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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递给他一柄剑,傅今铖解开了他身上的锁。

    他知道。

    如果整个北宏,还有谁能置那女子于死地,必是此人无疑。

    那就是,傅沧泓的亲弟弟,傅沧骜。

    孪生胞弟。

    这是一场横亘了二十年的阴谋。

    二十年前,他偷偷抱走了刚刚落地的双胞胎之一。

    他需要用他的血,去做一个实验,一个关于傅姓皇族与惊世绝秘之间的实验。

    那时,他刚刚出生,面对另一个阴暗铁冷的灵魂,毫无选择的余地,便生生被囚禁。

    失却了二十年的自由。

    这样的人一旦脱困,那便是绝对的枭雄。

    他没有亲人,更没有朋友,只有一股被压抑了二十年的,想要生存下去的欲念。

    这股欲念能让他成神,也能让他成魔。

    他遇上黑暗,便依附黑暗,遭逢光明,便追随光明。

    而傅今铖,选择在这个时候,将他放出,其用心之险恶,可想而知。

    夜璃歌,你能杀我,难道还能杀另一个傅沧泓么?

    傅沧泓,你亦能杀我,难道还能杀另一个自己么?

    让你们毁在他手里,岂不是比毁在我手里,要快乐很多?

    扯着那薄薄的唇,傅今铖笑得萧杀,笑得阴沉……

    前面,就是天定宫的大门了。

    顾忌着火狼的伤势,夜璃歌放缓脚步,压低嗓音问:“还能走吗?”

    “……要快……”火狼咬着牙——伤势虽重,但他很明白,不能在这时倒下,更不能在这里倒下!

    “……快离开这里……”他低低地喘息着,反而抽出被夜璃歌握住的手,倔强前行。

    微沉双眸,夜璃歌提步跟上。

    已经明亮起来的天空中,忽然飘来一抹巨大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坠落于地,伫立在高大宫门的前方。

    “沧……泓?”夜璃歌惊颤地睁大了眼,却被他浑身的枭寒,逼退心中的喜悦。

    那不是傅沧泓。

    他虽然冷傲,却没有这种绝望的,类似死亡的气息。

    他是谁?

    为何,会与他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

    “……王爷?”火狼也微微地发傻——他家王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冰冷?冷到令人望而生畏?

    可是对方,却连一点“寒喧”的机会都没有,径直一剑劈来,又狠又绝!

    逃!

    这是夜璃歌心中第一个念头。

    饶是她强大如斯,面对这个男人,所能诞生的想法,也只有这么一个。

    他不是人。

    他是杀神!

    毁灭之神!

    可是宫门被封住,她能往哪里逃?

    扯着火狼,夜璃歌施展开绝顶轻功,在偌大的宫院里躲闪腾挪。

    剑光劈处,那一根根华美的雕柱、栏砌,纷纷被砍瓜切菜般,削成粉末,强大的破坏力,让人恸心惊魂!

    “王爷……王爷……”火狼还是未能从乍见此人面容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不停地呢喃着,直到耳边,响起夜璃歌的雷霆震吼,“闭嘴!他不是傅沧泓!”

    火狼一震,果然省悟,咽下所有的疑惑,开始配合夜璃歌,夺路逃生。

    追杀一路进行着,身后的男子借着压抑二十年的怨毒之气,拼命追杀着自己的猎物,那幽蓝双瞳中冷光滟滟,蹿动着不尽的暴戾和凶残!

    夜璃歌有些力竭了。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未能好好地休息,水米不尽,又经历一场激战,而加上这一种夺命角逐,体能渐至极限。

    眼角余光,偶尔掠到那张熟悉的脸,脑海里竟不由浮出两个字——宿命。

    她来到这里,本只为救他,却不想,会被另一个“他”追杀得如此狼狈,连一丝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真的没有办法吗?

    真的没有办法吗?

    她苦苦地思索着,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

    她决定,赌一赌!

    下一刻,夜璃歌撤回拉住火狼的手,借着精妙绝伦的武功,如闪电般绕到男子身后,竟然,竟然就那样,从后方环上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是赌!

    她真的只是赌!

    只有夜璃歌敢做出来的赌!

    凭着一丝相信,一丝侥幸,一丝奇妙的感觉。

    她感觉这个男人,跟她深爱的那个男人,有着太过紧密的关系,她相信流在他们血管里的液体,有着高度相似的成分。

    男人挥舞的剑凝滞在了半空。

    这是什么?

    暖暖的,柔柔的,带着无边醉人的风情。

    以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冲击着他年轻的心。

    唤醒了潜在的,一丝丝波动。

    是他从未体味和品尝过的感觉。

    却让他留恋。

    她的气息,在他鼻边萦绕,让他无从抗拒。

    紧紧地抱着他,夜璃歌锁紧双臂。

    有那么一瞬,她想过出手杀了他,实际上也有可能,因为他心中杀念已消,可是那指下的冰冷,却让她下不了手。

    反而让她怜惜。

    带着大队御林军赶到宫门时,傅今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场景。

    磅礴的恼怒在他眸底汹涌而起,竟然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微酸。

    夜璃歌。

    第一次相见,你就敢这么光天华日之下,抱着一个男人,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有着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脸么?

    “射。”

    毫不留情地,傅今铖下了命令——罢了,反正这男人已然无用,不若一起杀了,把尸体挂出去,引傅沧泓自己送上门来。

    那凌厉箭光飞来的一瞬,傅沧骜忽然一声低吼,双臂一伸,捏住那些箭头,刹那揉成一团乱麻,再凌空抛了回去。

    所有的御林军都傻了眼。

    这是人么?

    这还是人么?

    夜璃歌眸中掠过丝惊颤,想要撤手,却被那男子抓住胳膊,反手抱在怀里。

    他的身子,因为长年被禁闭的缘故,其实比傅沧泓单弱,甚至有些瘦骨嶙峋,但这一刻,他却似乎强壮得不能再强壮,护着她的同时,居然能有相同的力量,挥开那些如飞蝗般的箭雨。

    但这样,显然是不行的。

    夜璃歌很清楚。

    尤其让她毫无把握的是,这个男人会干出什么事来,她完全无法预料。

    他的思维逻辑,不属于正常范围,至于现在的动作,更是无从解释。

    但有一点,她已经确定——她要救他!像救傅沧泓那样救他!

    一边随着他一起闪躲,一边仔细看着四周的地形,夜璃歌极快地拿定主意,身子一弯,从他怀抱里脱出,如一支离弦之箭般,射向正立于侧方环臂观战的傅今铖!

    第二十五章:他们在一起

    锐寒剑锋,抵上傅今铖的喉咙,同一时刻,夜璃歌侧头飞快地扫了那男子一眼,大声喊道:“走!快走!”

    一身枭寒的男子,却凝立不动,只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二十年禁闭,除了那个恶魔,以及那些天天来取血的人,训练他武功的人,他再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外人,更不曾见过女人。

    他不解善恶,也不知晓外界的一切。

    按理说,这个女人跟他全无干系,他完全可以转身就走。

    可是,他却迈不开双腿,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将他牵绊住。

    “走!”夜璃歌眼里蹿起一丝怒火——如果不制住傅今铖,他们三人休想活着走出天定宫,现在火狼受伤,这个男人虽然长着和傅沧泓一样的容貌,却不具备和他相等的心智。

    从他那双冰冷而茫然的双眼里,她看到的,只是一片深黝的黑暗,暗得让她心痛。

    所以,她要他离开。

    走吧,去找那个人,去寻找你生命里的秘密,至于她自己,她有九成把握,能够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