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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冬眠先生 > 第18章
    二者距离,不过咫尺之间。

    过之江身形方自落下,顿时觉出对方身体之内,传出一股莫大的劲力!

    这就是不容侵犯的强者姿态。

    蓝昆当然知道来人过之江不是易与之辈,同时也感受到过之江充沛凌人的内功潜力。

    双方虽然未曾出手对搏,却已经较量了第一阵。

    蓝昆的姿态,显然已不似先前从容了。

    面对着过之江,他好像被一股莫大的无形力道迫着,只见他的身体已有后仰之势。

    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他已面色赤红,并且呼吸加剧,再过一会儿,他面颊上已沁出了汗珠。

    六、深仇压心底

    过之江丝毫不显异态!

    他也没有后退的意思!

    蓝昆终于发出了咳嗽的声音,而且身形开始前后轻微地摇动起来。

    过之江脸上带出了一丝冷笑。

    他只用一双精锐、深邃的眸子逼视着对方,似乎有意要看对方出丑,要看看对方能挺上多少时候。

    两者又相持了一段时候。

    蓝昆终于忍不住把两只手伸按在身后,并且发出了急剧的喘息之声。

    过之江脸上的冷笑,改为微笑。

    微笑并不代表和善,那只是一种欣赏的姿态!

    似乎蓝昆的窘态毕露,已经带给他极大的快感。

    试想有什么能比眼看着敌人在自己微笑的姿态里倒下去更快乐?更令人欣慰?

    蓝昆原已挺受不住,忽然间觉出来压诸在本身的力道似乎松了一下。

    他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老朽……尚未请……教……”

    说了这几个字,他已喘成一片。

    过之江脸上带出凌人的豪气。

    “蓝老头,你有话快说,否则后悔无及。”

    他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代之是一种阴森森的凌然杀机,似乎这才是他原始面目。

    蓝昆从来不曾这等剧烈地喘息过。

    “喘息”似乎已足以代表他失败的命运。

    “我请教尊驾出身……师承何人?”

    “你看呢?”

    “以老朽看来,颇似大荒山的独孤老人门下。”

    “当然!”他加以补充道:“以尊驾今日所表现的身手来看,似乎已在当年独孤老人之上……”

    他这里所说的“独孤老人”,正指的是当年在君山,惨遭十一门派联手攻击的邪派中第一高手:独孤无忌。

    独孤无忌在那一次战役里,曾遭“乾坤正气门”的尚先生所暗算,将一张姣好英俊的玉貌毁损,一夕间他由潘安之貌变为鬼魅之姿。

    那独孤无忌原有中原第一美男之称,事发后痛不欲生,以“尸解”之术,遁入大海,毒手杀死尚先生之后,扬言天下,三十年后当派其弟子入霸中原!

    这已经是一段褪了色的往事了。

    除非你不曾想到它!

    如果一经触及,它必然仍血渍斑然。

    在当年来说,那是一件大事。

    震惊天下的大事!

    多少人击节称快!

    多少人扼腕叹息!

    多少深闺流泪!

    多少人又绘影图形地去加以臆测!

    那位风度翩翩、貌如子都的天下第一美男子,自从那次以后当真就失踪了。

    似乎应该是一件褪了色的往事了。

    然而这件往事经过蓝昆轻轻地略一提及,马上就活现眼前!

    四旬出头的过之江,算算时间,当年事发之日,不过十龄左右。

    他似乎不应该了解到当年之事。

    然而他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了解得很清楚。

    因此在蓝昆方一提及这件往事时,他的神态显著地变了一下。

    蓝昆冷冷地道:“独孤无忌是尊驾什么人?”

    过之江反问:“你猜呢?”

    蓝昆道:“可是令师?”

    过之江脸上绽出了两道深刻的纹路。

    他缓缓地道:“你猜对了!”

    “猜对了……”

    蓝老头闭上了眼睛,脸上不曾带出一点喜悦的颜色,却是一种失望的颜色。

    当然他早已经了解到“猜对了”这三个字的代价。

    死亡!

    面对“死亡”,即使你是一个通天彻地的勇士,起码也不会感觉到它是一件“可喜”

    的事情。

    蓝昆当然也不例外。

    过之江徐徐地道:“这么说,当年君山之役,你一定参加了?”

    蓝昆睁开眼睛,迟滞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愧是个君子。

    面对着死亡威胁而不生战栗的人,这个世界并不多。

    蓝昆就是其中之一。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还叹了一口气。

    为往事追悔?遗憾?还是……

    “你后悔了?”

    蓝昆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叹气?”

    “为……”蓝昆冷冷一笑,说道:“我是后悔了。”

    过之江脸上顿时现出了一片得意。

    他最欣赏的就是敌人临死前的战栗。

    似乎那样,杀起来才过瘾,似乎那样,才显得“报仇”这两个字较有意义!

    蓝昆看了他一眼,道:“我后悔当年十一派掌门人联手攻击的战略不够彻底,设计得不够完美,因为那样,才使得令师得以逃得活命。”

    过之江顿时脸上一白。

    他忽然发觉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像是一块冰的寒冷。

    “为什么?”

    “因为有了以上疏忽,才使得令师能够逃得活命。”

    “这么说你是恨独孤老人没有死!”

    “正是这个意思。”

    过之江向侧面跨出了一步。

    似乎这样,他才能更清楚地看清蓝昆的表情,看透他的内在居心。

    “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样地恨他?”

    “嘿嘿……”

    垂死之前的笑声,必然是可怕的!

    “为什么?”

    蓝昆笑得甚为凄凉。

    他似乎懒得多说,但是又不能不说。

    闭了一下眼睛,他冷冷地道:“这个世界凡是认识他的人,必都是恨他的。”

    他马上补充一句:“女人除外!令师是采花能手,他风流自赏,恨不能聚天下美女而淫之。请问过朋友,如果撇开你们现有的师徒关系不谈,你会不恨这种人么?”

    过之江偏头不言。

    他果然像是在自己问自己!

    “不,我不会恨他。”

    蓝昆脸上罩下了惊讶!

    过之江贴在前额上的那一绺短发,忽然竖了起来!

    这是他要杀人前的现象。

    蓝昆显然体会出来了。

    他身子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可是慢了一步。

    过之江的手平斩如刀,只一下已由他喉下闪过。

    锋利的手掌划过处,一溜子鲜血作带状地喷了出来。

    蓝昆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咯咯”之声,显然他还有话要说。

    可他无论如何是说不出来了!

    过之江缓缓地,在屋里四周打量了一眼。

    这是院子的最后一进。

    蓝昆也是这最后一进院子里的最后一个人,他死了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过之江放了一把火。

    “火”先从蓝昆所在的“丹房”烧起,顷刻之间火势大作,已把前面几层院子蔓延。

    随后,那些高耸的楼房,巍峨的建筑,朱红的漆柱,靛绿的碧瓦……

    飞檐,雕栋……

    顷刻之间,为大火所吞没!

    风助火势,顿时弥天大火!

    在火光流窜,烈焰熏天的当儿,放火的人已退出舍外。

    好像这把火不是他放的。

    他是观众之一。

    “观众”这两个字欠妥。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也在观火。

    这个人其实就离过之江不远。

    两个人不过距离数丈左右。

    过之江当然一眼就发现了他。

    他是弓富魁!

    弓富魁一直就站在门外,向着这所故居“天一门”的深宅大院有所依依。

    他虽然没有看见过之江下手杀害“天一门”内的三个人,可是他却知道那三个人已经死了。

    洪长老、刘长老、蓝昆!

    前二人对他在感情的深度上来说,尚还有一段距离,可是后者却是他的授业恩师。

    不止是师生的感情!他们之间应该说兼带父子之间的情义。

    因为蓝昆一直都关怀着他的生活起居,这些已超出了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关怀范围。

    正因为如此,蓝昆的死对弓富魁来说就更具有一番悲伤的情意了。

    其实,包括“天一门”这个门户,以及这所宏大的建筑物,一木一石,一砖一瓦。

    这些对于弓富魁来说,也都具有一种特殊亲切的含义在里面。

    那么,这场火,烧得也就太令人伤心了。

    他心里包藏着对人的怀念,对人的愤恨。

    弓富魁眸子里,滚出了泪来!

    那双看似木讷,其实灵活的眸子注意到了他。

    “冬眠先生”过之江徐徐地来到了弓富魁的身边,停下来。

    他看见了他。

    他也看见了他。

    只是两个人又似乎谁也没看见谁。

    两双眼睛,全都注视着这场弥天的大火。

    已经不再是他们两个人了。

    由山下的附近,甚至于由山上,像是蚂蚁一般,不知道聚了多少人。

    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惊诧、兴奋。

    当然也有人嗟叹、惋惜,为这名门大派,惨遭祝融而深深叹息。

    然而这只是极少数的人。

    大多数的人是看乐子来的,大姑娘、小媳妇、阿公、阿婆,都带着像是赶庙会一般的心情来看热闹了。

    这就是人心!

    人心的自私,只有在这些地方才会发泄得最淋漓尽致,一点都不牵强做作地表现出来。

    火光熊熊,烈焰熏天!

    当然,想要完全燃烧干净这所大建筑物,那是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

    火烧个不休,也就正符合人心的内在要求。

    大家叫着,嚷着,推着,挤着!

    只是,他们却始终对火保持着一段距离!

    “水火无情”这么简单的道理,是个人就懂得,哪怕是一星星一点点,沾到身上都不是好玩的。

    只有他们俩,像是不怕死似的,站得离火这么近。

    两张脸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被火烘得红彤彤的。

    两张脸最不相同的是一喜一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