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奴》 第1章 《霸王奴》 作者:宋语桐(宋雨桐)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瞧瞧无法无天的小奴儿,非但细皮嫩肉的啥活也做不了,还鸭霸地指着那老总管的鼻子大骂虐待下人,这会儿贵客临门洽商古董买卖,她好好的茶不端,居然无视他这当家主子的存在,大剌剌地指称那璀璨的金制浑天仪是膺品! 叫那波斯商人脸上黑线冒不完,冷汗直直落…… 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他便来个:有宝堪用直须用! 晾着如此娇俏又识货的奴儿,未免太可惜,即将到来的古董拍卖大会就派她上场…… 楔子 广州城,夜里无月无云,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这处大宅子后院有许多厢房,是专门来关那些准备被买卖的奴仆婢待的。 “我好热、好难过……”最偏僻的一间厢房里,一名女子呻吟出声。 她的呻吟声惊动了另三名女子,可只有一人探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头好痛,喉咙也好痛……”仇绵绵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陆黎儿摸索着来到她身边,“是你吗?来,我看看……哎呀,你的额头怎么那么烫?该不会生病了吧?”她急了,扬声呼唤着另两名女子,“喂,你们来看看她呀!” 她们四人是今天傍晚时来到这里的,彼此是被不同的牙婆卖出,落到某个大盘的人贩子手中,人贩子将她们关在这儿,不给吃的只给一些水。她们一路颠箕而来,累得压根不想再动,遑论交谈了,更何况,她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一场,认识了又如何引 陆黎儿等了会,可另外那两人根本连哼声都没。 她不满地挑起眉,手叉在腰上,“你们两个有没有同情心呀?来看看……”她头俯下,“呃,你叫什么名字?嗯?仇咩咩?呃,绵绵呀,喂,你们来看一下绵绵这个落难姐妹是会少块肉吗?真是……” 尹蔻儿冷冷的开口,“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理别人!一个奴才而已!” 听她这么一说,陆黎儿火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你自己不是也被卖做人奴才,良心被狗吃啦!” “哼!”尹蔻儿转过头去,奴才?她才不会只当奴才而已。 “拿去。”李黛无声无息地靠近,递给陆黎儿一袋东西,“这是一些药散,和水服了可祛热。”爹爹只说过不可相信人,可是没交代不可以帮人吧! “吓,你是猫还是鬼呀!走路没声音的。”她拍子拍胸口,安抚一下快要跳出来的心,“嘿,你身上怎么会有药散?” 李黛耸了耸肩,她一个人独立惯了,身上总会携带一些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陆黎儿也没在意她有没有回答,她现在正急着找水。“水呢?唉,早知道今天的水也留些下来,怎么知道半夜还会有人要喝水嘛!”她看向李黛,“你有水吗?” “没有,喝完了。” “我好难过……好渴……”仇绵绵这时又呻吟出声。 “那怎么办?”她看向尹蔻儿,决定钉子再硬也要碰一碰,“喂,躺在那边那个,你有水吗?” 起身,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只是有点势利眼而已。现在她们有三人,形势比人强。“别喂喂喂的叫,我叫尹蔻儿。”说着,她把一碗水递给了她。 陆黎儿高兴的接过,“我叫黎儿,她叫仇绵绵……呃,刚刚那位姐姐呢?” 李黛闭口不语,她等了半晌也不见回应,感到有些自讨没趣。 迟疑了会,李黛才说:“蔻儿,你那还有水吗?咱们得帮她散热。” “没了。”她可是把仅存的一碗水贡献了出去,那个凶婆娘不能再说她小气了吧! 此时,忽然传来一阵雷声,随即雨沙沙沙地下了起来,带着浓浓的土味。 陆黎儿惊喜地喊,“嘿,绵绵,你真好运,老天爷很疼你呢!这下有水了。”她连忙拿了自个儿的手绢,伸出窗外沾湿,放在仇绵绵头上,另两人也用碗盛了些雨水备用。 “我会带衰的……”仇绵绵含糊呓语着。 就这样折腾了一晚,三人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地轮流照顾着仇绵绵;有一种特别的情谊在彼此间滋生着,仿佛,她们是共乘着一艘船,正在海上面临到暴风雨…… 鸡啼了,天际逐渐大白,仇绵绵的烧终于退了,而她们三人,也累垮的倒头就睡。 可才闭眼没多久,厢房外传来杂杳的脚步声及人声,接着上了锁的门开了,阳光照了进来,刺得她们眼都睁不开来。 “走了、走了,开市喽!” 陆黎儿扶起还有些虚弱的仇绵绵,“走吧!” 仇绵绵感激地看着她们,知道多亏有她们,自己现在才没事。“谢……谢你们。” 李黛及尹蔻儿没说话,甚至连笑容都没有,径自走出走。 昨夜那种同舟共济的感情,似乎随着日头的热度而蒸散了,不是她们无情,只是此身已非自由身,今生怕已是没有未来可言,说再多,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陆黎儿哀哀的想着,经过一夜,即使不再言语,她们的默契已有,大伙心中想的该是同件事吧! 等会人市开市后,四人就要各分东西了。 奴儿身,身不由己哪!她们这辈子,将还有机会再聚吗? 第一章 长安 唐朝的首都长安,大城四周围都有高大雄伟的城墙围护着,为四方形的棋盘式建筑,四角置角楼,城外有城壕,四面有拱形的城门,全城由东至西约九公里宽,由北到南约有七点五公里长。一入城,陆黎儿就被眼前宽广笔直的大路给紧紧吸引住视线,不同于广东沿海弯曲扰攘的巷弄街道,这个城一开始就给人气度恢宏的大家风范,规划完整的南北东西向大道,一切都井然有序,连路边的摊贩乍看之下都是有秩序的一字排开,不得不令她大开眼界。吴萧看她一边走着一双灵活大眼还四处东张西望的瞄着,活像是特地到城里来逛大街,哪有一点被人卖了的凄惨可怜模样?想着,不禁有种受欺骗的感觉,十几天前在广州城内破例花下重金,买下她这个外表怎么看都不像是奴隶的奴隶,不就是一时心软,见她那副梨花带泪又可怜兮兮的模样。 好吧……他承认他是先看上她脖子上系的一小块玉,那玉清透的翠绿是他生平见也没见过的上等好玉,光是瞧上一眼他就被定住了,眸子再也移不开,只好趁她的哭声还没来得及吸引众人的目光时,赶紧把她买下来,免得不小心来个识货的把她抢走……唉,少爷要是知道他竟然帮人口贩子拓财路,买了他们手上出处不明的奴隶回府,不知道会不会在心里狠狠的嘲笑他一顿?想当年老爷在世的时候,他可是那个力排众议,不用来历不明的奴仆之头一人啊! 可现在…… “吴爷爷,我累了,找间客栈歇个脚吧!”陆黎儿不知何时兜了回来,纤纤玉手毫不客气的拍上了吴箫的肩头。 这一拍,差点没把吴萧神游的魂魄给拍飞了,这几十年来谁这样没大没小敢拍他这个吴大总管的肩膀来着?这买来的奴隶却三番两次像在吃家常便饭似的,一路上不是拍肩就是勾手的,像个磨人精。“你这丫头,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我是——” “你是堂堂华府大总管,我只是个小奴婢,怎么可以没大没小对你动手动脚的,对不?”陆黎儿笑咪咪的替他把话说完。 “你这个——” “我知道,我是个不受教的奴婢嘛!”说着,也不管吴萧铁青的脸,陆黎儿的小手还是不客气的往老人家的手臂上一勾,硬是拉着他走进一家客栈里,“可是我累了啊,吴爷爷,当主子的人也不能虐待奴婢,要打要骂也得等奴婢我吃饱喝足了再说!” “叫我吴总管!”没大没小的女娃! “叫爷爷不亲切点?”她美丽灵巧的眼一眨一眨地,十分欣赏他脸上被气得浮现的横条。 “我没那么老,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孙女!”当她爹还差不多。 “你老是这么一板一眼的活着吗?难怪老得快!” “黎儿!”吴萧变脸喝斥,肝火一上,眼皮不住地跳着,嘴角跟着抽搐,整张脸上只差没气得抽筋。 “做什么叫那么大声?”陆黎儿皱眉捂住了耳朵,“你当人家跟你一样人老耳朵聋了吗?真是!” “你敢说我——” “我肚子饿了啦!你再不给我饭吃,我到衙门去告官喔!说你堂堂华府大总管跑去跟人口贩子买奴隶,又居心不良的虐待她,不给她饭吃,不给她休息,让她吃不饱、穿不暖——” “够了!叫饭吃吧!”吴萧瞪着她,真的怀疑她哪来那么多大道理可说,她可是奴隶耶!究竟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目的达成了! 陆黎儿嫣然一笑,小手豪气的在桌上使力一拍,“店小二!把好吃的全给本姑娘端上来!快!” “是是是,马上来!马上来!”店小二一见她问也不问价钱,豪气干云的模样,真是见金主心喜,开心的忙去了。 “你真当自己是主子不成?少爷出门都不会像你这个样子。” “华府很穷吗?”听她这一说,吴萧像是被深深的污辱了,“华府可是长安城内的首富,来往的人不是皇亲贵族就是外国使节,再不然就是华北华中华南的富商,有头有脸的人哪一个不识得咱华府的名号? 第2章 巴不得攀上点关系的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听到重点后,陆黎儿毫不客气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这不就是了?吃一顿好的又吃不垮你们,别小里小气的,让人看了笑话,当主子的有时候要懂得宠奴仆,这样人家才会死命效忠于华府啊。钱再多也好不过有一堆人愿意自始至终不问贫富的跟随你,你最好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可都是她爹的至理名言呢,她是看这个老爷爷心地还不错,才分享给他几句,也许可以让他一辈子受用无穷。不过,这老爷爷年纪也不小了,就算这些话再有用,也没几年可用了吧? 可怜!陆黎儿有些哀伤的瞧了他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活像他马上就要进棺材似的。 “哇,北平烤鸭!”一见烤得酥透油亮的北平烤鸭端上桌,小脸儿全亮了起来,仿佛刚刚那一闪而逝的哀伤根本不曾存在过,小手儿一伸,越过桌面就抓下一只鸭腿—— 啪一声,手被人用力打了一下,疼得她嘟起小嘴,灵巧的圆眸瞪向那个没良心的主子。“你——” “你有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吴萧就是看不惯她这德行,长得灵秀灵气的,个性却活脱脱像是个男人。 这句话好耳熟…… 陆黎儿想起了她爹,突然间不说话了,收回了手,看也不看烤鸭一眼,就连店小二陆陆续续端上桌的好鱼好莱都吸引不住她的目光。 “你怎么了?丫头?”见她头低低地一声不吭,安静得完全不像这十来天那个始终静不下来的小磨人精,吴萧突然宁可听见她满嘴的大道理,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这样的她,看起来太悲伤,他一点都不喜欢。 “我……”话还没出口,陆黎儿的泪便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 “你别哭,要怎么吃都随你吧,啊?”说着,吴萧把那只鸭腿放进她手里,“快吃吧,趁热。” “谢谢。”陆黎儿道了声谢,把鸭腿放进小嘴儿里狠狠咬了一口,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掉。 天要亡他了吗?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得这个女娃儿哭? “不好吃吗?”吴萧一张严肃的脸尽量放柔的问道。 “好吃。” “那你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我爹。” “他……我是说你爹怎么啦?” 斗大的泪珠扑簌簌地滚下,那烤得酥香的鸭腿吃进嘴里竟是一点味道也没,“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 “别问了啦!你这老爷爷没看见人家哭得这么伤心吗?平常也没见你这么罗嗦。”陆黎儿抽搭着,边吃边哭边数落着吴萧,仿佛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他吴萧究竟是招来什么样的霉运?他几十年来难得拉下老脸,好心的关心一个举足毫无轻重的丫头,这丫头竟然还大刺刺的数落他罗嗦?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发神经去关心人家的爹! 闷着气,吴萧开始动起竹筷把桌上的莱肉一一夹进碗里,一块红烧牛肉正要下肚,却听见前方传来一句—— “老爷爷,你当我爹好不好?” “什么?你说什——”那块牛肉就这样梗在吴萧的喉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卡得他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才把它给吞下肚。 “来,喝口水顺顺气。”陆黎儿好心的递给他一杯水,走到他身后乖巧的替他拍着背。 这丫头总算有一点样子了……吴箫欣慰的在心里叹了句。 “我是看你这么老了,身边又没一儿半女的好可怜,勉强当你女儿让你过过当爹的瘾,你不必太感激我,只要努力对我好一点,这样就行了。”陆黎儿边说还边得意自己的善心,眉开眼笑着。水不会卡在喉咙里,却会呛死人,吴萧听见她的话,就像是得了肺痨般当场咳个不停。 在他背上拍的小手更忙碌了,陆黎儿担心的看着他,叨念着,“我说爹啊,你真那么老了?怎么我每说一句你就出一个毛病呢?你要生病也得挑个好地方生,别在路边病倒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无情无义把你丢在路边,我身上半个子儿也没有,抬你也抬不动。” “住口!你给我住口!死丫头,你非得咒我早死不可吗?去!我是瞎了眼才会把你给买回来。”说到此,吴萧又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朝她指着的手更是抖个不停。 陆黎儿听他这么说也不气,还是一本初衷的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笑得比春天里的桃花还要艳丽三分,灵活的眼儿转啊转地。“我知道你吴大总管的眼睛可利得很呢,一点都没瞎。”她话中有话地道,说完还若有所思的瞅了他一眼。 她那一眼扫过来还真是让人心虚,吴萧讪讪地垂下眼。 “什么意思?”难不成她瞧出他是看上她脖子上系的那块玉?不会吧?那条用烂黑绳子系着的一小块玉不是每个人都能一眼看出它价值连城,要不然那些把她抓起来当奴隶卖的人早抢去了,哪还会让她搁在脖子上……想着,他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她脖子上的玉。“漂亮吧?”陆黎儿笑得眼儿弯弯的,一张白皙无瑕的脸突然晃到吴萧眼前。 “呃!”他被她突然放大的脸吓一跳,更是心虚了。“什么漂亮不漂亮的?你这丫头难不成以为我这老头子会看上你的美色?” 要挑美女,这长安城内多得是有教养懂礼貌的大家千金,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虽是长得美若天仙,但却十足十大而化之、没有一点女人味的无礼丫头。 “我是问你玉啊!”陆黎儿笑咪咪的拿起脖子上的玉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在你如此识货的份上,我才让他们把自己卖给你的喔,这玉虽小巧,但它色泽之清透,天下间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我知道。”吴萧沉吟着,抬起头来看着她笑得恁地甜,想开口问那玉的来处却拉不下脸。 “你一定很想知道这块玉的来处吧?”陆黎儿好心的替他老人家开了口,见他眉眼儿一闪,心里早笑翻了,“你当我爹爹,若当得够好、够疼我,我就考虑告诉你,怎么样?” 当她爹?那有什么难的,根本就是举手之劳的事…… +++ 华府占地之广,比陆黎儿想像的还要大上许多,亭台楼阁、鸟语花香,三步一小池五步一小湖,里头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荷与莲,时序才入冬,只见得着墨绿的叶面浮在水面上,一片接连着一片,伴着天边清澈的蓝与白云,给人十分清静素雅的感觉。 她不禁开始想像夏天时荷花满布、清香四溢的景象了,相信华府里的夏天一定是个天堂。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先进去通报少爷一声。”吴萧不放心的朝身后的陆黎儿叮咛。 “好,你快去,我会乖乖的在这里等你,亲爱的爹爹。”陆黎儿笑得甜,身上一件新换上的淡橙色丝绸外衣正随风飘舞着,让她看起来像是初来到人间的美丽精灵。 这丫头一路上叫他爹叫得可起劲了,听得他这张严肃的老脸也不禁软化许多。眼眶热热地,鼻子酸酸地,他只是嘴巴上不想认,心里头可高兴极了有一漂亮女娃老叫着他爹爹。 陆黎儿看吴萧在长廊尽头转向,回过头便打起爬上眼前这小小亭台的顶上吹风的妙主意。 想着,唇角挂着笑,她撩起裙摆,一脚先是踏上了石椅,接着两手两脚攀着圆柱往上挪动,一手试着构上那垂下的屋亭檐一角—— “抓稳了!蚂蚁要上树喽!”陆黎儿嘀咕着,正要使用两手的力量,悬空把身体撑起跳上亭台顶时,手上却突地感觉到一股冰凉,仔细一瞧,一只绿色的青蛙映人她眼帘。 “啊——”她被吓得拼命想甩开手上的鬼东西,未料此举让她重心不稳,身子一滑整个人便要往下掉—— 完了、完了!她非掉进湖里变成落水狗不可!陆黎儿紧紧的闭上眼,等待着那冰凉的湖水亲吻她单薄的身子…… 一道温暖的热源却在下一瞬间代替了冰冷的湖贴上她紧绷的肌肤,稳稳地将往下坠落的她给抱在怀里。 宛若一阵轻风拂过般的温柔…… 陆黎儿才张开惊惧未定的眼,对上的就是这么一双温柔含笑的眸子。 这眼神,莫名的看得她心慌意乱。 “你……我……”她烧红着脸,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子还悬空着,双手不由得紧紧攀住他的脖子不敢放开,“你……还不快放开我!不然我要叫喽!” 男子一笑,没放开她的身子,反而纵身一跃把她带上了亭顶。 这下可好了,她的手非但不能放开他的脖子,还得紧紧的缠绕着,因为她压根儿没想到这亭台的亭顶盖得这么斜,一个不小心就可以把她摔到地上跌个粉身碎骨,不然就是脚一滑给掉进湖里冻死。 坐稳后,男子便伸手要把她像只八爪章鱼的手从自己颈项上扯下。“啊!你想干什么?”陆黎儿的手才离开他的脖子半寸就急慌慌地叫出声,连忙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 “姑娘不是要在下放开你吗?在下只是听从姑娘的指示而已。”华熙好笑的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子。 “别别……别那么听话,你现在要是敢放开我,我陆黎儿一定跟你没完没了,掉下去死了也要拿你当垫背的,听见没有?” 她的身子明明在发抖,说出口的话却是威胁性十足呵。 “放心,我还担心你死了会污了这美丽的湖呢,坐好,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你刚刚不是想尽办法想爬上来吗?现在既然不费吹灰之力上来了,你该感激我才是。” 第3章 说得有理耶……陆黎儿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看着她笑,小脸儿又红了起来。“你在旁边偷偷看我很久了?”不然怎么知道她想爬上来?“也不是太久,刚刚以为有只熊挂在柱子旁,看清时你就要掉进湖里了。” “熊?”陆黎儿不平的抬眼瞪他,委屈的小嘴儿嘟得高高的,“我哪点像那可怕的熊来着?” 华熙笑了笑,“熊不可怕啊,是很可爱。” 他的意思是说她很可爱?她的脸突然热了起来。 “你真的不会让我掉下去?”她将身子探出了些,觑了一眼距离湖面的高度,吐了吐小舌。 “不会,你只管吹风就是。” 陆黎儿听了他的话,心真的放松下来,缠在他腰间的手也缓缓松开了。冬日黄昏,湖面吹来的冷风袭人,隐隐约约还带来些许荷香,是错觉吧?放眼望去可是半朵荷花也没开呢。 “少爷!你怎么……黎儿?天啊!你一个姑娘家竟然爬到亭顶上头成何体统?快给我下来!”仰起头来找主子,吴萧压根儿没想到会看见自家少爷跟陆黎儿双双坐在亭顶上,一条命差点吓得只剩半条。“我下不去啊,爹爹。”陆黎儿一听是吴萧的声音,调皮的性儿又起,“你找个人怎么找那么久啊?那少爷是见不得人?还是长得很吓人?不然就是看不起你这个吴大总管的女儿我,才会藏起来给你找不着。” 在下头的吴萧闻言,脸上一阵苍白,皱纹在瞬间多出了好几条,看了她身旁的华熙一眼,口气变得益发严厉。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没大没小到这等田地,你也别见什么少爷了,待会去找李大娘报到,给我到厨房干活去!还有,别叫我爹爹!我没这荣幸当你爹!现在你就给我滚下来!趁我还不想把你丢进湖里喂鱼时,马上给我滚下来!” “哇塞,肝火挺旺的嘛!”陆黎儿吐吐舌头,偷偷嘀咕了句,知道这会真的惹他生气了,“都这么老了还不懂收收自己的脾气,最后气死的还不是他自己,真是的。” 一旁的华熙听了嘴角忍不住笑,微微摇首,“吴箫何时有了你这个女儿来着?” “是我可怜他……”说了一半,陆黎儿赶紧住嘴,觑了他一眼,“我干什么跟你说那么多,你是谁?” “我就是——” “黎儿,马上给我滚下来!”这丫头竟然真的不把他这大总管汝在眼里?太过分了!非得好好罚她不可!否则他吴大总管在华府的颜面何在?威严何在?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带下人呢? 少爷也真是的,堂堂华府少爷,如此尊贵的身份居然和一个丫头坐在亭顶上说悄悄话,还笑得一脸春风?真是主子没主子样,下人没下人样!他若真放手不管,这鬼灵精丫头迟早会爬到主子头上去。“下去就下去,我有手有脚干什么用滚的呢?”陆黎儿朝底下的吴萧扮了个鬼脸,想也不想的便要自己滑下去。 一只手突地抓住了她。华熙带笑的眸子睨着她,“你想这样下去?” 她冲着他一笑,“公子愿意帮忙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华熙摇头,伸手将她揽腰一抱飞身下地。 “你欠我一个人情。”他的笑,带着莫名的纵容。 “安啦,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陆黎儿豪气的小手就要拍上他的肩头,却让另一只手很快地给抓开。 “你给我安分点,他的肩膀不是人人都可以拍的。”吴萧沉着声警告道。“怎么?他的肩膀受伤了?我看看!”小手关心的一伸,再一次让人给抓住,不过这回抓住她手的不是吴萧。 “你的手流血了。”华熙眼尖的在她一出手时,便看见那白皙细致的掌心里划开了一道血痕。 柔嫩的手心被轻轻地执起,陆黎儿此刻非但不觉得疼,还感到一道暖流缓缓地流过心田。 “没关系,一点都不疼。”陆黎儿红着小脸儿,偷空还觑了眼前的男子一眼。“不疼也要擦药。”华熙转身对吴萧道:“替我叫人把药箱拿过来。” “少爷,你不会是要亲自替这丫头上药吧?”吴萧垮下了脸,愤愤地看了陆黎儿一眼,怪她没事找事,“这种小事我们下人来做就可以了,你实在不必对一个小丫头——” “等等,你刚刚叫他什么?”陆黎儿终于从吴萧的话中听出了一点端倪,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她没听错吧?他喊他少爷?刚刚她还在他面前说这个少爷见不得人,长得很丑,看不起他吴大总管……老天爷!她陆黎儿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也许她的下半辈子还得靠这个少爷呢,她竟然一进华府就得罪人家…… 该怎么好呢?陆黎儿不安的瞅着华熙,这一瞅,却见到他落在她身上那了然于心的笑容。 “放心,我不记仇的,只不过你要记住你又欠了我一次。”华熙好笑的拉着一脸忐忑不安的她走进他所住的荷风居,压根儿不管吴萧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少爷跟黎儿似乎一见如故?初见面的他们倒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似的。 吴萧越想越不解,边想边回头派人找药箱去了。 第二章 荷风居里,华熙正悠闲的一手端茶,一手阅读着一册书卷,四面丰富的藏书与古画是荷风居内唯一的装饰,四面洞开的花雕木窗一年四季荷风送进,是取名荷风居的由来。 相对于华熙这少爷的悠闲,站在一旁闷闷不乐的吴萧,看起来就更加的气急败坏且烦躁不安许多。 “你已经站在那里快一个时辰了,该歇歇腿了吧?”华熙终是没他的耐性,放下书卷,微笑的望着。 “除非少爷答应我,让我好好罚那个丫头,否则我就一直站在这里不走也不坐,直到我倒下为止。” 吴萧已经被陆黎儿气得快要去掉半条命了,就为了先前少爷一句“她的手受了伤,别让她干活”,就让他被那丫头整整压在底下半个月,说不得、骂不得、罚不得,他吴箫何时这般窝囊来着?“那个丫头?谁?”华熙不解的挑挑眉。 “谁?少爷,你不会压根儿忘了你在半个月前特地交代我要好好照顾的那个黎儿丫头吧?当时你还亲自替她受伤的手上药。” “你说的是你捡回来的那个女儿?”华熙想起来了,想到那个顽皮的小女娃,唇角不由得便逸出笑容。 “她不是我女儿。”他慎重否认道,“她是我买回来的……不,是在路上捡回来的丫头。” 天啊!差点气到语无伦次,可见他真的是太生气了! 华熙笑着直摇头,“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人是你带回来的,她怎么了?你从刚刚一进门就闷着气不说话,难道就是因为她?” 他还以为吴大总管又对他出去玩了半个月,不管府里的事不满,所以跑来做无言的抗议了呢,搞半天原来不是因为他,难得啊,吴大总管的心思终于从他的身上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还只是个他捡回来的丫头而已。 当真是一物克一物。 “就是,那丫头因为你一句要我好好照顾她的话就无法无天过了头,我要辞去奴婢她要管,我怎么管下人她也有意见,甚至连府里早中晚的菜色,她都挑三捡四,把李大娘的厨艺挑得一无是处,她以为她是公主啊? “我就不相信她以前吃的住的会比我们华府好!真是不知感恩图报的女奴!当初要不是我好心、看她可怜,把哭得淅沥哗啦的她给买……给捡回来,她能有这种好日子过?我真是瞎了眼,哼!气死我了!” “难得见你真的在生气呢,吴大总管。”华熙啜了口茶,温柔的眸光此刻透着抹淡淡的犀利,“她是在哪里买回来的?跟谁买的?” “她……不是买的,我刚刚不是说——” “你说了两次把她买回来的,我的耳朵好得很。” “少爷,我只是——” “罢了,人都已经买回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华熙话锋一转,问道:“她现在伤好了?” “早好了,那只是一点小伤。”哪个丫头不会受点伤来着?更何况黎儿的伤还是爱玩弄来的,她到华府半个月来可还没干半点活呵!说到底,她根本就是来华府当小姐的! “既然如此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你知道府里的小事我通常不会有意见。”华熙知道吴萧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也因此华府里大小事务通常他都直接授权给他处理,而他这个少爷只要努力的游山玩水即可。 “这可是少爷亲口说的?”吴萧一听大乐,眉眼一挑,再确定了一次。 “是——”华熙正笑着要开口给他个保证,孰料门却让一个冒冒失失的丫头给撞开,不,瞧那阵势应该是用脚踢开的,只见,他们正在讨论的陆黎儿便这样大大方方的给走进门。 “陆黎儿,你干什么——”吴萧气得吹胡子瞪眼,反了反了,这是什么世界?一个丫头竟然敢踢主子的门? “都是你这个笨爷爷!”陆黎儿自动忽略吴萧难看到极点的臭脸,眼眶红红地,鼻子也红红地,笔直地走到吴萧面前伸手便指到他的鼻子上,“都是你!你真是太过分了!一点人性都没有的家伙!” “我——”吴萧被她骂得一头雾水,想反驳也无从反驳起,只是前气未消,现在她又添上一桩,他跟她之间有得算了!“你这无法无天的丫头又怎么了?我又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可是你对不起香绫!现在好了,她跳湖自杀了,我要你赔她一条命!” 吴萧一听大吃一惊,忙不迭上前抓住她,“你说什么? 第4章 香绫她自杀了?在哪儿啊?现在人呢?” 陆黎儿气嘟嘟地甩开他的手,“不要碰我!你少假慈悲了!你这个没心没肺没肝的老爷爷,是你看她怀了孩子硬要把她逼出府,她才会想不开去自杀的!我讨厌你!讨厌死了!” “陆黎儿!”吴萧气得大吼。 “干什么?”陆黎儿吼得比他更大声,早已红通通的眼眶终于忍不住扑簌簌的掉下泪来,两手叉在腰间的气势却未曾稍减半分,“当初叫你听我的你不肯,华府这么大,多养一个小娃儿就会破产了吗?就为了她肚里的一个小娃儿,你不顾她为华府劳心劳力这么多年的辛苦,把她给狠狠踢出府去,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的?” “你……”吴萧被她骂得身子直发抖。 “我什么?你想赶我走了是不?奴婢的命就那么贱?我只是说出事实的真相而已,你的气量就这般狭小?亏你还自称是堂堂华府大总管,如果我是你,从现在开始一定会心虚得根本不敢报上自己的名号!” “你……”吴萧这会儿气得不只发抖,整个人都开始喘了起来,随时像可能昏过去似的。 这丫头教训起人来的模样还真是颇有架式的。华熙暗笑。 “香绫现在人在哪里?请大夫了吗?”华熙开口了,在他见识完这丫头如何教训买她回来的吴萧之后,才终于想到应该大发慈悲的开口救他的总管大人免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华熙一开口,陆黎儿才突然意识房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愣愣的将梨花带泪的小脸转向他。 “是你……”他也在? “是我。”华熙温柔的一笑,走向她,“你还没告诉我香绫人呢?请大夫了吗?嗯?”不知为什么,他温柔的语调奇异的让她沸腾的怒气慢慢的平静下来。 “请了,人现在在她的房里。”刚刚,她是不是真的吼得太大声了呢?从他的眼睛里实在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对刚刚的她很不满。“你陪我去看看她好吗?”他征询着她的意见。 陆黎儿乖巧的点点头,发出像小猫咪般的声音。“好。” “那就走吧。”华熙拍拍她的肩要她带路。 仿佛,刚刚在此叫阵的陆黎儿根本未曾存在过,华熙偕同陆黎儿一起离开荷风居,留下快气晕了的吴萧,半晌之后才尾随而去。 *** “香绫,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华熙坐在床畔,温柔的问道。 苍白的小脸慌乱的点点头,香绫压根儿没想到堂堂华府少爷会亲自来看她这个小丫鬟,害她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憋得就快断气了。 “香绫,你说说话啊,现在少爷来了,你有什么委屈全都可以说出,只要少爷一句话,谁敢说第二句?快说啊!”陆黎儿见香绫始终低着头闷着声大气不敢吭一下,真是又急又气。 吴萧瞪了陆黎儿一眼。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华熙撇唇微笑。 “你是因为吴总管要赶你出府才想不开?”据他所知,吴萧就算要赶人走,也会为对方打点得妥妥当当,绝不会让人说华府半点闲话。香绫听了惊惧的抬起头来看了华熙一眼,拼命的摇着头,“不是的……吴总管对香绫很好。” “他对你很好?他要把你赶出府你还说他对你很好?”陆黎儿终是憋不住气,挤到华熙身边一把拉起香绫的手,“你放胆子说没关系,有我在呢,没人敢欺负你,何况我想少爷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混蛋,你快说实话,嗯?是不是因为吴总管要把你赶走你才去跳湖?”她究竟是在褒他还是暗贬他?这丫头!华熙在心中摇摇头。“不是的,黎儿,真的不关吴总管的事,他为了我肚里的孩子还替我到那人家讨公道……呜……”说到此,香绫开始泣不成声,“是他……是他……他竟然不管我们母子俩的死活,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狠心……呜……” “他?谁?”陆黎儿的脑子开始浮现好多疑问。 “就是孩子的父亲。” 不是吴总管?老天……真的不是吴总管吗? 陆黎儿心虚的偷觑了吴萧一眼,只见他原本就非常严肃吓人的脸上挂着一抹诡谲的冷笑,活像要她马上磕头谢罪似的。 “可是……吴总管要赶你走是事实吧?”她就是气不过吴萧那天指着香绫要她滚的模样。 香绫垂了眼,“那是府里头订的规矩,一进府的时候吴总管就交代得很清楚了,吴总管要赶我走是应该的,我不怨他,也不怪他。” “可是你现在挺个肚子,孩子的爹又不管,你能靠谁呢?不行!我不能让你这样被赶出去!”说着,陆黎儿回过身望向坐在一旁的华熙,“少爷,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你怎么说?” 华熙淡然一笑,“府里的奴仆归吴总管负责,他怎么说就怎么算。” “什么?”陆黎儿没想到自己竟然听到这样的答案,瞄了吴萧一眼,见他此刻正得意得连鼻子都抬高了几分,“你这个当主子的就这样纵容下面的人?如果他是错的,你也让他去做?” “他只是按府里原本订下的规矩办事,不能算错。” “规矩是人订的,可以改啊!何况当初哪来这样没人性的规矩?你就不懂得对下人们略施小惠?他们会很感激你的。” “府里人这么多,事情这么多,总要有规矩才好办事,我相信吴总管有能力处理这种小事。” 华熙微笑的起身,正要走,却让大手张开的陆黎儿给拦下。 “我要她留下!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她说什么也不能让无父无母的香绫挺个肚子流落街头。 华熙的眸光闪了闪,对她的义举很是感到有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是问你……”唉,算了,看她一副可以为人舍身取义的模样,华熙换了个问法,“为了帮香绫,为了让她留在府里,不管什么条件你都会答应?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没错。”陆黎儿豪气的拍着胸脯,“只要不是叫我去干杀人放火的事,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接受;” 华熙摇头一笑,把吴萧叫到跟前来,“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少爷。” “那这件事交给你,香绫就留下吧。” “嗄?可是少爷,这样会坏了府里的规矩,要是以后每个人都因此随随便便在外头胡来,然后——” “我想不是每个人都有人肯为他们的去留无条件答应任何事的,放心吧,你想叫黎儿做什么就趁现在。”说完,华熙手上的折扇潇洒的一挥,步态悠闲的走出香绫的房间。 “都听见了吧?她可以留下来,我不准你再赶她走!”陆黎儿开心不已。 吴萧肝火又起,却也不能忤逆少爷的意思,“她可以留下,你从今天开始却必须代替她的工作,洗衣烧饭提水打扫,一样都不能少,要是你没做好,那她就得马上滚蛋!” 嗄?她平日的工作根本就不是这些啊!她只不过是替主子端端茶水、送送饭而已,怎么一下子工作量变多了好几倍?香绫正想开口,却让吴萧的臭脸吓得全给吞进肚子里。 “知道了啦。”陆黎儿气得瞪他,“你讲话非得那么难听吗?人明明有脚可以用走的,你老要人用滚的,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黎儿,你真的不必为了我——” “没关系,你就安安心心留下,我不会有事的。”拍拍香绫的手,陆黎儿露出一抹温柔又令人心安的笑,“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能做的工作我当然都能做,你只管好好休息,给我生出个胖小子来就算报答我啦!” 香绫闻言,泪不禁又涌上眼眶。 “是我笨,笨得去相信男人……” “别说了,也别想了,男人也有好的啊,像我爹他就对我娘很好啊,等你哪一天遇到一个好男人,你就会知道世上也有好男人的。”陆黎儿信心满满地拉着她的手说着,脑海里突然跃出华熙脸上那抹温柔的笑容…… *** 提水、烧饭、洗衣、打扫……老天!她真的没想到一个丫头的工作会多成这样,她看她根本别想睡觉了,从一早起来开始忙到现在接近亥时,她也才做了打扫、提水两样工作而已,却已经把白皙的手给磨破了皮,两手两脚酸得根本快要站不稳,一蹲下去就起不了身。望着眼前一篮子衣服,陆黎儿皱着眉叹着气,再抬起头来看看天上皎洁的月光,累得将身子往身旁的石头上一躺,本来想偷个空歇一会,结果眼睛一闭竟真的昏睡了过去…… 从早到晚始终跟在后头看着她一举一动的吴萧,见石头上躺着的人儿动也不动好一会之后,才缓缓地从草丛之后走出来,对她当真这样不知冷、不知怕的睡着感到啼笑皆非。 这丫头倒也真能撑,提水提了几趟不但没提到半桶水,水桶却沾满她掌心上流的血;叫她打扫前后院子,灰尘越扫越多,被弄得一脸灰也只是咕哝几句便埋着头继续胡扫一通。 明明手提不动,脚也走不动了,却还是咬着牙把一篮子洗到天亮也可能洗不完的衣服给连拉带拖的拖到河边,根本没去看路上零零落落掉了几件…… 明眼人一见即明白她那白皙细致的小手根本没碰过半点粗活,叫她干丫头的事当真是故意折磨她,更别说一清早他特意叫几个丫头的活全留给她一个人做了,任她再怎么努力,一天也做不完那些好几个人才能做的事。 他是要她来求他这个买她回来的总管放她一马,要她低头向他道歉,哭着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没料到他期待了一整天,等到的竟然是她的呼呼大睡? 第5章 吴萧又气又恨,却又不忍,知道这丫头若真这样睡到天亮,非生一场大病不可。 她哪来的一身正气及傲骨呢?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爹娘会教出这样一个霸气、看似无理又有理、正义凛然的女儿来? “喂,陆黎儿,你给我起来!”吴萧故意大着嗓门喊她,见她睡得沉,只好动手推她,“起来了,臭丫头!要睡回房里睡去!再不起来,我把你扔去喂狗,听到了没有?” 谁?谁要把她扔去喂狗?该死的! 陆黎儿又冷又困,眯着的眼才张开就见吴萧那张难看死的脸近在咫尺。“喂,老爷爷,你想吓死人啊!”她终是清醒了,抚着胸口猛顺气,突然想到旁边一篮子衣服,跳起身来就要把衣服丢进河里清洗。“别洗了。”吴萧把那篮子衣服给提起,“走吧。” “喂,那是我的工作,我不会让你有借口把香绫赶走的,快还给我啦!”说着,她就要去抢那篮衣服。 “明天再洗。” “不行!明天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现在非得把衣服洗完不可!你不要故意在这里妨碍我做事。” “你——”气死他了! 现在怎么好?难不成叫他一个老人家跟她低头不成?这是哪门子的事?她是他买来的耶!竟然还要他跟她低声下气? “我又怎么啦?努力做事也得罪你这个老爷爷啦?”陆黎儿也气嘟了嘴,憋了一整日的委屈让她突然觉得鼻子酸酸地。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她陆黎儿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在别人面前示弱呢?再说,她也不能连累了香绫,害她被赶出府。 “哼,随便你!”这小丫头片子大吼大叫的,再多的不忍也被她叫光了,吴萧气得脚后跟一转,大步的走了。 “什么嘛!”陆黎儿见他真的把她一个人丢在河边,气得脚使力一踢,那篮被搁在河边的衣服噗通一声掉进河里——“老天!喂,你们不要走啊!”惊觉时已来不及拿回篮子,她急慌慌地想趴下身把篮子构回,脚却没踩稳,一个打滑入竟栽进河里。 “救命……救……”她拼命的在冰冷的河里挣扎着想起身,无奈不识水性,眼看身子就要往下沉—— 原是出来散步的白色身影闻声倏忽出现在河边,见状飞身以足轻点河面,一跃一起,把陆黎儿给救上岸来。 她紧紧的抱住他,紧紧地,紧得连他都可以感觉到她深浓的害怕与恐惧,就算他感受不到,她那揪进入骨子里的哭声也非常明白的传达了她的不知所措与慌乱。 心疼的感觉来得这样自然而然,连自己被这两只小手儿紧紧抱着也似乎是再自然不过。 “没事了,别怕,嗯?”华熙温柔的拍拍她的背。 “好可怕……”她差点被淹死!而且她好冷……想着,不自觉地便将身体偎向热源。 感觉到她的颤抖与寒意,他下意识地将她单薄的身子拥紧了些。“我们回去吧,你全身都湿了,得先换下衣服。” “好。”陆黎儿应了声,这才觉得这男性优越的嗓音有些耳熟,抬起头来看向救命恩人,“是你……少爷?” 她这一问不禁让华熙失笑,“你现在才知道是我把你救起来的?”这么说,不管任何一个人把她救起,她都会大大方方的偎进人家的怀里喽?还这样安安心心的要跟人家走?若是这样,她不是太愚蠢就是太随便。“是啊,怎么你好像有点不高兴?我一向反应比较慢嘛。”陆黎儿实在不知道他的眼神里为什么会有些不以为然,对她吗?“走吧。”华熙放开她的身子,走在前头。 陆黎儿只走了几步就不动了,他只好又走了回来,“怎么啦?” “我的脚好疼……”其实是全身都疼,疼得她此刻只想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华熙也不再问,拦腰便将她抱起。 陆黎儿惊呼一声,双手缠住了他的脖子,“喂,你……” “你该喊我少爷,黎儿姑娘。”华熙好笑的瞅着怀中瞬间变得有些羞答答的人儿一眼,以轻功将她迅速带回荷风居。 “换上吧。”华熙出去才一会,回来便丢了一件姑娘家的衣裳给她。陆黎儿拿起那织法上等的苏州丝绸衣裳左看右看,觉得这衣服不仅衣料好,织工好,连上头的绣花都是上上之作。 “你……这儿有姑娘家的衣服?”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上为此莫名的觉得不舒服。“那是如筝……我表妹的衣服,她就住在隔壁的琴轩,这阵子她到广州去了,所以你没见过她,我找她的丫头拿了一件她的衣服给你穿,你跟她的身材差不多,应该可以穿,你试试吧。” “喔。”她应了句。 “换好了叫我一声,别发呆,身子冻坏了可不好。”折扇在她的头上轻敲了一记,华熙走出房将门给带上。 第三章 “好痛!” 陆黎儿疼得把手从华熙的掌心里给抽回,泪珠儿一滴滴地掉,“我不要擦药啦!” “别像个孩子一样。” 华熙笑着把她的手给抓回来,继续把药膏轻轻地抹在她磨破了的手心上,“一会你就会觉得舒服些,明天一觉醒来,你的手就没事了,这药膏可是一个番邦商人特地带给我的,疗效很好。” 陆黎儿嘟起了小嘴,只觉得疼得牙齿都在打颤,“你擦过啊?” “没有,我的手没你这千金小姐那么细,提个水就把手给磨破了。” 擦好药,他跟着抬起她的脚要替她脱鞋。 “你干什么?”陆黎儿一惊,两只在桌子旁晃荡的脚全给收进裙子里。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只是帮你擦药而已,你的脚不也受了伤?” “我的脚……没事,没事!” 她忙乱的挥舞着小手。 陆黎儿想转身逃开,华熙长手一伸便把她给抓了回来。 “你逃不掉的,乖乖坐下,听话。” “可是——” “别可是了,难不成你想让脚废了,从此不能走路?” “有这么严重吗?” 她有点担心又有点怀疑的瞅着他,见他微笑的点点头,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脚给伸出去,“左脚最疼,疼死我了,我想啊可能要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了,真是可怜。” [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刚刚不是说没事?”华熙好笑的替她将鞋袜脱下,当他看见她白皙的裸足上血迹斑斑时,浓密的眉皱了一下,唇角的笑也不见了。 “很丑吧?” 陆黎儿见他突然凝了脸,有点儿不安,“你还是别看了,我自己上药便成的。” “别乱动!” 华熙抓住她忙着上前抢药的小手,“坐好,我先替你把血迹清干净再上药。” 只见他温柔细心,拿着干净的毛巾替她擦拭着两只裸足上的血迹,再把药缓缓地给抹上。 一双纤纤玉足被他搁在他的大腿上,陆黎儿又羞又慌,心跳声比那夜里蟋蟀的叫声还厉害,聒噪的吵得她心烦意乱。 已经好久好久没人这么疼她了…… 关心她的冷、她的饿、她的伤,还有她的眼泪…… 初来华府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温柔的替她处理手上的伤口,让她好几个晚上都想他想到无法人眠…… 看着他,突然想爱他。 这样的情绪来得这般猝不及防,却让她觉得开心不已,因为这样,让她半年多来张皇不按的心第一次有了依归。 “我的脸上有金子?” 华熙好笑的回视她,她看着他好久好久了,久到他差点以为她不好意思的不敢抬起头来。 没……没啊。陆黎儿的脸刹那间烧红一片,他看着她笑的模样好像她刚刚说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来似的,她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那你在看什么?” 她难得羞答答的模样还真的挺逗人。 “看你好看,不成?” 她伸手推开他,羞得起身想走,却忘了鞋袜没穿,脚刚上了纱布,人才一站起就痛得往旁摔去—— 华熙忙不迭伸手扶住她,又气又好笑,一张俊颜有着深深的无奈,“你看看你,莽莽撞撞地,受了伤也不懂得照顾自己,别再把伤口弄出血来了,要去哪里说一声,我带你过去。” 他和表妹如筝相处了十几年,早已习惯姑娘家的柔弱纤细与温柔婉约,现下突然冒出了个陆黎儿——一个不像姑娘家的姑娘,着实让他一贯的思维模式有些乱了章法。 又想骂她又想宠她,又生气又心疼,心里头乱七八糟的情绪只是为了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丫头,天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 “我要去睡觉啊,明天还有一大堆活要做呢,你以为我跟你这个大少爷一样,只管吃睡就行了?我是丫头耶,是下人,要是明儿个起不来被那老爷爷故意给赶出府去,那我不就要流落街头当乞丐了?我才不要那样,我已经够可怜了,被人卖了来到这里当奴婢,什么都得看人脸色,还要一天到晚跟那老爷爷讲道理,简直累死我了。” 闻言,华熙闷声一笑,“是啊,你真的很可怜,没爹没娘的……” “谁说我没爹没娘?我娘死了,但我爹……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不知不觉地,陆黎儿将脸靠在他怀里寻求安慰。 突然好想哭,也好想睡。 真的累了……好累喔…… 华熙拍拍她,她深浓的悲伤在不经意之间说出口,轻易的便感染了他,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支起下巴,陆黎儿困得张嘴连打了几个哈欠,平日亮灿灿的眸子有些疲倦的看着他,“我好困,你再这样抱着我,我真的会睡着的。” 第6章 “那就睡吧。” 他大方地道。 “才不要。” 陆黎儿见到那日思夜想的笑,突然间有点清醒了,意识到自己竟然紧紧的偎在人家怀里,身子忙不迭弹起,头低低地道:“我……我要回房了,不好意思,差点把你的胸膛当枕头,真是对不住。” “没关系,很晚了,今夜你就睡这儿吧。” “嗄?什么?你说什么?” 她张大嘴,瞪大眼,愣愣的看着他。 不会吧?难不成他是个见色心起、披着伪君子羊皮的大色狼? 一把折扇再次轻敲上她的头,华熙掀唇嘲弄道:“小脑袋瓜子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快上床躺好,我睡外头。” “外头?外头有房间吗?” “你操那么多心干嘛?快睡。” 怕她问题永远问不完,他索性拉着她走到床边,“上去躺好,把眼睛闭上,你若不听话,明天叫吴总管再加你—些工作,反正你一点也不累——” “谁说我不累的?我累死了!”陆黎儿一听要加重工作量,吓得花容失色,赶忙爬上床躺好,眼睛很快地便乖乖闭上。 华熙俯看着她闭上眼,然后很快地沉沉睡去,唇角不禁又逸出一抹淡淡的笑。 她真是累坏了,不是吗?却死撑着,这丫头,唉! 摇头走出房将门给带上,他跃上外厅上的长椅,双眼一闭便这样睡了。 *** 一大清早,天方亮,华府大门口便传来一名小厮的叫唤声: “表小姐回来了!快!快!列队欢迎!” 这声叫喊划破了宁静的早晨,华府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暂时把手中的事给放下,迈开步子跑到大门口集合去了。 “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呢?” “是啊,好不容易喘口气。” “她是舍不得少爷哪,怕个把月不见,少爷就被哪家的千金给抢走了。”丫鬟静君撇撇嘴。 “嘘,找死啊,让表小姐听见你就吃不完兜着走!” 正说着,静君看见跑得急匆匆、一脸苍白的香绫,忙不迭伸手拉住她,轻声在她耳边道:“哎呀,你别跑那么快,香绫,你肚子里有娃儿呢,这样跑不小心掉了怎么办?” “我怕表小姐见我迟了会生气,” “她要生气不是挺容易的事吗?光你肚子里有个娃儿就够让她气了。” 香绫听了泪都要落下来,“那怎么办?” “没关系,你可以留下来是少爷亲口同意的,何况还有黎儿在啊……哎呀,黎儿呢?黎儿怎么不见了?” “不知道,昨晚也没见她回来。”睡在陆黎儿身旁的一名丫鬟接口道。 “不会是出事了吧?” “不会吧……可这也难说,吴总管把我们的事都丢给黎儿一个人做,我昨儿还不小心瞧见黎儿的手都给磨出血来了呢。” “什么?黎儿她……老天,都是我不好。”香绫担心不已也自责不已。 “唉,现在没空担心她了,先到大门口迎接表小姐再说吧。”说着,静君拉着香绫,脚步不禁加快了些。 到了门边,已见一堆奴仆十分有秩序的排成两行,每个人都头低低地静默不语,吴萧一见迟来的两个丫头,赶紧挥了挥手。 “快点,没吃饭啊。”话方落,大门外的轿子便落地,吴萧忙躬身迎了出去,对踏出轿门的岳如筝福了福,“表小姐,您回来了。” “嗯。府里这个月来还好吗?”岳如筝温柔浅笑,眉目如画,宛如画中仙子般,美得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一切如常,表小姐。”吴萧谦恭地始终低着头没看她。 “如常?”岳如筝柔声轻哼,缓移莲步进府了,冷冷丢下一句,“我们里头说吧。” 吴萧在后头跟得心惊。 “欢迎表小姐回府。”齐声的恭贺比那宫里的太监、宫女还来得有气势。 “得了,全下去吧。”岳如筝素手轻轻一挥,不久便进人大厅,高高在上的端坐在主位上,“少爷呢?” “禀告表小姐,少爷应该还在荷风居。”天才刚刚亮,不是吗? “应该……” 见岳如筝眉头不悦的轻扬,吴萧忙不迭将头垂得更低,“小的惭愧,是少爷的规矩,除非他自己起床,否则不可有人去吵他所以小的猜想少爷此刻应该还在荷风居,少爷一向睡得晚。” “我知道了,我去瞧他。”说着,岳如筝起身要往荷风居。 “表小姐——” “我会在表哥房门外候着等他醒,不会吵他。”一颗心思思念念一段日子,她是半刻也不愿意再等了。 +++ 岳如筝怎么也没想到表哥的床上竟会躺着一个姑娘,一张美如天仙的脸庞闪过一抹愠怒,纤纤小手抓起桌上的茶水,想也不想的直接往睡梦中的陆黎儿给泼去。 “哎呀!”陆黎儿被冷冷的水给泼湿了整脸,再好的梦都给毁了,又惊又气的从床上坐起,一见床边站着个美姑娘先是一愣,眸子再转到她手上抓着的水杯,一股气蓦地上涌,“是你拿水泼我?” “你是谁?”岳如筝冷冷地瞪着她,压根儿不屑跟她说话。 陆黎儿见对方毫无认错忏悔的模样,气得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直接站到对方面前,两手叉在腰上,才正要好好教训这个美姑娘一顿,没料到话还没出口,对方就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突然大叫一声—— “啊!” “你、你干什么啊?”陆黎儿被她突然的叫声吓一跳,还来不及回神,没想到对方竟扬手使力一挥,啪一声赏了她一个耳刮子。 痛! 那耳光结结实实地,痛得陆黎儿当场泪水盈眶。 “你这个偷儿竟敢趁我不在偷穿我的衣服?还上了表哥的床?”岳如筝气得变了脸,手一扬又要再给她一个耳光。 陆黎儿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打自己一次,“这衣服不是我偷的,是少爷借给我穿的。” “说谎!表哥怎么可能会把我的衣服拿给你穿?你是谁?” “我……我叫黎儿,是府里新来的丫鬟,你是表小姐吧?我真的没有偷你的衣服,你要相信我。” 丫鬟?一个丫鬟竟然爬上了主子的床?反了。 岳如筝一听更加的光火,“你放开我的手,臭丫头!” “我可以放,但你得答应不打我。”她也不想得罪俯里的表小姐啊,何况她又不是真的偷了她的衣服,没道理要让她随便乱打吧? “放手,我的话你敢不听?” 陆黎儿看了她一眼,虽不是太放心,但还是松了手? 手一被松开,岳如筝便又急又快地狠狠再甩了她一个耳光。 这一次,陆黎儿终是哇一声哭了出来,抚着被打得烧热的痛的脸,边哭边骂,“你打我?你又打我?你是什么鬼东西?你以为你是小姐就可以随便动手打人吗?哇……呜……” “怎么回事?”一抹白色身影闻声迅速奔进房,才出门到外面的温泉洗个澡,这丫头怎地就哭成这德行? “表哥!”岳如筝一见华熙回来,飞快地奔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嘤嘤的哭出声来,“你终于回来了,这丫头竟然欺负我,你怎么可以让一个丫头跑进你房里呢?她刚刚还对我说……对我说……” “说什么?” 华熙温柔的拍拍怀中柔弱似水的人儿。 “她说你是她的……呜……说你跟她……你跟她……”岳如筝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几乎晕过去。 “别哭了,快躺下。” 华熙打横抱起她,没看陆黎儿一眼,直接越过她把岳如筝放上自己的床。 岳如筝忙不迭伸手抓住他的袖袍,“表哥,我不要睡这儿,这儿刚刚那丫头睡过,你跟她——” “我跟她有什么事?你不要听一个丫头瞎说,嗯?”华熙替她盖好被,安抚的拍了拍她,“怎么一大早就回来了?你的身子不好,该多睡一会。” “人家想你嘛。” “傻妹子。” 陆黎儿见华熙对岳如筝温柔备至、呵护备至的模样,再见他无视于自己的存在,冷冷的把她晾在一旁,她的心在刹那间像是被丢进了荒郊野外,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回来…… 忘了是什么时候止住泪的,刚刚岳如筝挥在她脸上的两巴掌已经不疼了,只感觉到心痛…… +++ “天啊,都肿起来了。”静君一边拿毛巾替陆黎儿冷敷,一边凝着眉嘀嘀咕咕着。 “很疼吧?”香绫在一旁担心得直皱眉,“表小姐怎么会出手打你呢?她刚回府,前脚才刚踏进门呢,你哪儿得罪她啦?” “是啊,你不会傻得把你骂吴总管的那一套也拿去对付表小姐了吧?我警告你,表小姐的姑姑可是宫里面的人,她讲究的派头跟规矩可不比宫里少,你最好离她远远地,少在她面前开口说话,免得自讨苦吃。” “静君说得没错,这真的是为你好。”香绫点头称是。 陆黎儿拿起小手抚着脸,疼着皱起眉,过了半晌才问道:“那女人跟华熙是什么关系?” “华熙?你要死了啊你,少爷的名字你也拿来叫?”静君拍了她的手一下。 咦,不疼了?陆黎儿举起手一看,发现昨天弄的伤真的都消失不见了,他那药膏还真具有神效呢。 “看什么?你的手还好吧?”静君关心的一把抓过她的手,这一瞧不禁眨了眨眼,不信邪的又抓过她的另一只手,同样白宫无瑕,好得很,“怪了,我昨儿个明明看见你的手流血了。” 第7章 陆黎儿收回手,“我擦药啦。” “什么药?哪来的药那么神奇,也不分给我们一点。” “那药不是我的,怎么分?” “是谁的?” “王八蛋的!”陆黎儿压根儿不想提那个让她伤透心的人的名字,拍拍裙子站起身,“我要干活去了。” “黎儿,你的脸肿成这样——” “很丑啊?那我去找块纱布遮着好了。”她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个鬼样子。 挥挥手,陆黎儿转身走了。 “真是不把我们当姐妹,问什么都不说。”静君把毛巾搁进盆子里揉了揉奇*书*电&子^书,再把它给扭干。 香绫微笑的拍拍她的手,“她只是不希望我们为她担心而已,你别瞎猜了,她若真不把我们当姐妹,又怎么会出面为我说情?” “那倒是。”静君想起那一天的情景不由得一笑,“没见过像她这样当奴才的,把吴总管气得吹胡子瞪眼!” “也许她生来就不是奴才命呢,瞧瞧她,生得一副好手好样貌,皮肤细嫩嫩地,一见就是小姐命。” “依我看,她可比表小姐来得讨人喜欢多了,只是少了点女人味。” “何止一点,是很多点。” 说着,香绫与静君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 下了零星的雨,微微的打在原本就疼呼呼的脸上,陆黎儿赶着要去提水给厨娘烧饭洗莱,吴萧正和一名一身贵气的公子迎面走来,她头一低就想越过他,理也不理。 “站住,你是哪儿的丫鬟?见了我也不打招呼?” 他可是堂堂大总管耶,她竟敢漠视他的存在?现有贵客在旁,家教更不可怠忽,否则就是给沈公子看华府的笑话。 脸上罩着面纱的陆黎儿冷冷的扫了吴萧一眼,“你又想找我碴啦?还是又有新的工作给我?” 听这嗓音…… 吴萧愣了愣,“你是黎儿?” “哼,不然是鬼啊?” “你的脸怎么啦?”他伸手要去揭她的面纱。 “喂,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碰我!”她退了好几步,最后索性躲到另一个人身后,把那名贵气公子哥儿给推上前,“这位好心又俊帅的公子哥哥,你就救救我吧,这个老爷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想想自己的年纪,还想对我动手动脚。” “死丫头!你竟敢在沈公子面前胡说八道!”吴萧被她一口胡话给气煞了,长手一伸便要把她给抓过来。 “啊!”挣扎得太猛烈,陆黎儿的袖袍竟被吴萧给扯去一边,露出她白皙水嫩的细致肌肤。 “嗄?”吴萧也吓了一跳,赶忙把断了的袖袍给甩开,连连退了好几步。 “你、你……连你也欺负我!臭爷爷!坏爷爷!呜……”她一个早上所受的委屈此刻全从肚子底翻了出来,难过的直接坐在地上,不管天寒地冻,也不管这样有多难看,淅沥哗啦的给大声哭了出来。 “你……我……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别哭了,啊?我跟你赔不是,对不起,是我老爷爷不好,是我老爷爷不对,是我欺负了你,可我不是故意的,你姑娘行行好,别哭了成吗?” “公子哥哥,你要为我评评理!”陆黎儿越哭越大声,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委屈,见那贵气公子蹲下身来,整个人想也不想的便扑进他怀里去。 “嗄?黎儿!你不能对沈公子那么放肆,快放开人家!”吴萧见陆黎儿不知天高地厚的攀着沈奕,脸色有点苍白的赶忙想上前拉开她。 “我不放!只有他不会欺负我!我不放!” “黎儿,你别任性,沈公子——” “无妨,让她哭吧。”沈奕拍拍她的背,冷峻的眸光闪着难得的笑意,“她是谁?不会又是你们家少爷的另一个表妹吧?若是,他的艳福也还真不浅啊。” 这长安城内哪一个男人不暗暗羡慕着华熙拥有天下第一美人岳如筝?这么多年了,就算他们迟迟未成亲,天底下也没人敢动岳如筝的主意,英雄配美人,早已是街头巷尾的一段佳话。 “不是不是,沈公子你误会了,黎儿只是华府的一个小丫头,才刚进府不久,所以什么礼节都不懂,若有得罪,还望沈公子多加见谅啊。” 吴萧边说边担忧的瞄着还赖在人家身上的陆黎儿,觉得自己背脊正不断的冒出冷汗来,也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觉得自己老得有些受不住寒、禁不住吓。 天保佑,这丫头可别又冒出什么胡话来才好…… 第四章 一听见陆黎儿的哭声,华熙人已出现在大厅外的回廊,只是没想到看见的竟是眼前这副怜香惜玉的景象。 “沈奕?”他微挑着眉,望向他怀中蒙着面纱的女子,“她……”明明听见的是那丫头的哭声啊,难不成此刻在沈奕怀中哭得楚楚可怜的女子就是陆黎儿? 若是,她为什么蒙着面纱? “少爷。”吴萧自觉教导无方,带人无力,竟在贵客面前丢人现眼,感到浓浓的不安与歉疚,他直接朝华熙跪了下去。 “吴总管,你这是在干什么?”华熙上前一把扶起他。 “是我没管好黎儿这丫头,才会让她冲撞了沈公子,您要罚就罚我吧,都是我的错。”算他倒霉,才会买回一个无法无天的霸王奴。沈奕闻言蓦地哈哈大笑,“没事没事,我觉得这丫头挺有趣的啊,只不过我不知道在华府当下人也会这么委屈,你们看看黎儿哭得多伤心,我看了还真是不忍呢,唉,快进厅里去,她的手冰得快结冻了。”陆黎儿一见到华熙只想躲开,伸手胡乱将脸上的泪水一抹,起身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华熙叫住了不打招呼便要离去的她。 陆黎儿站是站住了,可没打算回头。 华熙见她背挺得直直地,露出半边细白手臂的身子却发着抖,心里一叹,转向吴萧。 “你先请沈公子到大厅喝杯热茶,万万不可怠慢了。” “是,少爷。” “沈奕,你——” “我知道,我在里头等你,不过不能太久,我的耐性很有限。”沈奕淡笑着,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陆黎儿才离开。 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跟陆黎儿,华熙缓步的走到她身后,将她的身子给转过来面对他,出其不意的伸手揭开她脸上的面纱。浮肿的脸颊蓦地呈现在眼前,像是在控诉着他的罪行。 犹挂着泪珠儿的小脸楚楚动人的睨着他,含着嗔、含着怨,含着说也说不清的委屈…… 华熙脸一沉,温文尔雅的脸上闪过一抹薄得令人看不清的怒意。“谁弄的?” 他不问还好,一问,陆黎儿的泪又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他温柔的捧起她的脸搁在他宽大的掌心里瞧着,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拂过她微肿的脸庞。 “是吴总管?” 那个老爷爷哪狠得下心打她。 陆黎儿气得嘴一嘟,使力把他给推离,转身便要跑开。 “黎儿!”华熙拉住了她的手,不意触探上她冰冷的雪臂,想也不想地,随即脱下他的外袍披上她的身。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她把他的外衣丢在地上,宁可让自己冷得直发抖也不穿。 “陆黎儿。”他的嗓音沉了沉。 “怎么?你也想打我不成?”陆黎儿泪涟涟的脸突然在他面前放大好几倍,“你想像表小姐一样打我?要打你就打啊!反正我陆黎儿什么没有,就一条命而已!” “你的脸是表妹打的?怎么可能?她早上才刚刚回府。” “怎么不可能早上如果你肯多看我一眼,早上你的眼睛里如果还有我的存在,你就会发现被欺负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你那看起来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实际上却出手狠辣的表妹!” “不准你这样说表小姐。” “你、你……她这样打我你还护着她?”陆黎儿的心更疼了,伤心得说不出话来,“既然你不想听事实,那你就给我滚,滚得远远地,别再来烦我!我告诉你,我就是讨厌她!恨她!讨厌死她了!”华熙沉了脸,“是吗?你很讨厌她?” “没错。” “那你滚吧,华府就不留你了。”说着,他转身就走,没有理会她脸上惊愕不已的伤心表情。 他真的赶她走…… 这是真的? 就为了她讨厌岳如筝? 走出回廊,让零星的雨打在脸上、身上,陆黎儿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疼,只觉得哀伤。 她又孤单了,再一次无依无靠…… *** 沉着脸走进大厅,华熙看也没看沈奕一眼便径自端起吴萧命人泡上的上等好茶喝了一口,暖暖下肚,却没缓下心里头莫名所以的气闷与浮动不安。 “那丫头呢?” 闻言,华熙微微挑起眉,脸色更难看几分。 “你似乎对她很有兴趣?”这可不是好事。 “她是个很有趣的姑娘。”比起他成群的妻妾,她无疑是特别的,特别的有活力而且纯真。 “你甚至没清楚见过她的模样。”华熙提醒道。 这样就感兴趣?沈奕挑人的眼光未免越来越随便了。 “无妨,她的嗓音清亮柔美,肌肤赛雪;又有活力朝气,无心机,无媚色;多么难得又单纯的美姑娘,没看见样貌也知其不俗。” “是吗?那你刚刚应该先看看她的脸,一脸的麻花痘子,否则何必罩着面纱怕吓到人?” 这会,换沈奕挑高了眉,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你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第8章 华熙华公子。” “什么?” “怕心爱的东西被人抢去似的欲盖弥彰!” 沈奕的一句话莫名的刺进华熙的心坎上,令他的心微微—震。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华熙烦躁的睨丁他一眼,总觉得对方今日特别的幸灾乐祸,像是特地来找碴的。 “我是在胡说八道吗?”沈奕犀利的眸光扫向他。 半晌,华熙微微一笑,扇子在胸前扇啊扇地,“沈兄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能怎么着?” “你别在我面前打混语,你若不要那姑娘,我可要了。” 沈奕要陆黎儿?这怎么可以! “不行。”他想也不想地便一口回绝。 “为什么?她不过是府里的一个丫头而已,又不是华弟你的心上人,更不是如筝表妹,为什么我不能要?” 沈奕是摆明着要在这件事上纠缠到底不可? “华府一向尊重下人的意愿,只要陆黎儿是我华府人的一天,除非她自己愿意跟你走,否则华府绝不会卖了她。” “这可是你说的,只要她愿意,你就得放人。”沈奕等的就是这句话,此刻笑得益发合不拢嘴。 华熙看着他,第一次觉得那笑容碍眼得很。 “你今天上门来没要紧的事?”沈奕可是天底下最不得闲的大忙人,拨空来府里蘑菇绝对有事。 “华府的人面广,我要你替我查一个人。” “谁?” “陆景淳。” “广州沿海最大的古董贸易商陆景淳?”这个名号在华南华中一带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没错。他失踪了,死要见尸,我希望你可以找到他。” 华熙沉吟了一会,挑起眉看他,“找他做什么?” “不是我在找他,而是外国使节在找他,此人鉴识古董的眼光一流,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他一失踪,丝路贸易突然有了缺口,膺品满天飞,市价失了谱,搞得番邦商人鸡飞狗跳纷纷上书抗议,弄得我烦不胜烦……华熙,你身为华府少爷,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吧?” 大唐盛世,丝路往来贸易频繁,与各国的交流也越来越热络,京城长安更是进行贸易的一大据点,各国使节为了广扩财源与上头打好关系,近年来的贡品更是未曾断过。 现下贸易市场因为一个人的失踪而出现了缺口倒是始料未及,也因此让皇城内的王公贵胄有了花无百日好的警惕,商人的地位与名望之重要性也随之水涨船高,而华府,更是城内首屈一指的贸易商转手站,经手过的货物不知凡几,岂有对此事一无所悉之理? 华熙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心虚,“华府是和陆家有商业往来,事实上……我们追查他的下落已经好一阵子了,只是一无所获。” 沈奕有些不悦的望着他,“有些事你就不能主动一些帮我吗?非要我涎着张脸来求你?” “不敢。” 沈奕冷哼一声,“接手陆家庄的人你识得吗?” “林炎祺,一个二十五岁不到的年轻人,是陆家庄一手栽培起来的,算识点货,不过比起陆景淳可是差上大大一截。” 据说自他接手半年多来,经手的货品常出现买卖价断层的问题,而最大的原因便在他的识货不清,遇到业余的买家便可卖高价钱,遇到识货的鉴赏者则不会再踏进陆家庄第二次,仅仅半年就已坏了陆家庄一向鉴物精准的金字招牌。 “难不成除了陆景淳,就找不到可以替代他的人?”沈奕懊恼着,从不以为有任何人的重要性会比皇帝更重要。 “古董贸易不比一般商品,它的价值就在于可以精准的鉴定出货品的来源、优劣,甚至有把握在买卖之间赚取应有的价差,接得了手也出得了货,所以经营者的眼光占有绝对的先机,其实古董盘商多不胜数,只是要找出像陆景淳当家时的陆家庄那么有公信力、商誉和眼光的商家确实大大不易。” “照你所言,他若真死了,沿海一带的古董交易不全乱成一团?”越想,沈奕的眉头挑得越高。 华熙淡漠一笑,“江山代有才人出,处处卧虎藏龙,顺其自然就是,何况古董贸易只不过是丝路贸易的一环罢了,没有它,大唐还是大唐,依然强盛富庶,国泰民安。” 沈奕冷冷的瞧他一眼,“你这是在说风凉话。” 华熙微笑的摇着扇,悠悠哉哉的模样存心就想气死他。 “本来就没我华某的事。”这一言,够把这人气走了吧?他已经待得够久了,久到他想赶人。 “哼。”沈奕脸一沉,起了身,“总之,你得帮我把陆景淳给找出来,不然我拆了你华府。” “你就只会这招吗?简直在吓三岁小娃。” “华熙!” “听到了,没事的话你快走吧,我还有事要忙。”华熙起身亲自送客,把人推到门边,叫来了吴萧,“替我送送沈公子,记住,一定要亲自看他上马离开,至少一公里远。” 免得沈奕当起贼,在华府探头探脑地坏了他尊贵的身份,沈奕无所谓,他可不想让耳朵无辜受累,再被叫去宫里让人念到长茧。 “嗄?”吴萧听得一头雾水。 “照办就是。”华熙挥挥扇子,背着手往圈子的另一头行去。 心挂着事,没心思去应付别的,转头便来到了琴轩。 “表哥,你来了。”岳如筝巧笑嫣然,笑容比那牡丹还要迷人几分,风姿款款地迎上前。 “睡得好吗?”华熙温柔的问道。 “补够眠了,这一趟上广州可真累坏了我。”她娇柔的嗔怨着。 几年来第一次出远门,还是拜姨娘所赐,说什么要带她到广州一带的天神庙上香祈福,累得她在马车上颠簸个把月,差点没气得把马车给拆了。 “你是该常出门走走,身子自然会好些。” “没有表哥在,如筝怎么也不觉得好。” 华熙微笑,“你老是这样依赖我是不行的。” 岳如筝闻言,脸色在一瞬间转为苍白,“表哥,你不喜欢我跟着你吗?” 见她又禁不住快昏倒的模样,华熙伸手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来,“你又胡思乱想了,表哥没有这个意思。” “我以为你赚弃我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温柔的看着她,沉吟好一会才缓缓开了口,“如筝,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得老实回答我,嗯?” “嗯。” “今天一早在我房里的那个黎儿,你……是不是打了她?” 岳如筝被惊吓住的望着他,“她说……我打她吗?” “你有吗?”华熙专注的审视着她的脸。 岳如筝慌乱地摇头再摇头,泪珠儿滚滚而落,“不,我没有啊,表哥,我怎么会打人呢?我真的没有!她为什么要说我打她?为什么?” “早上,我是听见了她的哭声。”是他乍见到如筝,而她又娇弱哭泣的扑到他怀里,他才会一时没注意旁边的陆黎儿…… 他从来就不以为柔弱的如筝会是那个欺负人的人,霸道的陆黎儿才可能是,不是吗? 这种先人为主的观念来得自然而然,根本不必费心思量,但,也许真的因此让陆黎儿受了委屈。 脑海中不禁又闪过一个时辰前那张含着嗔、含着怨、含着浓浓委屈的带泪小脸…… 心,不由得隐隐疼着。 华熙这一句话让岳如筝怔愣了一下,盈盈泪光中闪现一抹妒意与怨恨,不过很快地便让她低垂下眼给掩饰过去。 “你的意思是我说谎骗你?”她真的没想到表哥会因为一个小丫头跑来质问她,真的没想到。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弄明白事情始末而已。” 岳如筝突然哭着偎进他的怀里,荏弱的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际,“她想抢走你,表哥。” “如筝……” “是真的!她想抢走你!你让她睡你的床,让她以为她跟别的丫头是不一样的,你进门前没看见她那副得意的模样,她笑我笨、笑我傻,说你是爱她的,说你迟早是她的,你根本不爱我。” “她可能是气得口不择言。”华熙在心里淡淡一笑,下意识地并不想与岳如筝在这个话题上打转。 不过,如筝所说若是真的,那如筝铁定是哪里惹得那丫头不快,她才会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气她吧? 见华熙听到她所说的话竟然没什么反应,还半点也没怪罪陆黎儿的意思,岳如筝的心里头真是又吃味又生气,满肚子的怨全落在早上那个臭丫头身上了。 她在华府待了这么些年,等的就是要嫁给华熙表哥,华府上上下下哪一个不是把她当未来的少奶奶伺候着?她岂能让一个臭丫头爬到她头上? 该死! “无论如何,一个丫鬟怎么可以在主子面前混说?而且……是她动手打人,怎么可以说是我打她呢?”说着,岳如筝哭得益发悲切起来。 “她打你?”不会吧? 岳如筝点点头,露出纤细的手腕,上头还留下一抹殷红,“这就是她早上抓的。” “真是她弄的?”要是,那丫头该拖出去打上十个板子。 他再怎么纵容她的霸道,也不可能让她做出这等殴打主子的野蛮事来。她点点头,泪掉得更凶,“我本来不想说,知道你一定会很生气,还可能狠狠的责罚她一顿,没想到她却反咬我一口,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啊,表哥。” “别哭了,我找她去。”华熙拍拍她之后,转身走了。 “小姐,你别哭了。” 第9章 妙秋拿着手绢要为岳如筝擦泪,却对上她那双在瞬间转局怨憎的眼。 “那个臭丫头,竟敢打我的小报告!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竟敢挑拨我跟表哥的感情!”她怎能不气? 妙秋小心翼翼地看了岳如筝一眼,“其实,小姐,那陆黎儿是大总管捡回来的……听说大总管还收了她当女儿。” 岳如筝柳眉微扫,“有这种事。” “是啊,她连大总管都敢骂呢,府里的一个奴婢怀了身孕,那个陆黎儿硬是要人总管破坏规定把人继续留下来,听说少爷也任她胡来,亲口允诺了。奴婢想,少爷这样宠她,她也没什么不敢做的吧?” 闻言,岳如筝不禁气怒攻心。 “岂有此理!就算她真是大总管的女儿也只不过是个下人而已,难不成还有下人管主子的道理?表哥还纵容她?”越想越不可思议,越想越不是味儿,华熙表哥何时插手过下人的事来着?他从来不过问的! 难道,陆黎儿真是个例外?华熙表哥对她真的情有独钟? 不,不会的,华熙表哥只是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和善,才会不分轻重是非的任那陆黎儿无法无天的胡来。不是真的对她特别宽待的…… “小姐,你要小心啊,千万不要因为一个丫头而坏了你在少爷心中的印象,那一点都不值得的。” 岳如筝微微一愕,冷冷的眼扫了过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被她这一瞪,妙秋忙不迭跪下,急急忙忙地道:“小姐,奴婢可都是为了你着想,小姐等了少爷这么多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奴婢只是想那陆黎儿就算再受宠也只不过是个丫鬟,如果小姐表现得弱势些,少爷定是永远站在你这边,凭那个野蛮丫头是入不了少爷眼的。” 丫头就是丫头,倒是—语惊醒梦中人呵。 岳如筝扬唇微笑,心里有了个谱。 “我知道了,你帮我去前头看看少爷怎么处置那丫头。” “是,小姐。” 妙秋福了福身子便赶忙到大厅去了。 *** “不好了,不好了!哎呀——”静君匆匆忙忙的往大厅跑去,跑得太急太猛,不意撞上了人,头一抬见是华熙,舌头突然在嘴巴里打了好几个结,“少……少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莽莽撞撞地……”华熙淡淡一笑,“没关系,你没有撞疼吧?” “没……没有,奴婢没事。”老天!少爷竟然开口关心她?静君一颗心都快要兴奋得跳出来于。 “没事就好,你急急忙忙跑着是为了什么事?”啊,差点忘了……“是黎儿……少爷,黎儿她昏倒在地上,全身都烫着呢!” 华熙闻言,胸口微微一窒,“她呢?在哪儿?” “在府门外头——”华熙不等她把话说完,已提气往大门方向疾飞而去。 第五章 “这丫头怎么说病就病呢?” 吴萧担忧的在房内走来走去,一会看看屋顶一会检查窗户,又点头又摇头的,“该不会是这里太简陋了,寒风在夜里渗进屋,才会受了风寒吧?” “不是的,总管,大夫说黎儿是淋雨受了冻才会一病就那么严重,我发现她的时候她的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包袱……” 说着,静君自觉说错话,连忙改口道:“唉,奴婢是说今儿一整天都猛下着雨呢,她这样没撑伞的走在雨中,天又冷,怎能不生病呢?” “小包袱?她拿着小包袱要上哪去?”吴萧耳尖,还是听到重点。 “她……她说是……”静君不敢说,偷觑了始终沉着脸的华熙一眼。 “是什么?你这丫头说话何时变得这般吞吐?” “是……” “快说!别考验我的耐性!” 真是! “黎儿说是少爷亲口赶她走的。”说就说嘛!反正她也憋得够久了。 “少爷……赶黎儿走?”啊,怎么会这样?吴萧奇怪的看了华熙一眼,“少爷?” 华熙没看吴萧,反倒望着刚刚说话的静君,“她真这么说?” “是啊,我还以为我的耳朵听错了呢,哪有人在莫名其妙被打了两个耳光之后还被赶出门的啊?真可怜!她身上就只穿着这件她当初来府里时穿的薄衣裳,包袱里也只有几个馒头包子及一壶水,我就是不放心才又跟上去的,没想到却发现她昏倒了,全身都烫呼呼地。” “少爷?” 吴萧又唤了句。 华熙淡然的扫了他一眼,“只是句气话,谁知她竟当了真。” “少爷当真开口赶她走?”气话?要惹少爷生气还真不太容易呢。 “怎么?我是华府的少爷,没这个权力?”华熙望向两双非常不赞同的眼,不禁有些气闷。 “有啊,当然有,那少爷现在还待在这小房间里做什么呢?”说着,吴萧已上前把华熙拉起,硬要把他推出去。 “你干什么?” “这丫头竟然惹少爷生气,我还替她担什么心呢,待会我就找人把她给扔出去,病死算了,反正她活该嘛!” 华熙瞪视着他,啼笑皆非,“你老人家这是在气我?” 为了一个丫头,这老总管当真目光有些失了焦,一点都不假。 现下他不仅目光失焦,连心都跟着偏了。 “少爷,您多心了。” 看一张好端端的脸被打成这样,吴萧再好的脾性都给弄拧了。 华熙见吴萧绷着脸,虽没说什么,心下也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表妹说她没打黎儿。” “那黎儿脸肿成这样是怎么弄来的?她把自己打成这样不成?”静君不平地道。 “静君!注意你是在跟谁说话!”吴萧一喝,冷眼扫去,示意她闭上嘴。 华熙温雅一笑,“没关系,你们都先下去吧。” “我们下去?少爷您要留下?” “是,我留下,你们不都认为是我的错?我留下来照顾她是应该的,你们就先去歇着吧,快三更了。” “可是少爷,您是少爷啊,黎儿只不过是个丫头,您实在不必为了——” “我心意已决,你们就甭说了,下去吧,叫厨房先弄些清淡营养的东西,等黎儿醒过来时让他们把东西端上来。” “是,少爷,那小的就下去了。” “奴婢告退。” “嗯。” 静君若有所思的瞧了华熙与躺在床上昏迷的陆黎儿一眼,才跟着退下,与奇*书*电&子^书吴萧走出房间,将门给带上。 不知怎地,她竟觉得少爷对那黎儿的关心与着急不是普通一般…… 但,还能怎地呢? 少爷有表小姐了,为了表小姐还把黎儿给赶出府,摆明着心是偏向表小姐一边了。 只是,少爷看着黎儿的眼神又是真的让人感觉那么一丁点不同…… “想什么?笨丫头?” 吴萧回头,见静君沉思不语,不悦的凝着眉,“快走快走,还有事要忙呢。” “知道了,大总管。” 说着,静君快步跟上。 “以后别在少爷面前说表小姐的不是,表小姐是未来的少夫人,你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她,华府你就别想待了,知道吗?笨丫头!”吴萧语重心长的压低着嗓音告诫—番后便快步行去。 “嘎?好。” 静君错愕的应了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原来,吴大总管也知道表小姐难惹啊! 噗哧一声,静君捂着小嘴笑出了声,知道大总管跟她站在同一阵线的感觉真的挺不错的。 *** “华少爷,您真要亲自来看看这东西,这是出自波斯的金窑烧艺品古玩,历时已有百余年了,大唐工匠到现在还不能做出这等百年前的玩意呢,您瞧瞧,这金制的浑天仪是多么的巧夺天工啊!” 来自波斯的商人耶拉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推到华熙面前,期待他的点头赏识,并眼露亮光,这表示他将可以卖到一个好价钱。 “真美!” 吴萧早已让眼前金光闪闪的浑天仪给震傻了眼。 它当真是人间一宝呵,金属的雕工细致华丽,那金窑烧的技艺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焊贴上去的金属细条将浑天仪的轮廓外观衬托得更为立体宏伟而闪亮灿烂,把金属的美大大的突显出来。 华熙也点点头,附和道:“是很美。”“上茶了。”一名丫鬟端着三杯茶水头低低地走进门,将茶水一一的放在三人旁边的茶几上。 “耶拉,这东西你要开价多少?”吴萧忍不住问道。 一双手在那浑天仪上头流连忘返,再三在心里头赞叹不已。 耶拉等半天就为了等这个时候,搓了搓手,笑得一脸骄傲与得意,“不是我说,这东西可是百年古董,又来自波斯,贵国可是见也没见过的,转手出去竞价遇上个识货的人,卖个几万两都有可能,所以我想……要价一万两应该不为过吧?您说是吧?华少爷?” 百年古董?来自波斯?一万两? 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值这么令人咋舌的数目? 放下第三杯茶水在吴萧身旁时,陆黎儿禁不住好奇,眉眼儿一抬往那价值一万两的宝贝瞧了去—— 以金窑烧技术镀上金的浑天仪? 啧啧,果真是美啊,美呆了。 只不过…… “呵呵,这样的好东西,少爷,你觉得怎么着?”吴萧早已爱不释手,舍不得放开。 “吴总管喜欢就买下吧。”华熙微笑着挥挥扇,不太在意地道。 “天啊!你们两个是疯了不成?这样的东西要花一万两去买?” 第10章 陆黎儿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唉,她实在看不过去了。 早忘了自己现在是丫头的身份,只是帮忙静君把茶水送进来而已,而且还再三发誓绝不在华熙面前蹦出一个字的。 “黎儿?”华熙和吴萧都诧异的望向她。 她不是该躺在床上养病的吗?怎么现在人会出现在这里? 陆黎儿显然没工夫去理他们两人的惊愕,拿起那座金制浑天仪前后左右的瞄了眠再摆回桌上,大声开了价—— “五百两,要卖不卖随便你,就这么个价了,再多也没有。”她两手交叉在胸前摆足了架式,口气更是凭地硬,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转圜的余地。 “什么?五百两?”耶拉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一簇火苗正在他一双突然变得沉寂的眼里燃烧着。 “是啊,就五百两,五百两买你这个从波斯买回来的古董膺品还嫌多了些,我可是好心的连你把它千里迢迢运送到长安来的运费都给算进去了,才有这个价呢,不然你可以不卖啊,再把它扛回波斯去。” 膺品? 吴萧愕然的望着华熙,见他依然好整以暇的挥着扇子微笑。想要斥责陆黎儿闹事的话突然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耶拉见华熙与吴萧都未置一词,也不能不理会她的挑衅。“敢问这位姑娘是谁?” “华府的丫头。”陆黎儿开开心心的报上头衔。 “丫头?”耶拉冷哼一声,转向华熙的嘴脸难看至极,“华少爷,您这是在开小的玩笑吗?没想到华府的丫头也能跳出来跟客人开价?这不仅无礼至极,根本就是藐视在下。” “喂,丫头就不能辨别货品的好坏吗?你真是太瞧不起人了,我告诉你,这座浑天仪是来自波斯没错,是金窑烧的上等货也没错,它的样貌巧夺天工,迷人得紧,的确是个不错的商品。” 咦?都是好话? “那为什么姑娘说它是膺品?”这简直是对来卖货的商人大大的污辱与诋毁!传出去他还有信誉吗? “所谓的金窑烧也就是在金属物品表面焊贴上金属细条,以突显出装饰线条的轮廓,然后在金属线条环围出的空间内再填进法琅胶,接着再放进窑炉内烧烤,最后,在未填进法琅胶的部位再镀上一层金。没错吧?”陆黎儿说着扫了在场的三个人一眼。 吴萧错愕的看着她,无法点头也无法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金窑烧的技术是怎地一回事,她却说得煞有其事。 他当真压根儿没想到府里藏着一个宝,比她颈项上挂的那块玉还要价值连城的贸…… 耶拉不太情愿的点头,心里却暗暗觉得不妙。 这丫头竟然连金窑烧的制作方式都能说得如此详细,简直不可思议! 华熙的目光透着赞赏,也在她娓娓道来的那一刻,突然间将她和脑海中某个人的身影联想在一块。 “如果我说的是正确的,就不难明白我为什么说这座浑天仪是膺品,因为它才刚出炉没多久,以这上头的纹路刻痕及上色的技术看来,可能不到三年呢,这样的东西怎能称是古董呢?” 该死!这丫头究竟是哪冒出来的?竟敢挡他耶拉的财路? 耶拉的脸色一变再变,没台阶可下。 要承认自己说谎,把时下波斯的东西当古董来卖? 还是承认自己眼拙,分不清东西是出自三年前还是一百年前,也是受害者给人骗了? 怎么说都等于拿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姑娘言下之意是说我耶拉骗人?”就算是,也绝不能承认,他又不是以后不想混了! “本来——”陆黎儿正想开口,一把折扇却轻轻地敲上她的头,蓦地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耶拉兄,这丫头满嘴胡言,闹笑话了,你就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华熙微笑道。 “什么?你说我满口胡——”陆黎儿不满的想抗议,小嘴儿却让一只大手绕过颈项给密密捂住。 不理她的抗议,华熙继续若无其事地说:“一个丫头怎么可能看得出东西的好坏真伪呢?别瞧她说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根本就是胡扯!这笔交易就照刚刚的价钱成交,耶拉兄若不嫌弃,留在华府用个午膳吧。” 事情突然急转直下,变得诡谲难测,结果却是出乎意外的完美,连耶拉都张大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厶 “怎么?耶拉兄不肯赏脸,在府内陪我家少爷吃顿饭?”毕竟姜是老的辣,吴萧也看出华熙给对方的一个大台阶。 此刻还不懂得下楼的人根本就是笨蛋了!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那可是老弟我的莫大荣幸,莫大荣幸!”耶拉表面说得万分诚恳,实则冷汗直冒。 谁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要轻易得罪华府,虽说他耶拉也不是个小角色,可以在皇城内呼点风唤点雨,但他却不必跟钱过不去,毕竟经华府转手出去的古董,通常都可以卖上相当好的价钱,而且不会惹来无端的是非。 只是,以后要卖给华府的东西是万般也不能轻忽了,连眯个眼都不行,想也想不到华府这般卧虎藏龙,连个端茶的小丫头都如此识货,更别提华熙了,他明着知道东西是假还花重金买下,这等气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华熙给的人情,他耶拉受了,以后得更加的瞻前顾后些,坏了华府的商誉他也讨不了好,可不是? *** 捂住陆黎儿小嘴的大手—直到大厅里的人都离开了才缓缓放开,却是有些不舍地。怀中的人儿在下一刻火速跳开,刚刚扑鼻而来的清香在转瞬间飘离,竟让华熙有些若有所失。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她气死了!真的气死了!又伤心又生气广我是好心才会出口帮你耶,免得你像大笨牛一样被人骗,没想到你这个人不知感恩图报就算了,竟然还说我一派胡言?像你这样的人怎么经营商号?连东西是真是假都搞不清楚!“ “黎儿——” “好吧,我承认要搞清楚东西的真假并不是很容易,但是我都已经说得很明白啦,你竟然还是花了一万两去买那个波斯国里,只要是皇亲贵胄就买得到的东西,一万两耶,你以为是一千两不成?钱多你不会拿来给我花啊,不然拿去济民也成,拿去给那种骗子花干什么?” “黎儿——” “我还没说完呢!你、你……真是把我给气死了!咳……”陆黎儿越说越激动,越想越委屈,大病初愈的身子突地猛咳起来。 想她堂堂陆家庄正牌主子的女儿,无论是对古董的鉴赏力或判断力,甚至是货品买卖价之拿捏精准,可是得了父亲陆景淳的真传呢! 他,这只大笨牛,竟然敢说她的话是一派胡言? 该死的!大笨牛!大笨牛! 华熙见她单薄的身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儿气得一会红一会白,担忧的长手一伸直接把她圈进怀里。 “讨厌鬼!你走开!” 陆黎儿委屈的哭了出来,小小的粉拳直往他的胸膛捶去,力道不小,但对练武的人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倒像是在对华熙撒娇。 “好了,我向你赔不是可以了吧?小丫头?”见她委屈成这样,华熙直觉地拥住了她激动不已的身子温柔的哄着。 她要打就任她打,她病才刚刚好些,真要是气起来对她可不太好,能发泄出来也是好事。 “你向我……赔不是?”陆黎儿的脑子突然一阵空白,错愕的抬起头来望着他,“我没听错吧?” 华熙温柔的笑就在她眼前,英气万分的眉眼专注的凝视着她。 “没错,我堂堂华家少爷正在跟一个丫头道歉,非常慎重且认真的道歉,恳求你能原谅我,你会原谅我吗?丫头?” 那眼,专注温柔得足以让冰溶化…… 何况她不是冰,而是初叩情关的小姑娘,怎承受得住这样令人抗拒不了的温柔神情? 陆黎儿望着望着,突然羞涩的低下了头。 “小丫头,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华熙见她突然害起臊来,唇角不禁逸出了笑,手持扇柄将她的下巴给托起,硬是要让这霸王奴的羞容一览无遗地全落进自己眼底。 羽翼似的眼睫毛不住地眨呀眨地,白皙无瑕的小脸蛋上透着一抹淡淡的瑰丽,薄而俏皮的唇微启着,娇美红艳又粉嫩得像是随时会掉落到地上的花瓣…… 那青涩又无措的模样…… 那娇羞又心慌的眼神…… 蓦地,华熙的心一动,俯身亲吻上那两片对着他微微开合的诱人唇瓣—— “呃……”陆黎儿惊呼出声,两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无力。 她的嘤咛与娇弱低喘让华熙在瞬间清醒,惊觉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 他深深的望住她,懊恼与困惑在同一时间跃上他的眉眼。 “你……”她比他更困惑,不明白他何以突然吻了她。 但,他现在看她的眼神却似乎充满悔意与抱歉? “对不起。”抱歉是这般自然的脱口而出,根本毋需考虑。 “对不起什么?吻了我?”陆黎儿的心在刹那间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稳。 华熙还搁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怕她不小心又昏了过去。 “你……为什么吻我?”她目光的的地望向他,有一种豁出去似的果敢。 他只是看着她,一时之间说不出所以然来。 要他怎么说?说他是情不自禁?说他是一时昏了头?还是说他根本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就已经吻了她? 第11章 连他看自己方才的唐突,就与一般登徒子无异,他能为自己的不当行为说些什么? 只是,沉稳如他,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唉。华熙忍不住伸手揉揉眉心。 “你很为刚刚的事伤脑筋?”见他揉着眉心,陆黎儿火气不禁大旺。 “我——” “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会多嘴,无聊的跑去跟你表妹说你吻了我,如果你是担心这个,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说着,陆黎儿动手推开他,转身就走。 负气的身影像骤雨掠过,又狂、又傲、又目中无人…… 只不过是个吻而已? 华熙的脸一沉,阴霾掩上他的眼,心上无端又涌起说不出的气闷来。 *** 唇上还残余着方才华熙烙上的温度,身体每一处仿佛都还在为方才那一吻颤动不已。 然,如今什么也不是了,那只是一场该死的错误! 泪抹了又掉,掉了又抹,陆黎儿伤心郁闷得就快要死掉时,却听到门外一阵叫喝,不久自己的房门便给人踹开。 “快快快,全端上来!” “要死了,是谁敢踹本姑娘的房门?”陆黎儿气得从被窝里跳下床,此刻她正愁满肚子气无处可发呢。 “嗄?陆姑娘你在房里啊?真是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你还跟少爷在大厅。” “以后不准你在我面前提到那只大笨牛一个字!”她气得没听见吴萧已经改口叫她陆姑娘,而不是丫头,一心只挂着那只把她气得要死的大笨牛。 “嗄?大笨牛?你说的是……少爷?”吴萧愣了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就是,叫你这个老爷爷不要提他你还提?找死!”陆黎儿气得在他面前拼命跺着小脚。 脚越是跺,泪更是掉得快呵。 看得吴萧一颗心不忍的全纠在一块。 “少爷他欺负你了?你说说,真受委屈了,咱们就把他给踢出华府去!” “什么?” 陆黎儿一愕,泪汪汪地瞅着他。 把华熙那少爷踢出府去?什么跟什么啊? 第六章 “你说真说假?”陆黎儿梨花带泪的脸庞可怜兮兮的瞅着吴萧,见他笑得一副尴尬样貌,也知他只是在说笑而已,嘟起小嘴儿屁股一挪,便在谈话间已上满菜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嘿嘿,陆姑娘,少爷从小就嘴拙,不太会说话,如果不小心得罪了陆姑娘,你可别放在心上,改天我叫少爷向你赔个不是就是。” “我不希罕!” 见陆黎儿似乎不那么生气了,吴萧讨好的也跟着坐在桌边,“你别生气了,看看桌上这些,都是我特地叫厨房为你准备的好茶好菜,连宫中的御膳房都比不上,陆姑娘,你尝尝。” 好香!陆黎儿瞄了一眼满桌子的菜。 凤还巢、烧全鱼、糙米汤、木须肉、烤鸭、千层糕,还有莲蓉、豆沙、核桃粒……当真都是些上等佳肴呵!看得她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着。可……慢着,这老爷爷叫她什么?陆姑娘? 有没有搞错?他不是老喊她臭丫头、死丫头的吗?天下红雨啦?“这是做什么?”陆黎儿疑心大起的看了他一眼,竹筷却一点也不客气的开始扫向眼前的美食,把它们全吃进小嘴里。 啧,色香味俱全啊! 她又不是真伤心得变成呆子了,不吃白不吃。 “好吃吗?陆姑娘?”吴萧期待赞赏似的看着她大吃特吃的模样,两手在袖袍里搓揉着,打算在最适当的时机提出他的要求。 “好吃,好吃。”满嘴儿食物,她答得囫囵。 她陆黎儿本就嗜吃天下美食,这一尝简直停不下来,一双筷子不够,干脆小手儿一伸,抓起一只鸭翅送进嘴里。 “好吃就好,我还怕这些不合陆姑娘口味呢。” 又是陆姑娘?陆黎儿小嘴儿一顿,脑子此时才开始缓缓运转,不时地抬起眼瞄着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吴萧。 诡异!这高高在上的老爷爷竟然左一句陆姑娘、右一句陆姑娘,没鬼才怪!“你怎么不吃?”她狐疑地问。 “嗄?我吃过了,现在肚子胀得很,你一个人用吧。” 她笑了笑,贼贼地瞄了他一眼,“肚子里头胀的……我看不是食物吧?” 吴萧一愕,“那是什么?” “诡计啊!”陆黎儿煞有其事的说着。 吴萧的诡计被识破,有些汗颜,心虚的不敢看她。 反而是她大方豪气,小手儿使力往老人家肩头上一拍,“说吧,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哪有什么,只不过是——” “我可先说好啊,你这会若不说,以后你求我我也不要听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事我都会帮你的,快说吧。” “真的?” “哎呀,老爷爷,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啊?”陆黎儿受不了的拍拍额头,另一手顺道又撕了一只鸭腿塞进嘴里。 香啊,好香! “什么老爷爷?你不是认我当爹了吗?叫爹。” 怪了!陆黎儿眯起丽眼扫向他。 “我说老爷爷啊,你活到现在可有听过哪个当人家爹的,喊自己的女儿叫姑娘的吗?” “没有。” “那不就是了,你从刚刚就一直陆姑娘叼陆姑娘的叫,怎么当我爹呢?” “那……你爹叫你什么?” “我爹当然叫我黎儿。” “那我就叫你黎儿。” 陆黎儿开心的点点头,“好啊,现在你可以说了,爹,我现在是你女儿,你说的话我哪敢不从?快说快说,我吃饱了可要出去玩啦。” “你想出去玩?出府去好不?” 一听见要出府玩,陆黎儿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再好不过,上哪?”小手已扯上吴萧的衣角。 “洛阳,不过不是现在——” “啧!”小手儿将他的衣角一甩,嘴儿又嘟了起来,“你耍我?” “是后天,再忍个两天就行了,洛阳城将举办三年一次的商品拍卖大会,来自各地的人马都会到那儿,还有各式各样的好东西可以见识见识,喜欢的我们还可以买回来,你就陪我去。” “就我和你两个人?” “是啊,我只带你一个人去………玩。” 陆黎儿笑着点点头,“好啊,我会好好玩的,放心好了,爹爹。”一听见是拍卖大会,陆黎儿的眼更亮更璀璨了。 好玩,真是好玩极了…… *** 一首琴曲弹完,院落里传来轻轻的掌声,岳如筝微笑起身歉移莲步,往亭内坐着的华熙走去。 “表妹的琴真是弹得越来越好了。” “表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那么美的琴音若让我这凡夫俗子打断岂不可惜?”华熙温雅的挥挥扇,让丫鬟替他们斟上茶。 “表哥爱听,表妹我随时都可以弹给你听。”岳如筝柔柔媚媚地道。华熙不语,只是笑。 “表哥……” “嗯?” “我听说……那个叫黎儿的丫头差点让你丢了一笔生意,你不仅没罚她,还准许她跟着吴萧到三年一次的拍卖大会上去,如筝不知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呢?”上次那丫头欺负她一事,后来也没了下文。“是有这么一回事。” “为什么?丫头有错就该罚,要是每个人都像她那样多嘴闯祸,这华府还得怎么管理才成?表哥,如筝知道你一向对人和善温文,但是也不能任由一个丫头在府里乱来,这传出去总是不太好听。” 华熙一笑,“你今日找我来就为了黎儿?” “我……我是不是多事了?表哥,我只是为你好,为华府好。”岳如筝有些委屈的垂下脸,“表哥若不喜欢听这些,我不说就是了。” “别这样,如筝,其实那丫头不算闯祸,她只是太识货罢了。” 想到昨儿个她那气得红通通又哭得乱七八糟的小脸蛋。华熙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温柔笑意,暖和得像春风一样扫进旁人心底。 岳如筝看得有些怔然,他那莫名似乎跌进幸福里的笑容让她觉得刺眼不已。 “我不懂表哥的话。” “那笔生意做了也只是赔钱货,我是看吴总管喜欢,顺便卖个面子给耶拉而已,黎儿……只是看不过去罢了。” “什么意思?”岳如筝微皱起眉,为什么她越来越觉得不安了呢?“她只是丫头而已,怎么可能知道货物值不这那个价?” “这丫头不是普通的丫头。”华熙笑得宠溺。 从他第—次见到她吐,就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她的特别,特别的霸道、特别的天真、特别的豪爽,在她的身上看不到自怨自艾,反倒那骨子更浓浓的正义感老是在发酵,不时地端起架子教训人。 那模样,合该是当小姐的命,哪像什么奴婢丫鬟?当她的主子还不如当她的丫鬟来得好呢。 “就算她不是普通的丫头,难不成还是什么富家小姐?” 那陆黎儿身上可找不出什么地方像是当人家小姐的,除了她的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表妹,不是每个姑娘都像你一样温柔婉约、知书达礼,就算同样是小姐,也各有各的脾气,既然大家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就算看不惯,你也多忍忍她,黎儿脾气就是那样,豪气得像个男人,说话不知轻重却也没恶意,你可别都往心里头搁,这对你的身子不好,知道吗?” 岳如筝望着华熙,眼泪如珍珠般滚落,一颗接着——颗。 第12章 “怎么了?表妹?”华熙见她突然无声地流泪,心疼的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是不是表哥说错什么害你难受了?” “不……” “那是什么?”他定睛瞅着她。 “表哥是不是认为我很不好相处?是不是以为如筝心眼儿小?是不是不再喜欢如筝了?”她紧紧扯着他的衣裳,边说边掉泪,“我承认我不喜欢黎儿,因为她打过我,欺负我,但是表哥却喜欢她,是不?是不?” “如筝,你别胡思乱想。” “我没有!表哥如果喜欢如筝,爱如筝,我早就穿着喜服当上华夫人了,哪会等到现在?”越想,岳如筝越不甘,哭着哭着,一口气差些接不上来,身子不稳地晃了晃。 “表妹!”华熙担心的赶忙抱起她,“我带你回房去吧,天更寒了。” “表哥……”她反手抱住他,紧紧地,“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没有你,我一个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叹口气,他的大手抚上她美丽的容颜,“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别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她脸色苍白的看着他,“真的?” “真的。”他保证。 闻言,岳如筝带着泪的小脸儿笑了。 他抱着她进房,挡去了满园冬意。 *** 洛阳 一路上陆黎儿都蹦蹦跳跳的逛着,哪儿热闹往哪儿钻,就怕错过任何一个好玩的东西,姑娘家的花钿也看,爷儿们的刀剑弓箭也瞧,人家唱戏跟着丢钱凑热闹,街头卖艺的她也在一旁拍手叫好,等人到了拍卖会场,只见她双腿一软往椅子上一坐,再也站不起来。 “好黎儿,你觉得这个东西怎么样?”吴萧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盯住台前拍卖大会的货品,从头到尾可是一个也没放过。 “哪个?”陆黎儿扫了他指的那只古董青瓷一眼,无聊的打打哈欠,“你喜欢那个破东西啊?最多卖个三千两银子,华府里头这种货色的东西应该已经堆满好几个仓库了吧?” “也是啊。”吴萧摸了摸下巴,点头赞同她的看法,伸手又指向另一边那一大块古玉,“那个呢?你觉得如何?” 陆黎儿实在玩得太累,困得快要睡着了,但既然都来了,该看的还是得看看……玩嘛,总得找出个目标物来。 扫了那块色泽不够翠绿,却大得吓人的玉一眼,陆黎儿点点头。 “真好?”他就知道,那块玉大得可一点都不普通呢。 “是啊,好,不过那是死人刚刚用过的,你如果不怕晦气就买回去吧。”她又打了个哈欠。 “嘎?死人刚刚用过的?”什么意思?古董传了几千几百年,用过它们的人当然都已经死了。 “意思就是它是刚刚才从棺木里挖出来的,你不信走近些去瞧瞧,那块玉肯定青中带红。”远远地,她就已经看出那块玉诡谲的色泽,是长年埋在土里不见天日所形成,而且少了人气。 “是……吗?”吴萧不由得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下来,“那、那……最里头那一小块紫玉呢?” 那玉虽小,色泽却透清见里,温润协调的饱和感让人一见了就欢喜,最难得的是它是块紫玉,虽说这世上最珍贵、最上等的玉还是绿色的,但这样清灵的紫玉却是百年难得一见。 就像……黎儿脖子上挂的那块小玉是一样的,百年难得一见。“紫玉,哪里?”陆黎儿的精神突然来了,整个人从椅子上坐直,吴萧才往那玉的方向一指,她人已冲上前去,跟那主人商量个大半天,竟也获得首肯把玩了那块玉半天才兜回来。 “怎么样?”吴萧忙不迭凑上前询问。 “非买不可。” “真的?” “嗯。” “价钱呢?” 陆黎儿笑了笑,拍拍吴萧的肩,“爹爹,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奇的对不?” “嗄?” “因为你觉得我的眼光很好,识货,对不?” “呃……”她到底要说什么? “那就交给我,你只要在旁边不要说话,全权交给我负责,黎儿保证今天替你买到一些物美价廉的东西回去,怎么样?” 呵呵呵,“你说真的?” “包在我身上。”陆黎儿自信满满的拍拍胸脯,突然间美眸往旁边一扫,扫向打着陆家庄旗号的几个小伙子。 等着吧,好戏开锣喽! *** 一旁的吴萧看得胆战心惊,挥汗如雨,孰料这个说非买不可的小娃儿竟然端坐在位子上像是睡着了,任人漫天开价,却连喊都没喊一句。“一万两!” “一万——千两。” “一万三千两。” “一万三千五百两。” “一万五千两。”陆家庄派来的人终于开出一口价。 终于,陆黎儿的精神来了,却发现拍卖场里大家都已静默不语,那陆家庄的人是眼看便要成交了。 一块拇指般大的紫玉,这些凡夫俗子以为一万两足以有它的价值了,除非是非它不可的收藏家,不然就是钱多得没地方花的买家,否则一万两之于那块紫玉,已是天价。 陆黎儿嘴角噙着一抹笑,“两万两。” 主人这一听眉开眼笑,正要把紫玉拱手相让,那头陆家庄又开出了一口价——“两万五千两。” 啧!发了,发了!这姑娘真是铁口直断,说这块玉她保证会以两万两以上的价格卖出,若卖不出去她一定买,果真…… “三万两。”陆黎儿说得眉不皱、气不喘,—张瑰丽小脸儿尽是促狭的淘气。三一……万两!三万两!“主人这头叫得震天价响。 吴萧一张老脸早已全皱在一起,一双眼睛被挤得小小的,根本让人看不清、瞧不见他的眼神。 要是有人现在靠他靠得近些,定会听见他心脏无力的正以老牛拖车的速度缓缓跳动,随时可能停摆…… “那姑娘是谁?”陆家庄领头来的新任总管远远地朝那头望了去,“存心找碴的吗?” “总管,那是华府商号的人。” “华府什么时候变成女人当家了?”男人不屑的撇撇嘴。 “总管,现在怎么办?” “那块玉我非买不可。” “可是……” “快开价!” “是。”说着,那人又喊了一口价,“三万五千两。” “三万……五千两?”主人瞪大了眼,怀疑的瞅着这两派人马,再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块紫玉。 这些人疯了不成?抢这块玉抢成这样?又不是藏宝图! “四万两。”陆黎儿想也不想的又开了个天价,趁主人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空档,回眸给他一笑。 该死的女人! “四万五千两!”陆家庄的总管受不了的自己跳出来喊价,他就不信华府带了全部的家当来,就为了买那一块不起眼的玉。 “五万两。”陆黎儿像是存心卯上他,开价开得一点都不心疼。“我说黎儿啊……这块玉真的有那么值钱吗?”吴萧的手紧抚着胸口,怕不这样自己都感觉不到心在跳动。 他还活着吧?唉,人老了,真是禁不住吓,买回一个丫头若因此丢了一条老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值啊!陆黎儿拍拍他,“那块玉是无价的。” “无价?你的意思是——” “六万两!”嗄?吴萧脸色大变,没想到才在谈话间,那块玉的身价又涨了一万两。“爹爹,你身上究竟带了多少银票?” “你想干什么?”不知怎地,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快说啊,不然待会钱不够我们被人抓去关我可不管。” 什么跟什么?堂堂华府大总管会没钱被抓去关? 呃……是有可能啦,如果这小娃还继续漫天开价的话。 “十万两。” 陆黎儿眉一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喂,你敢对我说谎,就不要怪我让你一个好东西都带不回去。” 啧,她是不是偷看他的钱包啊? “二十万两,一个子也没多,我可警告你,你不可以——” “爹爹,我已经懒得跟他们玩了。” “那好。”她最好放弃,他横看竖看,就算那块玉真那么好,六万两的成本怎么说都难脱手。 “我们干脆一点吧!” 干脆?“什么?” “十万两!”一次解决,她喊得嘴巴都酸了。 拍卖会场内开始骚动起来,不一会就听见有人翻桌子、踢椅子的碰撞声,从陆家庄那一头走近。 “该死的臭娘们!你是存心来搅局的吗?”一个男人气焰高张、居高临下的瞪视着依然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的陆黎儿,恨不得可以在她那笑靥如花的脸上一脚踹下去。 主人见状,以眼神示意卖场的保镖围上去。 “白总管,您这是犯了规的——” “你给我闭嘴!刚刚你私下跟这娘们拼命咬耳朵,不要以为大家都瞎了没看见,一块玉喊到这个天价,你们不是串通好来坑我们的钱,就是底子里甚有古怪,我非得问清楚不可!” 陆黎儿一听他根本是污辱她的名节,气得跳上椅子,两手叉在腰上。比高啊?没用的男人! “喂,你这个人要真输不起就叫你们主子出来啊,真是小鼻子、小眼睛,拍卖会里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你第一次出来见世面啊?” “你——” “这玉啊,本姑娘就是喜欢,只要本姑娘有钱,这价钱要怎么开就怎么开,你管得着吗?有点商人的格,不要丢我们商家的脸! 第13章 输不起就快滚到一边去,别妨碍我买东西!” 陆黎儿的话虽是说得合情合理,却激得白总管扬起手来,一掌便朝她挥了下去—— 第七章 “啊——”陆黎儿见那一掌就要往身上劈过来,吓得忙不迭用手护住脸,整个人蹲下身缩成一团。 刹那间,一声重击在她的耳边响起,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老天!是他!”众人的低语惊呼声传了开来。 “快快将华少爷扶起!把那个人给我赶出去!” “是,主子。”几个保镖忙轰人,几个保镖忙抬人,会场顿时一片混乱。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吵? 还有,他们刚刚说要扶什么华少爷?是华熙吗? 虽然害怕还是缓缓地睁开眼睛,陆黎儿见到的正是吴萧冲到口吐鲜血的华熙身边的那一幕。 “少爷!你怎么样了?还好吗?”吴萧这回心脏当真要停止跳动了,担忧得泪都快掉下。 “我没事。”华熙俊雅的面容上轻扯出一抹笑,眸子掠过吴萧往后头挂着一脸泪的陆黎儿扫去,“黎儿,你没事吧?” 陆黎儿摇着头,盯着他嘴角的血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华熙见状要起身,吴萧却拉住了他,“少爷,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华熙笑着拍拍他,走到陆黎儿身边, “你吓坏了?还是吓傻了?” “你流血了。”她想也不想的便伸出小手替他将唇角的血迹拭去。华熙温柔的笑着,抓住了在他脸上忙得不可开交的小手, “没关系,总比那一掌打在你身上好。” “痛不痛啊?” 华熙摇头,“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好吗?” 他不痛,她的心却好痛! 且她怎么可能不再生他的气呢?她的初吻耶!莫名的被他给夺了,还得看着他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 一想便气闷,陆黎儿使力推开他,把手给收了回来。 “痛!”华熙痛呼出声,顺着她推他的力道跌向一旁。 “少爷!”吴萧忙不迭上前将他给扶起,气得忍不住瞪陆黎儿一眼,“你着了什么魔?少爷为你受了伤,你还这样忘恩负义?” “他……活该!”谁叫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这丫头——” “好了,吴总管,她高兴就好。” “什么?”吴萧一愕,不敢相信的瞪着华熙,“少爷,你刚刚说了什么?她高兴就好?你怎么可以这么宠她?” 要是少爷都这样宠她,当真是没天没地了!那他吴萧在府里还有得混吗?不被那丫头踩在地上当球踢才奇怪! “你不宠她?十万两买一块玉,嗯?” 啧,一语中的,说中了他吴萧心中的痛与心虚,苍白的脸像是生了病。真是无语问苍天啊!他又不知道这丫头会是这样的玩法。“华少爷,您的伤势——”拍卖会的主人关心的上前询问,就怕华府当家的华熙有个闪失。 “无碍,倒是敝府的人给您添了麻烦,真是过意不去。”华熙抱歉的笑了笑,“这被砸坏的桌椅华府全会负责,请贵庄找人算算,直接跟吴总管讨去,也算是在下弥补贵庄的损失。” “华少爷可千万别这么说,在下担当不起啊,敝庄管理不周才会让您受了伤,千算万算也该算在敌人的头上,岂有要华少爷负责之理?”主人躬身谢绝,转身呼喝,“来人!快给华少爷请大夫!”这华熙面子里子全给他顾全了,怎有还要他掏腰包之理?更何况,华府可是他在长安城内的大金主,光是刚刚那块喊价十万两的玉,便足以让他荷包赚得满出来,万万得给人个好印象才行。 华熙见主人打心眼里要这么样才舒爽,便也不再推辞,微微一笑,“您就继续拍卖会吧,别为在下耽误了,我可不想挡人财路。”两人又客套几句,主人才回到台前继续主持方才被打断的拍卖大会。“吴总管,你过去陪陪黎儿,顺便挑点好东西。”再让那丫头一个人在那头自责,她可能会难过得三天三夜睡不好觉。 “我过去?那少爷你呢?” “我一个人无所谓。” 吴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左右为难,“少爷,依我看,还是叫黎儿过来吧?” 华熙一笑,“她不会过来的,她还在生我的气呢。” 这一言,让吴萧想起前些时候陆黎儿一个人在房里哭得双眼肿肿的模样,不由得问道:“少爷究竟哪里得罪她了?前些天这丫头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里哭得很伤心呢,难得的却一个字也没提。”黎儿哭了?哭得很伤心? 华熙的心一震,思绪无端地杂杳起来。 他以为她只是在生气而已,没想到他却让她伤心…… 想来,那句“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的话,只不过是为了深藏起她的脆弱罢了吧? *** 广州 “什么?你说那块紫玉被华府买走了?”陆家庄新任庄主林炎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是饭桶吗?叫你们上洛阳是为了彰显陆家庄的声威与气势,结果你们连一块紫玉都买不到?” “都怪那臭娘们!她根本是来搅局的!买一块紫玉竟然喊价喊到十万两,庄主,这不能怪我们啊!你总不能叫我们把身上所有的家当就拿去买那块不起眼的紫玉吧?我看那根本不值几个钱——” “你看?你懂个屁啊!”林炎祺气得口出恶言,失了他平日斯文的书生气质。 失去紫玉让他大为光火,明明唾手可得的东西却失了手?去!他怎么就尽养一群饭桶? 该死的! “庄主——” “你刚刚说什么娘们?华府找个娘们去挑货?有没有搞错?” “没错没错,而且还是个看来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她能懂什么货?说到底只是华府有几个臭钱,想用钱砸死人而已!” “华府是长安城内有头有脸的商号,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找个娘们去挑货?你们动点大脑行不行?”何况,她还偏偏挑上那块看似不起眼的紫玉。 花了十万两只为买那块紫玉…… 不对!难道是…… “那姑娘生得何等模样?”林炎祺有种预感,他找到他想要找的人了。“美是美,就是没什么姑娘味,嗓门不小,声音却挺好听,手叉起腰来教训人的模样活像是个母夜叉,只不过真要一掌挥下去时她便吓得像个娃儿,哭得淅沥哗啦地——” 白总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炎棋一把扯住衣领给揪到面前来,“你说什么?你打她?” “我——” “你什么你?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打了她?” “我……没打成啊,华府的少爷突然跑过来,我那一掌就打在华家少爷身上了,他被我打得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要人搀扶呢。”后头自己被几个保镖扛出去的糗事就不必提了。 衣领终于被松开了,白总管吓得背部早已汗湿一片。 “可知道那姑娘的姓名?” “呃……没注意。” “去给我全查清楚!包括她在华府干什么、住哪里,全都给我查明白!听见了吗?” “是,庄主,我马上去办。”说完,白总管忙不迭逃之天天。 *** 华府这几天为着自洛阳返家的主子华熙受伤的事,整个府里鸡飞狗跳,岳如筝亲自督促厨子为他准备伙食,吃的穿的用的,她皆一手张罗,任何人求见她都不允,担心的在他床前守了三天三夜,终是体力不支而累倒。 荷风居突然间整个安静下来,没有岳如筝在一旁担忧,没有来来去去的丫鬟奴仆,岳如筝一回到琴轩,华熙马上下令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荷风居,只剩清风明月。 他身穿一件白袍,手上的扇子轻轻地揭着,缓缓踱至外头的庭圈,挺拔俊雅的背影在夜风中只显清逸而不让人觉得孤独。 “下盘棋吧,我闷得慌呢。”因白天求见不得,改以轻功潜入府探访的沈奕跟在他后头,好半晌后,见他根本不打算搭理他,只好自行开口。华熙头也没回,语调中却带着笑意,“你这人不请自来,闷死活该。” “啧,你这人从哪学来那些粗鄙之言?” 闻言,华熙一愕,心上闪过陆黎儿那天气嘟着嘴儿骂他活该的模样,唇角不由得逸出一抹苦笑。 已好几天没见到她了,不知她还在生他的气吗?还在伤心吗?华熙与沈奕走到凉亭的石桌前对坐,又半晌没话。 “喂,就算我是不请自来,好歹也请人送上杯热茶吧?这寒冬可不比春日,坐在外头也挺冷的。” “沈兄是强人所难,明着这荷风居一个下人也没有,叫我找谁替你这贵客倒热茶?难不成要我这病人去?” “病人?”沈奕好笑的睨了华熙一眼,“你有着出自少林寺的一身好武艺,陆家庄总管那一掌真能伤你?可笑!” 华熙摇头微笑着,“沈兄不知,那一掌真打得华某口吐鲜血,几日胸口气闷,回府还躺上好些天呢。” “谁叫你硬是要英雄救美又要装书生呢?在府里躺这几天怕也躺得你腰酸背痛,全身不自在了吧?”这普天之下要真能伤得了华熙的大概屈指可数,他沈奕当然是其中之——。 “全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唬得了任何人,怎么可能骗得了这师兄弟的一双眼。 沈奕对他的了解可是非常透彻地,说是关心,他倒宁可把它解读为防患末然。今日待他如兄弟,他日可能是敌人。 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第14章 一向是沈奕的座右铭。 “你就甭再说了,奉上一杯热茶就是。” “我说了这荷风居里没下人。” “上头那个丫头不是下人难不成是小姐?”沈奕似笑非笑的抬抬下巴,往亭顶上看了一眼。 “丫头?”华熙一愕,已然飞身上亭顶把那人给揪下来: “啊!你……放开我!”陆黎儿早已在上头冻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怕自荷风居出来的华熙发现她在上头,她也不用憋得那么辛苦,不敢动,不敢大口呼吸,希望他赶快进去便是。 岂料,他一出来就是半个时辰…… “华少爷,我说你的耳力真是越来越差了,人在上头那么久,我看她发上都带露水了呢,你竟然一点都没发现?”沈奕拼命摇头,练武之人竟会想事情想得浑然忘我到这程度,真是不可思议。华熙看了沈奕—眼,没解释自己早发现亭顶上有人,只不过对方没杀意也没杀气,那人吹他的风,他赏他的月,他根不无意也犯不着搭理。 只不过,沈奕一开口说丫头,他的心便告诉他上头的那个“丫头”应该就是陆黎儿。 只有她会想到在这个时候爬到上头吹风,不是吗? “你怎么上去的?”要是他知道亭顶上的人是她,早八百年就把她给拉下来,也不会让她的小手儿冻成这样。 华熙拉着她的手没放,又见她身子抖得厉害,二话不说便把人往自己的荷风居里带,忘了没人招待的沈奕。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陆黎儿冰冷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温暖的感觉一点一滴的传进她心底。 她不想听他话的张嘴嚷着,一双小腿儿却乖乖的跟他走进房,不一会,厚厚的毛毯子披上她的肩,再一会儿,刚泡好的热茶旋风似的搁在她的掌心里。 “快喝下,暖暖身子。” 华熙就在跟前俯身看着她,陆黎儿捧着热茶一口接一口的喝下肚。人世间的幸福莫过于此吧? 一杯暖呼呼的热茶,一块可以把人包得热呼呼的毛毯子,一双关心着自己,也是热呼呼的眼神…… 嗄?热呼呼的眼神? 陆黎儿吓得差点掉了手上的杯子,慌得一张脸红通通地,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逃开。 “外头冷,你又想上哪去?”华熙很快伸手抓住了她,这一回干脆直接把她抓进怀里抱着。 “我要回房里去,你……做什么?”他抱得那么牢,让她一颗心好几次都差点跳出来。 “很晚了,今夜你就先睡这儿吧。”从荷风居走到她住的房间,也得走上好一阵子。 “才不要!睡你这一夜,我的脸可得肿上好几天,怎么算都不划算!我宁可爬回去也不要睡你这里!” 她被他心上人打,可没见他心疼过!现在却一副对她关心不已的模样,真是见鬼了! “黎儿,我真的很抱歉,我保证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了,好吗?”华熙温柔的承诺道。 他没忘,她为了肿起来的脸还戴着面纱,被他赶出府严重受了寒的所有事。 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当初忽略了她,忙着呵护脆弱不已的表妹,她也不会因为他这么伤心。 她的泪,揪痛了他的心。 她闷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难过,更让他心疼不已。 他很想否认,否认自己的一颗心这么轻易的便被她俘掳,但,很难,不是吗?连不见她的时候脑海里都转着她的一颦—笑……见着她的此刻,他只想把她拥进怀里。 不想再放开…… “你保证?”陆黎儿抬起头来幽幽地望着他的眼。 那深情与眷恋……是她错看了吧? “我保证。” 他缓缓地俯低头,性感的唇瓣热切的吻上她…… 窗外一抹身影闪过,像风掠去。 华熙眸光闪动,装作未见,任那狂风掠过,不着痕迹。 *** “你说什么?你看见陆黎儿从少爷房里走出来?身上还披着我买给少爷的那件披风?” “是啊,这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早上小姐不是要我特地送一碗参汤过去给少爷吗?就是那时候见着的,而且我还看见他们有说有笑的……”妙秋见岳如筝突然抚着心口一副快晕过去的模样,吓得忙搁下碗奔上前去,“小姐,你还好吧?要不要我请大夫去?” “不必,你快告诉我,表哥跟她有说有笑的,然后呢?”岳如筝喘得厉害,胸口闷得像快要透不上气来。 “呃……没什么啦,小姐,我想黎儿可能只是替少爷送药过去吧,你也知道少爷一向对人好,也许看天冷才会拿披风给她穿,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妙秋忙着拍拍岳如筝的背帮她顺气,一会又忙着去倒茶给她润喉,就怕岳如筝不小心就这样给气上天了。 “阿弥陀佛,佛祖万万保佑……” “你在瞎念个什么劲?扶我起来,我要去见陆黎儿。”说着,岳如筝便忍痛要下榻。 “小姐,陆黎儿只不过是个丫鬟,你要见她,我叫她来就是了,何必劳动你的身子骨呢?” “也是。” “快躺下,我去找她过来。” “快去快回,我没耐性等。” “知道了,小姐。”妙秋答应着,快步奔出了琴轩。 *** 陆黎儿一进门,朝躺在床上的岳如筝望去,见她冷着一张脸,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不由得走近床边,心里对她的反感稍稍减缓了些。“你生病了?” 陆黎儿关心的伸出手探向岳如筝的额头,却让岳如筝给一手挥开,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脸颊已受上热辣辣的一掌。 “你、你又打我?”陆黎儿简直不敢相信天下间有如此不可理喻的人!抚着烧痛的脸,泪在眼眶里转着。 岳如筝美丽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憎恶与怨恨,“怎么?我不能打你?今天我不仅要打你,还要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去勾引少爷!妙秋,给我打!” “嗄?小姐……”妙秋害怕的退了两步。 “我叫你给我打,听见没有!” “奴婢听见了,可是……” “可是什么?我的话你不听了?” “不是的,小姐。”妙秋怯怯地应着,往陆黎儿走了去。 “你够了吧?以为自己是个小姐就可以这样无理取闹?丫鬟也是人,也有良心,不像你,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心却歹毒——”陆黎儿话才说到一半,又见岳如筝的小手挥来,忙不迭伸手抓住她的手。 “放开!” “放开让你打我?我又不是呆子!” “我叫你放开!” 岳如筝使力要抽回手,陆黎儿却死也不放,一拉一扯之间,竟把岳如筝从床榻上给拉下来。 “啊!痛!”岳如筝摔下床,额角撞上了地板,血汩汩地流了出来;陆黎儿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声怒斥已从门边传来,华熙像风一般的扫进。 “该死的!你对如筝做了什么?”他奔向岳如筝一把抱起她,见到她头破血流的模样,凌厉的眼神不由得射向陆黎儿。 这一眼,便定了她的罪。 她又不是故意的。陆黎儿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表哥……我……她……”岳如筝疼得眼泪直流,楚楚动人的模样令人忍不住心疼。“别说了,我都看见了。”华熙沉痛地道,回头不看陆黎儿,反而转向一旁的妙秋,“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请大夫!” “是,是,少爷。”妙秋吓傻了,愣了半晌才匆匆地奔了出去。 陆黎儿想上前看看她的伤,脚才一动,就听见华熙冷冷的嗓音飘了过来——“滚出去!” “嗄?你……说什么?”陆黎儿瞪大了眼。 不敢相信他竟又再一次叫她滚? 那么,昨夜的浓情蜜意算什么? 他说过他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的,现在才过了一夜啊! 该死的!他的保证是个屁吗? “滚!”这一喝,陆黎儿终是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第八章 陆黎儿才冲出琴轩,便在回廊的转角处撞上了吴萧,后者的脸上正—脸诚惶诚恐的模样,活像见了鬼似的。 “少爷呢?” 他抓住陆黎儿便要问少爷的下落,没想到却见到她一脸的泪,“你又怎么啦?” “你找那只大笨牛干什么?他现在忙得很,天塌下来的大事他也不会理了,你自求多福吧!” 说着,陆黎儿越过他就要走。 吴萧赶忙拉住了她,关心道:“喂!丫头,我是你爹爹耶,你的伤心事应该跟我说啊。” “白痴才会为那只大笨牛伤心!告诉你,我没有伤心,我好得很,现在我要走了,你别拉着我!” “走?走去哪里?” “你家少爷赶我走的!天下之大。难道没有我陆黎儿可以容身之处,非得窝在这小小的华府不成?” 陆黎儿边说边伤心的抹泪,甚至第一次想起当时一起被拍卖的三个女孩。 她们也像她这般倒霉吗? “少爷又赶你走啊?” 不会吧?这丫头那么有本事,三番两次可以惹得平日温文好脾气的少爷赶人? “那只大笨牛只要一遇上他表妹心就乱了,她要打我,难道我不能阻止她吗?是她不小心摔下床受伤的,也不能全怪我啊!我又不是故意要让她跌下床摔得头破血流的……呜……” 表小姐?头破血流? 天啊!吴萧在心里叹了一声。 “我说丫头啊,表小姐从小身子骨就差得很,少爷对她自然是呵护备至,更何况表小姐跟少爷虽名分未定,但大家都知道他们迟早是要成亲的,少爷为了表小姐受伤一时生气对你凶也是正常的,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改明儿个我再跟少爷说清楚始末就没事了,啊?” 第15章 本想这安慰定是有些效用,没想到抬眼竟见陆黎儿傻了似的,怔怔的看着他,魂像是飞了。 “黎儿?” 吴萧担心的摇摇她的身子。 “你刚刚说什么?” 华熙和岳如筝迟早要成亲?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订过亲了?是真的?” “没订亲啊,但这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表小姐是少爷的人。” “什么?他们两个、他们两个……该死的!”陆黎儿伤心的跌坐在地上。 心,在刹那间碎成片片…… “黎儿?” “我没事。” 她伸手抹去泪,却依然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你没事,可我有事啊,唉,怎么刚好表小姐受伤呢?那前头大厅里的人该怎么办?” 吴萧不由得嘀咕着。 “你去应付不成吗?你是大总管耶,干假的啊?”耳尖听到他的话,陆黎儿忍不住训了他一句。 吴萧突然饶富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叹了——口气,“这件事我怕我作不了主。” “什么大事你作不了主?” “是……算了,这件事还是该先问问少爷,陆家庄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上回在拍卖会上搞成那样,他们非但不生气,还捧着好几箱的黄金上门来说要把你给买回去,这其中定有什么古怪,我还是——” “你说陆家庄?” 陆黎儿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扯住吴萧的衣领,“他们现在在大厅里?” “是啊。”这丫头听见陆家庄派人来兴奋成这样做什么?怪了。 “他们想要买我回去?” “是啊。” 那几箱黄金可是他当初买下她的好几倍呢。 只不过,他才发现这丫头是个宝,少爷又疼她,说什么他也舍不得放人,但,那些人似乎是誓在必得,诚心十足。 为了一个丫鬟坏了两家商号的关系根本就不值得,更何况人家还捧足了黄金上长安城来,唉,难办啊。 “行了,我去会会他们。” 说着,陆黎儿回身就往大厅行去。 “喂,我们还是先去找少爷来处理吧!” 吴萧在后头叫。 “那些人是来买我的不是吗?我自己处理便成!”说着,陆黎儿人已翩然飙进大厅,自行走到主位上坐定。 “嗄?陆……姑娘。” 风尘仆仆的白总管一见是她,忙不迭陪着笑脸,“没想到您亲自出来了,之前有得罪之处尚请见谅,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够了!我听吴总管说你们要把我买回去?”她现在心情恶劣得比凛冬的雪还要冰,没心情听废话。 “是,让陆姑娘,不,是小姐您受委屈了,竟让您被人卖到华府当丫鬟,少爷知道了心急得不得了呢,派我们火速前来接小姐回庄。” 陆黎儿笑了笑,大方道:“可以啊,凑足了五百万两黄金到华府来,我就跟你们回去。” 嗄?五百万两黄金?那不是等于将陆家庄所有的资产全部奉送了?少了这五百万两黄金,要一个陆家庄做什么?那些古董桌子和椅子吗?还是园子里那些老树跟石头? “小姐,您真是爱说笑啊。”白总管呵呵笑了两声。 “我一向不爱说笑,我说的是真的,捧足了五百万两黄金华府就会放人,到时候你们再来接我回去吧。”说着,陆黎儿已起身往外走去。 一把剑突然出鞘挡在她身前,阻止了她的去路。 “今日我们非得把小姐带回陆家庄不可。”白总管已失了耐性,反正少爷交代过软的不行就来硬的,非得把人给带回去。 陆黎儿没被吓着,反而挺起胸来更靠近他一些,“你敢动我一根寒毛?你家的少爷恐怕不会同意吧!” “要请小姐回去根本不必那么麻烦。”另—个坐在一旁的人终是开口了,站起身往她行去,“今日我们载了好几箱黄金过来就是表示我们的诚意,如果华家少爷如此不识相非得跟我们作对不可,人我们是铁定要带回,他……我们也不会放过,小姐,您要三思啊。” “你威胁我?” “不敢,陆家庄虽没华府财大势大,但保镖杀手可是比华府多上好几倍,要取一个人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你——” “跟我们回去吧,小姐,和少爷成亲后,您和少爷共同统领陆家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依然跟以前一样风风光光。” 陆黎儿水袖一挥,“住口!我不需要你跟我讲道理!” “是,小姐。” 她气闷的睨了那人一眼,没好气的问道:“这些黄金总共有多少?” “回小姐的话,总共有一百万两。” 她不能让华熙为了她的事再受伤…… 心里千回百转地,心上兜的全是华熙温柔紧张的拥着岳如筝的模样,还有他斥喝要她滚时的无情与冷漠…… 罢了,没什么可留恋的! 她陆黎儿的爱没那么不值与廉价,需要卑微到去乞求他的垂怜! “东西搁下,我们走吧!”嫁给林炎祺或许是命定,逃到这远在千里的京城终究还是让他给找到了。 脚还没踏出大厅的门就给一柄扇子给拦下,陆黎儿抬起头来幽怨的瞪着华熙,无视于他眸子里的懊恼与责难。 “你又在闹什么?”她竟然想这样不告而别的离开他? “一百万两黄金,陆家庄够大方了,反正你老是想赶我走,现在我要走了,你该高兴的去叫人放鞭炮!”而不是一副想要把她吊起来打一顿的表情。 什么跟什么?她欠他了吗?啧。 “不卖。”华熙冷冷的一句。 “啥?”陆黎儿见鬼了似的瞪着他。 他当真把她当货品来估价了不成?不卖?她陆黎儿要走就走,他管得着吗?给他一百万两黄金算是报恩也应该够了吧? “你们可以回去了。”华熙不理会她,径自转向白总管。 “华少爷,这——”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早上我和黎儿闹点意见,所以她才会任性的找事来气我,事实上……我和黎儿已私订终身,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近日,我们正要找个良辰吉日成婚。” “丫鬟卖得,妻子却卖不得,相信陆家庄庄主可以体谅这件事才对,你们先请回吧,我会派人专程送喜帖到陆家庄,届时希望大家都可以来赏光,分享我和黎儿的喜气。” 华熙这一言,让在场陆家庄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也让甫进门的吴萧的脚差点让门槛给绊倒,更别提就在他身边的陆黎儿了,一张小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喂,你……”她的食指比着他,却让他的大手给包进掌心里。 “什么喂?该喊相公。”华熙温柔的纠正道。 “少爷——” 吴萧想说点什么,却让华熙给瞪了回去。 “朋友不夺人之妻,贵庄庄主如果还当我华某人是朋友,就速速把这几箱黄金抬回去,华某言尽于此,请。”说着,拉着陆黎儿大步的走出大厅,“吴总管,替我送客。” *** 她气,气极了。 华熙看在眼里,却始终不发一语。 终是她先按捺不住性子的冲到他面前跳起脚来,“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嫁你这只大笨牛啦?一句话,我不嫁,死都不嫁!” 她竟然说死都不嫁他? 华熙眯起眼,温柔的神情里有着已然成形的怒气,“你不嫁我,难道真的想回去嫁林炎祺?” “为什么不行?我可看不出来他哪一点比你差。” “也许他比我好,可是你爱他吗?”这小妮子就不能成熟些、懂事些吗?竟然可以随随便便的答应嫁一个人? “至少他疼我,不会动不动叫我滚;至少他只爱我一个,不会一转眼就去抱另一个女人;至少他对我是一心一意,不会像某只大笨牛三心二意……唔……”陆黎儿的小嘴陡地被一只大手给捂住。 华熙从后头将她的身子圈进怀中,“我该把你好好打一顿。” 他发现自己根本对她无可奈何,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他还是无法无动于衷的放她离开自己。 “你……什么?你还想打我?该死的你!”她开始在他怀中奋力挣扎着。 “别再动了,你逃不开的,除非我放手。”他温柔的在她耳边低喃。 “那你就放手啊!抱着我干什么?你以为我是小狗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陆黎儿才没那么不要脸,人家都讨厌我了,我还死黏着人家不放!你放开!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黎儿!”华熙将她抱紧了一些,“我道歉,好吗?是我的错,就算我再生气,就算你再不对,我也不该叫你滚,对不住。” “你跟我道歉?” “是,我道歉,真心诚意的道歉。” 见他道歉,陆黎儿心又软了下来,只不过想起自己的委屈,不由得又嘟起小嘴,“你是该道歉啊!你表妹想打我,我拉住她的手只是自卫而已,没想到她却不小心摔下床,又不是我推她的,我也被吓了一跳,你却对我凶!” “她想打你?”华熙凝起眉,“为什么?” “她说她要打死我,我就不会去勾引你……哎呀,现在你还说要娶我,完了,我铁定会被她给打死!”越想越不对,她突然推开了他转身便跑,边跑边说:“我要走了!否则哪天你还帮着她打我,我会难过得干脆去死。”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华熙飞身一跃便挡住了她的去路,“我怎么可能帮着别人去打你呢?” 第16章 陆黎儿揉着撞疼的鼻子,嘀咕道:“骂我我也受不了,让开!” “你要去哪等我们成亲后我再陪你去,现在你给我乖乖待在荷风居,晚上就睡我那里,我会请吴总管替你看着门,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扰,你只管安心住下,别再胡思乱想了,嗯?” “请吴总管替我看门?”好耶!陆黎儿听得眼睛发亮。 华府大总管替奴婢看门……呵呵,得好好嘲笑他一顿才行。 “不好?那你想找谁?说出来都依你。”华熙纵容奇的将她搂进怀里。 “你表妹。” “什么?你——” 见他马上变脸,陆黎儿气得一把推开他,“才刚刚说要依我呢!原来骗我是呆子!哼!” 华熙忙不迭伸手抓住要跑开的她,“黎儿,你就别闹了!如筝她是小姐,更何况她身子不好。” “那你娶她!” “这跟那是两回事,你别胡闹了,嗯?” 胡闹?又说她在胡闹! 陆黎儿气得伸手槌他,“你就是疼她,不疼我!” “唉!我是疼她,因为她是我妹妹啊,哪有哥哥不疼妹妹的,对不?更何况,我姨娘,也就是如筝的亲娘,对我更是从小就打心理疼着,后来姨娘不在了,我这个当表哥的难道不该对妹妹好些?多疼她一些?” “你当她是妹妹?她可不当你是哥哥!我听吴总管说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你华熙的人,你们迟早都会成亲,现在你却说要娶我……见鬼了!你脑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那个吴萧!原来是他在黎儿面前多嘴! “我知道表妹对我的情意,她爱我,那是她的自由,我无法阻止她,也无力阻止她,只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一些她的执着。” “她爱着你,还每天看着你、守着你,怎么可能忘得掉你呢?” “我总不能因为她喜欢我,就把她赶出府吧?” “你却可以三番两次的开口叫我滚。”她永远不会忘记他气得对她吼时的冷漠,好伤人。 “黎儿……”华熙叹口气,紧紧抱着她,“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忘掉这件事?” “把你表妹送出府去,我不想再看见她。”她狠下心道。 只要岳如筝存在的一天,她相信历史会一再地重演,然后,她会伤心再伤心,直到再也没有泪可以流。 她不要这样…… 一直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护着另一个女人,一直听见自己心爱的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而责备自己…… 她不要。 +++ 华府近日上上下下皆忙得不可开交,重整庄园,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陆黎儿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喂鱼,脸上只有落寞,看不出半丝喜气。 “快当新娘子了应该高兴才是,怎么闷闷不乐?”一阵低沉悦耳的嗓音淡淡的划破了原本的寂静。 陆黎儿微微地抬起头来,见到是沈奕,眸子又回到池塘里的鱼身上去。 “陆姑娘不开心?”沈奕对她的冷落不在意,反倒走上前在她的身畔坐了下来,“你不喜欢华熙?不想嫁华熙吗?” 她眸子一抬瞪向他,“你是来帮华熙当说客的?甭花脑筋了!我说过不嫁就不嫁,他若真硬要逼我上花轿,我铁定去告官!” 闻言,沈奕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什么?”她被他笑得气呼呼地。 “姑娘真可爱,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告官又有何用?只是闹得姑娘再嫁也不是,还丑了婆家,两边讨不了好。” 一听也是,陆黎儿不禁靠近了些,“那该怎么着?你说说。” “姑娘不是怕我来替华熙当说客吗?怎么又敢听我说了呢?” “我有脑子,又不是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罗嗦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再不说我也不听了。” “好好好,姑娘甭动气,在下可见不得姑娘哭,姑娘要真不想嫁,在下就让姑娘嫁不成,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只不过……在下搞不清楚姑娘究竟是为什么不想嫁华熙呢?他不好吗?” 沈奕没想过翩翩佳公子华府华大少爷竟也会有吃闭门羹的时候,传到宫里大概没人会信吧? “我……我只是搞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要娶我罢了。”她只是要他把岳如筝送出府,他却不肯让步。 沈奕的眸光一闪,“是吗?他没说?” “没说。”他有说过他爱她吗?好像没有。 “这样……”沈奕沉吟了好一会,若有所思的望着她,“那他可有提起关于陆老庄主的遗言?” 陆老庄主?遗言? 陆黎儿突然间跳了起来,“你说什么陆老庄主的遗言?” “陆姑娘……” 愣了好一会,陆黎儿蓦地问道:“你知道我是陆景淳的女儿?是吗?” “很奇怪吗?我跟华熙都知道你是陆景淳的女儿,而且陆老庄主的遗言这几日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谁娶了陆黎儿就等于拥有了陆家庄,现任陆家庄当家的还为此特地跑来长安城,到华府大闹特闹了好一场,搞得整个华府还得商请少林寺子弟层层围护,为的就是让婚礼可以顺顺利利的举行……这些,难道陆姑娘你都不知情?” 陆黎儿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我被华熙关到这里来已经七八天了,怎么会知道外头的事?” “有这样的事?华熙怎么可以把你关起来呢?我还以为你跟他情投意合呢!没想到……” “我爹他……真的死了?” “是死了,尸体已经让人从大海里捞起来,身上有多处剑伤,可能是被人给砍死然后再丢进海里的。” 她的心一恸,难过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凶手呢?” “很抱歉,还没查出来。” “遗言呢?又是怎么回事?” 她爹都已经失踪半年多了,现在才突然冒出个遗言?还刚刚好选在她要跟华熙成亲的现在出现? 难道,华熙是为了这个遗言才非要娶她不可吗?为了陆家庄的钱,所以非娶她不可? 不!不会是这样的!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但,为什么她的心乱七八糟地,半刻也不能安宁? “听说是你爹生前留下来搁在华府,让华熙代为保管的,就不知为什么这遗言会突然间跑了出来。” “你说什么?我爹把他的遗言搁在华熙这头让他代为保管?这怎么可能?” 陆黎儿不仅震惊,而且不敢相信。 她爹跟华熙早就认识了?那华熙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爹的女儿? 一开始吗? 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明知道爹爹的遗言还要娶她,是真心还是有心? 也许,他爱的根本就是岳如筝,娶她只是为了陆家庄的钱… 老天!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不要再想下去了! “陆姑娘,你还好吧?”沈奕关心的上前拍拍她。 “带我走!求求你!”她已经不会思考了,她不能再留下来。 “可是……” “你说过你可以让我嫁不成华熙的,不是吗?” “是。”沈奕眸子一沉,唇角逸出了—抹笑,“但是你得跟我。” 第九章 “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吴萧匆匆奔进书斋,站定之后还不住地喘着。 华熙缓缓地抬起头来,见吴萧那像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不禁微微一笑,“什么事急成这样?” “黎儿,唉,我是说未来的少夫人被沈公子带走了!”他拦也拦不住,只能赶忙跑来找华熙。 “沈奕?” 华熙挑高了眉,“他带走黎儿做什么?” “沈公子他说、他说……” “说什么?快说!” “他说黎儿心甘情愿要跟他走,谁也别想拦他,还说……他会准备好聘礼,改日请专人送进府来。” 冷了脸,华熙的唇不悦的抿成一直线。 “黎儿真心甘情愿跟他走?” “好像是的,而且她的手还挽在沈公子的手臂上。”吴萧边说边观着华熙的表情,小心翼翼地。 任少爷多么的好脾气,新娘子在成亲前一天被人给带走,绝对是件令人无法容忍的事。 “走多久了?” 华熙沉了脸。 “刚刚离开,不过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出府了。”少林寺的那些人一见沈奕,二话不说的全让开一条路,华府好像突然间变成了皇城。 这个笨丫头! 一天不惹事好像会要她的命似的!该死!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就这样?没别的了吗? “少爷,明儿的婚礼——” “照常举行。” “嗄?可是新娘子已经走了啊,少爷。”难不成随便抓个人充数吗? “时辰到了,她自然会出现,你只要把婚礼的一切细目办妥即可,其他的事就不必担心了。” “少爷,你想跟沈公子抢人?” “不然你说呢?” “放弃黎儿吧!她那种不像姑娘的姑娘,没什么值得少爷留恋的,犯不着为了她触怒那个沈公子……”吴萧的话越说越小声,到最后那几个字根本就是几不可闻。 华熙的眼神让他不得不把接下来的话全给吞进肚子里。 他不是故意要这么说黎儿的,他也疼那丫头啊,只不过他更心疼少爷,少爷为了黎儿承担起多少不必要的质疑责怪,甚至为了不想让黎儿知道太多不必要的事而担心,把她搁在荷风居里让他看着,那丫头却忘恩负义的勾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开开心心的离开华府。 第17章 他看不下去啊!待在华府几十个年头,何时见少爷此番愁眉不展过? “你是她爹爹,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唉!我吴萧何德何能能有她这样不凡的女儿?”打从他知道陆黎儿就是陆景淳的千金后,他就再也不敢妄想那丫头再喊他一声爹爹了,老实说,这让他一度若有所失,心情低落得很。 “她既已喊你一声爹爹,就永远是爹爹了,更何况陆景淳已经不在人世,你就算是她唯一的亲人。” “我攀不上她这样的身份地位。” 华熙微笑的摇摇头,“吴总管,你这是多虑了,黎儿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更不会在乎什么身份地位,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她,天真、霸道却善良,没有心机也没有心眼,说起话来直接坦率,她若真看不起你,当初就不会要认你当爹,所以一开始她便是喜欢你的。” “是、是吗?” “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少爷真是了解黎儿啊!我还以为……” 以为少爷只是一时被黎儿那份特别、不同于一般姑娘家的洒脱给迷昏了头。 “以为我是为了钱所以娶黎儿?” 现在大概整个长安城内的人都这样看他了,他无所谓,他只在乎黎儿的处境,为了保护好她,就算让全部的人都误会他,他也在所不惜。 “当然不是,华府的产业可比陆家庄多上好几倍呢。” 华熙嘲弄的摇摇扇,“钱永远不赚多,不是吗?” 那沈奕,不就是坐拥半壁江山还不知足的代表吗? 近来忙着应付陆家庄的人倒是忽略了他,才让他来去自如,有了可趁之机把黎儿给带走。 失策! 防了所有人,独独忘了防他这个大贵人…… *** 一见到皇宫侍卫一列列的跪地恭迎,仰头再看看那高耸人云的皇殿气势,陆黎儿的神经再大条也知道自己究竟招惹了什么人,更别提那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接龙似的喊叫声—— “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 化名沈奕,亦即当今圣上李天子不悦的挥了挥手,瞪了跑到身边的小光子一眼,“朕回来要你去大肆宣传了?” “小光子该打!” 小光子边说已边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沈奕扬眉一笑,伸手拉过陆黎儿,“小光子。” “小光子在。” “这位是陆姑娘,也是朕即将策封的妃子,呃,就叫黎妃吧。” 嗄? 这姑娘才一进宫就让皇上直接封为妃子?这可真是天大的消息啊!铁定要让后宫闹翻了过来! 不过,这不干他小光子的事,他只管嘴巴甜就好。 小光子也不问什么,直接冲着陆黎儿便喊了一声,“黎妃娘娘。” “见鬼了!不准你这么叫我!” 陆黎儿早被吓呆了,小光子这一喊终是让她回过了神,忙不迭甩开沈奕拉着她的手。 小光子被她这一喝,不明所以的望了一眼沈奕,“皇上,这……” “朕这爱妃性情特别得很,她越是唱反调就表示越爱朕,你别大惊小怪的让人看笑话。” 小光子闻言赶忙点头称是,“是,皇上。” “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沈奕挥手赶人,直接把陆黎儿给拉到自己寝宫。 “你这个骗子!”陆黎儿气得直跳脚,伸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骗子!大骗子!我什么时候答应当你的妃子来着?” “在华府的时候你亲口答应的,你忘了?你说要跟着我——” “你说只是做场戏好让你带我出府罢了,你现在怎么可以把它当真呢?” “君无戏言,朕说过的话都算话,要不是你同意当朕的女人,朕根本不可能冒着被人控诉抢夺民女的罪名,公然把你从少林寺的保护下带出华府,现在全部的人都看见你跟朕走,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朕带走的女人,不管碰还是没碰过,这世间都无人敢再染指,这不是刚好称了你不想嫁给华熙的心意?你不感激朕反而在这里大吼大叫的,真是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君无戏言?准知道你是君来着?皇上就可以当骗子吗?”她气自己被这个人耍得团团转。 “朕说过朕不是皇上吗?朕只是没提自个儿的身份而已,但你也没问啊,怎么可以怪到朕的头上?” “你、你卑鄙无耻!”想到自己像个笨蛋似的被他拐来,陆黎儿就一肚子火,“那些什么遗言的也是你编的吧?为的就是把我给骗进宫,对不?” “那些不是朕编的,令尊确实在生前便把遗书交给华熙保管,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处险境,随时会有不肖分子想要谋财害命,所以亲手写了一份书卷搁在华熙那儿,这些大家都知道。” 这回要不是岳如筝因爱生恨,在得知陆黎儿乃陆景淳之后,把那份遗书内容公诸于世,他可能要永远被蒙在鼓里。 也就是因为华熙对他隐瞒了他与陆景淳熟识至此的事实,他才非得出出这股怨气不可。 “那又如何?” 没想到爹爹如此信任华熙,她怎么会轻易的怀疑起他来了呢?她真的很没用。 “这样你还不明白?他早知道有这份遗书却一直没把它公开,为的就是减少竞争者,早点把你娶过门,陆家庄的…—切就归他了。” “他才没你这样卑鄙!” “朕卑鄙?” “可不是吗?你用尽心机把我骗到皇宫里来,又要我当你的妃子,难不成是因为你爱我?”陆黎儿冷冷一笑,“一双眼睛看的还不是只有陆家庄的商业利益而已,就算你贵为天子,也与一般凡夫俗子无异,庸俗得紧!” “你!” 沈奕连连被骂了几次,俊雅的尊容转眼间狰狞了几分,“—进宫朕就要封你为妃,你该叩头谢恩才是。” “谁希罕当你的妃子?我宁可在华府里当丫鬟!”在华府当丫鬟,她一样吃好穿好,没事还可以骂骂人,去拍卖会里乱砍乱杀一通,谁要被关在这个鬼笼子里面当金丝雀啊! “哼,不识抬举的丫头!”他贵为一国之尊,对她已经够忍气吞声了,“别以为朕不敢对你怎么样,光是刚刚你那些话就足以让你被送上断头台。” “那就把我送去啊!我倒想看看一国之尊能欺压民女到何种境地!简直是丢我们大唐人民的脸!我还以为我朝国君十分圣明英武,今日看来只不过是鼠偷之辈,专拐、专抢、专骗,只会欺负人!” “你!” 沈奕被她一席话说得脸色一变再变。 要不是看在她还大大可以利用的份上,他早叫人把她拉出去砍了,还任她在这里指着他的鼻子叫嚣? “我什么我?”陆黎儿叉起腰来回瞪着他,“快把我放出去。我不想待在这里,更不要当你的妃子,你听见了没有?” “你这刁蛮的丫头!”沈奕起身,手一扬,索性点了她的睡穴,把她给放上床榻,“小光子!” “小的在。” 小光子闻唤忙奔了进来。 “把她的衣服全给我脱了!” “嗄?皇上……” “叫你做你就做!” “是……全脱了吗?”他虽是太监,但是还是不太妥吧?看了皇上女人的身体,他又不是真不想活了。 沈奕闷闷的看了他一眼,“留下一件肚兜好了,脱完了就出去。” “是,皇上。” *** 夜晚子时,皇宫内苑的屋檐上一抹白色身影飞快地轻点足尖于其上,忽高忽低,如人无人之境,一直来到皇帝的寝宫,这抹白色身影纵身跃下,往依然有一丝星火的窗边望了进去—— “爱卿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沈奕早巳闻到空气中有着一抹不寻常的气流,任他华熙武功再高,还是掩不了那一丝的浮动。 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华熙索性直接推门而人,把面巾扯下。 “坐啊,走了大半天,也该累了,案上还有热茶呢,朕这待客之道显然比爱卿来得好些吧?” “把人交出来。” “急什么?”沈奕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她对你很重要?是吧,想也知道,陆景淳的女儿嘛,代表着白花花的银票,大家合会抢着要。” “大家抢着要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跟着凑热闹?” “陆景淳死了,总要有人代替他在沿海的商业地位啊,据说他女儿得到他的真传,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她要成了朕的女人,东南沿海一带的商情不都在本天子的控管之下,你说是吗?” 省得死了一个人就搞得宫里鸡飞狗跳,他的消息甚至没有华熙来得灵通,这让他这个当皇帝的当得很呕。 “得到她的人得不到她的心,你以为她会替你卖命?”华熙冷冷一笑,“恐怕当她知道你的身份是大唐天子之时,已经把你骂得狗血淋头,让你恨不得找人把她推出去砍了吧?” 啧,这华熙倒是挺了解那丫头的嘛! 沈奕看了他一眼,起身在寝宫里走来走去。 “别想了,把她还给我是你唯一可以作的决定。” 闻言,沈奕挑了挑眉,“爱卿,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如果你不想身败名裂的话,最好听我的。”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之间隐然的厉害关系。 当年,大唐开国皇帝李渊倚重少林,进出皇宫都由少林寺弟子保护,甚至在他开疆辟土之际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后来几个天子也纷纷倚重少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第18章 而当今圣上,更是自幼在少林学武,跟华熙是同门师兄弟,两人的武艺一直在伯仲之间,或者说,沈奕略高于华熙一筹,毕竟每次比试沈奕都险胜华熙。 然而沈奕的师父,少林寺住持方丈,却是华熙的生父,以当今大唐倚重少林的程度,华熙就算再惹人厌,他这当天子的也想动动不得,得罪不得,只能任由华府商号坐拥地方大权,连要个捎息都得自己当偷儿潜进府去打听。 呕啊!呕死他了!不挫挫华熙的威风他就是不甘心! “来不及了!”沈奕闷闷的开口,扬起眉扫了华熙一眼。 “什么意思?”这回,华熙当真凝了脸。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头上一闪而过。 “你自己瞧瞧不就成了。”沈奕冷笑一声,扬起一道劲风把床帘给吹开—— 陆黎儿浑圆的香肩和一只玉腿微微地露在被子外头,长发披在她白皙无瑕又光裸着的背上,她似乎累倒了,正睡得香甜。 华熙的下颚在瞬间紧绷,修长的指被激怒的紧握成拳,白色风雅的袍子下,挺立的身躯难得的竟隐隐浮动着杀气…… 那杀气,让当今天子也觉得浑身上下不对劲…… 那怒火,当了十来年师兄弟的他从未曾见识过…… 他是真的爱那刁蛮丫头吧?该死的爱!可能连弑君也在所不惜了。 见华熙往前走了一步,沈奕不由得开口警告道:“华熙,朕劝你想杀朕前最好三思,不要说你打不过朕,就算把朕打死了,你带着她也绝对走不出皇城。” 唉,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说出口的威胁隐隐发着抖呢?真是见鬼了!他又不是打不过华熙i “你可以试试。”华熙气极,一掌震碎了那张千年古玉雕琢的玉石桌。 轰天巨响震惊了皇宫内苑,引来了上百名侍卫就要冲进门护驾—— “全给朕待在外头不许进来!”沈奕瞪着眼前被震得粉碎的心爱玉石桌,对华熙又气又恨。 但,庆幸啊庆幸,那一掌不是朝他劈来!唉唉唉,他可不想没吃到肉就无辜的被打,整人整到自己身上那也太冤枉。 不过,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从此事看来,这华熙当真不把他这个当今皇上给放在眼底,为了一个女人可以生死不顾,六亲不认,就不怕他派人抄了华府,灭他九族? “说,你究竟是怎么把黎儿骗进宫来?” “朕怎么会骗人呢?只不过告诉她关于陆景淳遗书早放在你那儿的事,还有遗言的内容而已。” 华熙眯起了眼,“你是存心的?” “不,无心的、无心的,真的!”一把折扇已搁在他的喉头上,真要有心也得说无心。 没想到华熙的身手那么快,他竟然连避都来不及。 以往的比试,看来华熙都拿他当猴子耍,根本没尽全力,他对他的恨,当真又要添上一桩! “人我要带走。” “请自便。” “从今以后,不准你踏进华府一步。” “喂,朕是皇上。” “那就叫人用八人大轿把你扛过来,我会通知附近的好兄弟前来劫富济贫,你尽管多来几趟无妨。” 华熙回头将陆黎儿用丝被包裹住扛上肩,直接从大门走出去,上百名侍卫全围了上来,为首者正是少林寺林师叔,也就是他生父的师弟。 “是你?大半夜的跑来这里干什么?”林师叔手一扬,退了侍卫,关心的趋上前。 华熙抿唇一笑,“讨回我的新娘子。” “嗄?皇上他——” “师叔,你该多提点提点他,免得他的脑袋瓜子不小心在某一天夜里落了地。我先走了,明天还要忙呢。”说着,华熙带着陆黎儿提气飞身离开。 沈奕这才缓缓地走出来,见众人都还在,看了他又要跪下,忙不迭袖袍挥了挥,“全都给朕下去,朕要睡了,别吵!” 被染指过的女人他也要?啧! 本来想让华熙痛不欲生,结果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痛不欲生的人竟成了自己……唉唉唉,想到以后连下个棋都没对手,他已经开始觉得人生无趣。 +++ 回到华府,华熙才将肩上的人儿给放上床榻,吴萧人已经冲进房,上上下下将华熙打量了一回又一回。 “少爷,你没事吧?”吴萧眼睛看不放心,嘴巴还得多问一句。 “我没事,快去叫人弄一桶热水来,顺便找个丫鬟过来服侍黎儿更衣沐浴。” 华熙这一提,吴萧才看见陆黎儿竟然衣衫不整。 “她被……呃,皇上……不,沈公子……” “把嘴巴闭上,快快忙去。”他不会让黎儿知道她的清白身子被沈奕夺了去,要是她知道了,更铁定不会嫁他。 是的,他还是要她,不可能让这个傻丫头从自己手里溜掉,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活在这次失足的悔恨里。 弹指把她的睡穴解开,陆黎儿嘤咛一声缓缓苏醒过来…… “华熙?”睁眼即见他温柔的笑脸,她怔怔地望着,竟有点想哭,倏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没事了。”他轻抚着她的发,有力的双臂也紧紧的环住她。 “我好怕……” “你什么都不必怕,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 温柔的慰哄,却让陆黎儿哇一声大哭起来。 “他好可恶!他欺负我!他……呜……”哼!那只乌龟王八蛋竟敢大言不惭的说要封她为妃,还动不动对她竖眉瞪眼地,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落在那个王八蛋手上当他可怜的宠物,她真的很害怕。 都是自己笨!宁可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愿相信华熙。 她的眼睛瞎了吗?她没有心了吗?一个人是不是为钱对她好,她看不清、体会不到吗? 华熙可以为了吴总管喜欢那只金制浑天仪,而让那该死的商家漫天开价,花一万两去买那只膺品…… 他也可以为了她喜欢那块紫玉而眉头都不皱一下,任她用十万两去买下来,还把紫玉送给她…… 他可以让她这个丫头指着鼻子骂,最后还向她道歉…… 他可以为了他心爱的表妹对她吼、叫她滚……如果他真的是为了钱,根本不敢叫她滚,还会叫人把她供起来拜呢。 她却怀疑他…… “对不住,对不住。”她埋在他怀里连声道着歉。 “傻瓜。”华熙心疼的拥着她。 她为了失身而向他道歉吗? 该死的人是当今皇上,不是她。 第十章 “少爷,热水提来了。”有人在门边叫着。 香绫也伸手敲了敲门,“少爷,香绫来服侍少夫人沐浴更衣。” 闻声,华熙稍稍放开陆黎儿的身子,“都进来吧。” 热水?沐浴更衣?她没说要洗澡啊! “啊——” 突然,一声尖叫响起。 当陆黎儿低头看见自己竟然只穿了一件肚兜时,想也不想的伸手便朝华熙的脸上挥去一掌,“该死的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竟然脱我衣服?我还在自责自己误会了你这个正人君子呢,没想到……” “少爷?少夫人……”香绫一进门就见陆黎儿狠狠甩在华熙脸上的一巴掌,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见到旁人,陆黎儿狠狠地推开他,两只手紧紧抓着被单把自身的赤裸给掩住,“别叫我少夫人!” “嗄?”香绫愣了一会,无声地看了华熙一眼。 华熙由原先的错愕,到后来的恍然,脸上热辣辣的疼并没有让他不悦,反而让他有丝释然。 原来,这丫头并不知道脱她衣服的人是沈奕,所以,她也理所当然的不知道是谁夺去了她的贞操。 很好,太好了,他还在担心这丫头拗起来会因此愧疚得死都不嫁他呢,现在她误会了也好,他可以更名正言顺的娶她了。 “快伺候少夫人沐浴吧。”华熙起身走出房门。 “你给我站住!”陆黎儿气得朝他高大的身影大吼,“你对我做了什么事?没脸见我吗?这样就走了?” 华熙闻言,回眸一笑,“放心,我会负责的。” “你本来就应该负责,别说得一副好像施舍似的……”咦?不对啊,他要负责,不就是表示他要娶她? 这是什么跟什么?她才不要嫁给他这种卑鄙小人!竟敢不经她同意脱她衣服做坏事!可恶! 他就是要她非嫁他不可吗?她偏不! “不是施舍,我很乐意。” “你当然乐意,娶了我,华府又添一生力军嘛,是不?”她微笑着道,心却隐隐地痛着。 意外她也这么想,华熙沉痛的看了她一眼。 “随便你怎么说,总之,明天我们就拜堂成亲。” “我不会乖乖嫁你的!” “你如果想要被绑着进行婚礼我也没意见。”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该死的!该死的!”陆黎儿气哭了,使力的用手捶着被子。 “少夫人,你不要这样,少爷真的是爱你的,吴总管刚刚才对我说你被沈公子带走,少爷深夜冒着一死的危险跑到宫里把你救回来,才刚扛你回来呢,就忙着要人准备热水,服侍你沐浴,自己连腿都没歇,一心都挂着你,这样的男人上哪找去?我要是少夫人,一定开心得每天都睡不着觉。 “刚刚你的话真是太伤人了,香陵进府来这么多年,还没见少爷对除了表小姐以外的人如此废寝忘食过,现在他为了你,连表小姐都请出府了,期间表小姐闹自杀,他怕你自责,还命令所有的人见了你都不许提,对少夫人你啊,少爷可是用尽了心,就为保你无忧周全。” 第19章 香绫边说边替陆黎儿脱下衣裳,扶她进浴盆里坐好,开始动手替她擦背洗身。 岳如筝自杀?陆黎儿闻言,一颗心惶惶然地。 她以为华熙不会为了她把岳如筝送走的,当初他还为此变了脸不是吗?为什么后来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还从皇上那把她抢了回来…… 跟皇上抢人可是连命都豁出去才能做的事,谁会要钱不要命呢?更何况,华府可比陆家庄富有得多呢。 “陆家庄在少爷眼里算什么呢?少爷若真的爱钱,早些年娶了表小姐便是,表小姐家里除了在宫里的姑姑外就只剩下她一个,放眼整个长安,绝没人来得比表小姐家富贵。 “更何况她背后还有这么个财大势大的姑姑撑腰,少爷若娶了她,钱财两得不说,高官厚禄更是随手可得,他却为了你连表小姐也得罪了……唉,我该怎么说才能让少夫人你明白?” “我明白了。” “嗄?”香绫的手停顿了一会。 “我说我都明白了。”陆黎儿懒洋洋的将头靠在浴盆边,泪从脸颊滑落水里,“你在心里头骂我笨蛋是不?香绫?” 香绫柔柔笑了,“奴婢不敢。” “是就是,什么敢不敢的,对我说什么官话!” “你现在是小姐,不,是少夫人,身份不一样了,我们当下人的自然得有所分寸才是。”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她刚开始到华府当丫鬟,还不是对那吴大总管大吼大叫的? 香绫会意的一笑,“少夫人是特别的,不管当小姐、当丫鬟都会让人捧在手心里宠,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陆黎儿努努鼻子,“喂,你是在损我还是在褒奖我啊?” 香绫抿唇一笑,不答。 陆黎儿突然伸手摸向她的肚子,“小宝宝什么时候会出来?” “还久呢,到时一定告诉少夫人,让少夫人亲自替他取名字。” “我替他取名字?”陆黎儿开心了一会,却开始烦恼的敲着头,“取什么好呢?我想想。” “时间还长呢,夫人可以慢慢想。” “也是,等我待会吃饱睡足了再努力想吧,想不出来就找华熙想,他看的书多,一定可以想出个好名字来。” “是啊,少夫人。”香绫甜甜一笑。 一切,终于雨过天晴。 *** 华府办喜事可是长安城内的一件盛事,皇亲贵胄、富商才子莫不争相上门庆贺,讨一杯喜酒喝,贺礼更是不断,一箱接着一箱往里头抬,就怕多搁一会没让主人看见自己的诚心。 “恭喜啊,华少爷。” “恭喜!” “谢谢。”华熙拱手微笑,披着喜带的他更加俊雅非凡,连上门道贺的妇女都看得目不转睛。 “恭喜啊,华少爷,据闻您的夫人美若天仙,不比那天下第一美人岳如筝差上半分,可真是人财两得啊。” 吴萧耳朵一向长,这一听就知来者不善,忙不迭走上前来要替华熙赶人。 “谢谢,那是华某前世积德,今日才有此福报。”华熙依然笑容自若奇+書*網,半点也不受他人的话所影响。 “少爷……” “无妨。”华熙摆手要吴萧不需多言,转问道:“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吧,婚礼的事都齐了吗?” “都齐了,时辰也差不多到了,大约可以开始。” “那就开始吧。” 吴萧手一挥,成串成串的鞭炮声响彻云霄,不一会,新娘子款移莲步,由喜娘缓缓地扶着从回廊的尽头走进大厅。 华熙看了唇角不由得逸出一抹笑痕,低声对吴萧道:“还是第一回看见黎儿走路这么慢呢。” 吴萧眉眼一抬,“少爷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他抿唇一笑,“我还是喜欢她蹦蹦跳跳冲上冲下的模样儿。” “啧,总不能叫新娘子蹦蹦跳跳的吧?胡闹!” 闻言,华熙摇头苦笑,“吴总管,我怎么觉得你说话跟黎儿一样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以后是不是所有的奴仆都会对我这个主子大吼大叫的?” “啊……少爷,小的不敢,小的知道错了,小的该死,小的……” “好了,快去把我的娘子接过来吧,今日是我大喜之日,就不跟你计较了,何况……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岳父大人了。” 呵呵,他是少爷的岳父大人……没想到他吴萧也有飞黄腾达,爬到主子头上的一日啊!全都靠那丫头! “以后少爷不会都要喊我岳父大人吧?” “那是自然。” 老天爷!是真的? 吴萧真的太高兴了,拉过新娘子时还明显的发着抖。 “爹爹,你在干什么?生病了吗?”陆黎儿压低着嗓音问。 她的手被他握着,感觉到抖得厉害,害她担心得巴不得掀开红巾,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事没事,我是太高兴了。”有点克制不住。 直到华熙伸手拉过她,温柔的大手包覆住她的小手,她的心才稍稍地安定下来,不再惶惑。 “典礼开始,一拜天地——” “慢着!”一声大喝之后,大厅内突然冲进一群手拿刀枪之人。 该死! 华熙脸一沉,“如果各位不是来向华某道贺,就请马上滚出去。” “道贺?今日你若没给我一个完整的交代,我林某人必血洗华府!”林炎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你好大的口气。” “就凭我有陆老庄主的遗书。”林炎祺把一张书卷摊开给众人看,“大家瞧瞧,这是不是陆老庄主的亲笔迹?” 一名老者从座位中站起,上前鉴定之后对众人宣告道:“是陆老庄主的亲笔字迹没错。” 林炎祺得意的笑了,“谢谢孙长老替小的鉴定,各位,这陆老庄主的遗书上明明白白写着,将他的千金陆黎儿许配给在下,并让在下继承陆家庄所有产业,所以,我与陆姑娘有婚约在前,今日前来要人更是天经地义,不是吗?” 闻言,大厅里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陆黎儿忍不住了,红巾一掀,叉起腰来便走向林炎祺,“我说过几百次不嫁你了,你做什么非得像黏人虫一样跟着我?” 爹爹失踪后,为了逃开他,她不小心被人抓去拍卖会场当成商品,让人品头论足开价钱,堂堂陆家庄小姐还得委屈自己几番窝在那小小的仓库里,后来又被当奴婢卖到了长安,他还想怎么? “陆姑娘……” “别叫我!今天是我大喜之日,你敢捣乱,看我事后不把你的头发剃光光,衣服脱光光,带着你游街示众不可!滚!” “恕在下难以从命,老庄主生前一再交代在下万万不可负他所托,所以无论如何今日我都得带走姑娘。” “你!” “黎儿,别跟他说那么多。”华熙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书卷,“林公子,华某本想在成亲之前放你一马,但你却三番两次挑衅,今日更坏我大好兴致,既然你赶着要投胎,华某就干脆一点,孙长老。” “华少爷。”孙长老再次起身,接过他手上的书卷。 “你看过这书卷了?” “看过。” “是陆老庄主的亲笔迹没错?” “千真万确。” “上头写着不管以后世上再出现任何他所书写的遗书概不算数,可有此事?” “没错。” 华熙撇唇一笑,“既然如此,那林公子手上的遗书是怎么回事呢?陆老庄主既言世上若再出现他所书写之任何遗书概不算数,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写一封交给林公子?” “这……”孙长老看了林炎祺一眼,就算心里有底也段说出口。 “当初陆老庄主因深感自己处境危险,才会事先把遗书交给华某保管,为的就是怕有一天有心人士谋财害命,逼迫他写出他本就不想写的书信文字。” “住口!你是在暗指我谋财害命,逼迫老庄主写下这封遗书?”林炎祺的脸色苍白不已。 “华某没说,倒是你自己先说了。” “胡说八道!陆老庄主是被海盗在船上砍死的,跟我无关!” 华熙一笑,“他既然是被海盗砍死的就表示事出突然,怎么有空写遗书给你带回来,而且用的还是上等的书卷材质?逃难都来不及了,不是吗?” “那是……那是他在出事之前就先交给我的……”在华熙的逼视下,林炎祺越来越站不住脚,已经开始冒起冷汗。 “出事之前写的?那又何必用血来写?” “那是——” 华熙眼神凌厉的扫向林炎祺,“是你欲盖弥彰!要他用血来写表示那是他临终之言,甚至连写遗书的书卷都准备好了,现在你又说那是他事前交给你的,前后颠倒,语无伦次,还说陆老庄主不是你亲手害死的?” “我……不是的!”怎么会这样?他是来要新娘子的呀! 林炎祺边说边退,人才到门边,脖子上已架了好几把刀,正是陆老庄主生前门下的老一辈长工。 “原来是你谋害老庄主!该死!” “是啊,该死!亏得老庄主如此重用你!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你们听我说……” “别说了!兄弟们,把他压下去!连同跟这小子回庄的新总管和书记全给我压下去!” “是,昆叔。” 人潮哄然退了,这个被人叫昆叔的人走近始终未发一语的陆黎儿身旁奇+書*網,老泪纵横的看着她。 “小姐,你受委屈了,要是我们早知道林炎棋是这种人,万不会跟着他来闹事的,请你原谅我们大家。” 第20章 说着,昆叔屈膝一跪。 陆黎儿上前把他扶起,听见爹爹是被林炎祺害死,她没有再流泪。 “你们别急着走,喝完我的喜酒再离开,好吗?”她逃开的是林炎棋的逼婚,可不是陆家庄。 “小姐,你不怪我们愚蠢又无知?” 陆黎儿摇摇头,笑了,“今日不醉不归,本小姐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们。” 新娘子的爽言爽语让在场的宾客哄堂大笑,新娘子的美丽更让所有人都一睹风采。 “继续吧!今天我非嫁他不可!”陆黎儿自己把红中给盖上,小手儿往华熙的掌心中一放,“抓好了,可别让我逃了。” 她的话,让华熙的心一动,靠近她,俯身在她耳边问道:“你想逃?” “是啊,你这么聪明又狡猾,我在考虑该不该嫁给你呢。” “那你刚刚还说今天非嫁我不可?” 这丫头,还没喝交杯酒呢,说起话来就开始颠三倒四了? “是啊,因为我最讨厌事情做到一半。” 这是什么理由?华熙闷着笑。 无妨,反正娶是娶定了,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 看着醉醺醺倒在床上的新娘子,华熙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洞房花烛夜耶,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子时,窗外明月高挂,风吹来隐隐还透着荷香,冬要过了吗?春天即将到来?也许以后园子里他爱的不是荷风,而是她——陆黎儿蹦蹦跳跳的身影。 也许,还有几个他跟她生的小娃…… 风吹动了窗外的叶,一抹不寻常的气流倏近—— “谁?”华熙一柄折扇已然飞出。 “我,来讨酒喝,顺便闹洞房。”树上飘下一抹身影,是沈奕。 见到他,怒气突生,华熙飞身而出,扬手将他从树上扯下。 “哎呀!斯文点,我好歹也是万金之躯,摔不得的。”沈奕大叫,有些狼狈的拉拉身上那上好的苏州丝绸所制成的衣裳。 “你今日来是想找死吗?”在他的洞房花烛夜出现,是要来提醒他新娘子曾经是他的人? “当然不,我真是来讨酒喝嘛。” “我看你是讨打!”说着,华熙索性把今夜不能洞房的闷气出在这个敢采他的花的采花大盗上。 一招一式不再忍让,那倏忽骤变的连连招式终是打得沈奕不得不步步为营,一退再退。 “够了够了,别打了。” “这里可不是皇宫,杀了你也没人会知道。”说着,华熙已一脚踢上沈奕的脖子。 眼见脖子就要被踢断没了气,沈奕不由得扬声大喊—— “我没动她!” 长脚一抽,华熙站定,呼息未见波动,“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动陆姑娘,她身上的衣服是小光子脱的,我可是碰也没碰她一下,反正她也不是挺有肉的——” “去你的!” 沈奕话都还没说完,骤闻一声娇斥,不一会,陆黎儿还穿着红衣的身子已然出现在园子里,手上还拿着一把短刃。 “陆姑娘……” “黎儿!”华熙见她手上拿着刀,怕她伤着自己,担心的走上前去。 “你别过来!去帮我把算盘拿来!” “算盘?”华熙愣了愣,不明所以。 “快啊。”陆黎儿边说边瞪着沈奕,“你别跑啊,今晚我们就把帐给算清楚!” 算盘转眼间已被搁在陆黎儿手上,那柄短刀顺势让华熙给收起,陆黎儿也不计较,盘腿往地上一坐,专心的打起算盘来了。 “她在干什么?”沈奕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不知道。”这丫头竟然装醉骗他?好啊!看他待会不好好惩罚她。 “总共是一千万两黄金加丝绸一百匹,米十石,成了!”丢下算盘,陆黎儿公布了结果,往沈奕面前一站,“你都听清楚了?明天就叫人把东西送进府来,少一个子儿我就去城门外贴告示。” “我为什么要叫人送那么多钱到华府来给你?”简直是狮子大开口!无理取闹! “你脱了我的衣服,是不?跟我成亲要付五百万两黄金,脱了我衣服算你一千万两已经够便宜你了,再加上你害得我夫君为了此事得内伤,就丝绸一百匹好弥补他的伤势,另外还有你把我骗进宫这一桩,姑娘我大人有大量,就打折算给你,米十石成了。” 沈奕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要是我不付呢?” “不付?”陆黎儿愣了一会;看向华熙,算帐她在行,讨债她可不行,“相公,你说呢?” 华熙呵呵一笑,“他不付,以后就不要踏进华府,罚他从此下棋无敌手,喝茶没茶伴,有苦无处诉,出门没援兵。” “好耶!”陆黎儿开心的拍拍手,跳进华熙怀里,“就知道你最棒,永远知道怎么笑笑的整人!” “还有更棒的,你待会就知道了。”华熙将她揽腰一抱,不理会身后的沈奕,快步的进房里去了。 转眼间,房内春色盎然,窗外冷风萧萧,只留一声长叹。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花十万两买那紫玉?” “你喜欢就好。”华熙微笑的吻住陆黎儿的唇,再吻上她的胸,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这种杀风景的问题。 “告诉你,那紫玉是爹爹生平最爱的玉石,和我脖子上这一颗绿色的玉石合在一起透着月光,就可以看见陆家庄的藏宝图喔。” “是吗?”他已动手卸下她身上的肚兜,探上她胸前的一片柔软。 “所以我才非要它不可啊,十万两比起那些宝藏真是太划算了,林炎祺只知道那紫玉价值不凡,却不知道它里头的秘密,要不,用整个陆家庄来买这块玉他也一定要把它给买到……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华熙叹口气,将脸埋在她柔软的胸前,“娘子,脱你的衣服要一千万两黄金,那跟你睡在一起呢?要多少?” 陆黎儿这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丝不挂,身子一下子像火般烧了起来。 “啊……你……”她手足无措,被他压住的身子不住地扭动着,“我好热啊,你不要压着我嘛!” “不压着你?那换你压着我?”说着,华熙大手往她腰间一带,两个人在瞬间互换了位置。 这回,陆黎儿脸更红了。 “这样不好啦……”她全给他看光了,他的眼睛怎么突然之间像是火把似的? “我倒觉得挺好。”他将她拉下身,与她整个人密密相贴,轻叹道:“你好美,黎儿。” “有你表妹美吗?”她听着他的心跳,爱娇地问。 “在我眼里你是最美最迷人的……” 甜蜜的悄悄话儿说不止,万分缱绻,尽在翻云覆雨中…… 书拟人生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