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徐氏》 第1节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农门徐氏 作者:可可宝 文案: 现代大龄未婚女青年因跌倒而穿越到古代的故事。变成极品婆婆的徐书怡为了有一个好的结局,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经营日子。 内容标签:种田文 穿越时空 主角:徐书怡 ┃ 配角:崔玉梅 第1章送水 七月,艳阳似火。 崔玉梅捧着一碗水,小心地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靠在枕上的陈氏瞅着女儿小小的身影,不由地开口提醒道:“玉梅,慢着点。” “娘,我知道呢。”五岁的崔玉梅走到床边,将水递到了陈氏跟前,说道:“娘,您快喝。” 见陈氏低头喝了,崔玉梅嘴角扬起了一抹开心的笑容,给娘喝的水里加了一滴灵液,有了这个宝贝,娘和弟弟的身体就不会像前世那般弱了。 “娘,水好不好喝?” 陈氏笑着回答道:“好喝,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嘴巴的缘故,这水的味道怪甜的。” 闻言,崔玉梅心虚地侧过了脸。 陈氏把空碗往床头的箱子上一搁,用衣袖抹了抹嘴道:“玉梅,有没有累着?来,给娘瞧一瞧。” 崔玉梅摇摇头,甜甜地笑道:“没有哩,娘别担心。” 就在母女俩说话的时候,外边突地传来了一道喝斥声:“玉梅,人呢?死哪儿去了,没见家里忙吗?就知道偷懒耍滑,也不知跟谁学的?” 这道声音让母女俩同时哆嗦了一下,紧接着崔玉梅就站了起来,跑到门口道:“奶,我在这里呢。我娘身体不舒服,我给她端了碗水。” 站在院子中央的徐氏没好气地道:“你娘的身子可真够金贵的,还真当自个儿是千金少奶奶了!赶紧的给我出来拔草去!” 未等崔玉梅应声,徐氏又补充了一句道:“大郎家的,不是我说你,不就怀个孕吗。你看看哪家怀孕的媳妇不做活的?远的不说,就说你二弟妹,怀玉芬的时候,不也照样下地干活吗?” 陈氏的嘴唇不安地翕动了几下,手一撑便要起来。 崔玉梅回头看到她的动作,忙压低声音阻止道:“娘,你还是再歇会儿吧。奶说奶的,你何必理她?现下最要紧的是你肚子里的小家伙。” “话是这么说,可你奶那边......”陈氏还是有点害怕。 崔玉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耐心劝道:“爷都同意你休息了,你管奶干吗?安心躺着,我去去就来。” 陈氏已经习惯了女儿的早慧,听女儿这么说也只是点点头,然后重新躺了回去。 一到外面,崔玉梅便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好热,好热,这种天气去拔草真的要晒晕的。她抬头往正房西边望了望,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讥诮,偷懒耍滑的也不知道是哪一个? 想到这里,崔玉梅忍不住提高嗓门道:“奶,水我已经烧好了。您要不要送到田头去?大热的天,我爷他们得多喝水啊!” 徐氏其实才从地里回来,还没坐下呢,崔玉梅提醒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咋咋呼呼的干什么?拔你的草去!”徐氏走到门口,狠狠地瞪了眼崔玉梅。 崔玉梅不以为意,笑嘻嘻地道:“奶,要不我送水去?您在家歇歇?” 这话一说,倒把徐氏给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徐氏低垂着眼道:“也好,难为你一片孝心,去吧。” 崔玉梅撇撇嘴,转身进了厨房。 提着水壶,崔玉梅摇摇晃晃地朝村尾走去。一路上,有个老婆子拦住她问道:“怎么让你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其他人呢?” 崔玉梅边抹汗边回答道:“奶累了,在家休息。二婶在照顾弟弟,没空。小姑在房里绣花,也没空。我担心爷爷他们没水喝,就烧了水给他们送去。赵奶奶,您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赵氏摇了摇头,望向崔玉梅的眼神里满是同情,作孽哦,让这么小的孩子烧水干活,徐氏也太过分了!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一样! “玉梅,来,赵奶奶替你拎过去。”赵氏说着一把将水壶拿了起来。 崔玉梅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道:“谢谢赵奶奶,麻烦您了。赵奶奶,我奶还等着我去拔菜园子的草呢,我们得走快点。” “什么?这种天气还要让你去拔草,你才多大,她怎么就那么狠心啊!”赵氏听罢,火气上来了,沉下脸道:“走,跟你爷爷说去!” 崔玉梅赶紧拒绝道:“赵奶奶,我没事的。多干点活没什么大不了的,您也知道,我娘怀着孕,她身体不好,我想让我娘多养一养......” 这番话粗听上去似乎有些乱,但只要知道崔家情况的人一听便肯定能明白。徐氏苛待怀孕的儿媳,明知她身体不好还要逼着她下地干活,小姑娘心疼娘亲,为了让娘亲少挨骂,只得拼了命地多干些活。 赵氏没走几步便回过味来了,崔老大一家也太可怜了!玉梅这丫头,前面才生了一场大病呢。若是叫徐氏再作践下去,指不定又要生病了!严重一点的话,孩子还有可能会累死。不行,不行,她得好好跟崔长河说说,别到时候真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赵氏性子直,一到崔家的田头便高声道:“长河,你看看谁来了?是玉梅,玉梅给你送水来了。不是我多嘴,你们家难道就没别的人了,要一个五岁的孩子走这么远的路过来送水?孩子力气有多大,再看看这水壶!啧啧,都做的什么事哦!” 旁边田里的人看到了,跟着说道:“是啊,孩子还那么小,怎么就放心让她一个人来了?” 崔长河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而后面的崔庆林却朝着女儿的方向急急跑了过来。 “玉梅,累坏了吧。”崔庆林心疼地拉过女儿,道:“快到树荫下歇歇。” “我不累。”崔玉梅一只手指着田埂上的水壶道:“爹,别忘了水壶。” “嗳。”崔庆林应了声,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拉着女儿往树荫下走。 趁崔庆林低头喝水的工夫,崔玉梅眨巴着大眼忽然道:“爹,你快蹲下来。” 崔庆林乖乖地蹲了下来,笑道:“玉梅,爹蹲好了,你要干什么呢?” 崔玉梅抬起手,将他额头的汗水轻轻擦去,甜笑着道:“爹,你出了好多汗,我帮你擦擦。” 看着面前乖巧可爱的女儿,崔庆林蓦地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第2章晕厥 收工回家的崔长河不自禁地抱怨妻子:“玉梅才多大,你要实在累,让兰花跑一趟就好了啊!” 徐氏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说道:“是她自己要去的,难不成我还拦着她不尽孝?”顿了顿,她又道:“玉梅那孩子在你跟前说我的不是了?” 崔长河连忙摇头:“你想哪儿去了,不过是路上叫人看见了,心疼了她几句。” 徐氏冷哼一声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咱们崔家的事轮不到他们来说!” 见崔长河还要再说,徐氏眼一瞪,把手上用来擦脚的布往地上一扔,气冲冲走了出去。 “嗳,他娘,你干啥去?”崔长河急急喊了声。 徐氏头也不回地道:“不干啥,我倒是要问问玉梅安的啥心!” 闻言,崔长安慌得赶紧起身,也顾不得被他踩翻的木盆,赤着脚追上去道:“他娘,快吃饭了,你等下问也不迟。” 徐氏脚下一停,目光幽幽地看向丈夫:“我不是怕你不相信我嘛,果然当后娘就是不易。唉!” 崔长河最怕徐氏露出这种伤心的神色,忙好言好语地安慰:“他娘,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到心里去。你的为人我知道,咱们吃饭,吃饭!” 和从前一样,崔长河根本舍不得多说徐氏两句。夫妻多年,关于丈夫的性子,徐氏早摸透了。 当崔庆林一家子出现在饭桌上时,徐氏问道:“玉梅,奶奶问你,今天是不是你自己要去送水的?” 崔玉梅靠到父亲的怀里,一脸怯怯地道:“是......是我自己要去的,不干......不干奶奶的事。” 她这一开口,配合着怯生生的表情,反而让在场之人更加确信送水一事和徐氏有关。 崔长河反射性地朝妻子看了一眼,却见她柳眉倒竖,叉着腰就要起来,忙瞪了瞪大儿子,说道:“大郎,玉梅这孩子,你们俩夫妻也要好好教一教了,连个话也说不清楚,凭白污了你娘的名声!” 崔长河的偏心,崔玉梅前世看得够多了,故而他的话根本没在她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但崔庆林夫妻就不同了,两人都是老实孝顺之人,一听老爷子这么说,面上便显出不安来。 “爹,娘,孩子还小,她要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别生她的气,我回头会好好教她的。”崔庆林低声说道。 陈氏见状,忙补充一句道:“我替孩子跟爹娘说一句对不起。” “行了,行了,吃饭!”崔长河脸上微微泛红,想到刚才为了妻子而责怪小孙女的话,不由地一阵心虚。 崔家院子不小,正房三间,左右各两间厢房。左侧的东厢房是崔庆林一家的住所,右侧的西厢房则住着崔庆森一家。 吃过晚饭,崔庆林一家便回了他们的小屋。 陈氏点亮油灯,然后对女儿招了招手,慈爱的道:“玉梅,爷爷说的话你不要记到心里去。娘知道你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你那么能干。”说着,她抬脸朝丈夫道:“庆林哥,你说是不是?” “是啊。”崔庆林想起女儿下午贴心的举动,心里暖烘烘的,走上来一把抱起崔玉梅的小身子就亲了一口。 崔玉梅咯咯笑了两声,说道:“只要爹娘喜欢我,我就开心了。”自己的亲人从来就只有爹娘和弟弟,经过了上一世,她又如何不清楚这一点呢?所以不管爷爷如何说她,她都不会在意了。前世是自己傻,以为爷爷对他们一家终究有一份亲情,可没想到为了三叔,爷爷还是毫不犹豫地牺牲了他们一家!这一世,她定要让父母看清楚爷爷的真实面孔,避免再次走上前世的老路! 陈氏摸摸自己的肚皮,望向父女俩的眼神里满是温柔。 同一时间,上房里的崔长河夫妻提起了小儿子崔庆和。 “往年这个时候学堂应该放假了,今年和儿怎么还没回来呢?”徐氏语带担心地道。 说起这个,崔长河亦开始担心了:“会不会学堂里有什么事?” 第2节 徐氏叹了口气道:“要不是家里忙,我真想到镇上去看一看。” 崔长河一脸迟疑地道:“要不你把家里的活交给两个儿媳?大郎媳妇养了大半天了,身体总该好了吧。” 徐氏朝他翻了个白眼:“她肚子里怀着崔家的种,金贵得很呢!若是有个万一,我可不就成了罪人了?就怕到时候你会埋怨死我!” 崔长河讪讪地道:“哪能呢?你别生气了,今儿是我说错话了。”说罢,伸手去搂徐氏。 徐氏一把推开他,嗔怪道:“儿子的事怎么办?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崔长河缩回手,赔笑道:“要不明天让二郎跑一趟?” 这回,徐氏同意了:“行,叫他早去早回。” 第二天一大早,徐氏叫住二儿子,吩咐道:“今儿你去镇里一趟,看看你弟弟,怎么田假还没放呢?” 能偷懒半天,崔庆森当然乐意,马上应道:“行,我吃过早饭就去!” 半天过后,崔庆森回来了,屁股后面还跟着徐氏最疼爱的小儿子崔庆和。 徐氏心念小儿子,一看到他便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和儿,你回来了,快坐下歇歇。娘昨晚才和你爹说呢,说学堂怎么还没放假,就让你二哥进镇去看看你......” ”娘!”崔庆和猛地打断了她的话,哭丧着脸道:“我被学堂开除了!” “什......什么?!你说什么?”徐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到了,呆呆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随后身子一软,往后仰倒去。 “娘!”见此情景,崔庆森兄弟慌得赶紧去扶,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徐氏嘭地一声,脑袋磕在了墙上,晕了过去。 “快去请大夫!”崔庆森朝弟弟大喊一声,旋即转过身用力将徐氏抱在了怀里。 “哦哦。”眼瞅着最疼爱自己的母亲晕倒,崔庆和面如土色,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第3章初到 徐氏昏迷有两天了,偏偏大夫说不出任何毛病,这可把家里的一干人给吓坏了。 东厢房里,崔玉梅眉头紧蹙,前一世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啊!她又努力回忆了一遍,当时三叔退了学,奶奶也像现在这般晕倒了,在经过了大夫的诊治后,奶奶晚饭前就醒过来了。这一世,奶奶为什么没有醒过来呢?难道是受到了自己重生的影响吗? 之前崔玉梅也曾考虑过把灵液贡献出来,可一想到徐氏这个奶奶前世带给他们一家的痛苦,她就打了退堂鼓。何必呢?奶奶又不是什么好人,她才不要浪费宝贵的灵液呢! 很快又一天过去了,徐氏依旧昏迷不醒。 夜里,崔长河久久无法入眠,心中又苦闷又悲伤。前有小儿子的被退学,后又有妻子的昏迷不醒,这几天的日子真的过得比黄莲还苦。 徐书怡不知道崔长河一家的伤心,她只是无法接受自己的灵魂进入了一具陌生人的身体,而且进的还是一个古代农妇的身体。 在21世纪,她有熟悉的亲朋好友,有相当惬意的生活,可现在呢,一切都没有了! 徐书怡不明白,不过是在卫生间里摔了一跤,怎么就成了另外一个人呢?老天爷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你转移灵魂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转移到这个贫穷落后的古代农村来?徐书怡极力挣扎着想要离开新的身体,这也是为什么徐氏迟迟不醒的原因。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书怡觉得自己反抗的力量越来越小,恍恍惚惚之中她仿佛听见了一道声音:“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放心......你的父母会有人照顾......” 一大早醒来的崔长河不小心触到了徐氏的手指,紧接着他起床的动作就停住了,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他娘......他娘,你是不是......是不是醒了” 徐书怡慢慢地睁开眼睛,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嗯,扶我起来。” “嗳嗳。”崔长河忙不迭地应道,:“他娘,你慢点。” 徐书怡垂下眼眸,遮住了眼里的嫌弃,开口道:“我饿了好几天了,你给我端点吃的来。” 没一会儿,崔长河端着一碗白米粥进来了,他的身后还跟了几个人。 不大的房间顿时变得拥挤起来,徐书怡皱眉道:“除了兰花,其他人先出去吧。” 崔兰花坐到床边,关心地道:“娘,你还好吧。” 徐书怡摇摇头,指着嘴巴道:“不好,你赶紧喂我吃点东西。” 一碗白粥迅速见了底,崔兰花起身道:“娘还要不要,我再去盛一碗来。” 徐书怡说道:“你帮我打盆水来,我洗一洗。” 肚子填饱了,人也洗漱干净了,徐书怡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又出言道:“兰花,把你三哥叫进来,我有话问他。” 崔庆和这三天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担心母亲就这么没了命,那不孝的恶名岂不是一辈子要跟着他了? 就着窗户里透进来的光,徐书怡把崔庆和看了个一清二楚,心道原主的这个小儿子长得倒是不错。 三个儿子中,崔庆和最受父母的宠爱,这一点从他能去上学就可以看出来。平时这崔庆和一心只读圣贤书,家里的事情是一点也不干的,十多年宠着下来,他或多或少地被崔长河夫妻养歪了性子。 “娘,你找我什么事?”见母亲醒了,崔庆和又恢复了原本的神态。 徐书怡问道:“说吧,为什么会被学堂开除?” 崔庆和愣了愣,敷衍道:“没什么,大概是觉得我出身差,夫子看不上吧。” “胡说!”徐书怡猛地一拍床板,厉声道:“你胆子够大啊,敢骗你娘了!还不老实交代!” 崔庆和第一次看到母亲冲他发火的样子,身体不由地抖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又满不在意地道:“哪有什么别的原因,娘别多想!” 徐书怡呵呵冷笑两声,起身走到房门口道:“二郎,替娘拿根木棒进来。” 崔庆森不明所以,但仍旧乖乖地拿来了一根木头。 一接过木头,徐书怡转身喝道:“三郎,你给我跪下!” “娘......你要干嘛”说话的是崔庆森,而崔庆和却是呆呆地看着徐书怡,一脸的震惊。 “干什么?”徐书怡瞪着崔庆和道:“今日我要行家法!崔庆和欺瞒父母,诬陷师长,合该受罚!” 这一番动静将家里人都引了出来。小辈们不好开口,唯有崔长河不解地道:“他娘,你身体才好,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庆和不听话,我来收拾他!” 徐书怡绷着脸道:“那你进来。” 崔长河一进去,房门“嘭”一声关了起来。 门外的人不敢进去,想了想还是各自散了开来。 “二哥,娘和三哥这是怎么了?”崔兰花叫住了崔庆森。 崔庆森此时也是一头雾水呢,摸摸后脑勺道:“我也不知道,娘就让我拿根棒子,我不知道她要打三弟啊!” 什么?!尚未走远的崔玉梅也把话听在了耳朵里,心里止不住地猜测:奶奶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呢?这里面又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等着他们一家三口呢? 崔庆林和陈氏相互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拉着女儿的手回了东厢。 面对着父母严厉的目光,崔庆和终于低下了头,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崔庆和一个姓赵的学子一道去了勾栏院,中间赵姓学子与人起了冲突,崔庆和帮着朋友教训了对方,这件事不知怎么地就被学堂的曾先生知晓了,这才有了开除一事。 听完儿子的话之后,崔长河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徐书怡倒是不怎么惊讶,古代的学子们逛勾栏院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她不满地看了眼崔庆和,崔家这般贫苦,他哪来的钱跟人去胡混?想到他每次回家都要领钱,徐书怡眼中的不满更甚了,一家子辛辛苦苦赚钱供崔庆和读书,不成想崔庆和就是这般挥霍的,真是个人渣! 第4章教子 反应过来的徐书怡冲着崔长河大声道:“孩子都被我们宠坏了,居然敢跑去勾栏院!他爹,你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崔长河点点头,举起手上的木棒便往崔庆和背上打去。 从小到大,崔庆和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立时“嗷”地一声歪倒在地上。 见状,崔长河担心了,手一松,赶紧蹲身去看儿子的情况。 一旁的徐书怡凉凉地道:“出息!你爹心疼你,打得根本就不重,你装什么呢?” 崔庆和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嘴里直呼“痛痛痛”。 到底是最最宠爱的儿子,崔长河抬头对徐书怡道:“他娘,打也打过了,孩子知道错了,咱们还是送他去房间吧。” 闻听此言,徐书怡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崔长河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一般,你哪只眼睛看出来这孩子已经知道错了?还有,轻轻一棍下去就叫惩罚过了? 大抵是徐书怡眼中的诧异太过明显了,崔长河被她看得有些尴尬,放开了本来扶住儿子的手,问道:“他娘,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问孩子?” 徐书怡盯着地上的崔庆和道:“你起来。你再不起来的话,信不信我让你爹再打你一棍?” 崔庆和身子一僵,心中一片茫然,为什么娘对他的态度起了这么大的变化?这还是那个宠他如命的娘吗? 徐书怡不知崔庆和已经起了怀疑之心,拉下脸来道:“三郎,你老实交代,平日里娘给你的钱用到哪儿去了?” 崔庆和弓着背,嗫嗫不能作答。 见他这般模样,徐书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三郎,为了供你读书,我们一大家子每天拼了命地干活。你看看你爹和两个哥哥,再看看你自己,你去逛勾栏院,亏不亏心?” 崔庆和缩了缩脖子,辩白道:“我去那里是为了吟诗作赋,娘你不知道......” “哟,还真当你娘是傻子了!”徐书怡打断了他的话,一脸似笑非笑:“既如此,你倒是说说,作了哪些诗啊?” “我作了......作了......”崔庆和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半响才挤出一句:“月色朦胧佳人来......” “咚”地一声,徐书怡将床上的一只枕头扔到了崔庆和身上。 “佳人,佳人,果然没学什么好东西!”徐书怡扭头对崔长河道:“这孩子再这样下去,可就真的要毁了!” 崔长河搓着手道:“他娘,没那么严重吧,我看孩子也不差,他刚才说的诗......是叫诗来着吧。呃......我觉着挺好。” 徐书怡彻底无语了,良久才又问出一句:“三郎,接下来你打算如何?是继续念书还是跟着你爹他们种地?” 种地?崔庆和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又白又细,哪里能下地做活?娘从前不是说,他生来就是要念书的吗?难道娘现在不愿意了? 想到这里,崔庆和着急了:“我......我想继续念书......” 徐书怡眉头一挑,问道:“学堂那边不要你了,你怎么继续求学?” 崔庆和一滞,眉宇间露出了忧虑,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崔长河也被徐书怡提出来的问题给问住了,对啊,学堂那边不要三郎了啊,还怎么读书? 早知道你们父子没什么办法,徐书怡在心中叹了口气,说道:“三郎,学堂的夫子为人如何?他平时待你的态度还好吗?” “这......”崔庆和支支吾吾地道:“夫子他性情比较......比较刻板......” 越听,徐书怡的眉拧得越紧,崔庆和或许还有什么事瞒着她,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数数日子,退学的事情起码过去了五六日了,也不知道现在去跟先生求情还来不来得及。 刚穿过来便要面对这样的糟心事,徐书怡不是不烦的,可想到迷糊中听到的那个“照顾好和儿”的声音,她又不得不耐下性子将人找来,总要先问明了一些情况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或是去向先生求情,或是另找个学堂,又或是弃了读书的念头。 “他爹,吃了中饭后,你和我带着孩子进镇去找找夫子吧,我们一起求求夫子,请夫子再给三郎一次机会。” “啊!对对对,他娘,你说得太对了!”崔长河一拍大腿道:“咱们求求夫子,说不定夫子就改了主意呢?” 徐书怡扫了一眼垂眸不语的崔庆和,声音淡淡地道:“三郎犯错,我们绝不能姑息。他爹,你还是继续打吧,否则怎么叫夫子知道我们的决心呢?” 第3节 最后一句话让崔长河心头的不忍不翼而飞,还是自己的妻子头脑灵光!一念及此,他顿时冲儿子喝道:“还不趴下!” 在徐书怡说出那句关于夫子的话时,崔庆和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乖乖地跪了下来。他身侧双拳紧握,牙关紧咬,为了继续读书,被打几棍又算得了什么!等来日,等来日他高中......便是爹娘他们也不得不看他的脸色。 又打了五六棍,崔长河见儿子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忙抬头问徐书怡:“这样......这样够了吧?再打下去三郎他......” “嗯,我去叫二郎把他搀回去。”徐书怡说着站起来道:“三郎先在床上躺一会儿,先去请大夫来。吃了饭,你再去村长家借一下牛车。” “嗳。”崔长河点了点头。 第5章求情 受伤的崔庆和再一次震惊了众人。 崔玉梅忍不住朝徐书怡看了看,她的目光太过灼热,让徐书怡给察觉了。 徐书怡面显奇怪地问:“玉梅,你看什么呢?” 糟糕,被发现了!崔玉梅略带慌张地低下头道:“没......没什么。” 徐书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迈步往前走去。 本来崔庆和是住在西厢的,后来崔庆森娶妻,他便搬了出来。崔长河夫妇新起了两间倒坐房给他。原先的徐氏倒是想过把崔庆林一家安排到倒坐房里去的,毕竟倒坐房采光透气都不好,她舍不得小儿子吃苦,但中间发生的一个小插曲让她最终改变了主意。 崔家所在的上河村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子,村里还有一位大夫。这位大夫有点医术,不光上河村,附近几个村落的人看病也会来找他。 大夫姓朱,年纪和崔长河差不多,他在路上就问崔长河道:“怎么了,是不是你家那口子又不对头了?” 崔长河摇摇头道:“这回是庆和那小子,他被我狠狠打了一顿!” 一听崔庆和被打,朱大夫脚下一个打滑,差点就要摔倒。 “你说什么?你打了庆和,庆和不是......”朱大夫本想说崔庆和向来是你们俩夫妻的心头宝,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 因惦记儿子的伤势,崔长河也没听出朱大夫话里的意思,叹着气道:“唉!孩子不争气啊!” 朱大夫偷偷瞥了瞥有些失望的崔长河,心里直犯嘀咕,莫不是崔庆和那小子在外闯了什么祸? 进了院门,朱大夫被领到了崔庆和的房间。 崔庆和趴在床上,朱大夫撩起他的衣服看了看,说道:“还好打得不重,擦点药,躺几天就好了。” “谢谢你啊,朱大夫。”徐书怡赶紧道了句谢。 朱大夫状似不经意地道:“好端端地,干嘛打孩子?庆和身子骨本就弱,你们以后注意着点。” 徐书怡沉默了会,方才抬起头来道:“三郎这孩子,是我们做爹娘的太惯他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还有些不明是非......我和他爹觉着,要是再不对他严厉管教的话,孩子或许以后会犯更大的错。从前曾听人说过一句话,惯子如杀子,不如棒头出孝子。如今想想,这话还真的很有道理。” 朱大夫呆了呆,在大户人家家里待过的人果然不一样,否则一普通农妇哪有这般见识? 他捋着胡子笑道:“庆和到底是读书人,你们好好同他讲道理,他必是懂的。” 又说了几句“好好休养”之类的话,朱大夫终于出言告辞。 送走了朱大夫,用过了午饭,徐书怡和崔长河带着小儿子出发往镇上去。 牛车的速度不快,路上看到的人难免要问上一句“你们家庆和这是咋了?” 徐书怡全程僵笑:“他受了点伤,我们准备带他到镇里去瞧一瞧。”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了一座小院面前。 崔长河拍了拍大门,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出来开了门,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找谁?” 崔长河颇有些局促地道:“请问......请问您是曾夫子吗?” 听到这句问话,曾城礼心中的疑惑更浓了:“我姓曾,你是......” “曾夫子好。”徐书怡适时出了声。 曾城礼循声望去,待看到牛车上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你们是崔庆和的亲人?” “是,是。”崔长河连连躬身应道。 曾城礼略一沉吟,作了个请的手势,出言道:“请进来吧。”又看了眼牛车,道:“牛车可以放在院子里。” 崔长河面色一喜道:“多谢夫子。” 一家三口,崔长河在前,徐书怡扶着崔庆和在后。 一进正堂,徐书怡暗暗扯了扯崔庆和的衣袖,便见崔庆和深吸了口气,冲着曾城礼拜了两拜,口中道:“夫子,之前学生顽劣不堪,是学生的不是......还请夫子您再给学生一次机会,学生必不会辜负了您的期望。从今往后,学生一定发奋读书,再不三心二意了。” 这番话似乎没有打动曾城礼,他端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如果我没记错,诸如此类保证的话,庆和你已经说过多回了。”他朝崔长河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说来惭愧,许是我教学生的水平不够,这一年,庆和的学业丝毫不见长进。以我之计......莫如二位另请高明? 此言一出,崔长河父子的脸唰一下变白了。 唯徐书怡不慌不忙地道:“夫子,圣人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儿既已知晓错误,烦劳夫子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至于夫子您所说的另请高明,恕我直言,这恐怕不是崔家能做到的事情。崔家只不过区区农家,祖宗往上八代都是目不识丁之人,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会读点书的苗子,当然想着他光宗耀祖的。不瞒夫子,庆和这孩子从前在村里念书时便受到了夫子的表扬,夫子说他不愿耽搁了孩子,又说您学问出众,若是能把孩子送到你这儿,或许以后还真能读出点名堂来。错过了您,我们实在不知道还能从哪里找一位好夫子。” 还有一点,徐书怡没有说,这样被开除的学生,名声肯定会受影响。如果还想继续进学,除非跑到远一点的地方,附近这一块怕是没什么机会了,否则她也不会只给崔庆和两种选择,要么读书,要么种地,而崔庆和也听懂了,若无法打动曾夫子,他最后的命运就是回家种地。 一席话听得曾城礼震惊不已,一个乡下农妇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太令人吃惊了! 良久,他才干咳一声道:“嫂子你......太过誉了,我实在不敢当。” 徐书怡笑道:“我句句发自肺腑,还望夫子您......”一边说一边眼里透出了祈求之意。 不知为什么,曾城礼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重新将目光落到崔庆和的身上道:“为师再给你一次机会,下回再犯,如何求情都没用了。” 听罢,屋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徐书怡看了眼曾城礼,暗道:幸好夫子是个厚道人。 第6章担忧 来时忐忑不安,回时心神大定。 崔长河一面赶着车一面笑道:“曾夫子是个好夫子。”说罢这一句,他又看着徐书怡道:“他娘,多亏你说得话中听。” 徐书怡未及开口,便听崔庆和接话道:“爹说的是。夫子能同意再次收下我,娘那番话起的作用不小。娘,儿子多谢您了。” 徐书怡淡淡地道:“我和你爹也没别的要求,只愿你好好读书罢了。” 崔庆和应道:“请爹和娘放心,我今后一定好好用功,不辜负二老的一片苦心。” 此言一出,崔长河欣慰地点了点头,而徐书怡却只是瞥了崔庆和一眼,心道:现在说得好听有什么用,自要看你今后的表现。 说真的,她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本来她以为要费好一番唇舌,甚至还打算了在曾夫子面前哭上一哭的。 仔细想想,与其说是她那番话打动了曾夫子,还不如说是曾夫子仁慈爱惜。听曾夫子的语气,怕是崔庆和在学堂里并没有用心读书,反而跟着别人沾染了恶习,因而令他越来越失望。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崔庆和屡屡不听劝告,曾夫子失望愤怒之下,或许才说了让人退学的话。 不管其中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好歹她完成了原主的遗愿,心中的愧疚也稍稍减轻了一些。 等三个人回到家,已是申时。 将儿子送到房间,崔长河看着天色道:“他娘,天色还早,我去田里看一看。” 徐书怡知道,正值农忙,多耽搁一天,地里的收成或许就会受影响,便说道:“那我也去吧。”她前世在农村长大,农活做过不少,所以对下地没多大的排斥。 可她的提议受到了崔长河的拒绝,理由是她身体才好,为着三郎又刚刚往镇上跑了一趟,回来再下地干活的话,恐怕身体吃不消。 徐书怡听罢也没坚持,回房间休息去了。 只是她躺下没一会儿,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顿时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之前光顾着崔庆和的事了,倒把崔长河给忘记了,崔长河可是这具身体的丈夫啊!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以后要跟崔长河......一想到这里,徐书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崔长河是个俊俏的男子也就罢了,但他偏偏是一个皱纹满脸,肤色黝黑的庄稼汉,不行不行,自己怎么能跟这样的人睡在一起呢。 徐书怡“腾”地从床上跳起来,嫌弃地看了看被子,接着又看了看床头的小木箱子,赶紧整了几套衣服出来。 捧着一包衣服,徐书怡来到了崔兰花的屋里,顶着对方好奇的目光,她开口说道:“兰花,娘这些日子和你睡,你爹他......他打呼噜声好像老虎吼,娘睡不好。” 崔兰花了然地点点头道:“爹近段日子干活累了,不然呼噜声也不会这么响。娘你身子才好,合该好好休息。” 听到她的回答,徐书怡一颗心落了地,幸好有个孝顺的女儿。她想着,能躲过一阵是一阵,日后再可以想别的办法。对于崔长河,她可以客客气气地待他,但如果他不识相,硬要和自己做夫妻之间的事情,那她也不是吃素的! 晚上,崔长河回来,徐书怡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他爹,你呼噜声太大,我晚上睡不好。这些日子,我就跟兰花一道睡。” 闻言,崔长河马上表示了理解:“他娘,你怎么不早说?都是我害了你!” 徐书怡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崔长河待原主确实不错啊!那以后自己提分床睡的要求,崔长河应该也会同意的吧?只不过,她得找出一个好理由来。 看到了希望的徐书怡毫不吝啬地给了崔长河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爹,不关你的事,我多养养就好了。” 崔长河不自在地摸摸后脑勺道:“他娘,咱们先去吃饭吧。” “好。” 饭桌上,崔庆森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爹,娘,我看咱家地里的粮食收得差不多了,明天我打算去老丈人家瞧一瞧。” 见公公皱了皱眉,方氏心一凛,忙说道:“爹,您知道的,我爹身体不好,弟弟年纪又小,我担心他们来不及收粮食。” 说着,她又冲徐书怡讨好的笑了笑:“娘,当家的就去帮一天。” 徐书怡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好像从两家订了婚以后,这崔庆森便时常往岳家跑的。自己的儿子如此惦念岳家,原主为此多少有点不高兴,但方氏会说话,经常捧着原主,所以原主后来对这种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爹,地里的活怎么样了?” 崔长河回道:“稻子是收的差不多了,只是近段时间家里也忙......”他顿了顿,看着面带忧愁的二儿媳,终于同意道:“二郎去帮一天吧。” 方氏松了口气:“谢谢爹,谢谢娘。” 饭桌的另一边,陈氏听着公公和弟妹的话,心情忽地有些低落。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徐书怡,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除了崔玉梅。 崔玉梅脑子一转,立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姥姥姥爷家也是劳力不足,娘心里肯定很想让爹去帮一帮的,但现在既然二婶他们已经先提出来了,那爷奶再如何也不会放爹离开了。否则,地里的活谁去干呢? 但眼睁睁地看着母亲难过,崔玉梅自问很难做到,她想自己还是个孩子,有些话说一说也无妨。娘怕爷奶,她可不怕。再说,她还打算让爹娘对爷爷彻彻底底冷心呢。 于是,她咬着筷子,一脸天真地道:“爷爷,二叔去给二婶家干活了,那我爹能不能也去姥姥姥爷家干活?” 崔长河脸一拉,说道:“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事干嘛?” 崔长河的态度让徐书怡见识到了什么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她毕竟不是原主,所以对崔庆林夫妻也没有那么讨厌。她对崔长河道:“一碗水要端平,既然让二郎去岳家了,大郎也去半天吧。” 一听这话,陈氏喜不自禁:“爹,娘,我......” 第4节 “好了,好了,吃饭。”崔长河用筷子敲了敲桌沿:“大郎,你娘既说了,你明天下午就去个半天。” “嗳,嗳,都听爹的。”崔庆林连声应道。 崔玉梅快速地低下头,掩盖住了眼里的震惊,奶她太奇怪了,越来越奇怪了! 第7章福利 白天干活累了,所以男人们在晚饭后就上了床。 正房西边是崔兰花的房间,她就着烛火低头绣着帕子。 徐书怡看着昏暗的烛光,禁不住催道:“兰花,帕子明早再绣吧。对着这样暗的光,时日久了,娘担心你的眼睛受不住。” “知道了,娘。”烛火映着崔兰花清秀的面庞,浮上一层淡淡的光,看着有股别样的美丽,她口上虽答应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徐书怡无奈地摇摇头,坐到崔兰花的身边,也不说话,只紧紧盯着她看。 时间一长,崔兰花忍不住了,被看得十分尴尬,红着脸说道:“娘,您别看我了,我这就熄了灯。” 烛火一熄,房间里即刻暗了下来。黑暗中,只远远地听到两声犬吠。 崔兰花的这张床比较小,徐书怡又不习惯挨着别人的身体睡,躺了一会便觉身体隐隐发麻,说不出的难受。 “兰花,你里边还有没有空间了?娘翻身有点困难。”徐书怡小声说道。 崔兰花朝墙壁那边又移了移,问道:“娘,这样行吗?” 徐书怡无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嗯,这样很好。” 辗转反侧了许久,徐书怡终于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睡梦中,徐书怡梦见自己置身于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定睛一看,这个房间不正是她之前跌倒的地方---卫生间吗?她看着台子上熟悉的物品,心里五味杂陈。渐渐地,她的视线移到了半人高的镜子上,镜子里面清晰地照出来了一个人影:暗黄的肤色,满额的皱纹,斑白的头发......看着看着,徐书怡突地发出一记恐惧的尖叫声,随即她猛地惊醒,眼睛亦睁了开来。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细密汗珠,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真没想到,同样是三十六岁,原主看上去居然会是这么地老。唉!自己怎么就穿到这具身体上来了,好歹老天爷给个年轻一点的身体啊! 此梦过后,徐书怡怎么也睡不着了。估计是对卫生间还有怨念吧,不然也不会梦到,她这样想着。 可是,当她的脑子里闪过卫生间三个字的时候,忽然,一件令她极其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她发现自己居然再次出现在了那面镜子跟前。 怎么回事?难道这么快又做梦了?徐书怡似是想到了什么,紧接着便狠狠心,使力扭了一把自己胳臂上的肉,很快地,从胳臂上传来了一阵阵的痛,她顿时傻眼了。不是做梦,莫非她又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想到此,徐书怡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赶忙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但令她惊讶的事又发生了:卫生间的门不见了!她压根就找不到出去的路! 转瞬之间,她的情绪落到了谷底。然后她回忆起了昏迷时隐约之中听到的那番话,不由地暗笑自己的异想天开,既然穿过来了,又哪能轻易地就回去? 领悟的刹那,徐书怡的耳畔响起了一道声音。她闭了闭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人又回到了小床上。 徐书怡定了定神,原来小说里说的是真的,真的有穿越福利这回事!因为她出事的地方是卫生间,所以她获得了可以自由出入前世那个卫生间的机会,里面的东西她可以用,比如牙膏,洗面奶,护肤霜之类的,这些东西即便用了也不会见少。此外,她还可以把外面的东西带进来,但里面的东西是不能带出去的。 虽然这项福利比起什么灵泉啊,空间啊,系统啊之类的实在是差得很远,但徐书怡还是觉得比较满意。要知道,在古代上厕所,刷牙确实是两件比较麻烦的事啊!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粗糙的皮肤,暗道,总算有希望把皮肤恢复得好一点了! 天刚蒙蒙亮,屋外便传来了一阵响动声。 徐书怡看了看身边仍睡得香甜的崔兰花,赶紧抓住机会进到卫生间洗漱了一番。 随后,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声音是从厨房那边传过来的,徐书怡快要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氏。 看到徐书怡的瞬间,陈氏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害怕,轻轻地喊道:“娘。”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徐书怡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关心道:“你还怀着孕,应该多睡一会儿的。” 陈氏闻言一怔,脸上露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谢......谢娘的关心,我......我休息得差不多了。爹他们早得要去地里,我就想......想快点给他们做好饭。” “那这样,我们俩个一起做。”徐书怡说着卷起了衣袖。 陈氏唯唯说了声好,接着走到柴房去搬了一小捆柴。 没一会儿,崔长河以及崔庆林崔庆森陆续起床了。 见到徐书怡忙碌的身影,崔长河皱眉道:“他娘,做饭的事不是有大郎媳妇吗?你说你身体才好,怎么不多睡会儿?” 徐书怡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对崔长河好一些,毕竟以后崔长河没有“性福”了,她笑着说道:“不就做一顿饭吗,哪有你干活那么累?你别管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快洗洗,赶紧吃饭去!” “大郎媳妇,你也去吃,别把肚里的孩子饿坏了。”徐书怡见陈氏又端起了一只木盆,忙出言阻止她:“你不要急着干别的家务活,家里还有其他人呢。” “嗳,嗳。”陈氏从来就是软弱的性子,对于婆婆的吩咐很是听从。 眼看着男人们都用完了饭,崔兰花以及西厢的方氏仍旧没什么动静,徐书怡的脸色变了变,心里有点不大开心。 方氏到底是做人儿媳的,虽说有孩子要照顾,可到了这时,也该出来看一下情况吧。人陈氏怀着孕,也没见偷懒啊!方氏这样下去可不行,徐书怡一边想着一边冲西厢高声道:“二郎媳妇,该起床了!” 第8章念头 方氏和陈氏一样,都是农家女子,平时在家是干惯了活的。刚嫁进崔家时,方氏表现得十分勤劳能干,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注意到了公婆对老大一家的态度,心里遂起了一点小心思。有一次她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把原本做饭的活推给了陈氏。当时陈氏没有丝毫怨言就接手了过去,这让方氏十分开心。从此之后,她时常变着法子把活推给陈氏,而陈氏果然不出她所料地每次也同意了。时日一长,方氏就觉得把活交给陈氏去做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今方氏偷懒已经习惯了,特别在生了女儿之后,她仗着二老对孩子的疼爱,便经常打着照顾孩子的借口躲在房间里啥事也不干。 可今日,睡得正香的方氏却被门口传来的一记高喊给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接着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儿,这才磨磨蹭蹭地披了衣服下床。 房门打开,方氏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婆婆,忙露出一个笑道:“娘,我晚上要给芬儿喂好几次奶,这不,早上就起不来了。” 徐书怡对事实情况心知肚明,不过她并不打算揭穿,只说道:“明知你男人一早要去给你娘家干活,怎么样你也得起来为他做顿饭吧。” 此言一出,方氏的脸红了,嗫嗫说道:“芬儿一个人......我担心......” 徐书怡摇头道:“芬儿那孩子,哪次不是要睡到日上三竿?便是孩子醒了,她一哭,我们还能听不到?二郎媳妇,你休养的日子也够久了,别总偷懒不做家务。” “娘,我没有......”方氏急忙辩解道:“芬儿这丫头太黏我,我一时走不开,不是故意要偷懒的。” “行了,行了。”徐书怡打断了她的话:“听你爹说,地里那边还有不少活,今天你就出去帮个半天吧。” 方氏一听大惊失色:“娘,那......那芬儿醒了要找我怎么办?” 这句话令徐书怡听得非常好笑:“难道我和你小姑都不是人?你大可放心,一个小孩子我们还应付得来。” 语毕,徐书怡再不给方氏说话的机会,抬腿朝崔兰花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徐书怡发现崔兰花已经坐起来了,便笑道:“娘本来还想叫你起床呢。” 崔兰花有些难为情地道:“娘,我起得太迟了。爹他们是不是早就出去了?” 徐书怡趁机教育她道:“嗯,他们才出去。兰花啊,娘同你说,以后不要老躲在房间里绣花。这一方面呢,长时间绣花对你的脖子,眼睛不好;另一方面呢,你年纪也不小了,除了绣花之外,其余的也得上上心,娘说的可有理?” 崔兰花起初还有点迷糊,后来才有点回过神来,白嫩的脸上立时泛起了两朵红云:“娘,我知道了。” 徐书怡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软发道:“今日娘给你派个活,你二嫂要下地去,你就帮她带带孩子,如何?” “嗯。”崔兰花马上同意道。 徐书怡看着崔兰花,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她忍不住悠悠叹了口气,挤出一丝笑道:“娘先出去了,还要去看看你三哥呢。” 崔长河和崔庆林早就出了门,而崔庆森仍在堂屋里坐着。 看到徐书怡出现,崔庆森一脸犹豫地问道:“娘,要不要给岳丈家带点东西过去?” 徐书怡先是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而后便问了一个问题:“二郎,你去岳家帮忙干活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把家里的东西提过去?难道方家连给你吃顿饭都吃不起吗?”也难怪徐书怡这会儿会来气,从原主记忆当中得知,崔庆森夫妻时常去方家,去的时候回回不空手,可方家呢,收了崔家那么多东西,却从没见他们回过什么礼,这也太过分了些吧。 崔庆森不防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连忙摆手道:“怎么会呢?我去帮忙,岳家当然会招待我吃饭。” 徐书怡板起脸道:“既如此,你还不快去?记得早点回来,家里可等着你来吃晚饭呢。” “嗳,娘。”崔庆森说着朝厨房方向看了一眼,又对徐书怡说了一句:“玉芬那孩子,拜托娘照顾了。” 崔庆森出了大门后,径直往东边方向走去。东边有座山,名曰鸡公山,他的岳家就在山的另一面。 过了大半个时辰,崔庆森总算到了岳家所在的上林村。 路上,他碰到了几个上林村的村民,那些村民们纷纷跟他打招呼。 一个说:“是方大根的女婿吧,今年又来了?” 一个又说:“庆森,家里活干完了?” 崔庆森答了几句后说道:“各位叔伯忙着,我先去岳家了。” 刚看到女婿时,方家老俩口很是开心,但在见到他空空的双手时,岳母刘氏的脸色却一下变了。 崔庆森没有注意到岳母的脸色,因为他正在问岳父收稻的情况。 方大根叹气道:“庆森,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唉!才收了半天,人就吃不消了。如今地里只有你小舅子一人,你要不来,我们方家还不晓得咋办呢。” 崔庆森听罢,赶紧说道:“岳父放心,我这就出去帮帮小舅子。” 等他人一走,刘氏便埋怨道:“他爹,崔家着实小气,明知我们家日子困难,也不帮衬一下。” 方大根比刘氏明理,说道:“人来帮忙也是好的,何必惦记崔家的东西?再说,我们先前拿的也不少了。” 刘氏撇嘴道:“那是咱家该得的。咱们妮儿嫁过去一年多就为他们崔家添了一个孙女,没准明年还能再添一个孙子呢。” “好了,好了。”方大根阻止了妻子的话:“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可别在女婿跟前说。” 刘氏瞧了眼丈夫的神色,终是没再说下去。 方大根又说道:“你等会儿去张屠夫家割点肉,给力儿补一补。” 一说起儿子,刘氏那点子要给女婿加菜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点头应道:“嗳,我听你的。” 转身,刘氏进了房间,一脸肉痛地从藏钱的地方数了十个铜板,走出来对丈夫道:“上回听妮儿说崔家隔三岔五能吃上肉,可你看看咱们家,唉!” 才难过了一会,刘氏又突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他爹,我有个主意了。妮儿她不是有个小姑吗?好像和我们力儿差三岁,你说要是咱们帮着力儿把崔家的姑娘娶进门,那力儿和咱家的日子......” 方大根轻轻瞪了瞪她,说到:“哪那么容易?”自己家的情况跟崔家怎么比?人家哪会舍得把人嫁过来? 刘氏却不以为意地道:“不是有妮儿在吗?这事或许真能成。妮儿这丫头聪明着呢,把她婆婆哄得可好了。只要妮儿的婆婆同意了,这事就不会有问题了。 儿子十六了,可是亲事还没定下来,方大根心里也很着急。见妻子说得好像蛮有把握的样子,他终于点头道:“行,你找个日子去看看妮儿。” 第9章相处 徐书怡端着木盆到河边去洗衣服。 第5节 才靠近河边,有一个长脸妇人当先同她打招呼道:“长河家的,今日怎么是你来洗衣服?” 徐书怡认出问话之人乃村里出了名爱嚼舌头的赵氏,便笑道:“瞧你说的,洗衣,做饭......哪样不是咱们女人该做的?” 赵氏讪讪一笑,眼珠子一转,问道:“你家大儿媳呢?听说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一直躺在床上偷懒呢。” 哟,当她听不出话里头的挑拨之意呢。徐书怡继续笑着说道:“前阵子特意请周瞎子算过了,说大郎媳妇这一胎是男胎。咱崔家可不是还没有男娃吗?总得当心些,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一出,引来了众人的一片赞同之声。 “是这个理,为着肚子里的男娃,怎么也得小心一些。” “长河家的,你可真是个好婆婆。请周瞎子算,得花好几个铜板吧。” “哪够啊!”这一个说话的人把一双手高高举起来道:“起码得这个数。” 众人见了又忍不住昨舌:崔家可真够大方的! 赵氏见状,挪动几步,贴近徐书怡道:“长河家的,你那绣品卖了好多钱吧。” 徐书怡知道,原主因为在大户人家待过的原因,倒是学了一手针线技巧。虽她的针线活入不得真正大户人家的眼,但在永和镇上也算过得去了。 周遭那么多双耳朵听着,徐书怡一脸谦虚地道:“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再说家里还有那么多的活,光一块帕子都要绣好几天呢。” 赵氏酸溜溜地来了一句:“再怎么着,也比咱们这些人强。要是我,哪里舍得把那么多钱给周瞎子哦!” 就在这时,河的另一边又走过来一个圆脸妇人,恰好把赵氏的话听在了耳里,“扑哧”一声笑道:“立康家的,你不是胡说吗?我记得是上个月的事情吧,你家不是巴巴地找周瞎子给孙子算命吗?” “轰”一下,赵氏感觉自己的脸皮似乎着了火,赶紧低头洗起衣服来。 徐书怡听得好笑,朝那个说话的妇人看了一眼,心道:幸亏你来了,否则这衣服什么时候能洗完都不知道。 出门之前,徐书怡嘱咐崔兰花照顾一下孩子。崔兰花虽然应下了,可她并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此时的崔兰花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拿怀里的孩子怎么办。 关键时刻,陈氏走出来了,语气里带着焦急道:“小姑,怎么了?” 一听到声音,崔兰花眼神一亮,赶紧抱着孩子迎了出来:“大嫂,你快帮我看看,玉芬为什么老哭?任凭我如何哄也没有用,真是急死我了。” 陈氏接过孩子一看,说道:“呀,底下都湿了,怪不得孩子难受了。小姑,你去厨房里盛点糊糊来,我这里帮她换一下尿布。” “嗳,大嫂我就来。”崔兰花转身就去了厨房。 米糊糊端来了,崔兰花看着陈氏小心翼翼的动作,有点羞赧地说道:“娘说要我照顾一下小侄女,我本以为很简单的事呢。不想......多亏了大嫂。大嫂,谢谢你。” 陈氏笑得很温柔:“你才多大,以后生了孩子就知道了。” 崔兰花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大嫂,玉梅人呢?” 说到自己的女儿,陈氏面上浮起心疼之色,说道:“玉梅她在后院的园子里拔草。” “啊?”崔兰花奇怪地道:“可是今早娘出门前不是说了,玉梅不用去拔草的。” 陈氏就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娘不让我做活,又不让玉梅做活,这......” 崔兰花启齿一笑道:“娘惦记着你的肚子,盼着你给家里生一个男娃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娘专门去找周瞎子算过了。” 陈氏听到这话便不由自主地笑了:“都说周瞎子算得灵,我心里一直记着娘的好呢。” 姑嫂俩你一言我一语越来越投机,忽听外头传来一声响动。崔兰花赶紧站起来道:“大嫂,我娘回来了。” 她跨出房门,果见自家娘亲端着衣服盆子进门,便连忙说道:“娘,你先歇歇,衣服我来晾吧。” 徐书怡也不拒绝,随口问了一句道:“玉芬丫头呢?” “娘,我抱着呢。”未等崔兰花张口,陈氏抱着孩子也出来了。 徐书怡朝陈氏点了点头,说道:“你自己的身体当心。” 这一个半天被婆婆关怀了好几句,陈氏感动不已,红着眼圈道:“娘,您对我实在太好了,我......” “行了,别说这种话了。”徐书怡看了圈四周,问道:“玉梅丫头呢?在你们屋里?” “没。”陈氏摇摇头道:“她去后院拔草了。” “什么?”徐书怡一听,大惊失色:“她才多大年纪,唉哟!赶紧的,你去把她叫回来,外面日头多毒啊!” “嗳嗳。”陈氏连忙朝后院赶去。 那头听到母亲和嫂子对话的崔兰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娘今日这个样子,真的很好。她以前就觉得大哥一家挺可怜的,尽管娘再三跟她说大哥一家靠不住,可实际上她心里并不觉得娘说的是对的,只是碍于孝道,不好反驳娘而已。 按说二嫂是她真正的嫂子,她们俩理应更加亲近,但她总觉得和二嫂之间好像始终隔着一层什么东西,反倒是大嫂,勤劳善良,更让她觉得亲切。 “兰花,你稍后帮着把家里收拾收拾,我先去看看你三哥。” “行,我知道了。” 徐书怡进去之时,崔庆和手中正捧着一本《孟子》在摇头晃脑地朗读。 她心中对崔庆和读书的样子颇觉好笑,脸上却装出一副十分赞赏的样子,夸道:“合该如此。三郎啊,你读书也快有十年了吧,明年有没有打算下场试试身手?” 崔庆和微微思索了会,笑道:“这个嘛......得看夫子的意思。” 徐书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只要你用功学习,曾夫子肯定看在眼里的。不过嘛,如果你沉溺享乐,不思进取,曾夫子想必也是会看在眼里的,你说是不是?” 尽管已经确定娘再也不会想从前哪样宠着他了,崔庆和的心里还是不住地涌上了一股失落,面带复杂地道:“娘的话我记住了。” 第10章不满 戴上竹笠,挎上竹篮子,徐书怡朝村外的农田而去。 双抢时节,农民们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分分秒秒都十分宝贵。这时候,下地干活的人基本不回家吃中饭,只让家里人把饭食和水送到田头。 方氏眼尖,一看到徐书怡的身影,便大叫起来:“爹,大哥,看,娘来了!” 两个男人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一看,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来。 崔长河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接过徐书怡手上的东西道:“他娘,累了吧?” 听到这句话,徐书怡心里因天热而带来的烦躁一下消去不少。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对大儿子一家是不好了一点,但对原主确实是没话说的。可惜,年纪太大了,长得也不好看,不然自己真有可能和他好好做一做夫妻的。 “他爹,走,到树荫下去吃饭。”徐书怡招呼道。 树荫下,徐书怡取下头上的竹笠,露出一张颇为干净的面孔,和崔长河坐在一起,对比十分明显。 两个男人对此毫无感觉,但方氏看了就有点不是滋味了,犹豫了会,她开口道:“娘,芬儿怎么样了?有没有哭得很厉害?” 徐书怡知道她问话的意思,遂说道:“忙了半天了,下午回家吧。”说着又对崔长河道:“他爹,家里还有多少稻子没割?下午我和你一起收一收。” 崔家田多,光稻子就种了十多亩,经过几日没日没夜地抢收,如今只剩下差不多一亩没割了。 若是单崔长河一人,或许这一天无法完成收割,但加上徐书怡就不同了。 想了想,崔长河还是同意了:“大郎,你把稻子挑回去,之后再去你岳家吧。” 顶着大太阳,徐书怡坚持了近一个时辰,汗水早把头发给打湿了,一缕缕地贴在了脸上。手臂,脸被稻子叶割伤了,一碰就火辣辣的疼。 她直起腰,捶了捶后腰,咬牙继续割起来。 之后,她又和崔长河两人把割倒的稻子装起来,回家后再打谷。这时候并没有那种用脚踩的人力打谷机,农家打谷采用的是木棒,这样打谷不但效率低下,人也会很辛苦。 崔长河一回家就赶紧打谷,而徐书怡则在屋里休息了会,随后喊了崔兰花出来:“兰花,你去叫上你二嫂,咱们一起去晒谷场那边收谷子。” 方氏听见崔兰花的喊声,很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轻轻地嘀咕了一句:“娘待大嫂也太好了吧,也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 许是白天干活太累了,方氏在看到归家的崔庆森时,眼里就带上了几分委屈之色:“当家的,不是我要抱怨,家里这么忙的时候,娘还顾着让大嫂休息,反倒是我,累得跟狗似的。娘可不是偏心大嫂吗?你瞧瞧咱们芬儿才几个月大,你说我在外面哪能放心?” 崔庆森有一点同他爹很像,那就是疼老婆。方妮这个媳妇还是他自己看上的,当时为了把人娶回家,老实的他第一次忤逆了父母的意思。 方氏的诉苦马上引来了他的安慰:“我知道,我知道,要不明天你在家歇上一天,就说身体不舒服,你看怎么样?” 能歇息自是最好不过,但方氏并不满足于仅仅一天的休息时间。 她趴在崔庆森的身上道:“当家的,你看看我的脸,还有我的手,你说会不会脱皮发烂?” 崔庆森捧起她的脸,仔细瞅了瞅,心疼道:“好像看着确实不大好。” “我就说是吧。”方氏翘起嘴巴,撒娇道:“你说要不要让朱大夫过来瞧一瞧?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痒得很,也疼得很。” “啊,你怎么不早说?”一听这话,崔庆森急了,连忙推开妻子就要下地穿鞋。 方氏动作迅速地拦住他道:“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明儿再去请朱大夫来吧,我晚上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崔庆森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妮妮,苦了你了。我明天就跟娘说,让你最近别干重活了,就在家烧烧饭,喂喂鸡什么的。大嫂能歇,没道理你不能歇。再怎么样,你还是娘嫡亲的儿媳呢。” 方氏听得心花怒放,凑上去“吧唧”亲了丈夫一口。 崔庆森搂住她,刚想继续深入下去之时,床上的女儿突然发出了一记响亮的哭声。这一声将夫妻俩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方氏熟练地解开衣服,趁着喂奶的工夫问起了娘家的情况:“我爹娘他们都还好吗?我弟呢?家里收稻子收得怎么样了?” “还好吧,今儿我一天帮下来,总算把稻子都割完了。”崔庆森回答道:“只是后面我恐怕不能再去帮忙了,不然爹娘他们要不高兴了。” 这话让方氏听了不悦,梗着脖子道:“都是自家人,哪有不帮一把的道理?你是我男人,也是我爹娘的半个儿子,怎的就不能帮了?你别以为我没听见,早上娘说的话真正令人寒心。你说我嫁过来以后,孝敬公婆,体贴丈夫,辛苦持家,哪样没有做到?不过是给我娘家那边带点东西,娘就说这么难听的话,我想想真是难受!” 崔庆森叹了叹气,说道:“其实娘也没说什么,她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不信的话,下回肯定会让我们多捎一点东西回去。” 方氏却凉凉地道:“依我看啊,咱们娘自打伤了一回后,这性子......啧啧......可不好说了哦。” “你别瞎说。”崔庆森说道。 方氏白了他一眼:“你琢磨琢磨娘这几天的行为,是不是很奇怪?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中邪了?” “你胡说什么呢?”到底是自个儿的母亲,即使面对的是心爱的妻子,崔庆森也生了怒火。 方氏一脸委屈地道:“我不就随口一说吗?你干吗同我生气?” 崔庆森缓了缓语气道:“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要让爹听见了,你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一提起公公,方氏这才消停了。 第11章震惊 地里的活又忙活了半个月,崔家人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崔庆和去学堂的那天,徐书怡提出来搬去他的屋,理由是崔兰花的床太小了。崔长河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至于其他人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有了单独的房间,徐书怡一下感觉自由了许多。洗漱完毕后,她就着明亮的灯光继续完成白天的绣活。 穿过来之前,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公司文员,平时也就打打表格,复印复印资料什么的,反正就是一些很简单的工作。 第6节 穿越过来后,她不是没想过要在这里干出一番事业的,可她左思右想,就是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美食?不好意思,她没这个厨艺水平。搞发明?她一个文科生,这方面好像也不灵光。 正为难着,崔兰花拿着一方帕子过来向她请教了,她一拿起帕子,手就不自觉地动了起来,这才发现原主的针线手艺完好地保留了下来。徐书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让她对生活有了一点点的信心。她想着,无论在哪里,有一门手艺总归不会饿死。 徐书怡的妈妈开着一家小小的窗帘店,在妈妈的指导下,徐书怡会一些简单的缝缝补补,也会裁衣服,但要说到精妙的刺绣,那就差得远了。所以,在得知自己继承了原主的手艺后,徐书怡第一次对异世的生活产生了信心。 手拿着绣好的帕子,徐书怡来到崔兰花面前,带着不自知的炫耀口吻道:“兰花,你看看,我绣得如何?” 崔兰花凑过头来,看到帕子上绣着一幅简单的小黄花图,好奇地问道:“娘,这是什么花?看着像油菜花,细看又不像。” 徐书怡呆滞了会,憋出一句话道:“其实就是油菜花,只不过我把叶子绣得大了,花绣得小了一点。” 崔兰花抬起头微笑道:“还挺好看的。我下次也绣这个吧。” 徐书怡阻止道:“等去了锦绣阁再说,不知道老板娘喜不喜欢呢。” 崔兰花点了点头:“娘想得周全。” 徐书怡笑了笑,将昨晚思考好的事情说了出来:“兰花,你大嫂的手比你二嫂巧,你说要是我也教她刺绣,她能不能学好?” “娘,您真打算教大嫂?”崔兰花一听,有些不敢相信,睁大着眼睛道:“娘以前不是说不愿意嘛......我记得有回教大嫂被您发现了,您还骂了我一顿呢。” 徐书怡尴尬地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你只说你大嫂有没有这个天赋。” 崔兰花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大嫂织出来的布不是咱家最好的吗?可见大嫂手巧。” 徐书怡颔首道:“行,你去把你大嫂叫过来。” 过了一会,陈氏来了,她的脸上明显带着点不安,张嘴说道:“娘,您叫我?” 崔兰花“扑哧”一声笑了,捂嘴道:“大嫂,是好事。” 陈氏一听,心不自禁地就跳动起来。 徐书怡望着陈氏,含笑道:“大郎媳妇,咱家最属你手巧。我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学点刺绣?” “娘......”陈氏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好消息,顿时激动地语无伦次:“儿媳谢......谢娘。我......娘......” “行了,以后每天午饭后我就教你和兰花两个人。”徐书怡说完一句又想起了陈氏的女儿,便补充道:“对了,玉梅有五岁了,也让她过来吧。” “娘......”这回陈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 陈氏带着一脸的兴奋回了西厢。闻听母亲带来的消息,崔玉梅震惊得无以复加,奶奶怎么会说出教娘和自己刺绣的话来? 可是,令崔玉梅震惊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吃中饭时,她再次被惊到了。 “从今儿开始,大郎媳妇呢,跟着我学针线。我考虑过了,如果大郎媳妇真有那个天赋,家里也多个进项不是?家里的织布机只有一台,二郎媳妇你以后用的时间就长一些,比平时多一个时辰吧。”徐书怡特意看了方氏一眼,继续说道:“我和你们爹商量过了,今后你们自己干活挣的钱可以保留一部分,但保留多少得我和你们爹说了算。若叫我们知道你们当中有谁在钱财上欺瞒,那我们叶绝不会姑息,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几个人重重点头,脸上的表情既惊又喜。 徐书怡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随后落在了崔玉梅的身上:“前两天我给三郎整理书房的时候,不小心碰落了一本书。我捡起来一看啊,不得了,那里面好些个字我居然一下子就忆起来了。你们也知道,我从前在宋府待过好些年。宋府什么人家,宋老太爷可是个堂堂的举人老爷。一大家子从老爷少爷到小姐,个个都爱读书。那会儿小姐身边的丫鬟姐姐也曾拿了一本书教我认字,我原本以为忘得差不多了,等看到三郎地上的那本百家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早前的那些记忆又回来了。所以我就想.......与其等记忆慢慢褪去,不如趁此时机先教兰花和玉梅认几个字?你们说怎么样?” 在场之人纷纷吸了一口冷气,不是吧,认字?天哪! 崔玉梅则张大了嘴巴,这......究竟怎么回事?从前家里认字的可只有三叔一个!可三叔那人一向自命不凡,根本看不起家里人,又哪会教人认字?至于奶奶,最多会说几句场面话,从来没听她说过会认字啊! 眼前的奶奶,不会是假的吧?崔玉梅心里突起冒起来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己能重生,那么奶奶呢?奶奶会不会被什么鬼怪给附体了? 一念至此,崔玉梅的身体顿时像绷紧弦的弓,一双眼珠子直盯盯地看向徐书怡。 徐书怡察觉到她的目光,心道,已经是第二次了,玉梅到底在看什么呢。可她面上却是和善地一笑,问道:“玉梅,怎么了?是不是不想学认字?” 崔玉梅身子一震,她旁边的陈氏赶紧说道:“不会,不会,这孩子估计是高兴傻了!” “可不是吗?”方氏接了一句:“十里八乡,能认得几个字的姑娘可没几个。” 崔玉梅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就是高兴的。” 第12章说明 事后,徐书怡对崔长河说了这样一番话:“昏迷的几天里,我梦到了一个自称姓颜的老先生,他教了我好多道理。我记得他有跟我说‘无教而有爱,终为败德’,又说要‘兄友弟恭’,听了这位老先生的话,我才知道先前我做的有不对的地方。我对三郎太过溺爱,将他养得有点自私了。如果一直宠溺下去的话,这孩子以后会很难管。” 崔长河起初听得迷糊,到了后面他才听清楚了,但他并不赞同徐书怡的话:“咱们三郎知书识礼,待咱们也孝顺,虽说前面犯了点错,但总归知道改,怎么听你的意思这孩子今后会学坏?” 徐书怡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说三郎以后一定会变坏,但三郎现在确实是有问题的。我有件事没同你说,之前我问他为何会被夫子开除,他说夫子看不起他。若我们没见过曾夫子也就罢了,可明明曾夫子的为人很好,三郎不但信口开河,而且还不敬师长......” “三郎真这样说了?”崔长河霎时火冒三丈:“早知道我一定打断了他的腿!” “不止如此。”徐书怡脸色沉重地道:“你看咱家三郎,说是出身农家,可农家之事他又知道多少?不知农事,便是以后做了官,这官也是做不长久的。他爹你发现没,三郎近些年和家里人的话越来越少了。我担心,三郎自持读书人的身份,怕是已经看不上务农的两位兄长了。长此以往,兄弟离心,从而祸起萧墙不是不可能的。” 眼见着崔长河的眉皱得愈发得紧,徐书怡还是继续说下去道:“子不教,父之过。三郎这边我们好好教着,而大郎和二郎这边呢,我们也不能薄待了。尤其是大郎两口子,唉!我终究偏爱两个亲生的儿子,对大郎的确差了些。家和万事兴,我不想大郎他们对我们这个家失去信心。他爹,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 “明白,明白。”崔长河重重地点头道:“他娘,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女人。我崔长河能娶了你徐月桂,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听了崔长河感动的话语,徐书怡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长得这么老的丈夫她真的很难接受啊! “他爹,你在打一张小床吧,放在三郎的书房里。”徐书怡忽地说道。 崔长河没问原因,直接点头道:“行!” 东厢房里,崔庆林夫妇一脸的激动。 “秋菊,太好了,娘许咱们攒私钱了,那以后的日子......嘿嘿。”崔庆林说着笑出了声。 陈氏的眼里充满了希望:“嗯,咱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崔庆林点点头,说道:“除了这个,我最高兴娘要教玉梅认字。要是玉梅能识字,等她大了,找门亲事肯定容易,你说是不是?”见妻子点点头,他又问道:“对了,玉梅丫头人呢?” 陈氏答道:“在隔壁屋睡着呢。我先不和你说了,娘刚教我的针法,我得再练练。” 隔壁屋里,崔玉梅躺在床上,心潮起伏。 奶奶为什么突然变了呢?难道真如自己所想的,奶奶是被鬼怪附体了?如果情况真是如此,那鬼怪必是个好鬼怪了。 她翻了个身,想起了前世被奶奶卖给人做小妾的事情,要是......要是奶奶不是奶奶了,那她今世的命运是不是也会不一样了? 越想她心中越发升起了一股难耐的兴奋,忍不住喃喃低语道:“我不知道你是从何方来的鬼怪,但愿你能一直留在我奶奶的身上。我不怕你,因为我其实也是个鬼。所不同的是,你死后附身在了别人身上,而我则是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又或者你是老天安排给我的,除却那珍贵的灵液,老天竟又把你送到了我身边......若果真如此......那就真的太好了! 西厢房里的方氏却有点不是滋味。 “你说娘什么意思吗?如今怎的又惦念起大嫂了?” 崔庆森大大咧咧地道:“娘不是说了吗?要给家里添点进项。我估摸着三弟明年要下场,爹娘他们要给他攒钱。” “那要这样说的话,娘咋不早点教大嫂呢?”方氏不解地道:“家里就属大嫂织布织得最好,她去绣东西了,哪有空织布?” 崔庆森说道:“那不正好?你可以多用织机一会。” 方氏嘴角轻轻一撇,说道:“多了一个时辰,能织多少布?再说了,一匹麻布才值多少钱?辛辛苦苦一个月也赚不了几个钱。” 崔庆森笑笑道:“不是还有我吗?你担心什么?三水哥和我说了,他表叔家要盖新房,叫我去帮忙呢,不但管饭,做一天活还有八个铜钱可以拿。” “真的?”方氏眼睛亮了亮:“他表叔家在哪?” 崔庆森说道:“不远,就隔壁的桃花村。领了工钱先交给娘,以娘的个性,肯定不会给少。” 方氏眼中的喜悦一下退了下去,低声嘟囔道:“如今的娘可就说不准了。” 因她话说得实在小声,崔庆森不由地问道:“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方氏岔开了话题:“说这么久了,不知道芬儿会不会被我们吵醒。” 崔庆森听罢,连忙闭上了嘴巴,朝床的方向望了望。 这日晚饭后,徐书怡把崔兰花和崔玉梅带到了房里。 随后她拿出《百家姓》,一个字一个字耐心地教了起来。 “先学两个字,这两个字念赵,钱。两个字笔画都比较多,不光要会念,你们后面还要细心地练习。纸张笔墨的我们用不起,就蘸着水在桌上练,慢慢来,我会教你们的。” 两个女孩子皆乖乖地点点头,望向书的眼睛充满了渴望。 第13章绣坊 锦绣阁位于永和镇的主街上,楼高两层,雕梁画栋,很是气派。 徐书怡叫崔庆林在外面等着,自己提着一包东西走进了绣坊。 “月桂姨,你来了。”柜台后面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妇女,笑着迎了过来。 “半夏,我来交货了,你看看。”徐书怡说着把包裹交到了妇人的手上。 年轻妇人名叫宋半夏,乃是锦绣阁的老板。她一边打开包裹,一边说道:“月桂姨,地里的活怎么样了?” 徐书怡笑着答道:“辛苦了大半个月,差不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宋半夏笑道:“你跟我客气做啥?对了,月桂姨,我娘上次还问起你呢,说叫你空了去家里。” 徐书怡顺势问道:“你娘身体怎么样?说起来,我有半年没看见过她了。” 宋半夏回道:“唉,还不是老毛病?不过大夫说了,以后只要细细养着,问题不大。” 徐书怡含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回去跟你娘说,说我下个月就会去看她。” “嗳。”宋半夏高兴地应了声,随后她的眼睛便被几块帕子吸引住了,又张口道:“月桂姨,这是什么花,看着挺好看的。” 徐书怡上前瞄了一眼,装作不在意地道:“我瞎琢磨的,你看能不能卖出去?” “怎么不能?”宋半夏一脸的开心:“正愁店里没新花样呢,你这帕子来得及时。” “哦。”听到这一句,徐书怡放心了,拍拍胸口道:“我担心出错就没多绣,想着先来问问你呢。” 宋半夏笑道:“这四块我算三文,其余的就还是两文,你看如何?” 徐书怡当然不会反对,说道:“行。” 宋半夏微微点点头,然后问道:“月桂姨,等会打算领多少活回去?前些日子正好接了荷包的活,你要不要也回去做上几个?只是时间比较紧,半个月后人家就要来收货。” 荷包的价钱比帕子高,但绣制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前面因为考虑到农忙没有接,如今倒是可以带回去几个绣绣。 这般想着,徐书怡遂多问了一句:“不知荷包的花样......” 宋半夏说道:“平安送福图,难不倒你。” 接了活,徐书怡朝屋里又打量了几眼,一个念头突地跃出脑海,她急忙向宋半夏提出了告辞。 外头崔庆林老老实实地蹲在墙角,见自家娘亲出来了,赶紧站起身喊道:“娘。” 徐书怡脚步不停,说道:“走,先去买东西。” 第7节 路过一个小摊位时,崔庆林忽地止住了步子,不好意思地搓手道:“娘,我......我想给玉梅她娘买一根簪子,我......” 徐书怡走进一看,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头花,木簪,荷包之类的东西,购物的兴致顿时提了上来。 “小哥,这些簪子怎么卖?” “不贵,不贵,三文一根。你们随便挑,随便挑。”年轻的摊主显得很热情。 崔庆森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三文钱,好像有点小贵啊! 徐书怡挑了四根簪子并两条红绳,说道:“我们买的多,小哥能不能便宜一点?” 摊主为难地看了眼徐书怡,终是叹口气道:“好吧,算你们十二文,红绳的钱就免了。” 徐书怡还价道:“再少点吧。” 摊主咬咬牙道:“十一文,再不能便宜了。我这也是小本买卖,赚头不多。” 徐书怡从荷包里数出十一文递过去:“给。” 这时,一旁的崔庆林急急说道:“娘,这钱......” “难得给你媳妇她们买东西,这回就算在娘头上好了。”徐书怡打断了崔庆林的话。 崔庆林涨红着脸道:“娘您绣活不容易,我和玉梅他娘怎能......” “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了。”徐书怡再次把崔庆林未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崔庆森的心中涌上来一股暖流,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坦。 两个人又到别处买了一些生活用品,这才踏上了回家的路。 想起在锦绣阁时忽然冒出来的主意,徐书怡问道:“大郎,你木工手艺好不好?” “啊?”崔庆林摸摸后脑勺道:“简单的做椅子,桌子的没问题。娘想要打什么吗?论木工手艺,其实爹才是咱家最好的。” 徐书怡笑道:“瞧我这记性,可不是你爹手艺好吗?” 说着说着,两人就到了停牛车的地方。 小半个时辰之后,车子进了上河村。 徐书怡走在前面,半路上遇到了隔壁邻居何氏。 何氏冲她笑道:“长河家的,你家来客人了,快些回去吧。” 徐书怡客气地笑笑道:“四海家的,谢你提醒了。” 何氏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挥挥手道:“长河家的,你太客气了。要是家里忙不过来,你等会儿就来叫我。” “嗳。”徐书怡重重地应道。 才跨进院门,一张满是笑意的脸孔放大在了徐书怡的面前。 “哟,亲家母回来了。到镇上买东西去了吧,来来来,我帮你拎这个。” 徐书怡快速将包裹往身后一藏,笑道:“都到家了,怎么好麻烦亲家您。亲家,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刘氏眼中的恼意一闪而过,回答道:“我辰时初到的,没想到你和大郎早的出门了。” 大约是刘氏靠得近了些,徐书怡闻到了从她嘴巴里出来的一股怪味,心里一下子膈应得厉害,提着包裹就大步往屋里走,嘴上仍旧客气地说道:“亲家,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要来。如果知道你今儿要来,我就不出去了。” 西边屋门口站着方氏母女俩,方氏一脸讨好地走了过来,说道:“娘,您回来了,辛苦了吧。今儿我娘来看我,还特意带了块猪肉,午饭咱们就做一盘萝卜炒肉,好不好?” 徐书怡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对从堂屋里走出来的崔兰花道:“兰花,你先把东西放进去。一会儿和娘一道去做饭。”她面上装得不动声色,心里却对刘氏的来意好奇起来。 吩咐完,徐书怡扭头对刘氏说道:“亲家,你在二郎媳妇屋里待会儿,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刘氏忙冲着女儿使了个眼色,方氏会意,开口道:“娘,做饭的事哪用得着您?您一上午累了,陪着我娘坐下歇歇。” 来了,徐书怡心中暗道一声,随即说道:“那行,二郎媳妇,午饭便交给你了。” 第14章拒绝 八月中旬之时,刘氏的一个远房亲戚上门,特意给他们家说了个好消息。原来这位亲戚现在干出了一些名堂,遂打算提携刘氏的独子。 刘氏的儿子方力从前在私塾里上过一年学,远房亲戚想接他到镇上做酒楼伙计。如果干得好,以后提拔也不是没有可能。 刘氏夫妻俩自然欣喜非常,自家孩子去了镇上酒楼干活,以后家里的日子还不得变得越来越好? 送走了亲戚,刘氏喜滋滋地对丈夫说道:“这下好了,力儿的前程总算有了。没听我表叔说嘛,力儿头一年一个月拿五十文,之后每年都能加呢。太好了!” 方大根也很高兴,颔首道:“的确是好事,是好事。你明儿往上河村跑一趟,把力儿的喜事告诉妮儿去。” 刘氏脸上笑开了花,回道:“对的,对的,让妮儿也乐呵乐呵。”高兴之余,刘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又说道:“他爹,咱们上回说的事,你看......” “什么事?”方大根有点迷糊地道。 “哎呀,就是力儿和妮儿小姑子的那件事。”刘氏笑道:“原先你有顾虑,担心崔家看不上咱方家,可现在你瞅瞅,力儿的条件摆在这,我就不信崔家还能拒绝。” 方大根其实觉得妻子谋划的事有些不大靠谱,除却两家的条件不说,他后来还考虑到了另外一个因素。 “他娘,这事你先缓缓。力儿到酒楼去当伙计的事一传出去,还怕没说媒的人吗?也不一定非得跟崔家结亲,要是让别人说两家换亲......这总归不大好。” 刘氏却不以为然地道:“换亲是那些无钱下聘,穷困潦倒的人家才会干出来的事。崔家和咱家是什么人家?别人难道还会看不到?他爹,咱们这可不叫换亲,而是叫亲上加亲。” 见丈夫还要再说,刘氏使出了杀手锏:“他爹,老实跟你说吧。妮儿家那个小姑子是力儿看上的,我那天不小心在他面前露了口风,这孩子马上高兴地跟个什么似的。我问过了,说是咱外孙女满月那天看到了崔家的丫头。” “这样啊......”得知是自家儿子看上了对方,方大根再也不好说出反对的话了。 刘氏勾起嘴角,用一种笃定的口吻道:“力儿如今的情况,哼哼,崔家肯定说不出不好来。你啊,就放一百个心吧。” 以上就是刘氏出现在崔家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现下,刘氏抱着外孙女坐在徐书怡的对面,笑着张口道:“亲家母,我今儿来呢有两件事情。一件呢就是过来看看妮儿和外孙女,还有一件事情......呃......同力儿有关。” 徐书怡问道:“你家力儿有什么事?” 刘氏闻言,腰板一挺道:“不瞒亲家母,我家力儿出息了。这不,我一个远房表叔昨天来家里了,说要带力儿去酒楼当伙计。永和镇上的一品轩,你知道不?我远房表叔在那里当二掌柜呢。” 一品轩的名头当然听说过,永和镇上总共三家大酒楼,一品轩就是其中的一家。没想到,刘家还有这样一位能干的亲戚。 徐书怡露出笑容道:“那我要说句恭喜了。” 刘氏得意地睨了一眼徐书怡,说道:“力儿一个月有五十文呢,过年还要另算。满一年后,他的月钱就能往上提。你说说,这是不是比一年到头在地里干活要来得好?” 徐书怡很给面子地重重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猜测着刘氏说话的用意,总不可能就是过来显摆的吧。 正想着,她的耳边再度响起了刘氏自得的声音:“现在村子里还不知道咱力儿要去镇上的事呢。要是知道了,那上门来提亲的怕是要踩断门槛了。不过我和力儿他爹商量过了,力儿还年轻,过上两年,家里的日子好了再娶妻也不迟。” 徐书怡不明其意,只敷衍地道:“说的是,说的是。” 刘氏抿嘴一笑,接着提了一个在徐书怡听来比较突兀的话题:“亲家母,你家兰花......我没记错的话,今年十三了吧。” 徐书怡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回答道:“是啊!” 刘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出口道:“不知你和亲家公有没有帮着兰花相看人家?十三岁的年纪,也该定亲了。” 这句话一出,徐书怡有些回过味来,难不成刘氏替她儿子相中了兰花?可崔家已经娶了刘氏的女儿了,她难道不担心被别人说换亲? 下一刻,刘氏说的话果然验证了徐书怡心中的猜测。 “力儿自打上回在玉芬的满月席上见了兰花一面后就有些念念不忘。这孩子跟他爹一样,是个长情的,认定了一个人就不大会变心了。你看,力儿有心,你家兰花呢,又到了年纪,是不是可以考虑两家再结亲?这亲上加亲,也是件好事不是?” 徐书怡低头沉思了会儿,照刘氏这么说,方力倒也算是个好人选。只是换亲的名声,还有崔兰花自己的意愿......她不能不考虑。 “亲家,结亲是大事,我一个人可做不了这个主。兰花他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很是看重呢。等他回来了,我再和他商议商议,过些日子再给你答复吧。” “啊?”刘氏一听,多少有点失望,不是说崔家是由徐氏说了算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崔家还是看不上我方家? 一想到这儿,刘氏怒气陡生,沉下脸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亲家母,谁不知道这家里是你说了算?只要你同意了,亲家公还能说啥?” 见刘氏生气了,徐书怡也不高兴了,我又没拒绝你,不就说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吗?你拉着脸做什么? “亲家,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谁告诉你家里我做主的?莫非是二郎媳妇?你们这不是要逼着我去死吗?咱们女人哪个不知道三从四德?未嫁从父,既嫁从夫......若是今儿你的话传了出去,叫我今后怎么做人?就连我家兰花今后的名声也......亲家,你倒是跟我好好说说,你是哪儿听来的这种话?” 刘氏被徐书怡的话说得面色一白,糟糕,自己说错话了!她赶紧补救道:“亲家母,我随口乱说的,你别放到心里去。我只是替力儿着急,我......” “亲家,我以后可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了。”徐书怡此时已失了耐性,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厨房的饭做好了没,亲家就留在这里陪陪孩子吧。” 第15章生隙 因这个小小的插曲,徐书怡后面愣是没给刘氏再次开口的机会。 一吃完饭,徐书怡便道:“亲家难得来一趟,多和二郎媳妇说说话。我们旁的人就不打扰你们了。” 然后又对崔兰花道:“兰花,娘今儿领了荷包回来做,锦绣阁那边催得急,等会儿我们就抓紧时间做。” 刘氏闻言,眼里划过了一丝失望。 等母女俩个坐一起时,刘氏面色黯淡地道:“妮儿,娘前面说错话了,你婆婆她怕是生我的气了。” 方氏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怎么回事?” 刘氏隐约意识到自己给女儿添了麻烦,心虚地说道:“不是你说家里由你婆婆说了算吗?可我一提你弟弟的事,你婆婆却说做不了主......我一生气就......就......” “就怎么了?”方氏提着心问道。 “我就把你告诉我的话说了出来,那个......”刘氏不敢低头看女儿的眼睛。 “什么?”方氏惊得跳了起来:“娘,你怎么......怎么能......”终归是自己的母亲,方氏没有把指责的话说出口,但脸色难看是一定的了。 见女儿此刻面孔通红似要落泪,刘氏也跟着难受起来,说道:“妮儿,娘......不是故意的。说不定.......说不定你婆婆不会想到你身上去呢。” “娘你不知道,我婆婆那人精明着呢。”方氏苦笑道:“娘一走,婆婆肯定要收拾我的。” 刘氏心疼地望着女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说道:“要不我去同你婆婆说,就说这些话是从你大嫂那儿听来的,你看怎么样?” 方氏摇头道:“不行。若在从前,娘的这番打算定是有用,可如今嘛......婆婆不知怎的,待大哥一家好了许多,倒是我和芬儿他爹......唉!不说也罢!” “怎么?”刘氏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难道是你婆婆脑子糊涂了?自个儿的亲骨肉不亲近,反倒看上前头婆娘留下的孩子了?” 说起这些日子婆婆的突变,方氏是满腹牢骚,但偏又不能在丈夫跟前说,现下自己的母亲来了,她顿感找到了可以一吐苦水之人。 “可不是吗?不是我埋怨婆婆,她近些日子做的事情也太离谱了。先是教大嫂刺绣,后又带着玉梅识字......娘你说,我婆婆奇不奇怪?便是想搏个好听的名声,也不至于这样吧。” 刘氏听罢,不屑地撇嘴道:“你婆婆的名声......啧啧,不是我说,能好到哪里去?她也真是笨,崔庆林又不是从她肚子里蹦出来的,何必呢?” 方氏很是赞同母亲的话,凑近去压低声音道:“我怀疑我婆婆是中了邪了,不然哪会变得这么快?” 第8节 刘氏心头一震,问道:“你和女婿也说过了?” 方氏点头道:“说了,还被他教训了呢。” 刘氏不满道:“女婿怎么回事?你一心为他打算,他倒好,还怪起你来了。你不说我还忘了,娘做姑娘的时候,村子里曾经发生过一件事。当年,老张家有一位姑娘,也不知怎么回事,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那性子就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后来啊,那家人请了贾神婆来,贾神婆说啊,那姑娘沾染了不干不净的东西。你听听,是不是同你婆婆的情况差不多?” “真的吗?”方氏听得有点害怕了,拉着母亲的手道:“娘,要是我婆婆也是那样......” 母女俩不知道的是,门口这会儿正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越听脸涨得越红,到了后面,他青筋暴起,显然已是极度愤怒。随后,“啪”地一声,他手上一支木簪断了开来。 顾不得手掌上冒出来的鲜血,崔庆森看了眼半关的房门,转身恨恨离去。 眼看着日头渐渐西沉,刘氏站起来道:“天色不早了,娘还要赶回去呢。” 方氏眼里露出了不舍:“娘,您今后多来看看我啊!” “娘知道。”刘氏爱怜地道:“娘只生了你和你弟弟,你们俩个啊,我一样疼。” 方氏面上绽放出一个笑容来:“娘你先等会儿,我去叫婆婆。” 她走到外面,刚刚迈了几步,脚下忽地踩到一样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根断裂了的木簪。咦,这儿怎么会有木簪,而且还是断掉了的? 跟着后面出来的刘氏疑惑地看着女儿的背影,问道:“妮儿,怎么了?” “娘,你看看这个。”方氏摊开手,将木簪露了出来。 “啊呀,这么好看的簪子,怎么就断了?”刘氏惊呼道:“太可惜了!” 看着木簪,方氏隐隐的生出一丝说不清的担忧。 “娘,婆婆今日去了镇上,你说这根簪子会不会是她买来的?” 刘氏笑道:“怎么会......”但她的话才开了个头,脸上的笑容又突然一下子僵住了,怔怔地看着女儿道:“你是说......你是说你婆婆有可能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方氏白着脸道:“现在还不知道,我去叫婆婆出来。” 说着,她来到了崔兰花那间屋,朝里面喊道:“婆婆,我娘要走了。” 徐书怡放下手中的绣活,拉开门走了出来,直接对站在院子里的刘氏道:“亲家要走了,家里还有些鸡蛋,走的时候就带去吧。” 母女俩个听徐书怡这么一说,心顿时放了下来。 刘氏说道:“亲家母客气了。” 徐书怡笑了笑,也不多说,转身去了厨房。 “妮儿,你就是爱瞎想,把我吓得哟......”刘氏走过去轻声道。 方氏的心却仍旧没轻松起来,一双秀眉微微拧起,不是婆婆,那会是谁呢?总不会是什么人往家里投簪子吧。也怪自己粗心大意,光顾着和娘说话了,门也没关紧。和娘说的话要是被大房一家子听去了倒也没什么,但要是被家里别的人听去了呢? 第16章衣架 徐书怡觉得崔庆森夫妻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好像两个人一下子就沉默了许多。 她不知道夫妻俩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觉得,有事情就要尽早说开来,也省的拖下去成为真正的麻烦。 晚饭过后,她把崔庆森叫到一边道:“那根木簪给你媳妇了吧?她可喜欢?若是不喜欢,娘这里还有一根没戴过的,你带去让你媳妇瞧一瞧。” 耳听得母亲诚挚的话语,崔庆森心里越加不好受,喑哑着声音道:“那根木簪......芬儿娘很喜欢,谢谢娘。” 徐书怡沉默了会,问道:“二郎,娘看着你今日好像不大对。是不是和你媳妇吵架了?别怪娘多心,你前面可是一个眼神都没落到你媳妇身上。以你们两夫妻的感情,这事......” “娘,没什么。”崔庆森不想自己母亲担心,故作没事人似的笑道:“我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会不知道?不过是下午干活累了。” 徐书怡不是看不出崔庆森的心思,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会执意要求个答案。点了点头,她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娘不打扰你了。” “嗳,娘你也早点歇息。”崔庆森笑着应下了,可是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芬儿她娘,他们崔家一家是不是对她太好了?有哪家儿媳妇在背后这样说婆婆的?亏得娘没听到,若叫娘听了,岂不是得伤心死? 这天晚上,崔庆森虽然和方氏睡在一张床上,可他一直背对着方氏,并不愿意搭理她。而方氏呢,本就不是傻子,丈夫的突然冷淡立时让她想起了那根断掉的木簪,心中原本的那点子猜测到了这时候终于得到了证实。 她有心跟丈夫做解释,无奈崔庆森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进屋便说道:“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嫁进来一年多了,方氏第一次感受到了丈夫对她的冷漠。她看着丈夫宽阔的后背,委屈的眼泪不断地从两颊滑落。 崔庆森不是没有听见后背传来的抽泣声,他咬着牙,使出全身力气控制住想要伸手去抱女人的冲动,最后实在忍不住地闷声说道:“快睡吧,明日我还要早起。” 对面的东厢房里,崔庆林夫妻俩亲亲热热地搂在一处说话。 “娘真好,还给我买了这么漂亮的一支簪子。” “呵呵,你喜欢就好。本来我想给你买的,但娘说她来买。娘还很细心,给咱家玉梅买了红头绳呢。” “玉梅很是开心,娘比我想得周到。唉!玉梅五岁了,我都没为她买过什么好东西,好在孩子乖巧懂事,从没开口问咱们要过。” “玉梅这孩子像你,以后也是一位贤妻良母。” 被自个儿的丈夫夸奖,陈氏的脸当即红了,口中道:“不说了,咱们早点歇了吧。” 崔庆林摸摸她的肚子,愁眉苦脸地道:“孩子啊,你快点出来吧,不然你爹都要憋坏了。” 陈氏瞪了他一眼,娇羞地道:“你说什么呢?也不怕污了孩子的耳朵!” 崔庆林搂紧她道:“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了。” 太阳慢慢地露出云层,开启了新的一天。 徐书怡拿起一个馒头递到崔长河手上,随后把思考了一整个晚上的话说了出来:“他爹,你和大郎今日先别急着出去,我这里有件事情要同你们说。” “啥事?”崔长河好奇地问道。 崔庆林也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徐书怡。 徐书怡低头喝了一口粥,说道:“昨日我在锦绣阁看那些绣品时,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我也不多说,你们俩先看看这个。”说罢,她从袖口里掏出来了一张纸。 崔长河接过纸看了一会儿,问道:“这画的什么?” 徐书怡笑道:“我管画上的东西叫衣架。” “衣架?”崔长河低头又看了会儿,然后将纸递给了崔庆林:“你看看,觉得怎么样?” 崔庆林眯起眼看了看,抬头道:“娘说这叫衣架,难不成就是用来挂衣服的?” 徐书怡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不错。平时我们把衣服叠在一起放在箱子里,再次拿出来穿时,衣服难免会皱掉,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可以用个东西把衣服挂起来。如此一来,起皱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崔庆林听后,目露崇拜地道:“娘是看了锦绣阁墙上挂着的衣物才想到的吧?娘你真是聪明。” “呵呵。”徐书怡干笑两声,聪明一词用在自己身上,好像不大合适吧。 然后便听崔长河附和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大郎说的不错,你娘就是聪明。” 徐书怡只觉的脸孔发烫,讪讪地接话道:“你们俩能不能做出来?” “怎么不能?”崔长河快速说道:“这东西容易得很。” 徐书怡眼睛弯了起来,说道:“那行,你们先做着。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衣架的事可别泄露出去,我下个月要去县城探望红莲姐姐,到时候带着衣架过去。” “你的意思是......”想明白的崔长河,双眼猛地爆发出一阵喜悦地光彩:“把衣架献给宋家?对对对,他娘,你脑子动得真快!要是宋家觉得衣架好,到时一定忘不了咱家人!” 徐书怡诧异地看了崔长河一眼,心说,这个男人也不笨嘛,竟然马上就想到了她的用意。 “他爹,还有二郎,我跟你们说,正因为衣架简单好做,一旦泄露出去,别人肯定能马上做出来。那样的话,献给宋家便毫无意义了。所以你们......” “他娘,放心,这事除了我和大郎,定不让别人知晓了去。”崔长河说着将图纸收了起来,面上闪过一抹坚定。 徐书怡点点头,提醒道:“衣架可以用木头做,也可以用竹子做。他爹,等衣架做好了,你就和我一道去县城。” 第17章探望 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清江宛如一条闪闪发光的金带。微风拂过,江面偶尔波动几下,那些金点点便跳动雀跃,看上去真是美极了。 一艘艘小小的船悠然地飘荡在平静的江面上,船头站立着一个个观赏美景的船客。徐书怡便是其中之一,她一边呼吸着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一边领略着清江风光。 “清江真的是很美,你看那些小岛,还有水鸟......” 站在她身旁的崔长河点头道:“清江可是很出名的,听说很多外地人来了咱们县,都会来清江这边看一看呢。” 许是风景怡人的缘故,徐书怡并没有觉得旅途漫长。 不知不觉间,他们坐的船便靠了岸。 踏上码头,徐书怡当先说道:“我们先去找红莲姐姐。” 崔长河当然不会有意见,拎着包裹在后面“嗯”了一声。 玉慈县虽不大,但很是繁华。一路过去,徐书怡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店铺,也看到了不少大户人家夫人和小姐的身影,她们大大方方地漫步在街上。和她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徐书怡还闻到了她们身上散发出的脂粉芳香。 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徐书怡带着崔长河拐入了一条长长的胡同。 这条胡同名为雨花胡同,两人来到了一处房舍跟前,徐书怡用手叩环敲门。 没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探出来一个脑袋,见是徐书怡,她忙把门打开,嘴里说道:“哎呀,是您呢。快进来,快进来。” 徐书怡微笑着抬脚进去,一脸的亲切:“你家夫人最近身体如何?” 身穿浅绿色比甲的小丫头回道:“夫人身体还好,你们先在厅里坐坐。我去叫夫人。” 夫妻俩刚坐下,便有一个老妈子端着两杯茶上来。 徐书怡接了茶,刚想低头喝上一口,便听外面脚步匆匆,余红莲捏着帕子走了进来。 “月桂,你可算是来了!你自己数数日子,有多久没来看我了?” 徐书怡站起身笑道:“红莲姐,我其实老早想来看你了。听半夏说你前阵子身体不舒服,如今怎么样了?” “大夫说了,是天气的缘故,养一养就没事了。”余红莲同样笑道:“难为你有心,一直惦记着我。” 寒暄了一阵,徐书怡指着桌上的包裹道:“不瞒姐姐,此番我进城,一是来探望探望您,二来嘛,我们新做了一样物事,拿过来让你瞧瞧。” 哦?余红莲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看着徐书怡将包裹打了开来。 包裹最上面放了两双鞋子,徐书怡说道:“我这次来,还是给姐姐姐夫带了两双鞋。另外,还给小海做了身衣裳。” 余红莲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说道:“你啊,就是太客气。人来了就好了啊,干嘛每次带东西?” “又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姐姐何必跟我客气?”徐书怡笑了笑:“再说了,姐姐一家平时对我们的照顾难道还少了?我还打算着,下个月等地里的芋头熟了,再给姐姐稍过来呢。” “那我先道声谢了。”余红莲脸上的笑容止不住:“你来得巧,昨儿正泽媳妇娘家送来了三个香抛,走的时候你带一个去尝尝味道。” 徐书怡点点头,把放在最底下的衣架拿了出来:“姐姐看看这个。” 第9节 余红莲疑惑地接过衣架一看,问道:“这东西......是挂衣物帕子的?” “是的,姐姐好眼力。”徐书怡夸了一句后道:“你看这衣架能不能用到店里?” 余红莲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等着,我让人去把你姐夫叫回来。” 说真的,徐书怡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虽然在家里人面前再三肯定了衣架的用途,但她其实心里也很没底,保不齐这种小东西,宋家人压根没兴趣呢。余红莲的丈夫算是宋家家主的一个心腹,管着宋家最赚钱的绸缎铺子,若是衣架能得到他的肯定,那之前的那番打算才有可能成。 想到这里,徐书怡面露感激:“姐姐,麻烦你和姐夫了。” 余红莲却摇摇头道:“咱们姐妹一场,别说见外的话了。” 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宋又千出现了。 余红莲迎上去,低语道:“是月桂妹妹来了,她带了个东西让你瞧一瞧。” 宋又千是知道自个儿妻子的,若不是大事,她轻易不会派人去铺子里叫他。因而在听见妻子后面半句时,他眉一挑,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客厅里,徐书怡夫妻拘谨地站着,对宋又千问了声好。 宋又千客气地点了点头,说道:“坐。”两眼早已放到了八仙桌上。 徐书怡识趣地说道:“姐夫,这桌上的是我们夫妻做出来的东西,名曰衣架,是专门用来挂衣物的。早就打算要来探望姐姐的,顺便就把衣架带过来了,想让您看看,不知这东西......” 话虽没说完,里头的意思宋又千却是懂的。 事实上,在看到桌上的东西时,宋又千就搞明白了它们的用途。也正因为如此,他收起了先前对徐书怡夫妻的轻视之心。 宋又千指着衣架询问道:“你们之前做了多少?” 徐书怡回道:“就做了两个,因想着衣架容易做,怕泄露出去......姐夫知道的,我们家供着一个孩子读书,明年他要下场,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这才......这才......”说到后来,她已是满脸的尴尬之色。 宋又千似是没看出她表情的不自然,和气地说道:“你们夫妻俩在这里吃了午饭回去。我呢,回宋府一趟。若家主看重了,必少不了你们的好。” 徐书起起身行了个礼,语带恳切地道:“烦劳姐夫您了。” 宋又千捻须笑道:“既然叫我一声姐夫,那么就别那么见外了。红莲啊,你好好招呼着,我去去就来。”他有预感,家主一定会对衣架感兴趣的。 大约末时,徐书怡夫妻走出了宋家的大门。 怀揣着三十两银子,夫妻俩个很是开心。 “他娘,真没想到啊......” “嗯,有了这些银子,我们先去街上逛一逛,给孩子们买点东西回去。对了,回去后我们家里添头牛吧,毕竟那么多的地,你太辛苦了。” “好好,听你的。” 第18章借钱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了几天。 徐书怡正在教陈氏刺绣,外边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女音:“大姐在家吗?”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徐书怡边想着边起了身,走到院子里说道:“谁啊?” 来人一见徐书怡,立即笑出了声:“哎哟哟,是我啊,大姐。” 徐书怡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一会,眉心微微蹙了蹙,应道:“是鹏飞媳妇啊,今儿怎么上家里来了?我娘身体还好吗?” 荣氏其实知道这位大姑姐对她不待见,但是没办法啊,几个亲戚当中,也就大姑姐能帮他们家一把了,所以她唯有厚着脸皮上了门。 即使有再多的不喜欢,徐书怡也只能把人客客气气地领进屋,最后还奉上了一杯糖水。 荣氏一口气喝光了糖水,用袖口擦着嘴巴道:“大姐家的日子可真好,用白糖水招待客人,啧啧......” 难道用糖水招待你还招待错了?徐书怡有点懊恼,早知道,端碗白开水来就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道:“是不是我娘生病了?” “没,娘的身子好着呢。”荣氏挪了挪屁股,陪笑道:“大姐,你们村的里正来说过了没?再过几天,服劳役的日子又要到了。我们当家的身体......你是知道的......” 在听到“劳役”两个字的时候,徐书怡的心思便没放到荣氏接下去说的话当中了。劳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按照大越国律法的规定,凡年满十六周岁者视作成丁,而成丁必须服丁役。服役一年两次,每次约一个月。 谁都知道徭役的辛苦,虽官府也颁布了可以让人代服徭役的政策,但其中要求的钱财着实让很多农户人家望而却步。你不去可以,交上二两银子。一次二两,一年就是四两。一般农户人家,一年收入都没有几两,哪还花得起钱请人代服徭役呢? 徐书怡随后想到了卖衣架赚来的三十两银子,遂放宽了心思。 “大姐,大姐?”荣氏喊了两声,大姑姐不吭声算是怎么回事?她还指望着从她这里借点钱回去呢。 “嗯?”徐书怡回过神,淡声道:“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好了。” 荣氏一脸讪讪地:“我这次来是想跟大姐你借点钱,把今年劳役的事扛过去。” 借钱?徐书怡看了看容氏身上黛绿色的长背心,料子瞧着像是不错的样子,勾起嘴角道:“你打算借多少?” 荣氏听了,双眼大亮,以为有戏了,忙说道:“不多,不多,借个二两就够了。” 徐书怡气得笑了:“我倒不知你眼界竟如此高了。二两银子都不放在眼里,呵呵。” 荣氏一下愣住了,大姑姐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讽刺我? “大姐,你误会了,我怎么会不把银子看在眼里?这不是交了二两银子就不用去服劳役了吗?”荣氏急忙解释着。 徐书怡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既然你知道二两银子就可免去劳役,你怎么不替我家想想?” “这......”荣氏眼神闪了闪,说道:“我听说你家刚刚买了一头牛,应该不缺钱吧。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大姑姐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亲弟弟和亲侄儿吃苦受罪而不管吧。我借的也不多,不过二两银子,大姑姐难道不舍得?” 徐书怡继续盯着她道:“知道我家刚买了牛,又哪里来的多余的钱?” 荣氏一脸不信地问道:“真没钱了?” 徐书怡两手一摊:“真没多的了。你可别忘了,我家也要服劳役的。” 荣氏往徐书怡的脸上看了好一阵子,似乎在确定她话里的真实度。而这整个过程中,徐书怡硬是装着大大方方的样子,顶住了荣氏的查探。 “大姐,你就帮帮我们吧。”一看借钱的目的有可能达不到了,荣氏索性换了策略,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擦着眼角道:“可怜娘一听到要服劳役的消息,饭都吃不下了。一晚上娘就在房里唉声叹气的,我和当家的怎么劝也没有用。我担心再这么下去,娘的身体......” 若是坐着的是原主,恐怕不需要荣氏的一番表演,这钱早也借出去了。 从记忆中得知,原主是个十足的孝女。只要是自己娘亲的话,原主从来没有不遵从的。让她卖身就卖身,让她嫁鳏夫就嫁鳏夫,让她接济弟弟就接济...... 这么多年,原主年年拿银子贴补娘家,算一算快有一百两了。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是对娘家人却很是大方,每次一给就是几十几百文,也难怪会把娘家人的胃口给养大了。 换了徐书怡,她自然不会如原主那般爽快地把钱拿出去,但她也知道,荣氏既然把老母亲搬出来了,她绝不可能坐视不理。至于荣氏刚进门时说的那句“娘身子好着”的话,徐书怡表示她只能当做自己耳聋了。 “娘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徐书怡眉间染上了一抹忧色:“要不......我明儿去看看娘?” “不用了。”话一说完,荣氏才明白过来自己接的过快了。不过她素来脸皮比较厚,轻咳了一声后道:“相信只要劳役的事解决了,娘的身体便会好了。大姑姐,你也不忍心看娘受苦吧?” 徐书怡点点头,苦笑道:“我当然不忍心了,可我实在没办法啊!鹏飞媳妇,二两银子我是拿不出来,我听说你娘家堂弟好像生意做的不错,不知......” 荣氏傻眼了,半响才回道:“我娘家......” 她话才开头,徐书怡又开口道:“鹏飞可是你的依靠,既是为了他好,你不会连去娘家那边尝试一下都没有吧?是,一家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可若是多家呢?鹏飞媳妇,这点你不会不清楚的,是不是啊?” 最后,荣氏捧着徐书怡给的五十文出了崔家的大门。 看着人被打发走,徐书怡长长地吁了口气。 第19章往事 将一盒点心随意往桌上一扔,荣氏没好气地道:“看看,你那位好大姐给了什么东西?我说借二两,她可好,只给了五十文外加一盒子点心,打量我是叫花子啊?” 女人尖利的声音让徐鹏飞皱了皱眉,吸吧了一口烟,缓缓开口道:“点心你送去娘屋里吧。” 荣氏听了有些不大愿意,她嘴上虽说着点心不值钱,但事实上,就这么一盒子小点心,起码要二十文钱呢。都留给婆婆吃,她可不甘心。 她只当做没听见丈夫的话,继续抱怨道:“大姑姐家买了一头牛,加上牛车,怎么也得花上四五两银子吧。偏我上门去借点钱,她就三推四推的,还是亲姐呢,太没人情味了!”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徐鹏飞不耐地起身说道:“当我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钱吗?你那双眼睛不要总盯着我的几个姐姐!” “哟呵,你现在倒是在我面前装起圣人来了?有本事你拦着我别出门啊!哪次我拿了钱回来,你不是开开心心的?德性!”荣氏的嗓门越提越高。 就在这时,东厢的房门开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走了出来。 “秀娣,你少说两句吧,让人家听到了不好。” 对于褚氏这个懦弱的婆婆,荣氏并不放在眼里,依旧用响亮的声音冲着丈夫道:“当家的,你也不想想,咱们俊儿念书,考试,娶媳妇,哪样不要花钱?除了俊儿,咱们还有杰儿,杰儿也要念书......你倒是说说,哪儿来那么多的银子?” 这个问题似是把徐鹏飞问住了,他抬腿便往屋外走去,只留给荣氏一个佝偻的背影。 荣氏气了个仰倒,每次一跟丈夫说这种事,他半死不活的态度能把她给气死。好嘛,丈夫走了,不是还有个婆婆吗? 荣氏转过脸把矛头对准了婆婆:“婆婆,你和大姑姐去说说啊!她只有当家的这么一个亲弟弟,不帮他帮谁啊?要是当家的能干点也就罢了,可如今你瞧瞧......” 听到后来,褚氏已经完全听不清楚儿媳说的话了,她只感觉儿媳的嘴巴一直动个不停,一阵阵涌起来的懊悔差一点便要淹没了她。 这个媳妇......这个媳妇......原先儿子是不要的啊,偏偏自己鬼迷了心窍,死活要儿子把人抬进来。没想到......抬进来的是这么一个女人,尖酸刻薄,不敬长辈,一心只顾着娘家......她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后悔药可以让她吃呢? 遥想当年,褚氏也曾有过好日子的,可惜好景不长,先是头一个男孩夭折,再是接连生下三个女儿,公公婆婆的脸色就不好了。褚氏唯有拼命干活,终于又过了两年,她生下了徐家唯一的男丁,在重新获得了公婆的好感之后,她的身体却是彻底地败坏了。 刚开始,家中的日子还算好过。褚氏的小儿子长到一岁多的时候,公婆居然连着过世了。安葬完公婆,丈夫又病倒了。花光了家里的钱,又卖了家里的几亩地,最终还是没能留下丈夫的一条命。 褚氏一个女人,身体又不好,实在拉扯不了四个孩子。恰逢村里有人来招丫鬟,褚氏狠下心把三个女儿领了过去。 最终因为大女儿长得比较白净被挑中了,其余两个女儿仍旧跟着她回了家。 褚氏不是不疼女儿,所以跟人牙子签了一张十年的卖身契,从而得了三两银子。 让褚氏觉得欣慰的是,大女儿被送到了宋家,她还可以时不时地过去看一看大女儿。 头几年,家里的日子是真的过得苦啊!幸好后来大女儿提了月钱,每个月一百文,再加上一些赏赐,回回都送到家里,这个家里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十九岁那年,大女儿赎身出了府。褚氏因急着想为儿子娶媳妇,便又把大女儿匆匆嫁给了崔长河这个鳏夫,只因崔长河出了八两的聘金。 褚氏犹记得,大女儿当时是很不情愿的,是她拿自己的命威胁大女儿,这才让大女儿同意的。 四个儿女之中,褚氏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大女儿。从前也就罢了,大女儿嫁了人以后还要回回往娘家送钱,这让褚氏又羞又愧。 想一想,大女儿为什么年年送钱过来?还不是为了她这个老娘吗?还有就是,大女儿确实是个孝顺的孩子,比其余三个都要孝顺。 唯一的儿子不用说了,懦弱无能,媳妇娶进门之后就被媳妇拿捏住了。二女儿呢,是个主意大的,自己为她安排的婚事看不中,跟着一个屠夫跑了,从此便不大回娘家。至于三女儿,倒是个好的,也听她的话,只是人长得难看了一些,最后只能找了一户贫苦人家。 她有心贴补小女儿一点,无奈家中有只母老虎,她实在没那个胆子。她年纪大了,只能靠着儿子和儿媳,任何让儿子儿媳不高兴的事情,她都不敢去做。 “婆婆,我说了半天了,你难道都没有听见吗?”荣氏突然拔高的声音将褚氏吓了一跳。 第10节 褚氏扶着门框,小心说道:“你也说了,你大姐家刚买了牛,想来是没有多余的钱。等过段日子她来了,我再问一问吧。” 荣氏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可别舍不得女儿,要知道,当家的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再说了,要是俊儿和杰儿中了秀才,不也是给你老徐家添光不是?” 褚氏唯唯称是,低声问道:“今儿的晚饭.......俊儿是不是要回来?” 一说起儿子,荣氏的眉眼一下子柔和下来,冲婆婆挥挥手道:“晚上多打两个蛋,再把那块五花肉做了......哎,算了,算了,就你那手脚......俊儿嫌你不干净呢,还是我来吧。你就帮着烧灶好了。” 褚氏低下头,难堪的泪水在眼眶里面直打转。 第20章诱惑 “兰花,你三哥快回来了吧?”徐书怡忽地抬眼问道。 听到这句问话,崔兰花歪着头思考起来。坐在她身边的崔玉梅却是更加快地给出了答案:“奶,三叔是快回来了。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上次三叔回家,奶教咱们认了一个卫字,现下奶已经教我们认张字了。”说罢,人径直趴到了桌上,嘴里轻轻数着“一,二,三......” 可爱的模样着实逗笑了徐书怡:“奶奶年纪大了,不像小玉梅记性那么好了。” 崔玉梅停下动作,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奶的年纪才不大,奶比何奶奶,赵奶奶她们都年轻。” “呵呵。”女人皆喜欢被人夸年轻,徐书怡也不例外,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崔玉梅粉粉的小脸蛋,一边笑道:“玉梅的小嘴真甜,奶奶被你说得高兴死了。” 崔玉梅感受着徐书怡对她的亲昵,心里止不住地开心。她喜欢这个奶奶,所以之前把灵液加到水缸里的做法果然是正确的吧。 崔玉梅不知道为什么重生后她的手里会冒出灵液,虽然每天只有一滴,也无法用容器保存,但她就是清晰地知道灵液的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这个时候,崔玉梅并没有多想原来的那个奶奶还会不会回来的问题,因为内心深处她已经把这个新的奶奶当成了老天对自己的另一项补偿。所以,她下定了决心要新奶奶好好地活下去。 “玉梅,不用数了,明天应该就是三哥放假的日子。”崔兰花笑着拍了拍侄女的屁股。 崔玉梅捂住屁股,害羞地道:“姑姑,你羞不羞?下回可不许你再摸我的屁股了。” 哈哈!徐书怡和崔玉梅一下子大笑了起来。 永和镇,明伦学堂。 一堂午学结束了,学生们纷纷起身收拾书袋。 短短片刻工夫,原本满满当当的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三两个人。 就在崔庆和把书本往袋子里装的时候,不防后背猛地被人一拍,一道略带着点轻浮的声音在他耳畔道:“庆和兄,走,我请你吃饭去!” 崔庆和回头一看,脸上浮起了几丝犹豫之色:“赵兄,明日尚有月考,我还是不去了。” 赵泰闻言却道:“正因为明日有月考,我等更需好好放松放松。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庆和兄莫非也不懂?再者,区区一顿饭的工夫,又哪里耽误得了多少时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崔庆和不得不接受对方的邀请:“如此多谢赵兄了。” 赵泰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庆和兄,咱俩谁跟谁啊,不用跟我客气!” 出了学堂,赵泰领着崔庆和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似是感受到了崔庆和的疑惑,赵泰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指着不远处的房舍道:“看到了没有?今日咱们要去的便是那一家。你别看这地方幽静,实际上里面可是别有洞天。” 都走到这里了,自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崔庆和点了点头,跟上了赵泰的步伐。 赵泰上前轻轻叩了叩门,里面走出来一位着白色短襦,撒花及胸裙的少女。 看清少女面容的一霎那,崔庆和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少女的五官线条柔美,一双大眼睛里含笑含俏,嘴角扬起美丽而又亲切的弧度,声音如出谷的黄莺:“赵公子,您来了。姐姐已等候多时了,快请进吧。” 赵泰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指着崔庆和道:“小蛮,先来见过崔公子。” 小蛮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崔庆和,娇声道:“崔公子好。” 崔庆和的脸马上红了,侧过脸回道:“小蛮姑娘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公子。” 赵泰拉住他的手道:“庆和兄不用拘束,我与此地老板娘相熟。小蛮姑娘乃是老板娘的妹妹,都不是外人。” 论起来,崔庆和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清丽动人的年轻女子。和小蛮相比,从前他在勾栏院里见得那些就是庸脂俗粉了。 进去的一路上,崔庆和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多次落在了小蛮的身上。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赵泰,目光中快速闪过一道精光,嘴角亦微微上扬了一些。 崔庆和啊,崔庆和,我就不信这次对付不了你!只要有小蛮在,呵呵,定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小蛮可是个小妖精啊,外表天真清纯,内里实则......想到这里的赵泰,眼睛里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股*。 小蛮姐妹,一个有着成熟女人的风韵,一个则又娇又媚,都是赵泰的禁脔。 自从赵泰得了这对姐妹,他便爱不释手,金银绸缎自不必说,甚至还特意为两个女人购置了一处房舍。平时下了课,赵泰就会急急赶来这里寻欢作乐,自觉生活真的好比人间天堂。 赵泰此人,面上瞧着同崔庆和交好,但实际上他内心里一直嫉妒着崔庆和。原因无它,崔庆和一个贫贱的农户之子,凭什么学问做的比他还要好? 明伦学堂里一共二十位学生,只有崔庆和并一个名叫潘清的学生出自农户之家,潘清学业平平,不如崔庆和有天赋,时间一久,赵泰遂生了嫉妒之心。 崔庆和凭什么多次都得到夫子的夸奖呢?于是,赵泰萌生恶计,假意接近崔庆和,与他交好,实际上他却是打着毁掉崔庆和的主意。 果然,在他的影响下,崔庆和看书的时间少了,相反地,他在吃喝玩乐上的时间就长了。 看着曾夫子脸上越来越多的对崔庆和的失望,赵泰的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上回他明明听说曾夫子愤怒之下说了让崔庆和退学的话,可后来为什么又没成呢? 这个问题,赵泰纠结了一会便抛掉了。一次不成便两次呗,反正他有的是计策和时间,耍人玩的感觉不要太好哦!哈哈!赵泰的内心好似有一个小人正双手叉腰,发出了狂妄的喊叫。 第21章前情 小蛮的姐姐名叫晓月,本是青楼伎人,是那种卖艺不卖身的艺伎。但晓月毕竟姿色不俗,跳舞之时便被一位客人给相中了。客人很有几分来头,乃是一位武将,最不是个怜香惜玉的。 晓月自从被这位武将强占了之后,身上便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伤。万般无奈之下,晓月只得带着妹妹小蛮以及伺候她俩姐妹的冯妈妈逃出了府城。 三个人一路逃到了小小的永和镇,这是因为永和镇乃冯妈妈的出生之地。 晓月姐妹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小镇,一应事物俱要靠冯妈妈打理。可令晓月姐妹万万没想到的是,冯妈妈转身就把两姐妹卖了个好价钱。 见到冯妈妈把赵泰带进来的时候,晓月整个人如遭雷击。偏冯妈妈还在她耳边假惺惺地说道:“姑娘既没了清白身子,何不放下身段,从此好好依附贵人呢?好歹妈妈为你找了一个年少多金的公子,这位公子以后还要科举,若他能更进一步,也是你的造化不是?” 若光论外表,赵泰也算风度翩翩,再加上出手阔绰,晓月到底下决心跟了他。 只可惜了妹妹小蛮,晓月本想为她找户清白人家嫁过去的,可无奈最后还是被赵泰给破了身子。 事已至此,晓月只得告诫妹妹将赵泰的心给抓紧了,她打算让妹妹给赵泰做外室。只要有赵泰的宠爱,相信今后的日子应该可以过得比较舒服。她实在是厌烦了抛头露面,任人糟践的日子。 她甚至想,之前那种洁身自好的坚持是不是有些可笑?人都在青楼了,还妄想出淤泥而不染,早知如此,还不如找个过得去的客人,嫁与他为妾呢?如今沦落为商贾之子的禁脔,还搭上了妹妹的清白,真的是可笑,可悲! 当然这些念头只在晓月的脑海中停留了一小会时间,她在风月场上混过些日子,自然懂得识时务的道理。 所以每次赵泰一来,她和妹妹两人必会使出浑身解数将人伺候得好好的。赵泰毕竟只有十七岁,面对着晓月姐妹使出来的手段,很快便沉沦其中。 某一日在欢爱之后,赵泰抚摸着晓月的身子忽然道:“我有一同窗,出身农家,偏学问做的比我要好,为人又高傲,我实在看不惯他,你说用何种手段对付他才好呢?” 晓月听罢,心中鄙夷赵泰的为人,但无奈已成了他的人,自然要为他考虑。因而在思索片刻后答道:“酒色最能消磨人的天分,不知公子同不同意我说的话?” 赵泰哈哈大笑住她重重低头一亲道:“知我者,晓月也。我那同窗,再如何也是入了夫子眼的学生,我不好用一些直接的手段,只能慢慢毁了他。” “只是......”说到这里,赵泰又有些颓然地道:“本来已经有了些成效的,但不知为何,那家伙近来又变得用功了许多。先前的算计倒是白费了!” 晓月半支起身子道:“哦?公子引着那人去了何处?” 赵泰答道:“镇上有一家出名的勾栏院,我自是领着人去那边喝酒了。” 镇上的勾栏院,不是她看不起,哪里会有什么才貌双全的女人?既是读书人,看重的想必也是女子的文采,若叫他遇上一个懂得诗词,兰心惠质的女子,呵呵,不用想也知道结果了。 晓月一边想着一边犹豫着提出了一个主意:“我那妹妹小蛮,识文断字,加之人又生得风流。若是由她出面......”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别的人选,到底她对永和镇并不熟悉。 “可是小蛮我......”小蛮如今是赵泰的心头肉,哪里会舍得呢? 晓月轻轻地在赵泰唇上一点,说道:“不过是让小蛮露个脸而已,以小蛮的才情和姿色,你那个同窗,怕是看上一面便会魂牵梦萦了。” “对啊!”赵泰猛地一拍床板道:“想那崔庆和,一个乡下瘪三,平常见的也只是些五大三粗的农妇,何来的机会见到如小蛮这般的天仙女子?只需小蛮出来见上一面,崔庆和......嘿嘿,到时肯定要露出丑样来!”似是已经看到了崔庆和被迷得魂不守舍,甚至口水直流的模样,赵泰笑得更大声了。 晓月听着,面上露出了一抹不易觉察的讥诮之色。就是身边这个人,在第一次看到小蛮之时,那副猪哥的模样,想想就恶心!唉!可惜了小蛮啊! 不过幸好,平时不犯傻的时候,赵泰这个人还是可以看一看的。再加上对方到底年轻,心机不深,两姐妹掌控起来根本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是最重要的。 定下了计策,赵泰随后就把崔庆和给骗了过来。 饭菜上桌后,赵泰只管劝着崔庆和喝酒,而崔庆和呢,许是大半心思皆放在了小蛮身上,竟不知推却,将赵泰递上来的酒都喝了个一干二净。 见崔庆和醉得不省人事,赵泰冲晓月使了个眼色,然后冯妈妈上来将人抬到了前院的房间内。 赵泰阴笑道:“明早还要月考,看他此次能得个什么名次!” 转过头,看着晓月在烛火下袅袅娜娜的身影,赵泰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饿狼扑羊般地搂住了晓月,不管不顾地把人压在桌上亲了起来。 晓月哎呀一声,也搂住赵泰,张开小嘴,任由男人的舌头伸了进来。 第二日一大早,崔庆和还在迷迷糊糊睡着,突然身上传来一阵强烈的拉扯,然后他醒了。 “赵兄,是你啊,我昨晚......”宿醉之后,头隐隐发痛,崔庆和此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相比与崔庆和,赵泰那叫一个神清气爽,他遮住了眼底幸灾乐祸的笑意,故意道:“你还说呢,昨晚怎么喝那么多酒?快起来,快起来,别忘了,一早还要考试呢。” 等崔庆和穿鞋下床,赵泰突地往他背上用力一拍,故作促狭地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你知不知道,昨晚可是小蛮姑娘亲自送你过来的。小蛮姑娘温柔体贴,美貌善良,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佳人。”说着,拿眼偷偷觑了觑崔庆和的脸色。 待见到崔庆和脸上的傻笑时,赵泰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第22章考后 拿到卷子后,崔庆和深吸一口气,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考题。 卷子上只有一道制艺题,题目是“学而时习之”,出自《论语》,乃是一道小题。 与一夜宿醉的崔庆和而言,即便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他思考起来仍旧有些困难。没办法,直到现在,他的头依然在隐隐作痛。 崔庆和萎靡的神情早被曾夫子发现了,心中不由暗思:这个孩子昨晚又没回号舍睡觉,估计又到哪里去耍了。罢罢罢,且看他的答题再说。 冥思苦想了一番,崔庆和开始提笔写下“为学而患无法,圣人以......” 擦了一把汗,他心道:总算把题破出来了。接下去,再好好想一想,应该难不倒自己的。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曾夫子示意考试时间到了。众学生排队交好卷子,三三两两聊着天出了讲堂。 “庆和兄,你考得如何?” 第11节 崔庆和回头一看,见问话之人乃是同一号舍的潘清,也不隐瞒,苦笑着说道:“考得不好,怕是要挨夫子的批了。” 潘清惊异地张大了嘴巴:“怎么会?夫子出的题目不算难啊!” 崔庆和摇了摇头,总不能把自己昨晚宿醉的事情说出来吧。 实际上,即便他不说,潘清也能猜测到他去干什么了。 潘清动了动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等他张口,赵泰已跟了上来。 潘清赶忙闭上了嘴巴,不知怎么地,对赵泰这个人,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升起忌惮之心,感觉对方并不如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关于要不要提醒崔庆和这件事情,潘清其实内心一直在犹豫。犹豫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他觉得自己和崔庆和虽住在一起,但实际上交情并不深。“交浅言深,君子所戒”这句话,他从来没有忘记。另一点,无凭无据便在背后道人长短,怎么也不是君子所为。 基于上述这两点,潘清每次都没有出言阻拦崔庆和。 “庆和兄,稍后是打算回家吗?”赵泰只扫了一眼潘清,便顾自和崔庆和说起话来。 潘清并不生气,笑道:“庆和兄,赵泰兄,路途遥远,我先行一步了。” 崔庆和冲他点了点头。 赵泰看着潘清越走越远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弯了弯。碍眼的人总算走了! “庆和兄,昨天见的小蛮姑娘......你觉得如何?” 赵泰的话才说完,就见崔庆和的耳根子一红。他眼珠子一转,继续说道:“说来惭愧,昨日我是对你是有所隐瞒的。小蛮姐妹......实际上也算是我家的远房亲戚吧。她们身边伺候的冯妈妈......与我母亲有亲。我母亲菩萨心肠,怜惜姐妹俩个孤苦无依,不但为她们安排好了容身之所,还为她们提供了赚钱之道。若非冯妈妈尚有厨艺傍身,这两姐妹......唉!” 崔庆和想到了晓月和小蛮的花容月貌,顿生怜爱之情。 “赵兄既与姐妹俩有旧,不如多帮帮她们吧。” “我何曾不想帮助她们呢?”赵泰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烦劳庆和兄多多相助了。我在这里替她们姐妹谢庆和兄的仁义。” 崔庆和也不知说什么好,结结巴巴地道:“若她们有任何差遣.......我必尽力相助。” 赵泰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试探道:“明日你回来,要不要再去......” 崔庆和一百个愿意去,只是还未等他开口,门外边响起一道宏亮的声音:“三弟,我等你好久了!” 崔庆和抬眼望去,咦,他怎么来了? 到底是兄长,崔庆和客气地叫道:“大哥,是你啊!” 崔庆林点点头,笑道:“是娘让我来接你的。你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回去的?” 崔庆和道:“有些衣物要拿,烦请大哥再等上一会。” 崔庆林的突然出现,无疑扰乱了赵泰的计划,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对崔庆和道:“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别忘了明日的约定。” “哎......”崔庆和喊了一声,却见赵泰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去。他在心里叹了叹气,总不能每次都让赵泰请客吧。如此,被小蛮姑娘见了,会不会看轻我? 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难免沉重了一些。 崔庆和拎着包裹出了大门,就听崔庆林笑着说道:“三弟,你跟我来,牛车停在后边。” 崔庆和“唔”了一声,随口道:“七叔公家没用牛车吗?” 他口中的七叔公便是村长的父亲,同时也是一名老童生。 “这牛车不是七叔公家的,是咱家刚买的。” 这个答案显然惊到了崔庆和,他精神一振,问道:“家里哪来那么多的钱?徭役的事情也解决了?” 崔庆林咂巴咂巴嘴巴,回答道:“这事我也不清楚,你回家问问娘去。” 对对,问问娘去,凭着娘对自己的宠爱......等等,崔庆和身形一顿,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自从上次娘晕了以后,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变了很多啊!那自己开口要钱......不会被娘拒绝吧。 一念及此,崔庆和就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瘪了。 要是娘不同意,自己怎么去看望小蛮姑娘啊?不管了,总要先尝试尝试再说,没准娘一个高兴就同意了呢。 “大哥,娘近来身体怎么样?家中应该没有什么事让她烦心的吧?”崔庆和别有目的地问道。 崔庆林笑道:“除了舅母来那天,娘好像有点不高兴,平时我瞧着倒还好。” 舅母又上门来借钱了吗?崔庆和一想到舅母荣氏那副爱贪便宜的嘴脸,打心眼里涌上来浓浓的厌恶感,又不是没手没脚,这种女人......也就只有舅舅看得上了! 崔庆林不知他心中所想,扬起手上的木枝,往牛背上轻轻一拍,牛儿加快速度,朝镇外赶去。 第23章春梦 牛车进了村,路上看到他们兄弟俩的村民皆笑着冲他们打招呼。 “是庆和回来了?” “庆林,把你兄弟接回来了?” 崔庆林裂开大嘴,同样笑嘻嘻地回道:“是啊,回来了。” 而坐在后面的崔庆和只是扯动一下嘴角又或者是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但这种表现和从前相比,已是好了不少。 所以,有村民在背后小声议论了:“嗯,长河家的小儿子好像变得有礼貌些了。” 接话的说道:“可不是吗?从前那孩子头仰得高高的,不爱搭理人。” 崔庆和不知道别人正在说他,他现在的心神还在赵泰的话上面。 究竟该如何帮助小蛮姑娘呢?只要一想到小蛮姑娘有可能会过的落魄,崔庆和的心里便一阵阵的疼。 “三弟,下车吧。”崔庆林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崔庆和惊醒过来,跳到了地面上。 院门恰好开着,方氏手里挎着篮子正在喂鸡。 看到崔庆林兄弟出现的霎那,她也顾不上喂鸡了,三步两步走上前去道:“三弟,回来了?” 崔庆和还是习惯性地“唔”了一声,旋即问道:“我娘呢?” 话音刚落,徐书怡从西屋那头出来了。 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道:“三郎回家了,先进屋洗一洗吧。” 崔庆和心里一松,笑道:“娘,爹呢?爹是不是又下地去了?” 见母亲点头,崔庆和神色微微一动,说道:“眼看着快晌午了,不如我去叫爹回来吃饭?” 徐书怡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两眼,随后说道:“也好,你爹怕是又忘了时间。” 崔庆和高兴地出了门。 算起来,从十岁以后,崔庆和就没来过田头了。一时间,他居然想不起来自家的田是哪几块。 在田埂上站了会儿,崔庆和显得有些迷茫,应该是这里不会错啊!怎么回事,爹他人呢? 还是附近一个仍在劳作的村民看到了崔庆和,毕竟他身上那件蓝色长衫太显眼了。 村民直起腰,嗓门很是宏亮地道:“长河家的三小子吧,你来找你爹?” 崔庆和眯着眼睛认了认,说话之人好像是儿时玩伴铁生的爷爷? 他不确定地说道:“是......杨家大爷吗?我来喊我爹回家。” 好在他的确没喊错,杨大爷指着前方的一条小路道:“你家的地在那边呢,你忘了?” “腾”地一下,崔庆和涨红了脸皮,嚅嗫道:“多......多谢。”说完,恰如一只受惊的兔子慌不择路地小跑了过去。 完全不知道老人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崔家这小子,家里人也太宠了,要是以后考上了还好,考不上可怎么办哦! 被人指点过了,崔庆和这次当然很快便找到了自个儿的爹。 “爹!”他朝着麻田里的那道熟悉的身影喊了一声。 听见他的声音,崔长河站了起来,随即脸上浮现出又惊又喜的表情,高声道:“哎呀,三郎,你啥时回来的?” 崔庆和笑眯眯地道:“我才回来,知道爹您在地里干活呢,就想过来瞧一瞧。对了,家里已经做好饭了,爹和我一道回吧。” “嗯。”崔长河憨笑道:“知道你要回,你娘一早还特意杀了一只鸡呢。” 崔庆和笑了笑,伸手去接父亲肩上的锄头。 不料崔长河一个闪躲,避开了他的动作,嘴里嗔怪道:“别把你的衣服弄脏了,爹自己来。” 只一句,崔长河就没再坚持。 他眼神闪了闪,说道:“爹,我不在的日子,您和娘还过得好吗?” “好好。”崔长河笑道:“除了徭役的事,别的也没什么。家里一切都好,你呢,就只管放心念书。” 崔庆和靠过去,状似不经意地道:“家里都买牛车了,什么时候的事啊?这买了牛车,家里用度还够不够?” 崔长河从没想过要瞒着儿子,遂将衣架的事情说了清楚。末了,赞叹一声道:“你娘的脑子就是动得快!她要是个男的,科举考试肯定能过!” 崔庆和的嘴角微微抽了抽,爹说得也太夸张了!不过,娘确实是有几分小聪明,关键是认识字,这个很重要。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家娘亲不像别的农妇眼皮子那么地浅,在这个家里,他也最愿意和他娘多说几句话。至于旁的人,除了他爹之外,他自觉身份高人一等,自然不屑与他们交谈。 “爹,这次回来......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打算下个月去县城游学,所以这个费用......”崔庆和想着先跟爹通通气,要是爹同意了,娘那边......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果不其然,崔长河当即表明了赞同之意:“游学,要紧的,要紧的。” 崔庆和面显踌躇,问道:“爹,您说娘会不会同意我出去游学?” 崔长河奇怪地看着他道:“怎么会不同意?我抽空同你娘说去。” 崔庆和的双眼蓦地一亮,欣然道:“劳烦爹了。” 吃了午饭,崔庆和打了个哈欠,说道:“早上月考累了,我想先去午睡一会。” 崔长河挥了挥手:“快去歇着。” 躺到床上没多久,崔庆和就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中,崔庆和似是看到了一位衣袂飘飘,踏云而来的仙女。 仙女走的近了,冲她嫣然一笑,美波流转之间,透着风情无限。 啊!他不由地惊呼出声:“小蛮姑娘,怎么是你?” 第12节 不知道为什么,小蛮姑娘并不说话,缓步轻移,走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让崔庆和血管喷张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小蛮姑娘把他推倒在床上,接着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落到了地面上。 崔庆和痴痴地看着顶上的美女,一双手不受控制地摸了上去。 “小蛮......” 一朝入梦,佳人在怀,还有比这更好的美事吗? 第24章拆穿 趁着妻子给他洗脚的工夫,崔长河把儿子要去游学的打算提了提。 徐书怡头也不抬地说道:“能出去游学是件好事,只不知曾夫子去不去?不过,按我所想,学堂里几十位学子,总不可能个个都出去。不去的学子谁来管?” 崔长河从未想到这些,脱口道:“不是曾夫子吗?” “曾夫子不去,那......”他的语气变得犹豫起来。 徐书怡一面替他擦脚,一面波澜不惊地说道:“我们做父母的,有些事情还要问清楚的好。” “对对。”崔长河连连点头:“我去叫三郎过来。” 待崔庆和来了,崔长河率先问道:“三郎,你和谁一块去游学啊?” 崔庆和没有急着回答,眼神先是往徐书怡身上瞄了瞄,方答道:“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孩儿已和几位同窗约定于下月一道去玉慈县城。” 崔长河又问:“都是学生吗?夫子难道不去?” 崔庆和面皮一紧,说道:“玉慈县城又不远,去的同窗中有的亲戚便在城中,倒不用烦劳夫子跑一趟了。” 崔长河一听也是,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还要再问什么。 却听徐书怡说道:“照你所说,这一路游学皆有长辈带领了?不是我和你爹多事,你和你的同窗们毕竟年少,有长辈在,也免得惹来麻烦事。” 崔庆和赶忙说道:“请爹娘放心,到了玉慈县城便会有人来接我们。” “哦。”徐书怡似是松了口气,脸上随之露出了笑容:“这游学的事情......是你们自己所想,还是曾夫子提出来的?” 崔庆和硬着头皮继续撒谎道:“是曾夫子所提。夫子说了,明年二月下场的学生可以去玉慈县走一走历练一番,省的在镇上呆久了,眼界狭窄,如同那坐井观天的青蛙。” 出去的确可以长长见识,这一点徐书怡非常同意。再一个,明年既然要下场,远的地方自是去不了了,到玉慈县或是邻县走上一圈,会一会其他学子......曾夫子的想法倒也有理。 “你们出去大概要多久?”徐书怡再次抛出了一个她关心的问题。 崔庆和心念电转,给了个答案道:“孩儿估计要半个月吧,或是更长一些时日也说不定。” 徐书怡朝丈夫轻轻一笑:“明日你送孩子去学堂吧,顺道问一问夫子游学的行程和费用。” 不是吧?!崔庆和一听这话顿时着急不已,爹若是去问夫子,自己的打算岂不是落了一场空? 他心中暗呼“不妙”,挤出一丝笑道:“爹,娘,不用麻烦你们送我了。回镇的这一段路,孩儿正好可以当作锻炼之用,读书间隙,走走路,活动活动筋骨,岂非一桩好事?” 崔长河笑着同意道:“对对对,念书可不是要一副好身板吗?你不提我也要提了,你看看你的身体,比起你两位哥哥来,差太多了!” 崔庆和闻言,隐晦地冲他爹感激地笑了笑。 不料,这丝感激的笑容恰好让徐书怡看见了,她不禁微微皱眉,露出了思索之色。 从一开始进门看到这个儿子,自己的心头就隐隐觉得似有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她回忆着崔庆和的举动,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前世处于信心大爆炸时代的徐书怡曾经看到过一篇关于描述眼神的文章。 通常情况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的谈话的人比较诚实。相反地,若视线不敢对上对方,那么会有很大的可能在撒谎。 当然了,视线移开也有可能表示此人正在用什么策略,又或者是不愿受人注意。 徐书怡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崔庆和在同崔长河交谈时,眼神比较集中,可在和自己交谈时,眼神却往往没有对上。 与崔庆和而言,自己既不是上位者,也不是年轻漂亮能吸引他的异性,他又为什么不敢注视自己的眼睛呢? 徐书怡心中一转,已有计较。 “三郎,此事我与你爹已知晓。你明日才走,我们明日再说。” 崔庆和心下一喜,说道:“那孩儿先回房去了。” “他爹,明早你往学堂跑一趟吧。家里的青菜,豆角,还有鸡蛋......你装上一筐,给曾夫子送去。曾夫子教导三郎辛苦,我们不能忘了他的好。农户人家,别的东西没有,菜蔬鸡蛋之类的,想必夫子也不会拒绝。”徐书怡对崔长河这样说道。 “行。”崔长河笑道:“他娘,一筐够不够?” 徐书怡说道:“我们什么人家,曾夫子哪会不晓得?曾夫子人品好,若我们送的多了,他反倒不会收下。” “还有一件事情,你见了夫子,顺道问一问游学的事。中间不要提三郎说过的话,装着随口说起的样子,问问夫子,有没有学生要出去游学的?若是夫子问你从何听来的游学,你便回说曾听村中人说起过,因觉着不大明白,所以才问一问的。” 崔长河有些糊涂:“这......又是什么道理?” 徐书怡淡然道:“你别管那么多,只听我的话便好。要是夫子说了什么,你千万别太惊讶。” 想了想,她还是补充了一句道:“他爹,俗话说的好,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事情就靠你打理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面对着妻子信任的目光,崔长河不自觉地挺了挺胸道:“他娘,你就放心吧。我也不是真笨,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怕三郎那孩子没说实话吧?” 徐书怡哑然失笑:“你既猜到了我的心思,前面何必装糊涂呢?” 崔长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喊了声:“他娘......” 眼看天色不早,徐书怡不愿同他多待,起身说道:“我去倒水,今晚......我和兰花一起睡。” 崔长河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嘴上却道:“他娘,那你晚上......睡个好觉。” 徐书怡撇过脸,有些不忍地道:“你也早点歇息。” 第25章警醒 在天蒙蒙亮时,崔长河就起了床。他心中一直惦记着儿子的事情,恨不能马上飞到曾夫子身边做个求证。 他出门时,整个崔家大半人还都睡着。 徐书怡醒来的时候,陈氏和方氏已在厨房忙活了。她推了推身边的女儿,说道:“起来了,去叫一下你三哥。” “嗳。”崔兰花揉了揉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家子围在一起用早饭。 崔庆森诧异地问了一句:“娘,爹呢?爹不会一大早就下地去了吧?” 徐书怡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爹去镇上办事了。” “哦。”崔庆森复又低下了头。 坐在他对面的崔庆和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手中的碗,心底突地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还在失神,位于上首的徐书怡却跟他说话了:“三郎,早上你同你大哥去地里吧。想要锻炼身子骨,适当干干活也很有帮助。” “啊?娘你说什么?”崔庆和没有听清整句话。 崔庆森微微皱眉道:“三弟,你怎么了?娘好端端同你说话呢。” 崔庆和有点不高兴,什么时候自己在家的地位这么低了,凭二哥也来教训? 心里想着,他的面部表情也相应地起了点变化。 方氏眼尖,冲崔庆和讨好地笑道:“三弟,娘让你下地干活呢。”说着,在桌下轻轻踢了一脚丈夫。 徐书怡将崔庆和的面部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不豫,面上则平静地道:“大郎,你辛苦一点,多带着点你三弟。” 崔庆林把碗一放,看了看崔庆和,郑重道:“娘,我知道了。” 另一头的崔长河此时已被曾夫子请了进去。 客套了两句,崔长河憨声道:“夫子,前儿我听亲戚说起他家儿子要去游学,不知您这儿的学生要不要游学的?” 曾夫子笑道:“出去游学不是每个学子都可以的。若学问功底不深,贸贸然出去,反而会有不利的影响。” 崔长河恍然道:“原来是这样!照夫子说来,我那亲戚的儿子定是学问不错了。夫子,我家三郎他......” 曾夫子沉吟了会,说道:“庆和本身资质不差,只是有些少年心性,不够沉稳。若能去掉身上的浮躁,明年还是有机会的。” 自然,曾夫子这番话说的并不完全。他大半时间都和学生在一起,崔庆和跟赵泰之间的亲密他心知肚明。 赵泰为人如何,要说曾夫子一点也不知道,那当然不可能。 在曾夫子看来,赵泰不喜读书,沉溺风花雪月完全是他个人的事情。只要他没有做出杀人放火,道德极其败坏之类的事,他肯定不会将人赶出去。 崔庆和受到了赵泰的影响,究其根本原因,也是他自己立身不正,不能全赖他人。 作为师长,该教导的也已经教导了,学生听不进去,他也没有办法。 不过......曾夫子略带同情地看了眼脸色不大好的崔长河,决定还是把话说得明白些:“庆和前段时间过于沉迷酒色之中,长此下去,我怕......” “夫子,您是说这孩子经常去勾栏院吗?”崔长河大吃一惊,旋即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曾夫子握拳咳了一声,说道:“镇上有家名为雪清坊的青楼,里面有女子于丝竹管弦,歌舞之道上颇有些手段,因而倒也引得不少读书人流连其中。” 出了学堂,崔长河脸色铁青,“腾”地跳上牛车,急急往家赶去。 到了家,两个儿媳妇见他黑着脸的样子,赶忙喊了声“爹”,然后便匆匆离了他的视线。 徐书怡在心中叹了口气,给崔长河上了一杯茶:“三郎......你打算怎么办?” 崔长河红着眼睛把从曾夫子那儿听来的话说了一遍。 徐书怡顿时沉默了。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崔庆和只有十五岁,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青楼女子未必个个粗俗不堪,那些会乐器会歌舞又有姿色的伎人,对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还是具备很大的杀伤力的。 她光知道读书人逛勾栏院不稀奇,这是看多了秦淮八艳给影响的。秦淮八艳接触的是非富即贵之人,有官场的,有士林的,总之都是读书人。 但她忘记了重要的一点,秦淮八艳是一般的伎人吗?她们个个文采出众,气质动人,谈吐不俗,交际广泛,又有政治眼光,这种伎人一般第一个念头不会想到要去睡。 可永和镇只是个小地方啊!这边的勾栏院,里面的伎人她们,不做皮肉生意去做什么?伎人以出卖色相为主,来的客人大多又是文化素质低的人,崔庆和在里面待久了,能不被染黑吗? 一想到崔庆和年纪轻轻就被榨干了身体的情景,徐书怡不自禁地抖了三抖。 看样子,原主的心愿很难完成啊! 良久,徐书怡缓缓说道:“你先别生气,等三郎回来了,你再好好问一问他。该劝的还是要劝,该打的......也还是要打。”她这会儿心里其实也没底,要把人“掰”回来,这个难度不可谓不大。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值叛逆期,如果一味的粗暴打骂,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 第13节 头痛啊头痛!她又看了一眼身旁人,见他鼻翼只呼呼冒气,似是没有听到她刚才的话。 知道男人还生气着,她便闭上了嘴巴。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长河突地一拍桌子道:“小畜生,看我怎么收拾他!” 徐书怡心道:也好,管教孩子的事合该有父亲出面,至于自己,少不得要当个知心人,希望能把孩子劝回来吧。 正想着,外头传来了一阵响动。 夫妻俩齐齐走了出去。 崔庆林兄弟俩还没叫上一句“爹娘”,只听崔长河满是怒气地大吼道:“三郎,你给我滚进来!” 崔庆和被这声怒吼吓得心肝一跳,茫然地看着崔长河道:“爹,您怎么了......” 崔长河已经等不及了,蹬蹬蹬跑过去,劈头就是一个耳光! 第26章画饼 一记耳光来得毫无征兆,崔亲林兄弟都呆住了。 捂着火辣辣的右脸,崔庆和不解地望向崔长河。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对着盛怒当中的父亲,他很是害怕。 见崔庆和瑟缩着脖子,崔长河不免心疼了一下,这个小儿子,从小到大,他们夫妻俩几乎没怎么骂过他,更不要说动手打他了。 崔庆林手里的农具“嘭”一声落地,面露惶恐地道:“爹......” 前一次打三弟是因为没有好好读书,惹了夫子生气,那这一次又是为什么?一早上三弟都好好的啊!他实在想不明白。 崔长河没有理睬大儿子,忍着心疼对小儿子道:“三郎,还不跟上?” 他刚一转身,便见自己的妻子皱着眉头,露出了仿佛生气的表情。 “他娘,咱们先进去。”崔长河干巴巴地说道。 徐书怡视线越过他,落在了崔庆和的身上。说真的,她也没想到崔长河会冲上去打人。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又是当着别人的面,孩子的自尊心一定被伤害到了。 因想到这一点,徐书怡忍不住白了一眼崔长河,平时不是很宠孩子的吗?至于这么心急吗?就算要打,也不能朝着孩子的脸上去啊! 东屋的门关上了,徐书怡朝崔长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别开口。 接着,她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对着崔庆和招了招手,开口道:“三郎,你坐下。” 崔庆和看到她的笑容,恐惧的情绪减少了一些,略带点不安地道:“娘,爹他......” 他不张嘴还好,一张嘴又把崔长河心头的怒火勾了起来。 徐书怡轻轻拍了拍身边人的手,换上了一副郑重的表情道:“三郎,你爹今早去看望过曾夫子了。所以......你应该知道你爹为何要打你了吧。” 崔庆和听罢,脸上闪过惊骇的神色,一时间愣住了。爹......居然去曾夫子那里打听了,怪不得,怪不得...... 过了一会,只听“扑通”一声,崔庆和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孩儿不孝,欺瞒爹娘,请爹娘责罚。” 看着认错的儿子,崔长河和缓了脸色,说道:“上次你娘责怪你去勾栏院,我还替你拦着。如今我却是知道了,分明是你不听夫子的教导,沉迷酒色,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不止如此,你还学会了哄骗我们,爹这心里......”说到后来,语气已有些哽咽。 “爹......”崔长河羞愧地又磕了个头。 这孩子总算还可以救,徐书怡在心里点了点头。 她朝崔长河说道:“孩子不会无故欺瞒我们,或许中间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准。”说完,盯着崔庆和道:“娘猜的可对?三郎,你若真有事情,尽管同爹娘讲。谎言只会寒了我和你爹的心。” 崔庆和咬紧牙关,心中陷入天人交战之中。到底要不要说呢?说了之后,爹娘会不会生气?可是,就如娘说的,再怎么样也比说谎要好吧。 “爹,娘,事情是这样的......” 一五一十地说完,崔庆和这才惴惴不安地望了望双亲,但很快又低下头去。 崔长河听得面显古怪,而徐书怡则是又好气来又好笑。 这个傻儿子哦,真的是被一个伎子给迷住了!如果她没弄错的话,小蛮姑娘以及她的姐姐应该是私妓,那个冯嬷嬷则该是个老鸨之类的角色了。否则怎么解释大晚上招待男客的事情? 正经人家的女孩子,根本不会和陌生男子同处一室喝酒。崔庆和的脑袋也不知是怎么长得,居然就相信了他同窗的那套说辞,呵呵。 说起那个赵姓同窗,徐书怡不由蹙了蹙眉,此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大晚上的,你去看望两位姑娘并且留宿,即便你们之间有亲戚关系也不大好吧?而且......而且你还拉上同窗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大男人,是想过过当媒婆的瘾还是什么? 如此无视男女大防,无视礼教伦常,真的是个读书人吗? 在徐书怡想来,如果有这样的一个人,那他要么是真正恣意洒脱之人,要么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而崔庆和口中的“赵兄”却是后者无疑了。 古人曾经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姓赵的同窗......不能再交往下去了。只是......该如何点醒崔庆和呢? “三郎,你是不是......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徐书怡觉得这位小蛮姑娘是个关键人物。 “啊?”崔庆和的脸一下红了,方寸大乱地说道:“我......我......” 都这副表情了,徐书怡没再追问,笑着接话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娘不怪你爱慕人家姑娘,只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明年的童子试。你既说小蛮姑娘温柔聪明,且又善解人意,若叫她知晓因为她的缘故而影响到了你的考试,这......。” “娘说的是。”一番话听得崔庆和连连点头,两眼放光地看着徐书怡道:“娘,孩儿以后想向小蛮姑娘提亲。” 崔长河一听不干了,瞪着大眼道:“反了你了,亲事还能由你自己做主不成?” 崔庆和脸上刚浮起的笑容又凝滞了。 娶一个伎子回家,怎么可能?不过徐书怡才不会那么直接拒绝呢,她面色不改地说道:“你既有这样的心愿,就更该好好读书了。否则,姑娘家凭什么看上你呢?依娘的意思,等你考上了秀才,咱家再找个媒人,一切按着规矩来,这才是正经。” 看着崔庆和上扬的嘴角,徐书怡眼珠子一转,说道:“三郎,你是读书人,有些道理应该比我和你爹都要懂。你倒是说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要是传了出去,你和人家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不是娘多嘴,你那同窗......实在是太欠考虑了,大晚上的去见年轻女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找人去幽会的呢。便是亲戚之间,被人知道了,难道就不会说闲话?” 崔庆和只觉心头一击,对啊,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那条胡同虽说偏僻,但周围总归是住了人家的,左邻右舍难道会不看见赵泰?自己还叫赵泰多去看望看望小蛮姐妹呢,这脑子! “若我是小蛮姑娘的长辈,怎么也不会同意把孩子嫁给一个不守规矩的人的。”最后,徐书怡又加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崔庆和浑身一震,说道:“爹,娘,是孩儿孟浪了。所幸孩儿的经义已学得不差了,待禀明夫子之后,孩儿愿意回家好好念书,争取明年一举通过考试。” 这倒是个方法,徐书怡笑道:“你有这个心,爹娘就放心了。”至于那个小蛮姑娘,她过后再想想办法吧。 崔长河看了眼妻子,小声道:“那三郎还要不要......”手上做了一个打的动作。 “嗯,做错事情就该受罚。严是爱,松是害,为了孩子好,规矩一定得立下。”徐书怡的声音倒是没放低。 自觉娶小蛮姑娘有望,崔庆和也不怕挨打了,说道:“孩儿有错,请爹娘责罚。” 第27章孕事 得了曾夫子的许可,崔庆和接下来的日子便留在家中温习备考。 在徐书怡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下,崔庆和的脾性慢慢有了一些改变。 眼见着从前骄傲无比的儿子有变沉稳的趋势,作为父母的崔长河和徐书怡两人自然是最高兴的。 一方面,徐书怡帮助崔庆和更好地同其他家人相处,另一方面,她鼓励崔庆和多多到村中走动。 时日一长,不但家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崔庆和的名声在村中也有了一定的恢复。 “三郎,你要是一直自视甚高,不同乡邻们亲近,以后肯定会后悔莫及。你数一数咱们上河村,里面有多少人是姓崔的?在村子里,崔姓是大姓,所有姓崔的就是一个宗族。宗族的优势你不会不懂吧?” 宗族的重要性崔庆和当然懂,就说自己家里吧,爷奶死得早,只留下了爹一根独苗。当时若不是七叔公他们出手相助,爹的日子能过得这么好? 村里可怜的人家不少,也不见七叔公个个都相帮。那他为什么对爹这么尽心相帮?原因很简单,就凭爹和他一个姓,出自同一个宗族。 想明白的崔庆和,在十月的一天,拎着一篮子蔬菜叩开了七叔公家的大门。 也不知七叔公跟他说了什么,反正回家的崔庆和,心情似乎有些小小的激动。 又去了两次,崔庆和回来后忽然就宣布了一则消息---他将于三日后同另外两位族兄前去雁秋山。 众所周知,雁秋山山脚下矗立着一座在整个大越国都比较有名的书院---锦堂书院。 按照崔庆和的说法,族兄崔元玮对锦堂书院一直心生向往,早就存了去书院观瞻一番的心思了。 他口中的崔元玮就是七叔公的长孙,今年已有十八,去岁考过了县试和府试,倒在了最后的院试上面。 不过即便如此,村里人对他仍旧非常崇拜,在他们看来,十八岁的童生已经很了不起了。 一听说崔元玮也去,崔长河即刻放了心:“由元玮带着,爹一百个放心呢。” 似是看出了徐书怡的欲言又止,崔庆和赶紧又补充了一句:“爹,娘,村长书为了我们三个人的这趟出门,特意从镖局请了个壮汉,还请爹娘放心。” 果然村长做事周全,徐书怡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早去早回。” 好嘛,之前打着游学的幌子想要去会美人,谁知美人的事泡汤了,游学的机会倒是真的上了门。 崔长河在听见“早去早回”四个字的时候,猛不丁想起了曾夫子说过的话,便道:“听你娘说的话了没?早去早回,可不能光顾着游玩,要是耽误了课业咋办?” “不会的,有元玮族兄看着呢。”崔庆和笑道。 三日后,崔庆和离开了家。 崔家之后的日子还是照样的过,下地的下地,打短工的打短工,做家务的做家务,绣花的绣花。 十月的最后一天,在菜园子里摘菜的方氏忽一下晕倒了。发现这一情况的人正是崔玉梅,当时见方氏倒下来的样子,她急忙尖叫一声:“啊......” 屋里的其他女人们个个跑了出来。 徐书怡按捺住狂跳的心,指挥道:“大郎媳妇,你和兰花把人扶到西厢房去,喂点水。我去叫朱大夫。” 朱大夫来的时候,方氏已经醒了,半靠在枕头上,只是面容依旧有几分白。 细细搭了会儿脉,朱大夫老脸上露出了笑:“喜事,喜事,庆森媳妇这是有身子了!” 这么快就又怀上了?方氏兴奋莫名,暗道:自己果然是个有福之人。 不同于其他人的高兴,徐书怡的眉宇间却很快起了一分忧色,因为她想到了小孙女玉芬的月份。玉芬才只有七个多月大,两胎之间的间隔时间会不会短了一些? 心里想着,嘴上自然而然地也把担忧问了出来:“朱大夫,我儿媳妇的身体没什么状况吧?” 朱大夫又伸手把了把,摸着胡子说道:“庆森媳妇的身子的确有些弱,我稍后开张方子,你们按方抓药。等过了三个月,我再过来瞧一瞧。” “嗳,听您的。我这儿媳妇可就要拜托您了。”徐书怡一边把人送出去,一边递过去诊钱。 傍晚男人们回来了,徐书怡将方氏怀孕的消息一说,自是又一阵欢喜。 崔庆森行步如风,眨眼间人就到了方氏身边。 “妮妮,听娘说你又有身子了?真是太好了!”他上前一把握住了妻子的手,喜不自禁。 方氏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也不仔细着点,我手都叫你给握痛了。” 崔庆森傻傻一笑,视线随即落到了她仍旧平坦的小腹上,问道:“朱大夫怎么说?孩子要不要紧?” 第14节 方氏有点不高兴地翘起嘴巴道:“你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孩子,还管不管我了?” 崔庆森急忙哄道:“哪能呢?我不就随口一说吗?在我心里,还是你最重要。” 明知丈夫说的不一定真,方氏依旧显出被哄好了表情,一脸甜蜜地道:“当家的,咱们的儿子快要来了呢。” 崔庆森笑得嘴巴都到脑后跟去了,定定看着肚子道:“对对对,这次啊,肯定是个儿子!咱崔家还没一个男娃,要是你生了个男娃,爹娘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那......要是大嫂先生了男娃咋办?”方氏问道。 崔庆森却没她想得那么多,说道:“大哥大嫂的年纪本就比我们大,先生出个男娃也正常。” 方氏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这傻子,长孙次孙的地位能一样吗?若让大嫂生了崔家的长孙,爹娘更得高看她了。只盼着......只盼着大嫂肚里的这胎还是女娃才好。 崔庆森不知妻子肚里的弯弯绕绕,满是关切地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娘给你做去。” 方氏本能地想开口讽刺一句,关键时刻她忆起了夫妻俩个唯一的那次矛盾,赶紧把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挤出笑容道:“那你跟娘说,我想喝鸡汤,还想吃鱼。我听别人说了,多吃鱼,孩子会变得聪明。” “行,你等着啊!”崔庆森说着站了起来。 第28章方力 翌日,在妻子的催促下,崔庆森去了岳家报信。 徐书怡这边,原本打算等忙过一段日子便替原主去看望一下老母亲的。只是目前家中又多了个孕妇,胎相稳不稳的尚且不知,她只得把探望的时间往后延了延。 后面又想了想,她暂且走不开,但她可以让崔长河去啊。 崔长河早早失了双亲,对褚氏这个丈母娘很有几分亲近,所以一听得妻子的吩咐,他马上就应了下来:“你看看我,一忙起来啥事都给忘了。行,我这就套车去榆钱村。” 这个时节,家里种的青菜和萝卜差不多成熟了。崔长河装了一筐上车,又接过徐书怡递过来的几十个鸡蛋以及一件蓝底土布女装,说道:“要不我再去镇上绕一圈,给娘捎些点心过去?” “你看着办吧。”徐书怡点头道:“娘那边你别给太多钱,你给了,她也没得花。你跟娘说,我过些日子再去看她,叫她别惦记着。” 望着崔长河离开的背影,徐书怡突地发出了一记叹息,凭良心讲,崔长河这个便宜丈夫还是不错的。穿过来三个多月了,他对自己的态度始终比较包容,用后世的眼光来说,崔长河甚至称得上是位“妻管严”了。 前世的徐书怡三十出头,早已过了爱做梦的年纪。如果不是崔长河长得过于老相,这样居家型的男人她完全接受得了。 四十岁的男人放在前世还是一枝花,可在落后的古代农村,因长年下地干活,看着却是比前世同样四十的男人老了十岁不止。 虽说她刚来时下定了跟崔长河从此不同房的决心,但她一直都清楚,若是崔长河硬要坚持,她其实也没办法,女人的力气总归比不上男人的不是?而且,最重要的是,凭着自己的身份,根本也不应该拒绝崔长河啊!一个不好,被休了也说不准。 幸而到目前为止,崔长河还是挺顺着她的,自己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她想不出崔家以外的出路。 胡思乱想了会,徐书怡走向了院子中放着的一盆衣服。 “兰花,从今儿起,家里的活你多辛苦一些。娘去河边洗衣服了!” 崔兰花闻声而出,乖巧地答应道:“娘,我知道的。” 两母女一早上的忙碌,洗衣,喂鸡,打扫房间,择菜,做饭...... 好不容易可以坐下来吃饭时,院门被推了开来。 “娘,我回来了,你们吃了没?”是崔庆森的声音。 崔兰花站起来,走到门口道:“二哥,我们刚吃饭,你吃了吗?” 话音一落,她的视线中蓦地出现了另一个的身影。 “这......二哥,你带了客人来?” 崔庆森笑着把身后之人拉出来,说道:“嗯,这是你嫂子的弟弟。” 崔兰花侧过脸道:“家里正在用饭,你们......” 崔庆森大跨步向前,不雅地摸摸肚皮道:“我们还没吃过饭,饿着呢。” 徐书怡将崔庆森的话听在耳里,忍不住瞥了一眼急巴巴朝外看的方氏,起身道:“你们先吃,我再去贴几个饼来。”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让孩子饿着肚子爬山过来呢,也不知道方家二老怎么想的。 看到自家弟弟来,方氏欣喜非常,站起身便要去拉方力,中途却被崔庆森按住了:“你不用起来,当心身子。” 方氏心中熨帖,对她弟弟道:“快些坐下,姐姐有些日子没见过你了。对了,你在表叔那边做的怎么样?” 崔庆森想到饭桌上大嫂小妹都在,赶紧截断了妻子的话:“先吃饭,先吃饭。” 方氏似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冲陈氏笑道:“让大嫂见笑了,我这弟弟,从小就和我亲。” 陈氏好脾气地笑笑,完全没有想到方氏话里的嘲笑之意。 坐在她身边的崔玉梅听出来了,她趁方氏不注意,狠狠瞪了瞪她。 从头到尾还未开口说过话的方力此时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他先是对着陈氏喊了声“嫂子”,接着用很明显更加热情的语气喊了方氏“姐姐”,最后才将目光落到了崔兰花身上。 “兰花,你......你好。” 不知为什么,崔兰花觉得二嫂的弟弟目光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她不露声色地说道:“方家哥哥,你也好。”复又迅速低下头去。 崔家是农户人家,没有男女分桌的规矩。崔庆森给小舅子添了个位置,好巧不巧,坐在了崔兰花的对面。 崔兰花的秀眉几不可查地蹙了蹙,忽站起来道:“二哥,你们先吃着,我去帮帮娘。” 崔庆森看着桌上的菜,自以为了然地道:“力哥儿在,再去炒个鸡蛋来吧。” 到了厨房,徐书怡略略惊讶地道:“你怎么来了,不就几张饼的事情吗?你且去坐着。” 崔兰花唇边浅浅一笑:“我胃口本就小,吃了一些便饱了。这里还是我来吧,我看娘刚才没吃几口。” 说话间,厨房门口又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崔玉梅走到亮光下,露齿笑道:“奶,小姑,我吃好了。” 嘴上虽说吃好了,可她手里分明捧着一个盛了不少菜的饭碗。 不等徐书怡她们发问,崔玉梅把饭碗献宝似地呈到她们面前,眨巴着乌黑的眼睛道:“我给奶还有小姑留的,你们辛苦做好的菜,没道理一口也不吃啊!” 徐书怡脸上笑开了花,表扬道:“咱们玉梅真是个好孩子。” 崔兰花蹲下身,摸着崔玉梅的头笑道:“玉梅自己也记得要吃啊!” 孩子一片孝心,徐书怡没有拒绝,三口两口吃完菜,说道:“你们听话,都出去吃饭,我这儿马上就好。” 崔兰花挽起袖子道:“娘,二哥说再炒个鸡蛋,我来炒吧。” 徐书怡却摇摇头道:“不用了,你先带着玉梅出去。” 崔兰花拗不过,拉着崔玉梅的手走了出去。 方力这边自打崔兰花走出去后,吃饭的心思一下减淡许多。偏方氏热情不减,一筷子一筷子地往他碗里夹菜,没一会工夫,他碗里的菜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姐,你不用替我夹菜了,婶子和兰花她们还没怎么吃呢。” 方氏手中的筷子一顿,随后笑道:“没事,你是客人,难得上门。” 方力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厨房的方向望了望,待看到崔兰花出现时,他的眼睛霎时多了几分神彩。 崔庆森和陈氏都在低头吃饭,没有发现方力的举动,可方氏就不一样了,毕竟她的心思大半在照顾弟弟的身上。 方氏对弟弟目光里透着的东西再清楚不过,她有心想帮上一把,怎奈婆婆好像一副彻底歇了心思的样子,她一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第29章姐弟 没一会,徐书怡也端着碗出来了。 堂屋里吃饭的人个个站了起来。 崔庆森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伸出手接碗道:“娘,烦劳你了。” 方力亦出声谢道:“婶子,给您添麻烦了。” 徐书怡不以为意地道:“都坐下吃饭吧。” 大概是长辈在了的缘故,接下来的一顿饭大家吃得安安静静。 饭毕,徐书怡免不了拉着方力客套了两句,之后便留了他和方氏独处。 自从上一回说婆婆的坏话被丈夫抓到后,方氏心里便有了丝警惕,再不敢胡说一气。 “家里好不好?你在酒楼那边干得如何?”这两个问题方氏最为关心。 方力笑道:“姐姐宽心,爹娘都好,娘说过几日再来瞧你。也是凑巧,姐夫来报信时,我刚好也在家里。姐姐,你的身子怎么样?” 方氏一脸满足地摸摸肚子道:“好着呢,婆婆如今都不让我干活了,等满了三个月以后再说。” 方力真心为姐姐高兴:“我早知道婶子是个宽厚的,这也是姐姐的福气。” 方氏呵呵一笑,并不接话。 静默了片刻,方力犹豫着开口道:“姐姐,娘上次......上次......我想再试一试......”支吾半响,面容已是红了。 方氏心中叹息,到底还是张了口。但这件事情,说实话,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其实按她的意思,天底下的姑娘多了去了,弟弟如今又有了正经的差事,何愁娶不到一个好的媳妇?崔兰花这个小姑,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除了有一手比较不错的刺绣功夫,她还真看不出有哪里好。 只是这番话她不能同弟弟说,万一引得姐弟生了龃龉,那就大大的不好了。她只有一个弟弟,将来还要靠着他给她撑腰呢。 思索了一阵,方氏摆出认真的脸孔道:“我知你的意思。上次娘跟婆婆提过一嘴,婆婆她......没放到心里去,想必娘早的告诉你了。婆婆同我说过,小姑子年纪还小,舍不得她早嫁呢。” 方力急道:“不是可以先订婚吗?” 方氏轻轻啐了他一口,说道:“你以为事情这么容易啊?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能随随便便许出去?” 方力难为情地垂下头,嘀咕道:“那要怎么办?” 方氏安慰道:“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豆腐。小姑的事,咱们得慢慢来。你呢,在酒楼好好办事,争取把月钱往上提一提。我这边嘛......会帮你在小姑跟前说好话的。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你的心愿,我一定尽力帮你达成。” 最后一句话说得方力瞬间感动至极,望着方氏道:“姐姐,我......谢谢你。” “傻瓜,咱们是亲姐弟嘛,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只是还有一样,若实在后面没成事,你就趁早歇了心,让爹娘帮你另找一个如何?” “这......”方力显得有些迟疑,他是真的喜欢崔兰花,不然以他的年纪,不要说订婚,成婚都可以了。 方氏摸着自己的肚子,十分有耐心。丑话总要说在前头,万一不成,也不能叫弟弟对她失望。但若是成了,弟弟一辈子都得记着她的好。这笔帐,方氏心里清楚得很呢。 良久,方力终是苦笑着点头道:“我听姐姐你的。” 方氏心下一喜,赞许地说道:“男儿就该是这样子。行了,你下午不是还要去酒楼吗?我不留你了,以后少向掌柜的请假,干活勤快着点,知道吗?” 第15节 方力出来同徐书怡打了声招呼,这才离开了崔家。 他走后不久,崔长河驾着车从榆钱村回来了。 徐书怡从屋里出来,问他道:“我娘家那边怎么样?” 崔长河面色一变,旋即露出笑道:“娘身体还不错,小舅子一家也好。” 徐书怡似乎一点也没有怀疑他的话,说道:“这就好,我做的衣裳你让娘试了没?我打算这几天再做条裤子,明日便去镇上扯些布。说起来,你也有些时日没做新衣服了,我扯块黑色的来,一起做了。” 见徐书怡没有再问下去,崔长河稍稍松了口气,小舅子媳妇的种种阴阳怪气的话......他想还是别主动提起的好。 徐书怡却是略带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她不问也猜到了,徐家只要有荣氏在,不听到埋怨的话几乎不大可能。 不过,她也打定主意了,如果她下次回娘家,那个荣氏再说一些有的没的,她不会跟她客气!也是原主和原主的娘太过捧着荣氏了,这么多年下来,荣氏的尾巴早翘得比天还高了。 崔长河又换了个话题道:“二郎从岳家回来了?”他发现放在墙角的锄头少了一把。 徐书怡答道:“嗯,来时还带了他小舅子。” 崔长河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说道:“是叫方力的孩子吧,上回听二郎媳妇说在一品轩当了伙计?他见过咱们家兰花了?” 徐书怡道:“还在家里吃了饭,自然见过了。” 崔长河突然就黑了脸:“按说二郎应该在他家吃饭的,干嘛跑来咱家?莫不是冲着兰花来的?好小子,年纪轻轻,花花肠子倒是多。” 上回刘氏上门说的话,徐书怡一句不漏地告诉了崔长河,崔长河当场就表明了不乐意。徐书怡也不乐意,别的先不说,光听刘氏这个人说话,她心里就不大满意了。这年头,一个好的婆婆实在太重要了。 徐书怡记得自己早就跟二郎媳妇说明白了的,她不由地往西厢房那边看了看,说道:“先别乱猜,两个多月过去了,方家人应该息了心思吧。二郎媳妇不会不说清楚。” 崔长河愣了愣:“难道真是我多想了?” 本来徐书怡是肯定了的,被崔长河这么一说,心下也生了一分怀疑,不过嘴巴上仍旧说:“方力翻过年便十七了,亲家不会看着不管的。在我印象中,亲家公有几分明理,咱家都透露了不结亲的意思,他还能看着亲家母上门来自讨没趣?” “嗯,你说的对。”崔长河点点头。 第30章解决 收拾好的徐书怡令人眼前一亮。 白色立领对襟袄搭配深蓝色的裙子,裙子上零星绣了几朵白梅,看上去很是清新淡雅。 崔长河不由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藏青色短褐以及黑色裤子,心里感慨着,好像同媳妇不般配啊! 不单崔长河如此,崔家小辈们也觉得娘亲似乎年轻漂亮了不少。果然老话说的对,人靠衣装马靠鞍。娘这么一打扮,瞧着就跟三十岁的妇人差不多。 方氏和陈氏的眼里甚至露出了深深的羡慕,娘什么时候做了这身衣服,真是好看! 徐书怡从众人的目光里看出了惊叹,这其中,尤属崔长河的目光最为灼热诚恳,她的脸不禁微微烫了起来。 侧了侧身子,徐书怡对崔庆森吩咐道:“你大哥等下要去王家帮忙,你嫂子和你媳妇怀着孕,家里的事你多担待些。我和你爹去去便回。” 崔庆森抱着女儿应道:“娘,我就在家等你们回来。” 坐上牛车,崔长河同徐书怡急急往永和镇赶去。 一进镇,两个人便分了开来。徐书怡去锦绣阁,崔长河则是去采购家里要用的物品。 看到徐书怡的新装束,宋半夏当即捂嘴笑道:“月桂姨,早就该这么打扮了。我瞧着你今日真正是好看。” 徐书怡开玩笑地说道:“难道以前我真的很不好看?” 宋半夏上来挽住她的一只胳膊道:“哪有?是月桂姨越来越好看了。” 徐书怡轻轻拍了拍宋半夏的手,说道:“上个月送来的芋头可喜欢?这次我给你带了几个南瓜,在你叔那里,等会儿他来接我的时候你拿了去尝尝鲜。” 宋半夏笑道:“我才不跟月桂姨你客气呢。” 对于宋半夏的不见外,徐书怡自是乐于见到,同时心中也多了几分感激。 双方如今的家境地位相差甚大,可余红莲母女能一直惦记着当初的那点情分出手提携,徐书怡心里也不得不夸赞一声母女俩个的人品。 将绣好的荷包、帕子等交给宋半夏,徐书怡面露踌躇道:“半夏,我这边有桩事情还得劳烦你。” 见徐书怡说得郑重,宋半夏不禁上了几分心,问道:“什么事?” 徐书怡朝四周看了看,方把崔庆和的事说了出来。 宋半夏听完,顿时失笑:“月桂姨,我以为你说的什么大事呢,害我白担心。不就是帮着查一下人家姑娘吗?我回去就跟我那口子说。” “半夏,谢谢你了。”徐书怡感激一笑。 宋半夏摆手道:“芝麻绿豆点大的事儿,不值当你说谢。” 徐书怡笑道:“那你让我说什么?总不能直接说,半夏,这点子事你办不好的话就别来见我了,这样子吗?” 宋半夏一听,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 徐书怡等她笑完了,又将自己心头的怀疑讲了讲:“说实话,我对三郎的那个同窗很有些看法。三郎肯定有错,这一点我做娘的绝不能否认。可是这个赵泰......” “等等!”宋半夏猛地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你是说庆和是让一个叫赵泰的领去的?” 徐书怡点点头,奇道:“莫非你认识赵泰。” 宋半夏回道:“怎么不认识?赵泰的爹是永和镇最大的粮商,恒丰粮店就是他们家的产业。听我那口子说起过,赵家的生意不光在这里,就连玉慈县也开着粮店呢。” 不等徐书怡再次开口发问,宋半夏已顾自说了下去:“要说赵泰此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个人性好渔色,被他玩弄的良家女子可不少了。月桂姨,正好今日说起,我也不瞒你了。”说着,她压低了声音道:“我这儿就有个年轻的绣娘不懂事,被赵泰哄了几句便乖乖跟着他了。可没过几日,那赵泰便厌弃了她,听说前阵子跳了河呢。唉,作孽哦!” “啊?!”徐书怡又惊又怒:“此人着实可恶!三郎怎么能和他交好呢,真是瞎了眼睛!” 宋半夏叹道:“他是赵家独子,赵家又有钱,因此小小的永和镇几乎没有赵家抹不平的事。”嘴上虽这样说,可她的眼里丝毫没有惧怕之色,反而隐隐露出了一丝不屑。 徐书怡没留意宋半夏的神色,表情凝重地说道:“只不知赵泰结交我家三郎的目的何在?” 宋半夏低头思索一会,摇了摇头道:“我亦不知。月桂姨,你也用不着过于担心,等我这边有了消息就会派人告知你的。” 徐书怡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宋半夏的手:“半夏,如果给你家引来了麻烦,那这事......” “唉哟,我的月桂姨哦,又不是跟赵家干上,只是打听个消息而已,你也想太多了。”宋半夏笑出了声。 徐书怡松了口气,尴尬地笑了笑道:“那这事拜托你了。” 回去的路上,徐书怡把和宋半夏之间的对话告诉了崔长河。 崔长河倒是没怎么担心,说道:“赵家不过是商贾,士农工商,在咱大越国,那可是最垫底的存在。左右三郎这几个月都遇不上那个叫赵泰的了,何必多想?要我说,那个小蛮姑娘的威胁比赵泰大的多了,没见咱儿子句句不离小蛮姑娘吗?还说要娶人家为妻,你听听他说的话,书都白念了!这婚姻大事,父母之言,轮得到他自己做主?” 徐书怡抬眼看了看他,若赵家只是商贾的身份自然是没什么,怕就怕后面还有靠山。要是赵泰存心要同儿子过不去,那可真的是件麻烦事了。 当然了,眼下一切只是她的猜测,没准三郎运气好中了秀才,到那时......赵泰总要忌惮几分的吧。 只过了一夜,宋半夏便派人来崔家传递消息了。 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个子不高,但一双眼睛里透着活泛,边喝茶边说道:“掌柜的让我跟您两位说一声,那个小蛮还有她姐姐其实都是赵泰养着的女人。赵泰很喜欢小蛮姐妹,经常晚上到那处宅子和她们鬼混。赵家长辈最近忙着玉慈县的生意,赵泰这儿难免有所疏忽。掌柜的还说,赵泰的母亲现在已知晓了她儿子的丑事,正赶去处理两姐妹呢。” 徐书怡和崔长河相视一眼,这事就这么简单?呵呵,真好。 第31章处置 崔长河客客气气地将来人送到门口,又塞了十文钱过去,说道:“劳你跑一趟,小小意思,你留着喝杯茶。” 小伙子一推,说道:“别别,等我回去,掌柜的少不了赏钱。大叔,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崔长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往村口走去。 “那孩子不要钱。”崔长河把手中的钱递回给徐书怡。 徐书怡却没接,笑道:“他不拿,你就拿着吧。下回去了镇上,我们再好好谢谢半夏两口子。” 崔长河笑眯眯地道:“听你的。” 不说崔家这边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永和镇上的洞门弄此时却是闹翻了天。 赵家搞出来的动静着实有些大,一行七八个人,两人抬轿子,两个丫鬟再加两个粗壮婆子,一路浩浩荡荡一下子便把窄小的胡同给塞得差不多了。 到了目的地,轿帘一掀,何翠莲胖胖的身子钻了出来。 “去敲门。”何翠莲指着一个婆子命令道。 婆子得了令,上前“嘭嘭嘭”将门拍得很响。 这下子,左邻右舍要不知道也很难了。 当这些邻居看到轿子以及何翠莲的打扮时,个个都把原先想要骂人的话收了回去,只拿好奇的眼光偷偷瞧着这些突然闯入洞门弄的人。 来开门的人是冯妈妈,她一边开门,一边骂道:“作死啊,门敲得这么响......” 待她的视线一触及到门口站立的何翠莲,顿时喉咙仿佛加了塞子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何翠莲粉面寒煞,厉声道:“狗东西还敢骂人,给我掌嘴!” 话音一落,刚才拍门的婆子立时一个大耳瓜子抽了上去。 冯妈妈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左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你......你们怎么打人?”冯妈妈的声音里有着惊恐。 门口的动静也把晓月引了出来,冯妈妈被打得那一幕恰好被她撞见,她的瞳孔不由地一缩,心口剧烈地跳动不停。 何翠莲的目光已经看到了晓月,知道是正主来了,遂也懒得理冯妈妈,脸上换上了一记冷笑。 晓月看着何翠莲的神色,颤声道:“请问您是......” 何翠莲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捏住了晓月的下巴,打量了番后,冷哼道:“果然长得一副骚样!”说着她抽出腰间的帕子擦了擦刚刚碰过下巴的两根手指,然后那块明显瞧着做工精致,质地上乘的帕子便轻轻落了地。 如此彻底的蔑视当即使得晓月脸皮发烫,难堪不已。可她终归是在风月场中待过几年的人物,懂得忍的道理,故而下一刻她的脸上居然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夫人,请问您来这儿有何贵干?” 可她不知道,她这样越能忍,看在何翠莲的眼里便越厌恶。 何翠莲忍着想要亲自动手的冲动,皱眉道:“你问我是谁?呵呵,这话问得可稀罕,你连着房子的主人是哪个也不清楚吗?” 晓月身子一震,其实她心中早已经有了几分明了,现下何翠莲一开口,她自然也知晓自己的预感确实没错。 她侧了侧身体,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夫人,有什么话,我们到里面再说吧。” 何翠莲却打定主意要给她们难看,所以她非但没动,反而提高了声音道:“这里是我的房子,我做主人的不发话,你这个鸠占鹊巢的贱妇倒是做起我的主来了。不用多说,你们几个马上离开我的房子。” 这话刚说完,便有两个婆子迅速抓住了晓月和冯妈妈两人。 冯妈妈求饶道:“夫人,您不看僧面看佛面,赵公子素来喜爱两位姑娘......” 第16节 不说赵泰还好,一说赵泰的名字,何翠莲的表情越发难看了,怒道:“屋里还有个贱人,你们去给我拖了出来,记得别让她拿任何东西!敢勾引我儿子,我让你们身无分文当乞丐去!” 说罢,她手一挥,两个丫鬟快步朝屋里跑了进去。 晓月摇着头,泪水簌簌而下,她知道赵家人肯定会找上门来,但她不知道找上门的赵家人行事竟会如此野蛮,根本一点情面都不讲。 “夫人......求您给我们留些活路......” 晓月这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面庞并没有引得何翠莲的同情,只一会儿,两个丫鬟夹着小蛮出来了。 看着姿色更加出众的小蛮,何翠莲嘴角突地露出了阴狠的笑容:“两姐妹一个比一个漂亮,要是好端端把你们放了,这以后......要是你们当中有谁得了好的去处,我岂不是凭白多了仇人?” 晓月她们听得头皮发麻,难以言喻的恐惧蔓延到了全身。 “夫人,求求您,求求您......” 何翠莲不想留下祸患,所以她打算毁去晓月姐妹的容色。 她从发间拔下一支长长的簪子,扭头对一个抬轿的下人道:“去,到她们脸上划几道!” 被何翠莲点到的年轻男下人有些不忍地看了看晓月姐妹,但仍旧乖乖接了簪子,夫人的脾气一向乖戾,他可不敢逆了她的意思。 眼看着簪子越来越靠近,晓月怕得尖叫起来。与此同时,冯妈妈和小蛮也发出了不甘的尖叫。 何翠莲捂着耳朵道:“把她们的嘴巴堵上。” 很快,三个人的嘴巴里塞好了东西。 男下人闭着眼睛,用力地在晓月的脸上划了下去。 一声划破皮肉的声音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赵泰焦灼的声音:“娘,您先听我说!” 从贴身小厮处得知母亲过来这边的消息,他立刻赶了过来。这一路上,他一直在心里祈祷,祈祷母亲没有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母亲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家里的丫头每年都要被母亲卖掉一些,罪名是勾引主子。弄到现在,家里的丫头看见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把晓月姐妹藏起来不让母亲知晓的原因。 原先他想着,等他玩腻了再交给母亲也不迟,可这会儿他对两姐妹还在性头上,是万万舍不得的。 既然母亲知道了,那只能把两姐妹弄进府去了,这样说不定母亲还会放过她们,赵泰在心里想着。 第32章见红 这一日,方氏突然面带惊慌地来找徐书怡:“娘,我刚才上茅房的时候好像......好像发现底下见红了。” 一听说见红,徐书怡也跟着慌了:“你没有看错?” 方氏点点头,眼圈一下子红了,说道:“娘,你说孩子不会有事吧?” “呸呸呸!”徐书怡罕见地做了个不雅的动作,说道:“你可别胡说!先去躺着,我去请朱大夫。” 临走之前,她也没忘了嘱咐崔兰花,让她去照看一下二嫂和小侄女。至于陈氏,月份那么大了,她也不想麻烦她。 少顷,朱大夫被请了回来,他径直走到方氏的屋子替她把起了脉,一边问道:“腹部这里有没有觉着痛?腰和后背呢?” 方氏摇摇头,回答道:“除了腹部微微有点疼,其它倒没什么。” 朱大夫又转头问徐书怡饮食的情况,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随后忽地深深叹了口气。 徐书怡见他表情似有不对,神经立时绷紧了,小心翼翼地说道:“朱大夫,二郎媳妇她......” 朱大夫起身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徐书怡到外面去说。 徐书怡会意,跟着他走到了屋外。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道:“朱大夫,不会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吧。”不会真的到了流产的地步吧。 朱大夫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庆森两口子昨晚可能行房事了。” 啊?难道见红的真正原因是这个?徐书怡既有些惊讶又有些生气,这夫妻俩,都生过一胎了,难道还不知道头三个月的重要性? 当然了,目下只是朱大夫的猜测而已,真实情况还得问过方氏才知道。 徐书怡边想边看了眼朱大夫,方氏的屋里还有崔兰花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在,想来朱大夫将她叫出来的用意便在于此了。 重新进屋让崔兰花回避之后,徐书怡实在忍不住地先开了口:“二郎媳妇,你和二郎......那个昨晚处一块了?” 方氏起初还有点听不懂,醒过神来后才颇为心虚地嗯了声,一双手捂上了小腹。她记起来了,好像朱大夫有提醒过的,头三个月最好不要行房,可是......可是她这肚子离满三个月没几天了,怎么还会......她不敢深思下去了。 即便不看她也知道婆婆现在肯定生了怒气,但这事也不能单怪她,要知道昨晚主动的人可不是她,只是她也没有拒绝罢了。 昨晚亲热过后,她肚子根本没觉得怎么样,谁知道早上起来上茅房,这里裤上就显出了红色呢? 她之前其实更多的是疑心自己吃错了东西,还有就是晚上没休息好。因为晚上孩子会时不时地醒来,她只得也跟着醒来应付她,白天呢,虽说家务活不用做了,但照顾孩子的事情还是得由她自己来干。 本来她想着,经过这次的事情,她正好可以提出来把孩子交给婆婆去照顾,如此,她一整天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反正自打怀孕后,她的奶水一下便少了许多,芬儿这孩子也是时候给她停止喂奶了。 正如方氏所料到的,徐书怡面上的确满是怒气,但她并没有发泄出来,好歹她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徐书怡问道:“朱大夫,要不要再开个方子?” 朱大夫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氏道:“方子不用开了。幸而前段日子养得好,不然......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管用喽!” 话里有开玩笑的成分,但其中也未尝没有朱大夫对方氏的不满。作为大夫,看到不遵医嘱的人,心情很难好起来。 等朱大夫一走,徐书怡顿时拉下脸,责备的话随之说出了口:“二郎媳妇,身体是你自个儿的,你要糟蹋,别人还能拦着你不成?” “娘,不是我,是当家的他......”外人既不在了,有些话方氏觉得不能再藏着掖着了,于是她既懊悔又委屈地小声道:“昨晚是当家的硬要和我......我总不能推开他吧。还有,我的肚子快满三个月了,我们俩个都没想到......” 徐书怡没有料到方氏的嘴巴到了这会儿还如此强硬,错了就是错了,现在是运气好没出大事,但若是运气不好呢? 想了想,方氏到底怀着孕,她也不好多么严厉地指责她,万一刺激到她从而影响了腹中的胎儿,那又该怎么办呢? 徐书怡没有再多说话,只深深地看了眼方氏便出去了。 对于方氏,自己是有顾虑,但对崔庆森可没有,哼哼,徐书怡在心里冷笑两声,等你回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傍晚,男人们陆陆续续收工回到了家。 崔庆森是最晚到家的一个,才进门他就觉得家里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心里还在思索呢,却见他娘一记眼刀横过来:“二郎,你过来。” 崔庆森愣愣地看着他娘的后背,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出他所料,刚关上房门,他的胳膊上便被狠狠拍了一下,随即耳边便传来了责备的话语。 “你媳妇的身子没满三个月,你知道的吧?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管不住你自个儿呢?” 崔庆森红着脸嘀咕道:“娘怎么还管这个啊,再说,三个月......差不多了吧。” 徐书怡恼怒道:“听听你的话,一个两个脑子都这么不清楚。我可告诉你,你媳妇今儿早上可是见红了,幸而朱大夫来看说......” “娘,你说什么见红?”这还了得,崔庆森已经顾不得听接下去的话了,急急打断道:“我去看看芬儿她娘。” “站住!”徐书怡大喝一声,叫住了崔庆森:“你媳妇没出大事,只需好好休息几天即可,所以你不用着急。要是真有事,我难道还会有闲心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之前不是没提醒过你,你媳妇怀胎前后间隔的时间有些短,让你们注意着点注意着点,可你倒好,没问过朱大夫就急吼吼地爬你媳妇身上去了,真要出点事,我看你就算后悔死也没用!” “娘,我知道错了,您先容我去看看芬儿她娘。过后......过后您尽管打我一顿!”崔庆森说道。 “去吧,去吧。”徐书怡看着崔庆森面上的急色,心头一软,挥挥手放走了他。 第33章母女 “娘,你看芬儿她娘要静养,要不芬儿麻烦您带些日子?”崔庆森腆着脸道:“八个月了,该断奶了。” 徐书怡倒没怎么生气,说道:“玉芬丫头交给我没问题,不过时间上只限于白天。” 崔庆森笑道:“行,反正晚上我也回来了。芬儿我会照顾。” 徐书怡对他的应答相当满意,语气一下柔和不少:“朱大夫连药方子都没开,你就放心吧。这两天你媳妇就在床上躺着别起来了,让你小妹把饭菜端到你们屋里去。” 听了这话,崔庆森又感激又有点不好意思,抓抓头皮道:“给娘和小妹添麻烦了。” 徐书怡点头道:“你小妹近段日子确实辛苦,既要帮忙做家务,又要帮忙照顾两位怀孕的嫂子。娘只盼着你能记着这些。” 闻得此言,崔庆森非常认真地道:“娘的意思我懂。我们兄弟三个只有兰花这一个妹妹,今后定不会叫她吃亏了去。” 跟崔庆森说完话,徐书怡便来到了崔兰花的屋子。 同往常一样,崔兰花还是在忙着做针线。听到动静,她抬起了头,旋即面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笑容:“娘,您来了。”说话间,人亦站了起来。 徐书怡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不自觉的宠溺,柔声道:“娘就知道你又在绣东西了,忙了一天了,早点歇息吧。” “等我把这块帕子绣好就睡。”崔兰花笑道:“我记着娘说过的话呢,定会仔细眼睛的。” 徐书怡很喜欢崔兰花这个便宜女儿,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前世她没有感受过,在到了这里之后,她才真的有了比较深的体会。 崔兰花会亲热地靠到她的肩膀上,会给她端水端饭,会主动帮她做家务,会帮她捶背揉肩......只可惜,这么贴心可爱的女儿,留在身边的日子越来越短了! “娘,你在看什么?”崔兰花摸摸自己的脸道:“是不是我脸上哪里不对?您盯了我好长工夫了。” 徐书怡笑着摇摇头道:“没有,娘是看兰花好看呢。” 崔兰花腼腆含羞地道:“娘看自己的孩子都是好的。我其实知道的,要是论长相,春花那样的才叫好看呢。” “你说郑春花?”徐书怡回忆了一下,说道:“还行吧。她有她的美,你也有你的美,可别看低了自己。” 崔兰花笑了笑,她其实并不是看低自己,而是......怎么说呢,应该是叫有自知之明吧。 想到上次去春花家串门时听到的话,她的心绪微微有了波动。 “娘,春花她......订婚了,这块帕子是我答应送给她的贺礼。春花的未婚夫是永和镇上的,听说开了家成衣铺子......” 徐书怡惊讶地中断了女儿的话:“那个春花......她的未婚夫不是姚家的老二吗?怎么变成永和镇上的人家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崔兰花心里也有疑惑:“春花没提姚家,我也没多问。” 徐书怡理解地点头道:“这种事情的确不能开口相问。横竖都是别人家的事情,我们管那么多干吗呢?说起来,春花同你的年纪一般大,你的亲事......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说着说着,她忽然心中一动,倒是想起了自己原先的打算。她到底是从婚姻自由的时代过来的,做不来在儿女亲事上擅专的事。 “你也别不好意思。娘想着,嫁人是女人一辈子的事情,嫁个合你心意的自不必多说,但要是嫁个不合你心意的......”话没说完,但里头想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 崔兰花微微红了脸,小声道:“爹娘为我相中的肯定好,我都听你们的。” 徐书怡不放弃地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什么想法?” 崔兰花很确定地道:“嗯,本来亲事就要由爹娘做主啊!” 好乖巧的孩子,徐书怡再次在心里发出了一记感慨,紧接着一只手便不由自主地摸在了崔兰花的头上,温言道:“好孩子,谢谢你的信任。娘知道你的心意了。” 崔兰花闭上眼睛,似是很享受徐书怡对她的亲近。这一刻,房间里流动着的,尽是一股安静温馨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徐书怡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洗洗便睡了吧。” 第17节 “嗯,娘也是。”回应她的是少女软糯的声音。 从西屋出来,徐书怡的眼睛又朝东屋望了望。东屋里,油灯还在静静燃烧着,平常这个时候崔长河应该睡下了,也不知今日怎么回事。 这般想着,她的脚步不由地往东边移了几步,但随即她又停了下来,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算了,还是别去看的好,也省的到时尴尬。” 东屋里,崔长河此时正低头全神贯注地雕刻着什么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朵漂亮的荷花图案出现了。 呼,崔长河看着新刻好的花样,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古铜色的脸上现出了欣喜的笑容。这把梳篦终于做好了,为了给孩子他娘一个惊喜,前面好些个制作的工序他都是在别人家完成的。一直等到梳篦成了形,他才带回家来雕刻。 崔长河握着梳篦,心里充满了希望,明日送给孩子他娘,她应该会很高兴的吧。一高兴之下,说不准就会重新搬回来了。 打呼噜的事,他也找了朱大夫好几次,最后更是连镇上的大夫那儿也问过了。幸好在他的恳求之下,大夫给了他一套按摩穴位的手法,他每天早晚坚持按摩一次,现在数数已有些日子了,按理说效果肯定有一些了。嘿嘿,只要自己不打呼噜了,孩子他娘应该不会再反对了吧。 这个晚上,崔长河做了一个十分美好的梦,在梦里,他梦到了无数荷花开放的场景,一片粉色的花海当中,一位妇人高高举着一只梳篦朝他不停地挥舞着手臂。 第34章妹妹 次日,徐书怡依旧起了个大早。 房门一打开,她瞬间愣住了。 门口此时站了一个人,黑亮的眼睛闪动着光芒,直直地落到了徐书怡的脸庞上。 “他爹,你怎么......” 诧异的话还未说完,崔长河已经拉住了她的手,将昨晚刚做好的梳篦塞了过去。 徐书怡抬起手一看,原来是一只十分精巧的桃木梳子,双面刻有荷花的图案,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声音里透露出小小的兴奋:“这个是你做的?” 崔长河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喜意,忙高兴地应道:“昨晚才做好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徐书怡用力地点头道:“喜欢,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崔长河略带惊讶地看了眼徐书怡,以前也送过梳篦啊,孩子他娘难道忘记了?再一想,又觉得很有可能,毕竟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早知道,他应该每年送一只梳篦的。 正暗自懊恼着,徐书怡这边又开口问了:“做这个难不难?你的手艺这么好,完全可以做这个去卖钱了!” 崔长河摇了摇头,笑道:“咱们这儿离长宁不远,街上卖的梳篦多是从长宁贩过来的,长宁的梳篦花样多,样式新,制作精细,我这个......差得远了。” 徐书怡爱不释手地摸着梳篦道:“我觉得你制作的就已经很好了,上面的荷花刻得也很好看,我很喜欢。” 崔长河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同时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更大的把握:“他娘,早知你喜欢,我就多做几只了。那啥,上次不是......”可惜话才开了个头,从东厢房里走出来了个人,对着他们就喊:“爹,娘,早啊!” 崔长河回过头瞪了瞪大儿子,就知道你不是个省心的,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 “你瞎咋呼什么?没见你娘和我在说话呢吗?” 崔庆林摸摸鼻子,憨憨一笑道:“那爹和娘说话,我去挑水。” 崔长河像赶苍蝇似地道:“快去,快去!” 话音刚落,崔长河又悲催的发现,就在这个时候,西厢房的门也开了,崔庆森披着衣服,揉着惺忪的睡眼道:“爹,娘,你们这么早起来了。我还以为今儿我是第一个呢。” 顿了顿,他说道:“我和大哥要去镇上干活,可能晚上要回来得晚一些了。三水哥帮我们在镇上找了个好活计,一天管一顿饭,还能拿十二文工钱。” 徐书怡问道:“那要不要晚上去接你们?” 崔庆森道:“不用,三水哥会捎我们回来。” 徐书怡对崔长河道:“他爹,两个孩子看来要早的走,我先去厨房。有什么话,咱们等下再说。” 见此,崔长河还能说什么呢,点头同意道:“我去劈柴。” 徐书怡做早饭的工夫,陈氏和崔兰花她们也起来了。 崔兰花很快就抢了她二哥烧灶的活,说道:“二哥帮二嫂端水去吧,这儿有我呢。” 徐书怡也笑着道:“自个儿的媳妇自个儿疼去! 崔庆森嘿嘿干笑两声,走了出去。 崔家的早餐以白米粥为主,佐餐是萝卜干,咸菜和咸鸭蛋。徐书怡有的时候还会给玉梅和玉芬两个孩子蒸上碗鸡蛋羹。 饭桌上,崔玉梅举着勺子道:“奶,第一口给您吃。” 徐书怡微笑着拒绝她:“奶同你说过很多次了,奶不爱吃这个。玉梅乖,给你娘吃吧。” 崔玉梅又把勺子举到陈氏的嘴边,同样被陈氏给拒绝了:“娘不吃,娘有蛋吃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点羞愧,近段日子家里的鸡蛋不知道被她吃了多少了,一天至少一个,本来家里可以留着可以卖钱的,她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除了崔玉梅,其他人根本没留意到陈氏的神情,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那好吧,这么一大碗鸡蛋羹可不是便宜我了嘛。” 崔兰花放下碗,逗她道:“玉梅,怎么把我给忘记了?小姑可是一直等着你呢。” 崔玉梅立马站起来,一脸小狗腿样地噌到崔兰花的身边,露齿笑道:“我怎么能忘了顶顶可爱美丽的小姑姑呢。” 这么小的孩子,做出这么副谄媚的样子,顿时引来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早饭过后,崔长河愣是没找到和徐书怡单独相处的机会,眼看着日头升上来了,他只好背起锄头垂头丧气地出了门。 送走了男人,崔家的女人们又开始了劳碌的一天。 日上三竿之际,徐书怡正坐在门口纳鞋垫呢,院子外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的是谁?倒是挺有礼貌的。徐书怡边想边起身去开门。 “大姨。”门一打开,徐书怡就听到了别人叫她的声音。 她还没看清楚来人呢,旁边又是一声:“大姐。” 徐书怡定睛一看,说话之人乃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妇人,额头上满是皱纹,黑色的头发夹杂着几许灰白,正用怯怯的目光看着她。 这不是原主最小的妹妹吗?徐书怡赶紧上前两步,说道:“小妹,没想到是你。快进来,快进来。”然后又指着率先喊她大姨的男孩子道:“这......这是勇哥儿吧。” 徐月菊点点头道:“是,快有一年没见过了,这孩子今年长得特别快。” 徐书怡笑了笑,接着注意到了徐月菊脚边的两个袋子,便说道:“你来一趟不容易,何必带这么多东西?”说罢,就要伸手去提。 “别。”徐月菊赶紧阻止道:“大姐,两袋东西一百多斤呢,我来挑进去。” 什么?要一百多斤?徐书怡张大了嘴巴,半响才道:“小妹,你们挑这么重的东西走山路,你们也太......”她好佩服他们啊! 徐月菊笑道:“一袋是晒干的栗子,一袋是新挖的冬笋,咱家别的东西也没有,知道你和姐夫喜欢吃这些,我趁着今日有空就给你们送来了。” 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原主的这个小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走上十几里山路过来送特产,徐书怡很是感动,拉着徐月菊的手道:“小妹,辛苦你了。” 当两个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时,徐书怡看到的是一双关节肿大分明,指甲乌黑,粗糙无比的手。不知怎么地,她的眼里忽地就涌出了泪花。 第35章留客 徐月菊比她的大姐年轻四岁,今年三十有二,但光从外表看,她可比她大姐老得多了。可想而知,她婚后的日子一定相当艰难。 对于眼前这位纯朴的妇人,徐书怡的态度十分友好,唤了儿媳妇和女儿出来,笑道:“你们小姨来了,快来见一见。” 徐月菊欢喜地指着陈氏道:“庆林媳妇的肚子这么大了,快生了吧?恭喜大姐要添孙儿了。” 徐书怡看了眼陈氏,说道:“不单大郎媳妇,二郎媳妇也怀上了。不过二郎媳妇这胎有点不稳,我让她躺在床上休息,就不出来见你了。” 徐月菊当即担心地问道:“大夫来瞧过了吗?怎么说?” 徐书怡答道:“没大的问题,躺两天便好了。” 徐月菊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见时间不早了,徐书怡对崔兰花道:“兰花,可以去做午饭了。” 崔兰花即刻站了起来,冲徐月菊道:“小姨,您先坐会儿,我去准备午饭。” 她旁边的陈氏也跟着起来道:“娘,我去帮忙。” 徐书怡含笑看着她:“嗯,别太累着了。” 这时,堂屋里还剩下来四个人,徐书怡朝崔玉梅招招手,从荷包里掏出来二十文钱道:“玉梅,好孩子,你领着小叔叔去李屠夫家买一斤肉,余下的你再去村头的杂货铺子买点好吃的。” 崔玉梅高兴地答应一声,跑到陆勇面前道:“小叔叔,走,咱们买好吃的去。” 陆勇腼腆地笑笑,伸手拉住了崔玉梅的手道:“大姨,我会照顾好玉梅的。” 等孩子们都走掉了,徐书怡遂笑着问徐月菊秋收的情况。 “托老天爷的福,一年的风调雨顺,家里三亩地的收成倒是不错。只是......”徐月菊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忽地低落下来。 若此刻坐在这里的人是荣氏,徐书怡自不会多问,换成了徐月菊,她还是很关心的,便接上去道:“只是什么?家里可是有什么困难?” 徐月菊看着她大姐关切的表情,强笑道:“也没什么。”又迅速岔开了话题道:“姐夫他们人呢?” 徐书怡怔了怔,笑道:“你姐夫在山上忙,家里不是种了几十株杨梅嘛,他一大早出去说要修剪一下枝叶,大郎二郎打短工去了,三郎在外游学。” 徐月菊在听到三郎的情况后,眼中尽是羡慕,说道:“庆和会念书,大姐以后可有的福要享喽。” 徐书怡笑道:“借你吉言,要是三郎中了秀才,你也是秀才的小姨不是?” “对对。”徐月菊听罢,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庆和什么时候考试?到时我们全家都来送他。” 在大越国,一向有送考的风俗,有考生的人家,亲朋好友往往会过来送贺礼。到了真正考试的日子,一干亲戚朋友还要起得很早来为考生送行祝福,一直送到考点门口为止。 徐书怡道:“快了,二月份县试,过了考试才能参加四月份的府试。希望他明年能考个秀才回来吧。我也不求别的,有了秀才的身份,最起码家里的徭役可以免去了,否则也是一笔负担。” 徭役明显不是一个好话题,徐月菊紧跟着叹气道:“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口子下半年被征去修水库,回来人瘦了好多,夜里常常咳嗽,把我担心得哟!本想给他请个大夫,他偏说老毛病了,别白费钱,我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了。” 听到这里,徐书怡不赞同了:“妹夫身体不适就该尽早找大夫瞧一瞧啊,别把小病拖成了大病。”中间顿了一下,她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你是不是担心钱的问题?那这样子好了,去的时候我给你一些......” “别!”徐月菊急得差点从位子上起来,连连摆手道:“大姐,你要臊死我了!你和姐夫贴补我们家的还少啊!你放心,一回去我就压着当家的去看大夫。” “你可不要骗我哦!”徐书怡盯着她的眼睛道,心里面却是打下了回送一些钱物给他们一家人的主意。 那么多栗子和笋,母子俩挑了十几里的路,若是她什么表示也没有,这良心上怎么说的过去?再者说了,徐月菊这个妹妹的为人还是挺不错的,她也想一直跟她走动下去。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子话,崔玉梅和陆勇手拉着手回来了。 崔玉梅咚咚咚小跑到徐书怡的身边,往她手里塞了块麦芽糖,紧接着又跑到徐月菊身边,也塞了块糖。 然后催道:“两位奶奶快吃,我和小叔叔已经吃过了,很甜的。” 徐书怡看了眼手中的糖,招手道:“玉梅来,奶奶牙齿怕痛,这块糖还是给你吃吧。” 徐月菊似是才发现自家大姐和她孙女之间的亲近,心里头不禁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她之前不也有些怕大姐吗?生怕大姐看不起她,可事实证明,大姐还是那个爱护弟妹的好大姐。 第18节 “大姐,我真是羡慕你,你看玉梅这个丫头多乖巧啊!” 徐书怡低头看着崔玉梅,目光慈爱:“不光乖巧,人也聪慧。我如今教这孩子刺绣,识字,她学得很快。” 一听崔玉梅在识字,陆勇眸中透出了激动和渴望。便是徐月菊也是坐不住了,失声道:“大姐......大姐还识字?” 也难怪徐月菊会激动,当年的徐月桂回家没待多少日子,所以徐家人除了知道她有一手好的绣活外,识字的事压根不知。如今乍然得知,徐月菊对她大姐的崇拜一下子便升到了顶峰,大姐好厉害啊,太厉害了! 被两双眼睛灼灼盯着,徐书怡很不自在,她摸了摸头发,干笑道:“就认得几个字,没别的。” 徐月菊叹道:“我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认识呢!” 徐书怡接道:“这有何难?我稍后教你便是。你和勇哥儿难得来,要不在我家里住上两天再回去?” “这......”徐月菊犹豫了,家里剩下三个男人,她有点不放心啊,刚想张嘴拒绝,但眼角余光却瞄到了小儿子闪闪发光的脸庞,嘴里的话最终变成了同意:“会不会麻烦大姐你们?” “不麻烦,不麻烦。就这么定了。”徐书怡高兴地拍板道。 可到了晚上,徐书怡因为留下妹妹而带来的兴奋一下跑了个精光。 第36章怀疑 安置好徐月菊母子后,徐书怡自个儿却是发起了愁,晚上到底睡哪里呢? 崔家的屋子其实比较多,实在不行她也可以去和崔玉梅挤一挤,但当着亲戚的面不和丈夫睡在一起,想想总归有些不合适。 算算日子,她和崔长河“分居”好几个月了,家里的孩子虽没明着说什么,但她想,他们心里多多少少会觉得奇怪吧。毕竟两位长辈的感情一直不错,至少快二十年了,也没怎么红过脸。好端端地,干吗又不同床睡了? 幸而小辈们即便真的有什么怀疑和猜测,他们也不敢说出来。“百善孝为先”,哪有小辈去指责父母的道理?说出去,这种人还会有什么好名声? 徐书怡暗暗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道:“除非你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不然迟早要走到这一步的,不是吗?有一个男人愿意对你好,愿意听你的话,你就知足吧!崔长河此人,其实看习惯了也不是那么丑,那么老......” 崔长河看着徐书怡铺被子的举动,心里面甭提有多高兴了。虽然这个晚上两个人不能睡同一个被窝,但好歹人终于又在同一张床上了。 “他娘,这回我晚上打呼噜应该不会影响到你了。要是我在打呼噜,你只管一巴掌打醒了我,你看好不好?”一边说他一边还做了个往脸上打的动作。 徐书怡看得好笑,憋住了之后才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知道就好。要是你再吵到我,说不准我还得搬出去。” 崔长河马上信了,赶忙承诺道:“好好好。”心中则暗暗发誓,早晚两次的按摩穴位可不能停。 出乎徐书怡意料的是,她一整个晚上都睡得挺香的,完全没有令她担心的情况出现。崔长河既没有拉着她求欢,也没有半夜偷偷掀开她的被子,总之崔长河一晚上非常老实。 对于这样的结果,徐书怡表示十分满意,所以一大早的就给崔长河来了个灿烂的笑容。 崔长河还以为是晚上自己呼噜声小了的缘故,一脸欣喜地道:“是吧,他娘。我打呼噜的毛病好很多了吧?” 徐书怡只觉好笑,说道:“嗯,的确如此。” 此言一出,崔长河面上笑得更加欢快,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徐书怡捂住上半边脸,对他的傻样不忍直视,这个老男人......呃......还是有点可爱的。 继昨天表示了对徐月菊母子的欢迎之后,吃早饭时,崔长河再次表达了欢迎之意:“他小姨,家里不忙的话,就在咱家多住些日子。横竖孩子他娘都在家呢,你们姐妹正好说说话。” 而徐月菊对这个大姐夫就更加感激了:“姐夫,你和大姐太客气了。我们在,总是给你们添了麻烦的。那个,我打算好了,明儿一早就回。当家的身体不大好,出来久了,我也不安心。” 前面崔长河已经听徐书怡提过了,因而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颇为关心地道:“身体最要紧,叫妹夫一定要去看看大夫。你们靠山岙有没有大夫?没有的话,我跑一趟把妹夫接过来。我们村有个很好的大夫,姓朱,让他瞧一瞧准没错的。” 按照徐月菊本来的计划,她是要找岭下村那边的土郎中的,要说名气,那个土郎中自是和朱大夫无法比较,她不由地有些迟疑,当家的整夜整夜地咳,万一是什么不好的毛病,土郎中肯定没有办法。可要是把人带到这里......她又担心给大姐和姐夫添麻烦。斟酌再三,她觉得还是算了,平常大姐他们帮得已经够多了,她不愿再麻烦他们。 主意一定,徐月菊便说道:“先不麻烦姐夫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晚上多咳了几下。” 一听徐月菊的话,崔长河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他也没多劝,而是叮嘱道:“那边看不好就尽快带妹夫出来。钱财上要是有困难,尽管和我们提,都是一家人,你也别想太多。” 一句话听得徐月菊差点落泪,她强忍着泪水对小儿子道:“三郎啊,听见你大姨夫说的话了没?你替家里人给你大姨夫和大姨磕个头,谢谢他们对咱一家人的好。” 陆勇当即站起来走到了崔长河跟前,但他的头还没磕下去便被及时反应过来的崔长河给捉住了。 崔长河眼一瞪,说道:“吃饭就吃饭,她小姨干吗弄这一出,别把孩子给吓着了!” 见状,徐书怡也跟着出声道:“小妹,你啊,太跟我和你姐夫客气了。要知道,你我可是嫡亲的姐妹,亲人之间,互相帮助,互相支持,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看看你,有了一口好吃的,也不忘一年一年地往我家里送,不是也想着我这个姐姐吗?” “大姐,我......”徐月菊尴尬地低下了头,大姐和姐夫跟二姐他们不同,大姐他们是真心待她好,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地感到愧疚。她何曾帮助过大姐他们什么呢?除了一些不值钱的山货,她还真想不出来别的什么了。 “爹,娘,小姨,我们还是吃饭吧。再不吃,粥都冷掉了。”崔兰花忽然笑着说道。 “对对,吃饭。”崔长河朝女儿递去一记赞赏的眼神。 早饭时的这一幕却让崔玉梅心中很不是滋味。凭心而论,她的爷爷称的上是一位好人了,对一个亲戚都如此诚心,可偏偏对他们一家人,他上一世为什么就这么冷酷无情呢? 她不相信爷爷事先会不知道三叔要卖掉她的决定,但凡他对她还有一丝怜悯之心,他也不会让三叔得逞。 眼前的这个爷爷同前世那位冷漠的爷爷是一个人吗?崔玉梅疑惑了。难道是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混乱? 崔玉梅的记忆当然没有乱掉,前世的崔长河确实算得上朴实善良,他喜欢徐氏,自然偏爱徐氏生的两个儿子,但这并不表明他就不关心大儿子了。事实上,到崔玉梅真正被卖掉了,崔长河才得知自己被小儿子给骗了。那时候的崔庆和,可以说是完全堕落了,将崔家一家子骗得团团转,导致崔家每个人的结局都不大好。 第37章长舌 远远地,从村东走来一位中年妇人,瘦瘦的脸,尖尖的下巴,头发盘得整整齐齐,鬓边还插了一朵红色的绢花。 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农家妇女很少会头戴红花,因而进村时,这位妇人接受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等她过去了,村里人不由地开始窃窃私语。 “刚才过去的人是谁,好像看着有点眼熟。” “你看看她去的方向,唉哟,我记起来了,不是长河家老二的丈母娘吗?” “你说你一个老娘们,还戴什么红花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红花蛮好看的。” “花是好看,我看镇上有钱人家也戴着呢。就是......怎么说呢,我觉着好像哪里不对。” “赶明儿我也买个戴戴,呵呵。” 看着一身蓝花袄裙,头戴红花的刘氏,徐书怡怔了好一会才打招呼道:“亲家,你来了,快请进来。” 刘氏的视线先往徐书怡的头上绕了一圈,扶了扶鬓边的石榴绢花,笑道:“亲家母,我来看看妮儿,前段时间家里忙,这个那个上门的,都是冲着我们家力儿。哎哟哟,我和孩子他爹啊,忙得可真是......” 刘氏越讲越起劲,唾沫星子都差点喷到了徐书怡的脸上。徐书怡往后撤退两步,强忍着不耐道:“亲家,二郎媳妇在屋里躺着,你快去见一见吧。” 刘氏却没急着进屋,因为她注意到了刚从堂屋出来的徐月菊。 “亲家母,家里有客人啊?” 徐书怡转过头,发现了徐月菊,她便为双方做了个介绍:“亲家,这是我最小的妹妹。” 徐月菊靠近她们俩个,对刘氏笑了笑,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这位姐姐好。” 刘氏点了点头,将徐月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神色就有些淡淡的:“徐家妹妹好,我先去看我女儿了,待会儿咱们再一起说话。” “好。”徐月菊丝毫没有觉察到刘氏敷衍的态度。 靠在枕头上的方氏早就听见院子里母亲的声音了,一见刘氏进来,她顿时欢喜地张大嘴巴喊道:“娘。” “嗳。”刘氏重重地答应一声,快步走到了床边。 刘氏看了看女儿的气色,见她脸色红润,遂压着声音道:“我还以为你婆婆尽顾着老大家的那位呢。” 方氏同样小声地道:“别提了,婆婆明知我这胎怀相不稳,也不说帮忙。说得好听叫我静养,有芬儿在,我晚上怎么睡得好?” 刘氏这才注意到外孙女并不在女儿的床上,问了一句道:“丫头人呢?” 方氏朝外边努了努嘴道:“白日里婆婆管着,晚上再送回我们屋。也不知婆婆怎么带的,芬儿白日里光顾着睡了,晚上反倒精力充足,把我和当家的都给累坏了。而且,一开始婆婆还不要带,是当家的好说歹说才同意的。” 刘氏听了,怒气就上来了,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你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他们崔家的孙子,要是换了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带孩子啊。做长辈的,怎的一点也不体谅你们这些小辈呢。” 方氏赶紧拉住母亲的袖子道:“娘,别说这么大声!你忘了上回的事情了?我终归要在他们崔家过下去的,惹恼了婆婆......后头的日子可怎么过?” 刘氏另一只手握住了女儿的手,面带痛色地道:“我可怜的女儿,在崔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哦!” 听听这对母女说的话,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徐书怡是个恶婆婆无疑了。 这老话倒是说得一点不错,“龙生龙,凤生凤”,有刘氏这样一位气量狭小的母亲在言传身教,能指望方氏的品德好到哪里去? 不过,大多男人第一眼看的还是长相,方氏那张接近锥子脸型的巴掌小脸,很能引起男人的爱怜之心,被偶然见上一面的崔庆森深深地惦记在了心头。 本来崔家这边已经张罗了一户人家,无奈崔庆森死活不同意,看着儿子郁郁寡欢的模样,做父母的最终让了步。 一开始,徐氏并不喜欢方氏这个儿媳妇,但架不住人家嘴巴甜啊,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闷葫芦性子的陈氏对比着,没多久徐氏便被哄住了。 方氏那点道行在徐书怡眼里自然有些不够看,徐书怡最瞧不惯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幸而她身份够高,厌恶得多了骂上几句根本没事,要是穿到陈氏的躯体里,她或许会憋屈死也不一定。 扯得有点远了,咱们再回到刘氏母女这边。 刘氏母女抱怨完了徐书怡,又把话题扯到了徐月菊的身上。 “妮儿,你婆婆的妹妹家里做什么的?干嘛来了?” 方氏撇撇嘴道:“靠山岙那边的,听说年年上门来打秋风,讨厌得很。” 刘氏惊讶地道:“你公公就没说两句?那是你婆婆的娘家人,和你公公的关系可不大。” 方氏啐道:“谁知道公公怎么想的?”说着声音变得低不可闻:“大概脑子有病呗!” 刘氏到底听见了,很是赞同地道:“说的是。哎,妮儿,你得提醒女婿注意着点,给了外人,那你们的钱不是少了吗?真是的,女婿天天出去赚钱,没想到这钱却是为外人赚的!我就说嘛,那女人穿得破破烂烂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穷疯了的,啧啧,脸皮可真厚。” 方氏接过话茬道:“娘又不是不知道我婆婆的霸道,家里一应钱物还不都由她说了算?只要一天不分家,这日子就得照常过。跟当家的说了又有什么用?” 刘氏苦笑道:“也是,父母在,不能存私房钱。可是也不能一直不管吧?妮儿,你得想个好主意。” 方氏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说道:“如今我还没那个底气,可要是生下了崔家的长孙,还不许我为我的儿子争一争吗?” 刘氏一下子来了劲,笑容再度显现:“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崔家长孙以后念书,盖房,娶媳妇,哪样不花钱?看你公婆到时怎么说!” 这孩子都还没出来呢,两个人就孙子孙子的喊上了,也真有她们的。 第38章无题 徐月菊母子告辞的那一天,崔长河夫妻备下了一筐回礼。 因路途遥远,崔长河又赶着车送了他们一段路。 路上,徐月菊再一次表达了感激之意:“姐夫,你和大姐太客气了。拿这么多东西,叫我怎么好意思。” 第19节 崔长河满不在乎地道:“不就是一些家里养的东西嘛。那只老母鸡呢,你回去杀了,正好给妹夫补补身体。还有鸡蛋鸭蛋,也别舍不得吃。” 徐月菊忙应道:“我知道,知道。” 沉默了一小会儿,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前阵子回娘家去了,听娘说起你去看望过她老人家。娘不住地夸你,姐夫,我也替娘谢谢你对她的惦记。” 崔长河有所感触地接话道:“娘她老人家不容易啊!爹死得早,她一个人拉扯你们姐弟四个,临老临老,却还是没享到什么福!小舅子他......唉!不提也罢!” 再怎么样,徐鹏飞也是自己的亲弟弟,徐月菊并不觉得他有多大的错,在她看来,娘的日子之所以不好过,问题全在荣氏的身上。他们荣家根本没有一点家教,竟然教出来这样一个蛮横无理,不敬长辈的女儿,只可怜了徐家人! 在听了崔长河的话以后,徐月菊便忿忿地道:“弟妹她就是个泼妇,惯会使蛮撒泼,小弟他......也是没有办法。姐夫你不知道,弟妹要真闹起来,那副架势......没几个人吃得消她。” 崔长河没吭声,实则他心里面不屑的是小舅子的为人。眼睁睁看着自个儿的娘受苦,忒不是个东西!是,你那媳妇的确是只母老虎,可你是个男人啊,到了这种时候,你难道就不能出一次手?光嘴巴上不痛不痒地说几句有什么用?换做他,早一个巴掌扇过去了,你敢这么对我老娘? 所以说,归根结底还是小舅子心性凉薄,对生养自己的母亲尚且如此,可见他的人品。 崔长河其实想好了,一旦丈母娘过世,小舅子这门亲他是再也不愿走动了。至于媳妇还要不要再走,他管不了,但他自己是坚决不会再上门的。 眼看着路越来越小了,徐月菊说道:“姐夫,麻烦你了。我们就在这里下,你回去吧。” 崔长河将竹筐搬下,诚恳地道:“有什么事,告知我们一声,也免得我们记挂。” 徐月菊应道:“我记下了,姐夫慢走。” 小半个时辰之后,崔长河回到了家中。 令他没想到的是,崔庆林兄弟这个时间点居然已经回家了。 崔长河奇怪地问道:“大郎,你们这是......” 不等崔庆林说话,崔庆森抢先回答了:“甭提了,干活的地方出了事情。有一个帮工从高处摔了下来,倒霉催的,恰好磕到了头部,血流了一地,也不知还能不能保住命!” “哟,这怎么搞得!”崔长河唬得脸色发白,盯着两个儿子道:“你们没啥事吧。算了算了,以后还是别接盖房子的活了,老老实实地在家伺候庄稼!实在不愿意的话,大不了我就厚着脸去找找七叔,让他老人家给你们找个活。” 崔庆林马上道:“爹,我听你的,地里的活不少,光靠您一个人可不行。” 崔庆森却是两眼冒光,凑上前谄笑道:“那个爹......致远叔不是说在县城里开了铺子吗?你看我......能不能跟着他?” 崔长河皱了皱眉,面带难色地道:“二郎,你提的事......不好办啊!你先等等,我去问问七叔的意思。” 崔庆森有点失望,但随即一想,依七叔公热忱的性子,只要爹去求了,应该会给个主意吧。 见两个儿子不出门了,徐书怡遂起了回娘家的心思。 同崔长河一说,崔长河当即表示了同意:“他小姨路上还和我说,前阵子去看过娘了。要不吃了午饭去镇上买点娘爱吃的点心?” 徐书怡听得连连点头:“咱们还可以先往锦绣阁弯一下,正好小妹送来的栗子和冬笋也可以给半夏捎去。他爹,不如这样,咱们现在就走,到了镇上,请半夏两口子吃顿饭,上回的事还没谢过他们呢。” “行。”崔长河说道:“那咱们的动作得快点!” 好在车子是已经套好了的,只要再装上栗子和笋就好了。 想了想,徐书怡指着鸡棚道:“他爹,你再抓只母鸡去。左右年后我们还要抓小鸡的。” 崔长河点点头,看着她道:“你要不要换套衣服去?” 徐书怡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的藏青色棉裤,说道:“那我换条裙子吧。对了他爹,你也换身衣裳。”出门在外,确实不能穿的太随意了。再说,可能还要和半夏两口子去饭馆用饭呢。 殊不知她的话正中崔长河的下怀,这次他打算好了,要跟媳妇穿差不多颜色的衣服出去。青色的上衣他也有,对了对了,去水缸那儿照一照,不知道头发有没有乱掉。 可等徐书怡出来时,崔长河的眼里划过了失望。原来徐书怡说的是换上裙子,青色的上衣却是不换。但现下她身上穿的已经彻底变了样,上衣是淡蓝色绣花短袄,下面则是一条淡绿色暗花裙。 崔长河在心里默默地道:“还好还好,裙子的颜色和我的上衣有些接近。” 徐书怡不知他这番心思,扯了扯裙子道:“原不想换上衣的,谁知刚才看到袖口湿掉了,怎么样,我身上这套?” 崔长河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道:“他娘,你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有眼光!徐书怡毫不吝啬地冲崔长河一笑,心中十分受用。这男人,嘴巴很甜啊,不错不错,应该给再他加上一分。或许她可以试着帮助崔长河改善改善肌肤?不过这个有点难,她光记得什么珍珠粉啊,蜂蜜啊,黄瓜之类的,别的统统不知道。等等,她好像记得醋也是有美容的功效的,不管了,今儿就去买些回来试试。 第39章雅间 不知道是不是徐书怡的错觉,四明楼的掌柜似乎对宋半夏十分热情。不但亲自领着他们一行三人上了二楼,更为他们安排了二楼最为宽敞的临窗雅间。 坐下没多久,跑堂的便端上来三杯热气腾腾的茶。 宋半夏举起茶杯道:“长河叔,月桂姨,喝口茶先。这叫六安茶,鲜爽醇合,是我家那口子的最爱。” 茶什么的,徐书怡表示压根不懂,但光闻味道她也可以知道是好茶无疑了。 果然,喝了一口之后,她的脸上浮现出舒爽的表情,赞道:“好香的茶。” 这时,跑堂的又上来了,冲宋半夏问道:“宋老板,凉菜要不要就上来?” 宋半夏放下茶杯,略一沉吟,回道:“差不多了,凉菜和热菜一起上吧。拣你们楼里的招牌菜上,还有别忘了烫一壶桂花酒。” 醉白鱼才上来没一会儿,宋半夏的丈夫秦昊到了,一进门便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 徐书怡注意到秦昊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人身量极高,看似很健壮的样子。一张脸却是圆圆的,显得颇为可爱。 秦昊话音未落,少年走上前做了个拜见的动作,躬身道:“秦雨见过诸位长辈。叔叔本早该来的,因为我的事情才有所耽搁,还请你们见谅。” 崔长河摆摆手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菜才刚上来呢,你们快坐,快坐。” 秦昊笑着介绍道:“长河叔,月桂姨,这位是我的侄儿,名叫秦雨,在张家药铺做学徒。” 徐书怡对面前这个有礼貌的少年很有好感,闻言就冲他笑了一下。崔长河更直接,指着旁边的凳子道:“小伙子,坐在这里吧。” 等菜都上齐了,秦昊叫跑堂的把雅间的门关上,转头招呼崔长河夫妻道:“四明楼属八宝野鸭和莲蓬豆腐最最出名,你们多用点。” 宋半夏则往徐书怡的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说道:“月桂姨,你尝尝这桂花酒,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本来徐书怡是不愿喝酒的,推辞不过才抿了一小口,不过短短片刻工夫,她的双颊便飞起了两朵红云,对宋半夏嗔道:“不行不行,下回可别叫我喝酒了。” 宋半夏捂着嘴笑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三个男人却喝得极为开心,你一杯,我一杯,没几下一壶酒就见了底。 徐书怡怕崔长河喝醉,连忙阻止道:“少喝一点吧,待会儿还要赶车回去呢。” 秦昊见状,压下了再要一壶酒的冲动,说道:“长河叔,吃菜,吃菜。”说完,他一仰脖子喝光了杯中的酒,突地出言问道:“听孩子娘说过,叔和姨膝下有一位姑娘,不知......可曾婚配?” 崔长河不防秦昊问起这个,一双眼睛不由地朝徐书怡望去。 因信任宋半夏的为人,徐书怡倒是没有那种被冒犯的感觉,怔愣过后笑道:“是,我最小的女儿才十三,还未曾定亲。”心下却道:“问这个干嘛呢?不会是想给兰花做媒吧。” 宋半夏在丈夫出口时就一直留意徐书怡的神色了,此时见她脸上只有讶异,也不瞒着了,手指着对面的秦雨道:“月桂姨,我是个直脾气,当着你和叔的面我就直说了。你们看我这侄儿如何?” 啊?!崔长河和徐书怡都张大了嘴巴,这顿饭不是来向半夏夫妻俩表示道谢的吗?怎么一下就成了做媒宴?这画风,转变得也忒快了! 宋半夏没说出来前,徐书怡看秦雨自是好的,但一听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女婿,这印象立时就有了变化。秦雨这孩子礼貌是礼貌,但个头会不会太高了点,好像不大配女儿啊!还有他家里不知什么个情况,兰花嫁过去会不会吃苦?一大堆的问题瞬间充斥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大概是来之前秦昊已经做好了工作,秦雨端坐在凳子上,眼神不闪不避,大大方方地任由崔长河他们打量。 半响,徐书怡抛出了一个最为关心的问题:“这孩子家里怎么个情况?” 秦昊吐出一口气,笑道:“我这侄儿其实是我大堂哥的儿子,我大堂哥一家人口简单。秦雨上面只有一个姐姐,早早就嫁人了。” 宋半夏适时接过话头,说明道:“秦雨今年十五了,大堂嫂托我给他留意着。本来没想到兰花的,还是有一次和当家的说起来才提醒了我。月桂姨,你和长河叔的为人我是了解的,你们教养出来的姑娘肯定不会错。今儿我腆着脸向你们推荐自己的侄儿,还望你们不要见怪。秦雨侄儿实在是个踏实稳重的好孩子,不然我也没脸和你们提不是?” 徐书怡心中一动,半夏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而且做媒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做的不好,两家的情谊也会受影响。她能想到的,半夏未必不会想到。看来秦雨这个小伙子定是相当不错了,不然半夏不会有这个信心提亲。 想到兰花的年纪,徐书怡面露笑容地对崔长河道:“他爹,依你看呢?要不要相互再看一看?” 崔长河脑子一转,随即明白过来,媳妇约莫是赞成了。他又转头细细看了会秦雨,说道:“你们夫妻把侄儿带了过来,可见你们是诚心诚意想撮合两个孩子的。老实说,秦雨这孩子......我瞧着也不错。不过兰花是我们俩唯一的女儿,我们很疼爱她,所以亲事就想问问她的意思。要不这样吧,两个孩子找个日子相看相看如何?” “成啊!”秦昊激动之下,猛拍了一下桌子。 他又问秦雨道:“雨儿,你怎么说?” 秦雨第一次露出了羞赧的表情,低着头说道:“叔叔和婶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宋半夏算了算日子,提议道:“年底了大家伙都忙,相看的日子不如推迟一些,呃......元宵节那天怎么样?正月十五,镇上可是年年有花灯展的。” “好吧。”崔长河和徐书怡同时点了点头。 第40章父母心 一顿午饭还是吃得挺开心的,等崔长河要去结账时,秦昊拦住了他,说道:“叔,四明楼其实有我的份子,你不用出钱。” 崔长河霎时愣住了,难为情地道:“秦昊侄儿,来之前都说好了的,怎么又让你们夫妻破费?” 秦昊笑呵呵地说道:“叔,一点子事,你和姨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来了镇上,只管上这儿来吃饭,报上我的名字即可。” “使不得,使不得。”崔长河连声拒绝,与此同时还好心地提醒道:“叔托大跟你说上两句。你挣钱不容易,可不能这般乱大方。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个儿,知道没?” 秦昊听得又感动又好笑,难不成他看上去就像个好糊弄的人?这话要是让那些进他铺子典当的客人听了,长河叔估计会被他们反对的口水淹没也不一定。 整个永和镇,谁不知道秦家当铺的掌柜是个精明干练的人,硬把许多典当之物的价码压得低低的,转手一卖却又能赚回几倍的利润来。 秦昊之所以会显得如此大方,一方面固然是有为自己的侄子添几分好感的意思,但最重要的是他十分清楚崔长河夫妻的为人,知道他们绝不是那种不识好歹,乱占便宜的人。若是换做旁的人,他才不会开这样的口呢。 将崔长河夫妻送出了桐明街,秦昊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戏谑地道:“怎么样,叔没说错吧。那两位长辈可都是好相处之人,他们教养出来的姑娘,又能差到哪儿去?再者,我还知道他们家有个挺会念书的儿子,说不准你明年就有一个秀才舅哥喽!” 秦雨不自在地把头撇开,盯着脚下的石板路道:“叔和婶的话,我还信不过吗?”意思是他要不信,也就不会跟着来见人长辈了。 听了这话,秦昊夫妻笑出了声。 另一边,崔长河边赶车边嘀咕道:“真没想到来了居然会说起提亲的事儿。” 徐书怡同样感到意外,稍一思忖,说道:“虽突然了点,但今日见的小伙子人确实瞧着不错,挺精神,也挺有礼貌的。介绍的时候,说他在张家药铺当学徒没错吧?学徒日子久了,以后最不济也能去药铺混个二掌柜三掌柜之类的,你说是不是?” 崔长河想得更加乐观,笑道:“学个八年十年,行医根本不成问题。” 徐书怡道:“那谁要嫁给了他,岂不是衣食无忧?” 崔长河一扬木枝,咧嘴笑道:“可不是嘛。秦雨的自身条件摆着,家里又是镇上的,倒是咱们兰花有些高攀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兰花这孩子性格好,做事耐心细致,是个会当家的。秦家能看中兰花,他们的眼光也不赖。” 自己的孩子当然怎么看怎么好,崔长河承认秦雨优秀的同时亦不会忘了女儿的出色。 徐书怡笑着附和道:“兰花这孩子的脾气好,又会操持家务,这样好的姑娘,谁家会不喜欢?老实同你说吧,隔壁四海家的跟我探了几次口风了,她有个侄儿今年十五了,想把兰花说给她侄儿。我一问,她娘家侄儿有三个,说的还是中间那一个,你说我能乐意吗?还有崔宽家的,有次上门来东问西问,那张嘴说得天花乱坠,可惜我是一个字都不信。” 崔长河乐呵呵地夸道:“他娘,你做得对,事关兰花的一辈子,咱们做父母的该给她好好挑一挑。” 听完崔长河的话,徐书怡忽然发出一记叹息道:“我也是看兰花的年纪尚小,这才挑上一挑。若兰花今年十五了,说不准我就会同意四海家的提亲了,毕竟四海家的为人也算厚道。说实在的,为着兰花,我心里头也担心呢。姑娘家的青春统共才几年,要是拖成老姑娘了,哪还有挑选的余地?” “以前又不是没听说过有姑娘的人家挑三拣四,最后反倒越挑越差的。半夏两口子保的媒,我觉得可以考虑考虑。唉!没消息的时候吧,我担心,这会儿八字有了一撇吧,我又担心。做父母的,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对于妻子的话,崔长河也是深有感触:“儿子还好些,女儿是嫁出去的,以后就是婆家的人了。咱们再如何也不能像在家里这般照顾到她了,嫁的近还可以去看望看望,嫁的远,一年到头想见上一面都难呐!” 第20节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说,夫妻俩个就进了村。 离家越来越近了,徐书怡突地听到了一阵孩子的哭声。 “他爹,你听到小孩子哭声了没?好像是从咱家发出来的。” 崔长河没说话,因为他看到了家门口聚集着几个人,不知为什么事情正在和老大争论的样子。 眼尖的人发现了他们夫妻,大叫道:“你们别吵了,长河回来了!” 崔长河把牛车一停,靠过去道:“这是咋了?” 看到崔长河,周氏把孙子往前一推,尖声道:“长河,你来的正好。看看,看看,我们家青槐额上的伤,都是被你们家玉梅砸的。你们怎么管教孩子的,小小年纪就这么泼辣恶毒......” 崔长河狠狠瞪了瞪自己的大儿子,玉梅丫头怎么回事? 而徐书怡却大踏步上前止住了周氏的话:“崔宽家的,中间究竟怎么回事情,咱们总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吧。我相信我们家玉梅不会是那种不讲礼的孩子,你说她泼辣恶毒......会不会太过了?论起来,咱们两家还是亲戚呢,请你把最后那句话收回去,免得怀了亲戚间的情分。” 旁观的人也不禁说道:“是啊,是啊,崔海家的,你过分了。” 周氏梗着脖子道:“那青槐额头的伤怎么说?”又伸手推了一把孙子,凸着眼问道:“说,是不是玉梅丫头砸的你?” 崔青槐是个小胖墩,似是被他奶奶的动作和言语给吓着了,哭得更大声了:“是......” 徐书怡颇有些可怜这个小胖墩,蹲下身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一边温柔地问道:“青槐,你告诉月桂奶奶,你和玉梅为什么会吵起来的?” 周氏插嘴道:“还能有什么?你们家玉梅......” “崔宽家的,我没问你吧。”徐书怡冷冷地道:“还是你怕被我问出真相,心虚了?” “奶奶!”未等崔青槐开口,崔玉梅小小的身子冲了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拳头握得紧紧的,大声道:“青槐说奶奶的坏话,说得可难听了,我忍不住才拿石头砸的他。我砸人是不对,可青槐你得跟我奶奶道歉。” 在场之人瞬间明白过来,这事还真不能怪玉梅,有几个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家长辈受辱的? “我说崔宽家的,玉梅这孩子都承认错了,你家青槐呢?”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没教养。小小年纪竟然说长辈的坏话,啧啧。” 徐书怡也不管别人说什么了,走上去将崔玉梅轻轻抱在了怀里,心里有些暖暖的。 第41章事后 问明了情况,崔家人都愤怒了! 崔长河甚至破天荒地夸奖了崔玉梅:“青槐混小子,是该打!你打得好!” 徐书怡动了动嘴巴,将本来要说的话收了回去。打人固然不对,但崔青槐说的话确实是欠揍,便是玉梅不打,告到七叔那里,这熊孩子也逃不了一顿打。 “玉梅,以后少跟青槐一起玩。反正......村里还有其他玩伴,是不是?” 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让两个孩子少接触一点。 崔玉梅眼睛红红地道:“谁要和他玩啊?前面我和蔷薇玩得好好的,是崔青槐过来找碴。爷,奶,我不是存心要用石头砸他,是他说着说着就要来打我,我就拣了块小石头扔了过去。”真把人砸中后,她的心里也是又怕又悔,说起来她两世加起来都已经二十多了,跟一个六岁的孩子闹,是不是太过了? 似是听出了崔玉梅语气里的懊恼,徐书怡俯下身轻轻捏了捏她可爱的小脸,安慰道:“奶很高兴玉梅对我的维护呢。好了,这事就过去了。后面的事有你爷他们,来,咱们去吃点心。看看奶奶这次进镇给你们带什么了。” 眼看着祖孙俩手牵着手走了,崔长河对崔庆林说道:“你去找找朱大夫,问他买治跌打损伤的药膏,然后送到你宽叔家去,明白了吗?” “嗳,我知道了,爹。”崔庆林点点头,之后跑到房间里和陈氏说了事情的经过。 陈氏吊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打开小木盒子,从里面数出几文来,递给丈夫道:“给,快去快回。” 而崔长河这边呢,他则打算去村长家把整个事情说道说道,如果光是小孩子之间的口角也就算了,但是中间牵扯到了大人,他可不能让自个儿的媳妇白白吃这个亏! 哼!崔青槐才多大,他哪里能知道这些刻薄恶毒的话,定是大人们念叨的时候叫他给听见了。还是亲戚呢,听听这说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简直跟仇人差不多了。这崔宽,也是个脑子不灵清的,自个儿婆娘都管不好,以后可得离你们家远一点! 崔长河一面走一面想着到时该和村长怎么说。崔青槐的事情吧,往小了说,是他们家没把孩子管好,往大了说,这可是影响到整个崔姓人家的大事。 因为从小受到过七叔照顾的原因,崔长河很是敬重七叔。他知道,七叔的最大愿望就是想把他们崔氏一族变成耕读世家,一把年纪了,七叔还在村里的私塾授课,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给家族给村里多培养出一些读书人吗?七叔常说,他希望他们崔氏一族的人,不但能懂得稼穑之事,还能明白礼义廉耻的道理。 如今看来,这个目标的实现真的很难很难。上河村总共一百多户人家,其中崔姓的有十多户,虽在七叔和村长的努力下,整个崔姓族人受礼教和诗书的熏陶比其他村人多,但总有那么一户两户的人家还是没有怎么改善。 崔宽家的婆娘拉着人上门,这都是让其他村人看见了的。也不知现下有没有传到七叔的耳朵里,叫他知道族人当中有这么不知尊卑,不敬长辈的孩子,他会不会很失望也很生气呢? 不说崔长河父子那边的事,徐书怡安慰好崔玉梅后,又将买来的东西整了整。 然后,她似是发现了什么,语带惊讶地道:“你小姑人没在吗?”不然早就该出来了啊! 崔玉梅回答道:“奶你们走了后没多久,小姑就出去了,说是给春花姨送贺礼去。奶,是不是春花姨定亲了?” 徐书怡就笑道:“你个小孩子也知道这事啊?” 崔玉梅道:“我当然知道啊,蔷薇是春花姨的侄女啊!” 是了,自己忘了这一茬了,玉梅不是和郑家的蔷薇丫头处得来吗?徐书怡问道:“那你在郑家看到你小姑了没?” “没有。”崔兰花摇头道:“我和蔷薇还有燕子她们在晒谷场那边玩呢,要不怎么会碰到崔青槐他们?”话说原来崔青槐这小子,在小时候就这么不懂礼了,怪不得长大了会犯下祸事呢。 因为四明楼里的那一幕,徐书怡此刻很想同崔兰花说说话,虽然离正月十五尚有两个多月的样子,但其实说快也很快的,年底要忙的事儿不少,人一忙起来可不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快吗?所以她想着,早早地给兰花露点口风,也好让她心里有点准备。 在镇上那会儿还不觉得,现在安安静静坐下来了之后,徐书怡越发觉得秦雨是个不错的人选了。 她在心中自嘲道:“不会是受了老话的影响吧,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打了个寒噤,想什么呢,人家才刚刚说起来,你倒好,居然都把人看做女婿了! 不过......秦雨小伙子的确还可以。个子够高,脸虽说不怎么帅气,但看着蛮有福相的,最最要紧的是他有个好前途,家中人口又简单......哎呀,这样的小伙子实在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崔玉梅正在小口小口地吃着绿豆糕,忽听耳边传来一记拍打声,惊了惊,问道:“奶,你干嘛这么用力拍自个儿的大腿?” 徐书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讪讪道:“啊?我腿痒呢。” 崔玉梅不疑有他,问道:“那要不要我给你挠一挠?” “不用,不用。”徐书怡立刻拒绝道。唉!她这会儿却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吃午饭时应该表现得更热情一点的。失策啊失策! “玉梅,这包绿豆糕你给娘拿去。还有这一包,给你二婶送去。” “好的,奶。我替爹娘谢谢奶奶您了。” “不用谢。奶明天要去你太姥姥家,你留在家里帮忙你小姑姑,好不好?” “奶不说我也会帮忙的哦。” 徐书怡很是欣慰,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最好不过了。 第42章娘家 崔兰花从外头回来,徐书怡忙迎上去道:“兰花,下午去郑家了?” “嗯,我给春花绣了两条帕子。” 徐书怡没有再接着问下去,而是笑着说道:“咱们去你屋里,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一听是好消息,崔兰花不可抑制地有了期待,问道:“什么好消息?” 等进了屋子,徐书怡方细细将酒楼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问道:“你觉得呢?” 越听,崔兰花的头便压得越低。 知道姑娘家脸皮薄,徐书怡并不着急催问她的想法,只静静地看着她。 半响,崔兰花终慢慢抬起头,含含糊糊地道:“爹娘觉得好......就可以了......我没意见。” 没有哪个父母不盼着孩子好的,爹娘他们定是从方方面面考虑过了,不然也不会说是个好消息。至于以后的日子,更多的得靠自己,这是崔兰花的想法。 徐书怡微微一笑,坦露了心迹:“小伙子面相看着是个忠厚的,别的也都好,我只担心一点,未知小伙子母亲的脾性,万一是个爱磋磨儿媳妇的,那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希望我这是杞人忧天吧,半夏总不会糊弄我。” 崔兰花顿时明白了,不出意外的话,她和那个叫秦雨的,很大可能会定下来。 这个晚上,崔兰花翻来覆去的,直到鸡叫了两遍才沉沉睡去。 和她相反,徐书怡和崔长河晚上倒是睡得挺好,第二天也起得很早。 昨天已经同儿女们交代过了,夫妻俩个要去榆钱村。快速吃完了早饭,把东西装上车,两个人便出发了。 榆钱村位于上河村的南边,人口跟上河村差不多,但富裕程度就比不上上河村了。 牛车进村时,不少榆钱村的村民用羡慕地眼光看着崔长河夫妻俩,瞧瞧,有个嫁到上河村的女儿就是好啊! 按着脑子里的记忆,徐书怡每看到一个村里人都会笑着打招呼,此举也引来了村人的夸奖。 “松岭家的大闺女是个好的,每次来都大包小包的。” “是啊,我记得她那口子前阵子才来过吧。” “月桂是好,只可惜她那个弟弟和弟媳......” “别说了,到底是人家家里的事,咱们不好掺和。” 徐家的院门正好开着,崔长河下了车,在门口喊道:“娘,我和月桂来看您老人家了!” 东厢房的门应声而开,褚氏由房里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堂屋里也有人出来了。 看到褚氏的刹那,徐书怡心头忽地涌上来一股酸楚,眼泪不知不觉盈满了泪眶,眼前的这个老人,长得有几分像自己前世的外婆呢。 定了定神,她唤道:“娘。”一双手已快速地伸了过去,把老人粗糙消瘦的手紧紧握在了手里。 褚氏显得有点激动,颤声道:“月桂......好几个月了......娘想你了。” 徐书怡克制着情绪道:“娘,进屋说去吧。” 跟在她们后面的崔长河把一个包裹递了过来,道:“我去陪小舅子说会话。” 母女俩往床上一坐,徐书怡打开包裹,一样样拿出来道:“娘,这是我给你做的裤子和鞋子。知道你爱吃栗子糕,我和孩子他爹昨日特意去镇上买的,这东西不经放,你可千万别舍不得吃。还有这个......”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来荷包,将里面的一串钱交到褚氏的手中,认真地道:“我知道你藏不住钱,本来不想给你的,可又生怕你有个什么事情。身边放点钱,总归心里也踏实一些。娘,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弟媳妇这个人,确实不大讲理,但你毕竟是婆婆,是她的长辈,她难道还能真的虐待你不成?她有两个儿子呢。” 褚氏想的却和女儿完全不同:“家和万事兴,我要是同你弟媳妇吵吵闹闹的,连累的还不是你两个侄儿?” 老人家懦弱惯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劝不过来。徐书怡没再多费唇舌,只说道:“我也不多劝,只希望娘能记着一点,别把钱都交到弟媳妇手里,行不行?” 褚氏应道:“我知道的,这话你琴姨和你小妹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偷偷告诉你,我把你给我的钱藏了一部分在你琴姨那里呢。” 母女俩的对话随后便扯到了这位沈姨的身上。 “琴姨身体怎么样?我等会儿也去看看她。” 褚氏头一次露出了笑容:“应该的,应该的。你琴姨生了个好儿子啊,上回听她说,龙飞当上大掌柜了,还在白鹳镇上买了房。以后说不准啊,他们一家就要搬到镇上去了。” 第21节 徐书怡看着说得兴高采烈的母亲,心里却重重叹了口气。偌大的村子里,和娘交好的没几个人,当中就属琴姨最为热心,从她给儿子取的名字中就可以看出来。 一个叫鹏飞,一个叫龙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兄弟呢。可实际上,龙飞姓曹,两家一丁点的亲戚关系都没有。之所以都有个飞字,是因为琴姨和娘俩个是很要好的姐妹。 想想看,待娘如此亲厚的琴姨要是也走掉的话,娘以后的日子该有多寂寞啊! 不过这话徐书怡没有当着母亲的面说出来,目前尚未确定的事情,说出来反倒让老人心里难受。 “娘,琴姨家君苗的亲事定下来了没?” 褚氏就瞅了她一眼,面上现出几分古怪来,说话变得吞吞吐吐的:“说君苗定的是......定的是白鹳镇上的一户人家,家里开着首饰铺子,女方嫁妆可多了......” 徐书怡脸上就笑了:“好啊,好啊,君苗这孩子为人宽厚,又知道上进,和他爹一个样,合该有门好亲事。” 褚氏一听,愣了愣,拿眼觑了觑女儿的神色,见她是真的高兴,语气随即恢复了轻松,说道:“你大侄儿差君苗一岁,要是也能娶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就好了。” 她那大侄儿徐俊?每次用鼻孔看人的那位?还是算了吧,别说比不上曹君苗,比起自己家里的崔庆和也差了一截好不好?当然了,她说的是跟现在有所改变的崔庆和比。 徐书怡颇为敷衍地道:“俊儿年纪还小,现下还是念书要紧。” “对对。”一说起大孙子,褚氏一脸的骄傲:“俊儿说明年要下场考试去呢,学堂里的夫子夸了的,说他明年准能考上。” 徐书怡强忍着泼一盆冷水的冲动,视线落到桌子上打哈哈道:“好事,好事。” 第43章用饭 回家的路上,相熟的村人告诉荣氏说她大姑姐夫妻来了,荣氏听了很是高兴。她高兴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大姑姐必定不会空着双手进门,每每来不是送吃的就是送穿的,她估摸着,两个孩子过年的新衣应该有着落了。 心里头一高兴,脚下的步子自然飞快地多了,才进院门,荣氏便高声喊道:“大姐,大姐夫,你们来了啊!” 东厢房里的褚氏登时住了口,对徐书怡努了努嘴巴,示意她出去见一见荣氏。 徐书怡走到门口,淡淡地唤了声:“弟妹。” 荣氏比她热情多了,咯咯笑得跟个母鸡似的道:“大姐,前些日子我还在跟当家的念叨呢,说大姐也该来看望娘了。瞧瞧,我猜的有多准。” 徐书怡故意叹气道:“唉!我早就想来看一看娘了,在家时老惦记娘没吃好没睡好呢。” 她的本意是想引起荣氏的羞愧之心,但她没想到的是,荣氏的脸皮已经比城墙都要厚了。 听了徐书怡的这句话,荣氏的脸色一点没变,说道:“不是有大姐惦记着嘛,娘的日子能不好过?” 徐书怡差点冲荣氏翻白眼,你说的什么话?照顾娘难道不是你们的责任吗? 要是在她生活的前世,遇到这种情况,她老早把娘接过去住了,还看什么你们的脸色?可是在这儿,她根本不用想,有谁见过嫁出去的女儿接自己的娘去养老的,又不是没儿子! 徐书怡从没想过要和荣氏撕破脸皮,说到底荣氏的蛮横无礼也是她弟弟徐鹏飞宠出来的,所以要怪也该怪徐鹏飞。 一念及此,徐书怡终是露出了笑:“娘拉扯我们姐弟不容易,如今年纪大了,可不是该我们孝敬她的时候了吗?” 荣氏忙不迭地应道:“是是是,大姐说的对。这时辰也不早了,我先给你们做饭去。”说罢,拍了怕衣服,人往厨房去了。 徐书怡望着她的背影,偏头思考起来。荣氏此人,怎么说呢,粗鄙是粗鄙了一些,但要说心肠有多恶毒那也没有。 以她两次的接触来看,荣氏倒不是全然没有脑子的人。最起码知道自己这个大姑姐是她该捧着的对象,每次见面基本脸上是端着笑的。至于背后的事,她没有听到自然也就不用多理会了。 所以要想荣氏夫妇善待娘,其实说难也不难,只要她做女儿的多送点东西上门即可。她往娘家送的越多,荣氏的心情越好,自然娘受她的气就越少。 荣氏爱占便宜,说话尖酸,这类人说实话,生活当中还真有不少。有时候你吧,对这类人恨得确实牙痒痒,但却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就比如自己,不说嘴皮子的利索程度比不过荣氏,即使利索过她,那又能怎么样呢?自己老娘还在人手上呢!你能拿她怎么办? 徐书怡想得明白,除非娘过世了,否则这便宜还得让他们夫妻占去。想想如果光是一些吃的穿的,花的钱其实并不多,给了也就给了,只要荣氏这边不要狮子大开口就好。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不知怎么地又转到了崔庆和的身上,如果自己的这个便宜儿子明年能考上秀才,哪怕只比荣氏的大儿子好上一点,荣氏不就得继续捧着他们崔家吗?如此,狮子大开口或是撕破脸皮的事,荣氏便更加不可能做出来了。 哎呀,等儿子回来了,她要多督促督促,考上秀才实在太重要了! 今日吃午饭,褚氏的兴致很高,面对最喜欢的女婿,她显得十分热情,一会说:“长河啊,喝点冬笋咸菜汤,很鲜的。” 一会儿又夹起一片肉放到崔长河的碗里:“多吃点肉。长河啊,你人来就好了,何必又送布又送肉的,你们家几个孩子,也不容易。” 荣氏在下面就撇了撇嘴,婆婆可真不会说话!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她大姐夫崔长河是这般回答的:“娘,又不是天天送,我和孩子他娘也就在这些东西上孝敬孝敬您了,别的也没那个能力。” 徐鹏飞笑道:“大姐,大姐夫有心了。” 徐书怡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道:“虽则娘也这个岁数了,对吃的用的都不讲究。但咱们做儿女的,该给的还是要给。” 徐鹏飞明显面皮要薄的多,闻言颇有些尴尬,低下头做扒饭状。 荣氏仿佛没有听出徐书怡话里的意思,抬起脸依旧一副笑脸:“吃菜,吃菜,看看我做菜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话刺过之后,徐书怡又给了面子,说道:“弟妹的厨艺一年比一年好,家里人可算有福。” 约莫听出了徐书怡话里头的真心,荣氏脸上的笑意更甚,说道:“大姐和大姐夫多吃点。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走?俊儿和杰儿还在学堂里,怕是碰不到了。” 褚氏代替女儿回答道:“你大姐他们吃了午饭,再去曹家看一看,然后就走了。天寒日短,早些回去的好。” 荣氏手里的筷子一顿,似是有点惊讶,脱口道:“怎么?还要去曹家?曹君苗早就定亲了!” 此言一出,堂屋里的气氛滞了滞,褚氏和徐鹏飞是尴尬,而徐书怡和崔长河则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书怡心道:“我去曹家是去看望琴姨的,干曹君苗什么事?” 可就在扒了两口饭以后,她猛然想起了一事。好像以前......琴姨跟娘两个人说起过要结亲的话吧,说的难道是君苗和兰花两个人?瞄了眼上首坐着的褚氏,从她不自然的表情中得出了确定的答案。 徐书怡心里暗暗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早听娘说了,君苗定下的姑娘,不但品貌人才出挑,嫁妆还丰厚,我呀,得好好恭喜恭喜琴姨他们了。” 也不知道荣氏是不是故意的,只见她感兴趣地问道:“大姐,你家兰花翻过年就十四了吧,说亲了没有啊?” 徐书怡当然不会和她说秦雨的事,装着很严肃的样子道:“姑娘家,哪那么容易说亲?我和孩子他爹肯定要好好挑一挑的,人品,长相,家世,婆母,前途......总要好好相看相看,你说是不是?” 荣氏笑道:“是是,姑娘家可不比小伙子。” 徐书怡懒得和荣氏继续纠缠,转头对褚氏说道:“娘,要不我送来的那匹蓝布......先给琴姨?等过年来,我再给娘捎上一匹。” 褚氏回道:“不用,不用,我穿的衣裳有。那匹蓝色的,就给你琴姨送去。” 荣氏听得着急死了,就差没说“你不要,我要啊!”的话了,偏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了丈夫的瞪过来的眼神,想了想终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第44章诱导 徐书怡让崔长河留下陪娘说说话,自己一个人拿着匹布去了曹家。 范氏见到她,颇有些意外:“月桂,什么时候来的?快进屋坐。” “琴姨,有好几个月了吧?”徐书怡说着将手上的布递了过去。 范氏没接,嘴里嗔怪道:“你这是干嘛?给你娘拿去。” “我娘那里有,你不用和我客气。”见范氏不接,徐书怡遂把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曹家家中此时只有范氏一人,她给徐书怡上了一杯茶,接着问候了几句。 两人又一起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后,徐书怡起身提出来告辞:“琴姨,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家去,下次再来叨扰您。” 范氏点点头,送徐书怡到了门口。 这时,徐书怡突然想起曹君苗定婚一事,笑着道:“差点忘了恭喜琴姨,君苗定下亲事了吧?” 一说起自家孙子的亲事,范氏老脸一红,不由地显出尴尬之色:“月桂啊......” 话才起个头便被徐书怡打断了:“琴姨,我们兰花也开始议亲了,小伙子人不错,明年说不准也能定下来。”明显瞧出范氏神色的她,赶紧加上这一句。 范氏瞬间明白过来,感慨道:“月桂,你是个好的,我一直都知道。可惜啊......唉!不说了,我也盼着你们家兰花有桩好亲事呢。” 徐书怡笑道:“会的,我相信几个孩子都会好的。” 范氏从手腕上卸下一只镯子,硬塞到徐书怡的怀中,说道:“把这个带给兰花。你别忙着拒绝,这东西不是给你的,你可做不了主。我是兰花的姨婆,兰花要定亲了,我怎么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说出去让人戳我的脊梁骨啊!” 徐书怡顿时哭笑不得,婉拒道:“琴姨,刚刚开始,还不一定能成呢。等成了以后再说吧。” 范氏故作生气地道:“不成难道就不能拿我的东西了?那你把布收回去。” “呃......”徐书怡词穷了,自己是小辈,来看望长辈还双手空空的,这......怎么能行?但反过来说,长辈不给小辈东西,在她看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苍天可鉴,她提起兰花的事情并不是要长辈的东西啊,手里的这只银镯子比那匹布值钱多了好不好? “秦姨,我跟你说......”徐书怡再次试图开口。 “行了,不是还要回去吗?你看天都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忙得很。”没想到范氏压根不给她机会,居然转身就走回屋去了。 徐书怡抬头望了望天空,琴姨她老人家......到底是从哪看出来的天已经暗了? 苦笑着摇摇头,她心道:“好吧,下次过年来的时候,一定要记得送上贺礼。” 其实她来曹家前也想到了,但身边确实没有多少值钱的物品,只能先说声恭喜以示祝福之心了。 此刻还在榆钱村的徐书怡万万不会料到,十里之外的上河村家中,她那个“好二媳妇”正在给小姑子崔兰花洗脑呢。 西厢房屋里,崔兰花把睡熟了的小侄女轻轻放到她母亲的身边。孩子才放好,不防她二嫂开口留她了。 “兰花,你陪我聊一会。我整日在屋里闷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崔兰花自然不会拒绝,露出些许笑意道:“成,我陪你聊会儿。二嫂想聊什么?” 方氏嘴角微微一翘,说道:“我听你二哥说,好像郑家的春花定亲了?” 崔兰花道:“嗯,定下了。” 方氏别有用心地冒出一句道:“说起来......春花比你大了没几个月吧。她的亲事定下了,可你这边......” 崔兰花当即变了变脸,耳根子悄悄红了。好在她也知道秦雨的事情不能乱说,对方氏回道:“爹娘他们自有主张,再说我年纪也不是很大。” 方氏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劝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姑娘家,一拖二拖,很容易年纪就被拖大了。再说了,定亲不是简单的事情,就算定了也还能反悔呢。要是真遇上个不好的,吃亏的还是我们女人。所以说,趁早定下来的好,就算后悔了也可以早点退,不会太耽搁时日。郑家春花不就是个例子吗?” 崔兰花嘴唇翕动了几下,没有说话。春花的事......她其实有听到过一些闲话,有说郑家做人不厚道的,也有说姚家人不厚道的,两家从五岁起就定下的亲事,怎么说悔就悔了呢。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提出退婚的应该是郑家。想起前面在春花屋里看到的各种首饰绢花,她好像也有点明白了。 方氏只当自己这位小姑子害羞,继续说道:“二嫂是过来人,知道找人家应该找那种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对了,还要离家近一些,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嘛,离乡人贱。你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崔兰花点头道:“二嫂说的是。我也不愿离爹娘他们太远,离得近了,我尽孝也方便一些。” 方氏一拍掌道:“可不是吗?你看看我,娘家翻过一座山头的距离,有个什么事,他们来看我多容易!” 顿了一下,她用很温柔的声音道:“兰花,其实啊,要是你能嫁到有亲的人家,亲上加亲,不但不用担心以后的日子会过不好,还能经常回娘家走动,两全其美,多好!” 崔兰花腼腆地笑了笑,说道:“有爹娘考虑呢。” 第22节 方氏听了她的话,略微有点失望,但很快又笑了,似是不经意地道:“说起我娘家,你还不知道吧。我那弟弟,如今可是一品轩的伙计了。上次听我娘说,他因为踏实肯干,月钱又涨了。我听了真是高兴。现下我只担心他光顾着办好差事,连自己的人生大事都给忘了。唉!都是操不完的心呐!” 崔兰花早已经忘了方力这个人了,但既然方氏提起了,她也少不得接上一句:“我替二嫂高兴,那边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方氏精神一振,还想开口,崔庆森却进屋来了。 第45章归来 自觉好事被打断,方氏气鼓鼓地瞪了眼丈夫:“你这突然来一下,差点没被你吓死!” 崔庆森感到很无辜,说道:“我就推了推门,没干别的啊。” 崔兰花趁机站了起来,笑道:“二哥来了,那我先出去忙了。” 崔庆森道:“不忙。先听我说一件事,刚在外面遇上村长叔,他已经收到了书信,大约明日三弟他们就可以到家了。” 方氏垂着眼皮,明显不在意,而崔兰花却很高兴:“是吗?三哥出去这么些日子了,是该回家来了。二哥,等爹娘一回来,我和他们说去。” “好好好。”崔庆森打趣道:“当我不知道你那小心思呢!” 跟哥哥说话,崔兰花明显自在多了,跺脚道:“我有什么小心思,还不是和二哥你想的一样,让爹娘高兴高兴呗!” 徐书怡和崔长河回到家,时间大约申时末了。 听女儿说起心爱的小儿子即将归家,崔长河笑逐颜开:“你从哪里听来的?” 崔兰花道:“二哥遇到村长叔了,许是元玮哥写来的书信。” 崔长河又问:“那书信上还说了什么?” 徐书怡插嘴道:“看把你急的,想知道仔细些,还不如晚饭后直接去趟村长家里。” 崔长河呵呵笑道:“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饭毕,他果真往村长家去了。 而徐书怡这边呢,因为觉得比较累,洗漱一番后便早早睡下了。等崔长河从外头回来,只见到了自家媳妇那张熟睡的面孔。 得,满肚子的话只能放到明天再去说。 徐书怡一夜好梦,她醒来时见崔长河还睡着,于是放轻了动作准备从男人的身上爬过去。 不承想,冬日屋里的亮光微弱,她一个没看仔细,人就压在了崔长河的身上。 这下,崔长河自是惊醒了,睡眼朦胧地开口道:“他娘,你醒了啊?” 徐书怡干笑两声道:“是,是啊,不好意思吵醒你了。那个......你继续睡,我先下床。” 令她没料到的是,崔长河醒来之后反应也很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道:“你当心别摔下去,还是我先起吧。” 徐书怡没防备,人又倒在了崔长河身上,这一回,却是两个人的脸也碰到了。 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徐书怡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切地往后一仰,脚磕在了另一边的床栏上,发出了一记不大不小的响声。 “他娘,没事吧?”传来崔长河焦急的声音。 徐书怡龇牙咧嘴地道:“没事,起吧。”幸好光线暗没被看出来,好丢脸哦! 崔长河忍不住怪道:“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徐书怡脸孔发烫,没有反驳回去,只是轻轻地道:“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 崔长河坐起来,边穿衣服边说起了昨天打听来的事情:“问过村长了,算算日子,三郎回来就在这两天。” 听到话题变了,徐书怡呼出一口气,赶紧接上去道:“信里面还说了什么?” 崔长河笑道:“说三个孩子在锦堂书院结交了一些学子,相互讨教学问,似乎受益很多。” 徐书怡听了,满意地道:“那就好。村长家的元玮可是个有见识的,三郎跟着他,出不了错。” 崔长河显然对崔元玮这个族侄很有好感,闻言赞同道:“我看明年元玮侄儿肯定能考中秀才,至于三郎......”他话锋一转,叹道:“希望他能争口气吧!但明年总归是他的第一次,没有什么经验,我心里也实在没底。” 徐书怡皱了皱眉,的确,考秀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说学问,崔元玮肯定比三郎好,但他今年的院试没过,那要是换了初次下场的三郎,这结果......还真的有可能不大好。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有时考试也不是仅凭学识,里面也有运气的成分在。要是运气来了,说不准三郎就考中了呢。 怀抱着这样的希望,徐书怡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光彩:“希望此次游学真的如信上所说,对三个人很有助益吧。” 夫妻俩口中的三郎崔庆和是在正午时分到的家,崔家人刚刚吃好午饭,就见到了他风尘仆仆赶到的身影。大家俱是又惊又喜,上去便把人给围住了。 到底是当娘的细心,徐书怡用手拨开正关心询问的几个男人,然后对崔庆和道:“三郎,吃过了没?锅里还有饭。” 崔庆和咧嘴笑道:“娘,我路上吃了一点,但没吃饱,一直惦记着娘做的饭菜呢。” 徐书怡看着这个变黑变瘦的儿子,心里忽然一下就变得软软的,迭声应道:“行,行,娘这就给你端去。” 待崔庆和吃饱喝足,这才把先前家人问的问题给解答了:“此番出去游学,确实涨了不少见识。特别是那锦堂书院,文风鼎盛,人才辈出,实是我辈读书人的向往之地。元玮族兄带着我们参加了几场文会不说,半个月之前我们还见到了大名鼎鼎的东亭先生。先生学识渊博,引经据典,信手拈来,着实令人赞叹不已!” 虽在场之人都不知东亭先生是何许人,但个个听得十分认真。 “三郎,那你有没有把你做的文章拿给东亭先生过目?”徐书怡听着听着,忍不住就问了这个问题。 崔庆和气馁地说道:“没有,东亭先生讲课,来的学子太多太多,我根本没有机会。不过......”说到这里,他的情绪马上又恢复正常,甚至带着点激动的口吻道:“我和族兄结识了两位颇有名气的生员,他们都是锦堂学府之中的佼佼者。其中一位程姓生员不但给我们三个的经义文章做了指点,还把他考试的经验细细讲了一遍。另一位原姓生员,更是把我们带至他家中,把他家里的一些珍贵藏书借给我们看了十来天。” 他话音刚落,崔长河就赞道:“两位学子真是热心!” 徐书怡也点头赞道:“两位学子实乃高德之人。三郎,不管你明年考不考的中,千万记得要上门去答谢他们,知道了吗?” “是。我记下了。”崔庆和使劲地点了点头。 第46章生产 天越发冷了起来,没过几天便是过年的日子了。 这个时段,家家户户忙着准备过年的事情,购买年货,扫舍除尘,打糕贴花......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忙字。 腊月二十八那天,崔家一家子去了村里的祠堂祭祖。 主持祭祖的不是别人,正是年纪最大的七叔公。大约是知道外面候着的女眷之中有几位怀有身孕的,他老人家并没有做长篇大论的训话,而是简简单单地强调了宗族和睦的重要性。 祠堂外面十分寒冷,等待着的女眷们大多缩着脖子,跺着脚,以期达到抗寒的目的。 崔大山家的离徐书怡一家最近,她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感兴趣地问道:“我说长河家的,今年你们家是不是发了?瞧瞧你两个儿媳妇还有小女儿,手上套着的叫什么玩意?” 来之前徐书怡就已经考虑到别人会问起,于是不慌不忙地回道:“锦绣阁新出的玩意,叫做暖手筒,里面装了棉花,专门捂手用的。” 因为寒冷,大多数人都没顾得上说话,所以徐书怡两人一开口,登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原本徐书怡也不想这么高调,给几个小辈又是暖套又是暖手筒的,但考虑到两个儿媳妇都怀有身孕,万一受冻不住影响到了身体,那就得不偿失了。 无论哪个时代都少不了犯红眼病的人,徐书怡心中明白,因而顶着几道嫉妒目光的她,脸色依旧平静如初:“不是我家多么有钱,你也知道锦绣阁老板与我有旧。她是个念旧之人,特意送了几副暖筒子过来。对她,我最是感激不过。” 实话她当然不会说,事实上,这暖手筒还是她告诉宋半夏的。前世看清剧,可是看了很多宫廷女子拿着暖手筒的画面,她不过随口一提,倒让宋半夏放在了心上。 在场之人皆知她跟锦绣阁那边的关系,其中一个容长脸的妇人便羡慕地说道:“长河家的,锦绣阁的宋老板真是个厚道人。” 当然也有看不惯的,只听周氏马上接口道:“同是一个姓,长河家的,你既然和锦绣阁老板交好,怎的也不帮忙让她收了咱们这些人做的针线?辛辛苦苦做好的帕子,卖给过路的货郎,能赚几个钱呢?要是锦绣阁能收,咱们也能多拿些钱。” 诸如此类的话其实年年都有人在说,只不过往年只是在私底下说的多,祭祖之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却是头一次。 徐书怡看了她一眼后道:“崔宽家的,你也别光耍嘴皮子。你要能拿得出好绣活,我二话不说,肯定领你去锦绣阁。交情归交情,我总不能坏了人家的口碑不是?” 周氏不服气地嘀咕道:“还不是你藏着掖着,你要是传授咱们几招,还怕入不了锦绣阁的眼吗?” 徐书怡气笑了:“我还没听说过谁家传授技艺居然有这么简单的,呵呵。想当年,我可是专门拜了师傅的,要不你也拜我为师如何?” 一句话瞬间点中了周氏的死穴,开玩笑,拜师,叫她一张老脸往哪儿放! 见周氏被自己得话堵住了,徐书怡又和颜悦色地对众人说道:“如果你们谁上门让我指点一下,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家中事务繁忙,我没那么多的工夫,到时只能看各人的领悟了。” 这话一出,很多妇人面上就流露出了高兴和感激,纷纷冲徐书怡点头微笑。 祭祖回来,徐书怡赶忙和女儿两人煮姜汤来喝,孕妇的两碗汤里她还加了一点红糖。 她最担心大儿媳妇的肚子,毕竟离生产的日子不远了。但祭祖是大事,她也不好让人不去,幸好祠堂离得不远,天气也可以,总算是平平安安回到了家。 一直到了晚上,徐书怡才蓦地发现,她放心的有些早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她和崔长河两人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音给吵醒了,外头响起了崔庆林嘶哑不安的声音:“爹,娘,你们快来看看,孩子他娘好像不大对!” 徐书怡心下一抖,推了把崔长河道:“快,快去请何嫂子,我估摸大郎媳妇有可能要生了!” 崔长河一个激灵,赶紧披上衣服,拖着鞋子走了出去。 门一打开,出现的是崔庆林慌张的面孔。崔长河绷着脸道:“你看看你,怎么这般沉不住气!你媳妇的肚子要生了不知道吗?还杵在这儿干嘛,快去请稳婆啊!” 徐书怡披着外套出来了,按着胸口道:“他爹,你要不把朱大夫也请来,我去烧水。” 外面动静如此之大,其他人也给吵醒了。 徐书怡回头间恰好看到女儿开门,遂赶紧道:“兰花,你快烧水去。”本来她也想去烧水的,可转念一想,大郎媳妇人还一个人在床上呢,她得去顾着一些。 走进东厢房,她看到了崔玉梅小小的身影,见她进来,小孩子嘴巴一扁,哭了出来:“奶......我娘是不是要生了?她......她不会有事吧......”这一世虽然同前世完全不一样了,但她还是怕......怕娘依旧生得艰难,怕弟弟依旧身体羸弱。 徐书怡上去抱住她道:“玉梅,听话,乖啊,你在这儿的话,你娘不是更加担心吗?又要顾着你,又要顾着肚子里的小弟弟,你说是不是?这样,你去厨房帮忙小姑烧火,好不好?对了,你让你小姑下碗红糖面,奶怕你娘生产没力气。” 崔玉梅抹了把泪水,说道:“好的,奶,我这就去。” 徐书怡这才将目光落到陈氏身上,只听陈氏感激地唤了声:“娘。” 老实说,陈氏现在的样子可真不好看,徐书怡拿出帕子一面替她擦额头上的汗珠,一面问道:“还有力气不?娘搀你起来,最好在房里再走动走动,等下生产说不准顺当一些。” 陈氏咬着牙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终于崔庆林带着稳婆到了。 一进屋,稳婆便对徐书怡道:“长河家的,烦劳你给我帮个忙。” 徐书怡面色一变:“何嫂子,我......我晕血。你等会儿,我让大郎去叫四海家的来。” 生产这么恐怖的事情,她怎么吃得消哦!光是想想,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许是老天保佑,陈氏这一胎生的相当顺利,等鸡叫了三遍过后,崔家的长孙终于出世了。 第47章正月 第23节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自打大儿媳妇生下了崔家长孙,崔长河连着两天出门走路都带着风。 与之相比,方氏就显得有点不是滋味了,比较明显的一个表现就是胃口一下子减了不少。 崔庆森起初不知她的心结,担忧地问她道:“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不是都好好的吗?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和娘说去。” 丈夫既问起来了,方氏遂用一种酸溜溜的口气道:“你没看爹娘他们都高兴成什么样子了,不就生了个儿子吗?至于吗?” 崔庆森方才醒悟过来,好言好语地安慰道:“儿子嘛,总是和女儿不一样。你信不信,等你生下儿子,爹他们说不定更加开心呢。” 怎么可能?方氏心中暗暗腹诽,脸上却摆出已经被安慰的差不多的模样,强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对了,你说了没有,咱们明日去我娘家的事?” 崔庆森笑道:“明日是初二,爹娘他们知道的。” 方氏要听的不是这个,她其实是想知道初二回娘家的礼物准备如何了。无奈丈夫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所以她只得把话说得更加明白:“昨儿大哥好像提了不少东西去岳家吧?要我说,爹娘就不该给,你看看大嫂娘家人,催生礼不来送,大哥去报喜,又不见他们一个人来!” 崔庆森也觉得大嫂的娘家人不大实在,一年到头的,从未见人上过门来。不过他觉得这事和他关系并不大,因而他回道:“腊月二十九嘛,家家户户都忙,他们家兴许真没工夫。大嫂刚生产完,初二初三不能回娘家,爹娘让大哥带着礼物跑一趟也属应该。” 听丈夫一说完,方氏真想往他头上敲上一棒,你什么榆木脑袋啊,怎么听不明白人话呢?家里拢共一点子东西,拿到了大嫂娘家去,那他们这一房呢,岂不是大大的吃亏了? 方氏只觉得越说越来气,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几下,才道:“跟你说话怎么那么没劲呢。你还是去跟娘说一声,省的娘准备礼物来不及。” 崔庆森颔首道:“好。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方氏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没有,没有。你快去吧。” 依照大越国的风俗,正月初二初三两天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崔庆森说起来的时候,徐书怡马上同意了,还好心地道:“你媳妇怀着身子,玉芬丫头又还小,我怕你照顾不过来,要不你们把玉芬留在家里?” “这......”崔庆森不敢贸然答应,说道:“娘,我再问问芬儿娘的意思。” 徐书怡笑笑:“应该的。” 方氏没想过要将女儿留在家里,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孩子的姥爷就见过一次,她打定了主意要抱回去给她爹好好瞧一瞧的。 儿媳妇没同意,徐书怡也乐得轻松,再说初三那天她自己也要回娘家。 上次小妹来,两个人就约好了,说初三一起回。她心中也挺记挂小妹一家子的,也不知道妹夫的身体情况如何了,她后天去了,得好好问一问。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正月初三一大早,徐书怡夫妻带着一双儿女坐在了牛车上。 临走前,徐书怡叮嘱了崔庆林一番:“娘和你爹吃过午饭就回来了,你好好照顾你媳妇和两个孩子。厨房里的肉啊,鱼啊,你尽管做了,你媳妇的身体最要紧。” 崔庆林自是听得连连点头,说道:“爹,娘,你们慢走。家里我会照顾好的。” 送走了爹娘弟妹,崔庆林马上回了房间,对靠在床上的陈氏道:“爹娘他们都走了。娘出门时特意吩咐了,叫我好好照顾你。你身子感觉怎么样?腰还酸不酸,下面......还痛吗?” 陈氏摇摇头道:“这三天多亏了娘细心照看,我也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能遇到娘这么好的婆婆。” 她的话引起了崔庆林的共鸣,他一脸感慨地道:“从前我还埋怨过娘呢,想想实在太不对了!其实娘待我们兄弟三个是一样好的,是我小心眼了。” 趴在摇篮边看弟弟看得起劲的崔玉梅,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爹娘的头脑还真简单,要不是依靠她的重生,能让一个好鬼魂附到了奶奶身上吗?如今的奶奶可不是过去那一个喽,幸好家里人都没怎么怀疑。不过,鬼魂附体毕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即便说出来了,她想,家里人也不会相信的吧。 说老实话,崔玉梅真的很佩服现在这个奶奶,光凭她对家里人这种真心的态度,谁又会怀疑呢?毕竟一个人如果中邪或者是鬼上身的话,行为上一定会变得很奇怪,甚至还会做出伤害家里人的事情。 崔玉梅这么想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其实家里人是起过怀疑的,不单她的二婶,就连她爷爷也曾经有过怀疑。 但正如崔玉梅所想的,附体重生这种事情到底过于离奇,她的爷爷崔长河宁可相信妻子的变化是来源于晕厥过程中的一场造化,也绝不会去相信她的灵魂已经彻彻底底发生了改变。 崔玉梅这儿正想着,不防她爹娘那边提起了她的两个舅舅。 随即她不满地嘟起嘴巴道:“好好的提舅舅他们做什么?扫兴!” 不等陈氏说话,崔庆林眼一瞪:“还有没有规矩了,舅舅们也是你能说的?” 崔玉梅顿时住了嘴,心里暗道:“本来就没说错,娘有那样的家人是娘的不幸。” 见女儿低垂着小脑袋不吭声,陈氏不禁说道:“庆林哥,你也别怪孩子。我知道她是为我难受呢。我那两个弟弟......”话到一半,她还是不忍心说出责怪娘家人的话来,眼圈却是有点红了。 “孩子他娘,你别难受。”崔庆林见状赶紧劝道:“玉梅说的对,都怨我这张臭嘴。” 崔玉梅最怕娘伤心,这时也连忙靠了过来,声音闷闷地道:“娘,我下次再不说了,你别伤心。我和爹还有弟弟会永远永远爱你的。” 女儿安慰的话语顿时温暖了陈氏的心,她按了按眼角道:“嗯,娘可不是还有你们这些亲人吗?娘不伤心,娘高兴着呢。” 第48章色心 出乎意料地,原本说好初三回娘家的徐月菊直到午饭时分也没见踪影。 徐书怡的心渐渐变得有些不安,不好的猜测一个接一个地冒出脑海。 但随即她的猜测就被人给打断了,因为她那个爱唠叨的二妹已将目光对准了她。 “大姐,我儿媳又怀上了。成亲前我就说,翠翠屁股大,肯定是个能生的,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这都第二胎了。建辉这小子当年还不想娶翠翠,如今小夫妻俩不是处得好好的......” 听到后来,徐书怡只看到一张嘴巴在她面前开开合合,里头的内容却没怎么听清。 好半响,趁着对方抹嘴巴的工夫,她随意问了一句:“二妹,你家贤贤没带来吗?” 徐月桃叹道:“贤贤?我倒是想把他带来,可惜我那儿媳翠翠不让。我就奇了怪了,平常贤贤不是都由我带的吗,她哪里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大姐,我跟你说,我们贤贤不知道有多少乖,这么一丁点大的孩子就知道给我和他爷爷捶背,还有还有......” 徐书怡一边耐着性子,一边心里暗暗后悔自己之前起的关于孩子的话题。 眼见徐月桃有讲个不停的趋势,她灵机一动,举起手上的鸡道:“二妹,我们稍后再说,先把这鸡的毛拔拔干净。” 只安静了一小会儿,徐月桃又忍不住了,贴到徐书怡身边道:“小妹今日不来吗?往年都是初三回的,不会是家里出事了吧?唉!不是我说小妹,她脑子太死板,妹夫那个人长得难看不说,家里还有个患风瘫的爹。要是以前听我的话嫁给那个......” “二妹!”徐书怡用力把鸡往盆里一摔,流露出了不满的神情:“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麻烦你别提了!小妹如今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咱们做姐妹的,还是想想如何帮忙才是。” 徐月桃委屈地小声辩解道:“我不也是心疼小妹嘛!大姐干吗那么大声,吓了我一跳!”看到徐书怡没吭声,她的胆子马上又大了起来,声音跟着拔高了一截:“我又没说错,小妹早听我的,这日子老早过好了。大姐你是没看到,那个王老三......” 徐书怡在心里听得直叹气,然后端起木盆离人远了一些。 徐月桃咂巴咂巴几下嘴巴,终于回过味来,看样子,大姐好像真的生气了。可是自己确实没说错什么啊,大姐会不会......会不会太小气了点? 堂屋外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差点同端着木盆的徐书怡撞在了一起。 徐书怡抬头歉意地道:“是二妹夫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黄中行眼里光芒闪动,双手虚虚一扶,微笑道:“大姐,你没被我吓到就好。” 徐书怡摇摇头:“没有。二妹夫,我先进去了。” 黄中行的一对小眼睛滴溜溜地在徐书怡胸口位置停了停,笑道:“大姐请。” 徐书怡的心神没在对方身上,自然没有觉察到这两道射过来的猥琐目光。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黄中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嘿嘿笑出了声。 而徐书怡怎么也不会想到,黄中行这个二妹夫居然会对她起了色心。因为之前两家人接触很少,所以她根本就不清楚黄中行的为人。 事实上,她只要往白鹳镇上走一圈,这个黄二妹夫的真面目便会了解几分。 黄中行今年四十岁,白鹳镇上人,年轻的时候因经常跟一个寡妇乱搞而坏了名声。到议亲之时,白鹳镇附近人家都不愿和他结亲。若是黄家富裕一点也就罢了,说不定还有点机会,偏黄家兄弟有五个,黄中行又排行老三,分到手上的家产压根没有多少,到最后自是没姑娘愿意嫁给他。 后来眼看着年纪越拖越大,黄中行无奈之下只得离开了家乡,跑到了远一些的地方。 榆钱村离白鹳镇二三十里,在这里的人不知他事情的情况下,最终被他骗到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刚满十五的徐月桃。 陷入爱情当中的徐月桃,完全不顾家中人的反对,在一个月夜跟着黄中行偷偷地跑了。 等褚氏他们知道时,木已成舟,不接受也得接受。 幸而这么多年,徐月桃每次回来都高高兴兴的,让人觉得丈夫应该对她很不错。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黄中行此人十分好色,逮住机会便到外面胡搞,他甚至还在外面养了一个年轻的妇人。 曾经也有人提醒过徐月桃,让她注意着点自己丈夫的举动,可徐月桃呢,非但没放在心上,一转身还把别人跟她说的话告诉了丈夫。 故而在黄中行看来,徐月桃这个女人简直天生就是为他打造的,他不需要妻子多漂亮多聪明,他要的就是无限信任他的女人。 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说什么,他的妻子完完全全都相信,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凭借拍马溜须的本事,黄中行的猪肉生意越做越好。赚的钱小部分他用在了家里,大部分却被他花在了青楼妓馆里。 尽管黄中行比较有钱,但他对妻子这边的亲戚却十分吝啬。一方面他很是看不起徐家以及两位连襟的穷酸样,所以不愿与他们来往,但另一方面,他又很想在他们面前摆出有钱人的姿态。 他以为别人不知道他的这种心思,殊不知崔长河他们早就看出来了。 堂屋里的崔长河和徐鹏飞两人,见黄中行出去了,竟是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徐鹏飞笑着问道:“大姐夫,你刚才想说什么?” 崔长河愣了一下,正色道:“我只是想到了你三姐。原先说好了要来的,可是现在......” 徐鹏飞也不是全然没有良心的人,试探着开口道:“大姐夫,那要不要去靠山坳瞧一瞧?” 听到这一提议,崔长河沉默了,良久才道:“你明日有空吗?” 徐鹏飞讪讪地摸了摸鼻头道:“明日还要去荣家那边拜年......荣家亲戚多,好像孩子他娘的一个伯父刚从北边过来,因此......因此......” 崔长河目光略带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若实在有事,那只好我跑一趟了。上回听你三姐说起,你三姐夫的身子骨似是有些问题,也不知......”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姐夫想得多了,妹夫能有什么事?定是农活做的累了,好叫小妹心疼呢!”说完竟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崔长河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话。 第49章受伤 厨房里,褚氏和崔兰花正在忙碌。 徐书怡提着鸡进去,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动作慢了一点,午饭或许要推迟了。” 褚氏将手往围裙上一擦,说道:“煮鸡用不了多久,别叫男人们等饿了,你先端菜出去。” 徐书怡视线往长条形桌上看去,但见上面摆放着四碗凉菜,分别是五辛盘,五香豆腐干,白切肉和卤腌猪舌。 “娘,这猪肉和猪舌是年前养的那只猪身上的吧?”徐书怡顺口问道。 “是,你快端出去。”褚氏催道。 徐书怡应了一声,端起菜往外走去。 她进堂屋时,只见里面又多了一个徐月桃,似乎和人正聊得高兴。 第24节 徐书怡招呼道:“你们可以开吃了。”又对徐月桃道:“娘还在忙着,我们去帮一帮她。” 徐月桃略带不舍地从凳子上起来,问道:“菜做的怎么样了?说起来,我都有点饿了。” 徐书怡回答道:“你让娘先出来吃,我去叫庆和他们兄弟。” 荣氏带了大儿子去了娘家,把丈夫和小儿子留在了家中。因此徐书怡带着一双儿女来时,女儿崔兰花帮忙做家务,小儿子崔庆和就跟表弟徐杰在一起了。 一直以为两表兄弟应该在屋子里看书的,可是等徐书怡进去一瞧,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她登时愣住了,人呢?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徐书怡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走到院子门口。然而,门口外边却没有如她所想的有人在。她不禁着急了起来,心里也暗暗埋怨两个孩子的不听话。真是的,要出去,怎的也不说上一声呢! 徐书怡忙转身回了堂屋,慌道:“两个孩子不在屋里,也不在门口,不知跑哪里去了。” 崔长河一听就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我到村里找找去。” 徐鹏飞见状也要跟着起来,却被黄中行按住了:“你急什么,难不成还怕他们被人贩子拐走了不成?不定在哪里玩呢,连吃饭都忘了!” 见这个二姐夫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徐鹏飞到底没再动,重新拿起筷子道:“咱们吃菜,吃菜。” 不想过了短短片刻工夫,崔长河跑进来道:“二妹夫,你快去看看,放在门口的马车不见了!” 啊?!黄中行立时脸色大变,起身便往外头跑。 马车是他从朋友那里借来的,为的就是向这边的亲戚炫耀一番。本以为乡间民风淳朴,又正值过年期间,人来人往的,绝不会有人前来偷盗,这才连车带马放在了门口,谁知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混蛋!哪个不长眼的敢偷我黄中行的东西!”黄中行气急败坏地在门口又跳又骂。 崔长河尴尬地道:“二妹夫,你先别急着骂。我估摸着,兴许是两个孩子赶车出去玩了。马车毕竟是个稀罕玩意,孩子们觉着好玩,一时忍不住......” 黄中行黑着脸打断了他的话:“姐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庆和应该十六了吧。”做事怎么这么没数! 崔长河听着更尴尬了,却又不知如何分辩,搓搓两手道:“要真是这样,我们只能等着孩子回来了。” 此刻黄中行一点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和崔长河两人如两尊门神一般,巴巴地盯着远方。 果然一段时间过后,徐杰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黄中行没看到马车的影子,急得跑上去大喊道:“马车呢,马车呢?” 徐杰见他恍若要吃人的模样,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 黄中行好似未见,一双眉头紧紧拧着,问道:“你庆和表哥人呢?” 后面跟上来的崔长河倒是一把搀起了地上的徐杰,替他拍了拍衣裳,关心道:“痛不痛?” 徐杰止住泪水,扯住崔长河的衣角道:“大姑父,快......快去,表哥他受伤了!” 就像一道惊雷忽然在头顶炸响,崔长河攥住徐杰的手腕道:“你说什么?你表哥他怎么会受伤的?人呢,他人在哪?” 徐杰连忙答道:“他就在前面,大姑父,快跟我走!” 榆钱村村西,崔庆和坐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只脚,表情相当扭曲。他的旁边,则站着一对少男少女,两人的脸上皆有着担心。而在他们的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拉住了缰绳似在安抚着马儿,旁边站着一位妇人,手里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男娃,面容现出几分苦涩。 “那个......我背你去大夫那儿,行不行?”少年再次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崔庆和强忍着腿上传来的阵阵痛感,拒绝道:“不用麻烦了,我表弟已经去叫人了。” 少女不忍地看着崔庆和发白的面孔,说道:“实在对不住,舍弟顽皮,带累你了。你是不是......是不是担心我哥哥背不动你,那我去叫我爹过来如何?” 崔庆和刚要张嘴说点什么,忽听耳边一句大叫声:“三郎!” 随即一道人影迅速窜了上来,这道人影正是崔长河,他满脸心疼地道:“三郎,究竟怎么回事?你疼不疼?爹这就送你去看大夫。” 认出来人之后,崔庆和方才轻松下来,眼角的一滴眼泪随之滚落,但又很快被他擦去。他侧着头低低喊了一声:“爹。” 崔长河顾不得旁的人,蹲下身,用力背起儿子,对徐杰道:“走,带大姑父去找大夫!” 徐杰抹了抹脸,说道:“好的,大姑父,咱们走!”三人行动敏捷,唯独留下了黄中行让他对上看上去像是一家子的几个人。 路上,徐杰讲起了事发经过:“大姑父,这事不怪表哥。先前是我撺掇表哥玩马,后面不巧遇上一个小孩扔鞭炮惊了马,表哥为护住我才受了伤。” 崔长河皱眉问道:“有伤到路人没?” 徐杰情绪低落地道:“出来时就是快到饭点了,路上没什么人,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个样子。” 没伤着别人算幸运,崔长河暗自侥幸,接下去就只要三郎养好伤就好。 第50章争论 见三人迟迟不归,留在家里的几人都十分着急。 徐鹏飞咽了咽口水道:“姐夫不让我出去,可这会儿他们人却不见了!你们说......是不是找到两个小子了?” 徐书怡等不住了,对褚氏说道:“娘,你们在家,我出去找找。” 褚氏尚未答话呢,徐月桃急急插话道:“大姐,我同你一起去。我不放心当家的,万一被贼人伤到了可怎么办?当家的是个讲理的人,保不齐人家心中藏奸,他又没个防备。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 徐书怡看她那副架势,知道不让她去根本行不通,遂点点头道:“那行,你和我一起去。” 姐妹俩走出家门没几步,便在路上碰到了村里人。 热心的村人告诉她们,人和马车都村西头,双方好像在争执。 徐月桃一听,急得直拍大腿:“我说什么了,大姐,快去吧!再不去就要被别人欺负死了!” 徐书怡说了声“谢谢”,也顾不得姿态,提起裙子便跑了起来。 村西这边,黄中行正在和韩家人争论。 黄中行抚摸着马背,脸上尽是痛心疾首的表情:“我好好的马被你们惊吓不说,还有我那可怜的外甥......你们是不是该我们家一个说法?” 韩谷岳解释道:“这位兄弟,我们不是不愿给你说法,只是说等看了那个小哥的情况再说。” 黄中行面色一变,冷笑道:“那你们也应该先赔点钱不是?我可告诉你,这匹马是从北边买来的上等马,花了好些银两的,你们可得赔钱。” 韩谷岳的大儿子韩勇忍不住说道:“大叔,那要赔多少钱?” 黄中行眼珠子一转,举起了两根手指:“起码得这个数。” 韩勇立刻点头道:“行,二十文是吧,我们愿意赔。” 韩谷岳阻拦不及,让儿子说出了这句话,紧接着他便听到对面发出一记明显的嘲笑声:“二十文,开什么玩笑!” 眼前这两父子难道当自己是傻子不成?二十文,二十文只够买根马毛! 黄中行气得七窍生烟,说道:“听好了,我这匹马乃是高头点子青马,当初花了八十两银子呢。现如今这马受了惊,虽说外表没多大的伤,但马的性子肯定会受影响。我也不要你们多赔,按照这马的价钱,你们出二十两就算了。” 话音刚落,他后头有人爆了粗口:“去你妈的!你想钱想疯了吧!” 黄中行扭头一看,看到了一个穿黑色棉袄的年轻男子。 看到来人,韩谷岳笑着打招呼道:“山子,你来了。” 山子大名叫做赵青山,他咧开大嘴冲韩谷岳道:“韩叔,娘早就做好了饭等你们呢。我说你们怎么还不来,原来是碰到了讹诈的!” 什么?居然说我是讹诈的?黄中行怒火中烧,指着赵青山的鼻子骂道:“你什么人?不知道情况就瞎说一通!贼喊捉贼,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虽然对黄中行提出的二十两银子有点不满,但韩谷岳考虑到事情的确由他们家而起,故而一把拉住了赵青山道:“是冒儿的错,冒儿不懂事,放鞭炮惊到了马。有一个小哥还受了伤,人已到大夫那去了。青山你来的正好,领着我去大夫家里吧。” 说着他朝黄中行鞠了个躬道:“小儿年幼不懂事,我在这里替他赔个不是。兄弟,二十两银子我确实拿不出来,你看能不能再少一点?” 看人家软了,黄中行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像一只斗鸡似的昂起头道:“听见了没有,这事可都是你们一家子的错。看在还有个懂事的份上,二十两就减成十九两半吧。” 赵青山顿时不干了,扯起袖子欲要和他争辩。 就在这时,徐书怡和徐月桃两人到了。 徐月桃快速地走到丈夫身边,夸张地将人上下摸了一遍,随后柳眉一竖叉起腰道:“怎么?偷了马车还不承认?”说完这一句她往周围打量了一眼,后知后觉地惊呼道:“咦,其他人呢?” 韩谷岳面有难色地看了眼徐月桃,跟女人在路上争论......会不会不大好? 徐书怡看了看在场的几个人,走到抱着孩子的妇人面前,行了个礼道:“这位嫂子,你能告诉我这边发生的事情吗?” 妇人也就是韩谷岳的妻子白氏,红着脸小心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徐书怡听罢,当即转头就走。 走了两步,她突地想起徐月桃夫妻,于是她停下脚步扭头道:“先回家去吧,在路上吵来吵去的总不大好看。”又对赵青山道:“你是欢喜姐姐家的青山吧,我是徐家老大,论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姨呢。你们也先回去,等吃了午饭再到我家来如何?” 赵青山其实也认出了徐书怡两姐妹,闻言赶紧应道:“姨,听你的。” 黄中行却不高兴了,心说两个女人来得也太快了,他本想逼着人先把马钱给赔了的,要是弄到午饭后再说,当着徐家人让他怎么再张嘴啊! 徐书怡赶到大夫家时,大夫已经给崔庆和的腿固定好了夹板。 “大夫,孩子腿上的伤怎么样?”徐书怡焦急地问着。 大夫面上多了几分凝重,说道:“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孩子的情况虽说用不了那么久,一个月肯定是需要的。” 徐书怡当即想到了二月的县试,不由地心中惴惴,但她面上仍旧强迫自己装出了高兴的表情,张口道:“大夫这么说,也就是没什么大的问题。如果养的好,说不定都用不了一个月呢。” 本来崔长河夫子也担心着,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一下放宽不少。 崔长河对儿子郑重地道:“以后做事别这么毛糙,幸好受伤不重,不然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崔庆和想到了惊马的情节,不禁又怕又悔地道:“以后肯定不会了。” 第51章无耻 下午,韩谷岳和赵青山一起来到了徐家,同来的还有一位中年男子,四方脸庞,眉毛很黑,一双眼睛显得神采奕奕。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韩谷岳把话题扯到了崔庆和身上。 崔长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大夫说要休养一个月。别的倒没什么,下个月孩子要去县里考试,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 来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就皱起了眉头,很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韩谷岳只觉脸皮阵阵发烫,嗫嗫道:“大哥,实在对不住。我......我......”考试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真受了影响,两家说不定都要结仇了! 崔长河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见人家上门来,态度也挺诚恳的,便摇头苦笑道:“说来这事不能全赖你们,两个孩子自己也有责任。” 此言一出,韩谷岳三人自是神经松了松。相反地,黄中行的面色就不大好看了。 面对对方客气的话语,韩谷岳此时心中十分复杂,很快地,愧疚感占了上风,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道:“来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银子。大哥,这是我给你们的药资和诊金,你先收下。” 犹豫了一下,崔长河还是伸手接了,说道:“那我不客气了。对了,你家小儿如何了?可受了惊吓?孩子年纪尚小,你们千万不可过分责备。” 后面几句话令韩谷岳心生丝丝暖意,他羞愧不已地道:“冒儿是家中幼子,家里人难免溺爱了一些,不想此次差点酿出大祸,若是令郎的考试有所影响,这......让我们于心何安!” 第25节 堂上的黄中行听崔长河同韩谷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客客气气,面上的不耐之色再也控制不住,从鼻腔里重重发出“哼”地一声。 众人纷纷朝他望去。 黄中行板起脸道:“说了这么多,不会把马匹受惊的事儿给忘了吧。” 韩谷岳心中一凛,赔笑道:“怎么会?只是二十两银子......我们小门小户的,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看能不能......” 猛然间听到“二十两”这个数字,在座的崔长河以及徐鹏飞俱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徐鹏飞,惊得眼珠子快要掉出来的样子,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的二姐夫,心中直呼道:“厉害啊厉害!” 被几道火辣辣的目光的盯着,黄中行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脖子,将路上争论的话又拿了出来。 然后,便听赵青山“呵呵”两声,指着身边的中年男子道:“你说的高头点子青马我是不懂,可我身边这位就不一样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财叔,曾经在北边打过仗的,对马相当了解。” 财叔欠了欠身,冲众人笑了笑。 他的笑里有一种令人亲切的感觉,这是除了黄中行之外的人的想法。因为在黄中行眼中,这个被赵青山称之为财叔的人,露出的笑容里很明显带着看破的味道。 黄中行深知,高头点子青马纯粹是他胡诌出来的,他也是偶然听别人说起过,这才抓住机会提了提,存的就是想讹诈一笔钱的目的。至于这匹马真正的价格,实则根本是连三十两都不到。 他端起茶杯,边喝茶边思索对策,随后慢悠悠开口道:“不管是不是高头点子青马,当初贩马的人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花了八十两银子买这匹马也是真,你们也都知道,马儿受了这般惊吓,以后定会变得胆怯许多,相当与我之前花的一半钱都浪费了,真正令人痛心!” “呃......”赵青山几个听了,有些哑然。唯独财叔,“嗤”一声笑了出来。 “若真是匹好马,这位兄弟大可不必如此担心。被区区鞭炮惊吓就吓破了胆子,只能是老而病弱的马吧。” 黄中行听得脸涨成了猪肝色,人家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他说谎呢,可偏人家说的是事实,事已至此,他也唯有咬死了马匹的价格。 “我不懂你说什么,反正我买来的时候就是这个价。如今马受惊是事实,你们不赔总说不过去。” 见双方有弄僵的趋势,崔长河赶紧打圆场道:“咱们有话好好说。二妹夫,人家根本不是故意的,再加上马呢,也没受伤,要不你在退一步?说实话,二十两实在太多了。” 顿了顿,他又把韩谷岳前面给的碎银子掏了出来,说道:“要说这事,我家三郎也有错。二妹夫,这钱......还是你收着吧。” “姐夫执意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黄中行压根不做任何推辞,高兴地将钱收入了袖中。 他的这番举动让众人面面相觑,不禁暗想此人实在有些......无耻了。 韩谷岳对崔长河十分抱歉,跟着掏出一块银子道:“我只有这些,还望兄弟你见谅。” 黄中行暗暗掂量了手中的银子,再度高高兴兴地收入了袖中。嘿嘿,加起来足有五两了,这趟来的值了。因而笑着说道:“都是乡里乡亲,我就吃亏一点,就当交个朋友了。” 除了徐鹏飞,其他四人犹如吞了个苍蝇似的恶心,韩谷岳看着赵青山气愤不已的神色,连忙站起来道:“家中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崔长河将他们送到了门口,韩谷岳握住他的手道:“大哥还请留步。今日与你一见如故,可惜没有机会多多相谈。听山子说你家住在上河村,正好我们在上河村也有一门亲戚,到时肯定要上门叨扰,还望大哥不要嫌弃。” 崔长河明白人家心中尚有愧疚,不来看一眼定不放心,遂点头同意道:“既如此,我们就等着了。” 一直走到看不见徐家的地方,财叔歉然道:“谷岳,抱歉没有帮到你。” 韩谷岳挥挥手道:“阿财,你说什么呢?你能陪着我过来,我就感激不已了。” 赵青山忿忿地握紧拳头道:“真想往那人脸上打上一拳,厚颜无耻!” 其他两人皆知道他口中的“那人”是谁,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第52章噩梦 当徐书怡听了崔长河带来的描述,她也恶心得不行。这个二妹夫,真当别人是傻子不成,吃相好难看! “他爹,跟娘说上一声,我们就回去吧。” 出了这档子事,崔长河现在的心情实在说不上好,肃了神色道:“我和你一块去。” 褚氏在东厢和二女儿说话。 “下次你带着建辉他们一起来,我心里也怪想的。” 徐月桃满口答应道:“好好,下次一定来,一定来。” 褚氏拍了拍二女儿的手背,这时她忽然看到了徐书怡两人走了进来。 她起身道:“月桂,庆和的腿怎么样了?” 徐书怡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直接说出了打算:“娘,二妹,我们一家先回去了。哪天你们看有空,再到上河村来吧。” 一听大女儿说要走,褚氏有点不舍:“就走了啊?娘送送你们。” 徐书怡阻住了她:“娘,不用了。你陪着二妹他们说会话。我不放心三郎,想早点带他回去。” 褚氏担忧地道:“你们回去,一路上不知道好不好走,万一庆和的腿.....”说到这儿,她说不下去了。她倒是有心留外孙多住些日子,但一想到她那个小心眼的儿媳妇,有些话她还真不敢开口。 徐书怡心里也有相同的顾虑,不自禁地向站在门口的崔长河投去了一个无助的眼神。 崔长河安抚地看了妻子一眼,然后对褚氏说道:“娘不必担心,牛车上放着两床棉被,我到时赶车再赶得慢一点,问题应该不大。” 女婿一张嘴,褚氏的态度瞬间发生了变化,点头道:“长河一说我就放心多了。唉呀,你们要走的话就早点走,路上要耽搁很长时间呢。” 从东厢出来,两个人又到堂屋去跟徐鹏飞告辞。 仍旧是徐书怡先说道:“小弟,我和你大姐夫先回了。” 徐鹏飞随即客套地道:“大姐,大姐夫,就回去了啊?本来还想让你们留下用晚饭的。” 崔长河扯了扯嘴角道:“不用麻烦了,家里还有事。” 堂屋里实际上还坐着黄中行,但崔长河同徐书怡两人这次好像特别的默契,彻底忽视了此人。 只是黄中行却丝毫没有被人嫌弃的觉悟,抬腿便朝夫妻两人走了过来。 走的近了,他堆起笑容对徐书怡道:“大姐,吃了晚饭再走也不迟啊!据我所知,上河村离这儿可不远。” 徐书怡耐着性子答道:“三郎受了伤,我们不好不回,你们夫妻再坐坐吧。”说罢,转身欲走。 没有想到的是,黄中行突地伸手一拦,嘻笑道:“我说大姐啊,你和姐夫何必那么早走?正因为你家庆和受了伤,让他在这儿多养上一会才是。不然,路上颠簸不停,庆和的伤......就不好说了。” 崔长河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下有些不喜,说道:“二妹夫不用再劝了,我们这就走。” 黄中行放下手,故作委屈地道:“哎呀,你们两位怎么这么不知好人心呢。我这可都是为了庆和着想。”说的时候,一双眼睛还盯着徐书怡的脖子不放。 先前那一次,徐书怡因只顾着手中的木盆,并没有觉察黄中行的眼神有什么不对。但现在两人面对面站着,她终于发现了一点蹊跷。怎么看着这人的眼神怪怪的啊,到底哪里怪呢?对了!电视里面演的色猪们,他们的眼神不就是这样的嘛! 想到这儿,徐书怡都快要吐了!也不知道原主有没有留意过,黄中行这个妹夫,真的太恶心了!她强忍着从心底犯上来的呕吐感,移开视线道:“我去叫两个孩子。” 徐书怡逃也似的离开了,但她不知道,黄中行对着她的背影还在胡思乱想。 黄中行眯了眯眼睛,随后又偷偷嗅了嗅鼻子,好似在寻找空气当中女人留下的脂粉香味。同时他的心中邪念暗生:“啧啧,这大姨姐瞧着,可真跟自己的媳妇不一样。大姨姐不但皮肤白,而且身段也不错,尤其是那对胸......真羡慕姓崔的运气!” 牛车上,崔长河看着徐书怡的神色,很是担心地问道:“他娘,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大对,是不是冻着了?” 徐书怡摇摇头,强笑道:“没什么,刚才在路上看到一只死老鼠,心里恶心得很。” 崔长河惊奇地道:“老鼠?我怎么没看到?” 徐书怡掠掠发丝,不自在地说道:“你背对着这只老鼠,自然没看到了。” 崔长河安慰道:“一只死老鼠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徐书怡笑了笑,朝身后的崔庆和道:“三郎,怎么样?” 崔庆和摸了摸自个儿的腿,回道:“没事。” 徐书怡又问崔兰花:“兰花,有没有觉着冷?” 崔兰花松了松身上的棉被,说道:“我不冷,娘,我瞧着你脸色的确不大好。你过来,咱们两个一起裹着被子。” 想了想,徐书怡最后还是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晚上,崔家。 迷迷糊糊间,徐书怡感觉到有人忽然掀开了她的被子,紧接着一只手从她的领口伸了进来。 她又羞又怒,很想要推开这只手,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一丝力气也没有。不但力气全无,就连嘴巴也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任凭她如何努力,还是张不开来。 眼看着身上的衣物只余一条亵裤,她只觉得心神俱裂,赤红着双眼终是发出了一记惨叫:“啊!” 然后,耳边响起了一个温暖的声音:“他娘,你怎么了?快醒醒,醒醒......” 徐书怡慢慢睁开了眼睛,好一会才轻叹道:“原来是梦啊!” 崔长河一脸担心地看着她:“他娘,你作噩梦了?你别怕,我在你身边呢,别怕。” 昏暗中,徐书怡看不清男人的面孔,但他传递过来的声音却令她的身体突然间有了温度。 第53章探视 崔长河下地点亮了油灯,接着回到徐书怡的身边问她道:“他娘,要不要喝水?” 徐书怡慢慢坐起了身,似是没听到崔长河的话,顾自用袖口擦了擦鬓角的冷汗,心里面暗自后怕着:幸好是梦,不是真的,幸好幸好! 崔长河见妻子默不作声,也伸手往她额头摸了摸,感觉手心湿湿的,不禁担忧地道:“什么梦啊,这么可怕。” 只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噩梦让它过去便好,自己何必再一次提起来? 徐书怡这次倒是有些省过神来,问道:“他爹,你说什么?” 崔长河赶紧换了一个话题道:“我想问你还要不要再睡?你不想睡的话,我陪你说会话。” “他爹......”徐书怡只觉得在这样的时刻,崔长河体贴的话语显得尤为让人暖心,眼睛不知不觉地就酸涩起来。 她立时侧过脸,对着墙壁道:“昨儿累了一天了,当然是休息要紧啊!你还是把灯灭了吧。” 崔长河看着她的背,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再次下了地。 灯一熄,崔长河摸黑爬上了床,然后蓦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因为他感受到他的被窝里......好像多了一具热乎乎地躯体。他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时,就听被子底下传出来女人温柔的声音:“他爹,我突然觉得有点冷,还是跟你盖同一块被子的好。” 第二天,这对夫妻罕见地起床迟了。待他们两人起来时,其他人早就坐在堂屋里等着他们了。 崔兰花看到徐书怡的刹那,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上前来搀她道:“娘,昨儿你脸色不大好,今早我看你又迟迟没起,以为你生病了。幸好你没事,担心死我了。” 崔庆森马上接上来道:“娘,你大概是累着了吧。小妹在你们房门口站了半天,还是我劝回来的。想想也知道,娘要是真有事,爹不可能那么安静。” 他话一说完,坐在上首的崔长河就急急地用筷子敲了敲桌子,沉声道:“二郎,长辈是你能开玩笑的吗?” 崔庆森却涎着脸道:“爹,您误会我了,我哪有您说的这个意思?我不过是觉得爹和娘感情深厚,心里羡慕呢。” 徐书怡不知为何听得好笑,抢在崔长河前面开了口:“好了,好了,吃饭。” 这句话顿时让饭桌上安静了下来。 第26节 徐书怡一边吃着饭,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徐月菊没回娘家的事。 “他爹,小妹那边......你说要不要去看一看?本来和我们约好了的,小妹这人你也知道,不可能随便乱说的,我就想着,有没有可能家里出了事情?” 崔长河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道:“我去靠山岙瞧一瞧,你留在家里。除了大郎媳妇,三郎的伤也需要有人照顾。” 徐书怡犹豫道:“靠山岙那边都是山路,牛车不好走,我有点担心你。” 没等崔长河说出安慰的话,坐在他左侧的崔庆林提议道:“爹,娘,要不我去吧。这两天,你们二老太忙了,反倒是我,一直在家里歇息。你们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徐书怡和崔长河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崔长河便同意道:“那好,你跑一趟靠山岙吧!” 于是在早饭后,崔庆林跟妻女交代了一声,出发去了靠山岙。 十几里的路看似不远,但中间很多是崎岖的山路,再加上前阵子下了一场雪,雪尚未化掉,人走在上面,又滑又湿,非常累人。 崔庆林走了两个多时辰才看到了被群山环抱的靠山岙。站在山腰上可以看到一座座低矮的茅草房,星星落落地散落在山坳当中。 崔庆林往一条小道上走了下去,他记得小姨家是位于山坳里的第三家。 陆家北面三间茅屋,南面是两个菜园子,用竹篱笆围着,中间开辟出一条路,通往正房。院子外面光光的,根本没有类似围墙的东西。 坐在院子里劈柴的陆家老大陆涛头一个发现了崔庆林,他很是惊喜地迎向前,口中道:“林表哥,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他的叫声把里面的徐月菊以及陆勇引了出来。 陆勇快速地冲到崔庆林身边,亲热地喊道:“林表哥!” 崔庆林摸摸陆勇的头,将手中提着的礼物递到他手里,说道:“勇哥儿,给,拿进去。” 徐月菊先是欢喜地朝前走了两步,而后又忽地停了下来,嘴里说道:“庆林来了,来了好,来了好!” 崔庆林听她语气,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待看到徐月菊低下头抹了眼角时,他心头一紧,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焦急地道:“小姨,不会是......不会是小姨夫他......” 徐月菊摆了摆手,说道:“别站在外面,咱们进去说。”又对大儿子道:“赶紧的,给你林表哥倒杯热茶来。茶就放在娘那屋,进去的时候动作轻一点。” 见状,崔庆林叫住了陆涛:“不用放茶,白开水就好了。” 徐月菊忙不依地道:“正月里没请你喝糖水已经过意不去了,可你现在就连茶都不喝,说出去让小姨怎么做人?” 崔庆林这才作罢,跟着徐月菊进了屋。 才坐定,他便继续了刚才的问题:“小姨,怎么没见小姨夫出来?是不是小姨夫病得很重?来之前,爹娘特意吩咐了,说要是小姨夫实在病得重,让我接你们一块出山。” 此言一出,徐月菊再度红了眼圈,拿起围裙的一角边拭眼泪边道:“都怪我没听你爹娘的话,你小姨夫他的病情......”说着说着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崔庆林慌得从凳子上跳起来,说道:“不行,我得看看小姨夫去!” 走到东屋,崔庆林一眼便看到了小姨夫消瘦苍老的脸孔,双眼洼陷,脸颊蜡黄,嘴唇发白,头发胡子俱都花白,他强忍着眼里的酸意,情真意切地喊了声:“小姨夫。”天啊,去年的小姨夫,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啊!小姨夫到底得了什么病,不是说就是晚上咳嗽了几下吗?可如今瞧着......瞧着却是......他不敢想下去了。 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喊声,依旧沉沉地睡着。 徐月菊做了个到外面去的手势,轻轻地道:“你小姨夫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有什么话咱们出去再说。” 踏出房门前,崔庆林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老人,眼中猛地泛出了泪花。 第54章出山 徐月菊流泪说明道:“郎中说是伤寒,又说会传染,我不敢把人送到你家,万一你们也得了病,那......” 一听说是伤寒,崔庆林吓了一大跳,伤寒他知道,那的确是一种会传染的疾病。他难以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这儿的郎中还说了什么?” 徐月菊摇摇头,拿手不停地抹着眼泪,一脸的哀戚。 陆涛走上来,两手搭在了母亲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娘,郎中那是瞎说呢,您干吗当真?” 陆勇忙点头道:“大哥说的没错。要是按照郎中说的,咱们一家人天天在一起,怎么还会一点事也没有?” 徐月菊辩驳道:“咱们没被传染,兴许是运气好。郎中怎会无缘无故地乱说?” 陆勇撇嘴道:“靠山坳附近,本来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大夫,娘偏还信上了。爹都用了多少药了,晚上还不是照样咳嗽?” 崔庆林听着母子三个的对话,咬了咬牙站出来道:“小姨,要真的是伤寒,你们几个早被传染了。我觉得表弟们说的有理,小姨夫的病不能再拖了,咱们今日就出山。” 徐月菊内心当然是想找更好的大夫看一看的,可她又怕给崔家带去麻烦,所以一时表情就显得相当纠结。 陆涛虽然也有迟疑,但对自己父亲的担忧还是占了上风。因而他劝道:“娘,林表哥亲自上门来了,咱们就去吧。您担心的事,我也想过了。到时候咱们另找个地方住,这样大姨一家也不会受影响。” 徐月菊被儿子的话给说得动摇了,眼含希冀地看着崔庆林道:“庆林,那......麻烦你了。” 既然做出了出山决定,徐月菊也不含糊,抓紧时间赶紧吩咐道:“大郎,你背着你爹。三郎,你去外头找你二哥,让他不着急拾柴,快点回家来。” 随后,徐月菊又回屋翻箱倒柜了一番,从箱子里找出一个小布袋子揣到了怀里。 临出门时,她对两个小儿子叮嘱道:“爹娘还有大哥一走,家里就只剩你们兄弟俩了。你们照看好家里,要实在有麻烦,就去找林叔,知道吗?” 陆放陆勇兄弟含泪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娘。” 三个人怕耽搁时间,没有再作啰嗦,急急背上人就往山路上走去。 等一行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出现在崔家门口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来开门的人是崔长河,一见到他们,赶忙让开身子招呼道:“哎呦,是你们啊,早等着了,快进来,快进来。” 徐月菊三人却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崔庆林走到崔长河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崔长河指着陆家人,哭笑不得地道:“他小姨,你可真是白担心了。真是伤寒的话,你和涛哥儿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吗?再一个,天都黑了,一时半会儿的,你让我到哪里给你们找地去?” “来来来,把妹夫交给我。大郎,你去叫一声朱大夫。” 陆涛先是看了眼母亲,这才犹犹豫豫地将背上的父亲交给了崔长河。 “大姨夫,您确定吗?” 崔长河用肯定的语气道:“当然了,我说你们找的是哪个大夫啊,这不是胡说吗?” 在徐月菊和陆涛看来,崔长河是个见多识广的,他能确定不是伤寒,那基本就不是了。母子俩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另一头,崔庆林找到了朱大夫,将亲戚得病的情况讲了讲。末了,他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朱大夫,这么晚了,麻烦您了。”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里传出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朱大夫笑了笑,很好心地拿出一盘糕点道:“喏,人家送给我的米糕,你拿几块垫垫肚子。” 崔庆林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朱大夫,咱们还是先去我家吧。” 朱大夫脸一板,佯怒道:“我是行医之人,最看不惯有人糟蹋自个儿的身体。你吃不吃?” 都这么说了,崔庆林能不依吗?赶紧端起盘子,三口两口地把米糕给塞进了肚子。 朱大夫适时地递上了一杯水,说道:“慢点吃,慢点吃。” 夜色被风洗得很干净,天幕上有不少星星正在眨着眼睛。 崔庆林走在路上,脚步轻快,心情跟之前真的大相径庭。 “朱大夫,我小姨脑子转不过弯来呢,非得说是伤寒,怕传染给我们家,一直忍着没出来给我们报信。好不容易说服她出来,这一路上,十几里的山路难走得很,竟然一下都不让我背。我一提出来背小姨夫,她就眼泪汪汪的,弄得我实在不好意思。” 朱大夫静静听着,心里对未曾谋面的崔家亲戚生了几分好感。 医者父母心,朱大夫称得上是十里八乡最为有名的大夫了,找他上门看病的人非常多。他不但医术高明,医德更是高尚。靠山坳什么地方,他当然听说过,有好几次他还亲自到山里面去给病人看过病呢。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边的崔庆林,心说崔家一家也是厚道人家,这样好的两户人家,他得好好帮一帮。 朱大夫的到来,无疑给了两家人一颗定心丸,他把完脉后道:“你们放心,这绝对不是伤寒,而是由风寒引起的咳嗽,伴随的还有哮喘,头痛,头晕之类的症状。之前大概是用的药不对,这才一直没见好,你们稍等,我开副药,只是我这边药不齐,你们明日须得去镇上抓才是。” 崔长河问道:“朱大夫,我这妹夫的身体情况,能不能养好?” 朱大夫叹气道:“先养着吧,我看他身体亏虚,得好好补一补啊!长河啊,晚上你们用生姜和红糖煎汤,先给病人服用服用。待身体好些了,再给他煮点红枣粥,鲫鱼汤什么的,我会不时过来瞧一瞧的。” 陆涛在母亲的指示下,“扑通”跪在地上给朱大夫磕头道:“大夫救命之恩,我给您磕头了......” 朱大夫笑吟吟地将人扶起来道:“小哥别跪我,你爹的病还没转好呢。等他好了,你再谢我不迟。” 出了院子,崔长河往朱大夫手里塞了一把铜钱,说道:“朱大夫,劳烦了。” 朱大夫想了想,从他手里拿了一个铜板道:“按我的规矩,山沟里出来的病人,一文钱的诊金足矣,剩下的钱你留着给人家买点吃的补补吧。” 崔长河感激地道:“朱大夫,谢谢您。” 朱大夫背负双手转过身,给崔长河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第55章冷待 朱大夫的药方果然起了作用,短短两天的工夫,陆韦明的气色便好了许多。 徐月菊找到徐书怡道:“大姐,幸亏听了庆林的话出来了,不然当家的还真是危险。朱大夫开的苏桔甘草汤,价钱便宜,药效明显,这下我就不用愁了。”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装钱的袋子,递到徐书怡跟前:“大姐,我这儿总共有一两多银子,你先收着。” 徐书怡没有推辞,接过袋子笑道:“行,这钱我就收着了。” 徐月菊看到她收了,脸上笑得更加开心。 不过她的笑容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因为下一刻她就见徐书怡递过来一个荷包,荷包鼓鼓的,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着碎银子。 “大姐,你干吗呢?” 便听徐书怡笑着回答道:“涛哥儿上门来给我拜年,我做长辈的,总要给点压岁钱不是?” “不是......”徐月菊怔愣过后,连声拒绝:“不要,不要,压岁钱哪有这么多的?” 徐书怡拿起她的手,将荷包硬塞到她手中:“不是还有放哥儿和勇哥儿的份嘛。好了,你别跟我啰嗦了,去瞧瞧妹夫。” 徐月菊捏着荷包,知道大姐是想着法儿在帮她,心里着实感激不已。 不巧,姐妹俩之间发生的这一幕温情被方氏瞧见了。她并没有看到徐月菊递钱的场景,因而原本就对徐月菊一家存了膈应的她,见到婆婆又塞钱给他们,心里头愈发的不快。 方氏憋了整整一天,别人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注意她,但崔庆森就不同了。临睡前,他问道:“芬儿娘,你怎么了,我看你面色有点不大对啊?” 方氏转了个身,闷闷地道:“没事,睡觉吧。”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的丈夫和自己根本不是一路人,跟他说再多,又有什么用?说的越多,反倒是自己受气越多!既如此,还不如不说! 男人性子粗,听她说没事,崔庆森也就放下了,转而喜滋滋地提起另外一件事来:“七叔公那儿有消息了,说出了年就让我帮着收茶。日子过得真快啊,南山上的茶马上能采摘了。” 按崔庆森的想法,他把这事一说,身旁的妻子肯定得高兴。不料,方氏像是没听见他话似的,面靠着墙壁,一句话也不说。 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崔庆森轻轻推了把方氏,脸凑上去道:“芬儿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第27节 方氏略带点不耐地道:“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即便你再能赚,到最后又落不到我们娘几个的手上!” 崔庆森迷糊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叫我分家?” 见妻子没反应,崔庆森以为猜中了她的心思,忙劝道:“你啊,又乱想了不是?你看看爹娘,像是不通情理的人吗?我收茶的差事,还是爹亲自上门拜托七叔公老人家才得来的呢。嘿嘿,我觉着爹还是向着我多一点的,没看大哥还跟着爹种地吗?再有,小弟念书念得不错,咱们要是早早分了,要是以后小弟考上秀才举人什么的,不就没关系了吗?” 方氏转过脸,嘴巴开了开,说道:“我没说要分家,你不要瞎猜。睡觉睡觉。” 说是睡觉,可这一夜,方氏却失眠了。 翌日,方氏抱着孩子在房间门口晒太阳。徐月菊端着洗衣盆经过,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孩子,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道:“庆森媳妇,囡囡养得可真好。” 方氏眼皮子不抬一下,顾自看着怀里的女儿,从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 徐月菊顿时有些尴尬,本想上前抱一抱孩子的心思也歇了,红着脸道:“我去晾衣服了,你们坐一会。那个......日头大起来了,别让孩子晒太久,当心把皮肤晒红了。” 方氏依旧一副冷淡的表情,低低“唔”了声。 徐月菊再是个笨蛋也看出来了,方氏好似不大喜欢她。但她还是挤出一丝笑,对方氏点点头,这才端着盆子走了。 徐月菊一走,方氏嘴角就微微翘了翘,果然憋着就是不好,有些人啊,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就不要怨别人不理睬了! 只不过,方氏忘了一件事了,这是在家里,家里那么多人,她的表现早让人给看去了。 看见刚才那一幕的不是别人,正是陆涛。陆涛见方氏态度不好,心里有些不快,他知道自己一家三口入住,肯定会有人不高兴,但等真正碰到了,他才知道那种滋味真的很不好受,特别是看到自个儿的娘被人这么冷待,他心里是更加地难受。 难受了半天,他悄悄对母亲说道:“娘,我们要不还是走了吧。弟弟他们也不知怎么样了,我有点不放心。” 徐月菊也想走,可她想到了朱大夫的话,拧眉道:“朱大夫不发话,你爹的身子骨......” 陆涛打断了她的话,心疼道:“娘,我看到你和森表哥的媳妇说话了!” 徐月菊愣了愣,许久才回过神来,装作不在意地道:“看到了就看到了,怎么了?哎呀,我说你这孩子,成天瞎想什么呢!” 陆涛看着母亲,嘴唇动了动,随即满脸沉痛地道:“娘,都怨儿子没用!”如果自己能挣到钱,爹娘弟弟他们就不用过得这么苦了! 徐月菊就笑了:“傻孩子,你怎么就没用了?你这么好的孩子,投胎到娘的肚子里才是委屈了呢。还有你两个弟弟,娘再没见过比你们更好的孩子了。娘这辈子啊,有你们三个就知足了!” “娘......”听到这话,陆涛非常感动,一把抱住了母亲,目中隐隐泛起了泪光。 “你们娘俩在干什么呢?”屋门口,徐书怡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枸杞猪肝汤喊道。 徐月菊母子一听她的声音,俱都吓了一跳。徐月菊赶紧给儿子使了个眼色,陆涛快速抹去泪水,迎上前道:“大姨,我和娘看着爹好起来,心里高兴呢。” 徐书怡将碗放到小桌上,问道:“你爹......还睡着?我以为他该醒了呢。” 徐月菊回道:“没呢,要不我把他叫醒?” “别。”徐书怡忙阻止道:“让他多睡一会,这碗汤你和涛哥儿喝了也成,左右罐子里还有。” 徐月菊朝儿子看了一眼,说道:“好的,谢谢大姐。” 徐书怡招呼陆涛道:“来,尝尝大姨的手艺。” 等母子俩个喝完了,徐书怡收起空碗道:“你们坐着,我再去厨房看一看。” 门一关,双方的视线一隔绝,就见徐书怡拉下脸,面无表情地朝西厢房走去。 第56章告诫 因徐书怡进来时的脸色不大好,西厢房里的夫妻俩不免有些不安。 崔庆森偷偷瞟了眼母亲,惴惴上前道:“娘,您......找我们有事啊?” 方氏抱着女儿站了起来,笑着唤道:“娘。” 徐书怡一个眼神也没给方氏,只盯着崔庆森说道:“你跟我来。” 崔庆森回头看了看妻子,对她露出了一个带着安慰的笑容。只可惜,方氏被婆婆的漠视弄得有点心神不定,压根没注意到。 将崔庆森带到东屋,徐书怡语气淡淡地道:“二郎,你坐下。” 崔庆森看着母亲紧绷的脸色,脑海里不住地回想自己这一天所做的事情。可想来想去,他依旧是一头雾水,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啊! “娘,您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就是。说真的,我看您的脸色,心里有点怕怕的。” 崔庆森自觉已经做好了被母亲责骂的准备,但令他意外的是,坐在他对面的母亲却发出了一记长长的叹声。 可恰恰就是这记叹声,让崔庆森更加不安了。比起叹气,他宁可娘上来就骂他一通。 于是乎,弱弱的声音再度在房间里想起:“娘......” 默默半响,徐书怡才出言道:“二郎,你媳妇她......本来我不想多说的,娘已经一把年纪了,实在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一一为你们操心。娘呢,对自己教养出来的儿子很放心,譬如说你吧,对父母有孝心,对兄弟姐妹友爱,对妻女呵护有加,但是娘现在还想给你加点担子。” “按理说,芬儿娘同你天天一个被窝睡着,你对她的为人秉性应该比我清楚的多。若她只有一点子小毛病,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世上那么多人,谁身上没点小毛病呢?可你媳妇的毛病......真的有些过了。你小姨夫生着病,为了看大夫方便,你爹和我留他们住些日子,亲戚之间,这是不是很应该?但我就是想不明白了,怎么偏你媳妇有那么大的意见呢?方家的家教难道就是让她不敬长辈?还有,你是她丈夫,这教妻是你的责任吧!” 崔庆森越听越慌,说道:“娘,芬儿娘......她不会吧!您是不是哪里误会了?” 徐书怡脸上闪过一抹怪异的表情,说道:“难道这两天我不但眼睛花了,就连耳朵也聋了?” 崔庆森忙道:“没有没有。娘,您真看到芬儿娘对小姨他们不敬了?” 徐书怡没有吭声,只静静地拿眼盯着崔庆森。 崔庆森坐直身子,咳了一声,问道:“娘,究竟怎么回事?” 徐书怡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她的声音变得冷冰冰起来:“回去告诉你媳妇,这个家还由不得她当家做主。她若看不惯,可以不用待在崔家。” 什么意思?崔庆森被这句话吓得懵头转向,哆哆嗦嗦地道:“娘,您是要儿子把......把芬儿娘给......给休了吗?可......可是......” 这是被儿子误会的节奏啊!徐书怡心中一动,试探道:“我让你休她,你愿不愿意?” “娘!”崔庆林登时方寸大乱,跪下来道:“求娘不要让我休妻!我保证,以后她再不会这样了!娘说的对,是我这个当丈夫的没教好妻子,我也有责任。求求娘,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徐书怡当然没有休掉儿媳的想法,方氏此人的确自私过了头,但这并不能当做休弃的理由。至于崔庆森这个便宜儿子,经过一番试探,倒让她感到相当欣慰。有几分担当,有几分情义,算是个不错的男人。 念头至此,徐书怡自是扶起了崔庆森,缓了脸色道:“娘不过这么一说,你们房里的事,最终做决定的还是你。只是,娘再多说一句,我们做人呢,要讲点良心,别总想着一味的索取得到,也要想想付出。二郎,跟你媳妇讲讲你小时候去靠山坳,你小姨一家怎么待你的事儿吧。” 崔庆森一听完,霎时羞愧难当。扪心自问,这次小姨他们住在家里,媳妇不高兴,自己难道真的一点也没注意到?不,自己其实有注意到了的,只不过被他有意无意地给忽略掉了。那么自己又为什么会忽略掉呢?他不敢想下去了,怕再想下去,他会更加唾弃自己。 良久,崔庆森抬起头郑重地道:“娘的教诲,我记下了。” 徐书怡能听出话里的真心实意,满意地道:“好,娘看着你们。” 经此一事,方氏再也不敢对徐月菊母子摆脸色了,对着徐书怡更是小心翼翼,恭敬有加。她不是笨蛋,一个媳妇,她丈夫是个孝子,而她却被婆婆难看掉了,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为了不落个被休掉的下场,所以她决定了,一定要夹起尾巴做人,千万别再触怒了婆婆。 又过了两日,崔家门口来了一辆马车,却是宋半夏夫妻上门拜年来了。 他们的到来,让崔家人喜出望外。 吃罢午饭,宋半夏特意拉着崔兰花说了会话,离开时还留下了一只漂亮的金簪。 面对送他们出门的徐书怡,宋半夏附耳提醒道:“月桂姨,别忘了正月十五的约定哦!酉时正,咱们在四明楼相见!” 徐书怡笑道:“知道了,不会忘的。” 目送着宋半夏夫妻的离去,徐书怡不由地感慨道:“时间过得好快啊!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十五了!” 崔长河笑道:“可不是吗?这几天忙碌,不知不觉日子就过去了。正好妹妹妹夫也在,十五那天,我们一起去镇上热闹热闹。” 徐书怡为难道:“好是好,不过兰花是去相亲呢。这么多人去,会不会不合适?” 崔长河呵呵笑道:“他娘,你糊涂了不是?兰花那边,你带着去好了,妹妹妹夫自有我带着,放心。” 徐书怡拍拍自己的额头,失笑道:“瞧瞧我这脑子,都没转过弯来。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十五一起看花灯去!” 第57章来客 明日就是元宵了呢!崔兰花绣着绣着,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兰花,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徐月菊看着外甥女越来越红的脸蛋,心里不住地担忧:“唉呀,不会是伤风了吧。过来,过来,让小姨摸摸你的额头。” 崔兰花一震,慌得一下跳起来,行动间,凳子“嘭”倒在了地上。 “没,没有。小姨,我好着呢,您别担心。我......我去娘那里看看,看看她需不需要我的帮忙。” “哎......” 房门外,崔兰花先是朝四周看了看,发现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这才用手捧着发烫的脸颊,偷偷地做了几次深呼吸。 蓦地,院子门“吱呀”一声开了。 崔兰花惊得赶紧把手放下,一双眼睛直直朝门那边望去。 视线中,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手提着一盒点心,缓步踏入,朗声道:“请问这里是崔长河家吗?” 崔兰花刚要应答,中年男子背后猛地窜出来一名少年。她被唬了一跳,整个人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待站定了方说道:“是,请问您是哪位?找我爹有事吗?”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说道:“我姓韩,是你爹的一个朋友。” 正说着,其他人从屋里出来了。 徐书怡打量着来人,心头隐隐有一种熟悉感,但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到过。 还在思索间,耳中响起一道笑声:“嫂子,我是韩谷岳,今日上门,是为探望你家庆和而来。” 这一声总算唤起了徐书怡的记忆,怨不得有熟悉感,原来是韩家人啊! 上次见过一面,彼此之间也就算不得陌生了。徐书怡面上浮起笑容,客气地说道:“两位请进,孩子他爹出去了,你们先坐,我这就去叫他来。” “兰花,你去叫你爹。大郎,二郎,你们陪着客人坐坐,娘去沏茶。” 不多时,崔长河赶到了。一进屋子,他便大声笑道:“韩老弟,没想到是你啊!难怪我今早一出门,竟然碰到了冬日里很少见的喜鹊!原是贵客要上门!” 韩谷岳听得心花怒放,笑道:“我们可不是贵客哦!都跟大哥你约好了,怎能不来?” 寒暄过后,五个人几乎同时坐了下来。 徐书怡端着茶上来,韩谷岳忙起身谢道:“叨扰嫂子了。” 徐书怡笑了笑,说道:“区区一杯茶,不用客气。你们聊,我先下去了。” 韩谷岳再次将视线放到崔长河这里,问道:“不瞒大哥,此番前来,主要就是想问问庆和的情况,不知庆和恢复得如何?” 他问话一出,坐在下首的韩勇一双眼睛就眨也不眨地看向了崔长河。 崔长河也注意到了他,伸手指着韩勇道:“这是你家大儿吧?” 韩谷岳反应过来,一拍脑门道:“大哥,看我这记性,都忘了给你介绍了。对,他是我大儿子,今年十五了。”转头责怪儿子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叫人的!” 第28节 冤枉啊!韩谷岳的话令韩勇欲哭无泪,是谁啊,一进门就亲亲热热地打招呼,旁人根本插不了嘴好不好? 心里这般想着,但他嘴上却是一点也不含糊,亲热地冲崔长河道:“大伯好,我是韩勇。您叫我阿勇就好。” “好好,阿勇啊,”崔长河从善如流,对这个看上去活泼的少年很有好感,和蔼地道:“你也记挂庆和吧?那就去看一看他。” 说着,他又吩咐崔庆林道:“大郎,你领着阿勇弟弟去。” 崔庆林应道:“好的,爹。” 屋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这让仍然留着的崔庆森觉着有点坐不住了。爹和韩叔说话,没我什么事啊,早知道,刚才就别出来了! 好在他不是那种闷着不会说的人,趁着两位长辈喝茶的间歇,赶忙说道:“爹,你和韩叔聊着,我也去看看三弟。” 崔长河便笑着对韩谷岳道:“我记性也不好,把二郎落下了!” 正如韩谷岳之前所说,他和崔长河一见如故,这次再见面,两人聊得非常开心。 期间,徐书怡出来给两人添了三回茶,到第四回时,她向韩谷岳提出了邀请:“你们父子在我家用午饭吧。” 韩谷岳怔了一会儿,问道:“嫂子,莫不是已到了午饭点儿?” 见徐书怡点头,他显得很不好意思,起身道:“我竟不知这般迟了。大哥,嫂子,用饭就不必了。庆和住哪个房间,我去瞧上一瞧。” 接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从袖口里摸出一个蓝色布袋子,说道:“这是我给庆和的药钱,你们收好。对了,我家住在柳庄,你们到时一定来我家做客啊!” 崔长河不想再收钱,可又推辞不过,无奈收下了。转过身,他便朝徐书怡使了个眼色。 不得不说,徐书怡和他,做夫妻时间越久,这心灵就越相通。 徐书怡回到房间,赶紧备下了压岁钱。 韩谷岳看着崔长河递过来的一大串用红线连起来的铜钱,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虽说开头不大好,但结果却一点不差。崔大哥这一家,值得深交。 “大哥,我现在人在金家,金家老大金建军是我大姐夫。以后你若有事,也可以直接找我姐夫。” 金建军?这个消息于崔长河而言,不啻是意外之喜。崔长河兴奋地道:“韩老弟你怎么不早说?我和金大哥是多年的交情了。怎么,他没告诉你?”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韩谷岳拍抚掌笑道:“怪不得我说起你时,大姐夫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对劲,原来你们居然这么熟!” 崔长河哈哈大笑:“韩老弟,以后你在这上河村,又多出一户可以走动的人家喽!” 韩谷岳连连点头:“说的是,说的是。大哥,跟你说好了,以后定要来柳庄一聚。” 两人相聚短短半日,生出的却是长长的友谊之情。自此以后,世间又多了一对诚挚的朋友,真好啊! 第58章扑灭 下午的时候,崔兰花的其中一个手帕交来找她。 “兰花,明日看花灯一起去吗?” “一起?”崔兰花为难地摸摸耳垂道:“媛媛,明日我和家里人一起去呢。” “那有什么关系?我家里人也去啊!他们看他们的,我们看我们的。” “不是......”崔兰花不知怎么说才好:“除了看花灯,我们明日还有别的事。要不......要不你去问问巧巧。” 王思媛失望地道:“这样啊......不瞒你说,我已经去问过巧巧了,她今年似乎另有约了。兰花,真的不行吗?不是先看花灯再办事吗?” 崔兰花不忍地拒绝好友道:“我娘说了,叫我跟着她,所以......不好意思。” 王思媛沉默了会,脸上突地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表情,两手绞着衣服道:“兰花,你三哥......去不去?” 崔兰花摇头道:“三哥不去,他前阵子伤了腿,不能去。” “呀!什么时候的事?”王思媛惊呼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崔兰花对好友的话很是奇怪:“这事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王思媛飞快地答道。可随即她就看到了崔兰花显得更加迷惑的神色,她脑筋一转,意识到了问题,赶紧补救道:“明日人来人往的,肯定要有男孩子跟着。你知道的,我只有一个弟弟,他才八岁,总不能叫他护着我吧。” 崔兰花依旧不解,说道:“你不是和家里人一起去吗?有王叔在,一样的。” 王思媛嘟起嘴巴道:“有大人在,怎能玩得尽兴!” 崔兰花词穷了,半响才道:“那你要怎么办?我三哥的腿受了伤,没办法。” 王思媛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了,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吧。对了,庆和哥住在哪个房间,我看看他去。” 崔兰花觉得今日好像特别的怪,几次都有点不晓得如何接话。像现在好友的这一句,又让她犯了愁。 “媛媛,谢谢你了,我三哥那......真不用你特意去看望。” 王思媛翻了个白眼:“兰花,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吗?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我得去。” “呃......” 这个时候,王思媛已站了起来。 崔兰花一看,明白好友定是下了决心,便跟着站起来道:“好吧,我和你一块去。” 到了崔庆和的房门口,两人恰巧遇上刚从里面出来的徐书怡。 徐书怡问她们道:“你们俩个干吗?” 在长辈面前,王思媛顿时变得有些扭捏,小声说道:“桂婶,我听兰花说......庆和哥受伤了,我想看看他。” 徐书怡一听,眼里快速闪过一抹不赞同,嘴上客气地道:“媛媛,谢谢你了。只是上次大夫来说了,庆和需要好好休养,平时少打扰他为妙。说起来,他受伤的事情,除了家里人,我们还没告诉过别人呢,也是担心大家都来上门探望,反倒让他不能休息。” “媛媛,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告诉庆和,行吗?” 王思媛不死心地道:“桂婶,就连看一眼都不行吗?我不会打扰到他的。” 徐书怡内心摇了摇头,这孩子怎么就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呢?之所以拒绝,为的就是两个孩子好。他们一个十六,一个十四,这年纪太敏感了。万一不小心传出什么话来,男孩子还好些,女孩子的名声可是很会受影响的。 今天这种情况,如果崔王两家儿女在议亲,哪怕只是有意向,她或许也会放人进去看上一眼,但现在嘛,她不知道王家怎么想,反正崔家这边从来没有过此类的念头,所以小姑娘的一点子心思她怕是不能成全了。 涉及到感情问题,徐书怡觉得还是趁早说清楚来得好,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媛媛,你们年纪大了,不好像小时候那般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王思媛浑身一震,苍白着脸色道:“桂婶,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徐书怡上去握住她的手,语气很温和地道:“你是聪明的孩子,我很喜欢你。以后多来找兰花玩,姑娘家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崔兰花听着母亲和好友之间的对话,忽然心中就闪过一丝明悟。原来媛媛她......怪不得,怪不得! 等好友一走,崔兰花疑惑地问道:“娘,媛媛是个挺好相处的姑娘,您和爹......没有考虑过她吗?” 徐书怡细细解释道:“娘前面跟你说过了,两家做亲,考虑的东西可没那么简单。我承认,媛媛是个不错的姑娘。若你三哥不举业,两家算得上门当户对,说不准媛媛就是个好人选。可是你三哥念书十年,若为她安排一个大字不识的姑娘,你说他的心里能乐意?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言,但该考虑的,我和你爹一定要考虑,总想着你们以后都和和美美才是。” “娘,做您的孩子真好。”崔兰花感慨的出声道。 徐书怡欣慰地笑了:“有你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也是父母的福气啊!” 崔兰花搂住了徐书怡的一只胳膊,说道:“娘,我能不能不嫁,一直陪着您和爹?” 徐书怡哑然失笑:“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再说了,等娘和你爹都去了,只留下你一个人,岂不是让我们走得不安心?” 崔兰花撒娇道:“我不是舍不得你们吗?你们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徐书怡轻笑道:“以后等你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孩子,想法就不一样喽。” 崔兰花道:“才不会的。” 徐书怡拍了拍她的手,眼里满满都是温暖的笑意。 第59章定下 正月十五这天晚上,永和镇上三条主要的街道上挂满了灯笼,火树银花,光彩夺目。 月亮尚未升到树梢,许多看灯的人就出现在了大街上,他们或结伴,或独行,脸上一律带着欢喜的笑容。 四明楼的房屋四角飞檐上挂上了走马灯,大门左右两边各挂着几串长长的红灯笼,里面灯火通明,喜气洋洋。 仍旧是在上次的那个雅间,宋半夏笑着为徐书怡母女介绍袁氏:“月桂姨,这位是我的大堂嫂。” 徐书怡抬眼看去,见起身的妇人长得秀气白净,眉眼柔和,心下便有了几分安定,这样的长相,多半不是难相处之人。 “你好……”徐书怡顿了顿,她有点搞不清楚应该如何称呼对方。宋半夏叫自己姨,那岂不是说自己的辈分是这里最大的?唉呀,这可怎么称呼才好? 她还在想着,那边袁氏已经热情地跟她打起了招呼:“你是崔家姐姐吧,真没想到你竟这么年轻。” 被夸年轻,徐书怡自然欣喜非常,嘴上则谦虚地道:“哪里,哪里,我看你比我年轻多了。” 她这句话倒不全是恭维,袁氏和她一样,皮肤比较白皙,脸又圆圆的,皮肤看上去显得相当饱满,确实也年轻。 袁氏同样高兴,笑道:“快坐,快坐。” 徐书怡朝跟在后面的崔兰花打了个眼色。 崔兰花上前,微微屈了屈膝,轻声道:“见过婶婶。” 袁氏实际早就注意到崔兰花了,只是之前小姑娘低着头,半个身子又被挡住了,她没有看得太过清楚。 现下,崔兰花往前一走,整个人便暴露在了亮如白昼的灯光之下,这下袁氏总算能看清楚了。 好在袁氏深知姑娘家面皮薄,因而目光只在人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即笑着赞道:“崔家姐姐,你这姑娘长得真秀气,一看就知道是个好性子的孩子。” 徐书怡客气了一句,和崔兰花一起坐了下来。 为了此次的会面,徐书怡帮着崔兰花精心打扮了一番,上衣特意挑了比较素净的颜色,是一件新做的淡蓝印花交领长袄,下面搭配一条白色绣梅花折枝的马面裙。 还别说,这套衣服一上身,崔兰花整个人的气质便提升了一截。以她的长相,素净的衣服本就比较衬她,淡蓝色则令她显得更加温婉了一些。 袁氏对崔兰花的第一印象比较好,她喜欢的就是这种干干净净的小姑娘。 因此,在坐下后不久,她伸手从发上拔下了一支荔枝金簪,说道:“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不如送你一支簪子做见面礼吧。” 崔兰花惊了惊,不知所措地去看徐书怡。 徐书怡是知道规矩的,笑着对袁氏道:“多谢秦家妹妹。” 一听这话,袁氏心中一喜,站起来为崔兰花插上了簪子。 大越国的习俗,男女双方相亲时,如果男方的母亲看中了女方,她会用“插钗子”的方式来进行表示。 所以在看到袁氏这么快就表明态度后,徐书怡不舍女儿的同时,心中也不可抑止地产生了一股自豪。自家女儿,果然是不错的吧。瞧瞧,未来婆婆不是也比较满意吗?呵呵,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第29节 从一开始的不大情愿,到现在的欢喜,徐书怡的心情也是经历了较大的转变。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一些忐忑不安,待看到袁氏的那一瞬间,她的心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 徐书怡不由自主地看向身边的宋半夏,眼里流露的是深深的感激。 宋半夏眼角含笑道:“我说什么来着?你们两家结亲啊,那是最好不过了。你们等等,我去叫我那大侄儿。” 不多时,秦雨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里。 面对着一桌的女眷,特别其中一位还是未来媳妇人选的情况下,秦雨只觉整张脸犹如火烧了一般滚烫,目不斜视地见礼道:“给诸位长辈请安。” 袁氏温和地说道:“过来坐吧。” 秦雨找了个离崔兰花最远的位子,双手捧着茶杯,开始一口一口喝起茶来。按照他的喝法,自然一杯茶很快就见了底,可他像是完全没有发觉似的,依然将脸埋于茶杯之中。 只不过茶杯很小,而他的脸又比较大,因而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 宋半夏头一个没忍住,“嗤”笑了出来。 尽管一声笑之后,她便硬生生憋住了接下来的笑,但耳聪目明的两个少年人早就听见也看见了。 气氛正有点尴尬着,忽然外面传来“嘭嘭嘭”的声音。 宋半夏走到窗边道:“快看,是烟花!外边放烟花了,真好看!” 徐书怡听得蠢蠢欲动,跟着站了起来。古代的烟花,她很有兴趣。 “兰花,瞧瞧烟花去。” 这时,坐在母女俩对面的袁氏忽地笑了,说道:“让两个孩子出去看烟花吧,他们年轻人真是爱热闹的时候,把他们拘在这里,着实为难他们了。” 元宵节是一个很特殊的节日,说它特殊,是因为在大越国,这个节日其实就相当于男女晚上的相亲节。 大越国注重礼法,男女婚姻讲究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就使得很多男女在婚前根本没有见到过对方。 但在元宵节这一天,这种情形却是有了一点改变,最起码在这一天,少男少女们可以出现在街头,借着赏灯的名义,找寻找寻心仪的对象。 如果相互心仪,那自然最好不过。男方可以请一位媒人上女方家一趟,两家结亲成功的话,那就不是盲婚哑嫁。 当然了,也有像徐书怡和袁氏这样的,两家之间先相个亲。不过多数情况下,男方的母亲是不会亲自出面的,最多派个亲近一点的女眷代替她来相上一相。 崔秦两家的情况有点不一样,宋半夏既是媒人又是男方这边的亲戚,袁氏这才亲自来了。 没想到来了后,倒是给了袁氏不小的惊喜。对于宋半夏这位妯娌的办事能力,她表示相当的满意。 早前,宋半夏掏着心窝子这样跟她说:“嫂子,你既然拜托我给侄儿看亲,那我就做主了。你和大哥都是和气人,侄儿呢,随了你们的性子,所以我想啊,你们要的也一定是脾气温柔,能踏实过日子的姑娘家。正好,我认识一户人家,打交道很多年了,两夫妻的脾性我摸得清清楚楚。” “说起他们,嫂子,你记不记得我一年年送过来的那些吃食?其实都是他们送来的。还有那些小孩子的鞋和衣物,虽说我也能做,可你也看到过的,月桂姨做得有多用心。衡儿他们就最喜欢穿月桂姨送来的鞋子,说舒服不硌脚。这份心意,你说能不让我记着吗?” “他们夫妻俩,膝下有一个小女儿,只比侄儿小了两岁。都说女儿像娘,真是一点不错,这脾性,这绣活,这长相……真是个很好的姑娘。” 袁氏同宋半夏交往有五六年了,知道她不会胡乱夸大,当时心中便生了结亲的意愿。 眼下,姑娘家钗子一收,袁氏的心终于落定了。 嗯,既然定下来了,让两个孩子多处处也无事。袁氏一思忖,方才有了上面的那番提议。 徐书怡的心思和她差不多,听罢点头道:“秦家妹妹说的是,让两个孩子出去耍会儿,等下再来。” 将两位主要的长辈都提议他们出去,秦雨遂说道:“几位长辈且坐坐,我和崔妹妹去去便回。” 原本下巴快要抵到衣襟上的崔兰花,闻言惊讶地抬起了头。巧的是,她的视线和秦雨的撞在了一起。 崔兰花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迅速地移开目光,置于桌子底下的双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一如往年,永和镇上看灯的人非常的多。 走出四明楼,面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秦雨略带点心慌地道:“崔妹妹,你看我们去哪里看灯?” 崔兰花直视着前方,声如蚊讷:“你做主就好。” 秦雨挠挠后脑勺道:“那我们去河边放灯吧,你说怎么样?” 崔兰花想起前两年和小姐妹们一起放河灯许愿的情景,嘴角就往上翘了翘。 这一抹笑意落在秦雨的眼中,令他的心不自觉地又加快了一些。 “崔妹妹,往前走几步,有一家铺子,那里有蜡纸卖,我们买上几张再去。” “好。” 河岸边,许许多多的少女站立两旁,目光盯着一只只形状各异的河灯,每个人心中皆充满了希冀。希冀自己能够觅得如意郎君,从此婚姻和美,白头到老。 曾经,崔兰花也是无数少女当中的一员,可现在……她望了望身边高高的少年,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 “崔妹妹,我和你一起折只小船。” 少年清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崔兰花羞涩地一笑,说道:“好,然后我们一起许愿。” 河水静静流淌,慢慢推动着两人的小船往下游飘去。 崔兰花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低声许愿道:“保佑我的家人一生平平安安。还有,愿我和秦家哥哥的姻缘能圆圆满满。” 待崔兰花眼睛一睁开,她才发现秦雨的动作比她快,一双亮晶晶地眼睛已经盯着她了。 她微微撇开头,不自在地找话道:“你许什么愿望了?” 秦雨反问道:“你的呢?你是什么愿望?说出来……或许我们两个一样也不一定。” 崔兰花脸一红,说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话一出口,她的脸更加红了,唉呀,说的什么话呢,前后矛盾,肯定要被笑死了。秦家哥哥要是笑话起来,自己怎么解释好呢?对了,可以说是这里人太多的缘故,弄得自己呼吸不畅,这才晕了头。对,就这么说。 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头越低越下。 秦雨心中好笑,觉得崔兰花真是害羞得可爱,放柔声音对她说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碗馄饨?” “呼”,崔兰花轻轻吐了口气,幸好,幸好,秦家哥哥没有问起来。看来,秦家哥哥还是很贴心的啊! 第60章表姐 两个人沿着河边往上走,经过一家小摊时,秦雨指着摊上的吃食道:“这儿有糖炒栗子,我给你买一包。” 买好栗子,秦雨并没有直接交到崔兰花的手里,而是取出一颗栗子慢慢拨了起来,嘴里道:“有点烫,还是我先给你剥。” 崔兰花没有拒绝,看着秦雨的动作,她心头莫名地升起了一种“秦家哥哥的手长得不错”的感觉。 “表弟!”一道讶异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忽然响起。 崔兰花好奇地转过身去,然后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焦黄印花交领长袄的少女。她马上又回过头,看着秦雨,用眼神示意道:“她在叫你?” 从前面到现在,崔兰花还是第一次和秦雨正眼对上,这让秦雨有些开心。 “嗯,我认识她,她是我大姑妈家的表姐。你等一下,我跟她打声招呼。” 崔兰花在小摊旁边站了一会儿,便见秦雨领着少女走了过来。 “崔妹妹,这是我表姐,她姓罗。”秦雨介绍道。 崔兰花冲着来人笑道:“罗姐姐好。” 罗玲淡淡地点了点头,用带着责备的口吻道:“表弟,你也是十六的人了,有些事情自己要注意。” 秦雨不明所以,茫然道:“表姐,你想说什么?” 见状,罗玲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对崔兰花道:“听表弟说,你是崔家姑娘,请问你家长辈呢,就没有跟着你?” 这种好像自己是她晚辈的口气算是怎么回事? 崔兰花困惑地眨眨眼睛,好脾气地道:“是长辈们让我跟着秦哥哥出来的。”呃,好像说漏了一个字,应该是秦家哥哥。 未等崔兰花开口纠正,罗玲已是怒火上涌:“崔姑娘,不是我说你。咱们姑娘家家,要懂得矜持,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喊人情哥哥,会不会太过丢脸了?你自己不自爱不要紧,可别连累了我表弟。” 秦雨一听,心道“糟了!”,赶紧出言解释:“表姐,你误会了!崔妹妹口中的秦指的是我的姓。再说……再说……即便她真喊我情哥哥,那也没什么,因为我们俩个已经定亲了。” “什么?!”听见秦雨的话,罗玲只觉脑子“嗡”地一声响,惊呼出声道:“表弟,你居然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 秦雨难为情地道:“这也是刚定下来的,还没来得及告知你们。” 罗玲用力地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表弟说什么,自己难道出现幻听了?表弟他怎么能定亲?要定亲的话,这个定亲的对象也该是自己不是吗? “表弟,你定亲了……是骗我的吧?”罗玲嘴角扯出一记勉强的笑容,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轻颤。 她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秦雨和崔兰花都看出来了。 尤其是崔兰花,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她觉得眼前这个罗姐姐,似乎对秦家哥哥有着很不一般的态度。 秦雨面上浮起担忧,问道:“表姐,你…..没事吧。” 他话才问出口,令人更加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罗玲忽地嘴巴一瘪,泪水就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崔兰花看得目瞪口呆,这……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就哭了?街上那么多人看着呢。 秦雨忙把手里的糖炒栗子往崔兰花怀中一塞,手忙脚乱地安慰起罗玲来:“表姐,你怎么了?别哭啊!”莫非是表姐看自己也定了亲了,她触景生情,难受了? 安慰了好一会儿,罗玲才止住了哭,抽抽噎噎地道:“没什么,表弟。我只是忽然有些觉得难过而已。以我们两家的关系,你议亲的事情居然把我们瞒得死死的,这种不被人信任的感觉,实在太令人难受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秦雨宽心的同时又有些抱歉:“表姐,对不起啊,我也没想过要瞒着的,这不,现在你也知道了,就别难过了。” 罗玲红着眼圈,状似懊恼地往秦雨胸口捶了一下,娇声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说完,她掏出帕子擦了擦脸,对仍立在一旁的崔兰花道:“崔妹妹,让你看笑话了。你不知道,我和表弟从小感情就好,乍听他定亲的消息,我一时心情激动,这才有些失态。” 崔兰花先是不在意地说道:“真是羡慕你们姐弟的感情。”接着又对秦雨道:“秦家哥哥,之前我听娘说你只有一个长姐。如今看来,我娘是说错了,你原来还有一个二姐啊!瞧瞧,表姐就跟你亲姐姐似的。” 秦雨呵呵笑了起来。 不同于他的开心,罗玲却是一脸的震惊。这个姑娘,她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呢?如果是后者,那她……就绝不可能是简单的货色! 一念及此,她再次看向崔兰花的目光里便带上了浓浓的防备。 那么,我们的崔兰花姑娘是不是真的没听出罗玲话里的意思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是,崔兰花有时确实比较迟钝,但那也要看是什么事情。她又不是没长眼睛,看不出来罗玲对自己的排斥。不管是从打招呼时表现出来的冷淡,还是之后教训晚辈的口吻,罗玲对一个陌生人所展现出来的姿态,都让崔兰花举得不正常。 在崔兰花看来,自己已经收下了秦家婶婶的礼物,那就意味着两家正式定下来了。这门亲事,不仅爹娘满意,她自己也是满意的。退一步说,即便她一开始不是很满意秦雨,她也绝对信任爹娘的眼光,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和爹娘选的人过上好日子。所以,她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掉爹娘辛辛苦苦为她找来的这一门亲事! 而且……崔兰花看了眼秦雨,目光中闪过一抹坚定,这个未来郎君真的很好,她才不会让给别人呢。 崔兰花笑眯眯地道:“秦……哥哥,你看天色不早了,我娘和婶婶她们,应该等急了吧。要不……我们回去吧。” 秦雨回道:“好的。”朝罗玲道:“表姐,我们先走了。你呢?要不要回去?姑父姑妈他们呢?” 罗玲踌躇地道:“哎呀,我那帮小姐妹都走了,我现在一个人……” 崔兰花歪着脑袋道:“那……我们送姐姐回去吧。”说着,她将手上的栗子交给秦雨道:“正好路上你可以给我剥栗子,我饿了呢。” 秦雨显然很享受崔兰花的亲近,眉开眼笑地道:“知道了,等下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买碗馄饨吧,前面说好了的。” 第30节 崔兰花微微一笑,秀恩爱技能瞬间被点亮:“秦家哥哥,你待我真好。” 第61章表白 若崔兰花不在场,罗玲觉得自己肯定会扑到表弟的怀里好好哭上一场的。她很想质问表弟一声,为什么突然就定下了亲事,难道他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吗? 不,罗玲心里拒绝去相信这样一个答案。她告诉自己说,是之前自己的顾虑太多了,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她就不信了,凭着和表弟多年的感情,她会抢不过来? 罗玲忍不住看了看崔兰花的脸蛋,心里嗤笑道:“长得比自己难看多了,表弟这是什么眼光?要是自己表明心迹的话......” 等等! 罗玲突地停下了脚步,或许看上这姑娘的......根本不是表弟呢?对对,一定是这样的,舅母她......大概除了自己之外,别的任何一个姑娘,她都会喜欢的吧。 “表姐,你怎么停下不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秦雨和崔兰花也停下了脚步,面带疑惑地看着她。 罗玲挤出丝笑道:“那么多花灯,真的很好看。” 原来表姐是被花灯给迷住了啊!秦雨恍然大悟,他看了眼身边的崔兰花,又道:“表姐喜欢,不如就在这里停一停。说起来,我和崔家妹妹也没怎么看过呢。” 能不能别开口闭口就是崔家妹妹啊?罗玲忍不住在内心大声腹诽:“老天爷啊,请你马上就刮起一阵大风,把这个崔姑娘给吹走了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三个人走到一品轩附近时,有个穿粉色袄子的少女提着裙子跑过来唤罗玲道:“玲玲,太好了,在这儿碰到你。先前我们以为你要和你家表弟说很久,这才跑到河边去放灯了,不是故意不等你的。” 罗玲敷衍地冲少女笑了笑。 趁着那边两人说话的工夫,崔兰花猛地扯了一下秦雨的衣袖,压低声音道:“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再送姐姐回去?我们出来......好像挺久了,不知道婶婶和我娘......” 崔兰花之所以说这个话,倒不是想给罗玲难堪,她和秦雨两人,出来确实有点久了。她挺担心娘她们那边的反应。 秦雨怔了怔,同样小声道:“那我跟表姐说一声,就说......我们先回去了。” 崔兰花是个不大会掩饰的人,听到秦雨的回答后,脸上瞬间就显出了笑容,挥手道:“好的。你快去说。”真好,路上碰到了熟人,正好可以一起回去,也省的他们送来送去的。毕竟一来一去,不知道要耽搁多久呢。 当着小姐妹的面,罗玲只能无奈地放秦雨离开了。 走了一段路后,秦雨蓦地发现,一离开表姐,原先那个颇为害羞的姑娘似乎又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崔妹妹,你怎么不说话?我看你前面说的比较多,我......其实喜欢和你说话。” 嗯?崔兰花因为在想别的事,并没有听清楚秦雨得话,她好奇地问道:“你刚说什么?” 其实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秦雨的心就跳得非常厉害,他有点担心自己会被崔兰花误会,但崔兰花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的,怎么会没听到呢?不管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再说一遍就好了! 秦雨默默地替自己打完气,说道:“那个......那个......其实我早听叔叔婶婶他们说起过你了。他们告诉我说,你是一个很文静,又很有孝心的姑娘,还有一手好绣活。叔叔婶婶的话,我根本没有一丝的怀疑。见了你以后.......我挺欢喜的。” 崔兰花听着听着,脸上已是烧得不行。可又舍不得不去听那些话。 这个秦雨,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来?怎么办,怎么办,自己接下来要如何应答啊? 秦雨好不容易说完了,他盯着崔兰花,期盼对方能给他一些好的回应。 只见崔兰花嘴唇微微动了几下,然后她挤出了两个字:“走吧。” 啊?秦雨眼里的光芒顿时熄灭了,就这样的反应吗?难道说,真的是自己的话让人觉着过于孟浪了? 但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少女特有的娇软嗓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秦家哥哥,谢谢你的坦诚。我......其实和你差不多。我很信赖爹娘他们,知道他们为我挑的一定是很好的人。我今日和娘一起见了婶婶,也就是你娘。我觉得她很和气,我很喜欢她。” 秦雨得嘴巴一下子咧大了,原来崔妹妹是这么想的。 “呵呵,我娘她的确很好相处,她是位很好很好的娘亲......” 崔兰花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顾自埋头往前走着。没办法,能够说出之前的那番话,已经是她所有的极限了。真没想到,自己的胆子居然会有这么大,幸好,秦雨没有觉得自己轻浮。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道:“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再胡乱开口了!” 若是她心底的这番话叫徐书怡给听见了,徐书怡定会笑着对她说道:“傻孩子,定了亲以后啊,别说是和对方说话,两人能不能见上一面都难说呢。” 除却元宵节此类的特殊节日,大越国的男女交往礼节还是很有规矩的,定了亲的男女,如果私下见面的话,一般会被视作越礼之举,传了出去,名声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 所以既然知道了这方面的规矩,徐书怡肯定是不会忘了提醒崔兰花的。 这一年的元宵节终于落幕了。 回去的路上,崔兰花强忍着想要和母亲诉说的冲动,乖乖地听着长辈们以及哥哥们的见闻。 一直等进了家,崔兰花才轻声说道:“娘,我有话和你说。” 徐书怡看了她一眼,心说:“我早看出来了,你和秦雨之间的气氛很不一样。看来,结亲的决定做的不错。” 西屋里,崔兰花详详细细地将事情经过描述了一番,当然,她和秦雨最后面的对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徐书怡听完了,皱着眉头道:“照你所说,秦雨的表姐很有问题啊!不过你放心,如果秦家真有意和罗家结亲的话,这里边早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别多想,再过两天媒人就会上我们家来了。” 崔兰花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我知道,毕竟和秦雨定亲的人是我。” 徐书怡摸摸她的头发道:“说的对。” 崔兰花“嗯”了一声,又问道:“我们走了之后,您和婶婶,半夏姐她们做了什么?” 徐书怡笑道:“也没什么,喝喝茶,吃吃点心。你半夏姐挑的好房间,赏灯,看烟火,站在窗子前就行。后来,你爹和你小姨他们来了,坐下一起说了会话。对了,你涛表哥好像在哪里看到了一位心仪的姑娘,你小姨偷偷跟我说的。只可惜,不知道人家的名字,也就想想罢了。你表哥,今年十六了,可是议亲的事......唉!也是件愁事啊!” 听到表哥的事情,崔兰花也发起了愁:“娘,咱们能不能帮帮表哥?小姨家虽然日子苦了一点,可他们一家人都是很好的人。哪家姑娘嫁过去,小姨他们一定当宝的。” 徐书怡揉揉眉心道:“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当务之急,是把你小姨夫的身体养好了。然后,我再和你爹商量商量,希望能想个好主意帮帮他们。好在你表哥是男孩子,年纪稍微大一点再娶亲,也还来得及。好了,已经很晚了,你洗洗睡吧。” “好的,娘。我送您出去。”崔兰花说着站了起来。 徐书怡一把按住她,说道:“不用了,母女俩,不用客气。有什么话,我们明儿再说。” 第62章解释 许是被女儿的一番话给影响了,徐书怡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觉。 睡在他身边的崔长河注意到了她的动静,不由关切地道:“想什么呢,说出来听听。” 徐书怡歉然道:“吵到你了?不好意思。” 黑暗中,崔长河发出了一记低沉的笑声:“他娘,老夫老妻了,干嘛说的这么客气?” 徐书怡用手盖住脸庞,回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还醒着。” 崔长河再度笑了起来:“是兰花跟你说了什么?”虽然看不见妻子的表情,但她前面的叹息声却让他听到了。 徐书怡犹豫了下,既然丈夫也醒着,不妨说说话也好。 “刚兰花同我说,她和秦雨出去时,遇上了秦雨得表姐。那表姐似乎......似乎对秦雨有意。” “怎么回事?”崔长河大吃一惊:“莫不是秦雨不规矩?” 徐书怡一听,忙为秦雨辩护道:“怎么会?兰花说他拿人当亲姐姐的。” “咱们兰花心思单纯,别被人给糊弄了!” 徐书怡被这话逗乐了,说道:“在你眼里,哪有人这么说自个儿女儿的。我们兰花,聪明着呢。” 崔长河说道:“我不是担心吗?要是别人也就罢了,表弟表姐的,常来常往,万一出什么事呢?吃亏的可是我们兰花!” 被他一提醒,徐书怡心中也犯起了嘀咕,可不是吗,自己也有这样的担心的,不然怎么会睡不着觉? 她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各种各样的念头,基本都是从小说里看来的情节,什么下药啊,落水啊,撕衣服啊......这可是被实践无数次证明了的栽赃*啊! 哎呦喂,万一叫那个罗姑娘用上了...... 徐书怡浑身一抖,说道:“不行,不行,这事我得找半夏问问。” 崔长河马上表示了赞同:“对对对。老话不是说了吗,不怕贼偷,就怕被贼惦记。人家有心算无心,搞不好真要出事。” 徐书怡觉得崔长河说的那句有关贼的话特别的好,不禁用前世一句很经典的话夸他道:“他爹,你太有才了。” 这句夸奖,让崔长河听得嘴都合不拢了。 经过这一番交谈,徐书怡的心情放松了很多。 人一放松,睡意自然而然也就上来了。 一夜好眠。 次日,徐书怡才起来,徐月菊就来找她了。 徐月菊是来告辞的:“大姐,十五都过了,我和当家的麻烦你们够久了。家里还有两个小的,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徐书怡本想再留他们住些日子的,待听到后半句时,她把留人的话给咽了回去。是啊,家里边还有两个外甥在,当娘的,哪里能放得下? 于是话到嘴边就成了:“小妹,那好吧。我让你姐夫送送你们。以后再遇到这类事,记着别瞒我们。” 徐月菊满口应道:“我知道了。大姐,当家的要我跟你们道一声谢。还有,他说了,快要开春了,你们地里要忙的事多。要是忙不过来,就来找咱们。你知道的,咱们家男人多,帮一把的力气还是有的。” 徐书怡听得暖心,说道:“好好。等忙了,一定去叫你们。” 送走了妹妹一家,徐书怡马不停蹄地去镇上找宋半夏。 出了十五,宋半夏的绣坊再度开业了。徐书怡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径直找来了锦绣阁。 “月桂姨,我才开门,你就过来领活计了啊?”宋半夏笑着打趣道。 “不是。半夏,我今儿是特意找你说一件事情的,这事......跟你侄儿有关。”徐书怡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的严肃。 “嗯?”宋半夏很是惊讶,问道:“难道兰花......不喜欢秦雨?” “没有,没有。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跟你说,昨晚两个孩子不是出去赏灯了吗,路上碰到了一个人......” 宋半夏听完,面上多出了几分凝重。 她郑重地对徐书怡说道:“月桂姨,你放心,我这就去把情况打听清楚。” 徐书怡道:“那麻烦你了。” 宋半夏摇头道:“这事我应该做的,谈不上麻烦二字。” 前面说了,宋半夏是个爽直的性子,所以这边她和徐书怡一说完,人就直接去了袁氏那边。 袁氏对宋半夏的出现有点意外:“弟妹,你没去绣坊?” 宋半夏跟她熟惯了的,一屁股坐下来道:“嫂子,罗玲那怎么回事啊?昨儿秦雨侄儿和兰花出去的时候,碰到她了。” 第31节 袁氏心头一惊,脱口问道:“怎么,罗玲给兰花难堪了?” “嫂子,你知道罗玲的性子?那你知不知道她对侄儿的心思?”宋半夏赶忙又问道。 袁氏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弟妹,这......” 宋半夏冷哼一声道:“嫂子,难道你连我也瞒着?我老实跟你说,侄儿碰上罗玲的事还是月桂姨告诉我的。” 袁氏终于心慌了,着急问道:“是亲家啊,那她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宋半夏回道:“没有,只是有点好奇罗玲是何许人也。嫂子,都是做娘的,她的心情你应该能理解吧?” 袁氏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也不是故意要瞒你,到底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又事关女儿家的颜面......唉!” 宋半夏却是颇有兴致地道:“嫂子说说呗,也好叫人放心。” 袁氏的思绪回到了过去,缓缓开口道:“从前婆婆在的时候,最是喜欢罗玲这个外孙女。也是,几个女孩子当中,就属罗玲长得最漂亮。长辈嘛,对漂亮又嘴甜的孩子总是偏爱一些。我一开始也很喜欢罗玲,直到有一次,蕾儿哭着来问我,为什么大人们都喜欢罗玲而不喜欢她,也就是在那一天,蕾儿她......被婆婆给打了。罗玲摔碎了婆婆珍爱的簪子,可她却把自己犯下的事情推到了蕾儿身上。婆婆一向对罗玲的话深信不疑,于是遭殃的人就变成了蕾儿。” “若她只是因为一时的害怕而做出这样的事情,给蕾儿道个歉,我这心里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小小年纪,心里头便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真当我们这些大人看不出来吗?那会儿不过是顾忌着婆婆罢了。再后来,终于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再也顾不得婆婆了。那件事,说起来你也知道的,你记不记得蕾儿有次差点死掉的事情?” 听到这里,宋半夏眼睛睁大,说道:“罪魁祸首难道就是这个罗玲?” 袁氏沉痛地点头道:“就是她......把蕾儿推到了池子里。婆婆不许我们说出去,我就跟婆婆说,再也不要看到罗玲这个人。” 宋半夏了然地点点头道:“怪不得了,那她和秦雨侄儿......你说以她的性子,会不会整出什么事啊?” 袁氏不确定地道:“应该......不会吧。我和孩子他爹......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啊!你不知道,婆婆在世的时候也提起过,只不过被孩子他爹坚决拒绝了,这事他们罗家知道的一清二楚。” 第63章不平 从大堂嫂那儿回来,宋半夏的心有些沉沉的。秦昊进来的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 秦昊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好奇道:“在想什么呢?很少见你这个样子。” 宋半夏被他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昊转而走到前面,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道:“不对啊,我看你有事。” 宋半夏站起来道:“不忙说,我给你拿身换的衣裳来。” 秦昊拦住了:“衣裳随时可以换,我眼下比较关心的是你的心事。” “唉,那好吧,我就跟你说说。刚才我去见堂嫂了,嫂子告诉我了一件事......” 宋半夏一边说一边留意着丈夫的神色。见丈夫面色变幻不定,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疑惑,一会儿又惊讶,她的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个念头。不会这事他早就知道了吧?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秦昊握住她的手,颔首道:“嗯,和堂哥一起喝酒时,听他说过。” 宋半夏嗔道:“那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秦昊答道:“总不能做个食言之人吧。” 宋半夏就抿嘴一笑:“那现在呢?嫂子都已经告诉我了,你不如也把从堂哥那儿听来的话讲一讲?” 秦昊沉吟良久,略带迟疑地道:“这件事情......堂哥夫妻俩的看法......其实并不一样。” “怎么说?” “当年的罗玲确实做的不对。不过是小姑娘之间的几句口角而已,她就对人动起了手。事情发生之后,堂嫂觉得罗玲生性恶毒,堂伯母则觉得堂嫂过于偏激。堂哥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心情可想而知。” “我猜......侄女儿性命危在旦夕之时,堂哥应该是站在嫂子这边的,至于后来嘛......侄女儿脱离了危险,堂哥的心思就又发生了变化。堂哥会想,罗玲是个小姑娘啊,一定是一时失手,并不是故意的,所以还是要原谅她。” “你猜得一点不错。” 宋半夏心中立时冷笑一声,这算什么,差点害了亲生女儿的命,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一笔勾销了? 大概是看出了妻子眼里的不屑,秦默摩挲着她的手背,耐心地道:“堂伯母那会儿毕竟还在,堂哥又是个孝子。你不知道,堂伯母临终之前,特意嘱咐了堂哥,让他别与罗家断了亲。” 宋半夏听罢,幽幽地道:“只可怜了堂嫂这对母女!”可不是吗?害了女儿的人,不过是被不痛不痒地骂了几句,而她这个一心想为女儿讨取公道的人却成了婆母甚至丈夫眼中的不慈之人。 说她小心眼也好,说她爱计较也罢,若是她遇上了堂嫂这样的情况,她宁可背负上忤逆不孝的名声,也要和罗家断了往来!而不是像堂嫂这般,虽然心中无比的膈应,但还要时不时地看到厌恶之人! 越想越不平,宋半夏不免在丈夫面前流露出了这种心思:“堂哥也是的,自己大度也就算了,何必强迫别人也大度?还有秦雨侄儿,我现在想想,这性子会不会太好了一点?” 秦昊劝道:“我懂你的意思。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再加上罗家一直伏低做小的,堂哥他们到底顾念着亲情,这才......” “哎呀,你就别在我面前说他们的好话了。我可告诉你,堂哥我管不了,侄儿那里,我打算要好好说一说。即便他也觉得当初的罗玲不是故意为之,但他的母亲和姐姐都为这事受了伤害,他总看在眼里的吧。就算为了两个最亲的人,他也该和罗玲保持距离啊!什么表弟表姐的,听着就腻味!” “呃......”秦昊觉得发飙的妻子似乎有点可怕,遂默默闭上了嘴巴。 上河村。 刚吃罢午饭,崔家来了一位客人。 却是崔家的一名族人特意来找崔庆和说报名的事情:“叔父,县试报名即将开始,我过来是约庆和弟一起去县衙结保。” 崔长河听说过“联名结保”的事情,便关心地道:“侄儿,五个人可是已经凑齐?” 崔江北笑着答道:“请叔父放心,五人已叫齐,明早就去县衙报名。” “明早就去啊?”崔长河没想到那么快,嗫嗫地道:“侄儿,你庆和堂弟腿有点不方便,到时还麻烦你多照顾了。” 崔江北大惊失色:“叔父,庆和弟受伤一事,为何从未听您提起?快带我去看一看。” 等看完出来,崔江北舒了口气,说道:“幸好庆和弟伤的不重。叔父,您放心好了,我让二叔雇一辆马车,尽量少让庆和弟走动。” “侄儿,太谢谢你了。”崔长河搓搓双手,一脸的感激。 第二日,崔江北带着崔庆和抵达了县衙。 在县衙门口等了一刻钟的样子,崔江北终于等到了其中的两个同窗。 “沈兄,叶兄,张兄没和你们一起吗?” 沈林的眼底有些阴郁,沉着脸道:“别提了,张从山让我们另找一位考生。”连人家全名都喊出来了,可见他的不爽。 崔江北听得面色一变。这个时候,让他们去哪里找人? 果然,进了府衙后,一行四人连续找了三名考生都被拒绝了。 要知道,联名结保是有一定的风险的,若不是知根知底,谁会轻易同意呢? 眼看着队伍越来越短,四人心中越来越急。 崔江北看了一眼崔庆和,抱歉地道:“庆和弟,对不住,都是我害的你。早知道,我就不来约你了。还有你的腿......有没有不舒服?要不,你就靠在我身上。” 崔庆和摇摇头:“江北哥,不能怪你。我还要谢谢你想着我呢。我腿不碍事,我们还是快找愿意结保的考生吧。” 正说着,崔庆和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衫,清新俊逸的少年郎。 他眼睛一亮,赶忙拖着腿上前道:“兄台,敢问你是否只有一人?我们这边四人,正好缺一人,不知兄台......” 来人视线在崔庆和的腿上停顿了一下,温和一笑,说道:“可。”说罢,往队伍后面一站。 崔庆和回过头,对上了三张惊讶的面孔。 “江北哥,你们这是......” 崔江北还来不及回答,旁边的沈林已是忍不住了,他对着崔庆和竖起大拇指道:“你牛!知道那人是谁吗?东亭先生的关门弟子,陶亦然啊!” 啊?!这下,张大嘴巴的轮到崔庆和了。不会吧,陶亦然,久闻大名啊! “那他......今年才十二吧。” “是,还是东亭先生之前压着他,不然他前两年就可以来考秀才了。人家可是真正的神童。” 第64章定亲 陶亦然的到来让其他学子纷纷侧目。 “不是吧,陶亦然也来排队?” “东亭先生的高徒果然如先生一般品性高洁啊!” “是是是,跟他一比,那个什么南溪才子就差得远了!” 每一年来县衙报名的考生会很多,所以每次礼房外面都要排起长长的队伍。当然,这只是对大多数考生而言,对于少数的几个人考生来说,他们根本用不着排队。 能够享受到特殊照顾的考生,要么出身权贵,要么文采出众,就比如学子们口中提到的南溪才子陈平,作为玉慈县有名的才子,他一来就被人带到了最前面,自然不用像其余考生般等待。 按照学子们的想法,陶亦然无论是家世,还是文名,都比南溪才子高上许多。可现在这位出名的才子居然和他们一样老老实实地排着队,学子们的心里那叫一个敬仰啊! 面对着各色各样目光的陶亦然,面上却丝毫不见任何窘迫,整个人目不斜视,淡然而立。 签名,摁手印,一系列的动作被他做起来,犹如行云流水,飘逸洒脱。 报名结束,陶亦然对崔庆和四人拱手道:“诸位,告辞。” 四人急忙回礼:“多谢陶贤弟的高义。” 陶亦然微微一笑,施施然朝外面走去。 他人一走,周围马上呼啦啦上来一帮人,刹那间便把崔庆和四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位兄台,你们与陶亦然是什么关系啊?” “兄台,兄台,替我引荐一下陶亦然吧。” “在下吴浙,桑田村人,见过几位学子。” “在下郑航,也是桑田村人,见过四位学子。” 被围起来的四人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诸多热情的学子,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不禁浮现出了几丝苦笑。再被问下去,他们真的要疯了! “你们说,我们要真的认识陶亦然该有多好!”沈林突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是啊!” 回家的路上,崔江北夸崔庆和道:“今天可多亏了你。” 崔庆和红了下脸,说道:“我不过是恰逢其会,倒是陶亦然,没想到他竟如此谦和有礼。” 崔江北很是赞同这句话,颇有感触地道:“是啊!陶亦然文采斐然,仪态优雅,且又和善近人,实乃我辈读书人之楷模。” 午后温暖的阳光下,崔庆和的面上透出了一抹深思,兴许......陶亦然这样的,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吧。可笑以前的自己,竟然会因为读了几句书就觉得高人一等。对比对比人家陶亦然,年纪还比自己小呢,可是那种风度,那种修养,根本都是自己望尘莫及的。 第32节 “江北哥,我以前是不是......有点讨人厌啊!” “你说什么?”崔江北不防被问到这样的话,怔了怔后,又笑了起来:“庆和弟,你从前只是不通人情世故而已,大家都知道的。”读书人嘛,有几分清高很正常。 崔庆和心里一松,对崔江北笑了笑。 接着,两人一同上了马车,往家里赶去。 崔庆和到家时,已是申时过了两刻。 看到他平安归来,家里人自是非常高兴。待问清楚具体的考试时间以后,崔长河赶紧让儿子下去歇息。 “他娘,孩子下个月十二就要考试了,这段日子咱们可不能放松。” “我知道。” 说是不放松,但其实两夫妻能做的也不多。除了好吃好喝地供着孩子,文章上的事情却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如此又过了两天,在第三天的早上,秦家派来的媒人上门了。 崔家这边既已收下钗子,自是表明了两家结亲的意图。所以媒人临走前,崔家不但收了秦家的庚帖,同时崔兰花的庚帖也被交换了去。 媒人一来,崔兰花在议亲的事自然瞒不下去了。 也是徐书怡和崔长河两人的保密工作做得好,这不,事儿一出,家里的小辈们个个出来打听了。 对于崔兰花这个唯一的妹妹,三个哥哥表示都很关心。 他们围着徐书怡,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听起来。 “娘,媒人说的是哪一家啊?” “妹妹的亲事,咱们得好好把关。” “两位哥哥说的不错。娘,需不需要让我们出去打听一下情况?” 徐书怡老神在在地道:“今儿媒人来,我已经把你们妹妹的庚帖换出去了。” 这么快?三兄弟一听,俱都惊讶不已。 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崔庆森问道:“娘,不知和妹妹定下的是哪户人家?男方是做什么的?家中情况又是如何?” 徐书怡慢慢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三兄弟知道。 三兄弟听完,这才明白爹娘已是见过对方了,那这门亲事就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如此他们也放心了。 在了解了秦家的一些情况后,家里人都挺为崔兰花感到高兴的,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方氏。 方氏还想着为她弟弟牵线搭桥呢,不想公公婆婆忽然就定下了亲事,于她而言,这事跟个晴天霹雳也没差多少了。 思来想去,她又是没忍住:“当家的,不是我说。秦家的门第会不会和咱家不大配啊!咱小妹嫁过去会不会受气?” 崔庆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秦家的门第怎么了?秦雨不过是个药铺学徒,我们家里还有个会读书的三弟呢。他们家以后要是敢对小妹不好,我们兄弟三个也不是吃素的!” 方氏被噎得一下说不出话来,许久才讪讪地道:“我不是担心小妹嘛,结亲不是件小事情,爹娘他们应该多看看的,你说对不对?” 崔庆森皱眉道:“要说家里最关心小妹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爹娘他们。爹娘要不是了解过了,又怎会轻易将小妹给许出去?芬儿娘,爹娘的事......咱们做小辈的还是少管的好。” “当家的,你这话什么意思?”方氏又委屈又生气:“我说的是爹娘吗?我说的是小妹的事!我发现你现在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 “没有。”崔庆森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这么想,赶紧坐下来搂住了她的肩,说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怀着孕,又要照顾芬儿,光这两件事情,就够你操心的了。” 方氏撅起嘴巴,没有吭声。 崔庆森在心里叹了叹气,劝道:“好了,好了,就当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你一生气,咱们儿子也要难过了!” 丈夫这么一说,方氏也没端着了,嘟囔道:“本来就是你误会我的一片心了,以后可不许再这样。” “好好。” 第65章满月 一晃崔家长孙满月了。为此,崔家在这日大摆满月酒,请了整整八桌的亲朋好友。 对于这个长孙,崔长河相当稀罕。就说取个名字吧,他不仅专门找了周瞎子算黄道吉日,更是上门求了七叔公为孩子定名。最后,崔家长孙的大名被定做崔晋鹏。晋,指上进之意,而鹏则寄托着长辈们的殷切期盼,期盼孩子长大后能有个远大的前程。 酒席被安排在了崔家的院子里。亲朋好友们坐下后不久,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菜肴便被端上了桌。 大家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不由地纷纷夸赞崔家的大方,说这是他们看到过的办得最好的满月酒。 当然,大家的话里头有点夸大,但无论如何,这场满月酒还是令客人们很满意的。 与徐书怡同在一桌的客人便说道:“八张桌子,你和长河花了不少银子吧?又是大鱼大肉的,又是请厨娘帮工,啧啧,真是阔气!” 徐书怡笑着答道:“到底是长孙,我和他爹难免看重了一些。” 另一个妇人随即接道:“吃饭前,我去看过侄孙了,养得白白胖胖的,可真招人喜欢。” 随着她说完这一句话,同桌之人的注意力渐渐集中到了小可爱崔晋鹏的身上。 “崔梁家的,你说得太对了。我也去看过了呢,孩子长得白,好看。” “我第一眼瞧见的时候,就想把孩子抱回我家去。” “是啊是啊,养得真好。” “月桂,你跟我们说说呗,月子里都给你家大儿媳补什么了?” 徐书怡好笑地道:“哪有什么啊,不就是鸡汤,鱼汤之类的东西吗?都一样的。” “谁信你啊,你看你自己,比我们这些人白多了,是不是有什么秘方?” “对对,月桂,我老早就想问你了。” 三个女人就是一台戏了,七八个女人凑在一起,那场面有多热闹就可想而知了。这个时候,你要是其中的一员,自然没有觉着什么。可要是你不愿意参与这样的讨论呢? 就在其他人一个个说得开心之时,有一个人的心情相当的不好。 此人就是刘氏,她一面听着旁人的议论,一面腹诽不已:“这些女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能不能好好吃饭啊?早知道,和妮儿坐一桌了!也省的耳朵被吵死!” 刘氏在这边难受着,殊不知,另一边的方氏,此刻的心里也有些不大好受。 满桌子唯有方氏的脸色没有什么笑容,这一点当然很快便被其他人看了出来。 其中有个穿着枣红色棉袄的妇人看着她笑道:“庆森家的,你怎么了?莫不是胃口不好?” 方氏有些茫然地回答道:“嗯,确实没多大的胃口。” “哎呀,瞧你的肚子,有五六个月了吧,这胃口怎么搞的,要不要让朱大夫好好瞧一瞧?”说话的还是那个穿枣红色棉袄的妇人。她就坐在方氏的对面,看的最是清楚。 方氏抿了下嘴唇,站起来道:“不好意思,我肚子忽然有点难受。你们吃吧,我回去躺会儿。” 她人一走,便见几个同桌的妇人偷偷交换了下眼色,心里明镜般的敞亮:崔家老二媳妇是在不满呢。 酒席散去之后,刘氏陪着女儿说了会话。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和女婿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最低。老三那儿不用说,全家只他一个读书人。但是老大呢,我就看不明白了,他又不是从你婆婆肚子里蹦出来的,怎么就排到你们一家子前头去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方氏差点要落泪:“娘,别说了。以前还没什么,如今情况可不一样了。婆婆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一点法子也没有。上一次,为着靠山坳那家人,婆婆她......她差点就要把我赶出门去!” “竟有这事!你怎么没早的告诉我?”刘氏一听,勃然大怒:“好你个徐月桂,真当我们是死的啊!不行,我找她去!” 方氏慌忙拦下了她,眼里带着恳求道:“娘,您不要去!我嫁都嫁过来了,还能怎么办?你要是找婆婆去说,万一婆婆真恼了,那......” 稍稍顿了下,方氏强忍住泪意,继续说道:“我自己没什么,千万别连累了弟弟。弟弟他尚未成婚,若是我被休了,叫弟弟如何顺利结亲?娘,我已经想好了,为了你们,我吃点苦,受点累,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儿啊!”刘氏听得又感动又心酸,一把抱住女儿哭了起来:“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那婆婆......你那婆婆......我可怜的女儿啊!” 和女儿交谈过后,刘氏对送她出门的徐书怡满脸的讨好,前后态度变化之快简直判若两人:“亲家母,你看你,对我们太客气了。请了我们吃酒不说,临走还要送这么多东西。我和妮儿他爹,怎么过意的去哦。” 徐书怡笑道:“亲家不嫌弃这些是吃剩的就好。” 刘氏强作欢颜,说道:“亲家母,怎么会呢。那个......亲家母啊,说起来,我还要谢你别的事情呢。听妮儿说,你平时照顾她十分的辛苦。妮儿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娇宠着,有的时候免不了不懂事了一些。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同她计较啊!” 别人说得客气,徐书怡自然也回得客气:“那是,那是,一家人,和和睦睦最重要。” 回了房的徐书怡忍不住对崔长河说道:“二郎那丈母娘,对我的态度似乎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 “我跟你说,她之前不是和我坐一起嘛,那张脸从头到尾一直板着,把我看得呀......还以为哪里没招待好。可不成想,刚送她出去时,她对我倒是笑得厉害,还说让我体谅二郎媳妇。” 听到这里,崔长河说道:“定是二郎媳妇同她说了什么了。” 徐书怡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果然如此吗?我就说怎么会那么奇怪呢。不会是二郎媳妇将我描述成一个恶婆婆了吧。” 崔长河一愣,问道:“你不生气?” 徐书怡说道:“干嘛生气?就二郎媳妇这样的,合该叫她知道我的厉害,省的再出什么幺蛾子。” 崔长河失笑道:“你倒是看得开。” 徐书怡认真地说道:“儿子生的多,丈夫找的好,一个女人自然而然就有底气了。”威胁一下儿媳和儿子又怎么了? 崔长河有些理解,又有些没理解:“当婆婆的,管教儿媳,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儿子,丈夫什么的,关系大吗? 徐书怡:“......” 第66章开荤 转眼间,离全国州县统一考试的日子只剩下三天了。 二月初九的中午,七叔公在家摆下宴席,意在预祝三位崔姓考生考出好成绩。 之所以选择这个日子,是因为下午三位考生便要出发去玉慈县。 这还是玉慈县离得比较近的缘故,若去的是府城,他们还得提前半个月出发才行。 崔庆和前脚刚走,陆涛后脚就来了崔家。 一打听,得知表弟已经出发的消息,陆涛顿时傻了眼,自己这趟就是来送表弟的,结果表弟早已走了,那自己回家怎么跟父母交代? “大姨夫,大姨,我来晚了。” 崔长河浑不在意地道:“没事,是我们没通知你们的缘故。” 陆涛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脸部表情来看,明显可以看出他对没有送成表弟一事有一些耿耿于怀。 徐书怡看着他,心中一动,说道:“涛哥儿来的正好。开春农活多,你留在家里帮一下你姨夫和表哥。” 第33节 陆涛霎时精神一振,忙对崔长河道:“大姨夫,有什么要干的,我这就去。” 崔长河笑道:“涛哥儿,你别急。你看你才来,先在家里歇歇脚,别的咱们回头再说。” 陆涛摇摇头道:“没事儿,大姨夫,我不累。” 崔长河还想说什么,徐书怡冲他眨了眨眼睛。 话头就这样便被徐书怡给接了过去:“他爹,你先去找大郎。我有话问涛哥儿。” 崔长河一离开,徐书怡朝陆涛招手道:“涛哥儿过来,跟我说一说你爹娘的情况。” 如此,两个人一问一答,很快大半个时辰便过去了。 眼看天色暗了下来,徐书怡对陆涛说道:“聊着聊着,把时间都忘了。涛哥儿,你帮我出去看看家里的鸡窝有没有坏,要是坏掉了,就劳烦你补一补吧。” 陆涛当然不会反对,起身就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徐书怡捂嘴偷偷笑了起来。 晚上,夫妻俩个独处之时,徐书怡把想要将陆涛留在上河村找活的想法提了提:“他爹,不如你想想办法,给涛哥儿在村里找份活计。他人老实,干活又卖力,应该不愁没人请的。” 崔长河表示了同意:“你说的在理,我之前倒是没有想到。行,这事就交给我。上次听致远说起过,说他那里正缺人。别说涛哥儿,我看小姨子一家都可以出来。” “真的吗?”徐书怡没有想到崔长河会答应得如此爽快,高兴地说道:“靠山坳实在太穷了,若妹妹他们能搬出来就好了。如果他们搬到上河村,加上我们俩的帮村,你说日子会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一点呢?” 崔长河笑道:“你既有这个心,改天和小姨子商量商量就是。我听着,倒觉得这是一个挺好的主意。” 徐书怡的嘴角就翘了起来,眼里则带上了雀跃和憧憬。 说完这个,夫妻俩忽然就不说话了,房间里瞬间安静无比。 在这种安静的气氛下,崔长河的心头渐渐升起了一片火热。他不自禁地舔了舔唇角,声音低低地道:“他娘,你睡了没?” 徐书怡转过头,不期然地撞进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中。忽然间,一道光亮划过她的脑海,一颗心紧接着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她有种预感,今晚似乎要发生点什么了...... 就在徐书怡心慌不已时,崔长河突地一个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嘴里喃喃道:“他娘......好久了......” 徐书怡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知不觉的从鼻腔里发出了一记轻轻的“嗯”声。 不料,就是这记声音,落在崔长河的耳里,却犹如催情剂一般,将他瞬间点燃了。 很快地,屋子里响起了粗粗的喘息声...... 禁欲了那么久的男人,一旦解禁,自是把女人折腾了好久才算完。 所以第二天,徐书怡是强忍着不适才穿衣起身的。 对于徐书怡而言,别的也没什么,但嘴唇这儿却感觉有点不大舒服。嘴巴是露在外面的,她担心出门被人看出来异样,所以迟迟不敢走出去。 后来证明一切都是她多想了,家里除了崔长河,谁会盯着她的脸看呢? 男女之前的事,很容易有一就有二,慢慢地,徐书怡也变得习惯了起来。 第67章丑事 二月十二,全国州县统一考试的日子。 玉慈县八百多考生将参加五场考试,历时十天。考试完后的次日,县衙外的照壁墙上会贴出榜单告知考生成绩。 可想而知,到了发榜这一天,整个玉慈县城会有多么的喧嚣沸腾。 天微微亮的时候,崔庆和便被崔家两位族兄给拉了起来。 崔庆和本来以为自己和族兄们肯定是来的最早的一批,可等到了地才知道已有很多学子早就候着了。 也不知等待了多久,忽听一声锣响,一群衙役们簇拥着一个小吏从县衙里走了出来。 “快看,快看,榜单贴出来了!” “哎,你们别乱挤啊!” “哎呦,你们谁踩我鞋子了?” 榜单底下,群情激动,热闹万分。 因为看的人实在太多,到了后来,崔庆和与两位族兄就被人给挤散了。 毕竟这会儿,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个地踮起脚尖,伸长着脖子往榜单上瞄。 人群中,不知谁忽然大喊道:“案首陶亦然,是陶亦然啊!” 一听此言,崔庆和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一边暗道:“果然如此!”一边又继续朝前面奋力挤去。 终于,他挤到了最前面,瞪大着双眼,将第二张榜单从头看了下来。 看到榜单中下位置时,他蓦地愣住了,崔庆和三个大字突然就那么醒目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啊!一百零九名,自己考中了!真的考中了!太好了! 虽然名次不是那么高,但玉慈县有八百多考生,自己能考入前一百五十名,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了。 一念至此,崔庆和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还未来的及擦拭掉泪水,身后一记欢呼声传入了他的耳朵:“太好了,太好了,我和庆和地都榜上有名呢!” 崔庆和一喜,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之处,待看到两位族兄双手相握,激动不已的表情时,他忙扬声喊道:“元玮哥,江北哥,我在这里!” 离县衙不远的一座茶馆里,赵泰点了一壶茶,两碟点心,眯着眼睛,一副看上去似乎相当轻松惬意的样子。 过了会儿,外头倏忽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然后包间的门被推了开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喘着粗气跟赵泰报告道:“公……公子,您……中了一百一十名,还有你……你让我看的崔庆和……我也看到了,名次……名次刚好排在您上头。” 只听“啪”一声,原本握在赵泰手里的茶杯,跌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没有看错?”赵泰霍然起身,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报信的小厮。 小厮被他看得头皮直发麻,禁不住瑟缩了一下,才道:“没……没有看错。” 赵泰眼里猛地冒出了一道寒光,沉下脸道:“回去!” 走在路上的赵泰,心里头的怒火一拱一拱的,崔庆和此人着实可恶,一个乡巴佬而已,凭什么次次压在自己的头上? 越想他越难受,一张脸也越发黑得厉害,让迎出来的何翠莲吓了一跳。 “泰儿,你考试……” “考试没事,我已经过了县试了。” 何翠莲登时放下心来,双手合十,嘴里喃喃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赵泰的脸依旧臭臭的,说道:“那么多人呢,考中了也不稀奇!” 何翠莲忍不住白了儿子一眼:“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让那些落榜的人听见了,岂不是要羞死?” 赵泰带点不耐地道:“娘,考试结果都出来了,我什么时候回去?” 说到回家的事情,何翠莲微微皱眉道:“你四月还有府城的考试。按我的意思,不如就留在县里好好准备,家那边暂且不用回去,也省的静不下心来念书。” “娘!”赵泰不满地叫了声,感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升了上来。 看着儿子眉宇间的不快,何翠莲只得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要回去也可以,不过最多只能待三天。” 赵泰飞快应道:“好。”回头朝身后的小厮道:“去准备车子。” 先前为了准备县试,他和小蛮已有好些日子没在一起了。想到小蛮,赵泰的心头顿觉火热得不行,恨不能插上一双翅膀,马上飞到永和镇的家中。 永和镇赵家。 一个穿青色比甲的小丫鬟端着一碗银耳羹小心地看着小蛮,低声道:“姑娘……” 小蛮神情恹恹地:“我不想吃,你拿下去吧。” 听她这么说,小丫鬟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另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丫鬟拼命给同伴使眼色,她这才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穿蓝色衣衫的丫鬟紧接着对小蛮施了一礼,说道:“姑娘,没事的话,奴婢也下去了。” 小蛮看也没看她,只轻轻挥了挥手。 眼看着房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小蛮的脸上慢慢地泛起了难言的苦涩,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呢。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红颜多命苦吗?她今后到底该怎么办呢? 小院外面,蓝衣丫鬟追上了青衣丫鬟,小声说道:“小红,我们去那边说。”边说边来拉人。 两人到了假山处,小红问道:“小珊,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珊很奇怪地看着她道:“我说你是不是真傻啊,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你还捧着小蛮姑娘做什么?你信不信,夫人一回来,肯定提脚把人卖了。” 小红默了会,讷讷道:“我知道……可是你不觉得小蛮姑娘很可怜吗?再说姑娘平时对我们一直都不错的……” “你傻啊,不过是说几句好话,送你一些她不要的东西,你就被她收买了啊?”小珊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讥讽。 小红微微偏过头,轻轻说道:“小珊,你要没别的事,我就替姑娘去办事了。” 小珊看着小红离去的背影,气得在原地直跺脚。这个傻瓜,真是白费她一番唇舌了!小蛮姑娘都被老爷那样了,夫人回来还能饶过她啊!或许还用不着夫人,少爷回来就能收拾了。世间哪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子?不管原先有多宠爱姑娘,得知了这种事情,她还真不信少爷能容得下! 她才不像小红似的可怜小蛮姑娘呢,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姑娘自己一天到晚打扮得妖妖娆娆的,也难怪老爷把持不住!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老爷长得也不错,身上有一种成功男人的魅力,若那晚和老爷在一起的人是她......小珊想着想着,娇羞无比地低下了头。 再说房间里,小蛮整个人趴在桌上,眼泪无声而下,片刻间沾湿了整个衣袖。 想起前一天晚上被赵成压在身下肆意玩弄的情形,她真恨不得立时死了去,但转念一想,外面还有一个被毁了容的姐姐,一腔求死的心就有了动摇。 明明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她来承受后果?难道她和姐姐,生来就是被人欺负的吗?不,她不要死!她要挣出一条活路来! 第68章心结 小蛮到底是有几分成算的女人,哭过以后,脑海中一个想法渐渐浮了上来。 跟着赵泰有些日子了,她自忖对这个男人还是比较了解的。她用脚趾头也能想象的出,不管赵泰之前多么地拿她当宝贝,等回来知道这件事情后,必定是弃她如蔽履了。 至于会不会替她抱不平,她想都没想过,欺负她的人是就是赵泰的亲爹,赵泰锦衣玉食的生活都要靠这个亲爹供着,又哪里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去得罪他呢? 所以很大的可能,她以后会被赶出赵府去。离开了赵府,她一个离乡背井,柔弱无依的女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到了那时,赵泰的母亲,那个狠毒的女人,必定会用百般手段来对付她。当然,她也可以和姐姐两个逃走,但一来她们没有足够的银两,二来两个女人上路的风险实在太大。她和姐姐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不想再上第二次的当。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想要报仇,要是离开了这里,她担心以后会再也没有了报仇的机会。没错,她一直记得赵泰的母亲施加在她们姐妹俩身上的痛苦,她绝对绝对不能绕过她! 第34节 而要实现她心中的目标,最为关键的一个人就是赵成了。想通了这一点的小蛮,很快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坐到梳妆镜前慢慢打扮起来。对,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赵成,呵呵,不就是清白吗?人活一世罢了,她有什么想不开的? 多年以后,当小蛮再次回想起今日的举动时,她能想到的只有庆幸二字。 不同于赵泰的风流,赵成对小蛮着实是有几分真心的。因而不待小蛮开口,他便说道:“昨晚我就告诉过你,对你,我必有一个交代,绝不会委屈了你。” 小蛮没想到赵成会做出这样的承诺,一瞬间,心里的滋味真是复杂至极。 这之后,小蛮便从赵家消失了。回来后的赵泰,果然如小蛮所想,虽然非常的愤怒,但他并没有对抗父亲的勇气,在他的身边又有了其他鲜嫩漂亮的女人时,小蛮自然就被他忘在了后头。 小蛮姐妹后来被赵成带着去了另一个地方,在那里,小蛮做了赵成的妻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让我们将画面切回到上河村来。 崔庆和两人通过县试的消息传回了村里,这让崔家一家人都很是高兴。 崔长河对着亲自上门来送信的村长道:“村长,走,跟我喝两盅去。” 村长笑眯眯地没有拒绝:“那等我给崔梁家报了信再来。” 崔长河拉起他的胳膊道:“崔梁家,我让大郎跑一趟就是了。”说着大喊道:“大郎,你去你梁叔家一趟,把县试过了的消息带过去。噢,对了,还要请你梁叔到咱家来,记住了吗?” “知道了,爹。” 那边徐书怡听到了丈夫的话,也叫了陈氏来帮忙:“大郎媳妇,先把孩子交给兰花带着,你和我去厨房,今日家里有客人。” 陈氏赶紧答应道:“好的,娘,我这就来。” 忙活一阵后,徐书怡端着一大碗菜上来,正好就听见村长在说县试名次的事:“江北名次稍好一些,第八十三名,庆和第一百零九名。当初,元玮县试的名次是六十六名。” 崔长河问道:“两个孩子的名次怎么样?后面的考试有没有希望过?” “这......”村长停下了夹菜的动作,蹙眉道:“县试还容易一些,后面的府试,院试只有更难的。按照往年的成绩来看,名次排在靠后的......呃......” 徐书怡适时插嘴道:“依我看,江北兄弟俩个都是好样的。我听说今年考试的人有不少呢,县试只录取前面一百五十名,两个孩子榜上有名,还不厉害?” “是是。弟妹说的是啊!”村长捋着胡须忙接话道:“县试过了,足可见两个孩子的优秀啊!我们啊,只要耐心等着,说不定他们还会带来不小的惊喜。” 一句话说得崔长河跟崔梁又裂开了嘴巴,说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村长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米酒,呵呵笑道:“本来两个孩子还想回村来,被我们家元玮拦住了。你们也知道,府试就在四月,他们还要提早过去,这一来一回的,怕浪费温习的时间,还不如就在县城住上些日子了。” 崔长河面上带着迟疑道:“元玮侄儿考虑的有道理。只是......会不会太过麻烦致远他们?” 崔梁一听,忙看向了村长,显然他也有着同样的担心。 原来,崔江北和崔庆和在玉慈县的一应生活,都是崔致远打理的,故而崔长河才有了这么一问。 一只脚本已跨出了门槛的徐书怡,闻言又把脚给收了回来,她走到村长身边行了个礼道:“孩子们在县城里又吃又住的不说,怕是府城那边......致远族弟也在奔波辛苦吧。村长,我们别的忙帮不上,只能麻烦你给族弟送些银两过去,总不能让他又出力又出钱的,这让我们如何过意得去?” “对对对。”崔长河同崔梁听得连连点头:“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村长却是淡然地说道:“都是姓崔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银两的事不必着急,等考试结束了再说。”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又是一个半月过去了。 农历初三,方氏的肚子发动了,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挣扎,她生下来了一个女婴。 对于这个结果,方氏相当的失望,除了最前面两天因为疲劳过度而得以入睡之外,后面几天她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夜里根本就睡不安稳。 自从当上了茶园的小管事,崔庆森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留意到妻子的不对劲,他还以为是生产劳累的缘故呢。 这一天,就在崔庆森要出门的当口,徐书怡叫住了他:“二郎,我看你媳妇精神不大对啊。你看......要不要到茶园那边请个假,回家来陪陪你媳妇啊?你这几日一直早出晚归的,和你媳妇交流少了很多,她或许胡思乱想了也不一定。” 崔庆森心中一紧,急急问道:“娘,我以为芬儿娘是生产累了,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 徐书怡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有没有事,你耐心问问她便是。不过依我看......她的心结或许和琪儿有关。”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几次她都觉的方氏看向琪儿的目光有点怪。 被这么一提醒,崔庆森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他揉揉了眉心道:“娘,要真是样子的话,那我确实要和她好好谈一谈了。” 徐书怡先前一直有注意崔庆森的脸色,再听到他说要和媳妇谈话,立时明白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于是她又问道:“怎么?你媳妇真的对生女儿一事不高兴了?” 崔庆森难为情地答道:“嗯,我想起来了,她曾经说过要生个儿子让你们二老开心开心。” 徐书怡暗叹一声,说道:“这生儿生女又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何必想那么多呢?我和你爹,孙儿孙女都是喜欢的。” 崔庆和挤出笑道:“娘,谢谢你。要不是你说,我都没留意到。” 徐书怡回头安慰他道:“也不怪你,你在外忙,每天回家又晚。倒是娘,应该早点宽你媳妇的心的。” 崔庆森目露尴尬地笑了笑,就自己媳妇那性子,没准觉得娘说的是反话呢,算了,还是自己去说吧。 第69章摔跤 五月,崔江北回来了。回来的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对崔家人而言很好的消息,那就是崔庆和的府试通过了,现在人已赶往省城的路上。 “叔父,今年府试的足有两千三百多人,最后只取了前三百名。庆和弟考得不错,排在了两百九十多名,得以参加省城的院试。” 崔长河心里的高兴劲快要控制不住了,但当着崔江北的面,他还是尽量忍住了,先安慰人道:“侄儿,是这次考试的人太多了。叔跟你说,你还年轻,明年还有机会。” 都过去有些日子了,崔江北早就看开了,笑着回道:“多谢叔父。经过此番考试,我也算有了经验,相信明年定能更进一步。” 崔长河拍拍他的肩膀道:“想的对,想的对。” 众所周知,童生试共分三关,县试,府试,院试,一关比一关难。自己的孩子连过两关,那岂不是说秀才有望了? 思及此处,崔长河一天的心情都颇为的激动,连带着徐书怡的心情也相当的不错。要知道,按她原本的性子,院试结果没出来,她的一颗心怎么也不会放下来。 但可惜,夫妻俩人的好心情只延续了大半天。 榆钱村的一位村民忽然找到了他们家,捎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褚氏摔了一跤,且摔得比较严重,现下人都起不来床了。 徐书怡大惊失色,和崔长河慌忙套车赶往了娘家。 榆钱村这边,徐鹏飞夫妇面对着来得如此快的大姐夫妻,神色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惶恐。 “大姐......”一贯嗓门比较宏亮的荣氏,此次喊人却是声音低得犹如蚊子哼哼,听在徐书怡的耳里自然将她当成了做贼心虚。 当下,徐书怡也没客气,拉下脸道:“怎么回事?要不是别人来告诉我,你们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娘的事情了?” “不是的,大姐。”徐鹏飞赔笑道:“我们也没想到娘会摔得这么厉害,光顾着照料娘,忘了去通知你们了。不过现在也好,咱们村里热心人倒是多......呵呵。” 徐书怡不想和他多说热心人的事情,话锋一转,说道:“好了,我先去看娘,回头再找你说算账。” 推开东厢的房门,徐书怡和崔长河当先走了进去,屁股后头跟着的则是一脸心虚的徐鹏飞夫妇。 “娘!”徐书怡呼喊一声,整个人扑到了褚氏的床边。 褚氏平躺在床上,听到女儿的呼唤声,把头转了过来。 “月桂......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明显透着虚弱。 徐书怡轻轻将她往上扶了扶,又掖了掖被子,说道:“知道您摔了一跤,我和孩子他爹就赶过来了。您觉得怎么样,身上还痛吗?” 在女儿面前,褚氏极力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露出笑道:“我没事,没事......” 但她晦暗的面色以及虚弱的神态早就暴露了她的真实情况,徐书怡看着她的眼中尽是不忍,放柔了声音道:“娘,您不要说话了,我让孩子他爹去请钱大夫来。” 不料荣氏却拦下了提腿欲走的崔长河:“大姐夫,钱大夫今早来过了,说娘没什么大事。你......你就甭白跑一趟了。” 徐书怡“唰”地看向荣氏,一双眼紧紧盯着她道:“那你说说,钱大夫开了什么药方子?” 荣氏目光闪烁,期期艾艾地道:“钱大夫开了治疗跌打扭伤的药,效用......效用挺不错。” 徐书怡摇头道:“不够。你没看娘面色隐晦,气色不足吗?你们俩还是给娘买点人参来为好。” 人参?那得多少钱啊!荣氏对婆婆向来吝啬,怎么会舍得花这个钱,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用力戳了一下丈夫的后背。 徐书怡目光如霜,又冷冷地盯向了徐鹏飞。 徐鹏飞被看得心头发凉,忍着后背的疼痛,嗫嚅道:“我听大姐的......” 此言一出,荣氏自是不依,张嘴反驳道:“大姐你也是管家的,该知道人参值多少价。我们家什么情况,哪里买得起这么贵重的药材?” 徐书怡冷笑一声,说道:“我哪趟来不是带着东西来的?我不就想着你们有口吃的了,娘这边也不会落下吗?我不盼别的,就盼着娘晚年能过些安生日子,可看娘如今这个样子,我哪里放心的下?不如请了三叔来,求他老人家大发慈悲,让我接了娘走吧!” 没想到徐书怡会突然来这么一句,霎时徐鹏飞夫妇慌得不行,连声道:“不行,不行......” 气氛正尴尬着,这时就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房里响起:“月桂,是我自个儿不当心,和你弟弟弟妹都没关系,你可别错怪了他们。你不用去请老村长,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徐鹏飞夫妇当即松了口气,一着急居然忘了这一茬了,也是,娘怎么可能会离开呢? 有个拖后腿的娘,徐书怡也没有办法,暗暗叹了口气,缓了脸色对徐鹏飞道:“你去买几两人参来,银子不够,我和你姐夫再添点。” 徐鹏飞听了,眼里划过一抹愧疚,低声道:“大姐,银子不用了。为娘买补身子的药,这也是我该做的事。” 说完,他牢牢扣住妻子的手腕,连拉带拽地将人弄出了房间。 一走到外面,荣氏“啪”一下挣脱开来,揉着手腕埋怨道:“你要死啊,抓得这么重!我可告诉你,买人参的事......” “嘘!”徐鹏飞压低音量道:“小心叫大姐他们听到!” “听见就听见......唔唔......”荣氏的嘴巴被徐鹏飞捂住了。 徐鹏飞贴着她的耳朵道:“你对娘好一些,就当是替俊儿赎罪吧。” 房间里,徐书怡略微不高兴地道:“娘,您太好说话了!当我看不出来弟弟他们俩个的神色啊,您摔倒的事肯定跟他们有关!” “没有,没有。”褚氏连连否认:“和他们没关系,没关系。” 看着矢口否认的丈母娘,崔长河心头一动,说道:“娘,我们知道您是爱护弟弟呢,只是可惜了孩子他娘对您的一片心意。” 褚氏急忙解释道:“长河,我不是......真不是你弟弟他们推的我,是......” 话一出口,褚氏才知道说了什么,一张脸惨白如纸,颤抖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徐书怡和崔长河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二字,这么说......还真的有推的人了?不是徐鹏飞夫妇,难道是......徐俊? 徐书怡“嚯”一下站起来道:“娘,我找徐俊去!” “月桂!”褚氏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硬生生拽住了徐书怡的衣裳,双眼含泪道:“你别去,就当......就当娘求你了......” 徐书怡哪里受得了看一位老人落泪,终还是再次坐了下来,一边替褚氏擦泪,一边道:“娘,您让我不去也可以,但你今儿一定要把事情讲清楚,不然我和当家的还是要找徐俊。” “唉!我说,我说......只是我说了,你们也要答应我,别去责骂俊儿,好不好?我知道他不是有心的。”褚氏很是无奈。 徐书怡含糊地应道:“您先说。” 褚氏遂缓缓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徐俊今年也和崔庆和一样参加了童生试。但跟崔庆和不同,徐俊在县试这关就被刷了下来,回到家中的他心情很是不好。崔庆和过了府试的消息被落榜的榆钱村考生传回来时,徐俊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股妒恨的心里。 第35节 偏褚氏只顾着高兴,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孙儿的情绪。当她第三次夸奖崔庆和的时候,终于,徐俊不耐烦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褚氏整个的话说得遮遮掩掩,不清不楚,但徐书怡脑子一转,瞬间便把前因后果给串联起来了。 当着褚氏的面,徐书怡没有掩饰住她内心的不屑:“徐俊,呸,真不是个东西!” 第70章无奈 令徐书怡深感憋屈的是,无论她对徐俊有多少多的愤怒,但眼下却似乎只有忍住一途。 真的闹将起来,徐俊固然得不到好,可最终吃苦的人却是褚氏。 徐书怡不怕和徐鹏飞夫妇撕破脸皮,事实上她早就想这么干了,之所以一直引而不发,为的不过是褚氏晚年生活的安稳。 一想到此处,徐书怡在心底又是叹了口气,望向褚氏的眼神中颇为的无奈。 褚氏也觉察到了,但她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刚才的一番情绪激动,已经让她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因而在得到了徐书怡不会去找徐俊算账的保证后,终沉沉睡了过去。 留下徐书怡脸上阴晴不定,就这么轻易放过徐俊,她真的很不甘心啊!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也吃些苦头? 她沉着脸对崔长河道:“他爹,我实在不甘心放过徐俊这个不孝的东西。他不是想走科举之路吗?我偏要让他走不成!” “不可!”崔长河忙阻止道:“他娘,你行事千万别太鲁莽。徐俊是娘最疼爱的孙子,她要是得知是因为她的缘故而导致心爱的孙儿无法科举,你说会是什么后果?” 徐书怡知道丈夫误会了,轻声解释道:“娘还在世,用不孝的名声去毁徐俊的科举之路显然是行不通的。即便行得通,我也不会去做。就像你说的,我总要考虑娘的状况。徐俊若因为不孝的罪名而无法举业,你说徐鹏飞夫妇最怪的人是谁?谁又是自责最深的人?他爹,你放心,我不会胡来。” 崔长河眯起眼睛道:“那你的打算是......”他也很看不惯徐俊,如果有妥当的办法,他当然也想看到徐俊倒霉。 徐书怡低头沉思良久,压低嗓音道:“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他爹,咱们一起参详参详。我是这样想的,名声上暂且拿他没办法,但身体上呢?” “你是说......”崔长河迅速反应了过来:“你想让他受伤?” 见徐书怡点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反对道:“你去打他,岂不是娘要受牵累?” 徐书怡嘴角微微一翘:“干嘛要我们出手?难道就不能是他自己不当心?” 崔长河一拍脑门道:“对啊!”可旋即他又眉头一皱,说道:“不过这事不好办呢。要让一切看上去没有痕迹,那总得派个人盯着徐俊的动静不是?我们俩个又不住在这里,托别人看着......去哪里找人?” 徐书怡笑道:“这事急不来,等徐俊哪天去了镇上,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崔长河灵光一闪:“你莫不是要托秦昊兄弟?” 徐书怡给了丈夫一记赞赏的眼神,说道:“你觉得我的想法如何?若真听了娘的话憋着,我可做不到。我也没想过要把徐俊弄残什么的,但最起码也得让他在床上躺些日子不是?我知道秦昊是开当铺的,少不了同那些三教九流之人打交道,最多我们出点钱也就是了。不过......” “不过什么?”崔长河不解地问道。 “请人找碴收拾徐俊容易,但咱们总不能次次都用这个办法。徐俊的性子若是不改,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呢?只可怜了娘她老人家,唉!难道就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吗?”徐书怡觉得自己很笨,抓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来。 看着愁眉苦脸的妻子,崔长河很无奈地点出了关键之处:“娘不愿听,我们确实没办法。你还是别多想了。” 徐书怡肩膀一垮,自嘲道:“是啊!这个世上,无法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就如她,虽然有的时候会看不惯褚氏的性子,但只要一想到附身的躯体和褚氏的关系,以及身为女性的同情心,都会让她本能地去可怜褚氏。而她对褚氏的这种态度,目前根本无法改变。 崔长河伸手将她搂住了,温声安慰道:“别难受了,大不了以后我们多来看望看望娘。” 夫妻俩个商议过后,徐书怡的心情好了不少,对着徐鹏飞和荣氏,她说话也貌似客气了一些:“弟弟,弟妹,我之前担心娘的身体,这才语气过重了些,你们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娘的事情,还要你们俩多多费心。有事的话,别忘了通知我们一声。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徐鹏飞看了看床上的母亲,暗道:“看来是娘好好劝过大姐了。”遂堆起笑道:“大姐,你放心,娘我们会照顾好。你和大姐夫慢走。” 荣氏更是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挽住徐书怡的胳臂道:“大姐啊,我前面说的那些屁话,你也忘了吧。那天听人讲三外甥过了府试,把我高兴得哟!大姐,我们家徐俊跟三外甥可是嫡亲的两表兄弟,这以后科举上的事,还得三外甥多多指点啊!” 徐书怡忍着甩开她的冲动,用带着几分敷衍的口吻道:“知道了,我心中有数。” 偏荣氏丝毫听不出徐书怡话里的不真心,居然还对着她夸起自个儿的儿子来:“大姐,夫子曾经说过,俊儿熟知经义,莫说通过县试了,就是案首也是......” “咳咳......”崔长河突然握拳咳了两声,也打断了荣氏的话:“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多说了。” 徐书怡朝丈夫投去感激的一眼,再听下去,她怕是要忍不住发火了。就徐俊这种连县试都没过的人,还案首?荣氏的脑子是秀逗了吧! “弟妹,你放手,不劳你相送了。”徐书怡边说边抽出了手。 在榆钱村待了半天,夫妻俩终于回到了家里。 没多久,崔长河往永和镇去了一趟,回来后就关上房门拉着徐书怡细细说了一阵子话。期间,徐书怡点了好几次头,笑着说道:“果然秦昊点子多。他既让我们等着,那我们就等着好了。” 崔长河附和道:“秦昊见识多,我们觉着麻烦的事,到了他那里,却变得再容易不过。我记得当时他还笑话我来着呢。好了,这事就过去了,你以后别多想了。” 徐书怡笑回道:“嗯。” 第71章收拾 虽然秦昊跟他们的关系已经很熟了,但崔长河并没有将事情和盘托出,只请他帮忙找一个盯梢之人。 秦昊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了崔长河真正的打算,他也不点破,直接点了当铺的一个小伙计去帮忙。 看到这个伙计之时,崔长河心头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熟悉感。一问才知两人从前确实见过一面,对方正是那个上次前来报信的小伙子。 既然相互认识,崔长河也就没那么拘束了,笑着和小伙计打起了招呼。 人小伙计是在市井间混惯了的,三言两语便摸出了崔长河的心思,打着包票要崔长河回家等消息。 崔长河很是高兴,拍拍小伙计的肩膀,递给他一串铜钱。 小伙计不着痕迹地朝柜台后面扫了一眼,这才笑着收了钱。 崔长河不知道,人家小伙计的心里头早就乐开了花,因为崔长河交代的事情在他看来不过是芝麻绿豆点的小事,根本无需费他多少精力。但若事情办好了,他不但能拿到一笔酬劳,更重要的是,还能得到掌柜的赏识。 能得到掌柜的赏识和看重,这才是小伙计真正想要的。所以,眼下既有了这么一个刷印象的机会,他当然想办得又快又好。不过是出门溜达了一圈,他便布好了眼线。 五月末的一天,徐俊和荣氏一起进镇买东西。经过一家书店时,母子俩分了开来。 从他们母子进镇便得知消息的小伙计,领着跟他报信的两个人坐在了书店斜对面的一家馄饨摊前,各自点了一碗馄饨,一边吃一边等徐俊出来。 待看到徐俊捧着一叠纸出来,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见其中一个黑脸大汉,迅速端起碗将馄饨一口喝光,一抹嘴巴,朝着徐俊走了过去。 他经过徐俊身边时,忽然弯下腰喊道:“哎哟,好疼啊!”随即趁着徐俊愣神的工夫,他一把扯住人道:“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么?没看到你撞到我了吗?唉哟喂,我的胸口啊,撞得好疼,疼死我了......大家谁来帮帮我,不要让这个撞伤我的人一走了之啊!” 他这话一出,小伙计和另一个同伴便上场了。 徐俊不知三人是一伙的,还奋力争辩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这位兄台他自己......” 话未说完,黑脸大汉一个巴掌扇过来,怒道:“你这个人好生没有道理,明明是你撞了我,反诬到我身上,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小伙计摸着下巴故意道:“这位小哥,既是你撞了人,就该把人送去药铺里啊!有没有受伤,去了药铺一看便知。”边说边冲徐俊眨了眨眼,一副我是在帮你的模样。 徐俊摸着被打的半边脸,连忙道:“对对对,去药铺。若是你没事,别怪我去衙门为自己讨个公道。”说完,他很感激地看了眼小伙计,心道:“我怎么没那么快反应过来?就冲对方打人的力气,哪里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哼!等见了大夫,自能拆穿了这套鬼把戏!” 小伙计诡异地一笑,上前搂住徐俊的肩膀道:“小哥,走,我知道一家药铺,里面的坐堂大夫很是厉害,定能看出结果来的。” 这时,黑脸大汉故意摆出为难的表情说道:“不行,不行,我不同你们去。兀那小子,休要狡辩,快快赔我医药钱来!” 见黑脸大汉明显推脱的行为,徐俊心中越发肯定了先前的猜测,自己这是碰上讹人的小混混了。他身为读书人,最是看不起这样的小混混,于是言辞间露出了高高在上的态度:“你去是不去?你若不去,我便上衙门告你一个诬陷之罪!想我堂堂读书人,竟被你一个泼皮无赖无故殴打,你眼中可还有律法?” 黑脸大汉装出副心虚的样子,被另一个同伴拉着跟上了徐俊。 徐俊还以为自己抓到了别人的痛脚,趾高气扬地走在了前头。一行四人经过一条偏僻的胡同时,小伙计悍然出手,一把将徐俊推进了胡同里。 随后的过程,各位看官们相必也都能猜到了。 等伤痕累累的徐俊被人发现,这已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荣氏不防儿子受此劫难,抱着徐俊哭成了个泪人。所幸,在请了大夫检查之后,大夫给了他们母子一个还算好的消息,伤痕虽多,实际上却都是皮肉伤,并不严重,回家养些日子便好。 徐俊又羞又怒,以袖遮脸,催促母亲快快回家。他是读书人,平时最是重视自己的仪容仪表,此刻衣衫破烂,脸肿如猪头的模样,实在让他羞愧难当。 没奈何,荣氏忍着肉疼,雇来了一辆马车,这才将徐俊安抚了大半。 徐俊被打的第三天,徐书怡和崔长河又来到了榆钱村。 才刚进门,荣氏便拉着徐书怡的手哭诉道:“大姐,你可算来了。我跟你说,我们俊儿他......上次进镇的时候......被人给打了。他脸上,身上......真是......我可怜的俊儿啊!那些天杀的混混真该叫衙门给关起来,都是一帮害人精......害人精!” 来之前,徐书怡已经得知了徐俊被打的消息,且还知道打得并不重,但当着荣氏的面,她还得装出一副才知情的样子,张大了嘴巴道:“弟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俊儿呢,伤得如何?” 看着演戏演得如此精湛的妻子,崔长河快要绷不住了,轻咳一声道:“你们聊,我先去看看娘。” 荣氏的注意力丝毫没在崔长河身上,顾自拉着徐书怡发泄道:“大夫说了,俊儿脸上的伤要养大半个月。这几天,他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连饭都是我们端进去的。你说那些混混可恶不可恶?要叫我知道是谁,我定饶不了他们!” 徐书怡“好心地”劝道:“那些市井混混根本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万一惹恼了他们,怕是会连累整个家里。需知你可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荣氏神情一滞,放开了徐书怡的手,故作强硬道:“我去报官,不信县老爷治不了这些人!” 徐书怡叹道:“弟妹啊,我劝你还是忍了这口气吧。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你打算送给衙门多少钱?再者,我可是听说了,那些街面上的小混混们,其实和衙门里的公差有着不浅的关系呢。” “大姐,那难道就这么算了?”荣氏很不甘心,徐书怡说的话她又何尝不知呢,但看着儿子日渐消沉,她的心就像堵了一团麻,说不出的难受。不能为儿子做点什么,叫她如何心安! 徐书怡双手一摊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叫我说,以后再碰到此类事情,还是忍一忍吧,咱们平头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平头百姓”四个字,荣氏突地想到了什么,两眼发光地道:“大姐,三外甥不是去省城考试了吗?你说要是三外甥中了秀才,他能不能帮俊儿在县老爷跟前递一句话?平头百姓不行,秀才总可以跟县老爷说上话吧?” 徐书怡没料到荣氏的脑子转的这么快,略一思索后道:“我当然是希望三郎能考上秀才,但每年考秀才的人那么多,我这心里也实在没底。你说的事,等三郎回来再说。” 荣氏见她没把话说死,忙扯起笑容道:“早就知道三外甥念书念得好,怎么可能不中?我们一家以后说不准还要靠三外甥呢。” 徐书怡心中腻歪,淡淡说道:“等中了再说,现在不还没影吗?” 虽说徐书怡这句话说得不软和,但荣氏打定了主意要靠上,所以并不在意她的语气,反倒带着几分讨好继续说道:“我从第一眼见大姐啊,就知道大姐你是个有福之人。大姐夫把你捧在手心里不说,就连几个孩子,也都是个个有出息的。哪里像我,当家的没有个好差事,两个儿子还小,又要读书,又要娶媳妇,家里的日子过得真是紧巴......” 怎么,哭完儿子又要哭穷了吗?徐书怡禁不住伸手揉揉了发疼的脑袋,打断荣氏的话道:“弟妹,日子是要靠自己过出来的,光动动嘴皮子有什么用?说实话,我还羡慕你呢?这么多年了,我可从未见到过有人接济过我家。” 言下之意,你一个经常受别人接济的人还要哭穷,那让她这样把钱拿出来的人该怎么办? 荣氏又羞又恼,暗道大姑姐越来越不好说话了,脸上却依旧挂上笑道:“我就是和大姐聊聊天,没别的意思。” 徐书怡趁机道:“弟妹,我们俩个聊得够久了。你带我去看看俊儿,正好我来的时候带了些治伤的药材,俊儿和娘可以一起用。” “好的,好的。”荣氏这下笑得倒很是真心,说道:“大姐,还是你想着我们。二姐那儿,我上次托了龙飞兄弟去说娘的情况,没想到二姐说家里忙,一时没得空。哼,不是我要说她坏话,她也太不把娘放在心上了!” 徐书怡心中好笑,你说的不就是你自己吗?搞得自己好像很孝顺似的,还真有脸。 她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第72章偶遇 六月的南方,天气已是酷热。 院试考场设置的考棚不足,导致有的考生只能在烈日下答题。 第36节 很不幸地,崔庆和便是其中的一员。烈日炎炎,想要集中精神考试无疑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尤其当看到附近一个接一个的考生因为中暑而被衙役们抬出去的场景时,崔庆和只觉头越发晕得厉害,眼前的桌子亦开始模糊起来。 好不容易捱过两场考试,崔庆和摇摇晃晃地出了考场。 对于考试结果,崔庆和已经没抱多少希望了。在精神如此涣散的情况下,如何能写出好的文章来?除非今年的院试增加名额,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院试结果要过五天才能公布,故而回到客栈的崔庆和先是好好睡了两天,之后才和族兄以及别的几位乡人一起去了城郊赏景。 一日途经一座水库时,众人不觉被优美的湖光山色所吸引,纷纷停下了脚步观看。此时正值荷花盛开,花蕾争艳之际,水面上碧翠欲滴的荷叶衬托着娇嫩多姿的荷花,令众人心生喜意,纷纷做起诗来。 崔庆和自觉诗歌水平不够,不愿被人取笑,和族兄打了声招呼,抬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间,他和众人慢慢拉开了距离。 待到惊觉之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绕到湖的另一头了。 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崔庆和刚欲转身回去,不料湖中央突地传来了一道清甜的歌声:“采莲复采莲,盈盈水中路......” 不自禁地,崔庆和止住了脚步,循声望湖中瞧去。 碧波清潭里,繁密花叶中,只见一叶轻舟缓缓驶出。船头上坐着一位采莲女,身着绿色罗裙,宽大的袖子随风轻摆,整个人显得鲜嫩而又纯洁。 崔庆和运足目力,却只看到了女子那一双灿若星尘的眼眸。 好可惜啊,他在心里轻叹一声,有着这样动人明眸的女子,她面纱下的容颜想必也是美得惊心动魄的吧。不知与小蛮姑娘相比,谁会更胜一筹呢? 脑海里,清艳脱俗的少女形象一闪而过,崔庆和不觉痴了。自己已经过了府试,得到了童生的身份,那么是不是可以跟小蛮姑娘去提亲了呢?也不知道小蛮姑娘还记不记得自己...... 就在这时,小舟已渐渐靠近了崔庆和。小舟上的采莲女在看清崔庆和的面容时,嘴里忽地发出一记惊呼,紧接着身子一晃,竟然从船上掉了下去。 落水声惊醒了崔庆和,他朝水中一望,湖水中绿色的身影顿时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忙大声呼喊道:“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着急之下,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不会水的问题,撩起衣服下摆便下了水。 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进入到水中,结果可想而知。崔庆和的人生当中,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恐惧。冰冷的湖水很快将他吞没,他还来不及呼喊一声“救命”,整个身体便向下沉去。在陷入昏迷前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声音,但他已经做不了任何反应了。 那采莲女没有想到崔庆和居然会跳下水来,更没想到他居然不会水。醒过神来后,她急忙朝崔庆和游了过去。 幸而小船离他们俩个都不远,采莲女费力地将崔庆和推上了船。而她自己则是大半个身体泡在水中,手扶着船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显然已是累极。 在这关键时刻,又一条小船如风般地从花海中穿出,船上的男子看到趴在船旁边的采莲女,心疼地呼唤声脱口而出:“晓月!”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晓月被拉上了男人的船。随后,男人又马上对着崔庆和的胸腹部用力按压了几下,直到一声不真切地咳嗽声响起,他才停下了动作。 他回头冲冷得瑟瑟发抖的女人道:“晓月,他没死,我们快点回去!” 晓月用力点点头:“好。” 将崔庆和带回家以后,晓月自去沐浴换衣,至于崔庆和,则被曾大牛背回了房间里。 清醒过来的崔庆和感激地对曾大牛道:“这位兄弟,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请受在下一拜。” “不用,不用。”曾大牛托住了崔庆和的手臂,憨笑道:“救你命的不是我,是我家婆娘哩。小哥,你身上的衣服还湿着,我去拿干衣服给你。” 换过了衣服,又喝了一碗姜汤,崔庆和终于感觉舒服了些,他不由地好奇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噢,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位落水的女子?她穿着绿色衣裙,好像是个采莲女。我就是为了救她才......”说到这里,崔庆和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常识性错误,既是采莲女,哪有不会水的道理 曾大牛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尴尬,抓抓头发道:“你说的那个穿绿色裙子的......我听着很像是家里的婆娘。她今儿穿的就是绿裙子,不过也有可能我搞错了。” 崔庆和愣了愣,旋即勾起嘴唇自嘲一笑:“想去救人却反被人救,说出去真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你一番好意救人,怎么会被人耻笑呢?”门一开,晓月走了进来。 崔庆和一见晓月,惊得目瞪口呆,指着人半响说不出话来。 相比于他,晓月已经平静了许多,笑着对曾大牛道:“当家的,这位公子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和公子好久没见了,你去外边买些下酒菜来,咱们留他用顿饭。” 曾大牛点点头,转身便出去了。 晓月坐下来,看着崔庆和道:“崔公子,没想到在会在这儿遇上你。” 崔庆和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涩声问道:“晓月姑娘,你脸上的伤......?” 晓月平和地笑了笑:“没什么,我现下已经习惯了。” 看得出人家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崔庆和抱歉地一笑,说道:“是我失礼了。”说完,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询问道:“晓月姑娘,你们姐妹怎么搬到这里来了?小蛮姑娘她也......成婚了吗?” 晓月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崔庆和细细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崔庆和被她看得低下了头,她才轻轻说道:“嗯,我妹妹她也成婚了。” “小蛮姑娘她......成婚了?”崔庆和全身如遭电击,他木木呆呆地僵立当场,一张本就白的脸变得更加白了。 看着这样的崔庆和,晓月忽然间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眼前这个人是真心喜欢妹妹的吧,可惜两人注定没那个缘分! 房间里不知安静了多久,晓月带着淡淡忧伤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崔公子,小妹她如今的日子过得很好,所以请你......放下吧!” 崔长河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本来还想着考完试就去请媒人上门提亲的,没想到晚了一步。小蛮姑娘既嫁得好,我......祝福她。”他嘴上虽这般说着,心里却一阵阵地在发疼。 晓月扭过脸,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回过头道:“崔公子,你是个好人。以前是我......是我鬼迷了心窍。早知道,早知道......” 崔庆和目露惊讶地看着她。 晓月说着说着,泪水猛地涌了出来,哽咽道:“崔公子,有一件事情......我要告知与你。其实赵公子他......并不是如公子你想的那样。他......嫉妒公子你学问比他出众,早就心怀不满,便......便引着你饮酒寻乐,目的......目的就是为了毁掉你。” 崔庆和已经被今天收到的几个消息给打击得麻木了,短短一刻之间,先是失去了爱情,接着又失去了一段在原本的他看来相当珍贵的友情。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感觉,就仿佛他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样。 在晓月看来,能在这里碰到崔庆和,这也许就是老天的注定,是老天爷要让崔庆和知道事实的真相。既如此,她何必瞒着? 一时的痛总好过长久的痛,于是她继续说道:“我和小蛮......说穿了,不过是赵泰用来勾引你的棋子......是我们对不住你。”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崔庆和忽然抱头大喊一声,打断了晓月的话语。 晓月咬了咬嘴唇,说道:“那我先出去,你好好静一静。” 走到外面的晓月恰好撞上了买吃食回来的丈夫,她刚擦干净的眼泪又簌簌地掉了下来。 “晓月,你怎么了?”曾大牛一看到妻子的泪水,登时心疼地不行,把买来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赶紧上前抱住了她。 晓月倚靠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低声道:“大牛,我们会永远幸福的,是不是?”自己终于把埋在心底的愧疚说了出来,所以老天爷应该不会再惩罚她了吧。她以后肯定能和丈夫过上安稳日子的,是不是? 第73章秀才 用过饭之后,曾大牛把崔庆和送回了城里的客栈。 距离他失踪已有好几个时辰了,崔元玮几个人自是急得不行。正商议着要去报官呢,不想人却回来了。 崔元玮率先上去问道:“庆和弟,你跑哪儿去了?叫我们好找。” 他一开口,其他人也围住崔庆和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此刻的崔庆和精神尚未恢复过来,强撑着力气道:“元玮哥,诸位兄台......我赏荷时不小心落了水......” “天哪,你居然落水了?” “庆和弟,我知你不会水,这......” 崔庆和露出一个虚弱的笑道:“幸好有人救了我,还把我送了回来。诸位兄台,我先回房歇息去了。” 崔元玮不放心,伸手搀着崔庆和回了房。 将人扶到床上,崔元玮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道:“庆和弟,先喝口茶。” 崔庆和接了,又听崔元玮道:“此番情况凶险,幸亏有人搭救,不然......”他本想说叫我心头何安?想想还是没说出口,换了一句话道:“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一个读书人,莫非不懂这个道理吗?” “是,我知错了。”崔庆和低声道歉道。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崔元玮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叮嘱道:“这几日你就别出去了,等放榜那天我自会来叫你。” 崔庆和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两天后是院试放榜的日子,一大早崔元玮敲开崔庆和的大门,二话不说便拉起他小跑着奔向了贴榜的地方。 院试榜单有十二张之多,一府一张榜单。 十二张榜单贴在一起,榜单下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崔元玮紧紧拉着崔庆和的手道:“庆和弟,快,我们挤进去。” “人那么多,要不我们还是再等一等......”崔庆和被挤得十分难受,不说身体间的碰撞,光是闻着各种汗味就已经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元玮,元玮,你中了,中了,我看到了!”人群里有人传出声来。 真的?崔元玮激动地放开了崔庆和的手,用力朝前挤了过去。 崔庆和看着族兄的身影,慢慢朝后面退了两步。忽然,人群中又响起一道声音:“唉呀,庆和老弟也在榜上!” 我没有听错吧!崔庆和立刻犹如打了鸡血一般,什么冲撞,什么味道,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激动地从嗓子里发出嗷地一声,奋力拨开人群,朝着榜单杀了进去。 宁安府榜单上共四十人,第一名陶亦然,第二名冯永书,第三名陈平......第三十三名崔元玮......第四十名崔庆和。 崔庆和看着榜单末尾的名字,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嘴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你没看错,考上了!我们俩兄弟都考上了!”崔元玮一把抱住了崔庆和,激动的表情溢于言表。 “我......我没想到的,我真没想到......元玮哥,你掐我的脸试试,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崔元玮从善如流,狠狠地往崔庆和的脸上掐了一下,崔庆和痛地跳了起来,眼睛却变得亮晶晶的,笑容很快浮现在脸上:“原来我没有做梦啊,这一切都是真的......” “傻兄弟。”崔元玮又拍了拍崔庆和头,哈哈一阵大笑。 同来的一帮乡人中,唯有崔元玮两人考上了,其余人失落的同时自然也没忘了向两人表示恭喜。 “元玮兄,庆和兄,恭喜恭喜!” 崔元玮还礼道:“诸位兄台客气。” 崔庆和则是腼腆地一笑,拱手道:“我能考中,实是侥幸!” 其余乡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崔庆和头顶烈日答题的情形,不由地纷纷暗叹起他的运气。 他们七八个人正在说话,身后不防响起一道傲慢的声音:“能说出纯属侥幸的话,呵呵,倒也有自知之明。” 众人转过身一看,说话之人身穿宝蓝色夹纱直裰,手摇折扇,端的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 “咦,是南溪才子陈平。” 陈平走到众人跟前,一边摇着扇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崔庆和道:“若不是提学大人有所考虑,我们宁安府这一届不过录取三十五名而已,所以你这第四十名......真的是运气了。” 他不说,众人还真不知道这个情况,便有一人好奇出声道:“请问陈兄,提学大人所虑为何?” 陈平拿扇一拍掌心道:“此次院试跟以往不同,十二个府集中在一起考试,考棚不足也属正常。我们宁安,顺安几府的学子被安排在最末几位进场,没有考棚遮挡烈日,不少本来很有希望考中的学子纷纷中暑。如此一来,本来无法考中的某些人自是捡了个大便宜。” 在场之人皆听出了陈平话里的不屑之意,崔庆和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从街道的另一边走来了一位身穿白色直裰,头戴毡巾,风姿卓然的少年郎。 “啊呀,快看,那是陶亦然,小三元陶亦然啊!” 第37节 “没想到宁安府的陶亦然生得如此出众,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打住,打住。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子。” “真是没天理啊,你看人家,不但长得一副谪仙模样,出身又是名门望族,人比人,气死人呐!” 陶亦然似乎没有听到别人对他的议论,施施然走至崔庆和一干人面前,温和地笑道:“庆和兄,提学大人邀请我去参加簪花宴,不如你也来吧?” 啊?这什么情况?崔庆和居然同陶亦然这么熟?簪花宴啊,提学大人的簪花宴,没几个人可以参加的,好羡慕崔庆和啊! 崔元玮推了推尚在愣神的崔庆和,连忙替他应了下来:“陶案首盛情,敢不承领?” 陶亦然嘴角溢出笑,神色间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感到很满意,说道:“既如此,庆和兄,走吧。” “哦哦。”崔庆和看了看陶亦然,傻傻地应了两声,随即紧紧跟上了他的步伐。 在崔庆和跟着陶亦然去参加簪花宴的时候,崔元玮回到客栈,快速提笔写了一封家书,封好信口,让人带到了驿站。 几日后,他的这封信抵达了上河村。 七叔公拆开信一看,当即笑得合不拢嘴了:“老大,老大,快,快去把庆和中秀才的消息告诉长河去!对了,过年使的鞭炮还有没有?没有的话,你让元冲去镇上买,要快!” “知道了,爹。”村长也是乐得不行,拿起书信就跑出了家。 一路上,村人们看着平时稳重的村长像是变成了个傻子似的,纷纷上前拦下他道:“村长,你咋了?是不是出事了?” “没,没。”村长眉飞色舞的道:“我是高兴的,高兴的。我跟你们说,我们上河村终于出秀才了,而且一出还是俩!” “是吗?太好了!”听到的村人马上跟着乐呵起来。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农问道:“考上的人是谁啊?” 村长一挺胸脯,自豪地答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我家元玮,还有长河家的庆和了。这不,我赶着去给长河报喜呢。” “村长,我和你一起去。” “村长,我也去,我也去。” 很快地,村长屁股后头就跟了一大帮人。 走到崔家,恰逢崔长河背着锄头走出来。他一看到家门口突然涌现出那么多的人,霎时惊住了。 “村......村长,这是怎么了?你们......” 没等村长回答呢,身后一个中年男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宣布了答案:“长河,我们是来给你报喜的,你家庆和考中秀才了!” “什么?”只听“咚”地一声,崔长河肩上的锄头落了地。下一刻,他转身就往家里冲去,嘴里一边大喊道:“他娘,他娘,你快出来。我们三郎考上了,考上了!” 这声喊叫把尚在家里的所有人都给招了出来。 “你说什么?”徐书怡拿着绣到一半的荷包问道。 崔长河再度地大声喊道:“我说三郎考上秀才了!” 考上了?徐书怡顿时大喜过望,说道:“消息到了?” “到了,到了。”村长手举着书信,笑呵呵地道:“元玮写来的书信,说两个人都考中了!给,你们要不要看一看?” 崔长河的目光投向了徐书怡,只因她是家里唯二的识字之人。 徐书怡接过信件,拿出来一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冲家里人点头道:“确实如此,三郎考上了!” 话音刚落,村民们的恭喜之声如潮水般地涌了过来。 “恭喜啊,长河家的,恭喜恭喜。” “长河,你有福啊!” “哎呀,别忘了恭喜村长。” “是是是。村长,长河,你们都是有福之人。生的儿子好啊!” “长河家的,我早看出你们庆和一定能考中。我这眼光多少好!” 徐书怡感觉自己笑得都快抽筋了,一个劲儿地回道:“哪里,哪里,我们三郎就是运气好了点。你们的孩子也都不错的......” 真是繁忙而又开心的一天呐! 第74章冷水 东方才稍稍露出鱼肚白,崔庆和坐上了父亲的牛车,踏上了去往永和镇的道路。他回来已有两日,今日是去学堂里拜谢恩师曾夫子的,顺便邀请人来家中吃酒。 昨日村长家摆了流水宴请全村人,今日则轮到了他们家。 进镇以后,父子俩马上分了开来,奔向了不同的目的地。 崔长河找了地方停好车,随后便去了秦家。早在四月份,秦家派了人到崔家下了聘,约定来年二月成婚。家中既有喜事,自然不能忘了秦家这个亲家。 秦家的宅子位于开元胡同,共有两进,白墙灰瓦,看着比较新的样子。 因崔长河来得早,秦家父子都尚未出门,给他来开门的便是秦雨。 秦雨门一开,认出了门外的老丈人,忙热情招呼道:“叔叔,您这么早就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 把人领进屋子,秦雨告了声罪,忙又往后院去叫父母。 崔长河在堂屋里没等多久,便听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亲家到了吗?”随着说话声,穿着一声灰色细葛布长衫的秦长天走了进来。 崔长河笑着从位子上起来道:“亲家,一大早就来叨扰你们,不好意思。” 秦长天热络地上前拉住崔长河的手道:“亲家说的什么话?快坐下,快坐下。你可是贵客,我们巴不得你天天来呢。” 说话间,袁氏捧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过来了。 “亲家,你吃了早饭没有?我打发雨儿去前街买葱卷煎饼和灌汤肉包了,你待会儿多用一点。” 崔长河笑道:“亲家弟妹,我路上已经吃过了。” 袁氏笑道:“吃过了也无妨。路上赶车辛苦,合该多吃一些。” 早饭不过是很小的事,崔长河不愿拂了袁氏的好意,便应下来道:“好,那我不客气了。” 放下茶杯,他继续笑着说道:“亲家,亲家弟妹,我今儿来是想请你们到我家吃酒去的,不知你们俩可有空?” 吃酒?秦长天随即想到了前几天秦昊跟他说的话,连忙问道:“莫不是为了庆和侄儿考中秀才的事?” “是,咱们上河村此次出了两个秀才,不办酒席说不过去。”崔长河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 秦长天和袁氏不禁相视一笑。秦长天说道:“怎么没空?当然有空了。侄儿的大喜事,我们怎能不去?” 崔长河听得高兴,说道:“那你们早点来。” 从秦家出来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崔长河辞别送他出门的秦家父子,抬腿朝胡同外面走去。 邀请了秦家人,他还要去当铺邀请秦昊。 崔长河前脚一走,后脚秦雨便去了张家药铺请假。 屋里只剩下夫妻俩了,袁氏唇边露出一抹揶揄的笑道:“如何?我的眼光可比你强得多。” 秦长天苦笑道:“子娴,你这话都说了好几遍了。” 袁氏睨他一眼,说道:“我不是怕你被兄妹情给迷了眼睛吗?哼哼,当我不知道罗家的打算呢!” 秦长天讪讪地笑了声,捧起茶杯做喝茶状。 若在平时,袁氏少不得要揭穿丈夫的这套把戏,可现在她心情好,不想与丈夫多做计较。便说道:“去亲家家里,我得换身新衣裳去。对了,你也把身上的衣裳换了。” 然而,她的好心情很快就受到了打击,因为她的小姑秦长玉领着罗玲又上门来了。 平素待人接物相当老练的袁氏,见了这对母女,却是连装一装样子都不肯,“噌”拉下脸道:“我忽然身体不适,先回屋去了。”说完,看也不看两个女人,径自离开了。 秦长玉尚且好些,五六年了,多少次袁氏给她没脸,她渐渐地也已习惯了。只是她身边的罗玲,面色就不那么地好看了,毕竟她心里还抱着想让袁氏接受她的念头。 见妻子冷着脸走了,秦长天的脸上添了苦涩,对妹妹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不是瞧不出大哥日渐冷淡的神色,但一想到家里的烂摊子,秦长玉不得不厚着脸皮一次又一次地上门来。如果不靠大哥时不时地接济一下,家里的日子怕是会更加地难熬。不止如此,还有女儿的事情...... 思及此处,秦长玉抚了抚鬓角,装出高兴的样子道:“听大哥说的,我是你亲妹妹,来找你怎么了?” 罗玲走上前,小声叫了一句:“舅舅。” 秦长天指着左边的凳子道:“坐吧。” 堂屋里的气氛有点沉闷。秦长玉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大哥,升儿昨日回家来说你替他找的活计挺不错的,就是......就是那老掌柜好像不大喜欢升儿,我来......我来就是想问问你......” 话没说完就被秦长天打断了:“上次找的活,元升说太辛苦,这次找的活,又说掌柜不好伺候,妹妹,元升究竟要想找什么样的活呢?” “当然是......”又轻松又赚钱的活啊!幸而秦长玉也知道接下去要说的话不妥当,话开了个头就及时止住了。 罗玲看了看母亲,抬起头对着秦长天道:“舅舅,我娘就这么顺嘴一说,没别的意思。您别放到心里去......要不是这几年舅舅帮衬着......家里早就不成样子了,所以......真的要谢谢舅舅。” 一席话说得秦长天和缓了脸色,目露欣慰地道:“玲儿比你哥哥懂事。” 罗玲微微笑着道:“哥哥他比先前懂事了许多,这些日子每天早出晚归的,和嫂嫂的关系也变得好了。前两天,他还特意给娘买了娘爱吃的糕点,娘,你说是不是有这回事?” 秦长玉闻言愣了一下,早出晚归?还买糕点?女儿编瞎话的水平似乎越来越高了。不过,明知女儿在撒谎,秦长玉可不会傻兮兮地去戳穿,没见大哥脸上挂着笑容吗?这说明什么?说明女儿的话他爱听! 于是,怔愣过后,秦长玉快速回道:“是是是,大哥,我跟你说,升儿这孩子啊,可不是懂事多了吗?这啊,都要靠大哥你帮着教导,升儿最听大哥你的话了。” 接下来的气氛比刚来那会儿好上了不知多少,三个人相谈正欢之时,秦雨人回来了。 一看到秦雨,罗玲当即站了起来,漾起一丝微笑道:“表弟,你来了。我和娘正和舅舅说话呢。” 秦雨回了个客气的笑容,朝屋子里扫了一圈,没看见母亲的身影,他心中有数,对堂上的两位长辈躬了个身道:“爹,姑母,我有急事找我娘,就不陪你们说话了。” “哎......表弟!”见秦雨转身,罗玲急了,忙拦在他身前道:“表弟,舅母她身子不舒服,回去休息了。我觉得......你还是稍后去找她会比较好。” “娘身体不适?”秦雨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心头突然生出了一股明悟,怕是母亲不想见姑母和表姐才找的借口吧。 自从上一次被婶婶狠狠骂了一顿之后,秦雨有些被骂醒了。他意识到,之前他对表姐的态度的确过于亲近了一点,为了母亲和姐姐,也为了自己的未婚妻,秦雨觉得有必要拉开和表姐的距离。 “表姐。”秦雨往后退了一小步,说道:“娘身体不适,我做儿子的,哪有不去看望的道理?”说罢,也不看罗玲的神情,绕过她朝外走去。 快要踏出门槛之时,秦雨步子一停,又回头朝父亲道:“爹,时候不早了,别忘了我们还要出门。” 罗玲看着秦雨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莫名一痛,表弟他为什么对自己这般冷淡?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了吗? “咳咳......”秦长玉的咳嗽声打断了罗玲的思绪,罗玲转过头,冲秦长天欠身道:“舅舅,恕我刚才失礼了,我也是关心舅母,这才多嘴了两句。” 一句话便打消了秦长天的疑心,他笑着说道:“玲儿不必多言,舅舅知你的心。”他伸手又摸了下胡子,对秦长玉道:“妹妹,你也不要光顾着元升,玲儿的事也要多放在心上才是。” 第38节 秦长玉眼中划过一道光彩,赶忙接上去道:“大哥,玲儿的事......”话才说到一半,却见秦长天人“腾”地站了起来。 “大哥你......” 秦长林不好意思地笑道:“妹妹,玲儿,今日不巧,我们全家还要去上河村吃酒,就不留你们了。我们改日再会。” “上河村?”罗玲脑子一转,问道:“是去舅舅为表弟定亲的人家吗?” 秦长天呵呵笑了:“是的,玲儿也知道你表弟媳妇是上河村人吗?那你知不知道你表弟媳妇的哥哥考上秀才的事情?我和你舅母还有表弟正要为这事去上河村庆贺呢。好了,不说了,我们得走了。” 罗玲听了这话,得知人家的哥哥竟然中了秀才,再对比一下自己的哥哥,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浇了她一个透心凉。 第75章提醒 临近中午,客人们陆续上崔家来了,且大多是拎着礼物上门来的,所以光是收礼物便叫崔家人好一通忙碌。 等客人们到得差不多了,菜肴便被一一摆上了桌子。为了准备此次的流水宴,崔家很是下了一番功夫。鱼肉,猪肉,羊肉,蛇肉,兔肉......总之油水非常之足,吃得客人们个个眉开眼笑。 一直吃到下午申时初的样子,客人们才逐渐散了。男客人们这边由崔长河以及崔庆和负责送出门,而女客人这边自然就由徐书怡负责相送。 送走了绝大部分客人,家里还剩下几位暂且没离开。 小妹徐月菊是徐书怡做主留下来的,宋半夏却是有事找徐书怡来商量的。 进了屋子,徐书怡笑问道:“半夏,你要跟我说什么?” 宋半夏提起桌子上的水壶给徐书怡倒了杯水,方开口说道:“还记不记得前阵子你送那副报春图,刚进门就差点撞上一位妇人的事情?” 徐书怡眨眨眼:“嗯,记得啊!怎么了?” 宋半夏笑道:“月桂姨,我告诉你,人家看上你的衣裳了。” “不是吧?”徐书怡吃了一惊:“我的衣裳最是普通不过了,她怎么会看上?” 宋半夏歪着头道:“你猜?” 徐书怡摇摇头道:“我不会猜。你啊,还是别卖关子了,快些说清楚。” 宋半夏“嗤”一笑,讲起了经过。原来那妇人姓廖,上个月才从府城搬过来的。她想给自己做两身新衣裳,得知锦绣阁是镇上最好的绣坊,便带着仆妇过来瞧了一瞧。这一瞧,却令她失望无比。锦绣阁拿出来的衣裳样子并不是府城那边时兴的,倒是徐书怡那天穿的,还算入她的眼。 徐书怡瞪大了眼睛,说道:“这么说,我算是跟上时代潮流了?” “时代潮流?”宋半夏重复了一遍徐书怡的话,紧接着颇为疑惑地道:“月桂姨,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呵呵。”徐书怡含糊道:“顺嘴一说,没别的意思。” 宋半夏其实也就随口一问,并无追根究底的意图,她笑笑道:“亏我还是开绣坊的,竟不知月桂姨你身上穿的衣裳才是时兴的款式。” 徐书怡却知宋半夏的锦绣阁经营绣品为主,衣裳做的并不多,故而出言道:“其实那妇人真要做衣裳,也该先去布庄看一看。大抵是你的锦绣阁名气太大的缘故,这才被她找了门来。” 宋半夏听着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去岁起,到绣坊来做衣裳的人越来越多,我就想着扩大生意来做衣裳。为此,我特意请了两个裁缝师傅来。不成想,最好的裁缝就在眼前,差点叫我错过了。月桂姨,你以后帮着我做衣裳如何?” “这......我要做的不好,你岂不是亏本了?”徐书怡有点犹豫地道。在她看来,绣花和裁制衣服完全是两个概念。她如今对绣花越发熟练,偶尔也会来一点小小的创新,但要说到裁制衣服,她就没多少信心了。 这个年代的裁缝,要懂的东西其实有很多。光从设计这一点上而言,或许受过无数古装剧熏陶的她会比其他裁缝来得好一些,但也仅此而已。再者说了,她也不敢保证自己拿出来的款式就能够得到大越国老百姓的喜欢。 宋半夏却宽慰她道:“月桂姨,我们慢慢来。不瞒你说,廖夫人走的时候我就跟她约好了,说会让你帮着做身衣服。所以......月桂姨,这个忙你可一定得帮了,不然岂不是叫我失信于人?还有,你帮廖夫人做完后,也得帮我做一身,好不好?”说到后来,话语中带出了几分撒娇。 徐书怡忍不住点了一下宋半夏的额头道:“好好好,只要你喜欢,我一定给你做。” 又说了一会衣服上的事情,宋半夏忽然问道:“哎,月桂姨,我今儿吃饭看到隔壁桌坐着一个颇为貌美的小姑娘,却不知是哪个?” 徐书怡回忆了一阵,问道:“你说的可是穿斜襟荷叶袖短衫的姑娘?” “是,我看几个年轻姑娘中,就属她穿得最好看,人也长得好。她也是你们村的?” “她不是,她住在另一个村。我没告诉你么,庆和过年惊马受伤,就是同这位姑娘的弟弟有关。我们两家,说起来,也可以称得上是不打不相识了。” “是吗?”宋半夏感兴趣地道:“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番缘故。你可知他们家是什么人家?” 徐书怡思索了会儿,答道:“不是很清楚,等我问过孩子他爹才知道。” 宋半夏听罢,故意转头看了眼门的方向,随即凑到徐书怡的耳边小声说道:“月桂姨,我不知道有没有看错,应该是这位小姑娘和庆和弟站在一起说话了。” “你在哪里看见的?还有其他人看见吗?”徐书怡赶忙问道,她怕看见的人多了会传出闲话来。 宋半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了想后才说道:“别的人兴许也看到了。不过你放心,我忘了跟你说了,他们俩个可不是单独见面的,身边还有旁的人呢。” 徐书怡就松了口气,轻轻瞪着宋半夏道:“吓死我了,你不是故意的吧?话只说一半,害我以为他们俩个孩子有什么事情了。” 宋半夏捂嘴笑道:“唉呀,今儿庆和弟这么忙,月桂姨你想想就知道了嘛,哪会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呢?” 徐书怡似是让她的话给提醒起了什么,说道:“不对啊,半夏。既然不是说这个,那你干嘛无缘无故地提起人家小姑娘来?” 宋半夏慢悠悠地说道:“我想说,兰花妹妹的年纪比庆和弟还要小,她都定下了亲事,庆和弟这边你们是不是也要上心了?此番庆和弟中了秀才,怕是十里八乡的未婚姑娘都要盯上你们家了。你们还是快点给他定下一门亲事的好。” “我说呢,怪不得今儿听一帮女人说了大半天庆和的好话,原来为的还有这层意思啊!瞧我,也是忙糊涂了。半夏,谢谢你的提醒啊!” “应该的,月桂姨。” 第76章打算 送走了宋半夏夫妻,徐书怡在门口略站了会儿,心中多了几分思量。也不知道庆和这孩子得知了小蛮姑娘的事情后,会是个什么态度?千万别要死要活的! 徐书怡人虽已累极,但想到徐月菊尚且在等她,便又强撑着精神回了屋。 姐妹俩在床边坐了,徐书怡率先开口道:“小妹,你和妹夫真不考虑搬出来的事了?” 徐月菊叹了叹气道:“大姐,当家的不舍得离开,我也不能违背了他的意思不是?” 徐书怡揉揉眉心道:“大郎媳妇早前在我面前提了一桩事情,跟涛哥儿有关。趁着今日你来了,我让她亲自同你说。” 说着,打开门朝东厢喊了一声。 不多时,陈氏来了,和她一块儿来的还有崔玉梅这个小尾巴。 徐书怡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我们几个大人说话,小孩子还是不要在场的好。”主要是她觉得接下来的内容不适合孩子听。 崔玉梅走到徐书怡身边,用撒娇的口吻道:“奶,我不能留下来吗?” “嗯。”徐书怡拍拍她的脑袋,放软声音道:“你出去找弟弟玩,你娘说完事就去找你们。” 看样子是真没戏了。崔玉梅垂下眼睑,尽量不露失望地道:“我听奶的,出去了。” 快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母亲一副低头沉思状,心中不由地就有些不安。一方面,她担心母亲嘴巴笨,把一桩好好的事给说没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两位奶奶都是好性子的人,她的担心不过是白费工夫,但总归没亲眼看着,心里多少没有底。 屋里很快只剩下了三个女人,徐书怡便对陈氏道:“不是有话同你小姨说吗?” 徐月菊的目光遂落到了陈氏低垂着的头上。 陈氏慢吞吞地道:“我......我想为涛表弟说门亲......” “说亲?”徐月菊霎时乐了:“庆林媳妇,你真要替我家涛儿说合?” 陈氏迟疑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啊呀!那太好了!”徐月菊乐得从床上跳下来,一大步走到了陈氏跟前,双眼闪闪发亮地道:“你说的是哪家的姑娘?” “是我表姐家的二女儿,孩子长的不是很出色,但胜在人勤劳肯干,倒也和涛哥儿相配。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见陈氏吞吞吐吐的,徐月菊急死了,催促道:“庆林媳妇,你倒是快说啊!” 陈氏的头快要低到地上去了,犹犹豫豫地道:“我表姐两口子别的没啥,就是......就是不想让孩子嫁到太里面去。他们......也是住在山里的,知道山里人日子过的苦,也是我私心,不想错过涛表弟,就......就跟他们说了涛表弟要在我们上河村安家的事。” 听了这话,徐月菊沉默了下来。 许是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陈氏终于抬起了头,斟酌着道:“小姨,不是我夸自己的外甥女,秀秀真的很勤快,也不怕吃苦。不过......做爹娘的,总想孩子以后能少吃苦一点的,我表姐他们的想法......您别介意。我也不瞒您,今儿我领着表姐把涛表弟指给她看了,表姐很满意,说她家也不要什么聘礼,只要孩子能在上河村落户,他们也就放心了。” 到了这时候,徐书怡也坐不住了,对徐月菊劝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妹你就别再犹豫了。依我说,人家父母的要求一点也不高。我先问问你,你难道真有打算让涛哥儿再回靠山坳?且不说你们在那边只有几间屋子,涛哥儿兄弟还有三个呢,怎么分?再一个,涛哥儿跟着我们家二郎忙活茶叶的事,月钱你也看得见的,你真舍得让他丢了差事回山里砍柴种地去?你就不担心几个孩子找不到亲事?” 提到三个孩子的亲事,徐月菊的脸色变了几变,因为家里穷,老大年纪十七了,还说不到一门亲事,她和当家的两个人,头发都快要愁没了。 如今孩子的亲事既有了希望,她还有什么可多想的?大姐说的没错,靠山坳里只有两亩地,三四间茅草房,何必硬想着要孩子们回去盖房?难道留在上河村不好吗?人家姑娘家的父母都这般爽快,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想到这里,徐月菊再度笑了起来:“是是是,大姐你说的是。”她亲热地拉起陈氏的手道:“庆林媳妇,我要谢谢你,涛儿的事劳你费心了。” “没有,没有......”陈氏红着脸道:“我不光是为着涛表弟,也是为了我那外甥女。” 陈氏的实诚回答让徐月菊笑得更开心了。 出了房门的陈氏,嘴角微微往上一翘,想到能够帮助到从小就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表姐,她的心里就十分的开心。 不过......想到表姐,她难免又想到了自己那两个被过继给叔叔的弟弟。因两人从小被过继了出去,她和他们的感情并不深。出嫁多少年了,也从来不见两个弟弟上门来过。倒是大伯家的霞表姐,还会时不时地出来走动一番,否则她真的会以为自己就是个没有娘家的人了。 “娘,事情怎么样?”崔玉梅觑着母亲的神色,不好的预感浮上了心头。 被女儿这么一喊,陈氏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笑道:“你小奶奶同意了,过几天便去斤岭村提亲。” “哇!太好了。”崔玉梅禁不住拍手道:“这下表叔和表姐可以过上好日子喽!” 陈氏狐疑地看了看她,嗔怪道:“你这孩子,说得好像他们不在一起就不能过好日子似的,以后可不许再说这种话!” 崔玉梅晓得自己刚才失言了,忙捂住嘴巴,眼睛里面则露出了求饶之色。 陈氏素来宠爱这个女儿,伸手轻轻拍了她一记道:“好了,玩去吧!” 看着母亲往里走的背影,崔玉梅偷偷一笑,赶紧又捂上嘴跑了出去。 跑到后院的菜地里,崔玉梅这才哈哈大笑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上辈子表叔直到二十多岁才娶了个寡妇,表姐遇人不淑,两人日子都过得艰辛,这辈子把两个老实善良的人凑在一起,想必日子会过得很好的吧!唉呀,自己可真能干啊! 解决了外甥的婚事难题,徐书怡的心情也很是不错。 晚上,她靠在丈夫的肩膀上,轻声诉说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声音里透着欢快:“涛哥儿的事情解决了,我呢,半夏说的也算是好消息,现在就只剩三郎的婚事了!” “嗳,他爹。”徐书怡说着说着支起了身子,看着丈夫的眼睛道:“你说......要是三郎得知了小蛮的事,会不会伤心死啊?” “不会。”崔长河回答得干脆利落。 徐书怡很是诧异地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崔长河将徐书怡搂到怀里,一边摸着她的手臂,一边说道:“三郎去找过七叔了,说今后愿意接替他老人家去给族里的孩子上课。” 徐书怡不解地道:“什么意思?他不打算去县学了?” “是啊!”崔长河叹道:“这孩子说他自己资质不够,再去念书与浪费家中钱财无异,打算安心在家教授族中孩子,盼能教出一两位大才来。七叔同我说了,叫我不要逼迫孩子。” 徐书怡沉思了好一会儿,说道:“也好。科举不是一件易事,光有文采,没有背景,是上不去的。而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的财力支持三郎结交显贵,怕是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了吧?古往今来,科举能中者实在太少太少了。我在宋家时,偶然有一次听老太爷说,宁安偌大一个府,一年出一两个进士已是极好的事情了,毕竟整个大越国,一年的进士也才只有三百个。三郎,比从前懂事了!” “他娘,你懂得真多。七叔也是这般跟我说的。” 第39节 “......我不过是记性好,把别人说的话记了下来。三郎这孩子的选择挺好的,教书学习两不误,岁考就不用担心了。” 这回轮到崔长河不解了:“什么岁考?” 徐书怡呵呵一笑:“秀才分几种的,岁考考得好,可以渐次递补为更好的生员。考得不好,说不准秀才的名头便要革除。所以我才说三郎选择的不错,也不至于荒废了学业。以后三郎熬资历熬得久了,又或者是岁考次次表现优秀,递补成为廪膳生员,得廪米和廪饩银,日子会更加好过。” 崔长河侧过头亲了一下徐书怡的额头,说道:“他娘,你真聪明。”说着手慢慢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徐书怡化作一汪春水,嘴里渐渐发出了低低的喘息声。 崔长河立时被挑得兴起,身子一转便压了上去。 天亮了,徐书怡又是腰酸腿疼地起了床。刚坐下梳妆打扮,她猛地又发现了一件事情,她记起来了,每次前一晚夫妻俩个只要有亲热,次日她起的就会比往常晚一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徐书怡手上的梳子差点没被她给甩出去。糗大了,也不知道家中的几个小辈有没有注意到! 崔长河这个死男人,怎么每次都不叫醒她的呢!看她晚上怎么收拾他! 第77章劝导 过了些日子,徐书怡将自己新做的一套衣裳送去了锦绣阁。她自觉图画画的不好,只能先做出来给人去看效果。 宋半夏也不知道好不好,赶紧带着徐书怡去了镇东的施宅。 施家的宅子门口有两株大榕树,树冠遮天蔽日,就像两把大伞,在炎炎夏日里格外地让人瞧着顺眼。 宋半夏轻叩门环,不一会儿院内便有人跑了出来。 问明原由,这位仆人当即热情地将她们俩领了进去。 就这么个举动,顿时让徐书怡原本有点忐忑的心平静了不少。冲家仆的态度,想来那位廖夫人应该不是个难相处的。 果然,一进客厅,便有丫鬟捧着茶盏上来了。 两人才道了谢,廖夫人带着一个妈妈样的人走了进来。 三个人互相问完好,宋半夏把放在凳子上的包裹打了开来,一面说道:“廖夫人,我月桂姨新做了一套衣裙,您看看样式可喜欢。” 相比于样册,成品显然能让人看得更加清晰。 廖夫人围着衣服绕了两圈,侧头问徐书怡道:“是新做好的,没穿出去过?” “是,我昨天才赶出来的,今儿就拿过来让您过目了。” 廖夫人眼里划过满意,说道:“我很喜欢这种立领的式样,胸口处的红丝带点缀得很有意思。裙子的话,比较一般。这样,你们到时给我做两条襕干裙,颜色要鲜亮一点的。上衣比这再稍稍长一些,一件黛蓝色,一件松花色,料子就用暗花锦缎。” 宋半夏和徐书怡自然满口应下,拿了定金,收拾好衣服起身告辞。 廖夫人没有多留她们,只笑着对徐书怡道:“今后出了新样式,尽管拿来与我看。” 徐书怡快速应道:“一定,一定。” 两人一走,跟在廖夫人身边的心腹胡妈妈奇怪地道:“不过是个乡下夫人,怎的懂这些个?” 廖夫人笑道:“人家可不是普通的乡下妇人,听说她从前在大户人家待过很多年,识文断字,女红刺绣,皆是不差。” “那就怪不得了。要说识字的人就是不一样,夫人您不也是?”胡妈妈顺势拍了拍马屁。 宋半夏和徐书怡从施宅出来,又一起回了锦绣阁。 宋半夏夸赞道:“月桂姨,廖夫人喜欢你的衣裳,这说明你确实做的好。” 徐书怡谦虚地笑道:“凑巧而已。” 宋半夏笑道:“廖夫人是个大方的客人,以后的生意还长着呢。月桂姨,等会儿你和我去绸缎庄选两块料子,之后再去四明楼用饭怎么样?” “成。” 到了四明楼,两人非常巧的遇上了袁氏,于是一同进了二楼的包间。 坐下后,宋半夏讶异地道:“嫂子,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用饭?” 袁氏回道:“我去过锦绣阁了,里面的绣娘说你和亲家一起出来了,我就想着到四明楼里来碰碰运气,不想还真叫我给碰上了。” 宋半夏“哦”了一声,凑过去问道:“嫂子,堂哥不在家?” 袁氏郁闷地道:“就是他在,我才出来的。”又看了看徐书怡,说道:“亲家,你也不是外人,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 徐书怡用目光鼓励地看了她一眼。 袁氏很有些头疼地道:“不瞒你们说,我那小姑子又带着人上门来了。我不耐烦招呼他们,又懒得装病,就出来了。” 宋半夏立时不客气地道:“嫂子,你干嘛啊?要是我,直接赶人!真当秦家是她罗家了不成?不是我说你,你也太软和了!走走,我和你一道回家去!月桂姨也一起去!” 袁氏挪动了一下屁股,为难地道:“这样不好吧,你大哥在呢!我总得给他留点面子,能做到这样,已是我的极限了。” “什么啊,就你这样还叫极限?我的亲亲嫂子喂,你这样的叫逃避,逃避你懂不懂?你是家里的主人,做什么看客人的脸色?既然打定了主意不来往的,你这又是何必呢?”宋半夏忍不住指着袁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袁氏被她说得有些尴尬,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回话了。 徐书怡看了看袁氏,又看了看怒气上涌的宋半夏,说道:“这种事情,我们俩去,恐怕......不是很好。男人嘛,总是爱面子一点,当着我们俩个的面赶他的妹妹一家,这让他怎么下的来台?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亲戚上门,把人赶出去,左邻右舍看见了,会不会不大好?” 袁氏闻言,朝徐书怡感激地投去一眼。 宋半夏却鼓起了双颊,气呼呼地道:“哼!看来还是我的不是了!好心当做驴肝肺!” 徐书怡起身为宋半夏斟满了茶,笑着劝道:“半夏,你消消气。我不是说你不对,你这个性子我倒是喜欢得很。” 说着,又扭过脸对袁氏道:“亲家,容我多嘴说上一句。其实这事啊,关键还在于你。你呢,别用装病的方法,就像半夏说的,这摆明了是逃避,你一走,人家不是更自在?要我说,你就大大方方地坐在家里。他们让你不高兴,你让他们更不高兴,就看谁比谁更沉得住气了。我还不信了,这世上还真有人爱用热脸贴冷屁股的?” 宋半夏抚掌道:“月桂姨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就是,谁让我不高兴,我就让谁更不高兴,说的太对了!” 袁氏听了,不由地有点动容,喃喃地道:“难道......之前都是我做错了?” “可不是吗?好了,嫂子,你也别坐在这里了。赶紧的,给我回家去,让那些讨厌的人看看你的威武!早就该这样了,女眷嘛,本来就该你负责招待的,关堂哥什么事?”宋半夏催道。 被两人如此一说,袁氏终于回过味来了,起身道:“你们说的对,凭什么只能他们来恶心人?哼!我也恶心恶心他们去!亲家,弟妹,那你们先坐着,我们改日再聊。” “去吧,去吧。”宋半夏挥了挥手。 徐书怡则又是一个鼓励的眼神:“亲家,你可以做到的。” 回过头,徐书怡笑道:“亲家这事情其实很好处理,毕竟最关键的亲家婆母人已不在了。不然倒是麻烦得很。” “谁说不是呢?”宋半夏接道:“所以我才觉得嫂子太软和了啊!要是我,早就夹棒带刺地扔过去了,可惜我不是嫂子!” “呵呵,人和人本来就不一样嘛。好比我,说会说,真要做起来也时常畏首畏尾的,性子难改啊!” “嗯,不说了,咱们吃菜,吃菜。” 第78章冷拒 自从出了女儿的那桩事情后,袁氏对罗家母女采取的态度就是置之不理。 她的这种态度,可能一开始会让人觉得尴尬,但时日一久,便没什么效果了,特别是对于那些本就厚脸皮的人而言,长期不理睬反而会让人变得习惯了。 被宋半夏和徐书怡两个轮番指点了一下,袁氏瞬间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她心头的郁闷一扫而光,整了整衣服便回了家。 家里,罗家母女还没有离开。 看到袁氏这么快回来,三个人有点小小的意外。 秦长天关心地问道:“子娴,你用过饭了没?我正打算和妹妹她们一起出去用饭。” 袁氏摇摇头:“还不曾用饭,不如这样子好了,你出去外边的酒楼买点菜来,我陪妹妹她们说会话。” 秦长天又惊又喜:“你愿意陪着她们?” 袁氏扯出一丝笑容道:“瞧你说的,我什么时候不愿意了?” 秦长天笑了笑,没与她争辩,又冲妹妹和外甥女点点头,径自出去了。 袁氏走到上首坐下,面无表情地道:“妹妹,不是我做嫂子的要教训你,可你看看,你一个出嫁的女人,三天两头地往娘家跑,你就不担心夫家那边会说闲话?” 秦长玉想说“就是夫家人要我来的”,但好在理智尚存,强笑道:“元升媳妇是个能干的,家里的事不用我多操心。如今我只惦记着玲儿的婚事,这才带她出来多走动走动。” 袁氏淡淡地道:“哦。那罗玲的事可有眉目了?” 秦长玉微微红了脸,答道:“这不是想让大哥大嫂帮着寻寻吗?” 听到这里,袁氏颇觉好笑,她秦长玉到底是哪来的信心,认定自己就会帮着罗玲寻亲事?呵呵,就冲着罗玲以前犯下的罪孽,她不搅和她的亲事已是够仁慈的了,哪里会去帮这个忙? 从袁氏一进门开始,罗玲这边就注意着她的表情了。此时见她嘴角似有讥笑,罗玲心里立时“咯噔”一下,越发觉得自己先前的打算是种奢望了。也是,舅母一向不喜欢自己,即便表弟同意娶自己了,舅母不愿意,难道表弟真的能违抗母命不成?更何况,现如今表弟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自己再想也没有用了。 可自己家里如今这种状况,还有自己克夫的名声......难道真要嫁到乡下去?不不不,乡下的苦日子自己是绝对过不了的,要不......退而求其次? 短短几秒的工夫,罗玲脑海中便有无数念头闪过。终于,她下了最后的决心。 她先是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母亲,自己的决定是刚做出来的,没和她商量过,也不知道她听了以后会如何。 但......好不容易舅母理睬她们了,她不愿意错过这样难得的机会。 咬了咬牙,罗玲出声道:“舅母,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名声已经被之前定亲的人家毁得差不多了,想要再找门好亲事难如登天。与其一直拖着成为一个老姑娘,还不如......还不如请舅母您收留了我。我一定好好伺候您和舅舅......还有表弟以及......以及崔家姑娘。” 秦长玉从女儿开口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就已经石化了,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女儿,就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般。 袁氏的震惊一点也不比秦长玉的少,她盯着罗玲那张娟秀的面孔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就笑出了声。她笑得如此如此厉害,竟连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不知为什么,这样用力大笑的袁氏让罗玲生出了一股害怕。 果然,她的害怕不是没有原由的。袁氏在停止了笑之后,一边揩去泪水一边用讥讽的口吻道:“妹妹,我真没想到,你们家罗玲还有说书的天分。瞧瞧把我给逗得,真是好笑,好笑啊!” 秦长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地上有条缝好叫她钻进去,可偏偏她知道女儿说得都是心里话。大哥家的日子比他们家好许多,若是玲儿能嫁进来,哪怕只是个小妾,这后头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有着玲儿的这层关系,大哥想必对自己也会愧疚,那升儿未来的日子...... 想着想着,秦长玉居然和女儿想到一块去了!要不怎么说是母女呢? 只可惜了袁氏还在等着秦长玉对罗玲的翻脸,万万没有料到,同样是一瞬间的工夫,人家母女俩个的思维就同步了。 “咳咳,大嫂,玲儿好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不想看到她嫁到穷苦人家过日子去吧。再说了,她和雨儿从小感情就好......” “闭嘴!”秦长玉提到秦雨,明显触碰到了袁氏的底线,只见袁氏拉下脸,怒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大家都是亲戚,互相来往多了一点而已,可别给我牵扯到男女感情上去。否则,别怪我把你打出去!” 秦长玉看着突然发火的袁氏,不由地一哆嗦,没了话语。 罗玲却是比她母亲镇静多了,心道:“舅母摆明了看不上我,我也不会自取其辱再同她求情去。横竖舅舅也快回来了,到时对着舅舅好好哭诉一番,想来舅舅一定会不忍心拒绝的。为了今后的幸福,小小的丢脸又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秦长天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来来来,我买了四明楼里的醉白鱼,糖醋荷藕,双色豆糕,快趁热吃。” 令秦长天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外甥女罗玲忽地从凳子上起来,扑通一下跪到了他的面前,还抱住了他的双腿,红着眼圈儿说道:“舅舅,玲儿想求您一件事情。您要不答应,玲儿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舅舅,舅舅,您帮帮我吧。我如今这个样子,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里去?倒不如......倒不如留下来陪您和舅母。我知道您和舅母都是慈善人,我以后断断不会受苦,可若是......若是嫁到别家去,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嫌弃我。那我以后的日子......舅舅,您就可怜可怜我......” 秦长天手中的食盒“嘭”掉到地上,一下子懵住了。 第40节 恰在这时,因忘了药材图册而回家来取的秦雨进门了。 罗玲的哭诉被他听了个一字不差,他慢慢走到罗玲面前,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的严肃,说道:“表姐,你说的事,我不同意。” 第79章寻死 罗玲有想过会被舅母拒绝,因为舅母不喜欢她;她也想过会被舅舅拒绝,因为舅舅不会看着她做妾;但她完全没有想到会被表弟拒绝。 在她的印象中,从小到大表弟待她都是不错的,哪怕在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表弟还是跟舅舅一样,选择原谅了她。 她因而始终相信,自己和表弟俩个是有很深的感情的,要不是中间舅母的棒打鸳鸯,他们俩或许早就是人人称羡的一对未婚夫妻了。 罗玲低下头,脸上快速闪过一抹怨恨,如果不是舅母,她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被爹强迫着定下一门不好的亲事,男方是个短命鬼不说,家里人也个个不是善茬。明明是自己儿子身子骨不好,偏偏要诬赖她命硬。 克夫这种事情一说出去,很多人家一般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故而在退婚后,她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白眼和嘲笑!想要再找一门好的亲事是不可能了,但要是让她嫁去贫苦人家,她又如何甘心呢? 仰起脸,罗玲也不说话,只留着眼泪可怜巴巴地望向秦雨。她长得颇有姿色,这种梨花带雨的样子,还真的会让人心生同情。 最先忍不住的人自然是秦长玉,其次是秦长天,他比他妹妹先一步扶起了罗玲,温声道:“玲儿,你别哭了。你表弟说的话,也是为你好。你想想,我们怎么忍心看你当那个呢?”原谅他,妾这个字实在说不出口。除了不忍心,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出来,要是这事传了出去,他们家的名声恐怕都要没有了。哪有人家把自己嫡亲的外甥女纳进门来的? 罗玲摇头道:“舅舅,我是真心实意的......”说的同时,眼角余光偷偷看了一眼秦雨。 却见秦雨马目光平静,丝毫不见从前的温情。 罗玲的心一下子凉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表弟转变得如此之快? 难道是那个貌不惊人的乡下小丫头吗?她有什么好的,除了有一个好哥哥之外,别的哪能比得上自己? 脑子飞速转动间,一个念头猛地浮了上来,哥哥说过,是男人都爱色,若自己......她再次看了看秦雨,脸蛋瞬间一红。 罗玲掏出帕子擦掉脸上的泪水,说道:“我想请舅舅和舅母允许,容我跟表弟单独谈几句。我只是......只是想将心里话说给表弟听一听,不管表弟最后做出何种选择,我都无憾了。” 秦长天下意识地朝妻子看了过去。 袁氏目光微冷,拒绝道:“孤男寡女,单独相处成何体统?” “舅母......”罗玲凄楚地喊了一声。 见状,秦长玉心痛难忍,悲愤地对袁氏道:“大嫂,玲儿就这么一个心愿,你难道也不愿成全吗?不过是说两句话而已,对自己的亲外甥女,你用得着像防贼一样吗?” 对了,你说中我的心思了。袁氏垂下眼眸道:“雨儿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你难道还要纠缠不成?女儿家,要懂得自尊自爱。” “你......”秦长玉从未发现自己的嫂子竟有这般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差一点就要喷出一口血来。 秦长天不赞同地看了妻子一眼,又回过头用眼神询问儿子的意思。 秦雨沉吟片刻,说道:“表姐不必麻烦。我是定了亲的人,不便和你单独相处。至于你说的那些,我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同意的。好了,我耽搁得有些久了,药铺那边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等!”罗玲急忙喊道,但秦雨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脚步不过略微一停,又继续走了出去。 袁氏对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唇边不禁绽出了一抹笑容。 不过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因为罗玲做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她快步跑上去,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抱住了秦雨的后背。 反应过来的袁氏尖叫一声,跟着跑了过去。 在母子俩个的努力下,罗玲的手指头被掰了开来。 她还没站稳,袁氏手臂一挥,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到了她的脸上:“不知羞耻!” “大嫂,你干什么?”赶上来的秦长玉推了一把袁氏。 秦长天一看情况不好,忙说道:“雨儿,你先走。这里有爹呢。”说着伸手去扶妻子。 袁氏也不想再让儿子留下来,说道:“你快走。” 明白父母说的对,秦雨抱歉地看了眼母亲,掉头迈开大步走了。 罗玲手捂着脸,半靠在母亲怀里,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 “大嫂,你干什么打玲儿?她做的不对,你骂她几句就是了,你看看她的脸被你打得......”秦长玉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显然是被袁氏给气得不行了。 此刻的袁氏,脸色没比秦长玉好看到哪里去,她按着胸口说道:“我是她舅母,教训教训她怎么了?要是今儿做出这种事的是蕾儿,看我不把她打个半死!” “大嫂,你欺人太甚!”秦长玉咬牙切齿地道:“娘临走的时候怎么跟你们说的?你们对得起娘她老人家的嘱托吗?” “妹妹,你不要动气。玲儿她做事......” 秦长天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见罗玲突地从秦长玉怀里挣脱出来,朝着后院跑去。 “玲儿......” 秦家后一进院子里有座不大不小的假山。看到这座假山,罗玲眼睛蓦地一亮,摆出了一个欲要撞过去的动作,却被及时赶到的秦长玉给紧紧抱住了。 “我的儿啊,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要寻死吗?你要是死了,娘可怎么办啊......” 罗玲恍若未闻,挣扎地越发厉害了,嘴上不停地嚷着“我不知羞耻,不如死了算了”这样的话,让后头赶来的秦长天吓了一大跳。 秦长天挡在假山前面,拧眉道:“玲儿,你这又是何苦?家里就这么几个人,难道还会传出去不成?” 要不怎么说男人心粗呢,秦长天还以为罗玲是因为羞愤才要自尽的呢。 三个长辈当中,也唯有袁氏一眼就看出了罗玲的打算,哼哼,想要用寻死的手段逼迫他们母子松口,想得美! “你要寻死,也别脏了我们家的院子,回你自己家里去!”袁氏这会儿连生吃了罗玲的心都有了,什么仪态,什么面子,早被她忘了!为了儿子,撕破脸皮又如何?不给丈夫面子又如何? 你罗玲豁得出去,我也豁得出去! 当下,袁氏心下一横,厉声道:“罗玲,我也不怕告诉你,今儿你无论耍什么手段,我都不会接纳你。即便你舅舅和表弟都同意了,我也绝对绝对不会同意的。告诉你,不是只有你会用寻死的手段!” 袁氏此言一出,其他三个人都惊呆了! 第80章担忧 面对着袁氏仿若吃人的目光,罗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带倒了站在她后面的秦长玉。 本就是装装样子而已,既然被戳穿了,那也就没有留下来得必要了。看舅母的样子,万一真让自己寻死可怎么办?自己才十六岁,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呢。 罗玲把头一转开,语气里终于透出了一丝丝的惶恐:“娘,我们走吧,我看舅母不大对......” 说实话,秦长玉也被袁氏的样子弄得有点害怕,忙应道:“对对,回去,回去。” 说完,也不跟秦长天告别,母女俩互相搀扶着往外走去。 秦长天看着母女俩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对妻子叹道:“子娴,你这又是何必呢?” 袁氏眼一瞪,冷笑道:“怎么?你心疼你妹妹和外甥女了?告诉你,比起她们,我的儿子重要的多了!你不心疼儿子,我心疼!” 秦长天出声辩解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刚才的那个样子,我实在吓坏了,我......”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当家的,我忍得够久了!”袁氏大声地打断了秦长天的话,难过压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子娴......”秦长天心中一痛,上前一步搂住她道:“对不起,是我让你难受了。你说的对,玲儿她......的确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她的胆子太大,以后......以后不能让她接近雨儿了。” 袁氏没有说话,用袖子掩面,呜呜地放声大哭起来。 经此一事,罗家母女似是害怕了袁氏,连着几个月都没来找秦长天。而当她们再次上门时,罗玲已是定了人家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秦家的这桩事情没瞒过徐书怡,因为宋半夏得知情况后便告诉了她。 来交绣件的那一天,宋半夏拉了徐书怡的手到了后院,细细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我那嫂子,这回是真的下了决心了。要我说,早该这样了。啧啧,堂哥那个外甥女,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你不知道,她居然当着我嫂子和堂哥的面,说要嫁给雨儿做妾。你听听,这是姑娘家家该说的话吗?也不知罗家怎么教出来这种女儿的。” “也是凑巧,她说这话的时候被雨儿听见了,雨儿没理睬她,她居然......居然冲上去就抱住了雨儿。哎呦,你说说,你说说,没脸没皮成什么样了!” 听到这里,徐书怡不由地打断了宋半夏的话:“你说她抱住了秦雨?那秦雨呢,当时什么反应?” 宋半夏笑了,说道:“我就知道你关心这个。月桂姨,你放心好了。我能把雨儿介绍给兰花妹妹,自然是深知他的品性。既然已经定了亲事,雨儿就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兰花的事情的。” “那这么说,他马上把人推开了?”徐书怡问道。 “可不是吗?”宋半夏解气地道:“我嫂子上去还给人了一巴掌,嫂子真是威武!” “呃......”徐书怡稍稍沉默了下,有些担心地道:“那个姑娘的脸皮既这般厚,应该不会轻易就放弃吧。不知亲家那边......如何处理的?” 宋半夏抛给徐书怡一个赞赏的眼神,说道:“被你说对了,人家见一计不成便马上又生一计。你猜怎么着,想要用假意寻死的方式来逼迫嫂子呢。不过很可惜,嫂子吃过的盐都比她吃过的米多。一点小伎俩,如何瞒得过她?嘿嘿,母女俩最后只得灰溜溜地滚了。” 虽然之前早就料到这个叫罗玲的小姑娘不简单,但没想到她还真能豁得出去。不是有一句话这么说嘛,人不要脸则无敌。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连名节也不顾,那想要彻底摆脱她......恐怕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徐书怡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见她这副模样,宋半夏似有点不解:“月桂姨,你是不是还担心?不瞒你说,大堂哥也发话了,说再也不想看到他那个外甥女上门了,所以你可以放心。” “不是。”徐书怡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观点,又斟酌了一下,才说道:“这个姑娘,怕是不好打发。怎么说呢,除了觉得她没脸没皮,你有没有觉得她其实也有一点聪明?自始至终,她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什么样子对她才是最有利的。她的脑筋动得很快,为了达成自己心中的目的,她可以委曲求全,可以豁出脸面,也可以装模作样。她要是去药铺纠缠秦雨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只要她敢于豁得出去,你说又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这......应该不会吧。”宋半夏毕竟是在封建礼教社会下长大的女子,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完全不管不顾会是什么样子,但同时她又觉得徐书怡的话有一定的道理,这世上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月桂姨,那你说该怎么办?” 徐书怡茫然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希望我是杞人忧天吧。” 宋半夏没了之前的好心情,泄气地道:“亏我还以为事情解决了呢。算了,我回头问问我家那口子去。他比我有办法的多。” 徐书怡想了想道:“这种事怎么跟他说?到底他也是亲戚呢。照我看,还是先和亲家以及秦雨说一声,以防被她再用什么手段。其实只要帮她定下一门还不错的亲事,我想她应该不会再如此了。” 宋半夏叹道:“说的轻巧,她那个名声,哪那么容易啊!” 徐书怡说道:“我也就这么一说。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她以后能顺利嫁人吧。” 宋半夏感慨道:“月桂姨,你心真好。” “也不是我心好。”徐书怡笑笑道:“她嫁的如果还过得去的话,应该就不会惦记我家女婿了。你说是不是?” 第81章争吵 关于罗玲的事情,徐书怡却是从袁氏的嘴里得知的。她被她父亲许给了一位玉慈县的富商。据说这位富商出手相当阔绰,光明面上的聘礼就是两件铺子,至于私底下给了罗家人多少银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末了,袁氏一脸唏嘘地道:“也不知她父母怎么想的,那富商的年纪竟比我家那口子还大。” 徐书怡怔了怔,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嘴巴张了张,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第41节 她有种感觉,好像这会儿说什么都有些不大合适。她既没有想要表达喜悦的*,也没有想为对方摇头叹息的冲动。说句残忍的话,罗玲好与不好,同她并无多大的干系。 但不管如何,罗玲的嫁人让她放下了一桩心事。 至于别的心事,当然是跟崔庆和有关了。 正如宋半夏之前所预料的,崔庆和要娶妻的消息一放出去,前来做媒的人便络绎不绝,简直都快要把崔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这种情形无疑让徐书怡感到了一种幸福的烦恼,毕竟儿子如此被人看好,她做母亲的也是与有荣焉。 从袁氏那儿出来,已过了未时。经过一户人家的时候,徐书怡忽然闻到了一股迷人悠长的香气,四下一找,发现原来是桂花开了。高大葱绿的桂花树,将它的枝桠伸出了墙外,星星点点的桂花迎风颤动,小道上充满了浓郁的香甜。 徐书怡看得不禁心下一动,脚下一个拐弯,去了另一条街上。 在那条街上,有一家有名的糕饼铺子,名叫刘记。徐书怡要去的就是这家铺子。 到了地方,徐书怡伸手指着木柜上的糕点道:“伙计,给我称一斤桂花糕。”原来,路边的桂花让她想起来桂花糕了。八月桂花香,可不就是吃桂花糕的好时节吗? 伙计手脚麻利地帮她称好包起,递过去道:“给。” 徐书怡付好钱,笑眯眯地拎着糕点出了铺子。 快要走到街口时,她的脚步却突地停了下来,目光惊讶地看着不远处的一群人。心中暗道:“怎么回事?路都被他们堵住了。难道是在看什么热闹?” 一面想着,一面她慢慢地转过了身。此路不通,另换条路就是。她可没有凑热闹的心思。 只是,她还没走出几步,人群中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又让她停住了步子。 “啧啧,赵老板真有气魄,粮店说不要就不要了。要是换了我,怎么舍得哦!” “谁说不是?恒丰粮店可是咱们镇最大的粮店了,生意好得不得了。” 恒丰粮店?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啊?徐书怡不由地竖起了耳朵。 “嘿嘿,你们这就不懂了吧。赵老板是有本事的人,没听赵夫人......不对不对,现在应该是何夫人了,她不是说赵老板在府城那边也有生意了吗?小小的永和镇能和府城相比?” 正当徐书怡静静听着八卦之时,人群中间响起了一道尖利的女声:“赵成,你给我滚出来!你要再不出来,我说到做到,一把火烧了这地方!何三,去点火!” 她话音刚落,立刻引发了人群的猛烈骚动。 “什么?我不会听错吧,这个女人疯了吗?怎么能放火?我还以为她是闹着玩的呢。” “真是疯了,不行,大家不能看着她做这种事情啊!” “粮店要是起火了,那周围的房子......天哪!快去叫衙役来。” “有什么用,你没看到那女人带了那么多人吗?” “对对对,衙役没有用,现在唯有把赵老板叫出来了。” 于是,人群里响起了呼唤赵成的声音:“赵老板,赵老板!” “啪”地一声,粮店的门打了开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他冲着门前的人群拱了拱手,说道:“各位,对不住,是我赵某人连累了你们。” 回应他的是一道带着几分痞气的声音:“不能怪赵老板,谁让你运气不好,碰上这么一条母大虫呢?” “哈哈!”人群里当即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何翠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人群叫道:“是谁?给我站出来!” 开玩笑,这时候谁站出来谁就是傻子,所以何翠莲的这番话,注定只能说给空气听了。 赵成揉了揉两旁的太阳穴,对着盛怒中的何翠莲道:“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不用喊打喊杀的。” “好好说?”何翠莲从鼻子里发出一记冷哼道:“赵成,你不用假惺惺地跟我来这一套。我何翠莲不是笨蛋!今儿我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揭穿你这个负心汉的真面目!” 她的话再一次引发了人群的骚动。 赵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一个女人都不怕丢脸,那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更何况,她之前不是已经在门口骂了一阵了吗?该说的想必也说得差不多了。 “赵成,你个王八蛋!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要不是我何翠莲,你有今日的风光吗?可你呢?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居然敢偷偷在外面养女人,养得还是你儿子从前的小妾,你还要不要脸啊你?” 不是吧?听的人一个个都惊得张口结舌,公公和儿媳,太劲爆了有没有? 面对着众人眼里的熊熊八卦之火,赵成面色不变,嘴里淡淡地道:“赵泰是你心爱的儿子。你不想给他留面子,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何翠莲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眼中的惊慌一闪而逝:“我......这也是被你气的。泰儿他......他要怪也该怪你这个为老不尊的爹!” 赵成摇了摇头,左右他以后又不在永和镇了,被人知道了又能如何?只可惜了泰儿,对于这个儿子,他不是没有愧疚的,从前的他一心扑在生意上,以致于忽略了儿子的教养问题。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却是来不及了。他的儿子已经彻底被何家人给惯坏了,喝酒,*,玩弄女人,斗鸡,好像没儿子不会的。他骂过,也打过,可是根本就没有用。渐渐地,他有些灰心了。 他本来以为何翠莲好歹会顾及儿子的面子,不承想是他高估了她,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成强忍住胸口痛闷的感觉,故作镇定地道:“你的怒气发完了吗?如果发完了,我们俩坐下好好谈一谈。” 何翠莲下意识地往人群里扫了一圈,发现大多数人皆是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她,她浑身一震,终于露出了害怕之色。 第82章顺心 见识完这场闹剧的徐书怡,只觉一阵庆幸和后怕。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感觉,赵夫人口中的那个儿子的小妾该是小蛮无疑。 根据崔庆和的说法,小蛮貌美动人,体态风流,最难得还懂诗词歌赋。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徐书怡虽然没照过面,但光凭着想象也能知道定是拥有着极大杀伤力的。 果然,她跑到哪,哪家后院就会掀起一阵风暴。 要是真让儿子把人给娶进门......徐书怡不敢想下去了。 她同情地朝着还站在粮店门口的赵夫人看了一眼,心中叹息一声,拎着点心离开了。 上河村。 崔长河刚坐下喝了一口茶,忽听院门口传来一声响动,忙放下杯子走了出去。都这会儿了,妻子也该回来了。 看到徐书怡蓝色身影的瞬间,崔长河唤道:“他娘,你回来了。” “嗯,陪着亲家多说了会话,回得有些晚了。” 崔庆和点了下头:“我也刚刚进门。” 徐书怡走进屋子,将糕点往桌上一放:“给,刘记的桂花糕。” 崔长河喜道:“正巧肚皮饿着,我就不客气了。” 话虽这样说,打开纸袋子之后,他把第一块桂花糕递到了妻子的嘴边:“你买的,你自己先尝尝。” 徐书怡把他的手推开,摇头道:“我不饿,你吃吧。” 崔长河闻言一愣,双眼随即往她脸上打量了一遭,终于觉察出不对来:“怎么了?莫不是亲家说了什么不好的事?” “没有。”徐书怡马上否定道:“亲家跟我说的倒是好事。她那个外甥女嫁人了,我们也不用担心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在路上遇见了一对吵架的夫妻。说起来,你也知道的。” 崔长河惊讶地脱口道:“我也知道的,难道是秦昊两口子?” “不是,你瞎想到哪里去了?”徐书怡白了他白眼,唤起他的记忆道:“你还记得三郎的同窗赵泰吗?我说的是他的父母。” “赵泰?”崔长河顿了一下,恍然道:“我记得,我记得,他心思不正想要害三郎,我怎么会不记得?” 徐书怡点头道:“就是他家正闹得不可开交呢。我听着像是跟小蛮有关。” 她的猜测让崔长河感到有点意外:“你没有弄错?” 徐书怡确定地道:“即便没有十分的把握,七八分肯定是有的。” 崔长河又问:“什么事情?” 徐书怡将看到听到的事说完,紧接着用迟疑的口气道:“曾经喜欢过的女人给一个年纪足可以当爹的人去做小,你说......三郎得知了以后会如何?”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崔长河吁了口气,不在意地道:“他娘,你们女人就是想得太多。” 话音刚落,他便再次收到了徐书怡的一记白眼,见状,他忙又解释道:“自打三郎从省城回来,你何时听他提起过那个小蛮?我想啊,不过是年少糊涂的一段往事,三郎定然是早就放下了。” 徐书怡觉得丈夫说的有理,偏嘴上犟道:“说的好像三郎不是年少了一样。”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就往他嘴里塞去。 笑闹间,脚步声起,竟是崔庆和回来了。 徐书怡和崔长河相视一眼,人迎了上去。 “三郎,你今日回来倒比往日略晚了一些。” 崔庆和朝她躬了躬身,歉然道:“劳娘惦记。” 徐书怡笑道:“在家干嘛这般拘束?太多礼了。”说着指着桌上的桂花糕道:“喏,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对于崔庆和这个儿子,她如今是越发地满意了。不过一年工夫,他整个人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再无从前那种败家子的模样。 和许多家长一样,徐书怡也把孩子的转变归结为是孩子年纪大了的原因。一般来说,随着年纪的增长,人懂的道理会越来越多,自然也会变得越来越沉稳。 将一块糕点慢慢咀嚼完毕,崔庆和抬头看了看父母,嘴巴张了张,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徐书怡很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问道:“三郎,你有话要说?” “呃......爹,娘,七叔公找我说了一件事情。”崔庆和似乎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有点难以启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道:“他问我你们有没有......有没有给我定下亲事,我说没有,然后......他说要给我保媒,让我先回家问问你们的意思。” “七叔他老人家真这么说了?”崔长河一听,登时喜出望外,一拍大腿道:“刚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他老人家还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没有。”崔庆和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道:“我回房先看书去了。”又鞠了一躬,急乎乎地出了屋。 徐书怡看着丈夫道:“也好,七叔既接了手,我们反倒轻松了。” “是,他老人家心中有成算。” 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要为崔庆和保媒的事儿一出,上崔家的来说亲的人立时没了影儿。 七叔公倒是个办事利落的人,中秋一出,他老人家便派了村长前来崔家详细商谈。 崔长河跟徐书怡很是相信老人家的为人,二话不说,请了媒人去了对方家里。 事后,徐书怡也找了崔庆和谈话,得到了一个“一切听凭爹娘安排”的回答。 徐书怡心下大喜,又回去找丈夫商议婚期。按她的意思,儿子年纪比女儿来的大,婚期自该排在女儿的前头。 两人细细商议了一番,找来媒人去女方家提了提,最终定下了来年二月十五的日子。 儿子女儿的事情一忙完,徐书怡一下觉得背上的包袱减轻了许多,成天乐呵呵的,就连看到徐鹏飞夫妻,她都没有觉得那么难看了。 她和崔长河两个人,隔个十天半月的便去榆钱村看望母亲。 还就如徐书怡之前所预料的,自从她儿子考中秀才后,她每次去娘家都能受到友好而又亲切的招待。知道她看重母亲褚氏,荣氏的态度也变好了一些,起码不会动不动就数落褚氏了,有时甚至还能对着褚氏露出笑脸。 第42节 徐书怡求的不多,荣氏既然不大给母亲气受了,她也不会吝啬热情,去的时候,不是带块帕子,就是带一些胭脂绢花什么的,然后被荣氏带出去宣传一番,倒使得她在榆钱村的名声越发好了。 第83章结局 当然了,让徐书怡感到不快的事情也不是全然没有。 就比如说她的二妹和二妹夫。许是过年那会儿黄中行留给她的阴影太大,这一年里她根本就没有去联系过他们一家,包括孙子孙女满月,儿子中秀才这样的喜事,她通通没有告知。 但令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十月的一天,七八年都没有上过一次门的二妹,一个招呼不打,从白鹳镇来到了上河村。 “你......”怎么跑到我家来了?徐书怡惊得差点把这句话都问出来了。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大姐......”徐月桃一见徐书怡,眼泪霎时扑扑地流了下来。 徐书怡一看这情形,忙把人拉近了东屋,“嘭”一声关上了房门。 “你这又是怎么了?当着我家小辈们的面流泪,你也太......”不像样了。徐书怡承认,若换成了是徐月菊,她的态度一定不会这么地不耐。 徐月桃低头抹了把眼泪,抽抽噎噎地道:“我知道大姐不喜欢我。打小你对小妹跟我的态度就不一样,你得了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是小弟,其次是小妹,而我总是你最后想到的那一个......三姐妹里,大概长得最难看的也是我,你和小妹长得像一点,不似我......” 听她哭诉半响,徐书怡也没听出来任何重点,忍着性子,递了块帕子过去道:“你先擦擦眼泪,过去的事......我们就别提了。你倒是说说,你今日来到底要做什么?” 徐月桃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我来是找你做主的。你不知道,近些日子家里乱糟糟的,建辉媳妇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建辉也跟着去了。至于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他......”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一听孩子他爹四个字,徐书怡心里就腻味得不行,静静地看着对方,并不催促。 徐月桃哭了会,咬着唇继续往下道:“孩子他爹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人被衙役抓起来了,如今......如今已经关在牢里有五日了。我这段日子求爷爷告奶奶,也塞了不少银子进去,可是都没有什么用。我听说秀才可以直接面见县老爷,所以我就想求大姐,让你家老三去跟县老爷求个情,让他放了孩子他爹出来吧。” 徐书怡听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淡淡地道:“那你把前因后果都说说。要是真犯了大事,三郎出面也没用。” “嗳,我都说,都说。”徐月桃赶紧应道。 经过徐月桃近一刻钟的描述,徐书怡总算搞清楚了整个事情。 却说某次黄中行出去贩猪,在路上偶然遇到了一位可怜的妇人,上前一问原由,才知妇人回家途中不慎摔伤了腿脚,再也无力前行。黄中行心下怜悯,便让女子坐上自己的车子,好心将人送回了家中。 妇人感念黄中行的举动,特意让家人为他备下酒菜作为答谢。黄中行推辞不过,坐下来喝了两杯酒。谁料这酒中竟然另有玄机,两杯落肚后,他登时倒地不起。 再次醒转过来,黄中行却发现已被人绑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位中年男子,拍桌打凳,骂骂咧咧了好一会,从外头又进来两个如狼似虎的差役,二话不说便抬起他扔上了他自己的那辆车子,接着又把他扔入了县衙的大牢里。 “大姐,你说这世上有这般恩将仇报的人吗?明明好心帮了人,到头来却成了这副样子!我给牢头们塞足了银子,这才见到了孩子他爹。你不知道,孩子他爹被折磨得哟......大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帮帮我们一家吧。” 徐书怡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徐月桃,心中生出来几分怜悯。当然,她的怜悯之情针对的不是黄中行,而是徐月桃。 明眼人一听就听出来了,什么好心,什么可怜人家,不过是动了色心而已!这套漏洞百出的说辞也就只能骗骗徐月桃! 但这话徐书怡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即便她说了,招来的也不过是徐月桃的埋怨,所以何必浪费那个唇舌呢? 大约是徐书怡沉默的时间长了,徐月桃猛地从凳子上起来,跪倒地上道:“大姐,我求求你了。要是真有办法,我也不会上门来找你的。孩子他爹是一家子的主心骨,若是没了他......若是没了他,你叫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可怎么过呢?”说完,一阵嚎啕大哭。 徐书怡的脑袋都快被要她的哭声给弄炸了,蹲下身扶起她道:“这事......等三郎回来了,我再跟他说说吧。你先别急,就这点子事情,二妹夫他......不过是吃点苦头罢了,倒不会失去性命。”心里却道:“真是老天有眼,似他这种好色之人,就该叫他吃些苦头!” 徐月桃见徐书怡应了,方才收住了眼泪,露出两分疲态道:“大姐,多谢你了。我这些日子都没怎么睡觉,现下能不能......” “嗯。”徐书怡点点头,指着屋里的木床道:“你现在这里睡一会儿,等吃饭时,我再来叫你。” 关上房门,徐书怡不由地发出一声长叹。 徐月桃此人,虽对父母姐妹没有多少亲情,但对黄中行却是真心实意的。 只可惜,黄中行虚伪透顶,更兼色胆包天,实在不是一个良人。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只是徐月桃的姐姐,有什么资格去插手他们夫妻间的事情呢。再说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显然,徐月桃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好。所以,她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呢? 唉!也唯有盼望着黄中行经此一事后能感念徐月桃的好,有些事收敛着点吧!虽然这可能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但这种事情她真的无能为力。 傍晚时分,崔庆和回来了。 徐书怡把黄中行的事情提了提,说道:“这事你能办就办,不能办就算了。我估摸着,人家可能也知道他家里有点资财,不榨干是不会将人放出来的。既打着这样的目的,那人的性命就应该无忧。” “娘说的是。”崔庆和沉思片刻,说道:“这事不用劳烦县尊,朱家那边的一个亲戚就是壮班的班头,我明日去一趟就是了。” “好的,顺便给你岳家捎点东西过去。” “嗯。” -------分割线--------- 黄中行被放出来之后,徐月桃又上了一次崔家的门。 经此一事,徐月桃似乎明白了谁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人,因而渐渐地又恢复了与两个姐妹的走动。 今年这个年,崔家过得相当的忙碌。而出了年以后,忙碌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地重了。 先是要准备崔庆和的婚事,紧接着又要操办崔兰花出嫁的事情。几个月忙下来,徐书怡和崔长河两个人都累得瘦了一大圈。 不过,对于徐书怡来说,身体虽累,心里却是无比满足的。 娶进门的新媳妇朱瑜嫁妆不厚不说,为人更是又懂事又孝顺,与徐书怡颇为地投契。 本来徐书怡想着,女儿嫁出去了,也就意味着她身边从此就少了一个贴心贴肺的人,却不料朱瑜给了她这么一个大的惊喜。 她看的出来,朱瑜这个新媳妇是真正拿她当母亲看的,意外的同时自然也是非常的感动。 日子进入五月,朱瑜的肚皮里传出了好消息。与此同时,崔兰花也顺顺当当地嫁了出去。 多年以后。 徐书怡静静地坐在葡萄架下,眼带笑意地看着院子里孙儿孙女们跑动的欢快身影,只觉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第84章番外一 走廊里,叶氏等得十分心焦。 丈夫的身影一出现,她就立刻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爹是不是做主了?” 朱利仁拉住她的手道:“我们回屋说。” 叶氏眉一皱,有些明白过来:“爹没听你的?” 朱利仁“唔”了声,脸上丝毫没有不快之色:“爹他老人家不是个没有大局观的人,他既说那崔庆和好,想必定有他的道理。” 叶氏没料到丈夫会这么快改口,不免心中闷闷,小声抱怨道:“人都没见过,好不好的哪里知道?要我说,倒不如定了家荣,两家知根知底,瑜儿嫁了过去,日子肯定不会差。” 朱利仁捏了一下她的手,宽慰道:“家荣这孩子是不错,但你又不是不知道,瑜儿她对家荣并不上心。瑜儿喜欢的是读书人,可不是做生意的。” “做生意的怎么了?”叶氏不乐意地道:“她那是过惯了好日子,不知道没有银子的苦楚。我听说那个叫崔庆和的只是个秀才,家里又是种地的,瑜儿以后的日子能过得舒坦?” 朱利仁咳了声道:“钱财倒是小事,瑜儿的陪嫁我们准备的丰厚一点就是了。找女婿,我觉得最关键还是要看人品。爹看人一向比较准。” 叶氏也知道丈夫说的有理,且公公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她这个做儿媳的根本没法反对,但到底事关女儿的终身,她当娘的不能参与,心里哪能舒服? 只沉着脸道:“这事你和瑜儿说去,反正我是说不出口的。” 朱利仁好脾气地笑笑:“行,我去就我去。” 叶氏第二天就卧床不起了。 朱瑜进屋来看望她,很是担忧地道:“娘,昨儿个不是还好好的吗?莫不是晚上着了凉?我叫哥哥去请李大夫回来吧。” “不用。”叶氏有心想说“我这是心病,大夫来了看不好”,但又怕更添了女儿的担心,便说道:“我已经吩咐王妈去熬姜汤了,一点子毛病,不用去请大夫。” 朱瑜缓和了面色,笑道:“那我陪娘说说话。” “好。”叶氏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眼中满是慈爱:“瑜儿,一晃你都这么大了。娘还记得刚把你生出来那会儿,你就那么丁点大。”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随后略带感慨地道:“你如今十六了,都要嫁人了呢!” 听到嫁人的话题,朱瑜的脸色红了红,低垂着头道:“我其实不想那么快出嫁的。” 叶氏心中一动,问道:“你爹跟你说过了?” “嗯。” “那你的想法是......”叶氏的话还没说完全,听见女儿羞答答地道:“婚姻大事,本就该长辈们做主,我只有听从的,哪会有什么想法?” 一听这话,叶氏顿时明白了,合着整个家里就她一个人不满意啊?罢罢罢,女儿既喜欢,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一念及此,叶氏的力气陡然恢复了两分,坐起来道:“瑜儿,你帮我把衣裳拿过来,我等会儿出去一下。”她得去跟人再打听打听,也不知道崔家其余人是个什么情况。 朱瑜着急道:“什么事儿这么急?您身子好一点了不可以去吗?” 叶氏摇头道:“喝完姜汤就好了,你不要担心。” 朱瑜拗不过她,给她拿了衣裳,又去厨房端了姜汤过来,亲眼看着她喝光了,方才说道:“娘要去哪里办事,不如带上我吧?” 叶氏哪里会同意,编了个理由推脱道:“我有些私密话要找你四婶说,你去不大方便。” 朱瑜闻言有些小失望:“那您自己出门小心着点。” 叶氏笑眯眯地道:“我带着王妈一起去。” 这一去,叶氏足足在外面待了两个时辰,就连午饭也没回家来吃。 傍晚朱利仁回来,惊讶地见到妻子满面春风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道:“遇上什么好事了?” 叶氏卖了个关子道:“我现在不告诉你,过几天再说。” 从外头打听来的消息让她还算满意,只是她还想亲眼看一看崔庆和的母亲。现下就只等着四弟妹请人上门了。 隔了三天,叶氏终于和徐书怡来了次“偶然”的相遇。 为了达成她的心愿,林氏,也就是叶氏的四弟妹,假借“做衣裳”之名,把徐书怡和另外一位裁缝请了过来。 叶氏进去的时候,徐书怡正坐在位子上喝茶。 几个人打完招呼,叶氏故意挑了个徐书怡对面的座位,一边引着她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对此,徐书怡毫无觉察,笑吟吟地同她聊了有一刻钟,一会儿说衣服料子,一会说点心吃食,到最后甚至还提了两句自己的孩子。 待徐书怡人一走,叶氏面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对一旁看戏的林氏道:“你都听见了吧,这性子看着倒不像个难弄的。我啊,这心可算是放下了。” 林氏赞同道:“你没来之前,我对她带来的衣裳故意挑了刺,她可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依旧细声细气地给我看别的样式。要我说,她的脾气算是好的了。你家瑜儿嫁过去,应该不会吃婆婆的亏。” “嗯。”叶氏点了点头,紧接着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请她过来给你做衣裳,要花不少钱吧?” “哟!终于注意到了吗?”林氏打趣道:“知道你那亲家能赚钱,是不是更加放心了?” 叶氏笑着答道:“有个会赚钱的婆婆,总比没有要来得强。最起码,我不用担心人家惦记瑜儿的嫁妆了。” 林氏笑道:“我倒是更关心你亲家的面容,你有没有发现,她看上去比我们年轻得多?乍一看,三十岁都可以看了,也不知道她怎么保养的。但我想......其中应该也有家庭和睦的原因吧,人操心的少,自然皱纹也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