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佳婿》 第1节 本书由【米yung】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如意佳婿 作者:清越流歌 文案: 穿越到被饿死的小可怜身上,亲爹死了,亲娘靠不住,好在有个会念书的哥哥,勉强算半条大腿。 只是没想到亲哥一路凯旋高歌,突破重重科举,毫无准备的她于是从农家小可怜,摇身变成了官家千金,再附赠一个男神级的未婚夫。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主角:刘青 ┃ 配角: ┃ 其它: =============== ☆、第一章 虽然不是正午,但盛夏时节,过了上午九点十点,阳光照在身上一片燥热。 刘青脸朝黄土背朝天,脖颈处被太阳暴晒,只觉得一阵火辣辣,还有些发痒,但刘青只能忍着。拔草的时候手上沾满了泥土,要是弄到脖子上衣服里,她等下又要洗澡。 即便大热天的她愿意用冷水冲凉,不费什么柴火,但天天洗澡,还是要被骂的。 只是刘青拥有一颗劳动人民坚韧不拔的心,奈何硬件跟不上。 这个身子刚刚大病初愈,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面黄肌瘦,身体素质也堪比林黛玉,平时多走几步就够呛了,今儿从早上起就忙活到现在,确实到极限了。 更何况刘青大早上才喝了一碗堪比米汤的稀粥,这会儿肚子里早唱起了空城计,饿得头晕眼花,又被晒得眼冒金星,刘青决定坐下休息一会儿。 这是刘家后院的菜园子,穿过菜园子就是屋子了,屋檐下有阴凉处。刘青可不敢去屋檐下躲凉,要是被回来做饭的奶奶瞧见了,肯定要骂她一两个小时还不带喘气的,午饭也别想吃了。 刘奶奶蒋氏是整个刘家女人和孩子中的权威,原身本就是最不受刘奶奶待见的孙女,平日里非打即骂,刘青才顶了人家的壳子,连原身的脾性都还没摸透,对刘家和刘家的人更是一知半解,哪里还敢硬气。 是的,刘青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在第一天去公司报道实习的路上发生车祸,只记得公交车整个倒翻过来,她的脑袋重重撞在座椅上,眼前一黑,就没有知觉了。 再醒过来,已是人间身外客。 原身的大名,刘青还不知道,大伙儿只二丫二丫的喊她,好像是她在这个家里的女孩当中排行第二。不过这户人家也跟她一样姓刘,大概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人。 刘青刚醒过来的那几天浑浑噩噩的,躺在硬邦邦的床上不理俗事。 本来也是,一个刚走出校园、准备实习的姑娘,忽然遇到这样的事,任谁都无法接受。 原身的娘,姑且叫她李氏吧,那些日子除了李氏干完农活回来伺候刘青,给她端茶倒水,刘家也没人来屋里看刘青,所以也没注意到刘青的异常。 当然就算注意到了,甚至他们真认为刘青得了失心疯,也只会不了了之,请巫婆还要花钱呢。 这年头攒点铜板都不容易,她要是被蒋氏当成心头肉的小孙子,或者任意一个男丁,那都有戏。作为经常被蒋氏指着鼻子骂的赔钱货,刘青躺在床上不干活,还能吃得上饭,就很不错了。 即便这样,那几日刘青躺在床上,都能听得到四五十岁的老太太,中气十足的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大嗓门毫无障碍的传到她耳朵里。 骂的人自然是她。 刘青当时是无所谓的。她的家境不说让她养尊处优,至少也是衣食无忧的长大,骤然穿到这么个鬼地方,屋子里乌漆抹黑的,床也感觉又脏又硬,李氏每日忍着婆婆的叫骂声,三餐不断的给她端吃食进屋,可那些吃的都是什么鬼? 还真不如不吃。 刘青恨不得死了算了。 可是李氏什么都不会说,只是整夜整夜的抱着她抹眼泪,求她好过来,不能对不起她死去的爹云云。 李氏虽然只是平凡无奇的农妇,面容因为操劳而憔悴苍老,可那双眼睛是真的楚楚可怜,被她那么看着,饶是刘青心硬如铁,也忍不住动容了。 不过让刘青接受现实的导火线还是蒋氏。 刘青躺在床上白吃白喝这么多天,蒋氏再也不能忍了,破门而入,一面破口大骂,一面伸手要把刘青从床上扯起来。 在婆婆跟前自来唯唯诺诺惯了的李氏硬气了一回,冲上前挡住了蒋氏的怒火,蒋氏自然转而把火气都发到李氏身上。 李氏跪在地上苦苦求了蒋氏许久,蒋氏总算暂且饶过了刘青,偃旗息鼓离去。 见到这一幕的刘青,却是实实在在的震撼了,对李氏也多了一丝愧疚和难过。 其实也能够想象,李氏丈夫早逝,儿子远在县里,一年难得回来几趟,跟着她身边的女儿二丫,恐怕就是唯一的寄托了。 要是这个女儿也早逝,还不知李氏会崩溃成什么样。 刘青不怕死,可能好好活着,总比一死百了好。更何况她占了原身的身子,不替原身活出个样子来,照顾原身的亲人,也太说不过去。 从这以后,刘青才真正接受现实,一边努力适应这儿艰苦的生活,修养身子,一边也拐着弯向李氏打探着刘家的事。 只是蒋氏不给她缓冲期,见刘青精神头好了,便马不停蹄的赶她下床干活。 别看刘青这小身板养得不好,走三步踹口气的样子,要干得活还不少。屋里屋外不说,屋后的菜园子也归她管。 最近几块地都要除草,刘青不会用锄头,蒋氏也不敢让她用工具,怕一不小心把菜铲坏了,只能靠双手一点一点的拔草,每晚上回到屋子,双手都一阵火辣辣。 可能原身平常也干惯了这些,手上起了老茧子,手除了疼一阵,倒也没受伤,歇养一晚上,第二日照样干活。 刘青被迫过上了这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夜间回到屋子,倒床上就睡得不省人事了,倒也没时间伤春悲秋,她现在只想努力刷蒋氏的好感度。 虽然刘大爷才是大家长,可刘大爷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亲孙女都快病死了也没见他进屋看一眼,只要家里没出大事,那都随蒋氏高兴,她们想要过好一点,自然得抱蒋氏的大腿。 刘青的堂姐大丫,是孙女中最被蒋氏喜欢的,所以这阵子刘家的姑娘们,要么随大部队下地,要么在家里忙完前后再管菜园子锄草。 唯独大丫只需要跟着蒋氏洗菜做饭,忙完就躲在屋子里做做针线。蒋氏给的理由是孙女年纪到了该说婆家,得捂白一点,再练练手上活计,也好说上个靠谱的人家。 可实际上大丫也就比原身大一岁不到,刘青这会儿还得顶着原身病弱的身体,去菜园子拔草呢。 刘青倒也没奢望蒋氏能对她像对大丫一样,她想刷蒋氏的好感度,主要还是希望让李氏过得好一点。她以前就听过婆媳关系难相处,可蒋氏对李氏的态度,却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偏李氏也包子的可以,除了在刘青不退半步,蒋氏怎么苛责她自己,都毫无怨言——尽管李氏为的是她女儿二丫,可现在接受李氏好意的人是刘青,她也只能努力多分担些家务,让蒋氏对李氏的不满能减少些。 只是理想很美好。刘青到底没下过地,手脚不麻利,身体也太弱了一些,刘青不可能活活让自己累死,受不住了就停下来歇一歇。 于是她努力的成果,让蒋氏很不满意。 也因此,蒋氏这几日仍然对刘青和李氏没有好脸色,指桑骂槐的谴责刘青偷懒,当然这是因为她没有抓到刘青偷懒的证据,不然的话就直接破口大骂,顺便惩罚刘青不许吃饭了。 不过这么多天一直很小心,没让蒋氏找到把柄的刘青,今天一时大意,没有注意到蒋氏的身影从篱笆外一闪而过,等她起身准备继续工作的时候,蒋氏正站在菜园子外面,横眉竖眼的瞪着刘青,张口大骂道:“我就说你个小蹄子不省心,这么几块地还没干完,整天就会偷懒,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蒋氏说着,推开竹子扎的院门,大步流星向刘青走过来,气势汹汹的样子,仍在骂道:“不学好的,净学了你那个倒霉催的娘,吃那么多,干这点活还偷懒,看我不把你这根懒筋整治过来!” “奶。”刘青抿了抿微微发白的唇,解释道,“我没有偷懒,只是方才蹲太久头晕眼花,坐下来缓……” 蒋氏根本不听刘青的解释,捡起地上的干柴就要往刘青身上招呼:“还敢骗我?就你金贵,这点活都干不了!” 刘青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下意识往旁边一闪,蒋氏的动作落空,面上更是浮起一沉怒意,伸出空出的手就要揪住刘青的手臂,不让她动。 一边抓,蒋氏嘴上一边发狠:“反了天了,你还敢动,我让你动!” 刘青再怎么不愿意,也知道今天这顿打逃不过了,索性乖乖站着不动,眼睛里已经蓄起了泪,能屈能伸的她已经想好了怎么求轻发落。 只是蒋氏的手到底没落下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让蒋氏止了动作,转过头,满脸惊喜的看着来人。 “延宁,你咋回来了?” 刘青下意识随蒋氏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篱笆门口,青衫布衣的少年长身玉立,清俊的脸上浮着浅浅笑意。 殊不知看到自家妹妹脸色苍白、眼底含泪的瞧着自己,刘延宁心里却是微微一痛。 ☆、第二章 李氏有个大儿子,刘青是知道的,有时候刘青在屋里听到蒋氏骂李氏骂得过分了,不管家务事的刘大爷就会出来说:“再不济她也是延宁他娘,老婆子别太过了。” 上一秒还趾高气昂,好像谁也挡不住她好好教训儿媳妇的蒋氏,听到这话,瞬间就收了怒火,恶声恶气的让李氏滚一边别碍眼,嘴里还嘟囔着“要不是延宁”如何如何的。 刘青猜原身这个大哥应该很受刘大爷和蒋氏的喜爱,不在家都能成为李氏的护身符。 想想也是,原身的爹是长子,在这个以长为尊的时代,刘延宁作为长孙,就算爹死了,也不能减少刘大爷夫妻对长孙的看重。 更何况刘延宁还是读书人,一家子吃糠咽菜供出来的读书人,整个老刘家,都指着刘延宁跳出农门,出人头地,为刘家光耀门楣。 不肖说都知道,刘延宁的地位在刘家非常不一般。 只是刘青也没指望着这个没见面的“亲哥”,能给自己一些庇护——刘延宁要是有心,原身也不至于混到被饿死的地步。 当然也不能怪刘延宁,刘家人供他念书就很艰难了,落水村到县里做驴车或牛车都要钱,用时又长,来回一趟至少耽误两日。 无论是从省钱的角度,还是为了不辜负全家人的希望,节约时间多念书,刘延宁都没有理由经常回家。 一年能回来个两三趟就不错了。 也是正是如此,刘青听到蒋氏喊便宜亲哥的名字,才会惊讶的连表情都忘记调整了,并不知自己小可怜的形象,已经在对方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蒋氏大半年没见到大孙子,既惊喜又惊讶,也顾不上继续教训刘青了,当下松开抓着她的手,略显肥胖的身子挤开刘青,大步流星朝刘延宁的位置走去。 刘青毫无准备,被挤得趔趄了一下,险些撞翻在地,蒋氏唬了一跳,大巴掌跟铁揪似的揪住了她的胳膊,呵斥道:“给我仔细点,要是把菜踩坏了,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不过蒋氏到底惦记着大孙子,只警告了刘青便作罢了。转过头,刘延宁已经进了菜园子。 刘延宁一手微微扶着蒋氏的手臂,一手搭着刘青的肩,不着痕迹的分开祖孙两人,温声笑道:“大半年没回来,奶的身子骨仍这般健朗,孙儿就放心了。” 刘青感觉搭在肩膀的掌心一片炙热,不是不清楚刘延宁这个时候进来,无非是替自己解围,看来对方也并不像她猜测的那般对妹妹冷漠。 不过刘青虽这般想,也没有立即就贴下去,只是仰头冲刘延宁笑了笑,收下对方的好意,极有眼色的噤了声,并不打扰蒋氏跟孙子亲近的热情。 虽然兄妹俩只相差四岁半,只是原身长期营养不良,身子娇小又瘦弱,看起来都不满十岁,十七岁的少年却是身姿挺拔不输于成人。 因为角度差异,刘延宁看着妹妹仰头冲自己怯生生的笑着,心底又是一酸,又不想吓坏怯弱的妹妹,只勉强露了一丝微笑。 蒋氏却不管这么多,抓着刘延宁扶住自己的手,平日里横眉竖眼的脸,化作满脸笑容,乐呵呵的道:“延宁怎么进来了?你可是读书人,地里头脏,别把衣裳鞋子弄脏了,快随奶进屋去罢。” 第2节 刘延宁刚说了一句不必,已经被蒋氏不由分说的拉着走出去,走到一半,蒋氏想起什么,回头冲刘青道:“把剩下的草拔完,不许再偷懒,干不完活今儿不准吃饭!” 刘青刚还因为亲哥的及时出现为自己解围而庆幸着呢,听到这话顿时就苦了脸,这么多草,她拔一天也拔不完啊。 看来今天是注定没饭吃了。 只是再不情愿,刘青也知道蒋氏的吩咐不容拒绝,张口准备应了。 刘延宁听了蒋氏的话,不着痕迹的皱了眉,似是斟酌了片刻,在刘青开口之前,先对蒋氏温声道:“奶,我听说妹妹前些日大病一场,现在瞧着脸色也不好,想是还没恢复,还是先让她修养几日罢。” “她又不是千金小姐,哪就这么金贵了?”同样的话,其实李氏也对蒋氏说过,不过因着现在开口的是自己心爱的大孙子,蒋氏倒没有对李氏时的暴躁尖锐,只宽和的笑道,“再说奶若不是顾着她身子,哪能让她留在家里?早跟你其他弟妹们一起下地干活了。” 不过蒋氏再疼大孙子,到底没张口就应下他的要求。 刘延宁也点头感叹道:“这时节地里正忙,确实辛苦爷奶和大叔他们了。” 孙子没一门心思的护着亲娘亲妹妹,反倒更体谅自个儿的辛劳,蒋氏心下也越发熨帖,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线了,拍着刘延宁的手道:“什么苦不苦的,今年收成好,粮食多卖几个钱,给你买好些的纸笔,咱们就心满意足了。” 刘青也知道刘延宁左右为难,且不提蒋氏对原身和李氏如何,能够无怨无悔的供刘延宁读书,也是不容易了。 对刘延宁而言,一边是供养他读书的长辈,一边是同母妹妹,对谁他都不能辜负。 刘青又想到李氏面对非打即骂的蒋氏,明知道只要提一句刘延宁,蒋氏势必会收敛,却宁愿被打被骂也不吭一声,想必也是不想让儿子陷入两难之地。 思及此,在刘延宁再次开口之前,刘青道:“外边日头大,大哥快随奶进屋歇会儿罢,我手脚麻利,很快就干完了。” 见刘青这般识时务,蒋氏总算对她有些好脸色,点头对刘延宁道:“二丫到底长大了,比以往懂事了,就是干活的时候爱偷懒。” 刘延宁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也笑着点头:“这次回来,瞧着妹妹懂事许多,孙儿也放心了。” 对于自己妹妹的“懂事”,刘延宁是感触最深的,他们兄妹关系不亲近,相处时日不多固然是主要原因,但自家妹妹性子怯弱也是不争的事实,他每次回家,连堂妹们都能围着他说上几句话,亲妹妹却跟老鼠见了耗子似的,竟是避之不及。 方才妹妹那句“大哥”,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她开口喊自己,喊得这般响亮。 蒋氏笑道:“让二丫先忙着罢,延宁大半年没回来,进屋去让奶好好瞧着。” “不忙,孙儿这次得了先生准许,在家里多住上几日,等明儿定陪奶好好聊聊。”刘延宁说着,已经挽起了袖子。 蒋氏刚还为孙子的话高兴,此时见了他的动作,又不解的问:“延宁这是要作甚?” “孙儿常年住在书院,留家人在地里干活,已是愧疚不已,如今好容易回来一趟,自当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好为长辈分忧。” “有心就好,哪里用得着你干这粗活!”蒋氏连忙扯住刘延宁的袖子,“延宁你是读书人,将来要做大官的,体面着呢,下地岂不是埋汰?听奶的话,进屋歇着罢。” “瞧奶说的,孙儿就算日后当真学有所成,金榜题名,也不改孙儿农家子的出身,如何就不能下地了?”刘延宁耐心的劝说蒋氏,“再说孙儿明年就要下场,先生也曾耳提面命锻炼身体,恐体虚者拗不过大考,孙儿这也是谨遵师嘱。” 虽然刘延宁说得冠冕堂皇,蒋氏却知道他是想帮妹妹分担,不由瞪了刘青一眼,还是妥协道:“罢了罢了,这点活计也不急着今日就做完,二丫随我们一道进屋罢。” 刘延宁却不为所动,只道:“活儿摆在这里,总得有人去做,孙儿身强体壮,自当不在话下,妹妹先随奶进屋罢。” 刘青刚刚被蒋氏瞪了一眼,知道这会儿不能应声,索性弯着腰继续拔自己的草。 蒋氏见自己说不动大孙子,也只能无奈道:“你这孩子也忒实在了,哪有上赶着干活的?” 刘延宁笑道:“孙儿常年不在家,如今赶上了农忙,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蒋氏到底怕不常干活的大孙子磕了碰了哪里,索性也留下来帮忙,祖孙三人忙活了一阵,到了做午饭的时辰,大丫过来喊蒋氏。 大丫跟着蒋氏做饭也不到一年,灶上的柴米油盐,蒋氏都不放心让几个儿媳妇沾手,大丫一个半大的姑娘,蒋氏更怕她不小心浪费了米油,掌勺权仍捏在自己手里,这时再不情愿也得回前头做饭,只不放心的叮嘱刘延宁:“干会儿便算了,可别把自己累着中暑。” 见刘延宁点了头,蒋氏才出了菜园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从腰间解下一串铜钱,递给旁边的大丫道:“大丫,你大哥难得回来一趟,今儿加菜,去村口你老根叔称半斤猪肉回来,要大肉。” 听到今天有肉吃,抵着头的刘青已经没出息的在咽口水了,大丫却只神态自若的接过铜钱,脆声道:“知道了,奶。” 看着蒋氏和大丫的身影消失在园子里,刘延宁回头瞥了刘青一眼,温声道:“妹妹累了罢?你去前边荫处歇会儿,这里有我就够了。” 刘青本想拒绝的,以蒋氏对孙子的看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绕到后面来视察,再瞧见她休息刘延宁干活,指不定又要怎么责罚她。 只是抬起头看到少年眼底写满的关切,刘青却无端沉默了。 刘延宁用哄小孩的语气继续道:“听话,去前边坐着,我托人请了镇上的老大夫过来,等大夫给你把了脉,奶他们也知道你确实是不舒服,不是故意偷懒的。” 刘青闻言一愣,听这意思,刘延宁这趟回来竟是为了她? ☆、第三章 许是少年眼底的真诚太过感人,刘青到底不忍拒绝,悠悠然坐在篱笆下,随手摘了几张大叶子遮在头顶。 顺便思考一下原身与亲哥的关系。 亲哥看起来对原身并非冷淡,相反还很关切的样子,为什么她下意识就认定原身和亲哥不亲近?难道这对兄妹之间有什么误会? 刘延宁偶尔抬头,就看到妹妹皱着巴掌大的小脸,满脸严肃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刘延宁不由会心一笑,虽然妹妹对他仍旧不亲近,但至少没像以前那般见了他就跑。 前屋灶房里,大丫买肉回来了,用稻草搓的绳子拎着,正在淘米准备的蒋氏抬头一看,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几步上前接过大丫手中的肉,看了看,又掂了掂,才满意的点头:“这肉挑得不错,又肥又厚,今天让延宁好好补一补,可怜见的孩子,在书院肯定吃不到油水,这不又瘦了。” 听着蒋氏嘴里满怀关切的念叨,大丫倒也没嫉妒,或许小时候听了她娘的抱怨,她心里也会愤愤不平,她哥哥就比大堂哥小两岁,怎么大堂哥念得书,她哥哥就不行? 不过长大了以后,她也慢慢气顺了,大堂哥从小就会念书,以前在镇上教过大堂哥的林夫子,到现在还对大堂哥赞不绝口,说大堂哥一定能考上秀才呢。 大堂哥真要是成了秀才,他们刘家可就是书香传家,不再是泥腿子了。她以后得是秀才的妹妹,嫁进地主家穿金戴银也使得。倘若大堂哥再争气些,当个官,别说他们家,就是整个落水村也要跟着发达的。 也就是大堂哥聪明,她哥哥只会干活,真要去念了学,多半也学不会什么。 村子里当年眼红大堂哥好前程的,学着样送儿子上学堂,结果现在一个个都辍了学下地——可见这书也不是人人都能念的。 大丫心里头门清,对蒋氏偏袒刘延宁的行为,不但不吃味,还笑呵呵的附和着:“可不是,念书多费力啊,大哥不但要念书,还要写那么多字,可辛苦了。” “还是你懂事。”蒋氏也含着笑,小心翼翼的把肉放在灶台上的瓷碗里。 大丫又从荷包里翻出几个铜板:“对了奶,老根叔说大哥难得回来一趟,那二两肉就算他请大哥吃的,这是剩下的铜板。” “是吗?”蒋氏连忙转过身,抓起衣摆擦干净了手,接过铜钱数了数,立刻咧开嘴笑了,“你老根叔也是忒客气了,每次延宁回来,总要白送点肉给咱们。这年头谁吃块肉都不容易,过会一准叫你大哥去给他叔道声谢,不能白吃人家的。” 蒋氏虽是这么说,收钱的动作可半点不含糊。 “大哥最有出息了,村里人哪个不把他当自家子侄看待?待会儿忙完回家,知道大哥回来了,保准都来咱们家看大哥呢!” 蒋氏就爱听这个,被大丫哄得越发眉开眼笑,顺手就匀了个铜板过去:“你最近针线活练得不错,改明儿让你娘去镇上买点绣线,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姑娘都会刺绣,你也练一练,以后出了门,不能给你大哥丢人。” 大丫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忙不迭把铜钱接了过来。 虽然只有一个,可自家的钱财吃食,全被奶紧紧攥在手里,她这一个子儿也是意外之喜。 接过铜板,大丫小心翼翼的收在了荷包里,才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凑到蒋氏跟前,小声的问:“奶,大哥在县里念书,除了逢年过节,学堂放假,等闲都不回来。今儿怎么急冲冲回来了,也不找人送个口信?” 蒋氏手上的动作一顿,忙挥了挥手道:“小孩子家家,大人的事少打听!去地里喊你爷你爹他们回来,就说你大哥到家了。” 大丫只能忍着满肚子好奇出了门。 刘大爷和三个儿子一起收了工回家,听到刘延宁在后边菜园子里除草,原本笑呵呵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怒道:“胡闹!” 一甩袖就走了,要亲自去菜园子把金贵的大孙子喊回家。 刘二叔、刘三叔和刘四叔自然紧随刘大爷的脚步。 正躲在篱笆下休息的刘青听见了动静,立刻从地上越起来,身手敏捷的就跟兔子一样,立即摆好了造型开始拔草。 可见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已经驾轻就熟了。 刘延宁纵容的笑了笑,直起腰面向来人,一个个打招呼:“爷,二叔,三叔四叔。” 刘二叔几个笑呵呵的冲刘延宁点头:“延宁回来了。” 只刘大爷仍板着脸,训道:“你个孩子真不知事,写字做文章的手,怎么能在地里刨地?还不快进屋去!” 刘延宁深知爷爷固执古板的性子,不欲与他争辩,只点头笑道:“延宁常在书院,也知家人不易,回了家才想体验一二,不过平日不做这些,确实有些累了,这就随爷进屋叙叙旧。” “延宁有这个心就好,哪用得着你下地。”刘大爷板着的脸到底敌不过孙子贴心的话,露出了些许笑意,道,“快回去歇着罢。” 刘二叔他们也忙不迭的招呼着,可见几兄弟对侄子下地这件事,跟刘大爷的态度一致。 小透明不惹人注意的刘青,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对这个亲哥越发佩服了,他能把一脸凶横的蒋氏哄得慈眉善目,这都不算本事,做奶奶的都偏疼长孙。 刘大爷可是再顽固不过的老头,平日里都不苟言笑。刚才进菜园子的时候,老爷子是真的一脸怒气,结果刘延宁两三句就让老爷子不再板着脸,甚至露出了刘青都没见过的和善笑容。 更能耐的是刘家几兄弟。 刘青原以为几兄弟对于供大侄子读书,虽有孝道压着,和前程似锦诱惑着,心里头未尝没有不愿——谁都有私心,供侄子出息到底比不上自家儿子。 可刘青如今瞧着刘家几兄弟,对刘延宁下地干活,也是满心不乐意,跟刘大爷一样,也觉得做这个埋汰了侄子的态度,可见他们也是真心实意认定刘延宁要出人头地的。 刘家兄弟的态度,与刘延宁的为人脱不了关系,倘若知道会养出个白眼狼来,再亲的亲人也不会这么无私的奉献。 看得分明的刘青对这个亲哥佩服得五体投地,能念书不是本事。古往今来,有多少才华横溢,最终却混得穷困潦倒的文人?他们不聪明吗? 不,他们的文学造诣都是顶尖的,只是有些缺乏世故,有些坚守清高,有些宁折不弯。 但刘延宁这进退有度的为人处事,刘青就看得出来他情商一定不低,为人聪明又有手腕,说不定还真能有一番所谓。 刘青已经在心底琢磨怎么抱上亲哥的大腿,让他带她装逼带她飞了,却不想亲哥一个眼神看过来,刘青还没来得及露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就听见亲哥淡淡的声音:“妹妹也累了,一块进屋歇歇罢。” 刘大爷对孙女一向不关注,刘延宁都开口了,他自然不会反对,难得把目光转向了孙女,对刘青略一颔首,“进去罢。” 虽然进了屋,真正有资格休息的,还是几个男丁,刘青被蒋氏叫进了灶房帮忙。 刚还庆幸自己被亲哥惦记的刘青,在亲哥放心的眼神中,满心忐忑的随蒋氏进了灶房。 一进灶房,蒋氏就瞥了刘青一眼,警告道:“跟你姐学着,好好做活,再敢偷懒仔细你的皮!” 说完蒋氏转身就忙自己手头的事了,刘青满是心虚的走向大丫。虽说这是最轻松的活计,但是从来没用过这么朴素的灶台,刘青一进灶房就开始两眼发虚了。 对着比自己小的女孩喊姐姐,刘青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小声的道:“姐,你看我要做啥?” 大丫友好的冲刘青笑了笑,也知道她没进过灶房,不敢把烧火的活给刘青干,便指着一旁的青菜笑道:“二丫,你去洗菜罢。” 于是刘青老老实实抱着菜篮子去院子里洗菜了,不用在蒋氏的眼皮底下,委实松了口气。 以刘青这些天的观察,发现刘家的生活其实不算差,住的竟然是两排的大瓦房,院子里还挖了口井,就算刘青对这个时代并不了解,也知道瓦房不是谁都能住得起的。 但这也不是她该关心的,刘青念头一闪而过,乖乖打水洗菜了。 正在刘青埋头工作的时候,院外想起了一阵喧哗声,陌生的大嗓门传进来:“刘大爷,延宁在吗?俺给你把林大夫请过来了!” 屋里的人也听到动静,一个个往外走,刘青还听到蒋氏惊诧的声音:“大夫?咱家又没事,延宁请大夫作甚?” 刘青不由眉心一跳,才想起来这年头请大夫,似乎是很奢侈的行为。 原身病入膏肓的那阵子刘家人都没当回事,现在她活蹦乱跳的,亲哥忽然请个大夫过来,尤其是他一个穷书生,吃喝学费都靠刘家人供着,这个钱想必也是刘家人出。 这叫刘家人怎么看? 第3节 ☆、第四章 到底跟自己有关,刘延宁又是原身最亲的人之一,刘青脑子里飞快转起来,想着要是为这事刘家人对刘延宁起了意见,她该怎么替亲哥圆场。 事实上却是刘青白担心一场,刘延宁既然不打招呼,直接托人请了大夫来,自有一番解释。 听着院门外的大嗓门,屋里的众人全都出来了,高大黝黑的青年,正好也领了个老大夫进院子,青年摸着头,冲刘延宁嘿嘿一笑:“俺把大夫给你带回来了。” 刘延宁也爽朗的笑道:“麻烦大宁哥了,原只想托你带句话,没成想还要你跑这一趟。”说罢又转头对刘大爷介绍道:“爷,这是镇上的林大夫。” 镇上就一两个大夫,刘大爷哪里会不认识林大夫,虽然对大孙子无端请大夫来家一事一头雾水,到底不想让孙子尴尬,刘大爷仍是热情的招呼道:“劳大爷跑一趟了。” 林大夫也随和,同刘大爷寒暄了两句。 青年笑道:“俺不过是顺路,不用客气,俺娘还等着俺买的盐做菜,俺就先回去了。” 刘延宁把青年送出院门,才转身回到院中,蒋氏性子急,张口就想问怎么回事,刘大爷却看了看刘延宁,道:“先进屋坐罢。” 进了屋,刘延宁也没等众人追问,自个儿便解释道:“孙儿日前去书肆,途中遇到大阳哥,问起家中情形,大阳哥说妹妹大病一场,十分之凶险,令孙儿寝食难安。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而今却是妹妹年纪小,爷奶年岁又大,哪个孙儿都放心不下。思来想去,遂决定回家一趟,请大夫给爷奶断过脉,确定身体无碍,孙儿才放心回学里。” 听完这番话,刘大爷先前皱着的眉,才渐渐松开,心下既受用又有些担忧,孙子孝心可嘉,奈何不知柴米贵啊! 他们干了大半辈子的活,身子好着呢,没病没痛的,哪用得着请大夫? 思及此,刘大爷忍不住教育道:“延宁这般有孝心,我跟你奶就满足了,没病没痛的请大夫来,也忒不值当了。” 刘延宁笑道:“先生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只要爷奶长命百岁,怎样都值了。” 听刘延宁这么说了,刘二叔也附和道:“延宁说得是,费些银钱,只要能换来爹娘健康,花得便值了。” 刘二叔刘三叔纷纷附和。 儿孙有孝心,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蒋氏,也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还有些心痛,迟疑的道:“大夫特意从镇上下来,这一趟要使不少子儿呢……” 刘延宁笑道:“孙儿请大夫过来,自然不能从爷奶这里拿钱,那就不是敬孝了。”说罢,刘延宁低头从袖兜里掏银袋。 仗着自己身板小,趴在窗户底下偷听的刘青,到这时才松了口气。 亲哥面面俱到着呢,解释如此到位,连请大夫的钱都准备了,别说刘大爷和蒋氏心底受用,就是刘家几个叔叔,对他这举动也挑不出毛病来。 可见她还是白操了一回心。 虽是这么想,刘青到底没有离开,仍将自己缩成一团,趴在底下竖起耳朵来听着。 蒋氏拿着银袋,却没关心刘延宁银袋里有多少钱,只关切的问道:“每月给你的花费也不多,别是为了省钱,短了吃喝和纸墨罢?” 刘大爷也忙叮嘱道:“念书费脑,该吃的得跟上,别累垮了身子,书本纸墨,该买的也得买,家里虽不宽裕,也不至于要你省这个银子。” “爷奶请放心。”刘延宁一面把银袋悉数递给蒋氏,一面解释道,“数月前,先生为我引荐了一项营生,为那新开的文明斋书肆抄书,因是先生引荐的,掌柜甚是公道,只是孙儿没忍住又多买了两本书,才剩下这些了。”说到最后,刘延宁还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家里不能给你多买几本书,你自个儿赚的银两,多买些书也好,都说看得书越多越有学问。”蒋氏一边宽慰刘延宁,一边接过银袋,打开一看却委实吓了一跳,“这么多?” 蒋氏目测银袋里有两贯钱还不止。听到蒋氏报数的其他人,也都被吓了一跳。 刘家十几二十口人,省吃俭用,一个月能攒下一两贯铜板,已经很不错了。 刘延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出手就是两贯钱,如何叫他们不震惊? 蒋氏惦着手中的银袋,又看着刘延宁的手,满是心疼的道:“延宁为了攒下这些铜板,也不知收了多少罪。说到底还是奶没用,不然你只一心念书,哪还需要担忧这些俗事。” 刘大爷一直看着蒋氏手中的银袋,沉着脸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好半响才叹着气道:“延宁啊,家里虽然困难,可也没到叫你操心的地步。你在书院只管念书便是,明年下场再考个功名出来,就是咱们老刘家祖宗保佑。我跟你叔他们再苦再累都值了。” 刘三叔平时不爱说话,只附和自家二哥四弟的,这会儿也忍不住开口了:“爹说得是,延宁念书就行了,可别把功夫费在这上头,耽误了学业。” 刘延宁忙解释道:“请爷奶和叔放心,我抄书并未耽误学业,抄一遍书比读许多遍都管用,反倒是巩固,况且我都是完成了先生布置的学业之余,才抄一抄书,顺道还能练字。” “抄书倘若真如你说得这般好,别人为何都不去抄?可见还是耽误功夫的。”刘大爷的古板固执在这个时候体现无疑,无论刘延宁解释得多么靠谱,他就是摇头,“以后别浪费这个心力了,家里还不缺这几个铜板。” 刘大爷的话刚落音,蒋氏便搂着银袋喜滋滋的道:“延宁明年童试的盘缠还有些紧缺,有了这两贯钱,倒是尽够了。” 被老妻啪啪打脸的刘大爷脸色黑了黑,仍端着大家长的威严,继续道:“这次便算了,明儿回了书院,延宁你只管用心念书,可知否?” 刘延宁朗声回道:“孙儿定全力以赴,不让爷奶失望。” 刘大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蒋氏紧握着钱袋,转身要回里屋藏好,刘青一个机灵,连忙弓着身子,踮起脚尖一溜烟跑了。 正端着菜刀切菜的大丫瞧见刘青一溜烟进了门,原先端出去的菜也没在手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忙放下手中的刀,朝刘青挥了挥手:“二丫,过来。” 刘青不明所以的走到大丫跟前:“怎么了?” 大丫神秘的凑过来,低声问:“屋里头爷奶和大哥他们在说啥?” 刘青一脸懵懂的摇头:“你说什么?” “别装了。”大丫翻白眼,“你跑出去好一会儿,不就是去外边偷听了吗。” 比起十四五岁、略有些八卦爱好的大丫,刘青算得上是老油条,只嘿嘿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大丫瞅了她好几眼,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不由埋怨道:“你真没劲,难怪小芳姐她们玩都不爱带你。” 刘青脸皮厚着,好似没听到大丫的抱怨一样,跑出去把落下的菜端了进屋后,又凑到大丫跟前:“还要我做啥?” 蒋氏还在屋里头,油盐都被她锁柜子里,炒不了菜,两个姑娘把该洗的该切的都弄好了,大丫才支使着刘青:“二丫,你去喊奶过来炒菜,不然时辰该晚了。” 大丫虽然在蒋氏跟前受宠,在不苟言笑的刘大爷跟前,也是大气不敢出的,事实上刘家的孩子,除了刘延宁,其他不论孙子还是孙女,见了刘大爷都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刘青明白大丫的小心思,心里也担心刘延宁那边,闻言便点头道:“我这就过去。” 大丫看着刘青毫不迟疑的背影,忍不住在心底想,还是她娘说得对,二丫从小又蠢又呆,哪里会一下子变聪明?刚才定是她想多了。 再说刘青刚走到屋檐下,正巧瞧见红光满面的蒋氏从里头出来,方才大夫替她和老头子仔细把了脉,说他们身子健朗,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她倒没奢望长命百岁,只要阖眼之前能看到自家长孙金榜题名,像戏文里唱的那样蟒袍加身,她就死而无憾了。 蒋氏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了刘青也没一惯的冷脸,只道:“二丫在这儿?正好随我进去看大夫,你大哥惦记你,非要让大夫给你也把了脉才放心。” 刘青连忙道:“奶,姐叫我来请您过去掌勺,怕时辰迟了耽搁午饭。” “不急,你先随我进屋罢。”蒋氏扯了刘青的手臂,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进了堂屋。 ☆、第五章 刘青半推半就,被蒋氏扯进了堂屋,一时间好几双眼睛盯着刘青。刘青琢磨着从刘家人跟前旁敲侧击,打探出来的原身性格,连忙闪身,怯生生躲在蒋氏后头。 刘大爷见状摆了摆手,道:“二丫也是大姑娘了,去里屋让林大夫瞧罢。” 林大夫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倒不必避什么嫌,没想到蒋氏却格外殷勤,又扯了刘青一把:“走罢,奶陪你进去,不用害怕。” 刘青心说她本来不害怕的,倒是蒋氏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反而让她心生疑窦。 也不知蒋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她一穷二白,身无长物,还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也没甚可让蒋氏算计的。刘青穷得坦荡,不过面上还是一脸怯懦,踉跄着跟在蒋氏后头。 一副狼狈的样儿。 刘延宁的唇张了又合,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我随奶一道过去罢。” 刘家众人倒是没在意,刘大爷摆了摆手,蒋氏还特意放慢了步子,等刘延宁过来。 一时进了里间。 刘家早些年光景好,刘大爷夫妻睡的主屋里还摆了一对太师椅。虽然椅背只是简单的雕花,也无甚镶嵌,刘青倒也瞧得出这对椅子并不寻常。 端看那被擦拭得油光发亮的扶手,便知蒋氏平日有多爱护。 刘延宁忙请了老大夫在左侧落座。 老大夫也没推诿,直接坐了下来,手掌呈上摊开搁在中间条几上,示意刘青把手伸来。 见此情形,刘青自觉的撸起袖子,就要把手腕伸到老大夫跟前。 刚伸到一半,手却被蒋氏重重拍了一下,“啪”的一声在屋里响起,刘青的手背也红了一片。 不说刘青毫无准备,就连刘延宁也一时诧异,看向蒋氏。 蒋氏虽下手重了,倒也不是没事找事,顺势就把刘青撸得高高的袖子放下一大截,一脸嫌弃的道:“你打算叫林大夫仰头瞧你不成?还不快坐下!” 蒋氏心里也真是嫌弃,二丫也十来岁了,竟还这般冒失,别说比大丫差得远,恐怕三丫都比她有分寸。 这么大的姑娘家不懂一点礼数,也不知李氏怎么教的!蒋氏心想着待送走了林大夫,她便要拿李氏问一问,到底会不会教姑娘。 她的延宁明年就下场了,日后有了功名,有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娘和妹妹,岂不是让延宁脸上蒙羞? 刘青不是无知少女,察觉到蒋氏并非无事找茬,心里也缓了口气,只是蒋氏和刘延宁都站着,她可不敢坐。 蒋氏积威已久,刘青也不敢贸然忤逆,便将求救的视线转到刘延宁身上。 既然回不去,要在这个世界过下去,她自然得努力让自己好过一点。 亲哥看着是支潜力股,好好投资说不定有收获。 不过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更何况亲哥有示好的意思,她可不想学原主,将这份好意拒于千里之外。 刘延宁正瞧着祖母不动声色的举动,心里也知妹妹的举止过于疏忽了,祖母这是在替她掩饰。 一时也下心来,奶再不喜欢妹妹,也是亲孙女,是他关心则乱了。 刘延宁默默的收回视线,却又瞧见自家妹妹满脸无措的看着自己,印象中无甚神采的眼睛,这会儿瞪得大了,也显出些灵动起来。刘延宁从未见过自家妹子这般神色,还看出几分可爱来了,有些想笑,到底不合时宜,便翘着嘴角忍笑道:“奶叫你坐,你便坐罢。” 刘青这才老实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收了神色低眉顺眼的伸出手。 林大夫把脉的时候聚精会神,连带着蒋氏和刘延宁也一声不吭,怕打扰到大夫。 屋子里气氛有些凝重。 垂着头的刘青不由忐忑起来,这具身体该不会是病入膏肓了吧? 片刻后,林大夫才收了手,道:“小姑娘凶险之相已去,并无大碍。只是到底伤了元气,若不好生将养,只怕影响寿元。” 刘延宁闻言脸色一白,连连作揖道:“晚辈之父早亡,只这一个亲妹,断不能瞧她遭此大罪,还请林大夫费心。” “老朽自然勉力为之,延宁不必忧心。”林大夫与刘延宁竟也相识,林大夫抚须安抚道,“令妹年岁尚幼,又是后天操劳至此,温养几年便能调理过来。需忌重活,忌饥饿,老朽这里还有几幅温补的方子,待……” 林大夫的话还没说完,蒋氏连忙打断道:“有劳大夫了,咱们田里丫头还没这般金贵,大不了不叫她干重活,这药的话,您看是不是可以免了?” 刘青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蒋氏殷勤的守着自己看病,就怕浪费了钱给她抓药呢。 林大夫嘴上一顿,清明的目光看了蒋氏一眼,遂点头道:“老朽疏忽了,是药三分毒,小姑娘不喝也罢,食补也使得,用那鸡汤鱼汤……” 话还没说完,林大夫又瞧见蒋氏阴下去的脸色,再次改了口,温声道:“这时节里,也不是日日有鸡鸭鱼肉,到底难得。小姑娘若能一日三餐食鸡蛋,虽疗效慢些,假以时日,倒也能把身子调养过来。” 第4节 林大夫从医几十年,于人情世故已是老练,对蒋氏的心思摸得透彻。 寻常百姓若不是病入膏肓,一向舍不得抓药,一个小姑娘,更无需重视了。林大夫原先也没打算给刘青开药,只是看在刘延宁真心着急的份上,才退而求其次。 其实让林大夫来看,鸡蛋也不用吃的。这小姑娘长期吃不饱,才饿得面黄肌瘦,以后吃饱便行了,就像蒋氏说的,普通人家的丫头片子,金贵不起。 但延宁明年就下场了,唯一的亲妹险些出事,叫其方寸大乱,不然也不会这个当口告了假回乡,又马不停蹄的请了他下来。他若是一点嘱咐都没有,未必能叫延宁放心,林大夫思量之下,便没顾忌蒋氏的脸色,不轻不重的叮嘱一番。 刘延宁嘴唇阖动片刻,想说什么,最后到底没说出口,拱手道:“劳大夫费心了,晚辈在此谢过。” “看病救人乃老朽的职责,延宁客气作甚?”林大夫摆了摆手,一面起身一面笑道。 刘延宁见状,忙上千扶了他一把。 林大夫朝刘延宁欣慰的笑了笑,又道:“令妹此番之症虽是凶险,倒也是因祸得福,眼下还没伤及根本,便能调理过来,是以延宁也不必分心,安生准备年初下场才是。” 听得老大夫这般语重心长的叮嘱,心下只觉得奇怪,老大夫这般叮嘱,似乎不单单是对刘延宁,还有对蒋氏的提醒? 但这里还轮不到她插嘴,刘青这年头只一闪而过,连忙随着老大夫站起身,不过也不着痕迹瞧了蒋氏一眼,只见蒋氏面色有些怔忪,到底把先前的不愿收了起来。 老大夫对刘延宁和蔼,刘延宁也抱以亲近,一路扶着老大夫进了堂屋,刘家人热情的拉着老大夫不放,非要他留下来用午饭。 林大夫推迟不下,便留下来了,刘家一干男人在堂屋招呼着。 蒋氏一想到这个赔钱货的孙女以后日日都要吃鸡蛋,养的鸡只够让她吃了,又少了一门进项,她只觉得心都在滴血,不由狠狠瞪了刘青一眼,骂道:“真是个讨债鬼,还不去灶房给你大姐帮忙!” 刘青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惹蒋氏,忙点了头,一溜烟跑出了屋。 今儿的午饭倒不是蒋氏做的,索性到用午饭的时辰,主要是地里日头大,再晒下去恐怕要中暑,刘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蒋氏便量了米油出来,让几个儿媳妇自去灶房折腾。 蒋氏自个儿便关在屋子里,翻来覆去数着刘延宁给她的铜板,半是自豪半是心疼。 刘大爷一踏进屋子,见着蒋氏的动作,不由骂道:“瞧什么瞧?不就是两贯钱,还能数出花来不成!” “这可是延宁赚来的,年纪轻轻就这般厉害,谁比得上咱家延宁。”蒋氏不服气的回嘴,但碍着刘大爷威严,仍是不情不愿的收起了桌上的铜板。 蒋氏一边收拾,一边埋怨道:“延宁千好万好,偏有这拖后腿的娘和亲妹子,李氏就不说了,二丫果然应了那老道的话,一脸短命相……” 话还没说完,刘大爷急问:“二丫不好了?” 先前林大夫给刘青看了脉出来,没人主动说看诊的结果,刘大爷便也不在意,此时听得蒋氏这般说,倒有些着急了。 蒋氏知道丈夫在急什么,也顾不上抱怨,捡重要的说道:“林大夫说无事,就是伤了元气,要好好养着,叫一日三餐都给她炖鸡蛋。要我说,这丫头本来就是短命相,没得白白浪费了这些好东西,一筐鸡蛋能换不少油盐呢!” 刘大爷松了口气,想到方才与林大夫聊的内容,不由瞪了蒋氏一眼:“头发长见识短!你当林大夫这鸡蛋真是给二丫吃的呢?分明是在安延宁的心!延宁明年开春就下场,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了,舍了几个鸡蛋,把二丫养得白白胖胖的,也好叫延宁放宽了心,只管准备科考便是!” ☆、第六章 李氏忙完活一进家门,听得儿子回来了,一向很有些愁苦的脸上,都绽放了异样的光彩,像是灰蒙蒙的罩纱被揭掉了一般。 刘青也是第一次发现,她这个身体的娘,长相居然很不错。那双眼睛神采奕奕的时候,不打扮都比一般村妇光鲜亮丽得多。 只是李氏知道,儿子在堂屋陪公婆和客人说话,公婆又不待见她,定不乐意她现在进去。是以她这会儿再激动,也只能按捺着,用过午膳把客人送走后,儿子自会找空闲去屋里见自己。 李氏收拾起心情,与妯娌一起把午饭给做好。 虽说平日里灶上都是蒋氏把持,媳妇们插不得手,但做饭是当姑娘时就得练好的手艺,刘家几个媳妇也俱是手脚麻利之人,三两下便做好了饭菜。 妯娌几个先给屋里男人们上了满满一桌的菜,虽然没几样荤食,但到底是丰盛,半大的男孩也都欢呼着上了桌。 留下锅里一些剩菜,李氏妯娌几个带着各自的女儿一起对付了。 虽说女人们吃的菜盘里装不下的剩菜,但也各自留了心眼,埋了几块肉在碗底,心照不宣的捧着碗。 刘青吃到肉的时候,都忍不住想欢呼了,大半个月没开过荤的她容易吗!也真是没想到,以前挑嘴的她,有朝一日她最大的梦想,竟会是有肉吃。 其实几个姑娘都有些雀跃,四叔家的五丫年纪最小,雀跃得便更明显,满嘴油的抬头冲她娘安氏道:“娘,大哥怎么不天天回来?这样咱们就天天有肉吃了!” 安氏瞪了她一眼:“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被蒋氏宠得有些飘飘然,不大瞧得起姐妹们的大丫,这回竟也没嘲笑五丫。 不知是有吃的顾不上,还是心里也认同五丫的话。 一顿饭吃完,今日轮到三婶家收拾,三婶林氏跟三叔一样实诚,当下便冲几个妯娌和侄女们道:“延宁难得回来,爹和村长他们还有得吃呢,你们也累了半日,都回屋歇着罢,这里我来收拾。” 是的,今日的刘家很热闹,不只刘大夫一个客人,好几个德高望重的族亲和村长也都来了,当然他们也没白来,有人带酒有人带肉,算是饭资。 刘家人接待惯了,招呼得很是尽心。 往常李氏会主动留下来,替弟妹们帮忙,不过几日她藏着心事,便歉意的朝林氏笑了笑,起身领了刘青准备回屋。 二婶王氏却在旁边挑眉道:“哟,今儿这么多活计,大嫂不留下来帮帮三弟妹?到底是儿子回来了。” 王氏语气调侃,像是拿李氏打趣,配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却充满了讽刺。 自从刘延宁回来,刘家便一派其乐融融,个个都跟捡了钱一样的乐呵。难得出现一个画风不一致的人,刘青不由多看了两眼。 刘青心里头也在琢磨着,二婶这话来者不善啊,当着一大家子的面给李氏没脸,她能任由着自己身体的母亲被人磋磨吗? 李氏脸色微变,虽说长嫂如母,只是没有婆母看重的长嫂,便什么也不是,反倒是王氏自来被蒋氏喜爱,在妯娌间比她这个大嫂还气派些。 因此明知王氏有意挑事,李氏也不敢迎战,微微低了头,还紧紧拉住了刘青的手,不让她替自己出头。 刘青抿了抿唇,虽说她是想着借刘延宁在刘家的时候,替李氏立一立威。 像二婶王氏这样行为,她穿越过来半个多月,几乎隔三差五都要见一次。王氏也不知跟她娘什么仇什么怨,在人前称得上一句性情爽利,偏到了她娘跟前就挑鼻子瞪眼的。 这还算什么,刘青发现,蒋氏对李氏只要一有不满,王氏立刻上去煽风点火了,芝麻大的小事也能被她搅和成大事。 有根搅屎棍在家里,长此以往,蒋氏的嫌恶憎恨,恐怕只会越来越深。 刘青心说王氏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其他妯娌她都不敢欺负,就看在李氏没丈夫,性子又软弱怕事,任她揉捏,这才越来越张狂。 偏她初来乍到,自个儿也没本事替李氏出头。 现在好容易刘延宁回来了,当着刘延宁的面上,蒋氏也不能对李氏随意打骂,少不得公平行事。至少借刘延宁压一压王氏的气焰,王氏以后也不敢再这般肆无忌惮。 更何况刘青猜测,王氏这时候发难,说不定也存着挑事的嫌疑——虽然李氏平日是个受气包,今天儿子回来了,说不定会硬气一回,与她争一争。 就凭王氏那张利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沉默寡言的李氏哪里说得过她?挑事的脏水儿指不定都泼到李氏身上,她半点不沾。 这会儿李氏确实不能接话,但她不一样啊。她身体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见母亲受了气站出来很正常。一旦跟小辈吵起来,王氏再能搅和,便也落了以大欺小的下乘。 只是刘青想得很好,李氏紧紧拉着她不放,她也只能放弃了这个打算。到底她初来乍到,或许看事不全面,万一李氏有别的用意呢? 刘青只能抿了抿唇,学李氏的样子垂头不作声。 见母女俩又是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王氏心里未免失望,眼底又闪过一丝不屑。 都说了林氏实诚,也没让李氏尴尬,连忙接话道:“就这点事,我忙得过来,大嫂和二嫂都回去罢。” 安氏也附和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王氏一眼:“延宁难得回来,大嫂心里激动也正常,二嫂也是当娘的人了,哪里会不知?” 王氏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虽然当了娘,可没有个出息的儿子日日在书院念书,倒真不知大嫂的心情。” 说罢,王氏也不再搭理众人,冷哼一声便出了灶房。 “大嫂也别介意,二嫂就是这性子。”安氏细声安慰李氏,笑道,“好容易忙完了,大嫂带二丫回屋歇一歇罢,下午还要下地呢。” 李氏尴尬的点了点头,与林氏打过招呼,便同安氏一起出了灶房。 刘青自然紧随其后,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王氏那番话,恐怕不单纯是与李氏有过节在找茬,听着倒更像是心里不平衡。 想想也是,王氏最大的儿子,也就是这具身体的二哥刘延林,小名叫大林,就比刘延宁小一两岁,也算是青壮年了,每日跟着大家下地,晒得黝黑发亮,与文质彬彬的刘延宁比起来,还真是云泥之别。 花钱供着难别人念书,自个儿子却只能跟着他们刨地,王氏不平衡也是人之常情。 难怪对着刘家人,安氏都是闷不做声,只当出气筒,好像矮了他们一头一样。 到底是刘家所有人齐心协力供她儿子上学,她已是得了天大的好处,如今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 思及此,刘青十分庆幸自己没有一意孤行,她真要闹开来了,李氏确实能立威,只怕也给了不愿意出资之人借口。 母女俩一回屋,李氏忙关上了门,便拉了刘青坐下,一声声问:“你大哥回来了?几时回的?你可见到了他,他近来是胖了还是瘦了?” 刘青心知李氏心切,一一回道:“大哥是巳时回的,胖瘦我瞧不出来,不过气色很好,白里透红的。” 李氏忍不住噗嗤一笑,拍了拍刘青的手,嗔道:“白里透红说的是女子,你可别乱用。” 刘青从善如流的改口:“那大哥就是风度翩翩。” “我们二丫还知道风度翩翩呢。”李氏难得心情这般好,打趣了刘青一回,才收起了面上的笑意,颇有些愁绪的道,“听闻你大哥今儿还请了镇上的林大夫过来……可是给你看病?” 刘青点头道:“大哥说主要为爷奶看看,顺便给我也瞧瞧。”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没事,也不用喝药,就是叮嘱奶每顿都给我炖完鸡蛋。” 李氏脸色微变,勉强笑了笑,摸着刘青的头道:“你没事娘就放心了。” 刘青自然知道她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不过她现在还是少不经事的孩子,也不好表现得太成熟,便索性扯开了话题:“娘,那个林大夫认得大哥?我听见他对大哥叮嘱了好多回,要大哥安心在书院备考。” “你又忘了?林大夫是林夫子的族叔,你大哥开蒙便拜在林夫子门下,林夫子对你大哥亲如子侄,连带着林大夫对咱们家也颇为照拂。不然以林大夫的声望,除非大户人家他会亲自上门看诊,咱家可请不动他的大驾。” ☆、第八章 明明自己和儿子中间隔了一个位置,就是留给女儿的,女儿偏偏往她身后挤,李氏不由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先前还整日缠着我问你哥呢,怎么你哥回来,连喊一声都舍不得?” 李氏这话倒不假,刘青刚穿越过来那会儿,旁敲侧击的打听过刘家很多事,刘延宁这个唯一的亲哥,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 不过李氏可能一心沉浸在兄妹俩终于亲近起来的喜悦中,只记得刘青问刘延宁的事,不记得旁的了。 李氏对面的少年听到这番话,眼睛也明显的亮了起来,目光转到刘青身上,满脸的期待。 刘青仍躲在李氏身后,冲刘延宁眨了眨眼睛,并不为自己这把年纪还装可爱感到羞耻,很不见外的道:“哥哥定不会怪我的。” 刘延宁此时见着自家妹子,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哪里舍得怪罪,眼底满是笑意的道:“妹妹近来性子要活泼开朗许多了。” “可不是。”如今一双儿女都在跟前,李氏再无平日的郁气,脸色更是平和,朝刘青笑道:“你奶喊你出去做什么了,这么高兴?” “奶喊我过去吃鸡蛋羹,可香了,就是奶没给搁点盐,味道有点淡。” “你还想搁点盐呢?小馋鬼。”李氏戳了戳刘青的额头,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柔。 小女儿鬼门关里走一遭,现在性子越来越活泼了,在人前还是那般胆小,到她跟前却是撒娇淘气都会了,母女俩这些日子感情与日俱增。 对于女儿的亲近,李氏心里自然欢喜。 第5节 刘青连忙抱住李氏的手,讨好道:“我想带回来给娘吃的,只是奶在旁边盯着,不让我回来。” “傻孩子,你奶给你煮鸡蛋,想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你可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我知道。”刘青认真的点头,“奶对我可好了。” 李氏忍不住戳穿道:“是鸡蛋羹好吃罢?” 刘青不高兴的嘟着嘴,抱着李氏的手臂晃了两下。 刘延宁只看着母亲和妹妹的互动,眼神温和,心里更是柔软成一片,爹已经去世,母亲和妹妹性子又柔弱,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自然要肩负起责任。 只恨他太过无用,连念书都是爷奶和叔父们资助,家里的寡母和幼妹更顾不上,如今妹妹性子变得活泼,还能把娘哄得开怀,他心里如何不欣慰。 刘延宁舍不得打破这美好的时刻,看着刘青滚到李氏怀里撒娇,把李氏哄得眉开眼笑,他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多大年纪还这般闹,快起来。”天气酷热,李氏被刘青磨出一身汗,不由轻轻推了她一把。 刘延宁如梦初醒,想起自己回来的用意,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李氏道:“妹妹瘦弱,林大夫说是饥饿劳累所致,不好生将养,恐怕有碍寿元。家中境况我也知道,前些日子替书肆抄书攒了些钱,娘拿着,倘若家中顾不上,手头有银子,也不会饿着您和妹妹。” 听到儿子说“有碍寿元”,李氏是真被唬了一跳。 她的命不好,娘家父母早逝,没给她留下一个兄弟姐妹,好不容易嫁给了大郎,大郎也英年早逝,外边都说她命硬,克死了爹娘不够,又把大郎克死了,婆婆这么多年对她仍是满怀恨意。 她以前不信命,可说的人多了,她也难免害怕,女儿上次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就已经让她心惊胆颤了,生怕被他们说中了,她克完丈夫又来克女儿。 好容易女儿从鬼门关回来,林大夫又说有碍寿元。 什么叫有碍寿元?难道她女儿真的天生短命相,享不了福? 李氏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如果这一切真是因为她…… 刘青把李氏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着急,想开口宽慰,又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成熟懂事,被李氏和刘延宁看出端倪来。 好在刘延宁心思细腻,刘青看得出来,他哪里看不出来?连忙宽慰道:“娘别担心,林大夫说妹妹身子弱,但是没伤及根本,现在好好养着,活到七老八十不成问题。” 李氏心里的苦,从来不肯让儿女担心半分,方才是因为一时突然没了方寸,此时已经调整过来,明知道儿子是在安慰自己,李氏还是勉强露了个笑意,点了点头:“延宁说的是,咱们二丫是有福气的。就等着你考个功名,当了官,以后你妹妹就是官家千金,福气还在后头呢。” 说罢,李氏顺手接过刘延宁递过来的荷包,接到手里一看才吓了一跳:“这么多?” 刘青眼睛一亮,连忙凑过去瞧:“多少?” 李氏正盯着手中的银袋发懵,并未回答刘青,倒是刘延宁看着妹妹小财迷的样儿,忍俊不禁的道:“不多,也就半吊钱。” 刘青都想吹口哨了,看不出来,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哥哥,居然还这么能赚钱。 如果是刚穿来那会儿,她还真不清楚半吊钱的分量,如今都待了这么久,该摸清的也摸清了,哪里会不知道,这半吊钱都够管刘家老老小小好几个月的吃穿用度呢! 重点是刘延宁给了蒋氏两吊钱,还能留下四分之一,塞给李氏备用,这份心性和周全,也不是一般少年能做到的。 刘青抬头看了刘延宁一眼,心情归结成一句话,大概就是——少年,我看好你哟! 李氏自丈夫去世后,手头就再没摸过这么多钱,又是毫无经济来源的儿子给她的,震撼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跟烫手山芋似的,连忙把钱塞回刘延宁手里,又叮嘱道:“你爷奶和叔父他们供你念书不容易,这钱虽然不多,也是你的一片心意,合该拿来孝敬他们。我跟你妹在家中,吃穿用度都有,这钱也使不上。” 李氏心思清明,到底没让刘延宁把这钱攒下来自己用,一家人省吃俭用供儿子念书,自家儿子该孝敬的也得孝敬。 更何况她也知道公婆的性子,对她和二丫再苛刻,确是一心一意对大儿子好。其实家中干活的多,每年也能攒下不少,且刘家原就是家底丰厚的,供她儿子念书还不至于如此吃力。 如今婆婆抠成这样,是为给延宁攒赶考盘缠的——明年童试就在县里考,童试过后有府试院试,那得去州府考,紧接着后边还有乡试,最后还要进京考会试。 学费都是其次,这些赶考的盘缠才是大头。 自家延宁能读书,倘若真能到进京赶考的地步,那是祖宗保佑,已是天大的好事,真要有这造化,他们就是吃糠咽菜,也得送延宁进京,不能因为穷而耽搁了延宁。 所以这钱就是给婆婆了,婆婆也舍不得用,最后还是攒起来留给延宁的。 不过最后一番心思李氏没说,只把家中境况讲给刘延宁,语重心长的道:“娘说这些不是叫你心生负担,你奶他们怕你有压力,影响到念书,所以从来不提,只是娘觉得你年纪不小了,该承担的也得承担起来,倘若连这些压力都承受不了,谈何进京考状元?” 刘青听得连连点头,没想到平时不声不响、人人揉捏的李氏,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恐怕都是穷闹的,吃人嘴软,自个儿子都靠蒋氏他们资助上学,所以面对蒋氏他们的打骂,李氏再聪慧也只能逆来顺受了。 李氏难得这般长篇大论,刘青和刘延宁都没吱声,老老实实听着她的教诲。 “你爹不在了,娘也干不了多少活,如今你能进学,还能上县里的书院,全靠你爷奶和叔父们供你。这份情谊你得知道,牢记在心,无论以后如何,得要报答他们的恩情。” “娘说的我都知道,爷奶他们那里该孝敬的,儿子并没有落下,只是爷奶和几个叔父得恩情要报,该孝顺娘的也不能少,这一份是特意为娘和妹妹准备的,您就收下罢。” 儿子坚持要孝顺自己,李氏如何不高兴,这钱却是不愿意收,只问:“你爷奶那里给了多少?” “两贯钱。”刘延宁并不隐瞒。 李氏沉默了片刻,才拍着刘延宁的手,心疼的道:“要备下这么多钱,你平日还要念书,想是受了不少苦。” 刘延宁摇头道:“儿子只是抄书而已,费些功夫罢了,还能多看看书,比起下地干活,已是十分轻省了。” “各有各的不易。”李氏抿了抿唇,又把钱袋推了回去,“你抄书不容易,这钱还是留着自个儿买书,在书院里吃点好的,你看你瘦的。” 这母子两个,一个坚持要给,一个坚持不肯收,谁也不妥协,僵持之下,刘青在旁边也看不下去了,仍不住道:“娘就收了罢,你们再推下去,天都要黑了。” “你个丫头就知道吃,不知道你哥攒这些钱不容易?”李氏以为刘青舍不得这钱,气不过拍了她一下,“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李氏没有多用力,刘青却抱着手背装可怜:“我这不是在出主意嘛,娘又冤枉我!” “出的什么馊主意?你就是自个儿嘴馋!” 见刘青努了努嘴,似乎有话要说,又迟疑着不敢说,刘延宁问:“妹妹想说什么?” 刘青捂着手腕,低头道:“奶说了,要我好好吃鸡蛋,养得白白胖胖,不让哥哥担心,哥哥就能安心念书了。” 李氏闻言一愣,嘴唇蠕动了片刻,到底没再吱声。 刘延宁摸了摸刘青的头,温声道:“妹妹说得是,娘手头有傍身银子,儿子在书院才能安心备考,您就别再推辞了。” ☆、第九章 下午,刘延宁想要跟随大部队去干活,被刘大爷严厉禁止,要他留在家中看书。 刘青仍然被蒋氏指派去菜园里拔草。 蒋氏大概是心疼那个鸡蛋,见不得刘青吃了好的不干活,还给刘青规定了任务量,道她回来要检查。 当然看在刘延宁的份上,蒋氏定的任务并不重,只要刘青不偷懒,天黑之前都能干完。 刘延宁不好忤逆蒋氏,毕竟蒋氏也的确照顾着刘青的身体,才只让她负责家中的菜园子,这会比她小的三丫都跟着大人去地里干活了呢! 然而刘延宁又舍不得妹妹辛苦,刘大爷他们一出门,他便来了后院,要替刘青干活。 “妹妹去荫下歇着,这里我来就好。” 刘青仰着头,一脸的高兴又迟疑,嗫嚅道:“可是爷叫哥哥在屋里看书……” “该看的书,我回来前已经看完了,夫子这次放我回家,也是叫我放下书本,多陪陪家人,妹妹不必担忧。” 刘青歪着头,一脸懵懂之状。 刘延宁微微松了口气,心里说不上高兴还是失落。 这次回来,家中一切仍是原样,并无多大改变。唯独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却是一下子成长起来。 许是先前大病一场遭了罪的缘故,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妹妹经过这一遭也移了性情,不再像以前那般唯唯诺诺,缩手缩脚,变得活泼了些,带着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特有的天真可爱。 作为哥哥,妹妹有这番改变,他自然也是惊喜欣慰的。 起先他也未曾多想,就当妹妹改了性子,只是中午同娘说的那番话,让他对妹妹多了一份期待,以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家妹妹还能说出那番话。 或许妹妹这遭不只是性子变活泼了,人也变得聪慧懂事了? 不过此时见着自家妹妹听不懂自己的话,刘延宁心情竟比先前还好了些。 比起妹妹早慧,他宁愿她继续懵懂下去,有他护着,不必过早明白生活之苦。 思及此,刘延宁挽了挽袖子,并不打算继续解释下去,只对刘青道:“听话,你去前边坐着。” 刘延宁先还是一副侃侃而谈,与她解释的同时未尝没有探究之意,现在又画风突变,换成了哄小孩子的语气。 刘青虽然不明白这是何意,却也看得出他眼底的心疼,揣摩着小孩子的心性,先是雀跃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迟疑的道:“可是奶叫我干活……” “只要把这地里的活干完,奶就不会怪你了。” 刘青狠狠点头,高兴的道:“那咱们快点干罢。” 说罢便弯着腰继续蹲下去拔草,根本没把刘延宁叫她去旁边休息的话听进耳里。 刘延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听到刘青在一旁自言自语的道:“哥哥回来了真好,奶都不骂人了,要是哥哥一直在家就更好了。” 听到这话,刘延宁不由把劝妹妹的话吞了回去,他想的是自己在家到底待不了几日,又得回书院,到时妹妹该干得活还得继续干,再没人能帮她。 他现在让妹妹养成了偷懒的习惯,反倒不好。 想明白关键,刘延宁也不再劝刘青歇着了,兄妹俩一时无言,沉默着埋头干活。 刘青看似很认真的拔草,脑子里却在神游,她有些忧伤的想,也不知道刘延宁听懂了没有。 她和李氏的待遇再好,也只是昙花一现,等刘延宁一回书院,她们的待遇又要一落千丈,回到以前非打即骂的地步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刘家人对她们母女改变态度,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刘延宁真要为她们好,还不如找个由头,带着她们离开刘家,一了百了。 当然刘青也知道,就算刘延宁真有这个心,眼下也没有条件。她只是为他打支预防针,倘若哪天真有这个契机,让她和李氏离开刘家,这事也只能由刘延宁提出来,才能够实现。 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完成蒋氏布置的任务。 兄妹俩拔草拔得都很认真,连大丫进菜园子的脚步声都没听见,直到大丫扬声在篱笆门口喊刘延宁,他们才恍然的抬起头。 “大哥,村口的三奶过来了,说是想请你给李根叔写封信呢!” “我知道了。”刘延宁抬起头,并不意外。 这年头日子都不好过,他们家是因为早年光景好,置下不少好田地,一家人忙活到年尾,地里的收成除了吃喝,倒也能攒下些银两。 但有些人家地不多,都不够吃喝,便会让壮年男子出去给人干活,赚些银子补贴家用。庄稼人没什么手艺,嘴巴也不会说,只一身蛮力,大多是去大户人家,给人当长工。 请得起长工的人家,大多都在县里,或是州府,离家远不说,主家规矩也多,自然不能想回家就回。家里头担心,也只能托人送信送过去,问一声平安。 但村里头识字的有,会写字的还真不多。早些年因着刘延宁在县里林夫子那儿开蒙,被林夫子一番夸赞,村里有些人家眼热,跟着送了小子一道去私塾。 可这些小子都不是读书的料,没过两年不是自己不去,就是被林夫子劝回来了,一个个能写得清自己的名字就算不错,写信还真是难为他们。 镇上也有能代笔写信的先生,那都是摆摊收钱的,除非没办法,否则谁也舍不得浪费这个钱,就为了写一封家信。 刘延宁是村里出了名的读书人,代人写信不在话下,落水村上下转一圈,基本上都是同宗同族,沾亲带故的自家人,更何况刘延宁读书,村里帮衬他们家的也多,如今代村人写一封信,他也不可能收银子。 所以不急着写信的,基本上都攒着等刘延宁回来。刘延宁虽然远在县里,但是逢年过节,能回来的也都会回来。 第6节 如今刘延宁也习惯了,每次回家,总要空出半日到一日的功夫出来,帮村里人写书信。 刘延宁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又对旁边的刘青笑道:“妹妹也回随我回屋歇歇罢,等给三奶写完信,咱们再回来干活。” 刘青摆摆手,一脸憨厚的道:“就剩一点了,我干完再回去。” 刘延宁瞧见剩下的活确实不多了,又想到三姑六婆请他写信时,一惯唠叨,一封信至少要写两页纸,今儿要是多来两封信叫他写,还不知要写到什么时候。刘延宁便只能作罢,拍了拍刘青的头:“行,你干完手头的就回屋,别累着了。” 亲哥对自己亲近,刘青当然没意见,但他用沾满泥土的手摸自己的头发,刘青就不能忍了。亲哥也不行。 刘青毫不客气拍掉刘延宁的手,皱眉道:“哥,你手上脏死了,把我头弄脏了,待会儿又要洗头了!” 自家妹妹愁眉苦脸的样子,刘延宁都觉得可爱无敌,正想趁机再摸两下,冷不丁听见大丫在旁边笑道:“二丫,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爱干净了?昨儿刚洗的澡,今儿还洗,小心奶又骂你糟蹋水了。” 刘青简直想哭,大热天的,天天在地里干活,还不允许洗澡,这是什么世道! 刘延宁还是没忍住,又摸了把刘青的头,才温声道:“无妨,等你忙完了,哥给你烧水洗头。” 交代完刘青,刘延宁才随大丫一起回了屋。 大丫从小就知道同刘延宁亲近,在他跟前比原身这个亲妹妹活泼多了,一路只听得她清脆的声音。 “大哥,奶说过几日请隔壁的大花姐教我绣花,大花姐从小跟她娘学刺绣,手艺可好了,绣的帕子荷包能拿去镇上的铺子换钱呢!我到时候请大花姐教我做荷包,绣几根竹子荷花啥的,听说读书人喜欢这个,再打了络子,给大哥系在腰间,跟那些富家公子一样,可好看了!” “好。”刘延宁眼神微闪,旋即逝去,拍了拍大丫的肩,温声道,“大哥就等着大丫的荷包了。” 大丫得到鼓励,兴致更加高昂了,认真的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学,争取让大哥在童试之前,戴上我做的荷包!” ☆、第十章 刘延宁在家里待了三日,说是第四日一早,跟车把式大牙叔说好了,坐他的牛车进城。 这几日刘青委实过上了幸福的日子,跟着亲哥吃上了有油水的饭菜,每天还有鸡蛋羹吃,蒋氏也不再对着她和李氏指鸡骂狗了,刘延宁还借着自己要洗澡,每次都给刘青烧满满一桶热水,让她每天都能痛痛快快的洗到热水澡。 即便刘青心里住着一个成年人,这会儿也舍不得刘延宁走了。 刘家人也俱是依依不舍,刘大爷还特意叫蒋氏做了两个下酒小菜,晚饭过后,爷几个支着桌子到院子里,借着月光一面喝酒,一面说话。 天是黑了,往常这个时候都回了各自的屋躺着,今儿却谁也没回屋,都搬了椅子长凳,坐到树下乘凉,一边听着男人们聊天。 最小的几个孩子也不消停,在院子里玩起了捉迷藏。 刘青最近过得如鱼得水,也释放了些许天性,跟年纪差不多的姐妹们说不上话,跟几个小的堂弟堂妹倒玩得上来。 这会儿刘青被几个小家伙磨着去玩老鹰抓小鸡,这还是她教他们的,也一直都是她当老母鸡。 夜间虽然比白天凉快些,温度也没低多少,刘青不想刚洗的澡又玩出一身汗,陪几个小家伙过了把瘾,便一本正经的忽悠道:“天这么黑,老鹰和小鸡都回窝里睡觉了,咱们不能再玩这个了。” 三丫四丫年纪跟刘青差不多,都是三叔家的,姐妹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忙完活喜欢跟着大丫。刘青跟大丫玩不来,倒是最小的堂妹五丫,这几日俨然成了她的跟屁虫,她说什么是什么,此时五丫头一个响应,道:“那咱们来玩捉迷藏!” 几个小男孩也没想那么多,有得游戏玩就高兴了,欢呼一声,开始改玩捉迷藏。 刘青趁黑溜了,蹑手蹑脚的回到李氏旁边,跟她挤在狭窄的小凳上。 李氏回头,轻轻戳了戳刘青的额头,低声道:“跟三五岁的五丫小七他们都玩得来,你也是越长越回去了。” 刘延宁一心二用,同长辈们聊天的同时,也把自家妹妹的举止尽收眼底,不由的抿唇笑了笑,冷不丁听见王氏的声音在对他道:“延宁啊,你大妹也是个大姑娘了,一直大丫大丫的叫,到底不好听。你书读得多,二婶想请你给她取个好听的大名,你看可行吗?” 王氏在刘延宁面前,一贯是慈爱的长辈,刘延宁对她也尊敬,闻言连忙道:“取名乃大事,还得爷奶和二叔二婶做主,侄儿不敢托大,不过二婶既然发话了,侄儿便为大妹想几个名字,以供二婶参考。” “好好好。”王氏忙不迭点头,她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王氏心气高,自家大丫是精心养着的,又有延宁这个堂哥,自然同村里那些女孩不一样,就等着延宁明年下场,考个功名上来,她家大丫也能说个好亲事,最好嫁到城里去,往后就是城里人,吃香喝辣。 是以,王氏自然也不允许女儿像村里那些个姑娘一样,取的名字都是花啊红啊,俗气死了。 她女儿一定要取个配得上身份的大名才行。 刘延宁略一沉吟,便道:“侄儿如今想到几个,大妹可以叫笑妍,希望她的未来人如其名,常伴欢笑;或者叫‘清欢’,有道是人间有味是‘清欢’……” 刘延宁一面说,一面也察言观色,见王氏抿着唇没吱声,便知她都不满意,想了想,又道:“或者叫雅琴……” 这边还没说完,王氏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刘延宁,道:“这个好,雅琴,有雅又有琴,一听就很风雅,爹和娘觉得呢?” 刘大爷本就不在意孙女的名字,又是刘延宁取的,自然只有好的份。蒋氏倒是在嘴里念叨了两句,最后一拍手,笑眯眯的道:“雅琴好听,这么风雅的名字,咱们大丫合该嫁进大户人家。” 其实蒋氏大字不识一个,哪里知道什么叫风雅,心思同王氏差不得,听着名字里带着雅字,又有琴,这年头会弹琴的都是风雅之辈,自然觉得这名字风雅无比,比前面那些什么笑什么清的好听多了。 刘延宁对此保留意见。 虽然这儿姑娘取名字,都是因为长大了要准备说亲,不过大丫还是跺了一下脚,娇嗔一声:“奶又埋汰我!”然后转身小跑着回屋了。 刘青看得津津有味,冷不丁被李氏掐了一把腰。 李氏在刘青耳边低声道:“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屋歇着,别明儿起来又赖床。” 刘青心说她穿越过来这么久,除了一开始那会儿还没适应,最近哪里赖床过。不过也知道李氏这是支开自己的借口,接下来的话题不适合她听了。 再不乐意,刘青也只能跟上大丫的步伐,躲回自己屋里。 王氏又问了一圈,自家丈夫满意,妯娌也都说好,便喜滋滋的点头道:“就这个了,辛苦延宁了。” “举手之劳,二婶何必客气?再说侄儿只是建议,做决定的还是二婶。”刘延宁笑道,“要说还是二婶眼光好,雅琴这个名字,再适合大妹不过了。” 王氏心里也觉得女儿是有大造化的,被刘延宁一捧更觉得开怀了。王氏心说大侄子是读书人,有眼光有见识,他都说大丫适合这名字,保管错不了,她家大丫,噢不雅琴,以后定能嫁进大户人家,当穿金戴银的少奶奶! 刘延宁见长辈们这会儿都开怀,心神一动,颇为感慨的道:“光阴飞逝,印象中大妹还像小时那般喜欢跟着我,如今都长成大姑娘,可以说人家了。二妹比大妹就小了几个月,轮到她也快了。” 蒋氏闻言愣了一下,恍然道:“延宁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二丫也十几岁了,她平日瘦得跟猴儿似的,真叫人注意不到。” 王氏听到刘延宁把话题转到刘青身上,本能觉得不好,只是她刚请了刘延宁给自家女儿取名,这会儿也不好拉下脸来说他亲妹子的坏话,便只故作无意的笑道:“二丫那丫头性子野,跟五丫他们玩得都开心,可见还没长大呢,要我说啊,三丫看着都比她早熟。” “可不是,比起大妹,二妹还跟个孩子似的,真没想到她也这般大了。”刘延宁好似不知王氏的心思,竟笑着附和她的话,说完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先生叮嘱我,这趟回了家,年前就别回来了,安生在书院念书,过了年要准备下场,更是忙乱,顾不上二妹,倒不如趁着今日给大妹取名,也一道为二妹取了,省得日后再费心一道,不知爷奶何意?” ☆、第十一章 王氏当下就想反对,取名不是重点,重点是姑娘确定了大名,就要准备着相看人家了。 她知道,自家女儿出挑归出挑,可这份出挑也远不能让她嫁去城里,真正能依仗的,还是大侄子这层关系。 倘若大侄子明年考了功名,老刘家跟着水涨船高,自家女儿也能挑个可心的婆家。 可说到底,大侄子也只是侄子,平日里关系再好,跟亲生的到底差了一层。 别看二丫瘦不拉机,人也瞧着懵懵懂懂,比她女儿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是两个姑娘一同说亲的话,对方首先考虑的,还得是二丫。 谁让二丫才是刘延宁的亲妹妹呢! 王氏心气高,都打着把女儿往城里嫁的主意,自然不会让自家女儿被一无是处的二丫比下去,脑子飞快的转着,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让刘延宁不坏了自己的好事。 “二丫自个儿还一团孩子气呢,不必急着取大名,等延宁明年考完秋闱,有大把的功夫好好琢磨,是也不是?要我说啊,延宁还是早些休息,明儿一早要起来进城,要是不休息好,回了书院岂不是受罪?” 蒋氏一拍大腿,赞同的道:“还是老二家的考虑周全,延宁明儿天没亮就要起床,可不得好好休息?” 说着,就要招呼刘延宁回屋睡觉。 倘若是先前,刘延宁也不明白,自家二婶为何这般不愿意他给妹妹取名。他会顺着二婶的话茬,把重点往自己妹妹上扯,也是因为前日大堂妹拉着他说学刺绣的事,才让他恍然大悟。 大堂妹从去年开始已经不下地干活了,平日跟着祖母和她娘做些针线和灶上活,以前他妹深想,前日才明白,大堂妹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祖母和二婶这是在为她日后出门做准备。 刘延宁不免联想到自己妹妹,比大堂妹也小不了一岁,大堂妹去年便准备起来,今年也该轮到自个妹妹跟着学习了。 本来这种事都是祖母和母亲决定,用不着他来插嘴,他也私下问过母亲,却只得到母亲的摇头苦笑,说是要他安心念书,不用管家中的事。 他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事关妹妹的前程,他怎么能不管? 刘延宁一开始只当祖母把对母亲的怨恨,也迁怒到妹妹身上,所以不肯为妹妹谋算。现在知道是二婶在极力阻止,祖母并未放在心上,刘延宁反倒松了口气。 只要祖母还愿意管妹妹,他便放心了。 至于二婶的心思,刘延宁不是不清楚,更不好置喙长辈。只是二婶心高气傲,对家中只供他一个人,不供大林念书一事破有怨气,如今满腔希望都寄托在大堂妹身上。 可是身为局中人,即便他自负这些年书并未白念,也不敢保证明年下场,就一定能取得功名。县里人才济济,还容不得他一个黄毛小儿放肆。 刘延宁知道,无论他明年能否取得功名,大堂妹和亲妹的亲事都该定下来了。倘若他有功名在身,于两位妹妹而言便是锦上添花,尤其是亲妹,有他护着,即便德言容功差些,大概也能说门称心如意的亲事。 但假日他明年考不中,妹妹接下来说亲,便全靠她自身的条件。 相看姑娘,都是要找干活麻利懂事的,二婶都知道,早早便叫自家女儿学这些,偏想着法子不肯让他妹妹学。纵是叔父们对他再大的恩情,他又岂能眼看二婶为了一己之私,生生耽误妹妹的未来? 刘延宁打定主意要在回书院之前,把自家妹妹的事搞定,便摆了摆手,笑道:“孙儿在书院都是亥时入睡,已成习惯,这会儿就是躺床上,也睡不着,还不如多陪爷奶说会儿话。” “还是延宁有心。”蒋氏也舍不得孙子,还想多看会儿呢,听得刘延宁这般说,更不勉强了。 “妹妹的名字,爷奶和娘可有想法?” 见刘延宁又把话题拉回来,王氏蠕动了嘴角,最后还是不甘的将话咽回去。 她自信在婆婆面前很有些话语权,几个妯娌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但还是比刘延宁差些,更何况家里几个男人,对刘延宁的话几乎言听计从。现在刘延宁把问题抛向这两老,已经不是她插嘴的了。 王氏有眼色的闭了嘴,也头一次对刘延宁产生了怨怼,心想这小崽子也是喂不熟的,他们这些人累死累活供他读书,小崽子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他妹妹。 “你给大丫的名字就取得很好,二丫的名字也给你取了罢。” 刘大爷一发话,蒋氏和李氏自然忙不迭的点头。 刘延宁其实早就想过妹妹的名字,正是因为想得太多,迟迟确定不下来,这次一回家倒是临时有了主意。但刘延宁也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沉吟了半响,才道:“妹妹的话,不如就叫青青吧。妹妹这次大病一场,希望她能像青草一般坚韧、茁壮,并且健康。” 刘大爷和蒋氏没什么意见,李氏在嘴里念了两遍“刘青青”,眼神也渐渐发亮,抬头看了刘延宁一眼。 王氏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她先前还担心刘延宁藏私,把好名字留到他亲妹妹身上,结果现在刘延宁给二丫取的名字,也就比那些花啊翠啊的好一些,比她女儿可差得远了。王氏心里头自然高兴,心说不就是一堆杂草吗,也就大侄子读书读傻了,才会希望自己妹妹像杂草一样。 只是王氏没高兴太久,给刘青取了名字的刘延宁,下一件事就是拜托蒋氏,而且是颇为郑重的起身向蒋氏作揖道:“奶,孙儿这次回来,发现妹妹年岁不小,却仍是一团懵懂,比同龄的大妹差得远了,让孙儿深感不安。大妹如今都要学刺绣做荷包了,妹妹恐怕连针都不会拿,这般下去,妹妹日后还如何说亲?孙儿恳请奶日后辛苦些,教一教妹妹,不期待她多能干,只要能学到奶的一半,就够她受用一生了。” “延宁这是作甚?”蒋氏连忙伸手去扶刘延宁。原本刘延宁开口,又是合情合理的事,蒋氏更没有不应的,何况刘延宁这番话还把蒋氏高高捧起,原来自己在大孙子心里这般能干,蒋氏心里舒坦,也没什么不情愿的,当下笑道,“二丫也是我孙女,她到这个年纪,我能不好好教她吗?你尽管放心念书,家里头的事还不用你操心。奶给你保证,等你下次回来,二丫就变成懂事的大姑娘了!” 刘大爷也在旁边点头,一脸严肃的道:“延宁啊,你奶说的是,家里有我们呢。再说调/教二丫那是你奶做的事,犯不着你费心。” “孙儿知道。”刘延宁笑了笑,这会儿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爷奶平日干活已是辛苦,倘若不是妹妹实在懵懂,年岁又大了,孙儿也不想让奶费神这些。” 老两口听得这番话更是心底偎贴,蒋氏拍着刘延宁的手背,笑得满是和蔼:“奶定好好教二丫,不会让她给你丢人的。” 眼前是祖孙其乐融融的画面,只王氏看得越发恼怒,虽然对刘延宁的行为并不意外,但这小崽子到底坏了她的好事,日后二丫也跟着婆婆学这些,她的雅琴就不是孙女中头一份了,婆婆再喜欢雅琴,也免不了分些心神到二丫身上。 王氏脸色微沉,心里盘算着等刘延宁走后,她定要想法子让婆婆彻底厌弃了二丫,绝不能给二丫抢自家女儿风头的机会。 许是气氛正好,之前一直没开口的安氏,这会儿居然笑道:“要我说啊,还是延宁想得周到,到底的读书人,咱们就没这样的眼光。” 第7节 安氏这番话没头没尾,却是摆明了在夸刘延宁,即便是规矩挺大,不喜欢儿媳在自己跟前乱插嘴的刘大爷,也忍不住抬了抬眼,问道:“老五家的什么意思?” 王氏一看安氏的神色,心里便直觉不好,只是公爹已经问出口,她再阻止已然来不及。 众人全都把目光看向安氏,夏夜的月光明亮,即便是院子里没点灯,安氏也能把众人的神色瞧清楚。 她也不紧张。今儿出这个头,安氏自然是考虑良久才做出的决定,自是大大方方的笑道:“爹娘有所不知,儿媳在娘家的时候,听说过好些读书人的事。好像有许多官老爷,看中了某位书生的才学品德,便会把女儿嫁给书生,成了一家人,然后一心提拔女婿。” “儿媳就想啊,咱们延宁长得一表人才,又学识俱佳,等考上了功名,多少大户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延宁?可是延宁再好,也只能娶一个。好在有二丫,二丫是延宁的亲妹妹,合该互相帮衬着,娘要是能把二丫教好了,说不定二丫还能说门好亲事,日后给延宁带来帮助呢!” ☆、第十二章 刘青不知道她回屋后,院子里发生的事,当然也不知道她在蒋氏心里的位置,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完安氏一番话,蒋氏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确实是她没想到,二丫虽然跟她娘一样看着晦气了点,但丫头都是外姓人,二丫在刘家也待不了几年,迟早要嫁出去的。 到时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甭管二丫的命硬不硬,克的都不是他们刘家人。 反倒是老五家的说话很在理,刘家不能白养这丫头一场,即便是日后要出嫁,最好能给他们延宁带来帮助才是,这也她作为亲妹妹,该要帮哥哥的。 想到这里,蒋氏不由一阵庆幸,是她没多想,险些被老二家的哄住了,差点真如了她的意,为了抬举大丫而打压二丫。 大丫确实很出挑,是她最喜欢的孙女,可到底隔了一层的肚皮,远没有二丫同延宁亲近。大丫真要说了门好亲事,要她帮衬的兄弟多着呢,延宁还不知排到什么时候。 二丫就不一样了,这么一个兄弟,李氏的娘家也没什么血亲,日后二丫得了好处,能帮衬的除了延宁,还是他们老刘家这些兄弟姐妹。 蒋氏这会儿觉得,抬举二丫,怎么算都比抬举大丫划算。更何况她虽然很讨厌李氏,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长得好,要不然当初老大也不会死活要娶李氏进门? 蒋氏以前恨李氏狐媚,迷惑了自家老大,又克死了老大,却也不得承认一点,她家老大最多算高大魁梧,可大孙子长得一表人才,就算没有满身书卷气,那也是百里挑一的秀气人儿,能生成这样肯定是因为李氏生得好。 二丫面黄枯瘦,一脸瘦弱,暂且瞧不出来美丑,但蒋氏看她的脸型和身形,也知道这个也学了李氏,好好养着,未必比李氏当年差。最重要的是好生教者二丫,别让她学了她娘的一身小家子气。凭借着这幅好相貌,定能给二丫说个能帮衬大孙子的婆家。 蒋氏心里琢磨了许久,回了屋又同刘大爷商议半宿,已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把刘青从床上揪起来,开始她的“闺秀培训教程”。 当然蒋氏没有打扰刘青的美梦,却有人一早来了刘青的屋,捏着她的鼻子让她睡不安稳。 刘青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张俊秀的脸,上边挂着温润的笑意。 虽然是亲哥,但到底相处时日不长,刘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怕自己睡姿太过奔放,吓到了温文尔雅的大哥。 “哥。”刘青慢吞吞坐起身,这才发现外头还灰蒙蒙的,李氏却已经没见了踪影,不由问道,“娘了?” “奶一早起来弄早饭,娘过去帮忙了。” 刘青在心里嘀咕,天都没亮做什么早饭,很快反应过来刘延宁今天一早进城,应该是特意给他做的,便点了点头,仰着脸问:“哥哥收拾好行李了吗,什么时辰出发?” “收拾好了,待会儿用过早饭便走。” 小姑娘刚睡醒,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又大又水的看着自己,刘延宁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笑道:“昨儿晚上帮妹妹取了大名,以后你就叫青青了,喜欢这个名字吗?” “青青?” “是啊,刘青青。”刘延宁一眨不眨看着刘青的眸子,低声道,“哥哥希望我们青青像青草一样,茁壮成长,风雨压不垮。” 刘青变成刘青青,单字成叠字,但改变不大,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刘青一开始还在心里吐槽了一下,亲哥给大丫取名字的时候,诗词张口就来,一套一套儿的,名字也都很有韵味,怎么到了她这里,还是脱不开“青”这个烂大街的字呢? 不过现在听到刘延宁的解释,刘青也不好意思继续吐槽了,仰着脸冲刘延宁笑了一下:“我喜欢这个名字。” “青青喜欢就好。”刘延宁也笑了一下,才继续道,“今儿起,奶会教你一些东西,你要用心学,有不懂的就问奶,别害怕,奶就算是骂你也是为你好。”刘延宁说着把手伸向袖中。 这个熟悉的动作看得刘青一激灵,都顾不上琢磨蒋氏怎么无缘无故重视起她来了,聚精会神的看着刘延宁重新抽出的手……中的银袋。 刘延宁自然也没错过自家妹妹财迷一般的表情,心下好笑,只是想到还有事没交代,他便没有分出心神打趣刘青,只摸了摸她的头,便把银袋递了过去。 “这钱是给你的,不必告诉娘和奶他们,要是饿了,就拿这个去换些吃的,别自个儿扛着,知道吗?” 刘青看了眼里面的数量,大概跟前几天给他们娘的铜板差不多,也有半吊钱,对一个小姑娘来说,毫无意外是笔巨款。 “奶又不让我去镇上,有钱也没处花,哥还是自个留着罢。”刘青不是是金钱为粪土,她琢磨着,刘延宁再是善财童子,蒋氏那里给两贯钱,李氏那里给半贯,她手上这些只怕是他最后的积蓄了。 而且刘青猜测,刘延宁一开始应该没打算给她钱的,李氏那一份,摆明了就是给她们母女俩准备的。否则,以刘延宁的性格,这笔钱也不会拖到离开的早上才给她。 刘青虽然不知道刘延宁为何想起这一出,但是拿着人家的“生活费”,未免觉得烫手。 “笨。”刘青的话刚落音,刘延宁又敲了她的脑袋,力道并不重,少年清澈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晌午过后,不是常有卖货郎从院门口经过吗。” 刘青眼睛一亮,原来还有卖货郎这种生物啊。 不过这钱她仍旧不能拿。高兴过后的刘青,又换上一脸迟疑,要把钱袋塞回刘延宁手上,道:“我不用,娘那里有钱呢,哥自己留着用罢。” 随后又低声嘟囔道:“要是被爷奶他们知道我害的哥没钱花,打不死我。” “你把钱藏好,爷奶注意不到的,再说哥哥手上还有钱。” 刘青才没那么好骗,立即仰头看着刘延宁:“哥哥把你剩下的钱给我看一眼。” “还不相信我?”刘延宁轻笑,端的是一派坦荡,“剩下的钱在书院,没全部带回来。” 见自家妹妹仍是一脸怀疑,刘延宁终是叹了口气,妥协了,仔细解释道:“我这次回得匆忙,刚抄完两本书还没来得及送去书肆,今儿回书院就顺便去一趟书肆,手头便有钱了。” 刘延宁说完,不由分说的把钱重新塞到刘青手里,一面叮嘱道:“哥哥这次回书院,恐怕要过年才回来,家里若有让你和娘为难的事,记得去找五婶帮忙。” “五婶?” “是。”刘延宁原先也没想这样,他知道自己能念书,除了爷奶坚持,几位叔叔也是出了大力的。 或许他们这般为他,其用心并不像爷奶那般纯粹,但恩情都是一样的,他得记在心里,日后要懂得报恩。 既是需要回报的恩情,便要注意平衡,不能厚此薄彼。因此自他懂事以来,多几个叔父的态度都不偏不倚,挑不出任何毛病,家中氛围才能一直和乐融融,没出太大的矛盾。 当然他也知道这份和谐和平衡,并不能一直保持下去,人心总有不足的时候。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日竟会来得这般快。 昨日他罔顾二婶的意愿,坚持让妹妹跟着奶学习,已经触碰到了二婶的神经,后来又有五婶那番提议,以奶的性子,大堂妹日后肯定要被放在妹妹的后边,二婶如何能忍气吞声? 可惜他久不在家,照拂不到娘和妹妹,既然五婶主动示好了,他也只能拜托五婶多多费心了。 虽然二婶强势,但他瞧着五叔五婶都是活泛之人,以往是五婶不同二婶争锋,如今真对上了,还不知谁胜谁负。 把娘和妹妹交付到五婶手上,他也能放心不少。 不过刘延宁并不打算给自家妹妹解释这些,他只希望唯一的妹妹能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便摸着她的头哄道,“五叔和五婶最喜欢我们青青了,你去找他们,他们一定会帮忙的。” 刘青点头,却没有被刘延宁忽悠过去,她观察过刘延宁在刘家的这几日的举止,算得上是一碗水端平,刘延宁对几个叔叔家不偏不倚,都是一样的亲近和尊重,怎么今天忽然就对五叔家特殊起来了? 更何况这番叮嘱,刘延宁昨天不说,前天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委实匆忙了些。 恐怕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刘青知道刘延宁交代完急着出发,便没有继续疑问下去,心想有空要问问她娘,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第十三章 刘青很震惊,一觉醒来,她竟然感受到了来自蒋氏的温暖。 蒋氏虽然一大早给心爱的孙子做早饭,但也没单独做他的,顺道给大家都煮了粥,所以送走了刘延宁,刘家其他人也被蒋氏的大嗓门喊起来吃早饭了。 此时还是清晨,夏季的早晨,太阳都没出来,可想而知有多早,刘家人已经用过了早饭,各自拿上工具,准备下地干活了。 刘青仍然被蒋氏单独叫到了一边开小灶,一碗稀到看不到几粒米的粥下肚后,又吃了个香喷喷的鸡蛋。刘青满足了,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准备去菜园子继续拔草,只是还没走出门槛,被蒋氏一把抓了回去:“你要上哪儿去?” “我去菜地里拔草啊。” “菜园子的事你别管了,帮我把灶房收拾干净了,等你大姐洗完衣裳回来,跟她一起去隔壁学针线活。”蒋氏说到一半想起什么,扔下刘青扭身出了灶房。 刘青眨眨眼睛,心说亲哥说话果然管用,蒋氏这就开始关照她了。 没一会儿,蒋氏手里拎了个东西进来,见刘青没有愣着干等自己过来,已经乖觉打水在刷锅刷碗,蒋氏暗自点了下头,老五家说的对,二丫和延宁到底是亲兄妹,哥哥那般聪明,妹妹也差不到哪里去,还算机灵。 这丫头以前那么不懂事,想来都是被她娘教坏了。罢了,她以后好好教着便是。 蒋氏这般想着,对着刘青的脸色也好了些,勉强带了些笑意,“二……不,青青。” 刘青一个激灵,险些被蒋氏这声“充满爱意”的呼唤,吓得把手中的碗都摔了,忙抬起头应道:“奶叫我?” 蒋氏没有注意到刘青手滑了一下,只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针线篮子,叮嘱道:“家里没有多的针线篮子,你这几日先用我的,改明儿镇上赶集,再托人给你买个新的回来。奶这些可是好东西,你别弄坏了。” 刘青连连点头:“我会小心的。” 蒋氏仍不放心,脸一板,威胁道:“跟你大花姐好好学,不许浪费我送的那半斤上好的面粉。要是学不好,明儿跟你娘他们下地去!” 刘青赶忙正色的道:“奶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学!” 蒋氏没功夫盯着刘青,交代完也带着工具下地去了,刘青洗了碗,等大丫,不,刘雅琴回来的过程中,又麻利的把几间屋子和院中的地给扫了,刘雅琴和三丫才各自拎着桶子回来。 虽然刘家没分家,但衣裳这么私密的东西,都是各屋洗各屋的。 二房三房因为女儿大了,能够干活,所以衣裳都留给两个女儿早上去洗;只五房的五丫年纪小,干不了活,都是安氏早早起来洗的。至于刘青不用洗衣裳,是因为就她们两个的衣裳并不多,李氏早早就洗完了,还轮不到她来洗。 其实从这一点看,李氏算是很宠女儿了。 刘青见她们回来,主动上前帮忙晾衣裳,三丫羡慕的看着她:“二姐,大姐说奶让你们都去大花姐家学绣花?” “嗯。”刘青点头,虽然很想逗一逗眼前的小萝莉,只是原身人设就是沉默寡言,她最近已经在满满改变,但也不能一下子改变太大。 只能遗憾的作罢。 刘雅琴不大高兴,她昨儿晚上听了她娘半宿的抱怨,对刘青免不了有些意见,所以她从进院子起,就没跟刘青打招呼。 此时听到三丫同刘青说话,刘雅琴忍不住了,瞥了刘青一眼,道:“那你可要好好学,太笨了的人大花姐不爱教,别到时候还连累我。” “奶也这么说呢,我会用心的。”刘青仍是一脸憨厚,表完态就不再开口了,任刘雅琴如何指桑骂槐,她都当没听见。 说到底是她得了好处。 刘青万万没想到,如今学个针线活,竟是求之不得的事。她倒没想着嫁人那么长远的事,只是体验了半个月的种地生涯,刘青才知道能学绣花是多么幸福的事了。 至于刘雅琴的阴阳怪气,刘青并未放在心上,她穿越一场,就算注定回不去,也不是为留在这里跟小姑娘争风吃醋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现在该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再有能力,最好能让李氏也过得舒舒坦坦。 顺便再想想挣钱的法子,李氏带着女儿在刘家任人打骂,说白了就是穷,自己没能力,要靠刘家人供儿子上学,还要刘家养自己母女,硬气不起来,就只能委曲求全了。 要改变李氏的生活,归根结底,还得她们母女和刘延宁能赚钱,不用依靠刘家。 刘青觉得自己亚历山大,根本没工夫搭理刘雅琴,然后在她的刻意疏忽之下,刘雅琴对她的成见也越来越深。 *** 这还得从两人一起学绣花开始。 第8节 刘雅琴以前只是会缝补衣裳,跟刘青一样,从来没学过刺绣。但她的起点仍要比刘青好很多,毕竟刘青以前都没摸过针线,且刘雅琴自认为比刘青聪明能干,她一直是刘家最出挑的姑娘,绣花当然也不例外。 哪知道刘青突然跟开窍了一样,明明以前连缝衣裳都不会,一开始拿针还总是戳到手呢,娘说她快笨死了。 没成想学了几天后,刘青竟然超过了自己,连大花姐她娘春婶,都夸刘青有天赋,尤其会配色。 除了大花姐,别的人谁都不教的春婶,竟然主动跟奶说要收刘青为徒,是那种磕头拜师的收徒,把奶高兴的,整整买了一斤的大肉送到春婶家去,当做刘青的拜师礼。 刘雅琴想到这些就气不打一处来,深深认为自己被抢了风头,要是二丫不跟着凑热闹的话,跟大花姐学绣花的人就只有她,如今拜春婶为师的人自然也是她了。 连以前只喜欢她的奶,如今都对二丫赞不绝口,做什么都喜欢带着二丫,眼里完全瞧不见她了。 娘说得没错,二丫专门生来跟她作对的! 刘雅琴以前只是觉得刘青笨,不愿意跟她玩,现在已经变成深深的仇视了,大有你死我活的架势。 只是刘青仍然没功夫理会,到目前位置,刘雅琴的仇视仍然是独角戏。 刘青知道自己并非有天赋,刘雅琴和她的原身,都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接受能力有限,但她实际都都二十一了,起点自然不一样。心理成熟是个很大的优势,最起码比起耐心细心,刘雅琴就远远不如她。 再说学刺绣是手工活,她自己和原身都不算笨手笨脚之辈,除开一开始拿针的时候不适应,之后就得心应手了。 相比之下刘雅琴那点小优势,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配色,那就更没什么了,作为一个追求时尚、喜欢打扮和搭配的软妹子,刘青对色彩自然是有一定敏感度的,更何况还花心思研究过,绣花配色自然也不在话下。 能被春婶看中收徒,刘青也很意外,她一开始还不太懂,只想着技多不压身,更何况得到消息的蒋氏和李氏,立马欢天喜地的张罗开来,也根本轮不到她做决定。 到跪下给新出炉的师傅磕头行礼,刘青才明白,这年代拜师,与她以前上学念书,意义是不一样的。 就拿新出炉的师傅春婶来说,她刘青严厉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刘青姿势不对,或者稍有懈怠,就要被春婶教训,打手背、罚加倍练习是家常便饭。 新师傅根本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被这样严厉的师傅盯着,刘青的生活开始变得水深火热,一开始还觉得绣花很简单,而现在,在高强度的练习下,刘青回家时手腕都酸胀的连碗筷都拿不稳。 就这样刘家人还一个劲的说她运气好,遇上了个好师傅,等以后出了师,好日子就来了。 回了屋,李氏一面拿了热帕子替刘青敷手,一面细细的叮嘱道:“青青啊,好好跟你师傅学,别怕吃苦。你师傅是个有本事的,大花她爹刚娶你师傅那会儿,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欠了一屁股债。你师傅嫁过来这才几年,债还清了,还起了新房子,都是你师傅卖绣品挣来的钱。所以早几年,你师傅没生儿子的时候,别说大花她爹,就是大花她奶,都没敢多说什么。” “所以自个儿有门手艺,以后能挣钱,就算找了婆家,也没人敢给你气受。” 刘青疼得直吸气,也只能咬牙点头。 要不是为了赚钱,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第十四章 晨雾笼罩下的落水村,太阳还没升起,村民已然渐渐从睡梦中起来,家家户户的院门,一扇扇打开。 有些勤快些的,屋顶已经升起了炊烟。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刘青被李氏从好梦中喊醒,也没什么脾气,发现手腕没那么痛了,还在床上滚了一圈,才高高兴兴的穿好衣裳。 推开门,李氏正在院子里剁猪草,“咚咚咚”的声音在院子里整齐有序的响着。 刘家猪栏里养了四头猪,是蒋氏的心头宝,平日出门干活前要看一眼,干完活回家,第一时间也是看家里几头猪好不好。 四头猪都是年前抱养过来的,到现在也大半年过去了,在蒋氏的精心照料下,养出了一身膘。刘家几个熊孩子有时候实在馋肉吃,就站在猪栏外边流口水,掰着手指头算什么时候过年,在他们记忆中,过年是要杀猪的,那几天他们吃肉可以吃个饱。 蒋氏确实养猪有一套,只是这年头自家吃饭都吃不饱,而四头猪越来越肥,食量也越来越大,攒的米糠根本不够用。且家家户户都养猪,乡里乡亲谁也匀不出来。 所以刘青她们堂姐妹每天傍晚都有割猪草的任务,割回来的猪草有李氏她们剁碎了,放在大锅里煮一煮,完了再加米糠拌一拌,就是肥猪们主食了。 不过刘青自从拜师学艺开始,蒋氏便做主免了她打猪草的任务,目的是叫她专心跟着师傅学手艺,别被这些小事给牵绊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雅琴对刘青的成见才会越来越深,十来岁的姑娘,从小被奶奶宠着,养成一副骄傲的性子,如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导致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以前在姐妹中的优越感荡然无存,难免生出些不平衡。 刘青趁李氏专心剁猪草,没有注意到自己,轻手轻脚的绕到李氏身后,然后直接扑到李氏背上。 李氏果然被吓了一跳,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瞪了刘青一眼:“这么大人了还冒冒失失,娘在这里用刀,你忽然扑上来,仔细切到你的手!” 刘青眉眼弯弯。这具身体正在长身子的时期,如今好吃好喝养了两个月,她又是个爱臭美的,不用下地干活了,就几乎足不出户,等闲也晒不到太阳,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起来,身上也养出了些,虽然仍瘦弱,却再不是以前那寒碜模样。 慢慢张开的五官,果然越来越像李氏,只是刘青的眼眸清澈又明亮,比李氏看着要精神许多,秀气中又带了一丝明朗大气。 蒋氏如今也都不再明里暗里的骂刘青像她娘一样晦气,甚至刘青有次听到蒋氏同人闲聊,破天荒的夸她越来越像刘延宁了。 刘青私以为蒋氏的夸赞,是建立在她“能干”的前提下的。 女儿越长越漂亮,对着这样一张盈盈的笑脸,李氏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用不握刀的那只手戳了戳刘青的额头,半是埋怨半是欣慰的语气:“你啊,越来越淘气了。” “娘怎么知道背后的人是我?” “你是从我肚子里爬不出来,我怎么不知道?”李氏说着推了推刘青,“起开,自己站好。都是大姑娘了,站没站相,瞧着像话吗!还有,你的手是不疼了?” 刘青从李氏背上下来,转动了一下手腕,笑眯眯的点头:“比昨天好很多了。” “那就好。”李氏放心了,垂下头继续剁猪草,一面道,“你师傅说了,就刚开始的时候辛苦些,等你习惯了,自然不会疼了。” “是啊。”刘青点头,深深的感叹出声,“这年头想赚钱真不容易。” “小小年纪也知道赚钱不易。”李氏忍不住又被她逗笑了,摆手道,“别贫嘴了,还不去洗漱?你奶估摸着也该做早饭了,快去帮忙打个下手。” 蒋氏答应了大孙子教刘青的,自然不会食言,只是平日做饭的时候叫一句刘青,叫她在旁边大下手,能不能学会全看她自己。 反倒是刘青拜师后,蒋氏的态度也一下子变了,刘青从旁听生一跃而成蒋氏的重点照顾对象,灶上的活,从切菜到炒菜,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刘青。 为了让刘青尽快上手,蒋氏有时候炒菜一些青菜,也不怕浪费油盐,直接交给刘青练手——要知道满打满算,她也才跟着蒋氏学了两个月做饭,跟着蒋氏一年多的刘雅琴,到现在都还没得到实践的机会,可见蒋氏却是在用心培养刘青了。 听了李氏的话,刘青乖乖去了灶房,蒋氏正在洗锅,回头见她进来,便道:“快去洗漱,洗完过来淘米。” “好。”刘青脆生生应了,趁蒋氏没注意,从她的宝贝盐罐里偷了点盐,就着盐水,拿废旧的布条擦了擦牙齿。 没办法到了这个时代,或许富贵人家有专门刷牙的工具,在饭都吃不饱的农村,能每天用清水漱一次口就算讲究了。 蒋氏把家里的油盐,看得跟命根子一样,刘青也只在运气的时候能偷到一点盐漱口,大部分时候还是清水擦牙。 擦了牙,又仔细洗了脸,井里打上来的清水,带着一股子凉意,刘青最后一丝睡意也被冰没了,一身清爽的跑回灶房。 蒋氏已经舀了小半盆米放在台上,等着刘青去洗。 小半盆米就是刘家今天的口粮,看着不少,可刘家人口多,几个主要劳动力更是饭量大,这点米远远不够吃。所以蒸饭的时候,蒋氏都会倒一半泡发好的大豆,也就是黄豆下去一起蒸,这分量才勉强够刘家人吃饱。 刘青麻利的淘好米,蒋氏已经把锅里的水烧开了,正好接过盆子把米倒下去煮,刚沾湿的米,底下还有一些黏在盆子里,刘青有眼色的从锅里舀了半勺热水,蒋氏看她一眼,满意的点头,刘青便将水小心的倒进锅里,蒋氏捧着盆,晃荡几下,便把盆上沾的少许米随着热水一起倒回锅里。 蒋氏手执铁勺,在锅里一下下搅拌着,一面叫刘青注意柴火,一面讲解道:“煮米的时候不能偷懒,要时不时的搅拌,否则很容易黏到一起去。” 刘青点头,脸上写满了求知欲。 这样的学生,当老师的也有成就感,蒋氏略显刻薄的嘴角弧度,也稍微柔和了一些,道:“煮好了,你去把笸箩拿过来。” 刘青熟门熟路的取了笸箩,架在木盆上放好,蒋氏便将煮得半熟的米舀到笸箩里,竹编的容器难免有些缝隙,水正好从缝隙中流到盆中,滴滴答答的水声甚是清脆。 蒋氏没有把所有的米都舀上来,锅里还留了一小撮,数得清的米粒在大半锅米汤里飘着,少得可怜,待蒋氏又将切好的红薯倒进锅里,少得可怜的米粒更看不到了。 刘青知道蒋氏是在煮稀饭。 这里没有电饭锅,米饭没办法直接煮熟,只能先在锅里煮得半生不熟,等做饭时,再用木桶蒸熟。这大概是最传统的木桶饭了吧。 刘青把滴干水的生米饭挂在钩子上,村里人没有白天锁门的习惯,来串门的不只是大人和熊孩子,还有猫狗,怕这些畜生糟蹋粮食,煮好的生米饭,家家户户都是这么高高挂起来的。 还能以防熊孩子捣乱,一举多得。 煮粥就没必要一直盯着了,蒋氏盖上锅盖,叮嘱了刘青一声:“看着锅里。”便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蒋氏又回了灶房,手里拿了个碗,里面装了些腌好的萝卜干,这是下稀饭的小菜,另一只手里紧紧握着个鸡蛋。蒋氏一进屋,便把鸡蛋递给刘青:“洗干净埋在生米饭里,一会儿就焖熟可以吃了。” 粥煮熟的时候,趁早去田里干活的大人,也都扛着工具回来了,如今正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田里的庄稼熟了,都忙着收稻谷,但是天气仍然热得慌,饶是最吃苦耐劳的庄稼人,在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也不敢下地干活,怕中暑。 所以大家都起早摸黑的,趁着天还不热,能多干一点是一点。 去河边洗衣裳的刘雅琴和三丫先回来一步,李氏喂完猪,又打扫了屋子,便帮着两个侄女在院里晾衣裳。 刘青在堂屋里摆好碗筷,盛了一碗碗粥放在桌上散热,听见动静,又哒哒哒跑出去打水。 刘大爷一进院子,就有清凉的井水给自己洗漱,不由畅快的淋了一脸,对着没正眼瞧的孙女也有了些笑意,刘大爷问刘青:“在你师傅那里学得如何?不许给你哥丢人!” “师傅昨儿还夸我进步很大呢!”刘青这两个月潜移默化之下,刘家人也慢慢接受她越来越开朗的性子,她也摸到些刘大爷的脾气,刘大爷虽然重男轻女,但也不至于把孙女当仇人,偶尔在他面前说笑几句,他并不会介意。 前提是要顶得住刘大爷面无表情的压力。 刘青不是真正的小孩,当然不会被一个脸色吓到,如今她越来越敢同刘大爷说话了。这会儿刘青就瞪大眼睛,不服气的道:“等着罢,我再练些日子,就能像师傅她们一样赚钱了!” 刘大爷还没表示,刘青身后的刘二叔闻言,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拍了拍她的头:“我们二丫有志气!” “二叔,我改名了,要叫青青。”刘青抿唇,听出刘二叔语气里都是满满的打趣,却不得不继续装小朋友,一本正经的娱乐大众,“二叔放心,等我赚了钱,会孝敬您的,还有三叔和四叔。” ☆、第十五章 用过早饭,刘家人并没有歇着,都抓紧时间下地干活去了,连几个熊孩子都瞬间跑的没了踪影。 乡下的孩子放养惯了,一到白日就呼朋唤友,也不知道在外边疯什么,一到饭点也不用人喊,准时就回来了。 大人们也都放心得很。 院子里就剩下刘青和刘雅琴,她们姐妹虽然不用下地干活,家里却是有任务的,最近农忙,男人女人干完活回来都恨不得累瘫在地上,家务活几乎都是她们姐妹俩做。 刘青便主动对刘雅琴道:“大姐,我们洗了碗筷,就去大花姐家罢。” 虽然现在是农忙,姐妹俩的教程却没有断掉,原本像她们这样半大的姑娘,有条件的便都没有再下地干活。至于刘青的师傅春婶,却是因为自个儿能赚钱,并不需要下地干那些粗活,她丈夫就算一个人忙不完,也更宁愿花点钱请人帮忙。 所以刘青仍然是跟在她师傅后头。 刘青主动打招呼,刘雅琴却没有领情,她冷哼一声,转身进了自己屋子。 端的是一派冷艳高贵。 刘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这位大姐了。 没一会儿,刘雅琴从屋里出来,大概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关门,好好的木门被她弄出了哐当大的动静。 刘青正弯着腰在井旁打水,并没有抬头,眼角余光依稀看到纤细的身影从身旁掠过,带起一阵清风。 打了水上来,刘青看着高高堆在木盆里的锅碗瓢盆,到底没有喊住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院门的刘雅琴。 今天早上轮到她娘李氏留在家里喂猪,李氏为人勤快,趁着煮猪草的空隙,还把院里屋子都收拾了,也因此她现在的任务少了一项,只需要洗碗。 第9节 刘雅琴不留下来帮忙,倒也无所谓了。 刘青没功夫跟小姑娘计较,利落的挽起袖子,把锅碗瓢盆刷干净放回灶房,又收拾了井旁的木盆和水桶,才回她和李氏的屋子,拎着针线篮子出了门。 她师傅的家就在刘家隔壁,隔了一堵墙,只是这年头院子都建的很大,刘青仍是多走了好几步路,才走到她师傅院门口,刚踏进院子,穿着半新鹅黄布裙的女孩便朝她招呼道:“青青,你可算来了。” 刘青刚点了头,冲女孩露齿一笑,一道清澈的声音已经插/了进来:“雅琴过来的时候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我在家洗碗呢。”刘青笑道,虽然她不跟刘雅琴计较,但是抛下她在家干活,一个人先来大花姐家,也是刘雅琴自己做出来的事,她犯不着为别人遮掩。 一眼瞥到安坐在椅子里的刘雅琴,已经变了脸色,刘青点到为止,话锋一转,道:“再说师傅没放我的假,我哪里敢不来?要被师傅拿戒尺打了。” “你小声些,我娘在屋子里呢。”说话的是大花姐。 大花姐比刘青大了好几岁,正是待嫁的大姑娘,婚期已经定了。大花姐以往虽教着刘青她们刺绣,跟这些十来岁的小姑娘却并无多亲近,可能是刘青如今是她娘的徒弟,与外人不同,她对刘青便亲厚了许多。 刘青顿时一脸害怕的表情:“完了,要被师傅听见了。大花姐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大花姐忍不住噗嗤一笑,拍了刘青一把,嗔道:“别装了,我娘喜欢你还来不及,何曾骂过你?” 说罢,又道:“行了,进去里头罢,别让我娘久等了。” 在刘青师傅家学刺绣的,除了他们刘家两姐妹,另外还有五六个姑娘,加起来都能组成小型的培训班了。但是能跟着师傅学的,也就刘青一个了,其他人都是跟大花姐学个皮毛。 就算是这样,村民们也都心满意足了,对大花姐家十分感激。这年头,手艺讲究的是传承,富贵人家或许把女红当成闺秀必备课程,但对勉强仅够温饱的穷苦百姓,这便是能够吃饭的家伙,不是随随便便能学到的。 在这十里八村,相看姑娘,条件也大多是会过日子,对于针线活,能缝补衣裳,缝制新衣裳便尽够了,若哪家姑娘会刺绣,即便不是精通,那在婆家跟前也是很加分的。 落水村以前没有会刺绣的,大花娘是唯一一个,好在她也不藏私,人家拿着精面、鸡蛋等谢礼,请她帮忙教一教刺绣,她都不会拒绝。 以前是大花娘亲自教,现在大花年纪也大了,手艺也十分出挑,大花娘便把这些都交给女儿,自个儿只顾埋头刺绣。 这么多年,能被大花娘看中收为徒弟,倒也只刘青一个。 许是因为家里人多口杂,大花娘再不藏私,自己的手艺也不想叫随便什么人偷学了去,不然这收徒就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其他人都在堂屋学习,只刘青,一惯被师傅拉进主屋教导。 登堂入室什么的,刘青已成习惯,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进屋子先恭恭敬敬的朝师傅行了个礼:“师傅。” “坐吧。”摇篮里睡着刚满周岁的小家伙,师傅压低了声音,朝刘青招手。 刘青也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来到她师傅跟前坐下。 师傅也没有叫刘青立即开工,先问了她情况:“昨儿可用热巾子敷过手?” “敷了。”刘青点头,不等师傅继续问,自觉的回道,“比起前几日,今天手腕已经好了很多,没那么疼了。” “那就好。”师傅也满意的点头,安慰道,“学刺绣,首先就要能吃苦有耐心,手艺都是一点点磨出来的,你现在手腕会痛,是因为刚刚开始练,等习惯就不痛了。” “况且你这还是好的,你大花姐五岁就跟着我学,刚开始的时候手都是红肿的,我也没有因为她痛就让她歇几天,这东西不能停。别看你师傅我绣了几十年的花,现在要是歇个几天,再把活计捡起来,手上功夫照样变得迟钝。” “我知道。”刘青一脸受教的表情,“哥哥说过,做什么事都要坚持,一鼓作气,中途不能断,一断就捡不起来了。” “就是这个道理。”师傅脸上露出了笑意,“你哥到底是读书人,说的话跟咱们都不一样。” “哥哥是聪明,不过牛牛也不差啊,我听说牛牛抓周的时候抓了一本书,以后肯定要考秀才当大官的!” 牛牛是刘青师傅儿子的小名。 没有人会不高兴别人夸自己孩子,刘青的师傅听到刘青这番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刘青知道自己可能比真正的小姑娘多了一些耐心和努力,却远不到拿天赋来说事。再说这年头会一项营生不容易,有手艺的都藏着掖着不让人偷学了去,就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而且她师傅还有亲女儿,更不缺继承衣钵的后人。 哪里就缺她这个徒弟了? 自从在她娘那里听到师傅的儿子抓周的事,刘青便隐隐有些猜测,她师傅真正看中的,恐怕不是她。 刘青自己很能理解,她师傅自己有能力赚钱,刚嫁过来的时候婆家一贫如洗,如今靠着她师傅的手艺,他们家已然成了落水村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家里起了青砖瓦房,名下有几十亩上好的水田,租赁出去,就算一家人坐着不干活,凭这些租子也不愁吃穿。 生活衣食无忧了,追求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她师傅现今老来得子,两口子当宝贝看着,小家伙也争气,在满岁宴上抓到那么个前途无量的东西——刘青记得她娘说过,亲哥当年抓周那会儿,也是紧紧抓着一笔杆子,谁哄都舍不得放下。蒋氏灵光一闪,领着大孙子去算命,算命的瞎子说这孩子是文曲星下凡,天生的状元命,天花乱坠一通,把蒋氏唬得一愣一愣的,回来同老爷子和刘大爷商量,还在世的老爷子当场拍板,砸锅卖铁也要送这孩子去念书! 所以供刘延宁上学,除了是刘大爷夫妻坚持,还有老爷子的遗愿在内,这个时代最讲究孝道,怕地底下的老祖宗怪罪,刘家几兄弟也不大敢忤逆去世了的老爷子。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刘青很能理解她师傅的追求,有心把儿子培养成才,自然想跟整个村子唯一会念书的刘延宁打好关系,对方是前辈,以后她儿子有什么不懂的,也方便开口请教。 再说她师傅虽然有私心,但教她也是一丝不苟,认真负责,她没有理由不尊敬。 人有自己的追求,并不是什么坏事。 “牛牛以后能有你哥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师傅抿着唇笑了,眉眼彻底舒展开来,轻声道,“你昨儿绣的东西拿来我瞧瞧。” ☆、第十六章 刘青没想到,她都没告刘雅琴偷懒,把活都堆给她干的状,刘雅琴先同她娘说起她的不是来了。 “娘,刘青青太坏了!我不就是没等她,先去了大花姐家吗?她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坏话,要是大家真信了她的话,以为我在家经常偷懒不干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王氏对这个女儿的看重,比两个儿子也差不了多少,闻言便炸了:“这臭丫头居然敢做这种事!走,娘帮你讨回公道去,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你的坏话,败坏你名声,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刘雅琴大概自己也有些心虚,不敢对峙,便扯了扯王氏的衣摆,低声道:“娘,咱们这么跑过去她肯定不认的,她现在嘴巴可能说了,奶也更信她的话,不听我的……” 王氏心疼自己的女儿,拍着她的肩柔声哄道:“雅琴啊,这事可不能算了,你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名声真要被她给败坏了,那可了不得!你奶就算再偏心,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仍护着她的。” “我不要。”知母莫如女,刘雅琴把刘延宁搬出来,“要是真闹大了,大哥回来也不好看。” 王氏果然还是忌惮刘延宁的,闻言便叹了口气,咬牙切齿的道:“你大哥那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他能念书,咱们出了多少力?累死累活替他攒钱,就他娘和妹妹那样,能赚几个钱?他倒是孝顺,咱们对他再好也瞧不见,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亲娘和亲妹妹。罢了,谁叫人家有出息呢……” 抱怨了刘延宁一通,王氏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面无表情的道:“至于二丫那个臭丫头,给我等着,娘找着了机会,定让她脱一层皮下来,敢败坏你的名声!” 刘雅琴听到她娘不会放过刘青,这才满意了些,想了想,又皱着眉道:“二丫最近越来越风光了,不仅是奶喜欢她,上回我还瞧见爷和爹都在同她说笑。” “那丫头说要赚大钱的那次?”王氏冷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拜了师傅就真当自己了不起了?以为刺绣真是那么容易学的事呢!” “就她这样也敢说赚大钱,等下辈子罢!” …… 刘青觉得很忧伤,她只是出来上个茅房的,却很意外的听了一场墙角。 不过对于王氏话里话外的怨恨,她既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刘青一直知道,王氏对他们母子三人怨念在心,不然也不会明里暗里的针对她和李氏,而且自从她跟着师傅学刺绣以来,李氏平日指桑骂槐的主力炮火,已经从她娘转移到她身上了,可想而知,王氏平日针对的不是她娘,她根本对他们一家三口都有意见。 可是刘青怎么也想不通,平日里小打小闹的矛盾也就罢了,王氏这么深切的恨意,到底是从何而来? 到底是一家人,住在一起即便有些摩擦,也远没有到怀恨在心的地步。她能想到王氏对自家最大的不满,就是出力供大哥念书了。 可话又说回来,王氏到底嫁进刘家十几年,单凭着她替刘家生儿育女这一项,刘家也有她的地位。她要真的不能忍受供刘延宁读书,尽管舍了脸皮闹翻,刘大爷就算再强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真的妻离子散,最后还是要向她妥协的。 因此王氏还真没必要为这个对他们埋下仇恨。 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还有,她师傅明明就是靠着刺绣这门手艺发家致富的,攒下如今这些家业的,可见刺绣是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怎么如今她想靠这个赚点钱,到王氏嘴里就成了异想天开? 刘青不觉得王氏那么信誓旦旦的语气,仅仅只是出于对她的偏见,王氏那般肯定,必定有她的理由。 接下来干活的时候,刘青的心里也一直琢磨着王氏的话,多少有些魂不守舍,好在晚饭后她只需要收拾碗筷,再洗干净大铁锅,给大家伙烧洗澡水便是了。刘青分分神也能应付。 刘青思前想后,夜里睡觉的时候,还是半真半假的拉着李氏抱怨道:“娘,我不喜欢大姐了。” 家里舍不得点灯,李氏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窸窸窣窣的爬上了床,随口反问道:“跟你大姐闹矛盾了?” “反正她也不喜欢我。”刘青这几个月装小孩子赌气的语气,已经炉火纯青了,嘟着嘴抱怨道,“前天她自个儿偷懒,不干活就跑去师傅家了,我一个人收拾了东西才过去,大花姐就问我为什么去晚了,我说实话在家干活,大姐就不高兴,刚才还跟二婶告我的状,说我败坏她名声。” 李氏轻轻拍了拍刘青的背,夜色太黑,看不清她的神色,刘青只听到她声音依旧柔和,丝毫未变的问自己:“那你二婶怎么说的?” 刘青抿了抿唇,有些迟疑。虽然她觉得李氏嘴上不说,对王氏的心思应该是明白几分的,但她又怕自己说了,李氏一个忍不住同王氏闹起来,她们母女在刘家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待遇,恐怕又要打回原形,连带着刘延宁都难做。 “青青?” “我说了娘不要生气……”刘青吞吞吐吐的道,“二婶很生气,说要撕烂我的嘴,被大姐拦住了,然后二婶又抱怨了大哥,说大哥喂不熟,心里只有咱们……” 刘青的话刚落音,明显感觉到李氏呼吸重了一度,她不由跟着忐忑了一下。她虽然比原身年长这么多,可是家庭氛围和学校关系都相对单纯,她还从没做过这种类似于搬弄是非的事。 夜色宁静,李氏迟迟没有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刘青主动打破沉默,她闷闷不乐的道:“娘,我以后好好跟师傅学,努力多赚点钱,咱们搬到县里去,跟哥哥一起住!” 李氏的手搁在刘青头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头皮,仍然没吭声。 刘青带着些许赌气的意味,继续道:“大哥读书的钱我也会赚,不要他们出!” 李氏叹了口气,宁静的夜里,这声叹息十分明显,也显得越发沉重。但她还是温柔的安抚着刘青:“傻孩子,想什么呢?你二婶一惯嘴上说的难听,心还是好的。再说家里做主的是爷奶,你哥念书的钱有他们想办法,还用不着你操心。” “娘只希望你学好好手艺,有一技之长,以后嫁了人,自个儿也有底气,不至于受人欺负。” 平心而论,李氏的愿望简单却也务实,要供一个读书人,那就是无底洞,笔墨纸砚样样要钱,别说这么小的女儿想太多,就连她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靠刘家。 刘青点了点头,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要赚钱的决心。 没有经济来源,寄人篱下就只能任人揉捏。 *** 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刘青照例送走了大部队,同刘雅琴一起分工合作。自从上回刘青当着好多姑娘们的面说了大实话,刘雅琴怕自己在村里的形象不保,之后倒没有再高冷的把家务活全都推给刘青做。 只是刘雅琴仍然不搭理刘青,两人洗碗的洗碗,扫地的扫地,井水不犯河水。 刘青现在也没心思跟刘雅琴打招呼,她以前当小姑娘性子有些骄纵,偶尔给她几个冷眼,她也不大爱计较。 但是昨天听了那场墙角,刘青觉得刘雅琴不仅仅是性格问题,人品也有问题,因为不喜欢她就这样隐瞒事实,搬弄是非,甚至还倒打一耙,这样的人她招惹不起。 两人相顾无语的干完活,各自回了屋子去拿针线篮。刘雅琴出门的时候,再一次把自家屋门关得震天响,瞧见刘青的眼神,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高高仰着头,先刘青一步出了院门。 刘青索性再放慢些脚步,一前一后的到了隔壁。 大花姐见刘雅琴进来都没动,瞧见刘青过来,便起了身,上前牵了刘青的手,道:“青青,我爹娘带牛牛去大舅家喝喜酒,下午才回来,今儿上午我先教你。” 刘青昨天回家之前,她师傅就说了他们要去喝喜酒的事,虽然并不惊讶,刘青还是诧异的看了大花姐一样:“大花姐教我当然好了,只是我姐她们怎么办?” “没事,我两头跑跑就行了。”大花姐拉着刘青的手往里头走,一面笑问道,“我看你和雅琴脸色都不好,怎么,又闹矛盾了?” 刘青知道她平日里不同刘雅琴计较,更让对方觉得她热脸贴冷屁股是应该的,今天她居然没有主动求和,自然不高兴了。 刘雅琴不高兴,她还不乐意呢。刘青打定主意不再惯着她这臭毛病,听到大花姐的问话,嗓门也不遮掩的道:“她整日对我没个好脸色,好像我欠她似的,我干嘛要给她好脸色。” ☆、第十七章 第10节 自从刘青正式拜师后,大花姐对她的态度便瞬间变了,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刘青是磕过头的徒弟,已经算是大花姐的自家人。 再加上刘青嘴巴甜会哄人,没有妹妹的大花姐,还真有些把她当自己妹妹对待了。 大花姐性子本来就温柔可亲,对刘青更多了一丝长姐才有的纵容,刘青也乐意跟这个温柔的大姐姐相处,跟着大花姐学刺绣不但心理上轻松许多,偶尔她说笑几句,大花姐也不会责备她不务正业。 刘青绣到一半,瞧见大花姐从她师傅针线篮里找着什么,好奇的拎着篮子凑过去看了。 “大花姐,这是什么?” “我娘前儿托人从县里买了些新式绣样回来,我看看有没有容易些的。”大花姐见刘青好奇,便随手递了一张给她看。 正处于初级入门的刘青,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绣样还要买?” “我娘同镇上林家布庄的掌柜娘子相识,要卖给她家的绣品,不用花钱买绣样,直接从她家拿了让人登记便是。不过我娘说那些绣样太过老式,才托人去县里带,这新式的镇上还没有,到时候绣了送去林家布庄,掌柜娘子给的价钱也会高出许多。” 看来师傅还是很有生意头脑,难怪这么能赚钱。刘青暗暗点头,看着手中的绣样,又问:“那这绣样一张要多少钱?” 大花姐侧头,朝刘青比了个数字,刘青震惊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这么贵?” “这还是我娘在县里也认识熟人,又经常买,一张还便宜了一个铜板。” “这也太贵了,或许第一张绣样比较难得,要请真正有功底的人画出来。可是剩下的图,只要找稍微会作画的人临摹一下,一张绣样估摸着一刻钟都用不到,就卖这么贵,他们的钱也太好赚了……” “临摹?”大花姐诧异的看了刘青一眼,想到她哥是读书人,应该是从她哥那里听来的词语,便不在意,笑道,“我不知道容不容易,但是会作画的,都是读书人,可不太好请,更何况笔砚也不便宜,这价钱也还好了。” 好吧。刘青闭嘴了,想到这还是个没有普及教育的时代,同时又深深的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学个美术,再不济会书法也行,再从她哥那里求支笔过来,现在就可以靠画绣样发家致富了啊! 刘青一边痛心疾首,一边把绣样还给大花姐,凑上去问:“这些你和师傅几日能绣完?” “我娘不大绣这个,她最近是在练手,过些日子要绣屏风了。” “绣屏风?” “对啊。”大花姐仔细的解释道,“用我娘的话来说,绣这些帕子,都是小打小闹,先锻炼着,真正赚钱的,还是绣屏风,我娘绣一副屏风,就能赚好几两银子,够我们家一年的吃用了。” 因为刘青是正经拜过师的,对于自个母亲赚钱的途径,大花姐便毫不隐瞒的说了,看着自家娘新收的小徒弟一脸崇拜的表情,大花姐心里也为她娘感到骄傲。 骄傲完了又难免有些沮丧的道:“只是我娘说我火候远远不够,先接些简单的绣品磨一磨。” “你的火候还不够?”刘青有些绝望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大花姐从五岁跟着师傅学刺绣,现在已经学了十几年。 就这还火候不够的话,那她想靠绣花赚大钱,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绣屏风跟绣别的可不一样,繁琐又细致,最好不要出一点错,若拆换的次数太多,很是影响品质。我娘还是在怀牛牛之前绣过屏风,现在两年多没碰那个,心里也没底,才绣些别的练手。”大花姐说到这里,又笑道,“不过再等几日,你就能见到了。” 刘青大受打击,忍不住把自己的心声问了出来,大花姐笑着拍了下她的头:“年纪轻轻,性子还真急。” 许是想到刘青母女也不容易,便安慰道:“快别想这么多了,你才十三岁,还能在我娘身边学个三五年,以你的聪慧,很快便能上手。日后即便不跟着我娘学,你也能自个儿琢磨出来。何愁赚不到钱?” 刘青忧伤的看了大花姐一眼,未来那么远她还没功夫去想,但眼下就非常急需赚钱啊! 难怪王氏那么信誓旦旦的不看好她,果然这年头赚钱都不容易。 靠绣花赚钱的梦想破灭了,刘青只能开动脑子想别的法子。 当然该努力学习的手艺,还是不能松懈,虽然学习的时间漫长一些,但以后出师了,就能够靠手艺吃饭,一辈子不愁。 刘青很快把心态调整过来,认真完成手头大花姐交给她的任务。 很快便到中午了,回来给大家做饭的蒋氏,经过大花姐家门口,顺便扯着大嗓门喊两个孙女:“雅琴,青青,回去做饭了!” 刘青不敢耽搁,也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忙站起来,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对大花姐道:“大花姐,我先回去了,今儿师傅都不在家,你中午就到我家吃饭罢。” 大花姐笑道:“表姑婆一早就来说了,叫我中午去她家吃饭。” 刘青知道大花姐的表姑婆是师傅的远房表姑,师傅能嫁到落水村来,就是她保的媒。因着这层关系,师傅与这位表姑也很是亲厚,至少她日日在师傅家学刺绣,便看到大花姐表姑婆隔三差五就过来串门。 因此刘青也不坚持,只道:“这回便算了,下回师傅不在家,大花姐一定要去我家吃饭。” “好。”大花姐拍了拍刘青,道,“快回去罢,别让蒋奶奶等久了。” 刘青因为跟大花姐客套,耽搁了功夫,出了院子已经没看到蒋氏和刘雅琴的人影,她拎着针线篮子匆匆回自家,正见蒋氏和刘雅琴捧着许多菜到井边,蒋氏看了刘青一眼,道:“雅琴把菜洗了,你进来烧火。” “好。”刘青清脆的声音应道,先将篮子放回自己屋,再出来就听见蒋氏问,“听说你师傅今儿不在家?今儿岂不是没学到东西?” 刘青觉得蒋氏这话问得有些微妙,不知道是真关心她有没有学到东西,还是怀疑她今天在隔壁偷懒? 不过她能确定,蒋氏一回来就问这个问题,显然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 想到这里,刘青一只脚都踏进灶房了,还是回了一下头,正好对上刘雅琴没来得及收起的笑容。 刘雅琴没想到刘青这个时候还有功夫看自己,吓了一跳,竟慌乱的垂下头去,等意识到自己没必要心虚,再抬起头的时候,刘青已经进了灶房。 “师傅是不在家,但是她特意交代了大花姐教我,大花姐可厉害了,都能绣了帕子去镇上卖。” 蒋氏先前听刘雅琴说,刘青的师傅今天不在家,不知道刘青待在她师傅屋子里做什么,还有些担心这丫头刚上进几日,懒筋又犯了。此时听得刘青解释,才放心下来,“整个落水村,也找不到比你大花姐更能干的姑娘,小小年纪就能帮着家里挣钱。你要是能学到她一半,我们也就省心了。” “我确实比不上大花姐能干,但是哥哥说了,勤能补拙,只要我多努力,以后也能挣钱,孝顺爷和奶了!”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蒋氏也不免俗,被刘青哄得露了笑意,嘴上却道:“我和你爷还不用指望你,只要你自个儿争气,学一门好手艺,以后别拖你哥的后腿就行了。” 一边洗菜一边竖着耳朵听灶房里的动静,却迟迟没听到奶骂刘青的声音,刘雅琴不由一阵失望,奶真是越来越偏心了,这样都不责怪二丫。 刘青烧开了蒸饭的水,蒋氏并没有急着把饭甑放下去,而是先拿铁勺舀了一盆开水出来,对刘青道:“去我屋里的茶几上,把茶叶拿过来,你爷他们回来正好能喝一碗茶解暑。” “好。”刘青哒哒哒跑去蒋氏的屋子,驾轻就熟的把包茶的油纸包都拿了过来。 刘家人,或者说这里的人都有喝茶的习惯,也不怎么费钱,刘青听说后山就有野生的茶树,清明前后采摘回来,放到铁锅里炒干了,用防潮的油纸包起来,每天泡一小撮,够吃到明年了。 蒋氏已经把饭甑放下去蒸了,接过刘青递过来的茶纸包,伸手捏了一小撮,一边盆里扔,一边对刘青讲解道:“茶叶不用放太多,多了会有苦味。” 刘青点点头,忽然灵光一闪,问道:“奶,解暑的话喝点凉的不是更好?” ☆、第十八章 蒋氏已经转过身去切菜了,听到刘青的话,头也不回的问:“什么东西凉?” “绿豆汤啊,煮熟了放些汤,沉到井水里凉,下午干活的时候,我给大家送过去,又能解暑止渴,还能填肚子呢!”刘青本来只是福至心灵,现在说着已经想流口水了。 蒋氏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糖可是精贵东西,哪能这么糟蹋?” 刘青心头闪过一阵失望,挣扎道:“奶,这可是一年中最辛苦的时候,过年还要吃好的呢,你们这么累,怎么能不补一补身子?不然您盯着,我就放一小勺糖,咱们家里还有晒干的桂花,扔一把桂花干下去,也很香甜的,吃的好了,干活才能有劲嘛!” 蒋氏和刘大爷都权威惯了,即便是她最宠的刘雅琴,也不敢这么缠磨撒娇,此时对缠功一流的刘青,倒有些无可奈何了,无奈道:“就让你试一次罢,要是太糟蹋东西,以后就别想了。” 刘青没想到峰回路转,蒋氏也有改变主意的时候,顿时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奶放心罢,我一定好好弄,爱护粮食!” 蒋氏倒也有自己的用意,既然打定主意要培养这丫头,以后好嫁入高门,除了绣花,灶上的活计自然也要精通,虽然她觉着这丫头想的都是歪门邪道,什么都比不上填饱肚子重要,但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不愁吃喝,说不定就对这丫头那些心思感兴趣呢? 她不懂那些,倒不如放手让这丫头去试试,真要让她琢磨出一些对有钱人家胃口的东西来,以后也多一个砝码。 得了蒋氏松口的刘青,生怕蒋氏忽然改变注意,中午觉也顾不上睡了,刷干净锅碗瓢盆,便烧火准备煮绿豆汤。 几个熊孩子没事的时候,喜欢扎堆凑到刘青跟前,此时见刘青忙活起来,也不乐意回屋睡觉了,一个个偷溜出来,队伍整齐的围在灶前,三叔家的小五在熊孩子里年纪最大,流着口水带头问刘青:“二姐,这是在做什么?” “当然是做好吃的。”既然熊孩子们主动送上门来,刘青也不客气,使唤着他们烧火的烧火,洗绿豆的洗绿豆。 平日里恨不得上房揭瓦,谁也管不住的熊孩子们,被刘青捏住了七寸,乖乖跟着她忙前忙后。 火烧得大,绿豆汤很快煮熟了,特有的清香味传出来,小五连忙指着锅对刘青道:“二姐,熟了。” “还不够。”刘青探头看一眼锅里,轻轻拨开认真玩火的小七,弯下腰去撤出几根柴出来,火势一下子降下去。 绿豆其实在农村并不稀罕,因为产量高,开一块地随便种种,也能收到几十上百斤的绿豆。 但这时代的主要粮食还是稻谷,豆类产量高却没市场,要么就是太便宜种了不划算,就连税粮也不要豆类,所以多半还是自家种了自家吃。 但刘家这两年收成好,家里条件差是差些,却还不到用杂粮当主食的地步,一斗大米里头掺一斗豆子的吃法,刘家还吃得起。 刘家的豆子吃不完,不然蒋氏这么个节俭到抠门的人,也不会同意刘青拿粮食来练手。 绿豆不稀罕,绿豆汤自然也不是稀奇的东西,只是庄稼人没那么多讲究,吃食只要煮熟了便行,煮出来的绿豆汤往往是一半绿豆一半汤,绿豆的味道都没煮出来,带着一股青涩味,又舍不得放糖,当然不大好喝。 但刘青上辈子最喜欢喝绿豆汤,尤其爱把绿豆熬得烂烂的,用勺子一戳都能成为绿豆沙的程度,就算不放糖都好喝。 小火慢慢熬着绿豆汤,里面的水大概越煮越少了,隔着锅盖,一阵阵绿豆特有的清香传出来,几个熊孩子已经忍不住在流口水了,瞪着一双双大眼睛,看着刘青把火熄了,将热腾腾香喷喷的绿豆汤乘出来。 刘青将准备好的桂花干洒下去,又放了一勺糖搅拌均匀,回头瞧见几个孩子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现在还不能吃,都回屋睡觉去,睡完起来就能吃了。” 因为有吃的吊在前面,熊孩子们也听刘青的话,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各自的屋。 刘青把绿豆汤用桶装着,小心放进井水中,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睡午觉,经过蒋氏屋子的时候,还在门外打了声招呼:“奶,汤已经弄好了,你们出门干活的时候,从井里提起来就行了。” 蒋氏一般都不睡午觉,这会儿正坐在椅子里纳鞋底,闻言便应了一声:“行了,你去睡吧。” *** 从这日以后,刘家添了一道茶余饭后的甜点——绿豆汤。 而刘青也从厨房打杂小妹,升级成为蒋氏的副厨,除了偶尔有荤食、或者稀罕的菜,蒋氏怕被刘青糟蹋了,宁愿自己上,大多数时候,她都只在一旁指挥,看着刘青拿着铁勺挥汗如雨。 刘青每天顶着刘雅琴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心里真觉得当副厨没什么意思。 天气这么热,以前她打下手的时候,好歹还有抽空给自己扇风乘凉的时间,现在要炒菜一边还要控制火势,因为蒋氏说她以后出了门,未必有人在她做饭的时候跟着打下手,她都学会一把抓。 此举直接导致刘青每次炒完菜,都要流一身的汗。还没办法偷懒。 明明一点都不幸福。 中午,小憩过后,刘青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拎着针线篮子出了屋。 此时外边正是炎炎烈日,刘家院子里静悄悄的,都在好眠中。 刘青本来也能睡到下午两三点,等太阳没那么烈了,刘家人出门干活,她也才去师傅家报到。 奈何前几天她师傅走亲戚回来,带回了一副屏风,现在正起早贪黑的绣屏风。她作为徒弟,自然要配合师傅的工作时间。 刘青走到檐下,想起什么,又折回到蒋氏屋门口,请示道:“奶,我去师傅那儿了,顺便带点绿豆汤过去给牛牛吃,好吗?” 蒋氏没有作声,刘青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屋门开了,蒋氏出来道:“也不是什么精贵物,你多装点过去,叫他们一家人都尝尝。” “好。”刘青点头,放下针线就去灶房拿盆子了,转身前还注意到蒋氏手里还捏着糖罐子,心想蒋氏抠门归抠门,待人接物却是没得说的,给她师傅家送的绿豆汤,也舍得多放点糖。 刘青又想到她拜师的时候,蒋氏买的整整一斤的肥肉。 也算是大出血了。 刘青把井里的绿豆汤提了上来,这几日大家都爱喝,蒋氏便叮嘱她多煮了些,整整大半桶。 蒋氏也不手软,倒了三分之一出来,把盆子装的满满当当,又挖了一大勺糖倒进去,才递给刘青:“拿过去罢,你师傅用心在教你,你可要用心学。” 刘青点头,她如今养得壮实了,穿越过来几个月,就算近来不用下地,但该干的活也不少,很是受到了一番锻炼,端着一大盆绿豆汤,挎着针线篮子,脸不红气不喘的来到她师傅家。 第11节 大花姐正抱了她弟弟在院子里玩,见到这阵仗忍不住笑了:“青青,你这是做什么?我家又不是没有绿豆,哪用得着你眼巴巴送过来。” “我们家的绿豆做法不一样,待会你喝了就知道。”刘青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自信的,端着东西径直走到堂屋。 小朋友听说有吃的,自然在旁边闹,大花姐抱着他去灶房拿了几幅碗筷过来,刘青给他们接地两盛了,又盛了满满一碗,端起来道:“我送去给师傅。” 大花姐正拿着勺子小心喂她弟弟,闻言摆了摆手:“去罢,给你也拿了副碗筷,你记得出来喝。” 喝完绿豆汤,该工作了。大花姐也抱着弟弟进来,把小家伙放在摇篮里,时不时摇一摇哄一哄,倒也能分出心神来,帮她娘一起绣屏风。 刘青知道她师傅这是在锻炼大花姐,她则只能默默的挎着篮子,绣自己的小荷包。 这是她师傅正式开始绣屏风的时候,给她找的边角料,让她拿着练手的。 为这个李氏和蒋氏还惊呆了一下。 李氏惊讶的,是她师傅这么快就让她练习绣荷包了。 而蒋氏,听到她说练手的布都是她师傅给,而且她师傅家还有很多边角料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收不住了。 刘青也知道是她占了便宜。 说是边角料,其实用来做荷包的,也要两个巴掌大的布才够,寻常人家,有这么大的布,早一块一块拼起来做小孩子的衣裳了。就算不做衣裳,也多半要留着打补丁的。 要蒋氏拿这么大的完好的布,给她当练手,只怕要心疼好一阵,现在她师傅给她准备了,家里的自然能省着。 ☆、第十九章 小家伙不哭不闹,三个大的埋头工作,全神贯注,室内一片安静。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吆喝声,是卖货郎挑着担在村里叫卖。 刘青眼睛一亮,总算等到亲哥说的卖货郎了。 自从知道绣花短时间内不能来钱,刘青就在想别的法子。她也有自知之明,就算她学有所成,恐怕也不能像她师傅一样能赚钱。 而且她师傅赚的钱不算少,却也不算多,在农村当然可以衣食无忧,但这点底子,在城里只怕房子都买不起。 更何况亲哥要念书,束修,在县里的生活费,书和文房四宝,以后说不准还要赶考,这就是个无底洞,她就是天天绣花,把眼睛熬坏了,恐怕都供不起。 只能另寻出路了。 刘青想自己到底有些后世的见识,现在没有头绪,便希望瞧瞧卖货郎卖的东西,找找灵感,或许还能找到发家致富的办法呢。 其实卖货郎每日都能来,但一般都是大中午,刘家人都在屋里睡午觉。可能卖货郎自家也有农活要忙,只能趁午休出来,而且不挑这个时间,大家伙都下地干活去了,他即便来了也卖不出东西。 只是能听见叫卖声,可刘青在屋子里不方便出来,她娘倒好忽悠,若是不小心把李氏吵醒了,推说自己出去上茅房,她娘也不会怀疑。 难对付的是蒋氏。蒋氏几乎不睡午觉,一听到点风吹草动,就出门探查了,她根本不敢在蒋氏眼皮底下动作。 刘青想,现在她中午跟着师傅刺绣,师傅门前的动静,蒋氏未必听得见,就算有所耳闻,应该也不会当回事。 至于师傅,她这几个月里也摸清了脾气,只要有合理的解释,师傅对她一向纵容。 正在刘青冥思苦想,能找什么借口溜出去的时候,摇篮里的小家伙手指着外边开始哭闹,似乎是听见外头的热闹,想出去瞧热闹。 大花姐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准备把小家伙抱起来哄,刘青比她动作更快,一把抱起牛牛,扭头道:“大花姐,你继续罢,别耽误了挣钱,牛牛我来哄就好了。” 刘青自从拜师学艺以来,对师傅的心肝宝贝自然是亲切热情的,小家伙一开始有些认生,现在混熟了,对她倒也亲近,趴在刘青怀里,立刻就不哭了,只是大半个身子都朝门的方向趴去,可想而知他的迫不及待。 春婶抬起头,就见到小徒弟艰难的抱着她儿子的画面,也忍不住笑了,对女儿道:“这小子是馋了,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有吃的,花儿,你摸两个铜板给青青,让她给小馋鬼买些吃的。” “我就说呢,牛牛真机灵。”刘青托着小家伙的屁股笑道,扭头哄着他出门去,一边道,“大花姐,不用拿钱了,我身上有钱,给小弟弟买吃零嘴还是够的。” 大花姐还没说话,春婶先笑道:“随便买点就行了,别叫他吃太多,吃坏肚子。” 刘青已经大踏步迈出屋子了,声音透过厚厚的帘子飘进来:“诶,我知道了。” 大花姐朝院子里看,已经看不到刘青的身影了,才回头看向春婶,问:“娘,青青身上能有几个钱,别……” “白长这么大,青青都比你明白。”春婶低下头,继续刺绣,语气淡淡的道,“青青一个小姑娘,平日里除了她家和咱们这儿,哪都不去,她身上带钱是为什么?” 大花姐原本也奇怪呢,青青跟她家不一样,她家条件好,娘能挣钱,自己又是待嫁之身,她娘便让她自个儿管着钱。但青青和她娘所有功夫都耗在干农活上,根本赚不到钱,就算有只怕也是李婶省吃俭用,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省下来的。 处境这么艰难,青青一个小丫头,身上如何能有钱? 如今听她娘这么一说,大花姐才恍然大悟。 “青青……他们家都是明白人。”春婶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了一丝笑,“咱们家虽不缺这个,但是她们的心意,不能不领。” 大花姐点头,不由的感叹:“青青才十三岁呢,要不是娘说,我都没瞧出来。” “哥哥是人中龙凤,妹妹怎会太差?”春婶说罢,又看了女儿一眼,道,“不过青青也没办法,她要再不机灵起来,以后的日子更难熬了。我虽喜欢她这伶俐性子,却不想你同她一样,被逼得过早玲珑八面起来。” 刘青吃力的抱着小胖墩,叫住了从院门前经过的卖货郎。 对方也机灵,立马停下来,拿着几样零嘴推到她跟前,满脸堆笑的问:“姑娘想买些什么吃食?” 刘青挑挑拣拣,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扫了一遍,才给小胖墩挑了几块饴糖,打开油纸塞了一块到他手中,小胖墩被哄得服服帖帖,从刘青身上滑下来,紧紧挨着她的腿,津津有味的舔着糖。 卖货郎见状,忙问:“姑娘还想买什么?” “有什么稀罕的吗?吃食用具都行。”刘青脸上带着羞涩的笑,道,“我哥哥在县里念书,交了几个富家公子当朋友,正头疼要送什么礼物呢,我想替哥哥分忧……” 卖货郎心说自己这都是些小玩意儿,能有什么稀罕物件,让富家公子都瞧得上眼?但是又不想放掉这条肥羊,能供出在县里念学的读书人,想必家中殷实,更何况眼前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容易糊弄。 思及此,卖货郎连连点头:“有,有。” 说着打开箩筐的上层,露出些包裹来,一样样指给刘青看:“这是年画,省府才有的式样,还有些新式的荷包,做工十分精致……” 刘青不动声色的瞧着,排除掉大多数选项,目光聚集在最大的油纸包上。 卖货郎见刘青都瞧不上,也不由有些为难,拿起最后一个油纸包,压低声音道:“小姑娘,这里头可是稀罕物,我爹前些日子招待了一个走商人,对方留下这包东西当谢礼,说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 刘青接过东西,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心底欢喜,面上仍然不动声色的道:“这味儿好奇怪,我都没见过……” 卖货郎见有戏,打起了精神忽悠:“没见过才稀罕啊,大户人家用的东西,岂是人人能见的?小姑娘你哥哥不是读书人吗,读书人见多识广,肯定认识,他的朋友肯定也喜欢。” 刘青犹豫的问:“这个怎么卖?” 卖货郎瞅着刘青的神色,也有些犹豫:“小姑娘,不喊你大人来买?” 刘青立刻捂住钱袋,紧张的道:“我哥给我的私房钱,家里人都不知道。” 卖货郎点点头,心说有钱就好,权衡再三,最后伸出三个手指,刘青眼睛一瞪,惊愕的反问:“三十文?这么贵?!” “不是三十文,是三百文。”卖货郎被刘青这么一喊,心里头也有些虚,却坚持道,“这一大包少说也有半斤了,三百文不算贵。” 刘青连忙把东西扔回箩筐里,跟扔炸药包似的,“那我不要了,我买不起。” 说完就要抱着牛牛回屋。 “别走啊小姑娘。”卖货郎赶忙拉住刘青,事实上这玩意儿他卖了两个月,根本无人问津,今儿好不容易有个傻丫头想买,便宜点他也不介意。 谁知道这玩意儿是不是那人说的好东西?反正他只认钱。 刘青发挥演技,在卖货郎的死缠烂打下,最后用五十文把这包香料买了下来,双方都很满意。 卖货郎挑着担子健步如飞的离开落水村,就怕被刘青的家人发现,追着他要退货。而刘青,小心的把香料藏好,抱着吃糖吃得口水横流的小胖墩回了屋。 夜里,刘家大人洗过澡后,陆续回了屋休息,农忙时节,天没亮就要爬起来干活,直到天黑了才回家,一身疲惫,早没了以往在院子里说话吹风的闲情逸致。 大人们身心疲惫,熊孩子们却精力旺盛,在院子里吵吵闹闹,舍不得这么早睡。 刘青一直在院子里看着熊孩子们,这几个月来,刘青跟熊孩子关系越来越亲密,玩得到一块去,如今她跟着他们一块闹,刘家人倒也没在意。刘青一心二用,听到几个屋子都渐渐没了动静,才扬声道:“小五小六小七,爷奶他们都睡了,咱们别吵到他们,去外边玩罢。” 熊孩子们呼啦一声,跟着刘青出了院子。 事实上刘青一出院子,就对着做了个手势“嘘——”,几个小家伙顿时噤声,四叔家的小六才七八岁,学了他娘的一身机灵,眼珠子一转,坏笑道:“二姐,你是不是闯了什么祸,要俺们帮你摆平?” “臭小子,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是找到了好东西,要跟你们一起分享。” 香料的味道太浓,刘青根本不能藏在家里,思来想去,觉得熊孩子们的秘密根据地是个好地方,带着他们把东西藏好了,再叫他们注意蹲守,应该不会被发现。 ☆、第二十章 “二姐二姐!”见刘青拎着针线篮子,从隔壁出来,小六率先抛开小伙伴,哒哒哒跑上前,把刘青堵在刘家院门外,仰着头日行一问,“二姐你说的好东西,什么时候拿出来做成吃的?” 小六身后,其余几个熊孩子也围上来,眼巴巴的看着刘青,就差没流口水了。 刘青也想仰天长叹。 她是找到了难得的好东西,一大包的香料,闻到这香味,她都能想出无数种美食,保管让这些土著惊为天人,靠美食发家致富,也就不成问题了。 可眼下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把这包香料拿出来告诉刘家人,这个是能发家致富的好东西,刘家人如何会信? 就算她想当着刘家人的面实验一把,让他们眼见为实,可在这个吃饱都成为困难的年代,蒋氏他们,又怎么会让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拿粮食出来做实验? 更何况还有虎视眈眈,正愁找不到由头整治她的王氏,她要是敢透一点儿出来,凭王氏那张嘴,就能做实她拿粮食来胡闹的罪名。 蒋氏好不容易对她放心一些,刘家的管家大权,别说全部,至少一半是交给她了——虽然所谓的管家,也就是围着柴米油盐打转,但她管着这个,说不定能趁蒋氏不注意的时候钻个空子。 有一线希望,总比两眼抹黑好。 刘青觉得当务之急,是好好利用这包香料,赚来第一桶金。 只要有钱摆在面前,什么都好解释。 就是大家长刘大爷,也不会太追根究底她手里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而且到时候,刘家人的重点,应该是放在怎么靠这个方法多赚点钱上面。 可是问题又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手上这包除了香料,其他食材全都没有,总不能去地里拔几株青菜罢? 本就左右为难的刘青,看着熊孩子们充满渴望的眼神,头更大了,她当初怎么会想不开,觉得熊孩子们好忽悠呢? 这群小家伙好忽悠归好忽悠,可一天恨不得问她十几遍的精神,也很是让她心累啊! 刘青深深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继续忽悠道:“我交给你们的任务,今天完成了没?” “完成了!”熊孩子们异口同声的道,“咱们的宝藏没有人动!” “那就好,别缠着我了,二姐回去给你们做晚饭,烤红薯要不要啊?” “要要!”熊孩子们的注意力果然转移到烤红薯上面了,刘青准备趁机溜走,衣摆却被一只小手扯住了,小七睁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二姐,我想吃肉。” 不得不说,听到这话刘青是心酸的,她虽然嘴上说这些孩子熊,其实比起她和她的小伙伴们,这些孩子已经很懂事了。 一个烤红薯就能打发的孩子,能有多熊?就算小七吵着要吃肉,那也是因为太久没吃了,自从亲哥回县里后,他们家再没沾过荤食。 第12节 可这些于她小时候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奢望。 刘青最初只是想赚钱,然后摆脱刘家,跟她娘搬到城里去,他们一家三口过自己的小日子,再不必受刘家的磋磨。 现在越待越久,便越明白生活的不易。谁都有自己的无奈,蒋氏信守承诺,不说一日三餐,至少每天会准备个鸡蛋给她吃,但这个鸡蛋却是从小七嘴里省下来的。 小七才四岁,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比哥哥姐姐小了三四岁,又是男孩,蒋氏平日当心肝宝贝宠着,怕小孙子营养跟不上,蒋氏每日都会给他蒸一碗鸡蛋羹。 自从她开始吃鸡蛋,小七就再也没有吃过鸡蛋羹了。 刘青心里也有些愧疚,伸手摸了摸小七的头,哄道:“乖,很快就能吃上肉了。” 小七点头,晶亮的眸子里写满了信任,“好。” 刘青的确一直在忽悠熊孩子,但是该履行的也不会食言,最后一个菜出锅,她没有急着熄灭柴火,先捡了四五个红薯扔进炉子里,用草木灰盖住,才慢慢把没烧完的柴抽出来。 炉子里温度很高,还剩下些火炭,红薯在底下煨一两刻钟,便熟了。 蒋氏瞥了刘青一眼,嗔道:“你还真有心思,给他们弄这个。” “他们抱着我求呢,哪里好拒绝。”刘青拍拍巴掌起身,笑道,“再说也就费些功夫,自家种的红薯,也不费钱,省得他们天天馋肉吃。” 自从刘青跟熊孩子们打成一片后,蒋氏也不是一次两次看到小家伙们缠着刘青要肉吃,但听到刘青说起,仍是叹了口气,“都是穷闹的,有饭吃就不错了,哪有闲钱买肉。” 刘青附和道:“所以要赚钱啊。” 蒋氏又瞥了刘青一眼,道:“你个小丫头也操这么多心,赚钱可用不着你,你每日少吃两个鸡蛋,攒下来去镇上卖,就算是帮家里了。” 提到鸡蛋,刘青忽然问:“奶,再过几日镇上又要赶集了,咱们家还有鸡蛋拿去卖?” 蒋氏点头,刘青又问:“可我看家里的鸡蛋也不多,为什么不多攒些一起卖?” 镇上是一旬赶一次集,几乎每次赶集,蒋氏都会托人带鸡蛋去镇上卖,一次才卖十几个,刘青看着都觉得麻烦。 “这天气还是热的,在家里放太久,万一坏了怎么办?” “就没有别的法子保存起来吗?” 蒋氏失笑道:“就几个鸡蛋而已,换点油盐顶天了,谁去费那个心思。” “那……一个鸡蛋能卖几文钱?” “几文钱?你还真敢说。”听到自家孙女这个蠢问题,蒋氏更是哭笑不得,“两个鸡蛋能卖一文钱,就算不错了。” 刘青咂舌了,她每天就吃两三个鸡蛋,才花一文钱,蒋氏就心痛成那样? “你那什么表情?姑娘家家的,也不注意些样子。” 刘青连忙收起神色,也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她那会儿,要到处托人才买得到正宗的土鸡蛋。 落水村谁家没养几只十几只母鸡,鸡蛋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卖不了几个钱。大多数人应该是同蒋氏一样,用来换些生活用品,贴补家用,到底是一门进项。 但是把鸡蛋包装一下,换一个花样卖呢? 刘青灵光一闪,想到蒋氏屋里的茶叶,和她藏起来的香料,心里有了主意。 鸡鸭鱼肉她是接触不到的了,既然鸡蛋那么便宜,第一桶金自然就靠它了。 她相信茶叶蛋的魅力,香飘十里,肯定有人来买。 不说贵了,一个茶叶蛋能卖两三文钱,那这里头的利润也是很高的。 刘青眯了眯眼睛,已经有了方案,就看怎么操作了。 当然她还得试验一下,毕竟她只看别人煮过,虽然步骤什么都知道,但还得自己先动手试试。 夜里,等刘家人都睡着了后,刘青带着神秘的笑容,把小五拉到一旁,“你想吃肉吗?” 第一次做坏事,刘青也很是犹豫,考虑了很久才选定小五。 他是熊孩子里头的大哥,领头羊,小小年纪就知道讲究义气,不只是刘家,村里很多熊孩子也喜欢跟着他调皮捣蛋,可想而知这孩子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刘青也相信,三叔三婶都是那么憨厚实在的人,小五肯定也像他爹妈,他们商量的事情,只要不是东窗事发,小五应该能守口如瓶,谁也不透露。 还有就是,小五三叔三婶唯一的儿子,别说三叔三婶当命根子,刘大爷夫妻也是看重他的,真要东窗事发了,刘大爷和蒋氏应该不会下狠手教训他。 当然刘青有信心,只要按着她说的去做,被揭穿的概率很低。 刘青犹豫了很久,才决定采用这个馊主意,没想到小家伙一听她的计划,眼睛顿时就亮了:“明天有鸡吃了!” “嘘——”刘青连忙捂住小家伙的嘴,低声道,“你小声点,按我说的做,不止明天有鸡吃,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我相信二姐。”小五仰着头,一脸信任的看着刘青,“二姐从来不骗人,跟他们大人不一样!” “当然了,二姐跟你们才是一国的,不然二姐怎么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刘青不遗余力的忽悠道,“你要记住了,这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谁都不能知道,不然不止没肉吃,我们还要被爷奶打呢!” 小家伙果然很有义气,立刻保证道:“二姐放心,就算被发现了,我也不说是二姐的主意。” ☆、第二十一章 刘青早上起来,三婶正在院子里剁猪草,刘青在井边漱口洗完脸,晾帕子的时候,状似无疑的聊天:“三婶,今儿家里好安静啊,小五他们呢?” “那小子一大早就跑没影了,整日在外边疯玩。”三婶换了只手剁猪草,一面回道。 刘青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心想这小家伙还真说话算话,懒觉都不睡了,一早跑出去做准备,嘴上仍问道:“那小六小七他们也都跟着小五出去玩了?” “可不是,我们家小五上哪儿,另外两个不跟着的?”提到宝贝儿子,三婶明明脸上的笑容都绷不住,嘴上却还得骂道,“这阵子家里正忙,也没空管他,整个人都玩野了。” “三婶可别这么说,我看小五机灵着呢,还招人喜欢,别说咱们家的小六小七,就是村里那些同龄的孩子们,谁不跟在小五屁股后头?” 刘青这么一夸,三婶脸上的笑容索性就不绷着了,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接话,一脚从灶房迈出来的蒋氏道:“青青说得是,小五机灵着呢,咱们老刘家的男孩啊,都随了他们大哥延宁。” 别说刘延宁在蒋氏那里就是宝贝疙瘩,就连三婶林氏,私心里也当这个大侄子是不一样的,这几年村里人把大侄子夸得上天,仿佛注定了是当大官的命,他们老刘家只等着飞黄腾达。 说的人多了,她渐渐有几分当真。她倒没奢望大侄子做大官,自己这个婶子还能跟着穿金戴银,只要大侄子考上功名,他们家免了赋税,以后赚的钱,日积月累,也能给儿子置办几十亩上好的水田。 再贪心一点,自家请几个长工,配了丫鬟婆子做工,什么活都不用他们干。再给儿子说门有学问的亲家,以后生的孙子像他大伯一样,从小培养起来。那也算是他们家的大造化了。 所以蒋氏拿这几个孩子跟刘延宁比较,林氏心里是真有几分自得的,在她看来,自个儿子能有大侄子的一半,往后就不用她操半点心了。 刘青在蒋氏同林氏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杵在跟前,自己进屋把蒋氏盛好的米,端了出来清洗。 刚走到井边,去村口晒稻谷的李氏王氏她们也回来了。 落水村今年收成都好,村口的晒谷场虽然面积大,却也有些不够。为了占光线好的位置,家家户户都一大早就挑担去晒。刘家十几亩水田,收的粮食比别家多,自然更注意占场地了,因此李氏她们几个妯娌,都是早早先去晒了稻谷,才会下地干活。 王氏一脚踏进院子,许是听见了蒋氏的话,扬声道:“青青昨儿晚上跟小五他们玩到很晚,才回屋睡觉罢?” “娘,二婶,四婶。”刘青抬头,跟她们几个都打了招呼,才继续淘米,一边回答王氏的问题,“小七拉着我跟他们讲故事呢,所以睡的晚了些。” “青青有空也帮我劝劝你大姐,她自从去了大花家学刺绣,这些日子啊,是日夜不缀,一拿着针线就舍不得放下,晚上借着月光,也要练到半夜才歇着。要我说啊,你们姐妹就相差几个月,都是孩子呢,你大姐怎么就没你一半的活泼。” 王氏嘴上是抱怨刘雅琴,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彻底把刘青比下去了,讽刺她就比刘雅琴小几个月,却没有人家一半懂事呢。 李氏张了张唇,刚想说话,刘青又抬头笑了,她直接对蒋氏道:“奶,你可得帮二婶劝劝大姐,我师傅说了,天黑后千万不能再刺绣,很容易熬坏眼睛。她年轻时晚上就会刺绣,还点了灯呢,现在眼睛都不好使。我大姐还没点灯,每天绣到那么晚,时日一长岂不更糟糕?” 蒋氏原本正在琢磨王氏的话,听到刘青这么说,又恍然大悟了,“你师傅说的话,准没有错。老二家的,从今日起,你看好了雅琴,别让她年纪轻轻把眼睛给用坏了。” 王氏脸色一黑,她可没觉得刘青是真心在提醒自己,这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最近吃错了什么,忽然开了窍,跟她那个大哥一样,鬼精鬼精的,滑不留手。 自己刚讽刺她偷懒爱玩,她转头就用这话来堵自己,哪里是真关心雅琴?无非就是借她师傅的鸡毛掸子当令箭。 偏生婆婆被这丫头哄得一愣一愣的,以前的怨恨全瞧不见了,还当这丫头真心实意为自家。 王氏越想越满腹怨恨,却也不得不应承蒋氏的话:“我会好好跟雅琴说的。” “你啊,别把雅琴逼太紧,咱们家的孩子都有主意。”蒋氏是真觉得自家基因好,孙子出挑,孙女们也不比别家差,“学学你大嫂,由着青青来,青青不也没胡闹过?” 王氏心里越发怄得慌,李氏天生命硬,拿什么跟自己比? *** 中午,仍然是蒋氏从地里回来,经过隔壁时,顺道把刘青和刘雅琴喊了回家帮忙。 “你们两个先蒸饭,我去后院摘些菜回来。” 刘青和刘雅琴应了,蒋氏去了后院,一转头,刘青便吩咐刘雅琴:“大姐,你去烧火。” 刘雅琴觉得自己给刘青烧火,太降低身价了,不服气的问:“凭啥我烧火?” “你想蒸饭?”刘青一边刷锅,头也不抬的问,“你以前没蒸过,不怕把饭蒸坏了?” 刘雅琴喉咙一哽,她确实处处不服输,想要压二丫一头,却也怕弄坏了粮食挨打挨骂,因此迟疑了一下,才冷哼道:“那我也不烧火,你不是很行吗?你自个儿做罢。” 说罢,刘雅琴抬脚出了灶房,直奔后院而去,刘青还隐隐听到她的声音:“奶,我帮你摘菜,青青说她一个人能行。” 刘青低下头继续刷锅,不由自主的扬了扬嘴角,在心里盘算小五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蒋氏和刘雅琴摘完了菜,还没走到前院,远远便听见院子里闹哄哄的。蒋氏一进院子,一群的小家伙回头,眼巴巴的看着她,小五拎着手中鲜血淋漓的鸡冲上前,大嗓门说道:“奶,咱们家的鸡被野狗咬死了!” “什么?”蒋氏将菜塞进刘雅琴怀里,一把接过小五手中还没长成年的小公鸡,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心痛,蒋氏抓着公鸡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确定它是死透了,终于忍不住,尖着嗓子骂道,“这该死的杀千刀……” 小五平时小打小闹,还没撒过这种程度的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仍是梗着脖子,义愤填膺的道:“奶,我们刚刚跑去后山玩,就看到它躺在路上,已经死透了。” 其他小家伙们跟着点头:“是啊。” 刘青为了避嫌,这个时候才出来,看了小家伙们一眼:“你们怎么确定这是咱家的鸡?” 小六挺着胸脯,颇有些自豪的道:“家里的鸡,每次都是我们放出去赶回来的,每一只我们都认得!” 刘青点点头,道:“趁吃午饭之前,你们再去瞅瞅,看看咱家其他鸡是不是好好的。” 蒋氏提着鸡的手有些颤抖,听到刘青的话,迭声催促着小家伙们,最后还是有些不放心,领着鸡打算自己出去确定。 刘青忙叫住蒋氏:“奶,这只鸡都死了,也卖不掉,不如留着加菜罢?” 听到这话,熊孩子们跟训练好了似的,齐刷刷抬头,眼巴巴的看着蒋氏。 “这只鸡才巴掌大,又没几块肉,能做什么。”蒋氏抿了抿唇,仍是把鸡递给了刘青,“难得有荤食,你好好弄,要是不会就放一旁,等着我来。” 刘青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大显身手的机会,忙不迭的接过鸡,放过血,滚水烫毛,去毛,腌制,有条不紊的处理着。 有肉吃,刘雅琴也暂时放下了对刘青的成见,主动凑上前,问道:“青青,你想好了怎么煮这只鸡吗?” “这只鸡太小,肉不多,要弄点花样,最好是能下饭。”刘青状似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我有想法了,保管是你们都没见过的新鲜吃法。” 鉴于刘青煮绿豆汤都能煮出不一样的味道,刘雅琴还是很信任她的,当下笑道:“那你慢慢走,要打下手叫我一声。” “大姐,你去奶屋子里取点茶叶过来,我记得大哥说茶可以入菜,会让肉更加香嫩,肥而不腻。” 刘青都把刘延宁搬出来了,刘雅琴不疑有他,应了一声,便跑出去帮她拿茶叶了。 不一会儿,蒋氏也回来了,脸上的怒气并未消失,却也没有加重。 第13节 刘青见状,忙问:“奶,其他鸡还好罢?” “其他的还好。”蒋氏深深叹了口气,道,“本来我还打算再养几个月,就拿去镇上卖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狗,被我瞧见了,一定打了来炖狗肉吃!” 蒋氏心疼成这样,刘青不免讪讪的,不断安慰自己要赚大钱,总要先进性投资,才勉强笑道:“奶也别生气,咱们家还算好的,前几日我师傅家,被野狗叼走了一只已经开始下蛋的母鸡呢!咱们家这只鸡虽然没能卖钱,鸡肉也能进咱们肚子,不算白养了。” “只能这样想了。”蒋氏点点头,心情好了些,抬头看了刘青一眼,“饭蒸好了没?” ☆、第二十二章 刘青炒好了其他菜,才炖最后一个大菜,重新洗干净锅,把腌制好的鸡和汤料一起倒下去煮。 蒋氏虽然想锻炼刘青的厨艺,却更怕她一不小心毁了难得的鸡肉,那她就真要心疼死了。因此一直站在旁边观望,见刘青直接把完整的鸡扔下锅,不由皱眉:“怎么不把鸡切好?” “这样炖出来的鸡味道更香。” “歪理。”蒋氏不信刘青的说辞,但她已经把鸡扔下去炖了,也不好又捞起来切碎。此时见刘青在整理汤料,不由又问,“这些不红不黑的水是什么弄的?” “放了些茶和特别的东西,等奶吃了就知道。” 见刘青胸有成竹的样子,蒋氏也放心了些,嗔她一眼:“又卖弄关子。” 刘青调整好火候,盖好锅盖,回头道:“奶,小五他们天天缠着我要肉吃,正好今天炖鸡,要不干脆扔俩鸡蛋下去一起煮,等下分给他们?” “有鸡吃就不错了,还吃鸡蛋?你就惯着他们。”蒋氏虽然疼孙子,却也有自己的原则。 “不多,就拿两个。”刘青笑道,“我每天不是有一个鸡蛋补身子吗?今天的吃掉了,把明天和后天的匀出来给他们,好不好?” 蒋氏瞥了刘青一眼:“你舍得?” “他们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有什么舍不得的。”刘青道,“再说我最近也养胖了些,少吃一两个鸡蛋不碍什么。” “总算是有些姐姐的样子了。”蒋氏点头,心里头很是欣慰,“既然你自个儿愿意,我也不拦着了。” 被刘青这么一打岔,蒋氏倒是忘了追问刘青的汤料里到底加了什么了。 很快,午饭做好,下地干活也陆续回来了。 刘大爷照例在井边洗漱,一边问在旁边打水的刘青,“青青,你奶今儿做了什么好吃的?院里一阵的香味。” 刘青在刘大爷见底的木桶里添满水,一边笑道:“爷可说错了,今儿奶没动手,这顿饭都是我做的。” 四叔在后边打趣道:“青青现在能掌勺了?真没瞧出来。” 刚摘下草帽的大林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真香!青青要是能天天做这个就好了。” “二哥你小声点,被奶听见了还不骂死你。”刘青换上一脸的紧张,不等众人问,忙解释了一通,“咱们家的小公鸡被野狗咬死了,小五他们捡了回来做菜,奶现在还心疼着呢。” 几个大男人都沉默了,他们虽然不养鸡,也知道蒋氏有多看中这些鸡,死了一只鸡,虽然肉进了他们肚子,可卖不了钱,也是一场损失。 倒是刘大爷叹了口气,道:“种地还有好坏呢,养活物,有死有伤很正常,好在死的不是母鸡。” 刘青立刻接话:“我知道,大哥说这就叫有得必有失!” 二叔正好也洗完了手,闻言笑了,湿漉漉的手揉着刘青的头,逗她:“哟,我们家二丫还听得懂你大哥的话?可惜不是男孩子,不然也跟着你大哥上学堂去。” “我才不去呢,天天在外边有什么好的?在家里才舒坦。”刘青一把推掉二叔的手,抗议道,“二叔,都说了多少遍,要叫我青青!” 蒋氏在堂屋,大约也听到外边的对话,脸色缓和了些,探出头来道:“还在外边做什么?饭菜都凉了。” 本来大家干完活回来,已是饥肠辘辘,回家后又闻到满院的肉香,把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一听到蒋氏说开饭,都迫不及待进屋去了。 照例是男人们在堂屋吃,女人和小孩都在灶房。鸡肉本来就不多,大部分都盛到堂屋去了,灶房只剩下些肉渣和汤汁,即便这样,众人也迫不及待的舀着汤汁浇在饭上,就着浓浓的肉香味,大口大口的吃饭。 熊孩子们坐不住,以小五为首,小桌上的汤汁刚喝完,便端着碗要去堂屋打秋风。 小七动作到底慢了些,哥哥们都出了门,他该端着碗吭哧吭哧下了桌,步子还没迈开,便被王氏揪住了衣领:“你慢一点,别把饭全洒了,娘喂你。” “我自己能吃”的话还没说出口,小七手上的碗已经被王氏接过去了,王氏腿长,三两步迈出了灶房,小七也顾不上挣扎,迈着小短腿追了出去。 刘青见状,也把碗放下来,冲蒋氏笑道:“奶,爷他们那儿肯定也没肉了,我把鸡蛋切一切,给他们分去罢?” “去吧。”蒋氏点了头,见桌上媳妇们都看着自己,便解释道,“青青也懂事了,疼弟弟们,舍了自己吃的鸡蛋,给他们做好吃的呢。” 刘青三两下把两个鸡蛋切成七份,经过被四婶牢牢按在自己身边、不许下桌的五丫跟前,顺手将一块鸡蛋夹进她碗里,四婶连连摆手,“你给她吃作甚?自己留着罢……” 不止四婶,蒋氏也满脸不赞同的道:“给小子们也就罢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吃什么鸡蛋。” “我答应了五丫的嘛,大哥说了,做人要言而有信。”刘青不欲跟大家争论男女平等的话题,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转过头,又夹了一块鸡蛋到蒋氏碗里。 蒋氏愣了一下,稍显尖刻的脸上浮现出丝丝笑意,“怎么还给我了?” “爷和奶是肯定有份的,这叫孝敬长辈。奶自己吃罢,不许留给小六小七,少不了他们的。”刘青笑嘻嘻的回了,抬脚便出了灶房。 “这丫头,还管起我来了。”蒋氏这话是冲李氏说的,脸上的笑意还没消退。 李氏自从丈夫去世后,便再没得过婆婆如此和颜悦色的对待,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激动的说不上话来。 蒋氏也没有要等李氏的回应,说完也不由自主的抬脚,跟着刘青出了灶房。 ☆、第二十三章 刘青刚踏进堂屋,一眼就看到熊孩子们,规规矩矩的坐在各自的父亲旁边,埋头努力吃饭。 而桌中间装鸡肉的盆子,里面已经空无一物,连汤汁都不见踪影了。 刘青也不意外,这时节,一年到头都难尝到肉味,而且就算有荤食,农家人也没什么心思去弄花样,放点油盐炒熟了,就着肉本身的香味,就够让垂涎欲滴了。 今天这盘鸡,是她花了心思炖出来的,还放了许多不寻常的料,征服刘家人不在话下。 刘青这般想着,刚想跟众人打招呼,二堂哥大林正抬头瞧见了她,立即咧着嘴笑道:“青青,今天的菜真是太好吃了,以后要多做一点啊。” “二哥放心。”刘青笑眯眯的打趣道,“等二哥娶了嫂子,我肯定把这方法手把手的教给嫂子,保管嫂子天天做给二哥吃!” 刘延林就比刘延宁小两岁不到,也是青壮年,而且庄稼人不比读书人,读书人成亲多晚都没关系,照样娶得到媳妇,而且刘延宁一心奔着科举,刘家人也不想拿这些俗事打扰,让他分心。 但刘延林就不一样了,农家的孩子,十六七岁就娶妻生子的比比皆是,刘延林这个岁数也刚好要说亲,这在刘家都不是秘密。 刘青就不只一次听蒋氏和王氏商量,估摸着这次农忙后,就会给刘延林定下来,因此她才拿这个来打趣。 刘延林当然也有数,向来憨厚的性子,被刘青一说脸都红了,磕磕巴巴的道:“二丫,别胡说……” 众人都被他这反应逗乐了。 凳子不够,王氏便蹲在桌前喂小儿子,时不时瞅准机会,从桌上夹一筷子菜扔进嘴里,桌上倒也没人注意她,此时见得刘青把她大儿子打趣的手足无措,当下不乐意,扬声道:“青青,不是二婶说你,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学学你大姐,有点女孩的样,整日把嫁娶挂在嘴边,像什么话?” 王氏的话刚落音,上位的刘大爷脸色便沉下来,二叔察言观色,立刻瞪了王氏一眼:“自家人乐呵乐呵,你说这个作甚,见不得家里好不成?” 刘延林也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冲刘青笑道:“青青你别介意,我娘说话不好听。” 王氏本是护子心切,却被她护着的大儿子这样说,心里不知道有多怄。 刘青眼角余光瞥了眼王氏铁青的脸色,笑眯眯的回道:“我知道,二婶提醒我,都是为我好。” 蒋氏端着碗跟进来,正夹着刘青给她的鸡蛋舍不得吃,听到王氏的话,脸色也有些不好,瞥了她一眼,道:“回去吃你的饭,小七这儿不用你喂。” 四五岁的小家伙,正是没心没肺的时候,听到蒋氏的话,忙不迭的接过王氏手中的碗,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呢,含糊不清的道:“我就说自己可以的……” 王氏脸上彻底挂不住,只能灰溜溜回去,心里越发苦涩,两个儿子都不跟自己一条心,还是女儿好。 当然王氏走之前,也没忘狠狠地瞪刘青一眼。 刘青根本没放在心上,乐呵呵的给刘大爷和几个熊孩子分了鸡蛋,不好意思的冲其他人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这么弄好不好吃,就只拿了两个鸡蛋,以后有机会多做些……” 话还没落音,蒋氏不客气的敲了下刘青的头,笑骂道:“还想祸害我的鸡?我可告诉你,剩下的那些鸡会叫人看准了,一只都不能少。” “奶别紧张嘛。”刘青笑眯眯的道,“这鸡蛋又不是非要用鸡汤熬出来的才香。” 他们说话的时候,熊孩子们已经狼吞虎咽的把鸡蛋吃完了,一个个又眼巴巴的看着刘青,二叔给吃得满嘴都是汤汁的小儿子擦了擦嘴,打趣道:“鸡蛋好吃还是肉好吃?” 小家伙毫不犹疑的道:“二姐做的鸡蛋好吃!” “能把鸡蛋做得比肉还好吃,看来青青的手艺真了得啊。” 刘青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胸脯,心想发家致富就靠这些茶叶蛋了,她能不把看家的本领拿出来吗? 蒋氏到底没舍得吃那块鸡蛋,一点点分给了三个已经能跟着大家干活的大孙子。 刘大爷到是没忍住好奇,和着汤汁把鸡蛋送进嘴里,咀嚼的时候对上熊孩子们眼巴巴的目光,他不由自主的问道:“都看着我作甚?” 刘青忙给了小六一个眼神,对方立刻眨巴着眼睛,冲着刘大爷天真无邪的道:“爷,这鸡蛋好好吃,多做点拿去镇上卖,能不能赚很钱?” 刘大爷愣了一下,随后想也不想的摆手,道:“这玩意儿稀奇归稀奇,可鸡蛋家家都有,谁花这个冤枉钱?” 蒋氏也附和道:“你们这些小家伙还真是异想天开,费这些心思煮熟了,就算拿去镇上卖了,不照样还是鸡蛋的价格?不值当。” 刘青微微低头,对两老的反应既是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老一辈的人都有着根深蒂固的思想,脚踏实地的种地收粮食,靠自己的双手努力挣来钱财,才是正道,想要付出微小的努力,以获得巨大的收获,对他们来说便是歪门邪道,不靠谱。 思及此,刘青微微垂下头,道:“爷,奶,我回去吃饭了。” ☆、第二十四章 “二姐。”刘青刚拎着针线篮子跨出屋门,就看到四叔家的小六躲在院门外,探头探脑的冲她招手。 要说刘家的女人,都还算有些小聪明,各有各的算计。男人就不行了,至少从表面上看,一个个都憨厚得可以,而男孩这一辈,那不仅是憨厚在面子,里子都是实心的。 刘青以前觉得,亲哥是刘家唯一的特例,刘家几辈子的好基因都遗传到了他身上,难听一点说是歹竹出好笋,不过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刘家真正的特例还在小六身上。 刘延宁怎么说也算是一身正气,刘家的人憨厚到他身上变成了宽仁,骨子里还有着同样的质朴,但是刘青看小六,只觉得这孩子油头滑脑,小小年纪就鬼精鬼精的,一张嘴巴比其他兄弟加起来还能说。 看着是机灵,但这性子只要稍有不慎,就容易长歪,说不准就变成满肚子坏水了。 刘青一看这小子发亮的眼睛,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打什么主意了,也不点破,故作不知的上前问:“大中午的不在屋里睡觉,跑到这儿来当门神做什么?” “二姐过来。”小六一脸神秘,拽着的刘青往屋檐下躲,压低声音道,“我娘逼我睡觉,我是趁她睡着时偷偷溜出来的。” “你偷偷溜出来了,可你的小伙伴们还在睡觉啊,一个人能玩什么?”刘青挑眉,“难不成要跟我去学刺绣?” “那是你们女人学的东西,我才不学呢。” 农家人,平时说话没什么遮拦,这些小破孩也学的够快,刘青早就发现,不止小六,就连才四岁多的小七,都隐隐带着一种性别为男的骄傲,她已经不止一次熊孩子说这样的话了。 以往当着蒋氏和其他长辈,刘青不好多话,现在熊孩子主动送到自己跟前,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教训的好机会,立时柳眉倒竖,毫不客气的揪住熊孩子的耳朵:“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没有我们女人,你从哪里生下来?哪来的衣裳穿?哪里有好吃的东西?” 第14节 鬼精灵有鬼精灵的好处,小六就没有其他熊孩子的倔脾气,能屈能伸,当下拉住了刘青的手求饶:“二姐,我错了。” 刘青点到为止,松了手,改为温柔的摸着小六的头,语气温柔的道:“乖,以后再让二姐听到这样的话,好吃的东西就没你的份了。” 小六忙不迭的点头,一边拿小眼神打量着刘青,发现她在看自己时,立刻慌乱的收回了视线,小模样看起来特别委屈可怜。 刘青忍俊不禁,知道这小子平时跟着小伙伴们上房揭瓦,不知道被他爹抽过多少皮鞭,都改不了调皮捣蛋的性子。其实小家伙胆子大着呢,偏在她这里装相。刘青也不点破,一本正经的道:“说罢,特意堵在这里,找我做什么?” 小六仍是一脸的小心,期期艾艾的道:“二姐前日做的鸡蛋好好吃……” “直接说。”小六的话还没说完,刘青拍了把他的头,打断道,“跟你姐还学会拐弯抹角了?” “二姐不是想多煮点那种鸡蛋,去镇上换钱吗?后日就是集会了,二姐怎么还没动静?” 刘青上次想试试刘大爷夫妻对卖茶叶蛋的态度,又怕自己说出口惹人怀疑,便用美食引诱的小六帮她开口,只是这小子反应快,没被她忽悠过去,她只能简单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现在这小子旧事重提,刘青只有一个反应:“又想吃了?” 小六这下不再小心翼翼了,一脸正义的摇着头,刚摇完头便克制不住条件反射的咽了口水,但仍坚持的道:“我听二姐的,鸡蛋留着多赚点钱回来。” 刘青闻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无力的道:“可是爷奶不同意,二姐也没办法。” 小家伙顿时一脸的失望,可怜巴巴的看着刘青:“那咱们就不能赚钱了?” 刘青不忍他失望,连忙道:“别着急,二姐还在想办法呢。” 小六立刻点头,毫不迟疑的说:“我相信二姐,肯定会想出办法的!” 这来的莫名其妙的信任,刘青都忍不住问出口:“为何这般相信我?” “我娘说了,二姐是大哥的亲妹妹,大哥聪明绝顶,二姐也不差的!” “那就谢谢四婶的夸奖了。”刘青拍了拍他的头,轻笑道,“回去歇着罢,赚钱的事还不用不着你一个小家伙来操心,咱们家肯定会越过越好的,到时候啊,你和小五小七他们,都去学堂,跟大哥一样,做有学问的人。” 小家伙听到刘青前半部句话,脸上还有些不乐意,想要反驳,听到后面的话,已经绷不住笑容了,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刘青。他虽然年纪小,可是有个大堂哥珠玉在前,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几乎都是活在刘延宁的光芒下的,都是自家兄弟,与有荣焉的同时,未尝没有一丝羡慕和向往。 如若有机会,谁不想成为那般风光霁月的人? 即便是再小的孩子,也有自己懵懂的向往。 小六听了刘青的话,心满意足跑回屋休息去了,刘青带上院门,转身往隔壁走去,面上同时浮现出一抹深思。小六的话,给她提了个醒儿,曲线救国。 她这个年纪,说好听了是大姑娘,实际上却不尴不尬的,刘家人都把她不懂事的孩子看待,可一边又用待字闺中的姑娘高标准要求她,导致她既没有话语权,又没有自由权,也就严重缺乏执行力。 刘大爷全盘否决了她卖茶叶蛋的提议,她便连争取先斩后奏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她的日常活动,都是在大家的眼皮底下进行的。 刘青现在索性把计划延后,找机会托人给县里的刘延宁带封信,她觉得刘延宁应该是开明——都给她一个小女孩留这么多钱了,再加上他们一家三口在刘家尴尬的处境,刘延宁也迫切需要经济来源,对于她的提议,他应该会仔细考虑。 刘延宁就是刘家信仰一般的存在,只要他开了口,别说对他百依百顺的刘大爷夫妻,就是最难搞的王氏,估计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直接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了。 只是以刘青现在的处境,托人给刘延宁写信都是极大的困难。 更何况还要找到一个有点文化水平,能把她的意思表述清楚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第二十五章 “大花姐。”刘青熟门熟路的推开师傅家的院门,踏进屋子,只瞧见大花姐一个人,不免有些奇怪,“怎么没看到师傅和牛牛?” “我娘带他去表姑婆家串门了。”大花姐抬头瞅了刘青一眼,又低下头去绣手上的花,淡淡的道,“我瞧你进来时皱着张小脸,怎么,遇到难处了?” 刘青挠了挠头,笑道:“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大花姐的眼睛呢。” “你一个小不点儿,也不知每日都在操心些什么大事。”大花姐抿了抿唇,索性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刘青道,“既然你都愁成这样,不如跟我说说,未准能帮到你。” “我就知道大花姐最好了!”刘青欢呼一声,挨着大花姐坐下,巴着她的手臂一脸真诚的看着她。 “你那一套花言巧语,在我这儿还是省省罢,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呢。”大花姐推了刘青一把,最上是嫌弃的语气,脸上的笑容却不减,“离我远点,热死了。” 有求于人的刘青从善如流的起身,搬了个小凳子,乖乖在大花姐跟前坐好,道:“大花姐,大哥都回书院几个月了,也没叫人捎封信回来,真叫人放心不下。” “你愁的就是这个?”大花姐诧异的瞥了刘青一眼,“你大哥那么聪明的人,从小便在外边求学,能出什么事?再说大爷他们都不操心,哪里轮得到你?” 刘青微微低头,期期艾艾的道:“其实……我有事同大哥商量。” “噗嗤。”大花姐忍不住笑了,见刘青鼓着笑脸怒视自己,才略收了些笑意,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未必要找你大哥,你跟我仔细说说什么事,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再不济还有我娘呢。” “这事大花姐肯定帮不了。”刘青闷闷不乐的道,“我前几日研究出很好吃的煮鸡蛋,明明爷奶他们吃了都说特别好,现在还念念不忘呢,叫他们拿去镇上卖,又说我在胡闹。” “大哥念书要花那么多钱,爷奶叔叔他们早出晚归的种地,可家里还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就是再扣扣索索,一年到头也存不下多少钱。还有二哥和大姐,年纪到了又要张罗亲事,都要花钱,光一个劲的省钱哪有用?大哥都说了开源节流,更重要的是多赚钱啊!” 大花姐抿唇,早已收起了先前的漫不经心。自从娘说刘青过多不容易,她对这个小妹妹便多了一丝怜惜,小小年纪要考虑这些,便是被村人交口夸赞的她,那个年纪也比不上刘青半点懂事。大花姐不由想帮刘青一把,便低声问:“你打算托人写信给你大哥,让他劝劝大爷和蒋奶奶?” 刘青点头,道:“我人小,说话不顶用,但是只要大哥同意了,爷奶他们就不会反对。” “果然是鬼精灵,还知道把你大哥搬出来。”知道刘青有了主意,大花姐轻松的道,“咱们村里以前是有识字的先生,但前几年搬到城里去了。现在大家伙要写信,不急的等延宁哥回来写,急的就去镇上。” 刘青之前考虑写信给刘延宁的时候,便知道镇上有专门帮人写信的先生,这个倒不用大花姐说,她叹了口气道:“去镇上太远了,我每日除了绣花,还要做一日三餐的饭,顶多中午有半个多时辰,可去镇上来回就要将近一个时辰了,赶不上啊。” 大花姐明白刘青的意思,又道:“隔壁这几个村子,也没听说有识字的先生,靠近镇上的村子可能会有,但是费那力气一户一户问,还不如直接去镇上。” 刘青满脸都是失望的表情,闷闷不乐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耳边却又听见大花姐的笑声,还没来得及抗议,脸颊便被对方轻轻捏了一下:“瞧你,脸都皱成一个大馒头了!” “大花姐!”刘青的脸气得更鼓了,满脸抗议的道,“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取笑我,等师傅回来我叫师傅收拾你!” 大花姐悠悠的道:“你要是在我娘跟前告状,我可就不帮你了。” 刘青立马反应过来,迅速换上笑脸,凑到大花姐跟前:“姐,你要去镇上?” “后天就去。”大花姐瞥了刘青一眼,“怎样,你的脸我还捏不捏得?” “随便捏。”刘青配合的把脸把凑近大花姐,换来对方一巴掌推开,“我现在还不想捏了。” 刘青也不介意,乐呵呵的问:“大花姐,你去镇上做什么啊?一个人去,还是跟师傅一起去?” 大花姐眼神闪了闪,瞪了刘青一眼:“小孩子问这么多作甚!” 刘青看着她脸颊都泛起了红色,嘿嘿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大花姐肯定是去镇上买嫁妆的。” 话刚落音,大花姐的脸更红了。 虽然刘青说的不算准确,但也差不离了。婚期已定,她娘托林娘子进货的时候,进了些好的大红绸布,想给她买来当嫁衣用。前两日林娘家托人带话,叫她们这次集会就去布庄选布。 闹了个大红脸的大花姐拧了刘青一把,威胁道:“看来你是不想要我帮忙了。” “姐,我错了。”刘青连连认错,心里其实有了更好的计划,大花姐去镇上买嫁妆,她师傅不可能不跟去,那她就有时间进行赚钱大业了。 想到这儿,刘青不动声色的套话道:“姐,去集会的人多吗,大家都怎么去?” 大花姐的脸刚刚褪红,漫不经心的道:“要么走着去,要么坐牛车去。你又不是没去过,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刘青心里一惊,连忙道:“我都多久没去过镇上了,早忘记镇上什么样了。” “也对。”大花姐点点头,心里想的是自己年纪小的时候,从没去过县里,也喜欢缠着进过城的人问东问西。 刘青小心的继续问:“大花姐一个人去过镇上吗?认得路吗?” “我虽没去过,但镇上的路有什么认不得的,总归就那一条。”大花姐失笑道,“再说赶集的人那么多,瞅准他们往哪里走,跟着去便对了。” ☆、第二十六章 下午的学习完成,刘青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做晚饭。 蒋氏经过这段时间对刘青的考察,已经十分放心了——主要是她那锅鸡炖的好。蒋氏彻底放权,跟着大部队一起早出晚归的劳作,做饭的事由刘青负责,刘雅琴打下手。 刘青还没踏出屋子,她师傅便叫住了她,道:“青青,我后日要去一趟镇上,你问问你娘和大婶有什么要带的吗。” “我知道了。”刘青心里早有准备,但仍是做出了一脸雀跃的表情,问,“那我后日还要过来刺绣吗?” “我和你大花姐都不在,你过来做什么。”师傅抿唇笑道,“你这段时间学的认真,后日当给你放半日假,就不给你布置任务了。” “师傅真好。”刘青欢呼一声,脚步轻快的出了师傅家门,站在刘家远门口,远远瞧见熊孩子们在村口折腾,刘青挎着篮子走近一段距离,朝几个熊孩子招手道,“小五小六,过来一下。” 有奶就是娘,会做饭,也愿意花心思给他们弄好吃的的刘青,如今在熊孩子心中比他们爹娘还亲近,她一招手,几人立刻停止了游戏,屁颠颠跑过来了。 没点名的两个小家伙也乐颠颠的跟了过来。 刘青只在两个大的孩子旁边耳语了一阵,只见两个孩子眼睛闪闪发亮,忙不迭的点头,两个小的使劲挤进来,明明什么也没听见,却跟着连连点头。 “这事交给你们,一定要办好,弄不好就没肉吃了。” 两个小家伙恨不得拍胸脯保证:“二姐放心罢。” 刘青点了点头,还想叮嘱几句,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你们在说什么?” “大姐。”刘青若无其事的回头,朝刘雅琴笑了笑,同时拍了拍有些心虚的熊孩子们,示意他们打招呼。 “你不回家做饭,在这里跟他们玩什么?” “太高兴了嘛。”刘青笑一面跟着刘雅琴往家里走,一面道,“后日师傅和大花姐要去镇上,师傅说放我半日假,不用刺绣呢。” 刘雅琴没有正式拜师,跟着大花姐学绣花的女孩全靠自觉,哪天去哪天不去,也没什么关系。 她虽然也勤奋,但偶尔也有跟小姐妹约好偷偷懒的时候,所以不太理解的激动,进屋放了东西,她便对刘青道:“我去后院摘菜了。” 晚饭比中午相对简单些,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刘青已经做好了饭菜,在院子里摆了桌椅和碗筷,夜里外边有月亮和星光的照射,倒也不是特别黑。 刘家大人在暮色西沉中,陆续收工回家,顺便提溜着还在路边玩耍的熊孩子们,安静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刘青像个殷勤的服务员,打了水,又拿着破旧但洗得很干净的布,依次给洗刷好的人擦手。 刘大爷和蒋氏当然在最前头,一边服务,一边对蒋氏道:“奶,师傅说后天她去镇上,问你们有什么要帮忙带的吗?” 蒋氏头也不抬的道:“这次攒了二十几个鸡蛋,明天你帮我提过去,请大花娘帮我卖掉。” 刘青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大哥回书院了也没带个信回来,我不放心,就托大花姐去了镇上帮忙给我大哥写封信,爷和奶还有什么要叮嘱大哥的吗?” 不太说话的刘大爷听到刘延宁,立时便来劲了,率先开口道:“延宁这回隔得有些久,也不知他在书院好不好,青青,你让大花记得告诉你哥,咱们家里都好,今年收成比去年高得多,叫他别担心,还有叫他记得给家里回个信。” 刘大爷沉吟了一会儿,摇头道:“没啥了,你明天让青青把钱给大花。”最后一句是对蒋氏说的。 刘青这才想过来,去镇上找人写信都是要付钱的,大花姐也没提醒她,估计是脸皮薄,刘青忙问:“托人写封信要多少钱?” “一般只收四文钱。”回答刘青的是蒋氏,平时她吃一个鸡蛋都心疼到不行的蒋氏,提起请人写信的花费时,眼睛都没眨一下,擦干了手,喜滋滋的拉着刘青说了一堆话,要她转述给大花姐。 刘青漫不经心的点着头,心里对卖茶叶蛋的决心更大了,一封信四文钱,都够买八个鸡蛋了,这鸡蛋贱卖成什么样了? 想到这里,刘青看了熊孩子们一眼,小六带头钻到蒋氏跟前,拉着蒋氏的衣摆:“奶,也带我们去镇上罢,我今年还没去过呢!” 蒋氏摆了摆手:“一边玩去,你小孩子家家,去镇上能做甚么!” 第15节 这番话还没把小六打发走,小五和小七又缠过来了,小五小六都还好些,到底大了两岁,平日调皮捣蛋也有个度,小七胡搅蛮缠起来,那真是撒泼打滚,怎么劝说都没用。 刘青没打算带他去镇上的,但小家伙却成了主力军了。 蒋氏自来疼小孙子,一时间也有些为难,“不是奶不让你们去,只是我们都要干活,谁带你们啊?” 话刚落音,小六兴冲冲的道:“奶,让二姐带我们去啊,二姐她师傅都去镇上了,她后日也没事干。” 刘青本来是要应下的,但是眼角余光瞥到王氏神情有些愤慨,立时转了主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雀跃,又带着一丝迟疑,道:“我去不了罢,万一路上耽搁,回来迟了些,爷奶忙完回家,岂不是吃不上饭……” 果然刘青刚说完,王氏便迫不及待的接话道:“青青考虑周到,你在家里走不开,还是让雅琴带几个孩子去罢。” 其实到这里,熊孩子们去镇上的事情已经定了,蒋氏到底疼孙子,至于孙女,虽然她这段日子对刘青的放心超过柳雅琴,但其实她们俩谁去镇上,对她没什么差别,蒋氏便点头道:“行,就让雅琴去罢,有个大的跟着,我也放心。” 几个小家伙还是有义气的,换了人他们还不乐意,闹着一定要刘青陪同,就连王氏的亲儿子小七,都在凑着热闹:“不要大姐,大姐都不好玩,奶,让二姐陪我们去嘛!” “就让青青去罢,她更稳妥些。”刘青这些日子努力刷好感度,也不是白费的,至少刘大爷就对她比较放心,“至于午饭,迟一些就迟些,反正也就这一回。” ☆、第二十七章 大家长发话了,心里最不服气的王氏也不敢反驳,事情便定了下来。 刘青其实早有打算,斟酌一番道:“不如我后天做早饭的时候,顺道把中午的菜也炒了,大姐只要蒸饭,这样也不怕耽搁了。” “你想的很妥当。”蒋氏点头道,“如今天气还算热,吃冷的菜也不碍事。” 刘青笑道:“我们会及时回来的,说不准还有功夫把菜热一热。” 其实做午饭都不是问题,刘青只是想趁着那时间,把茶叶蛋煮好,到时候便可以直接带着东西去镇上卖。 第二日下午,刘青准备去师傅家,蒋氏忽然开了屋门叫住她,“你等等。” 蒋氏拎了一篮子鸡蛋出来,递给刘青,道:“这鸡蛋你先提到大花娘家去,我怕明儿给忘了。” 刘青接过鸡蛋,又见蒋氏从怀中一阵摸索,最后摸出个布包,一并递给刘青,叮嘱道:“家里的盐不够了,你去买二两回来,写信送信统共四文,剩下的三文钱,给小七他们买些零嘴罢。” “我知道了。”刘青小心地把钱收进怀里,想了想,又道,“奶,我怕镇上人多,小七才四岁,万一没看住他走丢了怎么办?” “我也不放心。”蒋氏叹了口气,道,“算了,让他娘哄哄他,实在不行,明儿把人关起来,不让他跟你们走就是了。” 刘青心说她留小七下来是有计划的,把人关起来怎么行,忙道:“那还不至于,小七若一定要跟去,我就算幸苦些,人多的时候抱着他,也得看住了,只是那样的话就不好看着小五和小六了。不过小七比小五小六还懂事些,好好跟他说,他应该能听劝留在家里的。” “你有办法劝他听话?”蒋氏刚问完,自己又点头道,“也是,这几个孩子调皮捣蛋,只到你跟前就听话。” “我也没什么窍门,就是答应给他们弄好吃的呗。小七想去镇上无非就是想吃东西,一个烧饼准能让他乖乖留在家里。”说到这里,刘青嘿嘿一笑,心说为什么他们哄不住小孩子,不是小孩不听哄,而是他们开过太多空头支票,小孩不是傻子,承诺的东西不摆到眼前,他们才不会信。 而她说话自来算数,从不拿空话骗人,那他们自然也信她的话。 蒋氏摆了摆手:“行了,快去你师傅家罢。” 刘青并没有把那篮子鸡蛋直接拎到她师傅家,她先在院里找个角落把鸡蛋放起来,才进了屋,一进门就拉着大花姐,冲她师傅笑道:“师傅,我找大花姐有点事,马上回来。” 不等春婶反应过来,刘青已经把大花姐拉到外边去了,压低了声音,指着鸡蛋道:“大花姐,这是我奶托师傅明日带去镇上卖的,你帮忙找个地方放一放,别叫师傅知道,我要用它。” 刘青自从拜师学艺以来,就发现大花姐明里暗里的关照自己,她自己就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自然知道少女的爱心有多纯粹,就看她托大花姐帮忙送信,她自己没想起要给钱,大花姐也一句不提,这件事就能看出来,其实大花姐心里只怕已经做好了给她垫钱的准备。 她不是想要利用大花姐的善意,只是这件事只有大花姐能帮她。 亲哥是给了她钱,到现在她也才花去十分之一,可那又如何?村里都淳朴,几乎毫无秘密可言,她前脚刚从邻里乡亲手上买鸡蛋,保管后脚在地里干活的蒋氏就听到风声了,她就是在去镇上的路上,都能半路被拖回来,还想赚钱? 而大花姐就不一样了,她师傅这段日子心思都扑在屏风上,家里大大小小都是大花姐张罗的,首先大花姐完全可以瞒着大人,把鸡蛋卖给她,再是大花姐心思善良,她真要苦苦哀求,大花姐应该会为她保密的。 只是刘青没想到,大花姐善良到这个地步。 蒋氏攒的二十几个鸡蛋明显不够,刘青打算找大花姐再买三十几个,正好凑成六十个,毕竟是做开张生意,还得选个吉利的数字。 大花姐非但愿意帮忙保密,甚至还不肯收她的钱,她只道:“你哥念书已经很是辛苦了,攒点钱不容易,留给你必然是做急用的,你要是这么痛快花完了,岂不又叫他担心?再说我这也不缺钱,鸡蛋算我借给你的,等你从镇上回来,赚了钱,再还我不迟。” 虽然刘青有信心能稳赚不赔,却也知道此举在外人眼里未免太过冒险,不然刘大爷他们也不会断然拒绝了。 可怎么说,大花姐也对她这么有信心? 刘青抿了抿唇,低声道:“万一没赚钱呢……” 大花姐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没赚就没赚,你以后就安心跟我娘学手艺,别再操心这些大人操心的事了。” “可我还欠你的鸡蛋。” 大花姐噗嗤一声笑了,道:“我娘这辈子没打算再收徒弟,你是惟一一个,又是正经磕过头拜过师的,也就是自家人了。自家人还计较几个鸡蛋,岂不是见外?” 刘青没说话了,心想着就算她真赔了钱,大花姐这里的也要还上,不能白占人家便宜。拜师归拜师,两个性质不能混淆。 这天傍晚,趁刘家人都出去干活了,刘青把满满一大篮子的鸡蛋,小心拎进灶房,自从她掌勺以来,灶房就是她的天下,蒋氏他们早出晚归,等闲都不进灶房了,想藏点东西,倒也不难。 藏好鸡蛋,刘青压了压紧张的心情,一丝不苟的做了饭。 不过这一晚,刘青早早的就回屋睡觉了,可以预见明天是不容易的一天,她要养精蓄锐。 ☆、第二十八章 又是一个早晨,刘青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起床,洗漱,做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天开始的工作。 刘家人吃过早饭,又回地里干活去了。 刘青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刘雅琴的道:“大姐,我等下炒了菜再带小五小六去镇上,虽然小七现在被哄住了,但就怕他到时见了我们出门又忍不住哭闹,不如你先带小七出去玩,等我们走了再回来?” 不用自己帮忙做饭,刘雅琴当然求之不得,只是还有些迟疑:“你一个人忙得过来?” 刘雅琴倒不是真关心刘青,她想起自己上回就是没帮着洗碗,刘青那大嗓门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她偷懒不干活。姑娘家真传出这种名声就要完了。那次委实让她怕了,所以她这回才有些不放心。 “没事,还有小五小六帮我呢,大姐你看好小七就行了,还有五丫,我怕她也闹起来。”刘青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最好带他们去离咱们家远一些的地方,离得近了他还惦记。” 得了刘青肯定的答复,刘雅琴才不再客气,抿唇道:“行,那我带他们去村长叔家,他们家离咱家远,在最上边,小孩子也多。” 刘青想到村长家在落水村的最里面,而刘家在偏村口的位置,她煮茶叶蛋的香味肯定飘不到那么远的位置去,遂满意的点头,“我这里大概要半个多时辰,保险起见,你们最好再晚些回来。” “我知道了。”刘雅琴也是行动派,话刚落音,便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小七,小七又拉了自己的小伙伴五丫,三个人出了院子。 小六眼珠子一转,跟着跑到院门口,看着三姐弟走远了,才凑到刘青跟前道:“二姐,咱们动手罢?” “当然要动手,我们得抓紧了。”刘青把兄弟俩使唤起来。 本来茶叶蛋煮好是要泡一天才能彻底入味,但刘青现在明显没那个条件,只能把煮熟的鸡蛋剥了壳继续煮,争取最短的时间里让它入味。 上次煮那两个茶叶蛋,刘青也是用的这种方法,味道倒也不差。 煮好的茶叶蛋,连着汤液一起倒入沸水煮过的木桶里,找了个盖子夹着布条盖好,刘青匆匆收拾了灶台,便领着小五小六关门出发了。 装着茶叶蛋的木桶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但三个半大的孩子,提着东西徒步走到镇上,也的确是一段很艰难的旅程,三个人你换我,我换你,总算在累到精疲力竭之前,赶到了镇上。 刘青看着镇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松了一口气,道:“时辰还早,咱们赶紧找个位置,要是赚的钱多,咱们就坐牛车回去。” 想到赚钱大计,两个孩子也不喊累了,三个人重新打起精神,在人群中穿梭,寻找最佳摆摊地点。 *** 蒋氏还是不放心几个孩子出门,提前了半个时辰收工回家,刘青他们果然还没回来,刘雅琴正准备热饭,见蒋氏回来,忙道:“奶,我刚才听去镇上回来的大娘说,看到青青带着小五小六他们在镇上卖煮好的鸡蛋呢!” “什么?”蒋氏一愣,“他们哪来的鸡蛋?” “我也不知道,青青胆子也太大了。”刘雅琴摇了摇头,事关家里收入,她倒没顾上幸灾乐祸,担忧的道,“大娘说她回来得早,青青他们那时候刚到镇上没多久,也不知道现在卖得好不好。” 蒋氏还在愣神的时候,听见隔壁院子看门的动静,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急急道:“大花娘他们回来了,我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在镇上看到青青,真是胡闹!” 刘雅琴也想知道他们鸡蛋卖不卖的出去,赶紧把抹布一放,跟着追出灶房:“奶,我和你一块过去!” 蒋氏刚踏出院门,还没见到大花娘,刚好又一批从镇上回来的妇人,瞧见她便打趣道,“大婶子,你们家鸡蛋怎么做的?闻着怪香呢!” “人家靠这个赚钱的秘方,能告诉你?” 蒋氏一听就知道他们都在镇上看到刘青了,忙道:“都是青青琢磨出来的做法,闻着香归香,可是谁家还没鸡蛋吃?她把那拿到镇上去卖也太胡闹了……” 话还没说完,有性子急的打断了蒋氏的话:“可不胡闹,你们家青青聪明着呢,大婶子肯定不知道一个鸡蛋卖几文钱罢?” 蒋氏愣愣的问:“几文钱?” 对方伸出了手指,蒋氏倒吸了一口气:“一个鸡蛋卖三文?谁愿意买!” 又有人笑道:“三文钱一个没人买,一文钱一个肯定有人要,那也是赚的。青青摆摊的那里,好些人围在旁边,我都没挤进去呢。” “你们家可不得了啊,大的能读书,将来要考状元,小的这个年纪就会赚钱,大婶子就等着想福了。” 众人围着蒋氏,不停的打着趣。 村民大都纯朴,如今见着刘家能赚钱,也没什么嫉妒心理,人家不偷不抢,靠双手赚的钱。倒是有人笑蒋氏,等青青回来,他们也要尝尝三文钱一个的金贵鸡蛋是什么味儿。 蒋氏面上还勉强维持淡定的听他们说笑,心里已是一片火热,就像乡亲们说的,不指望三文钱,就是一个鸡蛋卖一文钱,那也能赚不少了啊! 刘青很幸运的赶上了最后一趟牛车。 去镇上的时候他们带的东西不少,回家的时候拎的东西还更多,好在赶上了牛车,不然就他们疲惫到极致的小身板,根本拎不动这些东西。 刘青依旧提着木桶,鸡蛋全卖光了,里面的茶叶蛋汤她还舍不得倒掉。 今天是开门红,有了这个好头,刘大爷他们肯定不会再反对卖茶叶蛋,这些汤留着下次煮茶叶蛋还可以用。 刘青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既然赚得不比预期差,自然要好好犒劳自己,所以一收摊,她便带着两个弟弟去逛了会儿街,先给家里添了油盐酱醋,又给小家伙买了些零嘴,最后割了整整一斤半的猪肉。 本来自家人吃,刘青没打算买这么多,只是卖猪肉的也要收摊了,剩些被挑下的瘦肉,便宜卖给她,所以就称了半斤肥肉一斤瘦肉。 姐弟三个满载而归的回到落水村,刚到村口呢,就被喜欢瞧热闹的乡亲给围住了,一个个问她赚了多少钱。 乡里乡亲说话还是含蓄谦虚的,尤其是女性,喜欢说空话大话的名声都不会好,刘青自然也入乡随俗,攥着钱袋含蓄地道:“才带了六十个鸡蛋去卖,也没赚多少。” “都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没赚多少?” 乡亲就是喜欢起哄,有些嗓门大些显得语气冲,但本意不是如此,刘青也能习惯了,提着猪肉给他们看:“这猪肉还是趁他们收摊买的,一斤都是瘦肉,很便宜的。” “瘦肉也是肉,你们家今天有口福了。”众人善意的笑着。 在院里坐立不安的蒋氏挺听见动静,也连忙出来了,众人远远瞧着她过来,便笑道:“大婶子快过来,瞧瞧你们家青青多能干。” 蒋氏走近来,看到孙子孙女拎着的大包小包,条件反射的埋怨道:“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浪费!” 刘青早习惯了蒋氏的性情,并不在意,准备说两句好话哄哄她,乡亲们已经七嘴八舌的帮她打圆场起来,有说她能干的,有夸她孝顺的,蒋氏本来就没多生气,无非是习惯使然,被众人一劝,也免不了眉开眼笑起来,率先接过了刘青手中的桶,道:“回去罢,老头子他们也快回来了。” 一回院子,刘青便把钱袋递给了蒋氏,管着家里财政大权的蒋氏,对铜钱的数量还是很敏感的,她没急着打开看看,先是掂量了一下,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才满意的笑了。 她原先见几个孩子不懂事,买了这么多吃的用的,心想今儿的赚的钱肯定没剩下多少了,没成想居然还有几十上百文。蒋氏一阵欣喜,顺手将钱袋收进怀里,对刘青他们道:“你们也累了半日,先回屋歇着罢,我趁他们回来前,把这肉炒一炒,添个菜。” 第16节 “奶,瘦肉先别炒了,我回头想想别的做法,肥肉就炸成油炸罢,那个香。” 小五小六跟着狂点头。 蒋氏心情好,自然极好说话,当下点头道:“行,都依你们,雅琴,帮我切几个辣椒,今儿就做辣椒炒油炸。” 刘雅琴也知道刘青领着两个弟弟去镇上卖鸡蛋,的确辛苦了,忙接过他们手上的东西,笑道:“都回屋歇会儿罢,吃饭了我叫你们。” 小六一把拉着刘雅琴的袖子,道:“大姐,你帮我看着小七,买的零嘴别让他偷吃,等我们起来要一起吃的。” 刘青确实累惨了,先是提鸡蛋进镇上,累掉半条命,到了镇上还要扯着嗓子叫卖,打起精神努力忽悠每一个对茶叶蛋感兴趣的顾客,还要面对他们扯皮式的讨价还价,真是叫人身心疲惫。 刘青回屋一拖外衣,倒在床上便睡着了,刘大爷他们回来,院子里热闹的动静都没能吵醒她。 刘家一行人,从地里回来的路上,遇到不少乡亲,都在跟他们说刘青带着两个弟弟,去镇上赚了钱回来的事。 正如刘青所预料,一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几乎都是对赚到钱的惊喜,根本顾不上去深究那些细节。 李氏一回到院子,都来不及洗漱,听到婆婆说女儿在屋里睡觉,直接脱了鞋便回屋子去了。 木质的门板被轻轻推开,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刘青听到动静才悠悠醒来,睁开眼,便对上李氏饱含心疼和欣慰的目光。 李氏看着她,温柔的道:“把你吵醒了?” 刘青眨了眨眼睛,不适应她娘这样的神情,索性坐起身,“娘,你们干活回来了?” 李氏点头,在床沿坐下,本来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想到自己刚从田里回来,还没洗手,僵在半空又收了回去,冲刘青温柔的笑道:“醒了也好,出去吃饭,今儿也累着了,我等下去跟你师傅说,让你歇一下午,明日再过去学习。” 若是平时,李氏再心疼女儿,也不敢没经过婆婆的同意,就自做决定。但她也不是傻子,今日女儿为家里赚钱吃了苦,她只是想让女儿好好休息一日,婆婆无论如何也不会反对。 刘青点点头,从自己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递给李氏道:“今天一共赚了一百二十几文,再加上奶昨天给我的十几文钱,买东西花去一些,剩下八十文全给奶了,这三十文娘好好收着。” 李氏接过钱愣了一下,有些说不出话来。 刘青以为她不敢收,怕被人知道藏私房钱,便解释道:“今天赚的钱不多,六十个鸡蛋,不过几柱香的功夫便卖完了,我琢磨着一次集会,从早上到中午,至少能卖三五百个,一个月有三次集会,估摸着也能赚个一两多。我人小,又是女孩子,这次已是自作主张,爷和奶肯定不会再让我抛头露面,少不得叫叔叔二哥他们去镇上卖鸡蛋。” 说到这里,刘青的声音不由低了下去,虽说她一直安慰自己谁负责卖茶叶蛋都一样的,可到底是经历过现代社会的洗礼,如今无论她如何努力,在世人眼里仍旧处处比男人差一截,刘青心底难免有些无力和挫败。 好在她生来就是乐观性子,也不爱争强好胜,稍微失落一会儿,刘青收拾心情,笑道,“我也就这回自己能留下几个铜钱,以后可摸不着,娘就收下女儿的孝敬罢。” 或许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大都有一种“父母在,不藏私”的观念,但她没有,钱不握在自己手里,始终没安全感。那种感觉,就好像命脉被人捏住,从此只能受人操纵一样。 就像之前的李氏和原身。 再说了,她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自然要为自己谋些好处,茶叶蛋赚钱的法子,她根本没打算藏私,待会儿就会原原本本的教给刘家人,现在昧下的这几个钱,不过是犒劳自己的辛苦费。 刘青心底十分坦然。 李氏倒还真不是迂腐,她沉默是因为心酸,女儿小小年纪,心思想得这般多,还不是因为她当娘的无能,才把小小的女儿逼成这样? 是她没用,自丈夫去世后,儿子小小年纪便过早的成熟起来,那么小的年纪,孤身一人在县里求学,她这个当娘的什么都帮不上。 而如今连近在身边的女儿,也开始学着用稚嫩的双手保护自己了。 想到这里,李氏眼眶也不由跟着一酸,努力把将要显现出的泪花眨回去,就怕被心思越来越细腻的女儿瞧出来,赶忙挤出一丝笑容,道:“这钱娘会好好收着,等以后留给我们青青压箱底。” 母女俩靠在一起细声说了会儿话,很快,刘雅琴便信守承诺,来门口喊刘青吃饭了:“青青,你醒了吗?还有大娘,该吃饭了。” “好,马上就来。”李氏扬声应了,一边起身找藏钱的角落,一边催促刘青,“快起来穿衣裳,别叫你爷奶他们等久了。” 刘青和李氏出了门,刘家众人难得都聚集在堂屋,只刘大爷和蒋氏上桌坐了,众人却是忍着饥肠辘辘,并没有第一时间开饭,刘青听见他们在讨论茶叶蛋的事。 等她们母女一出来,蒋氏便张罗道:“都上桌吃饭罢,今儿是个好日子,就不分什么大桌小桌了。” 刘青刚跟着众人坐下,对面的三堂哥就冲她挤眉弄眼,说是堂哥,其实就比刘青大两个月,十三的少年性情还有些跳脱,不然也不会迫不及待的拉着刘青追问:“青青,你们今儿去镇上,究竟赚了多少钱?” 话刚落音,众人拿筷子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到刘青身上。刘青弯着眼睛笑了会儿,才比了个数字,满意的瞧见满桌子人咂舌的咂舌,吸气的吸气。 摸过钱袋的蒋氏也算过,若加上他们买东西花的钱,这三个孩子赚的至少在一百文以上,所以此刻还算淡定,伸手摸了摸怀中,打算把钱袋拿出来给众人瞧瞧,刘大爷却清了清嗓子,难得温和的道:“先吃饭罢,有事吃完再说。” 赚钱固然是大事,吃饭也不是小事,而且时隔几个月再一次闻到肉味,小一点的孩子早已经忍不住在吞口水了,此时听到刘大爷的话,众人便不再分心,纷纷拿起碗筷埋头吃饭。 这一顿饭刘家人吃得满嘴流油,大林哥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道:“青青去一趟镇上,咱们全家都有口福了。” “还不只这些呢,也不知这丫头怎么讲价的,用买一斤肉的价格,愣是称了一斤半的猪肉回来,还有整整一斤肉没炒呢,明日后日也吃不完。”蒋氏说着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欣慰与自豪。 这可是她教出来的丫头,跟着她学这些之前,青青这丫头还一团孩子气,懵懵懂懂的,如今才几个月,小丫头跟变了个人似的,待人接物都麻利起来。 恐怕等延宁回来,见了他妹妹的转变,都要被吓一跳罢。 心底都是满足的蒋氏,此时倒想不起来,最初长孙请她调/教刘青的时候,她还不乐意,心底觉得这丫头没眼色,教不好呢。 喜欢打趣刘青的二叔转头看向刘青,笑眯眯的道:“我们二丫果然长大了,越来越能干。” 刘青很想翻个白眼,天天拿这个称呼来打趣自己,二叔就不嫌腻嘛。 不过这会儿,刘青倒没功夫配合二叔的恶趣味,她很有些得意的道:“屠户大叔说了,下回赶集我要是去买他家的猪肉,都不用给钱呢!” 刘青断句在这里,差点把刘家人给吓一跳,她倒是悠悠的吐了口气,才接着道,“大叔想要我下回用咱们家的鸡蛋换他的猪肉,八个鸡蛋能换一斤肥肉,七个鸡蛋换一斤瘦肉。” “这么便宜?”说话的是隐形吃货大林哥,其实他的关注点还在后面,“那咱们家岂不是经常能吃上猪肉了?” 刘青在心里默默的点赞,她也是抱着这个念头,才去勾搭屠户大叔的。 虽然卖茶叶蛋能赚钱,但是以蒋氏死抠的性格,赚再多的铜板,她都只会锁进柜子里,哪里舍得主动拿出来买肉吃? 可她想法子发家致富,自然是为了提高生活水平,赚再多的钱,他们享受不到又有什么意义? 恰好她摆摊的附近就是猪肉铺,刘青当时也是灵光一闪,用鸡蛋换肉吃,跟让蒋氏从手里拿钱出来买肉,性质还是不一样的。 鸡蛋嘛,对他们来说自家鸡生养的,不花一文钱,顶多费些心煮成茶叶蛋。八个茶叶蛋就换人家一斤肉,明显是占了大便宜。蒋氏拒绝的可能性不大。 想到这里,刘青悄悄打量过去,果然上座的刘大爷和蒋氏脸上也闪过些许欣喜,对孙女们一惯严厉,极少夸赞的蒋氏,这会儿对刘青更加赞不绝口了。 刘大爷高兴归高兴,却也没完全忘了东南西北,他放柔了面色,温和的问着刘青:“那屠户怎么就答应你这样换猪肉的?” “他本来是不答应的,非要我十二个鸡蛋换一斤猪肉,我把剩下的一点试吃鸡蛋给他吃,他就同意了。” 说到这里,刘青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笑得跟偷腥的猫一样的两个熊孩子。 她出门的时候的确灵机一动,带了一副碗筷,摆摊的时候切了些茶叶蛋给人家试吃,不过试吃的早被人抢光了,给屠户的是她特意留下没卖的茶叶蛋,屠户分了一块,剩下的他们三姐弟分吃了。 刘青并不亏待跟着自己忙前忙后的两个孩子,如果没有他们打掩护,她的计划不可能这么快顺利,而且今天跟着她去县里,他们也的确累得不行。 刘大爷点点头,刘青跟屠户的故事还是其次,他更想知道的是她卖鸡蛋的过程,如此顺理成章的切入正题:“今儿这鸡蛋你是怎么卖的,我听你奶说你开价三文钱一个,当真有人买?” “也不是所有鸡蛋都卖到了三文钱一个,我跟他们讨价还价,有时候两文一个,三文钱两个也卖,买得多的就便宜一些。”刘青早就打好了腹稿,此时自然侃侃而谈,事无巨细,“也不是一上去就有人买,小五小六扯着嗓子吆喝,倒是招来不少看热闹的,我想着到底是稀罕东西,他们不尝尝味道,肯定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就拿了个鸡蛋分给他们吃。” 蒋氏吸了口气,忙问:“不收钱白给他们吃?” 刘青知道她的心疼,安抚道:“其实也没分多少,一人一小块,咱们乡里人都很淳朴,几乎吃了鸡蛋的都买了,听到他们说好吃,后边一些没试吃的,也跟着来买了。” 说到这里,刘青临时加了一句:“这应该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你这孩子从哪里学来的话。”刘大爷看了刘青一眼,也忍不住抿唇笑了,“听起来倒是贴切。” “可不是,我们刚到镇上的时候,好久都没人要买鸡蛋,给人试吃之后,六十个鸡蛋,不到两柱香的功夫,全卖完了。” 五叔一直若有所思的听着刘青说话,这时才出言问道:“青青能估计一下,如果咱们带足鸡蛋,从开集卖到散集,一共能卖多少个吗?” “我们摆摊的时候,很多人都要准备回来了,已经错过了最热闹的时候,所以我想如果是最热闹的那会儿,半个时辰卖一百个鸡蛋不是问题罢。”见到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刘青又提醒了一句,“下个集会,咱们家田里的活也该忙完了。” 刘大爷也不由得脸色严肃起来,喃喃道:“正好忙完了农活,今年大伙儿的收成都不差……”这意味着下次赶集的人不仅多,而且乡亲们手头有钱,或许他们并不介意多花几个钱买些新鲜吃食。 刘青急着要把茶叶蛋拿去镇上卖,也就是为了赶农忙后的这波销售旺季,最好的中秋节她已经错过了,如果再错过农忙后的这些日子,那最后的销售旺季就只能等到年前了。 浪费时间就是浪费金钱啊。 现在大家长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也可以放心了。 刘大爷沉吟过后,目光转到李氏身上,沉声道:“延宁他娘,你以前在娘家好像也会认字,你算算照青青这种说法,一个集会能卖出多少个鸡蛋?” 刘青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李氏,从来没想到,她娘居然也会识字? 一个会识字的儿媳妇,在农村是多么难得!这至少说明她娘的家世不差。可怎么蒋氏那么看不上她? 李氏难得被公爹重视,忙打起精神来心算一番,倒没注意自家女儿震惊的眼神。李氏沉默了会儿,吐出一个数字,先是让刘家人一惊,接着众人眼底浮现出如出一辙的火热。 假如一个集会卖出去四百个鸡蛋,平均一个鸡蛋两文钱,那就是八百文,一个月就是二两银子啊! 刘家人已经能看到财源滚滚的未来了。 只有蒋氏稍微清醒些,她当然也恍惚了一下,但是自来谨慎的性子让她很快回过神来,“可咱们家没这么多鸡蛋啊,不能全都去外边买罢?” 刘青沉默了,她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刘大爷脸色也微微一沉,花钱买鸡蛋是一定要的,他们家做好的鸡蛋一个卖两三文,从大家伙手中买回来按市价也才一文两个,怎样都是划算的。 可问题难道要一次买几百个鸡蛋回来?万一卖不完呢? 刘青微微低头,她不打算说话,这个时候也没她说话的地方。 见父亲左右为难,二叔笑着劝道:“爹,索性还有十日呢,这事慢慢想,还不急。” 刘青想了想,道:“或许我有办法让鸡蛋多保存几日,那样的话就算在镇上没卖完,之后也能挑着担去附近的村子卖。” 刘大爷这才点头,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些,“那青青这几日想想法子,真要能成,咱们到时候就多做点去镇上卖。” 王氏忽然道:“万一这次买鸡蛋的人,回去琢磨出这鸡蛋怎么做的,也学着去镇上卖怎么办?” 刘青知道这个问题肯定有提出来,也不介意问的人是王氏,她笑着看向蒋氏:“奶手艺这么好,做过几十年的菜,您可吃出我的鸡蛋是怎么做的了?” 蒋氏思索了片刻,摇头道:“你放的料都古怪着呢,好些都是我没见过的,没见过你做这个的人,吃更是吃不出来的。” 王氏挑眉,穷追不舍:“哟,还有娘没见过的料呢,青青从哪里来的好东西?” “确实是好东西,听说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香料呢,保证二婶也没见过。”刘青冲王氏一笑,便起身道,“等一下,我回屋去拿。” 说完刘青便小跑着出去了,王氏目光一转,看向李氏:“大嫂有这好东西,竟也藏着掖着,到现在才拿出来呢。” 在王氏看来,刘青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就算再怎么精怪,手头也不可能有这种好东西,说不得就是李氏给的。李氏一双儿女都靠他们给供着,私下藏着这种好东西,可见这些年的老实本分都是装出来的。 李氏自然清楚王氏的言外之意,她感觉公婆看自己眼神又不对了,脸色一白,勉强道:“我哪有什么好东西,青青那孩子整日不知道鼓捣些什么,连我都瞒着……” 刘青正抱着油纸包进来,瞧见王氏眼神不善的扫了自己一眼,她也眯着眼睛冲王氏笑了:“二婶还真冤枉我娘呢,我娘连新衣裳都舍不得给我做呢,哪还有什么好东西?” 没错,刘青就是在讽刺王氏,上次她拜师,王氏为了哄女儿,承诺农忙结束给她做一身新衣裳。这年头不逢年过节的,做新衣裳可不容易,刘雅琴拿这个炫耀过不知多少回,连刘大爷蒋氏都知道了。 虽然王氏给女儿做衣裳,蒋氏是不会出钱的,势必要从王氏自己嫁妆里头拿,可王氏刚才还质问李氏藏私,她尽管是用自己的嫁妆,也不是私产? 王氏脸色拉了下来,眼神阴沉的看了刘青一眼。 刘青却不恋战,转头兴冲冲的打开油纸包,一一给他们介绍,顺便讲了来历:“上回有卖货郎来,我帮师傅给牛牛买零嘴,一眼就瞧到这个了……” 蒋氏有些迟疑:“这东西应该不便宜罢?” “是啊,花了我五十文呢!”刘青老老实实伸出巴掌比了比,一脸心疼的道,“哥哥给我的零花钱,全用光了。” 第17节 蒋氏这才想起来,上回孙子给了自己两贯多钱,依他对青青的疼爱,省下五十文留给自己妹妹急用,倒也说得过去——当然这是在刘青懂事能干的前提下,如果刘青不能干,蒋氏知道估计要心疼了,孙子疼妹妹是好事,可给个小丫头片子这么多钱不是乱来吗? 刘青看着蒋氏并未在意的神色,也知道这事便算过了明路,毕竟她现在是刘家的功臣,这些无伤大雅的事,他们不会追究。 “这些香料省着点用,应该能用到明年,我发现那些汤料可以重复用,特别省事。”刘青说着,把油纸包推到蒋氏跟前,语气欢快的道,“既然这东西能赚钱,以后就给奶保管罢,我怕自己弄丢。” 蒋氏心里十分受用,青青还是很敬重自己这个奶奶的,跟她哥哥一样,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其实刘青就算不说,蒋氏也不放心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一个小丫头,但她主动送上来,跟蒋氏自己开口,感官和意义都是不一样的。 不只是蒋氏心里舒坦,刘家其他人看刘青的眼神也更加柔和了,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不藏私,一心为着家里好。 蒋氏小心翼翼的把油纸包重新包好,笑道:“那行,这东西就先放我这儿了,怕你年纪小不懂保存,万一受潮就不好了。” 刘青点头,看了看蒋氏,又看了看刘大爷,一脸的欲言又止。 蒋氏见状,温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刘青有些迟疑,双手扭麻花似的扭在一起,低头道:“爷,奶,如果下回集市上挣钱了,能不能把我买香料的钱补给我?我怕哥哥回来问……” 蒋氏闻言抿唇,下意识的想拒绝,刘大爷笑道:“行,下个月咱们家卖鸡蛋要是能挣满一两银子,不止把那五十文补给你,爷还要再赏你五十文!” 刘青抬头,惊喜的看着刘大爷:“真的?” “当然。”刘大爷道,“若不是你的点子,咱们家也挣不到这些钱,自然该奖励你。” 刘大爷这话不只是对刘青说,也是对在座的子孙儿媳说的。 刘青想了想,道:“爷,小五和小六也帮了很多的忙,不能少了他们的噢。” 刘大爷心情好,有求必应的点头:“爷知道,该是你们的,都跑不掉。” 说完奖励的问题,刘青又对蒋氏说了找大花姐借鸡蛋的事。蒋氏十分爽快的点头,说待会儿就把钱送过去,接着又惦记着给刘延宁写信的事。 “一卖完鸡蛋,我们就去找人给哥哥写信了,我还说了卖鸡蛋赚钱的事。”刘青笑眯眯的道,“写信的先生说保证明儿就把信送到哥哥手上!” ☆、第二十九章 虽然李氏叫今天歇一下午,但是这几个月来习惯了勤劳苦干的刘青,竟然不适应闲下来的生活了。【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 在每日都要干活的锻炼下,身体素质也变得越来越好,只是休息了一个中午,刘青满身的平疲惫便消散了,再躺着也睡不着。 是以在李氏起床之后,百无聊赖刘青也从床上爬了起来。 刘家人正在准备扛工具出门干活,几个熊孩子竟然没跑出去玩,乖乖坐在院里的树底下,分吃着她从镇上买回来的零嘴,小六眼尖的看到她出门,兴奋的朝她招手:“二姐,过来吃啊!” 刘青没有走过去,站在檐下笑道:“你们也起来了,不累吗?” 小家伙们摇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一点都不累!” 刘青放心的笑了,到底是精力旺盛的孩子,她原还担心真要把这两个小家伙累坏了,不好跟三婶四婶交代呢,现在可算没事了。 听到刘青和孩子们的对话,正忙着准备装置出门的大人也看了过来。 李氏关心的看着女儿,还没来得及说话,蒋氏先开口了:“青青,今儿累了一天,下午便在家歇着罢,奶等下出门的时候顺道跟你师傅说一声。” 刘青道:“我现在不是很累了,奶,师傅说学刺绣每天都不能断,我今天还是照常去罢。” “你自个儿瞧着办,累了就别逞强。”蒋氏倒不是很在意,叮嘱了一句,便丢开了,她想了想又问,“你不是说要试一试把鸡蛋放久一点?咱们家的鸡蛋不够,等干完活回来我去问隔壁借几个,你要几个?” 其实保存茶叶蛋的方法,根本不用试验,以前家里茶叶蛋煮多了,按着她从网上百度出来的法子,并没有问题。但刘青还是作势思考了一下,道:“五个就够了。” 蒋氏点头,这回倒没有心疼鸡蛋,她反而安慰刘青;“那也行,如果不好存放,咱家自己吃也吃得完。” 刘青笑了笑,又道:“对了,奶,我这次问大花姐借了三十五个鸡蛋,才凑成六十个的,你记得还给她。” “我知道了。”蒋氏瞥了刘青一眼,“你这丫头胆子也大,敢借这么多鸡蛋,偏大花也跟着你胡闹。” 倘若刘青这回鸡蛋没赚到钱,她的行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但因为她跟家里带来一条财路,就算知道来龙去脉,刘家人顶多也就说几句,倒成了无伤大雅的小事。 刘青和蒋氏说话的时候,王氏就竖起耳朵来听了,原是想抓着这个把柄好好治刘青一顿,见到蒋氏的脸色,也知道婆婆说这话并非是真要教训刘青,反而是帮这丫头。 虽说刘青挣了钱,可到底也是自作主张,无论是偷偷买香料,还是瞒着他们把家里要卖的鸡蛋自己拿来煮了,还问隔壁借了几十个鸡蛋——这行为到底有些过了,不是她一个女孩子该做的事。 真要追究起来,刘青也讨不了好。 但是婆婆直接把说开了,不痛不痒的骂她两句,这事便算翻篇了,以后谁也不能拿这个事来说嘴。 明白蒋氏的用意,王氏更是生气,原本大房有个长孙,公婆的心就偏到咯吱窝去了,现在刘青这小丫头也越来越精怪,把公婆哄得就差把她当第二个刘延宁了,再这样下去,刘家哪还有他们二房的立足之处?! *** 夕阳还没下山时,天边的云霞映衬出些许暖意,晚风习习,正是一日中最舒适的时候。 田地里的人扔在埋头苦干,田埂上有些淘气的孩子追追打打,时不时扑通一声掉进田里,惹来笑声一片。 远处,村落聚集,家家户户挨在一起,有是瓦片盖的屋顶,也有茅草屋顶,都做着一个形状的烟囱。 此时,家家户户的屋顶上,烟囱正向天空吐着袅袅青烟,如一副宁静而祥和的画卷。 城里的傍晚,与村里的宁静略有些不同,天黑之前,街道仍是热闹的,人来人往,牛车马车驴车川流不息。 刘延宁与同窗一道从书肆出来,融进人流,不自觉将袖中的钱袋稍稍拢紧了些。 他为了节省时间,自从家里回来后,这是他第一次来书肆,几个月里抄的书都累积到一起换钱。又因书院最近新来两位家中藏书丰富的同窗,同窗慷慨借书,他便省下了一笔买书的费用。 如此一来,这钱袋里的数目,便有些可观了。 与刘延宁同行的同窗,神色与他一般谨慎,也捏了捏袖中钱袋,颇有些雀跃的道:“此次得了这些银钱,除却平日花用,还能省下大部分,改日托同乡带给家母。” 刘延宁点头:“永顺兄说得是,如此一来,也不必再叫家人为我们这般操心了。” “也多亏了声扬兄和景行兄慷慨借书,如今省下了买书的钱,爹娘也不必为日后的赶考盘缠愁眉苦脸了。” 刘延宁深以为然,正想表达一番对两位新来同窗的感谢,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延宁兄,永顺兄。” 两人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两个丰神俊朗,却又各有千秋的锦衣少年正笑吟吟的朝他们走来,若干随从亦趋亦步的跟随其后,被拥簇之下越显得两人气度不凡。 刘延宁和方永顺愣了一下,以往即便知道这两位新同窗家世不凡,盖因两人低调,在书院只带着书童,看似与其他家中富裕的同窗并无差别。 今日一见方知其中差距。 到底是京城那等地方出来的。 刘延宁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众生百态,有人天生富贵,自然也有人出身寒微,他虽家境贫寒,却也是清白出身,又得家中长辈倾力相助,有幸迈入学堂,以后如何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相形之下,倒也没什么好自卑的。 刘延宁落落大方的朝两人拱手,“景行兄,声扬兄,我与永顺兄刚从书肆出来,正欲回书院,不知二位要去何处?” “我们就随意走走,到江州县二月余,也不曾好好看看此地。”说话的青衫少年声音清润,带着一股如沐春风,与他身旁身着华丽锦袍,神色略显跳脱张扬的少年,正是截然相反的气质。 他的话刚落音,华服少年便道:“这地方又小又旧,也没甚好看……” “声扬。”江景行打断曹声扬的话,歉意的看向刘延宁和方永顺,“声扬性情单纯,口无遮拦,并非有意冒犯,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无妨。”刘延宁和方永顺异口同声,刘延宁笑道,“先生前日布置的策论,在下有些地方还不完善,正要回去仔细琢磨,先告辞一步了。” 刘延宁匆匆告别,倒不是介意曹声扬的冒犯,虽然作为土生土长的江州人,故土被贬低多少有些不喜,但他也知道曹声扬只是顺口抱怨,并非针对他们,因此并未计较。 他急着回去,一是为了先生布置的策论,二是急着给家里写信,他自前几个月从家里回来,忙于书院的考试,又要抄书,一时便没功夫写信,只怕家中正惦记着。 如今他又得了些银钱,也想早些去信问问长辈,近期可有同乡进城,他也好请人将钱捎回给家中。 江景行却笑道:“正好在下对这篇策论,也有不解之处,想与两位讨论,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同行?” 刘延宁看了方永顺一眼,见对方并未有抗拒之意,忙笑道:“早闻景行兄才华过人,若能得二位指点,我等求之不得。” 方永顺跟着点头。 江景行笑道:“二位客气了,延宁兄乃先生的得意门生,在下不敢妄言。” 刘延宁知道对方这话才是客气,前次书院考试,新来的江景行拔得头筹,所有夫子对其赞不绝口。 就连看似跳脱的曹声扬,成绩也是不凡。 曹声扬有些不耐道:“你们两个恭维来恭维去,还回不回书院了?” 刘延宁和江景行这才歇了你来我往的客套,两人对视一眼,不免轻笑,江景行道:“声扬说得对,同窗之间本该相处自然,延宁兄和永顺兄,请。” 回书院的路上,江景行和曹声扬退避了随从,只带着书童低调前行,一行人很快来到书院,刚进门,迎面走来一人叫住了刘延宁。 “延宁兄,一刻钟前有位自称是你同乡男子来找你,带了封信让我转交,不见你人,我便将书信放你桌上了。” 刘延宁愣了一下,托乡人带书信给他的,除了家人应该不会再有谁。只是家中近来农忙,平白无故应该不会给他写信,难道家里出事了? 尽管心里着急,刘延宁仍是拱手向来人道了谢,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第三十章 刘延宁的神色,三人看在眼里,倒也没说什么,配合他加快了脚步,很快来到学室,刘延宁作为先生眼中的得意门生,明年童试的种子选手,位置就在第一排。 如他的性格一样,刘延宁的书桌擦得光滑油亮,一尘不染,书和笔墨纸砚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而此刻砚台的正下方,正压着一封信,一眼可见。 刘延宁一心惦记着家里,匆匆朝几人致歉后,便拿着信到一边去看了。 在场三人,方永顺性情略有些古板,而江、曹二人骨子里便带着一股骄傲,再温文尔雅的面孔掩饰不去的本质,更不会窥探刘延宁的*。 因此等刘延宁看完信回来,三人已经翻开书本各自讨论起来了。 拿着信出去的刘延宁,虽然努力保持常态,眉眼间仍带着些许焦急,回来的时候眉眼已经彻底舒展开来了,嘴角噙着一抹笑,颇有些轻松惬意。 四人切磋一番,到底是集众人之所长,各有所感,也算是收获颇丰,自然心情轻松。 经此一番,几人关系拉近了些,曹声扬往桌子上一靠,毫无姿态的坐姿,却自有一番落拓,朝刘延宁挑眉笑道:“我观延宁兄回来之后面带喜意,可是家中好事将近?” 刘延宁嘴角微凝,没想到曹声扬突然问起这个,一时倒不好接口。 江景行见状瞥了曹声扬一样,“那自是延宁兄的家世,你问这些作甚?”说罢又转头看向刘延宁,温声道,“声扬自来不管这些人情世故,还望延宁兄见谅。” “朋友之间,倒无需忌讳。”刘延宁哂然一笑,“家中并无喜事,只是乡野之间,一些琐碎小事,因久不归家,闻之倒也颇有意趣。” 在两个出身不凡的天之骄子面前,刘延宁说起自己的出身,仍是不卑不亢,实属难得。 江景行眼底闪过一丝激赏,笑道:“愿闻之。” 刘延宁并非张扬的性格,这次是因为看到家里蒸蒸日上,最放心不下的妹妹又变得懂事,心里实在高兴,才忍不住与同窗分享。 但刘延宁也没打算一股脑儿把家底都抖出来,只是江景行这人气质如沐春风,太容易让放松警惕,又时不时带着些许引导的附和刘延宁,于是本就有些兴奋的刘延宁,稍不留神便说的有点多了。 第18节 “令妹小小年纪如此懂事,委实难得。” 听得江景行温和的声音里满是赞赏,刘延宁抿唇笑了,若有人夸他,他倒也知道情绪,还能找出自己的不足之处,但是夸他妹妹,刘延宁心里就全剩下自得了。 在他看来他妹妹可不仅仅只是懂事,更是聪慧灵敏,他前几个月回家,妹妹无人教导,便还是以往那般一团孩子气。 离家之前他郑重拜托了奶奶教妹妹通人事,这才多久,妹妹便变得如此聪明懂事,小小年纪还能为家里分担,替家中找到了赚钱的法子,让痴长妹妹几岁的他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刘延宁心里满满的骄傲自豪,但到底性子一惯谦虚,舍不得在语言上贬低妹妹,便只能客气道:“景行兄过奖了。” 江景行哪里看不出来刘延宁的心思,越发温和的道:“是延宁兄谦虚了。” 曹声扬性情乖张随性,自来看不惯这些你来我往的互相恭维,便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不过就是煮个茶叶蛋,家中哪个丫鬟不会煮?听你们的口气倒像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一样了。” 说是嘀咕,曹声扬的声音当真不小了,在安静的学室里,三人听得分明。 江景行完美无缺的笑脸,在猪队友孜孜不倦的拖后腿下,终于有一丝破功,在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到底忍不住尴尬,警告的看着曹声扬,“延宁兄如此风姿,他的妹妹,你拿家中的丫鬟来比较,你待叫延宁兄如何自处,叫把延宁兄当好友的你我如何自处?” “景行兄言重了。”刘延宁抿唇道,“舍妹不过是乡野丫头,曹兄如此看待并不奇怪。” 江景行笑意微收,知道刘延宁仍是介意的,不然也不会生疏的称曹声扬为曹兄了,又说“并不奇怪”,而不是表明自己并不介意。 当然了,刘延宁介意也无妨。他二人来江州数月,在书院待的时日不算长,却也足以看清书院同窗们的为人。 他随叔父出来游历,读书倒是其次,他们江家自有族学,多少族中以才华见长的叔伯任教,与江家沾亲带故的亲友,都更愿意把孩子送到他们族学里来,足以见得族学的实力,再说除了族学,还有国子监,以及久负盛名的书院。他若是要增长学识,就应该在京里,而不是不远千里跑到这偏远的江州来。 他此番出来,家中长辈更希望他真增长些阅历,无论是于事亦或对人,因此他也不敢懈怠。 刘延宁是他观察数月书,书院里他唯一愿意、也认为值得结交的对象了,不仅是因为刘延宁的才名,他更看重对方身上的品质,出身贫寒并不自卑,被书院所有先生附以厚望也不见自负。 更难得的是刘延宁为人处事中还带着一种不失圆滑的正直。 江景行将刘延宁的性格分析了个透彻,越觉得这个人不是池中之物,若能在对方微寒之时结交,不仅是一番善缘,也不枉他千里迢迢而来。 因此,刘延宁对于曹声扬冒犯的介意,江景行非但没觉得他不识好歹,反而更加欣赏了。 他们在京中自来备受追捧,来了江州更甚,不是他瞧不上小地方出身的人,江州的官家子弟和富商公子,对他们的追捧近乎到谄媚的地步,手段委实不够看。 倘若对面的人换成张知县家的公子,曹声扬诋毁张家姑娘,那张家公子只怕还要腆着脸跟着说“是是是”,如此没有尊严的人,如何叫他们看得上? 正因为如此,刘延宁对家人的护短,才更加难得。 更何况刘延宁介意归介意,也没有意气用事的争论起来,用一种平和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样的人以后进了官场才能走的更远。 思及此,江景行收起笑意,看向曹声扬,语气难得严厉,“你如此冒犯延宁兄的妹妹,还不快给延宁兄道歉?” 曹声扬性子乖张归乖张,到底听江景行的话,刘延宁也不是不依不饶之人,互相作揖后,这事便算翻篇了。 只是刘延宁末尾还认真的加了一句:“声扬兄出身富贵,不知疾苦,自当不是有意。只是家中为供愚弟念书,举家之力,缩衣减食,已是艰难;而愚弟之父早逝,母亲性情软弱,又无兄长照拂,舍妹自小没少受苦,前不久更是大病一场,险些丧命,乃愚弟平生最悔恨之事,是以方才有些反应过度,并非有意针对声扬兄。” 听到刘延宁这番话,便是曹声扬最初被江景行逼着道歉,心里有些不情不愿,这会儿也确实不好意思了,“到底是我冒犯在先,延宁兄不必在意。” 江景行闻言笑道:“我倒是想去延宁兄的家乡看看,到底是何等山清水秀,才能生养出延宁兄和令妹这般钟灵毓秀之人。” “乡野之地都大同小异,家乡并无特殊之处。”刘延宁笑了笑,并未把江景行的话当真,却也客气道,“倘若有机会,自然欢迎景行兄前往做客,到时只盼景行兄不要嫌弃寒舍简陋。” *** 刘家人很快收到刘延宁寄回来的信,是由李氏亲自宣读的,刘延宁因为知道江景行和曹声扬的缘故,倒是知道了茶叶蛋,在信中写明了茶叶蛋确实是京中富裕人家才吃的,似乎没传到外地,顺便高度赞扬了自家妹妹聪明绝顶。 知道茶叶蛋的名字和由来,刘家人更加放心了,蒋氏笑道,“京里贵人才吃得上的茶叶蛋,咱们才卖三文钱一个,还真是便宜呢。” 安氏附和道:“是啊,要是那些人知道咱们的茶叶蛋这么金贵,哪里还会嫌贵?” 刘大爷若有所思的道:“既然延宁说这生意做得,那就好好做罢,青青,你那法子有眉目了没?” 刘青正在琢磨着心事,她上回听蒋氏说她娘识字,她还没深想,只当她娘就勉强认识几个字,因为李氏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妇人,实在不像是知书达理的样子。 现在看她娘都能读书信了,文化程度肯定不似她以为的那样,她要不要找个借口让她娘教识字? 都说知识改变命运,大学本科毕业的她,如今却成了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落差实在有点大。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现成的老师和借口就在眼前,她为什么不把握好? 当然刘青也知道现在她没有学习的时间和条件,只能先把眼前这阵子忙完再说,便收起了心思,回答刘大爷的问题:“已经过了两日,那些鸡蛋还没坏,我想试试它们最多能存放几日。” ☆、第三十一章 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其实过了中秋以后,天气就在一天天转凉,在落水村人堪堪收好粮食的时候,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天气一下子转凉。 刘青打心底觉得这个天气茶叶蛋还能再放个几天也不坏,但也不敢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万一有人脾胃不好吃出毛病来,自家也有嘴说不清,因此在第五天过后,她还是把茶叶蛋取了出来。 “奶,这鸡蛋颜色不太一样了,再放下去会不会坏掉?” 蒋氏近来最关心这些茶叶蛋,一天不问个刘青四五遍都不放心,现在听到刘青的话,连忙把手头的东西放下,三两步走了过来,接过刘青手中的蛋,放到眼前左瞅瞅又看看。 李氏王氏她们也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全都围了上来。 粮食已经收好了,最忙的时节便算过去了,纵然地里还有些活要忙,但这些天雨下得大,也不好下地,因此落水村家家户户,都算是闲下来了。 当然也不算完全无所事事,男人们如今还在屋里睡午觉,起来就要忙着捶捶打打,家里有些桌椅不牢固了,趁闲下来时修理好,刘大爷手艺好,还在编箩筐簸萁,毕竟这些东西不仅是家里每天要用的,下地干活做什么都离不开,坏的快,所以要多编点备用。 刘大爷他们这么忙,蒋氏她们也没闲着,现在就是缝缝补补的时候,干活磨坏的衣裳鞋子,能补起来都补起来,补不好做新的,反正不管怎样都是一针一线穿过来,不可能花这个钱去买成衣。 这个时候男女不平等之处便显现出来来,都是有活要忙,女人们做着缝补针线,在她们自己看来都不是干活,以往下地的时候,中午还会趟床上歇一会儿,现在都不敢偷懒,中午吃完饭,收拾了东西,便一个个带着针线篓子来堂屋忙活了。 也因此刘青一句话,在场的几个妯娌一时间也都围到蒋氏周围看稀奇了。 婆媳几人把茶叶蛋当宝贝研究了很久,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同来,王氏嘴巴厉害,率先道:“我们看这么久,也没看出这鸡蛋跟之前的有什么不同,青青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每天都要把这些鸡蛋端出来煮一次,看得最仔细了。”刘青一边说,一边指了几处道,“这些地方颜色原本没这么深,我猜可能要坏了。” 王氏有些抓着刘青的把柄,但她本就不清楚这茶叶蛋怎么样的,见刘青说的这么头头是道,一时间也有些心虚,便没再开口了。 蒋氏她们没存着质疑的心思,跟着刘青的手指看过去,倒跟着点头了,“青青这么一指,这些地方看着倒确实与旁边不太一样。” 刘青道:“我也是担心,毕竟五个茶叶蛋也不便宜,叔叔婶婶们还没吃过呢,万一就这样让它们坏掉,多可惜啊?” 蒋氏确实希望这些茶叶蛋能存放的时间再长一些,但是听刘青这么一说,她也立刻回过神来,再放下去,这五个鸡蛋真坏了就太可惜。 蒋氏到底是谨慎的性子,更舍不得眼前香喷喷的五个茶叶蛋,思索片刻便道:“青青晚上把这些鸡蛋热一热,到时候切好分给大家吃。” 刘青点点头,从蒋氏手中接过茶叶蛋,“我把鸡蛋放回去,离开汤水久了怕它坏的更容易。” 蒋氏闻言连忙催促道:“快些放回去罢。” 安氏察言观色,没有错过婆婆看着茶叶蛋时,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当下便笑道:“要我说青青真是能干,谁能想到煮熟的鸡蛋,还能放这么多天不坏的?” 蒋氏收回视线,倒也附和道,“五天确实很长了,能想出这法子,青青也确实不容易。” 她失望的是茶叶蛋存放的是时日为何不再长一些,对于这个越来越能干的孙女,她是真没有半点不满的。 安氏话锋一转,满脸笑容的看向李氏,笑道:“要我说咱们家有福气的还是大嫂呢,延宁多优秀就不说了,我爹都说延宁就知道跟咱们庄稼人不一样,那是要当大人物的,如今青青也越来越能干,难得的是如此孝顺。” 蒋氏瞥了眼李氏,没有说话,心里觉得自己这一双出色的孙子孙女,那是自家教得好,是他们老刘家的种好,李氏不过是沾光罢了。 但李氏到底是刘延宁和刘青兄妹的亲娘,与刘延宁常年不在家不一样,刘青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看着又十分黏李氏,就算看在刘青的份上,蒋氏如今也不好延续以往的态度。 虽然蒋氏没开口,感觉到她视线的李氏仍是瑟缩了一下,忙冲安氏笑了笑,道:“瞧弟妹说的,延宁和青青,都是爹娘叔伯们养大的,他们以后长大了,不紧要孝顺爹娘,也会把叔伯和弟妹当父母一样孝顺的。” 李氏这话别说安氏听了欣喜,就连心思最不多的林氏,心里也跟着高兴,倒不是想着以后借侄子侄女的光享福,但这双侄子侄女,到底是在他们一起养大的,对方能记得他们的好,也不枉费他们这番付出。 蒋氏心里也有些满意,觉得李氏不说别的,到底还算懂事,没有把她的孙子孙女带坏。 想到这里,蒋氏微微颔首,忽然转了话题,问:“老大家的,你衣裳补完了吗?” “差不离了。”虽然不知道婆婆忽然问这个是何意,李氏连忙点头,她就只要缝自己和女儿的衣裳,女儿如今不用干什么活,每日除了做家务,就是去隔壁学刺绣,其实并不费衣裳,更何况她自从在学刺绣后,已经会缝补衣裳,有时候连自己的衣裳都被她拿去补好了。 李氏如今还真没多少事可做,但好在她自己会找事做:“我打算多纳几双鞋底,您和爹的鞋子都穿旧了,正好趁这些日子做新的。对了,二弟妹前日叫我帮她家缝几件衣裳。” 蒋氏转头看向王氏:“你自己的衣裳,干嘛叫你大嫂缝?” “我也是忙不过来。娘也知道,雅琴前些日子闹着要新衣裳,我想着她不是年纪大了吗,这么大的姑娘也没个像样的衣裳,确实说不过去,所以答应给她做新衣裳,这手上便有些忙不开了。” “雅琴的衣裳又不急着穿,你慢慢做便是。”蒋氏说罢目光转向李氏,道,“老二家的提醒我了,青青跟雅琴年岁差不多,以往都穿雅琴换下来的衣裳,但这几个月青青眼瞧着个子往上蹿,不比雅琴矮了,再穿她的衣裳也不合适。老大家的,改明儿镇上赶集,你记得给青青也扯些布,做两身衣裳。” 王氏闻言有些不乐意了,道:“娘,雅琴还是姐姐呢,青青都能做两身新衣裳,那咱们家雅琴……” 话还没说完,蒋氏已经瞥了她一眼,不悦的道:“雅琴的衣裳全是好的,干嘛做那么多?” 安氏立刻附和道:“娘说得对,咱们青青这是大姑娘了,还没穿过新衣裳呢,多给她做两身换洗的,也没什么。再说雅琴是大姐,三丫四丫都没争着要新衣裳呢,我相信雅琴只会比妹妹们做得更好。” “四弟妹说得是。”话都被堵回来了,王氏咬牙切齿的点头,心里直骂安氏多管闲事,大房的事,要她这么迫不及待的出头?! 李氏一反唯唯诺诺的性格,当下应了下来。 她的女儿如今养得白白嫩嫩,漂亮的眉眼里满是灵动,让她既自豪又心酸,女儿这般人品,要是有儿子的造化,或是生到那富裕的人家,也是叫人千疼百宠的娇客。可惜托生到她肚子里,衣裳都只能捡别人的穿,破破烂烂的,委实叫她心疼。 因此蒋氏打算给刘青做新衣裳,李氏是求之不得,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到了镇上,定要扯几块鲜亮的布,给女儿做两身漂漂亮亮的裙子。 想到镇上,李氏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蒋氏:“娘,您叫我下次赶集也去镇上?” 蒋氏点头,笑道:“我跟你爹商量过了,小五小六上回跟着青青去过,嘴巴能说会道,这回除了带他们,也叫大林和大根儿跟着去磨练磨练,然后你爹和你,毕竟你识字,到时候由你来收钱,也跟妥当些。” 李氏琢磨了一下,公爹是长辈,四个侄子都还是孩子,她与他们同行也说得过去,应该与名声无碍,这才点头。 蒋氏又道:“除了给青青扯布,你也记得扯一块好点的,到时候给延宁做了送过去,他明年就要参加科举了,也要穿得像样些,别叫人看轻了。” 给刘延宁做新衣裳,王氏她们是半点意见都没有,不说供刘延宁读书大头都出了,几件衣裳又算什么。就说刘延宁一个十几岁的穷书生,上次回家,还带了几吊钱回来,这次信里又说手头有些银钱,叫村里有人进城同他说一声,他好请人把钱带回来——光从这一点能力,便能看到这个侄子前途无量了,以后就算不当当官,也比他们刨地强太多。 刘青一脚踏进屋子,正好听见蒋氏说给亲哥做新衣裳,忙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师傅说我绣荷包已经绣得有模有样了,奶给我扯一块好些的布呗,我给大哥也绣几个荷包去,打上漂亮的络子,让大哥系在腰间,跟那些公子哥儿一样风流倜傥。” 蒋氏被哄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好,给你扯一块缎子回来,你可别糟蹋了好东西。” “奶尽管放心。”刘青笑得自信,“我不但能绣荷包,还能给大哥的新衣裳上绣一丛竹子呢,听说他们读书人就稀罕这个,说是有什么风骨。” ☆、第三十二章 刘青与蒋氏说笑了几句,便回屋拿着自己的针线篮子出来,对众人道:“奶,娘,我去师傅家了。” “去罢。”蒋氏摆了摆手,笑道,“跟你师傅好好学,你哥还等着穿你绣花的衣裳呢。” 刘青笑眯眯的道:“等我手艺练精了,以后也给爷和奶做新衣裳,绣上漂亮的花。” “青青手艺没学几天,口气倒不小呢。”王氏嗤笑着说,语气里不乏讽刺,同时她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氏一眼,“咱家的孩子自来务实,也不知道青青这说大话的毛病,到底是跟谁学的。” 李氏脸色微变,王氏这话要是传出去,坏的必然是女儿的名声。李氏连忙张嘴,准备为女儿说话。 蒋氏先开口了,她瞥了王氏一眼,骂道:“青青这般聪明,她师傅都夸口了的,想必用不了多长日子便能学会,你这个当长辈的不鼓励她,偏还在泼冷水,还有没有点长辈的样!” 第19节 王氏被蒋氏说的不敢还嘴,蒋氏又对刘青道:“青青,别理你二婶,奶等着穿你做的新衣裳呢。” 刘青对王氏这种逮着机会就给自己设空子的行为,实在有些腻味。 可对方是长辈,平日里除了嘴上占占她的便宜,实际还没对她做太过分的事。然而就算是王氏的话说得确实过分了,只要她没有动手陷害自己的证据,完全能推说是口无遮拦惹的祸,闹到蒋氏和刘大爷那里,也顶多被他们骂几句,不会对王氏造成太大的伤害。 假如她真要为了几句“口角”同王氏死磕,闹出去免不了被反咬一口不敬长辈,王氏名声是坏了,她自个儿也不见得好。 更何况她这些日子,想尽办法帮刘家寻找赚钱的出路,也顺便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改变了自己和李氏在刘家的处境。倘若她同王氏计较,虽然事出有因,也能成功让王氏讨不着好处,可对刘大爷和蒋氏来说,恐怕她也是造成家庭不合谐的因素了。 这些日子努力刷上去的好感值,瞬间荡然无存,说不定还要连累到李氏。 这就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因此刘青决定冷处理,任王氏怎么说,怎么下套子,刘家其他人护着的还是她,王氏的心思不可能实现。 刘青彻底把王氏的话当耳旁风了,刚才王氏说了一大段,她一个眼神都没给王氏,听到蒋氏的话,当下点了头,笑道:“那我出去了。” 王氏正为自己一拳打进棉花里,刘青却连个正眼都没给自己的态度而生闷气,却不想蒋氏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敲打道:“老二家的,平日多跟你大嫂学学为人处事。青青才多大,比你这个当长辈的要大度多了。你自个儿小肚鸡肠也就罢了,可别把我们家雅琴给带坏了。” 蒋氏这番话,已经到了师傅家的刘青自然没听见,当然她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多激动,蒋氏不过是因为她最近能干,会赚钱,才对她刮目相看,打心底里觉得她处处都好——说白了,蒋氏对她的关注不过是一时,她真正在意的,还是几个孙子。 刘青刚到她师傅家,摇篮里的牛牛便热情的朝她挥手,含糊不清的喊着她名字。 大花姐笑道:“果然是有奶就是娘,你每天都带零嘴过来,牛牛现在可喜欢你了。” 刘青上回去镇上,给家里的熊孩子们带了吃食,对师傅的宝贝小儿子,自然也没忘记,只是她师傅知道刘家的情况,即便是她娘出面把礼物送过去的,也拒不肯收。 她干脆就每天带一点出来,塞进小家伙手里了,她师傅也不好拒绝,只让她下不为例,她笑嘻嘻应了,下次再来时仍然带着零嘴。她师傅没有办法,也只好作罢。 对于大花姐的调侃,刘青笑眯眯的,没说话。她师傅瞥了她一眼,道:“今儿来这么早,没睡会儿?” “师傅和大花姐都没休息,我怎么敢偷懒。” 大花姐的红布扯回来,现在正加班加点的赶制嫁衣。 本来按照她师傅的估算,时间不必这么赶的,只是前日男方托人带话来了,好像是家中老祖母病重,怕熬不过明年,怕耽误了两孩子的婚事。 其实守孝倒是其次,主要是老人家放心不下最疼的小孙子,想趁在世时看到孙子成家。 男方有商有量,大花姐家也不是不通人情,两方商量后,便把日子定在了十二月。 这个日子,既满足了男方的要求,也不至于太过仓促以至于委屈了大花姐。 只是大花姐绣嫁衣的时间,多少些赶了。她师傅以女儿为先,把手头屏风先放了一遍,母女俩齐心协力的绣嫁衣。 听到刘青的话,大花姐不免想到这番变故,脸微微红了,嗔了刘青一眼:“我何时惹你了,你又来笑话我。” “冤枉啊,我怎么敢笑话大花姐。” 师傅清了清嗓子,打断她们的对话:“行了,青青家中之事该忙完了罢?也该收一收心了。” 刘青闻言,脸色变得正经起来,认真的点了点头:“师傅放心罢,家中的事有长辈在管,我现在只想好好跟师傅学手艺。” 刘青自己也知道,前些日子她一心琢磨着怎么赚钱,对于刺绣这件事,也只是听话学习,远没有到用心的地步。 但她师傅明明知道,却也不点破,直到她达成目标,这个时候才敲打她收收心,可以看出来,师傅对她这个徒弟,也是爱护的。 刘青得了这份关爱,自然也领情,不能辜负师傅对她的期许。 师傅点了点头,温和的道:“你自来懂事,这些事也不用师傅多说。荷包我看你绣的差不多了,可以学别的了。” “师傅,能先教我绣竹子吗?”刘青说完,不能她师傅发问,便主动解释道,“奶让我娘下回去镇上,给我哥扯块布做身衣裳,我想先学会绣竹子,到时候给大哥新衣裳绣上,也不至于单调。” 徒弟有学习的热情,春婶自然高兴了,当下应允了。 过了片刻,春婶想了想,又对刘青道:“给你大哥做的衣裳,布料不能太差,若是你娘自己去镇上挑的话,你叫她去林家布庄,跟林娘子说一声同我认识,应该能便宜几文钱。” 刘青知道她师傅同布庄的娘子相熟,倒没想过要借她师傅的面子省这几个钱,一来是她到底从衣食不愁的时代而来,还没有斤斤计较到这个地步,二来生意人自来是不吃亏的,她娘要是借了她师傅的面子,占下了布庄的便宜,少不得要她师傅欠下这个人情,到底不好。 想到这里,刘青张嘴,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师傅已经道:“既然要学绣竹子,你去我篮子里,把那张花样拿过来罢。” 这副样子已经是要结束闲谈,开始上课的节奏了。 刘青也只能抿了抿唇,咽下想说的话,乖乖把东西取了来。 刘青以前绣荷包,说是荷包,其实就是光秃秃的布包,除了练习针脚和熟练度,根本没别的,如今绣竹子,才算是正式入门学刺绣了。 等听完她师傅的讲解,拿起花样下针的时候,刘青才知道她师傅之前让她绣那些荷包,并不是无用功,至少她绣荷包绣熟练了,现在绣花也十分自然的顺着纹路穿针引线,仿佛本能一般的顺畅。 因此刘青并没有感受到刺绣有多难,反倒是看着一点点绿色在自己指间蔓延,刘青心中涌现出许多成就感,绣得更加认真投入了。 等刘青抬起头来时,天已经快暗了,她师傅也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抱着摇篮里的儿子起身,一边对刘青和大花道:“天色暗了,你们都收拾一下,明儿再继续。” 刘青看着手中有些雏形的绣布,十分满足的将针线整理好,一丝不苟的别起来,又同她师傅和大花姐说了会儿话,才拎着东西回了家。 秋天到了,天黑得早,刘家的女人也收起了针线活,开始忙活起来,做饭的做饭,喂猪的喂猪。 刘青如今算是清闲了,蒋氏自忙完农活起,便带着几个儿媳妇包管了一日三餐的饭食。 不过刘青是真的喜欢上了做饭,毕竟在这个没多少娱乐生活的年代,她再不自己给自己找些事做,都要无聊疯了。 因此刘青放下了自己的针线篮子,又一溜烟钻进了灶房,蒋氏正在切肉,听到动静,头也不抬的道:“青青回来了?” 刘青应了一声,蒋氏笑道:“你这丫头都不知道享福,让你歇着你就歇着,我还能把你的肉炒丢了不成?” 蒋氏发挥节俭持家的优点,上回刘青姐弟从镇上带回来的猪肉,吃了很多天,到今天才剩下最后一块。蒋氏把最后的肉切成了薄片,装进碗里,又从瓷罐里抓了一小撮薯粉,加了些水把肉拌匀。 自从第一回,见刘青用薯粉拌过的瘦肉炒出来又香又嫩,不像平时吃的瘦肉那般柴,家里的人都说这瘦肉炒得比肥肉还好香。如今蒋氏也习惯了这个做法。 刘青看着蒋氏往肉里拌生粉的动作,倒是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吃法,忙问蒋氏:“奶,咱们村口的那棵香椿树,什么时候发新芽?” “当然是开春后了。”蒋氏头也不回的道,“又想吃香椿了?行,等香椿发芽呢,奶让你二哥去摘一些回来,给你滴几滴麻油拌一拌,保管比吃肉还香。” 刘青笑眯眯的点头,笑道:“叫二哥多摘点,有别的用。” 蒋氏知道这个孙女古灵精怪,对于吃食,脑袋瓜子转的比谁都快,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想法。因此蒋氏对刘青的话并没有生疑,点点头便揭过去了,到底还是明年的事,还远着呢。 因为刘青杵在这里,蒋氏刷完锅,准备炒菜的时候,便随口问了刘青一句:“你来炒还是我来?” “奶先来罢。”刘青狡黠的笑道,“我就炒最后一个菜。” 最后一个菜当然是肉了,蒋氏便嗔了她一眼:“我还当你孝顺,过来帮我干活呢,原来是馋肉吃了。” 不过蒋氏嘴上这么说,动作却毫不含糊,往锅里滴了几滴油,就把青菜倒下去炒了,没一会儿,锅里冒起了烟,蒋氏一勺水泼下去,盖上锅盖。 刘青不着痕迹的把头别开,是了,这里的炒菜,说是白水煮菜也没什么差别,蒋氏这种是舍不得放油,还有很多人家是放不起油的。 所以不能怪大家惦记着要吃肉,因为只有肉里才有油水啊。 李氏端着一盆刚摘下来的辣椒进来,见刘青就站在旁边看蒋氏炒菜,忙道:“青青,你不忙怎么也不帮你奶做饭……” 话还没说完,蒋氏摆摆手:“我又不是干不动,让她歇会儿罢。” 刘青走到李氏跟前,从她手中接过盆子,笑道:“娘,我帮你切辣椒。” “算了,还是我来罢,你待会儿别又辣的眼睛疼。” 刘青也不介意,就乖乖蹲在旁边,看她娘洗完辣椒,刀光剑影般的切着菜,心里再一次感到震撼,就这水平,她要练多久才练得到? 看到一半,刘青想到什么,忙道:“对了,娘,师傅听说你下次要去镇上扯布,让我告诉你一声,就去林家布庄,跟林娘子说你认识我师傅,请她便宜一点。” 刘青这话虽然是对她娘说的,但是嗓门也不小,炒菜炒得热火朝天的蒋氏自然也听见了,她忙把炒熟的青菜盛出来,转头看向刘青,“你师傅跟林家布庄的掌柜娘子相熟?” “我听大花姐说,好像她们绣的东西都是拿去林家布庄卖的。” “原来是这样。”蒋氏点点头,脸上浮出些许喜色,“既然认识的人,那掌柜娘子肯定能算便宜点,能节省不少钱呢!” 李氏倒是同刘青想到一块去了,有些迟疑的道:“可这样的话,青青师傅会不会难做?” “春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她主动开口了,定是没问题的。”蒋氏笑眯眯的道,“老大家的,若是他们能便宜十文以上,你就多扯些布,给咱们延宁再做一身衣裳,也好换洗。” 在蒋氏同李氏商量买布的时候,刘青端着李氏切好的辣椒去了灶台旁,趁蒋氏不注意,往锅里舀了半勺油,把辣椒倒下去翻炒,灶房里弥漫着呛人的辣味,蒋氏和李氏都出去躲了会儿。 等蒋氏再进灶房,刘青已经把菜都炒好了,她把还有大半罐的油罐小心抱回自己屋里,因为刘青用的油不算太多,蒋氏倒也没发现问题。 炒完菜,刘青和李氏去院子里摆好桌椅碗筷,准备等着刘家人回家吃饭的时候,蒋氏从灶房出来,端了一盘切好的茶叶蛋,把最后一个没剥壳的茶叶蛋塞进刘青手里,道:“拿去给你师傅家,跟她说咱们家这次没鸡蛋,就只煮两个,改明儿煮的多,再多送几个过去,叫他们趁热吃。” 刘青点头,上回她借了师傅家几十个鸡蛋,蒋氏后面把钱送过去了,又送了她从镇上带回来的零嘴,人情已经还清了,现在要她送茶叶蛋过去,便是因为买布的事了。刘青虽然上辈子还是学生,却也被长辈教过人情世故,知道像蒋氏这样才是对的,有来有往,两家关系才能越处越好。 ☆、第三十三章 赶集的前一天,刘家的女人们全忙活起来了,四五个女人围着灶台,竖起耳朵认真听刘青讲解步骤,生怕一不小心听漏了一句,以后自己的手艺就比不过妯娌们了。 刘青倒是能理解她们看向自己时,亮得近乎要发光的眼神,外人或许不知道,刘家人最清楚茶叶蛋的价钱,如果没有意外,这将成为改变他们命运的东西。 试想一下,光靠卖茶叶蛋,一个月便能挣一两半银子的话,一年就是十几二十两银子了,十年是多少,二十年能赚多少? 毫无疑问,这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而且只要手艺不失传,以后他们的子子孙孙,也能靠这门手艺吃饭。 因此即便是最没有小心思的林氏,也知道刘青今天传授手艺的重要性。 王氏脑子转得快,一见婆婆召集她们进灶房,便拉着女儿过来旁听了,她眼下倒没有想太多,单纯觉得不能让刘青那个小丫头片子,一直在公婆跟前得意。 她们家雅琴要是学会了这门手艺,以后也帮着家里挣钱,婆婆怎么说也要对雅琴另眼相待。 王氏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只是蒋氏根本不给她这机会。 蒋氏扫了刘雅琴一眼,面无表情的道:“雅琴,这会儿家里有正事,你先出去。” 自从刘青把赚钱的法子贡献出来,整个刘家就处在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大家长刘大爷都每日乐呵呵的,更何况把钱袋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蒋氏? 且平日蒋氏对刘雅琴就算温和慈祥,如今冷不丁板起脸来,刘雅琴更是被唬了一跳,都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两句,愣愣的退了出去。 王氏倒是在尽力为自己女儿争取,她腆着脸笑道:“娘,青青都能掌勺了,雅琴比青青还大半岁呢,也该让她学着为家里分忧分忧,是不是啊青青?” 这个时候,王氏倒想起刘青的用处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一时间几人都看向刘青,似乎想知道她的态度。 只有李氏仍旧垂着头,捏着衣角的手紧了又松。王氏把她女儿牵扯进来,摆明了就是想拖她们青青下水。 那个雅琴,在王氏的教导下,一直对她们青青态度不好,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纵然这些时日姐妹关系改善许多,但是隔阂仍在,小姑娘哪有不记仇的? 现在王氏这么一说,便是女儿平日再大度,也难免带着小姑娘的脾气,否定王氏的话是正常的。 可是这些她能理解,婆婆和妯娌们不理解啊,万一青青说不,在婆婆和妯娌们看来,多半就成了青青小心眼,不肯教她们了。 以婆婆眼底容不得沙的性子,那就是心里添了根刺,纵然现在这根刺没发作,有朝一日总有发作的时候。 李氏想到这里,心里便着急,想提醒刘青,偏蒋氏的眼神看过来,让她不敢动弹。 几个女人间的暗潮涌动,刘青好似全然没察觉,她听到王氏的话便抬起头,想也不想的点头:“如果大姐不怕累的话,叫她来帮忙也行。” 第20节 紧张的李氏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松,感觉到婆婆的目光徒然温和下来,心里既是庆幸,又有些自豪,是她低估了女儿,她们青青这般优秀,根本不需要同王氏母女一般计较。 就算雅琴也跟着进来学煮茶叶蛋,纵然她学会了,与青青又有何干? 反正青青都把方子交出来了,教两个人还是教四个人,都没什么差别。 刘青也确实如李氏料想的这般,根本不在意再多教一个人,当然她也不是包子,王氏手段拙劣的陷阱,她不回报一二就太对不起自己了,所以她爽快点头的同时,加了一个前提——“如果刘雅琴不怕累”,蒋氏和其他婶子们听了这话,会不会对刘雅琴留下娇气的印象,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刘青也得承认,纵然王氏心思再歪,若不是蒋氏她们配合,也奈何不了她。 正是因为蒋氏对她的态度略显微妙,她的回答才显得尤为关键。 当然了,也感谢王氏,给了她这个交出满分答卷的机会。 与李氏一样,刘青也很明显的感受到,蒋氏看向自己温和又满意的眼神,还有林氏和安氏也变得越发温和的神情。 刘青想,她们的这份放心,应该能持续不短的时间了吧? 蒋氏对于刘青的表现,确实很满意,当然满意之余,更多的也是对刘青的自豪,她的孙女,在她眼皮底下、淳淳教诲下,长成了这般出色的模样,相貌好,性格好,心性更好,就同她哥哥一样。 越是想到刘延宁,蒋氏对与刘延宁一母同胞的刘青,更加放心满意。对刘青满意的同时,对王氏自然就越不满了。 但蒋氏又不好当着刘青的面,训斥王氏心思不纯,挑拨离间,险些让自己误会了刘青——如果把话说开了的话,岂不是让孙女觉得自己这个奶奶本身就在怀疑她? 这样的话,王氏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蒋氏自认为还没这么傻,只能暂时把这篇按压不表。 偏王氏还觉得自己厉害的将了刘青一军,她起初觉得刘青肯定不会同意自己的话,正好让婆婆看清刘青伪善的面貌,以后自然对刘青会多些戒心,不至于让刘青母女再骑在她的头上。 刘青居然会同意让雅琴进来,这让王氏也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既然刘青自己要装大方,正好让雅琴进来学煮茶叶蛋,也算是完成了她的初衷。 王氏这般想着,见蒋氏迟迟不表态,便忍不住道:“娘,你看青青都这么觉得了……” 既然王氏自己送到枪口下来,蒋氏自然没让王氏将话说完,她瞪了王氏一眼,厉声道:“雅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你让她学会了这么重要的方子,以后她不小心说了出去,别有心人偷学了去,咱们家的鸡蛋还卖不卖?这个损失你负得起?” 王氏愣了一下,反应极快的看了刘青一眼,道:“青青都没将这方子泄露出去,娘难道还不放心雅琴吗?” “我的确不放心,雅琴也能跟青青比?”蒋氏这是第一次,对刘青表现出如此高度的重视。 王氏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下去了,心里对蒋氏的话极为不满,婆婆几个意思,什么叫雅琴不能跟青青比?都是他们刘家的孙女,能差到哪里去? 为女儿愤不平的王氏,这个时候倒没想起来,以往她踩刘青,或者说原主的时候,比蒋氏过分多了。 “娘别这么说,雅琴也是您从小看……” 不等王氏说完,蒋氏已经摆了摆手,严肃道:“今儿我就把话放这里,第一,咱们家里,青青是大功臣,其他孩子确实不能比。第二,这茶叶蛋是咱们家赚钱的秘法,你们是我刘家人,才让你们跟着学,但女儿都是要嫁出去的,你们谁要是敢透露半分,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请村长写休书了!” 蒋氏这番话连敲带打,心思最多的王氏都被吓白了脸,不敢再起半点心思。 蒋氏说完,才看向刘青,目光已经变得温和,她温声道:“青青,开始罢。” 刘大爷拍板决定,这次打算煮五百个鸡蛋带去镇上。刘家的锅再大,也不好一锅煮完,刘青干脆分成两锅,一边她指挥,看着蒋氏她们动手,到第二锅时就让她们自己负责好了。 “鸡蛋先用清水煮熟,然后敲碎,不要把壳剥掉,敲碎是为了入味,我之前说过的……”刘青上次煮那五个鸡蛋的时候,就同蒋氏她们说了,镇上有些顾客嫌剥了壳的鸡蛋不干净,就不肯买了,所以她这回想办法,让鸡蛋不剥壳也能入味。 对于家里能赚大钱的茶叶蛋,蒋氏她们自然无比上心,急着她说的话,此时连连点头,刘青才接着道:“然后锅里放配好的香料,干辣椒,老姜和葱,料酒也要,还有酱油,白糖和盐,盖上锅盖煮一刻钟,水开了就放茶叶,再放鸡蛋。” “鸡蛋要完全没进汤汁里,汤要尽量咸一些……” 蒋氏她们按照刘青的指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步骤,只是听到刘青说要咸的时候,蒋氏脸色微微僵硬,浮现出些许心疼,“刚刚放了几大勺盐,还要放?” 刘青想了想,道:“不加盐的话,那多放几勺酱油罢。” 酱油虽然也金贵,但到底多费些精力的话,也能自己做,与盐还是不一样的。蒋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刘青又道:“奶,如今天气好了,这些汤料今日用煮完鸡蛋,下次赶集还能再用一次,很是经用呢。” 蒋氏点点头,问道:“是不是越到冬天,这汤料能用的次数越多?” “也许罢。”没有把握的东西,刘青倒不想把话说太满。 煮完第一锅茶叶蛋的刘青,就去她师傅家学习了,全然放手让蒋氏她们去鼓捣。 本来茶叶蛋就不难,没多大技术含量的,主要是香料少见,或者说乡里人根本没想到还能这么做。 因此如果要学,很容易就能上手了。 蒋氏先前就看过刘青煮茶叶蛋,自然也知道其中问题,所以先前才会放狠话,确保家中无人敢泄密。 如今刘青彻底丢开手了,刘家的女人把茶叶蛋当宝贝一般伺候着,蒋氏夜里躺在床上都睡不着,一晚上起来看过三回,就怕这些宝贝出了什么问题,自家可承受不住这般大的打击。 天还没亮,李氏和几个妯娌全都起来了,可见夜里睡不着觉的不只蒋氏一个人。 几个女人干活麻利,在刘青起来之前,已经把两锅茶叶蛋重新煮热,用木桶装好了,封得密不透风。 之前就约好的大牙叔,这个时候也已经赶着车来了刘家。 大牙叔是村里的车把式,赶集的时候负责接送要坐他家牛车的村民,赚些钱贴补家用,不忙的时候,也会送十里八村的人去城里,当然这个价格就高了。 刘延宁来回书院,大多坐的就是大牙叔的车,大牙叔与村里其他人一样,对刘延宁总是优待的,收的钱要比别人少上将近一倍,刘家人自然感恩在心,平日里与大牙叔家来往也多。 刘家今天算是包车了,主要是这两桶鸡蛋金贵,怕车上人多了他们不好照料这两桶宝贝蛋。 一家人早早收拾完,将桶抬上牛车,刘大爷他们带着一家人无限的期许,出发了。 ☆、第三十四章 一直到牛车消失在村口,视线所及中再也看不到,蒋氏终于收回了目光,强打精神,对众人道:“行了,这里已经没咱们什么事,都去忙罢。” 入秋的这场雨,淅淅沥沥,一连下了数日,直到昨日才放晴。 正是因为看到赶集的前一日,天气忽然雨转晴,刘大爷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才最终拍板决定,这次赶集煮五百个茶叶蛋去卖。 天气变好了,地里有些活也该忙起来了,虽然今日对刘家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也许留在家中的众人,心已经跟着刘大爷他们而去,但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听到蒋氏的话,刘家几兄弟行动起来,扛起锄头便出去了,只地里一些活,倒不用女人们也跟着下去,蒋氏则带着几个儿媳妇,在家里忙忙碌碌着。 刘青也从屋里拿了针线篮出来,经过堂屋的时候,同蒋氏打了声招呼:“奶,我去师傅家了。” “去罢。”蒋氏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叫住了刘青,“青青,你等一下。” 蒋氏正带着王氏林氏她们在大扫除,桌椅都搬到院子里去擦洗晒干了,堂屋里空荡荡的。蒋氏把扫帚往旁边一扔,一边在衣裳上擦了擦手,一边匆匆跨出门槛,往灶房走去。 应该是去拿什么东西。刘青这般想着,自然乖乖停下了脚步。 王氏正在井边打水,见刘青杵在院子里没走,便直起腰,极为难得的朝刘青笑脸相迎,她道:“青青啊,大花最近在忙自己的事,也没功夫再教你姐姐,如今你姐姐学到一半不学了,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没有白费啊。”刘青也笑眯眯的,一脸真诚的道,“二婶,我师傅说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大姐都会绣花了,就算以后不跟着大花姐学,自己多练练,往后也能绣得很好的。” “你说得对。”王氏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心里暗骂刘青越来越鬼精,已是软硬不吃了,又有些不忿,自己到底是长辈,刘青不同意也就罢了,竟还跟她装傻。 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王氏也没有拉下脸,仍勉强笑道:“但是有人带着,到底要省事许多。再说了,你们是亲姐们,又不是什么外人,就算以后出了门,那也是扯不断的关系。青青如今帮一把你姐姐,你姐姐以后也记你的好不是?” 刘青眼神闪了闪,心想难怪在蒋氏这样的婆婆底下讨生活,王氏这些年过得比几个妯娌加起来都要滋润,她的一双儿女,在蒋氏心里如心肝宝贝也差不多。王氏哄人还真有一套。 当然王氏的脸皮也够厚,前几天还对她冷嘲热讽呢,现在也好意思开口请她帮忙。 虽然王氏今日笑脸相迎的很有亲和力,但刘青心里清明,对方可不是真想和她打好关系,现在肯给个笑脸,无非就是她对她们母女有用。 再说王氏明面上是请她帮忙,字里行间可半点没透露出请人的意思,估计在王氏心里,她帮刘雅琴是理所当然,所以不打算付出一点代价,一句“以后记你的好”就想把她打发了。 刘青抿了抿唇,状似不知道王氏这些心思,只是迟疑的道:“可是我也才开始学,二嫂要我怎么做?” 王氏眼睛一亮,以为刘青这是答应了,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道:“你去同你师傅说一说,叫她也教教雅琴?反正你们现在学的也都差不多。”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刘青简直想笑出声了,她在王氏心里就这么傻,这么舍己为人? 且不提她跟王氏母女关系从来不好,就算是她们真亲如一家人,当初她和刘雅琴是一起去跟大花姐学绣花的,她师傅那时没有表态要收刘雅琴为徒,已经是没意思了,她现在跑到她师傅跟前去请她师徒,让她师傅怎么做,就算她师傅骑虎难下,真收下了刘雅琴,以后又会怎么看她这个拎不清的徒弟? 她真是没想到,王氏还真是敢想敢做,她以为王氏顶多是请她有空的时候教教刘雅琴呢。 当然了,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见王氏这人胃口有多大。 想到这里,刘青已经彻底收起了笑容,她是怕被人发现壳子里换了人,所以还在模仿这个年纪的孩子,装出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但不代表她想装傻充愣,任人揉捏。 王氏都这么得寸进尺了,她还给什么好脸色? “王氏,你给我闭嘴!”刘青脸色沉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碗里端着几个茶叶蛋的蒋氏已经出来了。 蒋氏脸色铁青,委实是气狠了,当着小辈的面,也不愿给王氏脸面了,直接训斥道:“我竟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还想教唆青青去逼她师傅?你不知道当初青青和雅琴一起在她师傅家,她师傅要是真看得上雅琴,还用等到现在?” 王氏心思被戳破,脸色闪了闪,勉强笑道:“娘说得对,是我没想这么多,青青对不住了,你就当二婶……” “没想这么多?”蒋氏眉毛倒竖,显得有些凌厉的道,“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青青越来越能干,你就越来越不得劲,恨不得让雅琴在她头上踩几脚才解气!” 其实对于王氏的小心思,蒋氏不是半点不清楚,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因为王氏针对的是刘青。一个姑娘,迟早要嫁出去的,如果为了刘青给王氏难看,不仅王氏面上无光,老二和她的乖孙大林和小七也跟着没脸,得不偿失。 当然蒋氏以前能忍,还有一个原因是王氏一直小打小闹,始终没闹出什么来,因此她嘴上敲打两句,便算了。但今天王氏算计得有些过分,她若是单纯为雅琴考虑,自己都能看在她慈母心肠的份上不去计较,可王氏这作态,明显是恶意想让雅琴踩着青青上位。 她还真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王氏也敢这么无法无天,今天算计青青,明天要算计谁?什么时候算计到她头上来? “青青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咱们村里人谁不夸一句聪明懂事,哪里就对不住你了,要你这么成日成日的针对她?” “娘,您误会了,我没想这么……” 王氏还想辩解,蒋氏完全不给她机会,甚至更加厉声道:“我以前只当你小心眼,见青青比雅琴优秀,心里才不得劲。如今才算看清了,你就是心思恶毒,才会连这么小的孩子也去算计!” 蒋氏这话岂止是不给脸面,当着刘青和林氏安氏的面这么说她,只差没往她脸上扇耳光了。王氏已经维持不住笑脸,觉得林氏和安氏的眼神里都写着对自己的笑话,心里一阵难堪。 “王氏你给我记住了,你再不把这些害人的小心思收起来,我刘家还要过日子,可供不起这样的搅家精!” 蒋氏骂王氏“搅家精”三个字,其实比上回直接威胁王氏要写休书,语气还严重些。 王氏心里清楚,婆婆上回只是嘴上威胁自己,这回却是真动怒了,一时也怕了,脸色白了白,蠕动着嘴唇,半响说不出话来。 蒋氏也没想听王氏的辩解,见王氏瑟缩了一下,知道她是真怕了,这才转过头,也扫了安氏和林氏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是意思很明显,她这话不仅是针对王氏,也在警告她们,以后这些小心思收一收,她不会再容忍下去了。 其实王氏今天算是撞枪口了,自从琢磨着卖茶叶蛋这事起,家里的气氛便有些不太对,躁动,也可以说是因为对未来的紧张期待。 但今日过后,茶叶蛋到底能不能赚钱,便一目了然,若不能赚钱,大不了还像以前一样,倘若真能赚那么多,恐怕各房都要跟着心思活络起来。 蒋氏毕竟活了大半辈子,也算通人情世故,自然知道要把他们这些心思都压下去,这个家才能越来越好下去,不然一家人各有各的心思,岂不是要四分五裂了? 对于儿子们,蒋氏是不担心的,毕竟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弟,就怕这些儿媳妇不省心,一个个在丈夫跟前吹耳旁风,日子长了,不也就吹得他们兄弟渐渐离心? 蒋氏断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今天不过是未雨绸缪,让这些女人都知道,她这个婆婆还没死,要是敢在家里乱来,搅得他们刘家不安宁,就不能怪她翻脸无情了! 果然见蒋氏看过来,林氏和安氏也心里一跳,说不出来的紧张,忙低下头继续忙着擦洗家具了。 蒋氏见状,心里满意的点头,才看向刘青,脸色已经缓和了些,道:“这些茶叶蛋,送给你师傅一家尝尝鲜,至于刚才你二婶说的话,就当她是放屁,千万别傻乎乎的真同你师傅说,你师傅收谁不收谁,不是你当徒弟的能插嘴的。” 刘青接过碗,点点头道,“我知道,大花姐上回还说了,师傅只打算收我一个,不想再收徒呢。” 第21节 “那就好。” 蒋氏摸了摸刘青的头,心想孙女这么聪明,大花娘收这一个徒弟也确实尽够了,再从自家说,大花娘只打算要她孙女一个徒弟,以后势必会教得更认真。 再等大花嫁人了,大花娘身边就孙女一个人,也不怕她藏私。 ☆、第三十五章 因为王氏这一出,刘青去她师傅家便有些晚了,她师傅和大花姐不可能坐着干等她过去。 刘青进屋的时候,她师傅和大花姐正在埋头赶工,在母女俩齐心协力的努力下,大红色的嫁衣,已经渐渐出现些精美的轮廓。 红绸金线,足以想象到这件嫁衣日后令人惊艳的模样。 刘青也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虽然蒋氏李氏等人,近来常念叨她是大姑娘了,要给她找个最出挑的姑爷,但刘青觉得这具小身板,提成亲还早得很。 而她穿越过来之前,也堪堪大学毕业,正是找工作的关键时刻,更没想过要嫁人。 因此见到大花姐精美的嫁衣,刘青也只是惊艳了一下,并没有一般女孩子羡慕和向往的情绪。 见刘青进来,她师傅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现在才来?” “把我娘和爷他们送走后,我奶心里不安,就陪她多说了几句话。”虽然王氏做的事不光彩,刘青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便将在家与李氏的冲突抹去了,一笔带过后,便将茶叶蛋递上前,“师傅,我奶让我拿过来的,叫你们趁热吃。” “你家要拿去卖的东西,端这么多过来作甚?”刘家要卖茶叶蛋的事,不只是春婶,整个落水村都知道了,虽然刘家人没有张扬,但是刘青上次做的那么高调,傻子也猜得到刘家人不可能这么蠢,放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 都是一个村的,大部分又都是刘姓,沾亲带故,村民见刘家得了赚钱的法子,即便心里有些羡慕,但更多的还是替刘家高兴,人家不偷不抢,是户厚道人家。如今刘青想出这个赚钱的法子,合该是他们家的造化。 至于春婶这些同刘家来往亲密的邻居,善意就更多一些了,他们早猜到刘家鸡蛋不够,在刘大爷还没决定要准备多少鸡蛋出来的时候,隔壁几家人,就主动拎了许多鸡蛋过来,加起来有将近两百多个鸡蛋,也不提钱,说是借给刘家的。 春婶正是知道这些鸡蛋对刘家的意义,才会这般说,倒也不完全是客气。 刘青笑道:“师傅就收着罢,我奶说了,她也就大方这么一回,若要叫她天天送,她才舍不得呢。” “你奶才不会说这种话。”大花姐捂着唇笑了,“改天我告诉蒋奶奶,你还敢编排她老人家。” “你们家这鸡蛋做的确实好吃,大花她爹上回就尝了一小块,现在还念念不忘呢。”春婶说完,对女儿道,“你把鸡蛋放柜子里去罢,中午咱们再热一热,也能下饭了。” 大花姐点点头,起身接过刘青手中的碗出去了,春婶又想到什么,对刘青道:“我今儿托你娘带了块肉回来,中午就到师傅这吃饭罢。” “今日可不行呢,师傅。”刘青笑眯眯的道,“我家今天肯定也吃肉,师傅家的最好留着,我过几日再来吃。” 春婶只是愣了一下,便知道今天确实不合适,也只是拍了拍刘青的头,“那你可没口福了,一块肉谁还能留那么久?” 刘青也只是开个玩笑,笑完之后,她师傅便让她开始绣花了。 以往刘青都是到做饭的点就得回去干活,但这段时日刘家忙完农活,家中有蒋氏等人操持,便轮不到刘青来操这个心。 正好她师傅也不用做饭,她师傅完全当个甩手掌柜,家里里外外,如今让大花姐一人操持,再不济还有大花姐奶奶在旁边指点。 于是刘青就索性没回去,一直在她师傅家待到刘家来人喊她回家吃饭。 不过今日,离饭点还差半个时辰的时候,小七便迈着小短腿来隔壁了,奶声奶气的喊着刘青:“二姐,奶喊你回家。” 刘青有些奇怪,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看向小七:“奶喊我做什么?难道爷他们回来了?” 小七连连点头,道,“二姐你真聪明,我娘和三婶四婶去晒谷场翻晒谷子,远远的看到爷他们坐牛车回来了,我娘同奶一说,奶就去村口看了,叫我过来喊二姐。”小家伙口齿伶俐,说这么一大段话,竟也没被自己绕晕。 刘青心想难怪她没听见外边动静,原来是还没有到家。心里也难免惦记李氏他们在镇上顺不顺利,便收起了绣到一半的绣布,起身道:“师傅,那我先回去一趟了。” “去吧。”春婶笑了笑,道,“你娘他们,既然回得这般早,可见在镇上很是顺利。” 刘青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不亲眼见着,到底不那么放心。刘青一手挎着篮子,一手牵着小七回了家,刘家一行人也有说有笑的回来了。 去的时候刘家人怕人多,不好照看茶叶蛋,才选择了包车,回来却是与村人一块挤的牛车。 大牙叔只把众人放在村口,又要赶回镇上去接最后一批要坐他车的村人,刘家人正好被来来往往的村人包围住,拥簇着回到了刘家院子。 先前蒋氏到村口接人的时候,马车放到跟前,人还没车下来,她已经手脚麻利的掀开两个木桶的盖子瞧了,见木桶里头一个鸡蛋都不剩,自然知道这生意做得好,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蒋氏此时被村人团团包围着打趣,也没有不耐,众人凑完趣,蒋氏又有说有笑的把村人送到院外,见大家伙都走远了,这才把院门关上回了堂屋。 屋里,刘大爷已经让负责收钱的李氏把今日赚的铜钱都拿出来,李氏便搓了搓手,从她买的布料和家用中,翻出一个硕大的布包,布包打开,堆成小山似的铜钱,瞬间让所有人眼睛都发亮了。 “铜钱数目太多,我也没仔细请点,不过看重量,应该有七八斤了。”因为自己负责管钱,收摊之后李氏便一直提心吊胆,紧紧攥着这个布包,饶是她常年干活,这么重的布包,也难免勒得她手心发红发痛。 李氏刚刚搓手,便是因为这个。 不过在场除了刘青,其他人并未注意到李氏的小动作,他们已经被李氏的话吓到了,七八斤重的铜钱,那至少有七八百文钱了。此外,蒋氏今天没给李氏钱,买布和家用的钱,都是从这些卖茶叶蛋的钱里头出的,也就是说,现在这里真有七八斤铜钱的话,那今天他们在镇上,至少赚了一贯钱。 一个集会赚一贯钱是什么概念?一个月就能赚三两银子了,一年又能赚多少? 刘家人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刘大爷激动的抖了抖手,其实早在镇上的时候,他便心里有数,只是也没想到能赚这么多,但眼下考虑的不是以后,是先把这些钱清点起来,闹明白今日究竟赚了多少。 但很快刘大爷又为难起来,很快就要吃饭了,这么多数目哪里是一下能数得清? 刘青注意到刘大爷为难的眼神,便道:“爷,不如咱们一块清点,最后叫我娘算下总数?” “这个注意好。”刘大爷连连点头,许是怕自家不注意,有人私吞财产,又道,“大人来数便是了,小孩子别乱动,我跟老婆子看着。” 刘青等人乖乖端着凳子,也坐在一旁看着。 其实李氏他们还真没别的心思,这会儿摸着铜钱的手都发抖呢,挣沉浸在满满的激动和不可思议中,哪还有心思琢磨别的。 人多力量大,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几人已经把铜钱清点完毕,李氏统计了一下,加上买东西花去的钱,今日一共赚了一千零五十九文。 蒋氏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小心翼翼将铜钱包好抱进自己屋里,再出来时,便接过大林手中的两斤肉,笑眯眯的道:“今儿都累了,你们先歇会儿,我去炒菜。” 小五小六一下子缠了上去,“奶,我们要吃油渣。” 刘大爷看着两个小孙子,脸上带着难得笑意,“小五务实,小六能说,今儿全靠他们俩拦着,不然咱们家的鸡蛋就要贱卖了。” 蒋氏听得这话,对于小功臣的要求,哪里还有不依的?连连点头,“行,给你们炸油渣吃。” 刘青笑眯眯的凑上前去:“爷,你怎么也不夸夸我,小五小六还是跟我学的呢?” 不等刘大爷发话,满心自豪的安氏已经笑道:“可不是,咱们家这几个孩子啊,以往调皮捣蛋,委实叫人头疼,如今跟着青青,竟然变得如此懂事,今儿去晒谷场,还有人在羡慕呢。” 林氏也跟着点头,“多亏了青青有耐心教他们,不然小五这孩子,还在上房揭瓦呢。” 她们是真的打心眼里感谢刘青。 尤其是林氏,她一直觉得自己命不好,几个妯娌头一胎都生儿子,偏她一连生了好几个女儿,拜过多少菩萨,总算得了这一个儿子,只差没把小五当命根子。 他们夫妻把根独苗看得跟什么都重,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公婆也是看在他们三房就这一个儿子的份上,对小五一贯是纵容,越发把这孩子纵得无法无天,隐隐成了村里熊孩子的头目,带着那群小孩子干尽了坏事。 林氏也知道这样纵着孩子不好,可就是舍不得打骂,好在有个同样调皮捣蛋的小六跟着她儿子,她好歹能安慰一下他们年纪是年纪小,等年纪大就懂事了。 可话又说回来,倘若有条件,谁不希望看到自己生的孩子从小聪明伶俐,像大侄子那样被人夸赞到大呢? 正是因为如此,如今刘青带着小五小六卖鸡蛋赚钱,把两个孩子从遛狗斗鸡引入正途的行为,更让她们感激不尽。 何况刘青做的,何止是让两个孩子走向正途,更让他们彻底入了公婆的眼。往后每次集会,自家的孩子都能跟着公公出去卖鸡蛋,小小年纪能得到如此看重和锻炼的机会,长大了必然要比现在还能干许多。 这如何能让她们不欣喜激动? 林氏和安氏与王氏不一样,王氏这么多年,踩着李氏母女上位已成习惯。在妯娌中隐隐超然的地位,让她生出了许多自命不凡,对于刘青,或者说对于除刘延宁之外的刘家其他人,她打从心眼里看不起,自诩比他们都高一等,所以倘若刘青帮的是小七,她只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刘青本就应该跪舔她,她根本不用感谢。 但林氏自来安分厚道,别人帮了忙就是帮忙,这份好意她自当回报。 而安氏,心思就更复杂一些了。她娘家条件很不错,父亲是里正,也算是个地方小吏,当年她到合适的年纪,媒婆也是险些踏破门槛的,且来说亲的多是家境富裕的人家。 只是她爹性子固执,年轻的时候念过几天书,后来被夫子委婉劝退学了,心里便一直耿耿于怀,把她几个兄弟都送进学堂,可她兄弟也都不是读书的料,他爹又开始打孙子的主意,给她几个兄弟选的媳妇,也都是家道中落的穷先生的女儿。 侄子们还没有出生,她面临说亲了,她爹为了给孙子铺路,发誓一定要给她说一户书香门第的亲事,可是他们家条件再好,也只是在庄稼人里头比,有门第的人家哪里瞧得上她? 倒是有一个寡妇动了心,请了媒婆想给她那个穷书生的儿子说亲。 可他们家委实太穷,地都没有,屋子破破烂烂的,全靠寡妇替人家洗衣裳缝衣服赚钱,她娘哪里肯同意?抱着她哭得死去活来。 最后还是与刘家沾亲带故大姨,跟她爹说起延宁这孩子,小小年纪已经在镇上念书,镇上的林夫子把他当得意门生。 她大姨是想帮自己说给刘家,先前有了穷秀才作对比,这下她娘还算满意,刘家到底是青砖瓦房,在落水村也是殷实的人家,她嫁过去至少落不到被饿死的田地。 她爹听大姨说得动听,也难免心神一动,又亲自跑去打听了,见到了刘延宁,又听他小小年纪谈吐不俗,心里已经有些意动。 而那个时候大伯还没有去世,大嫂虽然家道中落,双亲亡故,但她父亲到底有秀才的功名,大嫂本人又温柔秀美,知书达理,难免被人高看一眼。 她爹是接触过刘家人之后,才最终打定主意,把她嫁过去的。 可以说她嫁到刘家,完全是因为刘延宁的缘故。 而现在每次回娘家,她爹越见沧桑的脸上便满是自得,一个劲夸耀自己眼光好,给她选了户好人家,说是纵然现在辛苦两年,往后她大侄子当上大官,他们刘家就要跟着升天了。 安氏知道她爹一直喜欢夸夸其谈,以往是不信的,但是这几年却越来越动摇,她不懂读书,也知道大侄子看着就跟庄稼人不一样。安氏这种心情,到刘延宁写信回来说,书院让他明年下场考童试的时候,彻底变成了决心。 刘延宁六岁便被送到镇上开蒙,没过几年去了县里的书院,那书院不是花钱就能进去的,纵然镇上林夫子写了推荐信,刘延宁也通过了书院的考试,是书院山长亲自点头要招的。 算下来,这个大侄子也是寒窗苦读十年了。 这么多年,经常有村民问他们,延宁读这么多年书,什么时候去考个功名回来。其实他们不是不急,早在上一届科举的时候,公公和二伯就进城了一趟,原是想见夫子,却碰到了书院山长,山长告诉公公,让延宁等几年,不是他学识不够,而是念纪太小,恐心性不定,万一遭受打击,反而害了这孩子。 山长甚至放话说,刘延宁是他最看好的学生,他最不想见到,这个学生早早成名,最后却同世人嘴里的那些少年天才一样泯然于众。他是看好刘延宁能走得更长更远,至少比他长。 山长的这番话,起初只有公公和二伯知道,或许她丈夫也清楚,但是没告诉她,因为意义重大,山长是举人老爷,整个永州也就那么十几位。 而身为举人老爷的山长,希望也看重延宁走得比他远,至少延宁要是个进士。 进士是什么概念?那是天子门生,要被圣人亲自授官的。 安氏能听到这番话,还是上次刘延宁回来,她半夜起来去茅房,不小心听到公婆屋里传来的对话。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延宁回书院的前一天晚上,说起他亲妹的教育问题,她才会明知道会得罪王氏,也还是出了那个头。 因为她知道,兴许再过不了多久,这个家就要变天了,到时候什么王氏,甚至是公公和婆婆,都比不过她这个大侄子半分。 既然大侄子放心不下亲妹妹,她就帮忙照拂一二,往后大侄子也记自己的好,她娘家侄子往后真要走上科举这条路,也算是有了个能帮衬的人。 因此,安氏如今满口子夸赞刘青,不遗余力的帮她在刘大爷跟前刷好感值,不单单是为了投桃报李,更是因为刘延宁。 安氏琢磨着,等大侄子下次回家,见到他疼爱的亲妹妹长成如此亭亭玉立的模样,纵然是青青自己争气,她也的的确确照拂到了。 刘大爷本来对刘青这个孙女,便日渐看重,此时听得几个儿媳满口子的夸赞刘青,更觉这孩子得自己心意了,便笑着点头道:“青青是最大的功臣,放心,爷怎么忘得了你。” 刘青越是得意,王氏心里越不得劲,只是她刚刚被婆婆训斥了一顿,心里还有些忐忑,不敢像平时一样出言讽刺,只能半是玩笑,半是嘲讽的道:“青青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小五小六是你弟弟,小七也整日追着你喊姐姐呢,有空的时候,也教教你最小的弟弟不是?” 王氏这话,已经是在抱怨刘青只教两个大的堂弟,完全不管自己儿子了。 当然她心里恐怕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当着刘大爷和二叔的面这样指责自己,一个是小七的亲爷爷,一个是亲爹,王氏这话不就是让刘大爷和二叔对她心生芥蒂? 刘青心里冷笑,她一惯不理会王氏,可不代表她不会上眼药。这般想着,刘青收起了笑意,不乏委屈的看了王氏一眼:“我上回怕小七走丢,才没带他去镇上,二婶不是同意了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怪起我来了?” 第22节 王氏一愣,跟刘青争锋相对这么久,对方多是对自己爱搭不理,还从没有这般示弱的时候。 只是王氏很快就知道刘青在以退为进,因为她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不悦的眼神,不仅是丈夫和公爹,连另外两个小叔子,看她的眼神都隐隐不对了。 王氏心里一咯噔,连忙露出一个笑脸,道:“二婶在跟你开玩笑呢,青青你这孩子还当真呢。” 刘青心里冷哼一声,不依不饶的道:“二婶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小七的事也是,大姐的事也是,我真不是不想帮大姐,只是收不收徒是师傅的事,我不过是个小徒弟,哪里敢插手管师傅的事?” 刘青本来为了让自己表现出愤慨的一面,从说话的时候眼睛便一直瞪大着,想憋出眼泪来,只是憋到说完话,也只是堪堪红了眼眶。 但在李氏看来,她女儿这几个月变得越来越开朗活泼,已经很久没见到女儿流眼泪了,如今只是红了眼眶,也让李氏一阵心疼,想起这么多年被王氏讽刺打压,李氏心里的委屈,比只穿越过来几个月的刘青多得多了,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刘青哭道:“青青,是娘没用啊,是娘护不住你,让你成天见的被人磋磨,做得好了被挑刺,做的不好了也被挑刺……” 刘青没想到她娘还有这助攻的能力,当下把头埋进李氏怀里,声音带着哭腔的道:“娘,我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二婶这么不喜欢我,大姐也不爱跟我玩,我听见她跟小月姐说,是二婶不让她跟我玩的……” 王氏脸都吓白了,这么多年李氏一直隐忍,甘当受气包,没成想还有这样爆发的一面。 只是李氏的话都可以忽略不计,刘青的话,却真的让刘大爷和刘二叔彻底变了脸色。 “王氏!”刘二叔怒吼一声,平日只埋头干活的老实汉子,就算知道妻子有些小心思,也只当她在妯娌里头耍威风。对于克死自己长兄的大嫂,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怨气的,所以妻子平日里挤兑大嫂,只要不太过分,他都当没看到。 但这回他是真气到了,大嫂先不说,侄女再怎么说也是刘家人,流着他们刘家的血脉,王氏竟然敢在背地里挑拨离间,还拘着不让儿女和侄女来往,这是不想让他们刘家安宁啊! 刘二叔虎目瞪圆,看着王氏的样子想要吃人,王氏被他吼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刘二叔只瞪着王氏,气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蒋氏一脚踏进堂屋,眼神阴沉的看了王氏一眼:“我说雅琴怎么跟青青玩不来,你在背地里挑唆不够,还不让她们来往,我刘家的孩子本来相亲相爱的,你一个外姓人,也敢在里头搅风搅雨,不肯让她们姐妹好过,你说你安的是什么心?” 刘大爷敲了敲桌子,不想看这场闹剧,他道:“行了,都住嘴。” 本来还在找借口为自己开脱的王氏,听到刘大爷出声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蠕动着嘴唇不敢说话。 果然下一秒,刘大爷用一种不咸不淡的语气,道:“正好这阵子,家里农活也忙完了,王氏也回娘家去罢。” 如果说蒋氏先前的警告,让王氏心生忌惮,但现在刘大爷一开口,就彻底把王氏打入了地狱,她几乎是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眼泪都吓出来了,仓惶的摇头:“爹,我不敢了,您别赶我回家……” 王氏怎么会想到,自己针对了李氏母女十几年都相安无事,今天居然因为这个,要被公婆赶回娘家? 许是因为王氏哭得太凄惨,二房唯一还留在堂屋参与正事的二堂哥,便忍不住弯腰去扶王氏:“娘,你先起来……” 王氏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大林哥的手哭到:“大林,快跟你爷爷求求情,娘不能回娘家啊,娘要是回去了,你说亲怎么办,哪个好人家的闺女愿意嫁给你?” 大林倒没有考虑自己,只是看着刘大爷和蒋氏,低声道:“爷,奶,我娘也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让她同青青道个歉,就放过她这一回罢。” 蒋氏还真有些迟疑了,她想着王氏说得也没错,二孙子这几个月便要说亲了,要是有个被赶回了娘家的娘,纵然不是休妻,女方家里恐怕也要考量一二,不敢贸然结亲的。 想到这里,蒋氏便侧头看了眼刘大爷,因为刚才发话的是刘大爷,她也不好直接开口放过王氏。 却不想刘大爷眉头也没皱一下,声音却冷了一度:“大林的婚事,你就别担心了,大不了晚个半年。到时候咱们家赚了钱,延宁也考取了功名,大林什么样的婚事说不着?就算他有个被休弃的娘,想来也是无碍的。” 刘大爷本来还只是让王氏回娘家住几天,让她清醒清醒,却不想王氏到现在还不知悔改,竟想抓着大林的婚事威胁自己,便也冷下心来,索性放了狠话。 原本就是,一个王氏还真不打紧,有延宁和青青在,他们老刘家只会蒸蒸日上。 蒋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险些就真被王氏给威胁了,不由彻底冷下脸来,冷笑道:“老头子说得对,别说大林的婚事不愁,真要休了妻,我们老二还能续个年轻漂亮的。” 自己手上还捏着王氏的命脉呢,她也敢威胁自己? 果然听得刘大爷和蒋氏的话,王氏已经彻底被吓着了,摊在大林怀里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大林心疼母亲,见刘大爷和蒋氏都冷下脸来,便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刘二叔。 刘二叔默然不语,他憨厚归憨厚,也知道父母的用意,休妻或许只是嘴上说说,但王氏这心思,确实得掰正回来,不然以后家里都没有安宁日子了。 “爹……” 大林刚出声,刘大爷便打断他的话,温声道:“大林,你也快到娶妻生子的年纪,爷今日教你一句,一个家最重要的是和气,要和和美美的,才能蒸蒸日上。只要有一个人有异心,不单将家里搅得不安宁,甚至能让整个家四分五裂——这就叫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粥。” 大林抿了抿唇,看了看刘大爷,又看了看自己的娘,到底没出声。 他知道,爷爷嘴上说老鼠屎,其实就是在说他娘破坏家里的安宁。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他娘这回确实做得太过了,可到底是他娘。他娘对不起大伯母和青青的,他以后会弥补,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被休弃。 想到这里,大林低声道:“可是爷,我娘已经知错了……” “我知道,她到底是你娘,也确实为咱们家开枝散叶。”刘大爷抿了抿唇,道,“所以这次不休妻,只让你娘回娘家住一段日子。” 大林在刘大爷的目光下,蠕动了嘴唇,最后还是只吐出一句话:“住多久?” 刘大爷瞥了王氏一眼,意味不明的道:“她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什么时候回来。” *** 王氏没有立刻就回娘家,到底影响不好,蒋氏让她过两日再回去。 刘青通过自己的努力,总算让一直针对她的王氏自食恶果了一回,但她心里却没有旗开得胜的得意感。 主要是因为李氏。 刘青李氏当日冲出来抱着自己,是因为母女之间的默契,正是有了李氏的配合,王氏最终落得被送回娘家闭门思过的结局。 但没想到,李氏抱着她是真的嚎啕大哭,把她的衣裳都哭湿了,最后哭得眼睛都肿了,声音也嘶哑了,哭了一两个时辰,才堪堪停住。 刘青这才知道,她娘是真的心里委屈。 想想也是,李氏隐忍这么多年,一朝爆发出来,其内心的悲恸,不是她能理解的。 刘青心里有些后悔和愧疚,怪自己不该勾起李氏的伤心事,但一边又觉得是好事,经过这回,让李氏把内心的委屈和痛楚全发泄出来,省得以后闷在心里,别给憋出病来。 因此刘青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日下午,她没有去师傅家学刺绣,而是在屋里一直陪着李氏。 甚至连蒋氏她们,也被李氏爆发出来的情绪给吓到了,李氏休息的时候,蒋氏和林氏安氏,陆陆续续来屋里看过她。 见李氏脸色苍白的睡着,蒋氏还叮嘱刘青道:“青青,仔细看着你娘,倘若她有个头疼发热,出来跟奶说,奶叫人去请大夫来。” 刘青知道她娘先前眼泪决堤的样子,把蒋氏给吓坏了,她娘哭出个毛病来都没什么,万一有个好歹,亲哥明年就要为亲娘守孝,考不成秀才了——刘青不是诅咒她娘,蒋氏都舍得给她娘请大夫,除了为这个,再无其他理由了. 不过刘青还是点了头,乖巧的应了,把蒋氏送出屋子,自己坐在床边,一边绣花,一边时不时看她娘两眼。 李氏睡了一个多时辰便醒了,应该是饿醒的,她中午没吃饭,哭完便昏睡过去,这个时候都快傍晚了,能不饿吗? 刘青一见她睁开眼,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凑上前问:“娘,你身子好点了没?饿不饿?” 李氏抓着刘青的手,握在手里,声音沙哑的道:“娘没事,吓到你了。” “青青不怕,娘没事就好。”刘青抽出手,帮李氏掖了掖被角,道,“中午炒的肉,我让奶给娘留了几块,饭菜现在还在锅里热着,我去帮娘端过来。” 李氏只含笑的看着刘青,眼神温柔而平和。 大哭过一场的李氏,虽然脸色显得憔悴不堪,神情却明显平和了许多,眉宇之间的愁苦一扫而空,整个人真真正正的温柔起来。 刘青彻底松了口气,幸好她娘没事,倘若为了对付王氏而把她娘也搭了进去,她才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 ☆、第三十六章 李氏睡醒后恢复正常,第二日又跟众人一样下地干活了,刘家众人见状,也彻底松了口气。 刘家又仿佛恢复了以往的其乐融融。 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王氏这几日在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彻底收起了以往的尖酸刻薄,不管面对着谁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到蒋氏跟前就更伏低做小了,抢着干活。 她这个举动,蒋氏看在眼里,还真有些感慨,“你先前要是有如今的一半,也不会落到这副田地了。” 王氏闻言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低声哀求道:“娘,我知错了,您就绕过我这一回罢。” 蒋氏只是有些感慨,回过神来却摇了摇头,毫不留情的拒绝道:“让你回娘家的决定,是你爹做的,我说了可不算。” 王氏哪里敢去求自己公公?且不提公公原就是个冷面无情的人,无论她哭得多可怜都不会改变主意,更有男女大防,她一个媳妇,也不能凑到公公跟前去。 再说这事虽然是公公发了话,但家中内务一惯是婆婆管的,婆婆真要自己留下,想来公公也不好多说什么。 王氏心里清楚,便不顾蒋氏的冷脸,拉着她继续求道:“娘,我知道这次自己犯下大错,但是也请您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我真要回了娘家,且不提大林,以后让人家怎么看雅琴?还有小七,那么小,每晚都要我哄着才肯睡觉,我这么长时日不在家,他可怎么办……” “行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蒋氏没王氏想象中的心软,被她这么一哭求,原本稍微软下来的态度,不知为何又更冷漠了几分,麻木的看着她,“我还当你这几日是真知错了,在悔改呢,原来是做给我看的!你也别拿孩子来威胁我,我刘家的孩子,我们自会看顾好。没了你在家里搅风搅雨,挑拨离间,几个孩子只会过得更好。” 王氏脸色一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引得婆婆这般反感,慌忙张嘴,想为自己解释。 蒋氏已经没耐心听王氏说的天花乱坠,直接拂开她的手出去了,只留下一句话:“你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就回去罢。” 王氏最后的努力也宣告瓦解,翌日一早,被蒋氏盯着,挎着包袱回娘家了。 她走得还算低调,不声不响,等刘青他们起来才发现人已经走了,小七没见到娘,确实嚎了几嗓子,被蒋氏几句话哄住了。 小家伙精明着,家里日子越过越好,隔三差五有肉和零嘴吃,没事就跟着哥哥们遛狗斗鸡,日子过得多快活,真让他跟着娘去外婆家,才没这么舒服呢。 刘雅琴昨天就知道她娘要回外婆家的消息,看她爹娘的样子,大概也猜得出来,娘这回是犯了错,被爷奶惩罚呢。 但因为这几日,蒋氏几乎十二个时辰盯着王氏不放,王氏没那个机会,也不敢再跟女儿说什么。 没了王氏挑拨离间,刘雅琴倒不知道这是刘青的原因,便没把责任归结到刘青头上,当然也没对刘青有多友好,仅仅维持原样而已。 王氏一走,刘家人这才有心情为赚了钱而激动欣喜,刘大爷他们去河边的地里锄地,还抓了一条肥美的鱼回来。 刘青抱着鱼时,脑子里瞬间想过无数种做法,红烧鱼,糖醋鱼,水煮鱼片,酸菜鱼,清蒸鱼…… 刘青想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最终决定做红烧鱼,因为她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大块瘦肉,天天一个做法也难免有些乏味,等吃完这条鱼,再把肉拿出来做水煮肉片正好。 见刘青抱着鱼不放,安氏在一旁笑道:“哟,青青,这么大的鱼你也能做?” “我从没做过鱼,是敢试一试,就怕奶舍不得。” 话刚落音,从灶房出来的蒋氏便嗔了刘青一眼:“以前的鸡都敢给你糟蹋了,这不过是一条鱼,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落水村有一条河,几乎包围了大半个村落,村民偶尔也会从河里抓一两条鱼回家打牙祭,反正不用花钱买,倒也不算稀罕。只是刘青穿越来的这几个月,正好是农忙的时候,收完花生收稻谷,刘大爷他们才没精力去抓鱼。 但是从蒋氏的角度来说,她并不喜欢弄鱼,一个是太麻烦剖肚去鳞太过麻烦,第二个,鱼做好了味道也就那样,腥味根本去不掉,好这一口的还真不多。 当然在这个食物匮乏的年代,他们也断没有到手的鱼扔掉去的道理,怎样都是一个下饭菜。 刘青听到蒋氏这么说,嘿嘿一笑,扬声喊她娘:“娘,你等下帮我把这条鱼清理了啊。” 李氏在院子里摆了桌案,上边铺着好几块布,拿着剪刀咔擦咔擦的裁布,听到刘青的话,也不打击她的积极性,只笑道:“行,先放那儿罢,我忙完手上的就去弄。” 刘青在现代的时候,也是个饭来张口的小姑娘,厨艺仅限于煮方便面的水平,还是到了刘家以后,跟着蒋氏,手艺一点点锻炼出来的。 她知道吃,但是没有菜谱,顶多猜得出简单的几个步骤,所以这道红烧鱼,是她自己连蒙带猜炒出来的,好在味道还不错,有姜葱蒜去腥味,红烧汁浇在煎得焦香的鱼肉上,特殊的鲜香味扑面而来。 刘青刚端着一盘鱼出了灶房,几个熊孩子团团围了上来,吸着口水问:“二姐二姐,你做的什么,这么香啊?” “不告诉你们。”刘青把红烧鱼端进堂屋,众人已经坐在桌上,就等着她最后一个菜开饭了。 第23节 刘家盛菜的碗一般都是大海碗,刘青这盘子还是她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就这一个,都已经落了灰,可见蒋氏他们根本用不到这个盘。 可刘青不不允许自己小心翼翼,好不容易煎出来一条完整的红烧鱼,却被随意的丢在海碗里,一点美感也没有,才扒拉出这个盘子,把鱼完整的装了盘,倒上汤汁,放到桌中间,看起来与其他的菜完全不一样了。 刘青刚摆好菜,安氏忙笑着喊她落座,又道,“青青这手艺越来越好了,做什么都好吃呢。” “一条鱼她放那么多油去炸,能不好吃吗?”蒋氏想起刘青刚刚倒油的那个大方劲,就忍不住在心里滴血,难怪这丫头炒菜比她炒得都香,光炒这条鱼的那几勺油,都够她炒两天的菜了。 刘青也没想到,今天这么不走运的被蒋氏抓了个正着,以前她都背着蒋氏的时候,才敢多放油,所以一直很隐蔽。 不过蒋氏虽然脸色不好,但更多的是出于心疼,以蒋氏的性子,真怪上了她的话,不可能这么不痛不痒说两句,早就骂起来了。 刘青这般想着,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冲蒋氏讨好笑道:“奶,我方才是手抖了一下,下次一定会小心的。” 蒋氏还想再说两句,主位上的刘大爷已经摆了摆手,道:“行了,做都做了,青青下回注意些便是,也不是什么大事。都吃饭罢。” 刘青带着些侥幸的心情,在李氏旁边坐了下来,李氏看她一眼,倒也没教训她,只是伸手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她碗里,低声道:“快吃罢,以后可别胡闹了。” 其实她何尝瞧不出来,女儿如今变得古灵精怪,怎么可能会手抖放多油?分明就是她自己嘴馋想吃了。 公公婆婆他们未必也真看不出来,多半是看在她小小年纪,已经能为家中分忧,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事,便不忍过多苛责她罢了。 刘青没注意李氏的言外之意,但是这个时候也知道要低调,少说话多吃菜。 一双双直往鱼肉盘子里伸去的筷子,一条肥美的鱼很快就只剩骨架了,刘家人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 今儿轮到三婶林氏洗碗,她见众人放下碗筷,二话不说的站起身,收拾了餐桌,把碗筷都端去了院中。 “青青啊。”刘青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准备起身回屋的,冷不丁被刘大爷叫住了,不由有些奇怪,停下了动作看过去,“爷有什么事吗?” 不只是刘青,也准备回屋的刘家其他人,一时都停了动作。 刘大爷好似没瞧见众人的神情,用手背抹了把嘴,大大方方的道:“爷上回答应你的,赚了钱,就把你买香料的钱给你。” 刘青心想既然上回刘大爷当着刘家人的面,答应了要把钱给自己的,就不可能赖账,一家之主不能这点信用都没有,因此这几天没听到刘大爷和蒋氏提起,她也不着急。 不过刘大爷这么主动,她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无动于衷,刘青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又有些迟疑的道:“大哥最近都不回家,我现在也拿着钱也没用处,倒是爷奶,每次都要去买好些个鸡蛋,正是用钱的时候……” 不等刘青说完,刘大爷已经摆了摆手,温声道:“家中确实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但爷答应你的事,也不能不算数。”说着,刘大爷已经伸手进怀中,掏出了个布包,不由分说的塞给刘青,道,“你花去了五十文,爷答应再给你添五十文,一共是一百文,你自个儿留着,要是怕弄丢了,便叫你娘帮你收着,以后给你当嫁妆,可不许自个儿乱花掉了。” 刘青接过钱,笑眯眯的道:“爷,就算我想乱花,天天在家中,也花不出去啊。” “那倒是。”刘大爷点着头,最后一丝不放心也彻底消散了。 刘青拿了钱,却没有立即收起来,而是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了十文钱,一人五文的平均分给了小五小六,她道:“说好的有福同享,你们上次跟着我受了那么多累,这几文钱你们拿去自己个儿花罢。” 农村的孩子,除非过年的时候收压岁钱,平时哪里有摸钱的时候?再说过年得压岁钱,也就一文两文,加起来都未必有刘青这一出手多。 两小家伙被这个惊喜砸晕了,一时间摸着钱没了反应。 倒是大人们反应快些,安氏上前几步,要从小五手里把钱拿过来,一边对刘青道:“青青也真是大方,你弟弟他们年纪小,哪里能给他们这么多钱?” 小六见他娘几步走过来,条件反射的把手往后一伸,也顺势后退了两步,安氏扑了个空,语气严厉的道:“小六,这钱是你二姐该得的,还不快还给你二姐!” 刚收拾完东西进来的林氏,见状也走到小五跟前,低声劝小五把钱拿来还给刘青。 小六看了看他娘,又看了看刘青,到底知道这钱自己守不住,闷闷不乐的把手伸出来。 安氏正要伸手去拿,被刘青拦住了:“四婶,小五小六上回帮我那么多忙,我答应得了好处要分给他们的,这钱就让他们拿着罢,索性也是他们吃苦受累赚来的。” 刘大爷完全信守承诺,这钱给了刘青,就是刘青的,她想怎么处置都是她自己的事,因此见到这一出也没吭一声。 蒋氏也没作声,在她心里,孙女始终比孙子差一层,刘青对弟弟们越好,她只会越高兴,哪里有拦着不让的道理。 刘青没有客套,这钱是她真心想给的,一来,小五小六确实帮了她很大的忙,被她哄得干了不少坏事,说不定她以后还有事要找他们,该表示的自然要表示。 二来,虽然刘大爷的话很有些权威,但她一个小辈,手上拿这么多钱,纵然大家知道这是她该得的,也难保其他几房心里多想。她找个正当的理由把钱分一份出来,三房四房都得了,心里的不平衡应该能够消退不少。 至于二房,王氏都不在了,二叔和二堂哥,应该不是计较这些的人。 安氏和林氏两人实在推辞不过,又见公公婆婆都没作声,想来也是默认的,最后只能顺水推舟的让小五小六接了。 刘延根见状,凑到刘青跟前打趣道:“青青如今是小富婆了,也给我发点零用钱呗?” 刘青笑眯眯的道:“行啊,你喊我一声姐,我就给你。” 刘延根就比刘青大两个月,平时也爱开玩笑,刘青才会这样打趣他。 听到刘青的话,刘延根确实没有介意,反倒挑眉,状似认真的反问道:“当真我喊你就给?” 刘青想了想,连连摇头:“那不行,还是我亏了。”说罢,捂着钱袋头也不回的走了,好像再晚一步,就要被人打劫一样。 蒋氏不由嗔了刘延根一眼:“瞧把你妹妹吓的。” 刘大爷摆了摆手,笑道:“行了,都去忙罢。” 刘青和李氏回了屋,刘青把钱袋递给李氏:“娘,你帮我收着罢?” 李氏并没有伸手却接,反倒摸了摸她的头,笑了:“你自个儿收着便是,娘相信你有分寸,不会乱花的。” 刘青有点意外,没想到她娘对她居然有这么大的信任,不由拿眼睛看她,小声的试探道:“万一花掉了呢?” “那也是你自己的,别找我要就行了。” 李氏都这么说了,刘青也不矫情,爽快的把钱收回到自己身上,笑眯眯的道:“我现在也是手里有钱的人了。” “是啊,你别咱们家好多人都有钱,就是个小富婆。”李氏刮了刮刘青的鼻子,笑道,“你去歇会儿罢,下午还要去你师傅家学刺绣。” 刘青拉了拉李氏的衣摆,问:“娘不歇吗?” “我不累。”李氏一面说,一面弯腰去翻柜子。 刘青凑上前去看,“娘在找什么?” “在找我当年陪嫁过来的那几卷丝线。”李氏说着,已经从柜子最下层,拿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将布打开,里面躺着几卷颜色鲜亮的丝线。 刘青跟着师傅学刺绣也好几个月了,自认为有些眼力,她娘这几卷丝线颜色鲜亮有光泽,必然是上好的丝线——当然这是废话,如果不是她好东西,她娘也不会用布一层一层卷起来,小心翼翼的保存着了。 只是刘青还有些疑惑:“娘,这么好的丝线,有爱用来做什么?” “傻丫头,当然是给你和你哥做衣裳了。”李氏温声回答刘青的问题,一面小心翼翼的扶着光泽犹在的丝线,眼底带着些许怀念,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这卷丝线,还是当年你爹眼巴巴买来送给我的,因为买不起好的布,便只能买些丝线,可他哪里知道,咱们庄稼人,荆钗布裙,怎么舍得糟蹋这么好的丝线?真是个傻子……” 见到李氏的神色,刘青闭了嘴,不敢贸然出声,打断了她娘的思绪。 好在李氏也没有沉浸在过去中太久,她只是恍惚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拿起丝线,又见女儿乖巧的陪着自己蹲在地上,不免恋爱的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这次娘给你扯了两块上好的料子,等你大哥的衣裳做完,娘就给我们青青裁衣裳,做最漂亮的裙子。” 说起来,李氏这次给刘青扯的布,也不比刘延宁的差多少,其中有一块布上头还带着漂亮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好料子。 自来老实的她,在这件事上假公济私了一回,蒋氏看到那块布的时候,倒也不是没怀疑,只是她谎称这是最后一块,布庄的林娘子看在春婶的份上,便宜算给她了。这个解释还算合理,蒋氏便也没揪着不放。 刘青不知道这些,只仰头看着李氏,笑道:“我的不急,娘慢慢做,别累坏了身子。” “放心,娘心里有数。”李氏温柔的笑着,“你跟你大哥的都不能拖,争取这个月做好,再过不久天就变凉了,刚好能穿上。” 刘青点点头,又问:“娘到时候做好了衣裳,是托人带去大哥,还是爷他们自己进城?” “还不清楚,得到时候再看罢。” *************************************************************** 的确如李氏所说,天气一天天转凉了。 李氏的新衣裳还没有做好,刘青仍然穿着旧衣裳,今年个子蹿很高的她,穿着往年的衣裳,难免有些缩手缩脚,还是她师傅看不过眼,让大花姐收拾几年适合她穿的衣裳送了过来。 刘青师傅家条件好,在生牛牛之前,又只有大花姐这一个女儿,自然是精心养着的,大花姐的旧衣裳,都干净整洁的比一般人家的新衣裳还好,补丁都没打几个,领口和袖口处还有大花姐自己绣的花纹,看起来非常精致。 这么好的衣裳,一般是不会拿去送人的,自家留着,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可刘青她师傅能让大花姐衣裳送过来,甚至一送就是三套,至少证明她师傅对她这个徒弟非常上心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从来没收过别人旧衣裳的刘青,也只能忍着内心的别扭,收下了这份好意。 李氏她们倒没有刘青这种复杂的情绪,热情的送走了大花姐后,蒋氏转身,从刘青手里接过几身衣裳,一件件抖开仔细看了,很有些爱不释手的道:“大花娘也是不见外,这可都是好料子呢,眼睛都不眨的,就叫大花送过来了。” “可不是。”李氏摸着其中一条裙子,感受着指尖滑腻的触感,心里知道别看这衣裳的色泽有些显旧了,其实比她这次咬牙,拼着被婆婆知道后骂几句的危险,也要给女儿买的那块布料并不差多少。 李氏心里不免有些感动,低声道:“纵是大花家条件好,也不是所有衣裳都用这么好的料子,想是特意挑了送过来的。” “我说怎么这几身衣裳一个补丁也没瞧见,说是旧衣裳,看着还有半成新呢,原来是特意挑过的。”接话的是安氏,她最近在不遗余力的刷刘青和李氏的好感度,此时更是端着一副长辈的派头,细细的提点刘青,“青青,这么好的衣裳,可不会轻易拿来送人的,可见你师傅没把你当外人。” 虽然刘青心里知道,但是安氏的提醒也的确出于好意,当下仰头冲她笑道:“我知道的,四婶,我以后肯定好好孝敬师傅。” “行了青青,过来把这件衣裳换上,正好穿着你去师傅家。”蒋氏打断了刘青和安氏的对话,拎着三件衣裳中颜色最鲜亮的粉裙,朝刘青招手。 刘青心里虽然还有点儿抵触,但是见蒋氏李氏她们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不想换。毕竟这衣裳她都收下来了,现在穿大花姐的旧衣裳,跟原主穿刘雅琴的旧衣裳,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刘青接过了粉裙,转身回了屋,过了半刻钟不到,刘青已经换好了衣裳,一身粉嫩的出来了。 院子里的几个人满脸笑容的看着她,安氏最先招手道:“过来让四婶好好瞧瞧,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女?” ***************************************************** 刘青这几个月里,虽然发家致富的目标,却也没有忽略自己,趁着不用下地干活的功夫,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的,以前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裳,一身埋汰,也遮不掉她清丽的五官,现在换上漂亮的裙子,就更显得水嫩了。 是以安氏把刘青比作“小仙女”,纵然存着讨好李氏母女的意思,却也是因为刘青本身就出色,假如换作是刘雅琴,她就说不出这样的话,顶多夸一句漂亮出挑。 刘青深知女人们的爱美之心,十分配合蒋氏她们的要求,叫走近就走近,让转圈就转圈,全方位展示完这身新衣裳,终于重回自由,拎着自己的针线篮子去师傅家了。 到了隔壁,大花姐和师傅也是女人,焕然一新的刘青,仍然没摆脱被人围观的命运,被这对母女俩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坐下绣花。 这日午后,刘青在师傅家绣花,院子里忽然一阵动静,师傅没让刘青她们出去看,因为大花姐她爹进屋了,对师傅和大花姐道:“池塘里的鱼差不多抓完了,正准备要挖藕,你们要不要去瞧瞧?” 刘青听到挖藕,眼睛顿时亮了,她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里,也是见过挖藕的,池子里的水放干,露出满塘泥出来,男男女女就在泥沼里摸莲藕,还有好多人围在岸上说说笑笑。 因此在刘青印象中,挖藕是很好玩的一件事,只是那时她年纪太小,奶奶不让她下去玩,便成为刘青童年记忆中的一件遗憾。 如今听见大花姐她爹说起挖藕,刘青难免有些跃跃欲试。 “我就不去了,早点把大花的嫁衣绣完,大花和青青去罢。”许是见到刘青的神情,师傅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又对刘青道,“青青,去看看你奶她们有空没空,有空的话也一道去挖几截藕回来罢。” 刘青有些迟疑,还没来得及说话,大花姐她爹也道:“是啊,青青,去喊蒋大娘他们一道过去罢,这藕虽然不是稀罕物,好歹也能炒两盘菜。” 师傅和她丈夫都这么说了,刘青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当下点头道:“行,我回去问问我奶。” 大花姐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起身挽着刘青的手臂,笑道:“青青,我跟你一块去。” “好呀。”刘青点点头,同大花姐手挽着手,一起出了屋子。 刚到院子里,一阵腥味飘过来,刘青看着院中忽然出现的几个堪比浴桶的大木桶,有些疑惑的问:“大花姐,池塘里打上来的鱼,都搬到你家来了吗?” “是啊。”大花姐见怪不怪的道,“我爹应该去找大牙叔了,等下会请大牙叔一起,帮忙把这些鱼送到镇上去。” “送到镇上做什么?” “当然是送镇上去卖了。”大花姐看了刘青一眼,见她满脸疑惑,才解释道,“虽然咱们不喜欢吃鱼,嫌腥味重,刺又多,吃起来麻烦。但听我爹说,有钱人家就好这一口,城里的酒楼饭庄,几乎每桌客人都要点一道鱼呢。” 刘青一脸似懂非懂,又问道:“那既然是城里卖得好,大金叔怎么不直接把鱼送去城里,而是送到镇上去?” “这你就不懂了罢,咱们落水村去城里,坐牛车那也要走上一天,我爹哪有这闲工夫?再说想把鱼卖给城里那些酒楼,可都要有门路才行,我爹人生地不熟,岂不是白跑一趟?镇上有人专门收这个,对别人价格压得低,不过因为村长叔认识那人,给咱们的价格倒还算公道。” 第24节 “村长叔?”刘青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没仔细听,漏了什么细节,怎么毫不相干的村长也扯进来了,没听说村长根师傅家沾亲带故啊? “你不知道我们家的池塘,是根村长叔一起承包的?” “一时间没想起来。”刘青抿了抿唇,拉着大花姐快步出了院子。 大花姐也没多想,估计是惦记着去池塘里挖藕,两人匆匆来到刘家。 蒋氏她们都在堂屋做针线,李氏忙着给一双儿女做衣裳,蒋氏也拿了块布在手中比划。 原是因为王氏自己想给刘雅琴裁新衣裳,蒋氏就只让李氏给刘延宁和刘青扯布,没管刘雅琴的,现在王氏回娘家了,给刘雅琴的新衣裳做到一半。蒋氏想着刘青这回都有两身新衣裳,刘雅琴身为大姐,反倒一件都没有,也实在说不过去。 这才把王氏做到一半的衣裳拿过来,打算剩下的自己完工。 林氏和安氏也都在忙着各自手头的活。 刘青和大花姐忽然过来,众人一阵疑惑,蒋氏放下手中的针线看过去:“大花,青青,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奶,师傅家的池塘在挖藕,让我喊你们也过去。” 蒋氏闻言心里一动,却也有些迟疑,“大花家的藕是要挖去镇上卖的,我们跑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蒋氏这话,语气对刘青说,倒不如说是对一旁的大花姐说的。 大花姐便笑道:“蒋奶奶放心罢,我爹娘说了,也就几截藕,不值当什么,倒是可以给蒋奶奶尝尝鲜。” “确实好久没吃藕了,那我就厚着脸皮了。”蒋氏笑了笑,收拾起针线站起身,想了想,又对李氏道,“老大家的,把手头的活放一放,一道去罢。” 李氏却抬头,为难的道:“娘,我想趁着下回赶集之前,把延宁的衣裳都做好来,您叫三弟妹和四弟妹陪你去罢?” 虽然大花家主动喊自己去挖藕,蒋氏也不能把人家当冤大头,带一家人都去,既然李氏不愿去,她便喊了林氏。 林氏不太爱说话,干活却是个麻利的呃,当下收拾了手头的东西,起身跟着蒋氏出去了。 蒋氏和林氏走在前头,刘青跟大花姐手挽手,跟在她们后头。 到大花姐家的池塘前,远远瞧见池塘旁围着许多村人,男人女人,也有老人小孩,正是一副十分热闹的场景。 有些妇人瞧见蒋氏一行人,也远远的就在打招呼,等她们走近了,妇人们便拿着刘青和大花姐打趣。 “将大娘,你家青青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难怪你要藏在家里,等闲都不肯让人出来。” “脚长在她自己身上,我能藏得住?”蒋氏被夸得眉开眼笑,嘴上却道,“是这丫头这个儿沉闷,平日除了去她师傅家,就不爱出门,拿棍子赶都赶不她动。” “那还不是大娘教得好?这么出挑的姑娘,将来也不知道便宜哪家小子了。” 这话蒋氏却没有接过来了,只笑而不语,她想着自己这么出挑的孙女,又有大孙子的照拂,肯定不能说给庄稼人,最不济也要是城里的。 说话的妇人见蒋氏不接话,也大概摸到她的心理,便不再自讨没趣,话锋一转,看向大花姐,笑道:“大花今儿也出门子了?真是难得,我记得大花的婚事,没几个月了罢,是不是严大娘?” 刘青脸皮厚,刀枪不入,妇人们打趣她的时候,她连脸红害羞的模样都装不出来。本土少女的大花姐,却真真实实为了这一句话,红了大半边脸。 ☆、第三十七章 严大娘是大花姐的奶奶,此时见自个儿的孙女,被妇人打趣得面红耳赤,当下嗔了笑声最大的那人一眼,笑骂道:“还不闭嘴,等你家大妞出门子的时候,看我不笑得她以后都不敢出来见人!” 乡野妇人,即便是言语举止再粗鄙露骨,也有自己的分寸,此时见大花姐害羞成这样,自然收敛了些,不再只盯着她一个人打趣。只偶尔冲大花姐挤眉弄眼的笑,这幅作态也把大花姐羞得站到了刘青身后。 刘青是个厚脸皮的,被夸了还能笑眯眯的说谢谢,见不到半点羞涩,但她年岁摆在这里,妇人们也不好说太露骨的东西,说了几句看不到她有趣的反应,便丢开了,转而去打趣新过来的小姑娘。 蒋氏已经走到严大娘跟前,笑道:“大妹子,今年收成好啊,听说抓了上百斤鱼呢!” 今年收成确实好,严大娘便也没有谦虚,只笑道:“还不是老天赏饭吃,嫂子家今年地里的收成才好呢!” 蒋氏也笑眯眯的,没有否认。 今年何止是收成好,他们老刘家也要过上好日子了,如今卖茶叶蛋那么能赚钱,延宁的学费和赶考的盘缠更不用操心,就等着他们家延宁考个状元回来,老刘家就彻底翻身了。 刘青和大花姐也上前打招呼,刘青这几个月里,在大花姐家里待得比在自家的功夫还长,又是她师傅收的徒弟,勉强算他们半个家人,便跟着大花姐直接喊奶奶。 严大娘点点头,往后她们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蒋氏:“嫂子,怎么就老三媳妇过来了,其他人呢?” 蒋氏道:“那几个手头都有事,走不开呢,老三家的也是被我拉出来的。” “就老三媳妇一个下水,那能顶什么用。”严大娘道,“这样罢,我待会儿让大金挖了藕,给你们家送几截过去。” 蒋氏连忙拦住她,笑道:“大妹子可别,这藕你们也是要拿去镇上卖的,我们就捡个便宜,尝尝鲜便够了,多了也吃不完。” 严大娘和蒋氏在那里你来我往的客套,这边刘青听出不对劲了,扯了扯大花姐的衣裳,在她耳边悄悄问:“姐,咱们不下水吗?” 大花姐忍不住嗤笑一声,扫了周围一眼,才低下头来解释道:“这里可全是男人,咱们姑娘家的,怎么能脱了鞋下去?” 刘青更不解了:“那田里插秧的时候,咱们也要脱了鞋下去帮忙啊?” “那不是年纪小吗,现在都是大姑娘了,哪里还能像小时候一样。” “大花姐才是大姑娘,我还是小孩子呢!”刘青跃跃欲试的道,“我下去应该没事罢?” “可你忘了?这泥塘和水田可不一样,里头深着呢!你真要下去了,估计腿都拔不出来。” “不会罢,我在家又不是养尊处优,天天要干活,身子好着呢,怎么能被一个泥潭给难倒?”刘青觉得自己现在这个身板,比上辈子健壮多了,再说就算她真的陷在泥里出不来,不还有蒋氏和林氏吗,她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只是刘青想得很好,正跟严大娘和一个刚过来的妇人聊得正火热的蒋氏,还有心思关注后面的她。 一转头,看到刘青要脱鞋下水的动作,蒋氏立刻皱起了眉,沉声道:“青青,你在做什么?” 刘青觉得大花姐有这么多顾虑,不肯下水,她要真去请示蒋氏,蒋氏多半也不会同意,所以才趁着她跟几个妇人聊得正开心的时候,打算悄无声息的下水,没想到被抓个正着。 不过刘青也不心虚,闻言抬起头,冲蒋氏笑道:“奶,我下去帮三婶啊。” “就你这小身板,不给你三婶添乱就是好的了,还想帮她。”听到刘青这样做答,蒋氏脸色缓和下来,只换了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温声道,“行了,你就在岸上看着罢。” “奶。”刘青抿了抿唇,放软语气撒娇道,“他们都下去了,我也想下去瞧瞧。” “不行。”蒋氏脸色没变,语气却不容置喙,又朝刘青招手道,“到奶这里来。” 刘青自然不情愿,但蒋氏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慢腾腾的挪到蒋氏身边。 蒋氏见她小嘴嘟起来,满脸不乐意的样子,倒好心情的劝着:“这泥潭有什么好玩的?脚踩进去要陷到底下,半天都拔不出来,还不如你在岸上看着有趣。” 站在严大娘旁边的是村长娘子,她见刘青这样儿,倒笑了,“蒋大娘,你们青青还小呢,想下去玩也正常,我家那个不也在底下疯?索性这么多人看着,倒也出不了什么事。” 听到有人帮自己说情,刘青立时扬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蒋氏。 蒋氏却不为所动的看了她一眼,才把头转向村长娘子,笑道:“你是不知道,这孩子身子骨不好,前几个月才大病一场,请了大夫来瞧,说要慢慢将养着。因着这个,我都不敢叫她下地干活,就怕再累出毛病来。今儿天气不热,池子底下水都是凉的,她真要下去疯玩,万一受了凉可不好办。” 村长娘子连连点头:“大娘说得是,既然大夫说了要养着,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蒋氏都这么说了,刘青只能彻底歇了下去玩的心思,乖乖站在蒋氏旁边看热闹。 村长娘子似乎有话对蒋氏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蒋氏拉到一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再回来的时候,蒋氏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着跟魂不守舍的样子。 刘青虽然不知道什么,但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问蒋氏什么事,再说她就是个小孩子,不能家里什么事都她来想办法,也太容易叫人起疑心了些。 再说如果真的是只有她能解决的事,蒋氏他们到时自然会找她。 打定主意的刘青,就当什么也没看到,看了一会儿热闹。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藕挖得差不多了,没有全部挖完,留了一部分,据说是正好等年前再来挖。到时候挖出来的藕,村长不会再拿到镇上去卖,而是直接便宜卖给村里人。 冬日里物资匮乏,粮食大家存的足,蔬菜却远远不够,即便是地窖里存着足够过冬的菜,那也不新鲜了,所以村长家那时拿来卖的莲藕,便特别受村里人的欢迎,主要是价格比去镇上买要便宜了一半。 看完热闹,蒋氏和林氏抱着几节鲜嫩的藕回了家,刘青和大花姐回师傅家,走到门口,刘青想起什么,连忙回头冲蒋氏喊道:“奶,这些藕先别弄啊,等我回去再炒。” 蒋氏早习惯了刘青做饭,时不时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冒出来,头也不回的道:“行,留给你回来做。” 大花姐都看了刘青一眼,笑道:“又想出什么新鲜吃法了?” “保密。”刘青笑眯眯的道,“大花姐你放心,我肯定多做一份,晚上送一碗来给师傅和你尝尝鲜。” 两家人如今有来有往,刘家有什么吃食,常会往大花姐家端,大花姐家的藕塘挖藕,本来是只叫亲戚去捡便宜的,如今也会喊上刘家人,足以见两家的关系。 因此听到刘青这么说,大花姐便也没客套,大大方方的点头:“那我可等着了。” 刘青上辈子作为一个四体不勤的纯吃货,会的东西真的很少,刚刚也不过是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上辈子吃的麻辣藕片,这才想起要换个口味。 不过刘青也只是吃过麻辣藕片,从来没自己做过,不过她倒是知道这道菜,最关键的是调辣椒酱,而辣椒油的做法就大同小异了,无非是干辣椒粉里加点芝麻,锅里倒油烧热,热油浇在干辣椒粉上,把辣椒的香味刺激出来便成了。 因此这个麻辣藕片,刘青倒也觉得难不倒自己,回了家就开始洗藕切片,烧开水煮熟,很快一碗香喷喷的麻辣藕片便做成了,刘青夹了一片给一直站在旁边看的蒋氏:“奶,你尝尝味道好不好。” “闻着倒是挺香的。”蒋氏只拿手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吃完还砸吧了两下嘴,才点头道,“以往这藕只是下锅加水煮熟,没成想还能这么做,这辣椒味道也怪香的。” 刘青嘿嘿一笑,蒋氏回过神来,又白了她一眼:“但也太费油了,还放这么多芝麻,不值当。” 蒋氏的话刚落音,几个熊孩子冲进来,咧着嘴笑道:“奶,值当值当,这香味闻着比肉还好吃呢!” 刘青又拿了个小一点的饭碗,装了满满一碗藕片,对蒋氏道:“奶,我答应这藕片做好了给大花姐家送一碗的。” 蒋氏看着刘青手里那碗满得冒尖的藕片,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心说青青也太实诚,说一碗就真送一碗这么满的去,但到底也没反对,点头道:“这藕本来就是从她家挖来的,送一碗过去也应当。让小五端过去罢。” “还是我自己去罢。”刘青笑道,“要是师傅她们喜欢吃,我顺便告诉她们这藕片的做法。” 做麻辣藕片,刘青只是灵光一闪,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倒也没有别的想法。当然就算她想钱想疯了,这里又不是遍地是黄金,随便个什么都能捞钱。 麻辣藕片和茶叶蛋不一样,茶叶蛋是很多人不知道香料用的什么,但麻辣藕片用料简单,上头的芝麻、辣椒和姜蒜都看得出来,吃过的人只要多试几次,也能弄清楚它的做法,根本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刘青便没指望这个赚钱,自然也没什么好保密的。 蒋氏也没多想,闻言便点头:“那行,你去罢,早点回来吃饭。” 刘青应了,将藕片送到隔壁,最后却没能回来吃饭,被她师傅一家热情的留了晚饭。 她师傅家今天丰收,晚饭也十分丰盛,有鱼有肉,因为刘青送来的麻辣藕片咸香可口,特别适合当下酒菜,她师傅的丈夫大金叔还抱了坛酒出来喝。 大花姐家人口少,不像刘青家,吃个饭都男女分桌,最近是家里好事连连,刘大爷和蒋氏高兴,才让女人们都上正屋吃饭。而大花姐家却从来都是一家人坐一桌吃饭的,刘青来了自然也跟着上桌。 严大娘和师傅也倒了小半碗酒,陪大金叔一块喝。 刘青和大花姐是年轻姑娘,倒没给她们碰。 但凡喝酒聊天,吃饭总是比较慢的,刘青在师傅家吃完饭回家,刘家人都已经收拾好饭桌,坐在屋檐下聊天了。 因着天气转凉,院子里风大,刘家人怕着凉,便没往院子里扎堆。 见刘青现在才回来,二叔他们还抓着她打趣了好一顿,又说她今天没口福,那么香的藕片,全被他们吃完了。 蒋氏便笑道:“你们还操心她呢,这丫头哪里是会吃亏的主儿?去她师傅家肯定吃香喝辣去了。” 刘青笑眯眯的点头:“还是奶了解我,师傅家今天有鱼有肉,可丰盛了。” 说着,刘青已经来到李氏旁边,挨着李氏坐下。 李氏正趁着天没黑透,争分夺秒的在缝衣裳,便轻轻推了刘青一把:“坐过去些,靠这么近碍手碍脚的。” 第25节 刘青原本就是来搞破坏的,李氏这么加班加点的赶工,平时也就罢了,天这么黑还缝衣裳,很容易把眼睛熬坏的,偏偏刘青人微言轻,怎么劝李氏都不听。 想让她休息,就只能靠胡搅蛮缠了。 刘青不肯走,反而顺势抱住李氏的手臂,抗议道:“娘一拿起针线,连我都要了,到底是这两件衣裳重要,还是你女儿重要?” 李氏哭笑不得,手臂被紧紧抱住,更没办法缝衣裳了,偏女儿娇娇弱弱的靠在自己身上,她也不敢用力去推,怕她伤到那儿。最后只能妥协了,收起针线,嗔了刘青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跟几件衣裳计较,我难道不是在做你的衣裳?” 刘青只是笑眯眯的,没有作声。 转头听到蒋氏在同刘大爷说起邻居家前两年种起的葡萄:“要我说,咱们家这么多孩子,天天馋吃食,倒不如也种一株,咱们院子大,就在院子里种也占不了多大地方,用几根棍子架个棚子,也不用费什么心,夏天日还能遮太阳呢。” 刘青一听这建议,就差没举双手双脚赞同了,她忙不迭的点头:“种葡萄好啊,以后天热了,咱们家也有地儿乘凉。” 几个熊孩子也跟着起哄。 刘大爷只是稍微一沉吟,便点头道:“行,趁这几日不忙,先把棚子架起来罢。” 刘青眼睛一辆,忙笑道:“爷,顺便在树下打个秋千好吗。” 刘大爷笑道:“你要秋千做什么?” “好玩啊。” “爷,我也要!”小五小六跟着附和。 刘大爷点头,十分爽快的道:“行,明儿就给你们打一个,但你们不许玩坏了,坏了谁都不会帮你们修。” 蒋氏嗔了刘大爷一眼:“你倒是有功夫,还给他们弄这些玩意儿。” 刘大爷呵呵笑道:“就花个半日,费些木头和麻绳,也不值当什么。” 安氏在一旁打趣刘青:“青青要做那劳什子秋千,可你自个儿又玩不了几年,出门子可没办法玩。” 刘青状似听不出安氏的言外之意,只笑道:“腿长在自己身上,什么时候都能回家。” 蒋氏也笑着看了刘青一眼:“只怕你那时就没这个心思了。” 虽然蒋氏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对刘青的话还是很受用的,知道惦记着家里,这个孙女儿也没白养。 村长娘子找蒋氏谈的事,蒋氏没有告诉大家伙,刘青过了一两日,也以为解决了,便把这事翻篇了。 到赶集的前一日,刘家人休息了几日,又开始忙活起来。 这次刘青半点没操心,一切行动有蒋氏当总指挥,她老神在在的绣着花,充其量中午大家伙都回来了,她凑上去帮忙数数钱。 李氏这一回算出来的钱,比上次还多了一百多文,主要是上个集会刚买了家用和布,这次除了给孩子买些零嘴,根本没花几个钱。 一连两个集会,赚了将近两吊钱,就算减掉其中买鸡蛋的投入,那也有一贯好几百文了,这给了刘家人莫大的鼓励,蒋氏甚至摩拳擦掌着道:“等开春了,一定要买它几十上百只鸡自己养,这样就省得出去买鸡蛋了。” 安氏也颇有些遗憾的道:“可不是,要是咱家早几个月开始卖起这茶叶蛋,前两个月就能养小鸡了,现在错过了日子,还要等到开春以后。” 众人都跟着点头,深以为花钱买鸡蛋太浪费,要是自己家养,这点成本都不用出。 只刘青心底有些无奈,看来他们眼光还不够长远。 不过也是,庄稼人习惯了脚踏实地,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刘延宁高中状元了,对于赚大钱,应该没多大想法,更别提能无师自通的读懂生意经,明白扩大生产提高收益的好处了。 刘家人眼下对于这些茶叶蛋,估计还是抱着卖一天赚一天,最多也只敢祈祷每次赶集,这些茶叶蛋都能卖得这么好。 刘家还是缺少一个有点眼光和魄力的人。她虽然心里懂,可是这些事,不能由她一个小姑娘说出来,那样就太过匪夷所思了。 想到这里,刘青叹了口气,告诉自己别急,再多几个月,时机成熟了,再试试旁敲侧击,说不定那个时候得了好处的刘大爷他们,自己就干起来了呢。 刘青收起心思,抿唇笑了笑:“奶,真要自己养那么多鸡反而不好,几十上百只鸡,跟几只可不一样,得叫人时时盯着,可咱家天天这么忙,哪有时间照料它们啊?再说鸡蛋也不贵,为了省这几个钱,耽搁了地里的事,那就不美了。” 如今刘青说话,在刘家人心里还是有点用的,至少他们不会因为她是小孩子,就当她在胡闹,想也不想的否定。因此蒋氏等人还真顺着她的话,仔细想了想,遂有些为难起来:“可天天买鸡蛋也不是个事,能补贴一点是一点……” 刘大爷抿了抿唇,沉声道:“这事明年再说,还远着呢,也不知道这鸡蛋以后能卖个什么样。” 安氏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对蒋氏道:“对了,娘,今儿我和三嫂去晒谷场,碰到村长家的嫂子,嫂子叫我们问您一声,那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安氏的话刚落音,众人的目光一时转到蒋氏身上,二叔问:“娘,村长家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他们家水根要成亲,听到咱们家茶叶蛋稀罕,想从咱们家买一些摆桌子,显得体面。” 安氏闻言眉毛一扬,显得十分震惊,不由问道:“村长要来买咱家的茶叶蛋?那他们可说了什么章程没,他们要怎么买?” “如果他们要是说了价格,我就不用这么为难了。”安氏这一串问题,很明显问到了点子上,蒋氏便是为这个左右为难,她叹了口气,道,“村长她媳妇叫我们说个价,可咱们是一个村的,村长平日里对咱们家也颇为照拂,按照咱们家在镇上卖的价格,他们肯定不乐意,咱们也做不出这种事……” 二叔脸色微沉,低声道:“他们家不给个价,叫咱们这边定,摆明了就不想按照镇上的价格来买。” 话题到这里,已经不是安氏她们能插嘴的了,妯娌几个忽然面色有些着急,却也默不作声,听着男人们的意见。 四叔沉吟道:“咱们在镇上卖,最差也是两个鸡蛋三文钱,村长家如果连这个价都不想出,意思就是想一文钱一个?” 三叔立马摇头:“那怎么行,咱们家自己买鸡蛋,也才一文钱两个,还要自个儿煮,那么多香料也不便宜,他们现在想用一文钱买一个,那咱们还要不要赚钱了?” 听着儿子们讨论得面红耳赤,刘大爷这时才插嘴,无奈道:“咱们家不是不能亏一次本,明年延宁下场考试,村长家是万不能得罪的。只是这个先例不能开啊,以后村里人有点什么事,都想来找咱们,咱们也不好拒绝……” 刘大爷的话,让众人都沉默了。 刘青知道,既然关系到刘延宁考科举,他们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妥协。 毕竟全家人缩衣减食,供刘延宁念书,好不容易他要下场考试在,只要能中个功名,刘家就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哪里舍得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给刘延宁添乱子。 想必村长家也是拿准了这一点。 果然,过了好半响,二叔才沉声道:“那也没办法,一文一个就一文一个罢,总不能得罪了他,以后给咱们延宁下绊子。” 蒋氏也点头,无奈的道:“看看不能叫他们保密,咱们家卖茶叶蛋的生意,以后总归还是要做的。” 刘青心里能理解他们的无奈和憋屈,对方地位高,甚至不用多说什么,最后蒋氏这个价格,明明遂了他们的意,他们估计还要推脱一番,要蒋氏“求着”他们同意,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是没办法,就算对方只是个小小的村长,还算不得正式编制,那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倒是安氏有些不忿,还是忍不住道:“爹,娘,不然我回去请我爹帮帮忙?” 蒋氏的眼神倒是一亮,险些忘了这个儿媳妇娘家的爹是里正了,里正大小也是个官吏,管着十里八村,可不是村长能比的。 只是刘大爷摇头,“你爹跟咱们隔着两个镇,远水救不了近火,以后延宁考试,那县老爷派人来审查,还是村长说话管用。” 眼见着刘家人商议了半日,也无可奈何,只能主动送上去被占便宜,刘青心里也着急,这会儿倒是灵光一闪,连忙道:“爷,那咱们也不一定非要收钱啊,咱们家缺鸡蛋,叫他们两个鸡蛋换咱们家的一个茶叶蛋,然后煮茶叶的鸡蛋由他们自己出,也就是说他们三个鸡蛋算一个茶叶蛋。这样的话,咱们家也算是净赚一文钱,还不算太亏。而村长家不用出一文钱,他们应该也不会不同意。” 刘青想出来的这个法子,倒是让众人眼睛一亮,李氏也反应过来,忙道:“主要是咱们家的茶叶蛋还要去镇上卖,村里离镇子近,不少镇上的人都认识咱们。买卖最讲究诚信,要是他们知道咱们茶叶蛋卖给村长家只一文钱,以后怎么想咱们?所以价格这个,咱们是真的不能变,但村长又是自家人,也不好收太高的价钱,所以让他们用鸡蛋换,想来村长应该也能理解的。” 李氏这番话,是把他们的借口都想好了,刘大爷当场拍大腿点头:“行,就这么换,老婆子,你带老大家的,去村长家走一趟罢。” 蒋氏和李氏去了两刻钟不到,两人都满带笑容的回来了,可见谈得很不错。蒋氏一只脚刚迈进门槛,便迫不及待的道:“村长答应了,他媳妇还一个劲的说咱们厚道,说以后还有谁家办喜事,她肯定推荐咱们家的茶叶蛋。” 刘大爷点头,彻底放下心来,脸上便露了一丝笑意,“只要有钱赚,赚多赚少,倒都无所谓。” 又解决了家里一大难题的刘青,也不上前邀功,她做这么多,也只是想替原主和李氏多做点什么,自己都没想过要回报。再说她真心待人,刘家人也不是麻木不仁之辈,她所做的事,就算不提,大家也会记在心里。 刘青跟在李氏身后进了房间,语气轻快的道:“娘,大哥的衣裳你不是做好了一件吗,拿给我先绣个花上去呗。” 李氏正小心翼翼的叠着新做好衣裳,生怕哪里折了皱了,显得不好看。听到刘青的话,不由抬头,诧异的看了刘青一眼:“你还真想绣?” “我说话当然算话,娘可不能临时反悔。” “我不是反悔,只是这料子这般好,万一你不小心……” 李氏的话还没说完,刘青便不满的抗议道:“师傅都夸我有悟性,绣得好了,再说绣竹子我都练了大半个月,熟能生巧,已经绣得很好看了,不会糟蹋这件衣裳的。” “自个儿夸自己,也不害臊。”李氏嗔了刘青一眼,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她现在有些为难,女儿这么懂事,又热情高涨,她当然不好打击女儿的积极性,只是儿子这衣裳的料子的确不一般,婆婆是想着延宁明年下场还能穿的,还特意叫她做大了一寸,这要是被女儿糟蹋了,婆婆肯定饶不了她。 刘青也知道李氏的为难,原本这衣裳都做好了,绣不绣花,还真无所谓。 只是刘青想着,自己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刷了刘家大部分人的好感度,偏偏亲哥这个最该好好刷好感度的人,反而不在家里,一年都见不到几面。 刘延宁这还是在江州,已经算离得近了,倘若他真像刘家人期待的那么给力,走出大山估计也就这两年的事了。 可刘延宁一个没有背景,又一穷二白的书生,就算他真的考中了状元,入了官场,熬资历少说也要熬个几年十几年的,才能出头,那个时候再提他们这些鸡犬跟着升天的事。 也就是说,万一太走运,她能跟亲哥刷好感值的时间,就所剩不多了。 可比起刘家其他人,这个亲哥明显看起来更有前途,金大腿更粗壮,说不定以后就靠着这个亲哥带她装逼带她飞了。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都不是什么发家致富奔小康,要把原主和亲哥之间的裂痕补回来,那比她做什么都有意义。 至于原主和亲哥之间的裂痕,刘青这么些日子也仔细琢磨过,可能主要问题还出在原身身上。 刘延宁虽然不常回家,但是看起来还是很关心妹妹的,至少没像蒋氏他们之初一样,把母亲和妹妹当成自己的拖累,刘青相信他该尽的责任,肯定是会尽的。 只是怎么说,这个人太面面俱到,对刘大爷和蒋氏也孝顺,对李氏也关心有加,相较之下,对这个妹妹的关爱,就不是那么明显了。 可能小姑娘本来就敏感自卑,或许还听人说了什么,真以为哥哥把自己当拖油瓶,也认为自己是拖油瓶,就不敢跟刘延宁靠近,长此以往,兄妹间的关系,自然而然就疏离起来了。 再说刘延宁,常年不在家,终然是偶尔回家一趟,听说也是当天回隔天走,在家待得最久的就是新年了。可是从刘延宁上次回家,刘家客人跟着络绎不绝的情况来看,就算是过年在家待的时间长,刘延宁估计也很难找到跟妹妹单独相处的机会——尤其是在对方极度不配合的前提下,所以刘延宁纵然有心,可找不到相处的机会,也没办法了解妹妹的心思,更别提解开她心结。 刘青之所以说刘延宁是有心的,还是从刘延宁上次回家看出来的,且不提他先斩后奏,直接替自己请了大夫过来,就说他那天在家里待了三五天,便知道他是做过准备的,估计刘延宁也知道,现在再不同妹妹改善关系,他以后参加科举了,估计就更没时间了。 是的,现在主动要打好关系的人,其实是刘延宁而不是刘青。 刘青只是不想浪费刘延宁这份心,两个人都有心思的时候,关系才能慢慢拉近。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就算刘延宁现在主动示好,倘若一直得不到回应,纵然再关心这个妹妹,也只能把这份心意深藏心底。 因此刘青想着,她因为距离原因,没办法主动刷好感值,至少可以给刘延宁一点回应,让他知道,这个妹妹心底对他这个哥哥也是仰慕的,与其他兄妹之间并无不同。 给刘延宁衣裳上绣点花,若能看得出她手艺青涩就最好不过了。 有什么比认真做的东西,更能表达自己心意的呢? 李氏到底还是疼女儿的,在刘青左缠右磨,最后又把自己新绣的荷包秀给李氏看,李氏总算松口了,把新做好的衣裳给了刘青去折腾。 ☆、第三十八章 李氏手脚麻利,赶在下一次集会之前,把给刘延宁做的两件衣裳都做好了。 而刘青的速度,比李氏还要快些,刘青现在只学会了绣竹子,也没为难自己在亲哥的衣裳上绣大片的竹林,她只在袖子和胸口处简单的点缀了下,不仅看起来简约大方,也不会耽误时间。 于是李氏衣裳做好的第二天,刘青的绣花也完成了,李氏用过午饭后,便捧着两身衣裳去找蒋氏。 一听到给大孙子的新衣裳做好了,蒋氏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接过衣裳摊开仔细瞧了,看着那细密整齐的针脚,简单大方的剪裁,蒋氏满意的点头:“还算不错。” “娘也是谦虚,这针脚剪裁何止是不错,大嫂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安氏凑过来凑趣,目光瞥到袖口处的花纹,笑道,“这花是青青绣的吧?她才跟着大花娘学多久,绣得可真好看!咱们延宁穿上这衣裳,只怕那些富家公子也要给比下去了。” 蒋氏粗粝的拇指放到绣花处,轻轻摩挲着,对于安氏的恭维,心里自然受用。孙子一身书生气,就像戏文里唱的那般玉树临风,不似他们庄稼人能养出来的孩子。 孙女儿也聪明伶俐,这段日子养得好,五官也长开了,果真继承了她娘的好样貌,不过到底是他们刘家的种,没学了李氏那套小家子气,比她那个娘大方爽利多了,整个落水村,见了她这双出色的孙子孙女的,哪个不羡慕她好福气? 孙女儿如今又学得一手好女红,这般人品才貌,等大孙子以后考上功名,他的亲妹子,何愁说不到好人家? 第26节 蒋氏只要一想到日后孙子当了大官,孙女又嫁进官宦之家,当了威风的少奶奶,心里的得意与自豪就压抑不住,真到那一日,她这个奶奶不也跟着享福,倍受尊敬? 因此安氏这番恭维,还真夸到蒋氏心坎上了,她仿佛已经见到了富贵繁华的未来,眼底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李氏抿了抿唇,她现在还没想那么深远,只惦记着这衣裳,婆婆他们什么时候托人送去城里,天气一天天转凉,她实在怕儿子没衣裳穿,冻着了。 听到李氏的问题,蒋氏收起那些不着边际的心思,叹了口气道:“我托大牙去问过,咱们村里,附近的村子,最近好像都没有要进城的,只能再等等了。” 李氏当然清楚,他们落水村进城去,想要一天来回,那至少得起早贪黑,天没亮就起来赶路,即便是紧赶慢赶,也要深夜才回家,委实太过奔波。 因此,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大家伙等闲是不大进城的。索性他们镇上集会也大,要买什么都方便,也不必眼巴巴的等进城。 李氏心里也知道,等这附近十里八村的乡亲进城去,运气好可能一两个月能等到,倘若运气不好,那就要等到腊月里,有乡亲去城里置办年货的时候了。 可真要等到那个时候,那她的衣裳不是白做了,儿子根本穿不上啊!想到这里,李氏便有些着急,连忙道:“娘,这衣裳可是正好做给延宁现在穿的,等天气再冷,就怕他没衣裳了。倘若最近实在没乡亲进城,不如我下次去镇上打听打听,或者请送信的人帮忙把衣裳送过去?索性多出两文钱便是……” “不是钱的问题。”蒋氏摆摆手,道,“你不记得上回延宁信里说的吗?延宁说手上有些宽裕,去街上给咱们买了些东西,想托人送回来。这要是请不熟的人帮忙,万一把东西送丢了怎么办?” 刘延宁没在信里直接说送钱回来,就是怕蒋氏他们不肯要,这才借口说给他们买了礼物。 不过刘家人也知道刘延宁的性子,他眼巴巴托人送回来的东西,就算不是贵重物品,那至少也是稀罕的,要是随便叫个人跑腿,对方见财起意,霸占了他们的东西,那便是无妄之灾了。 因此蒋氏和刘大爷决定,至少要托个人信得过的人进城。 李氏嘴巴蠕动了下,欲言又止,但是对儿子的关心战胜了对婆婆的畏惧,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娘,这样等下去也不是法子,实在不行,先托人把衣裳送过去,延宁的东西,等有乡亲去城里,再请他们帮个忙也行……” 因为事关孙子,蒋氏倒也没嫌李氏啰嗦,仔细思考了一下,便点头道:“再等些时日,倘若真等不到,我再跟你爹商量商量。” 李氏总算得了蒋氏的准话,放下心来,抿唇笑道:“娘,青青这几日非缠着我,要给她的衣裳弄些别致的样式,这会儿还等着我回去听她的意见呢。” “这丫头,也不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点子怎么想出来的。”蒋氏虽是埋怨的话,脸色却看不出半点不悦,溢满笑容的眼底甚至带着些纵容,冲李氏摆了摆手,“罢了,索性是她自己的衣裳,弄坏了也是她自己穿,随她去罢。” 李氏得了婆婆的应允,便转身回屋去了,还听到身后安氏在笑:“青青可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我估摸着她这次啊,真要整出一条咱们都没见过的裙子出来呢。” 蒋氏笑道:“那样最好,不管好赖,今年她就这两身衣裳了,弄坏了我也不管。” 安氏笑盈盈的道:“娘只管放心便是,青青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 蒋氏点点头,笑而不语。 安氏脸上的笑容也未变,心里却委实有些复杂,或者说感慨。 这人啊,甭管父母兄弟如何能干,但真正靠得住的,还是自己。她还记得自己这个小侄女,几个月前瘦骨嶙峋的模样,那时她和大嫂,是真的被婆婆厌恶到骨子里去了。 其实婆婆厌恶大嫂也就罢了,不知为何连带着青青也被婆婆厌弃,她不止一次听见婆婆骂青青丧门星,那副恨之入骨的模样,根本没半点祖孙情谊。 偏青青那个时候自己也不争气,且不提聪慧不聪慧,至少那性子实在不讨喜,畏畏缩缩,又一脸苦相,难怪婆婆见了就要骂一声晦气。这样的人,纵然有延宁那般出色的亲大哥,又有何用?就连她都觉得,延宁有这样的母亲和妹妹,委实是拖后腿了。 不过到底是孩子,不开窍与开窍,也就是一念之间,青青大病一场之后,忽然就开窍,那个时候婆婆又得了延宁的嘱托,也算是很尽心的在教她,这孩子便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迅速成长起来。 短短数月,已然变得十分优秀。 再说起延宁,他们也不再是为他惋惜,为他恨铁不成钢,反倒是感慨,有其兄必有其妹,哥哥珠玉在前,青青身为一母同胞的妹妹,果然也不差。 如今再瞧瞧婆婆对青青的态度,哪里有几个月前的半点厌恶? 婆婆如今只怕如同把延宁当骄傲一样,也把青青当做了她的骄傲呢,毕竟青青是她一手教导出来。落水村的姑娘里头,也确实没谁比得过青青的了。 就拿这新衣裳来说,以婆婆往常的性子,即便家里再能赚钱,也不会提起给孙女做新衣裳的心思。更何况青青还在长身体,今年做的新衣裳,隔一年就穿不下了。纵然底下还有妹妹能捡着穿,可是给青青扯那么好细棉花布,也委实太浪费了。 以婆婆精打细算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糟蹋好料子。偏放到青青身上便破例了。 不仅仅是做衣裳破例,如今青青一个自己没做过衣裳,也没学过做衣裳的小姑娘,要拿着这么好的料子折腾,婆婆听了竟也不阻止,嘴上说是“反正是她自己的衣裳,糟蹋了也是她自己的事”。但是能说出这番话,至少证明婆婆对青青的行为是纵容的。 这个小姑娘,到底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不声不响,不动声色,就改变了自己在长辈心中的地位。 且不仅是她自己,连带着被婆婆深深不喜的大嫂,如今也借了女儿的光,婆婆对她再无过去的怨恨,不仅变得平和起来,甚至隐隐把她当长媳一般看重了。 若不是察觉到自己在婆婆心中的地位,逐渐被不起眼的大嫂所取代,二嫂王氏也不至于失了分寸。二嫂不知为何对大嫂充满怨念,以往大嫂被公婆所不喜,她就喜欢落井下石,现在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看不上的大嫂,踩到她自己头上,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大嫂和青青,最后却落得自己被赶回娘家的田地。 发话的人还是从来不管媳妇间纷争的公公,足见他对青青的满意和看重。 当然了,对青青成见颇深的婆婆,尚且能被她哄得对她这般上心,公公本来就对青青没什么意见,纵然是不闻不问,公公对所有孙女也都这个态度,不是唯独针对青青,如今青青这般能干,公公改变态度也正常。 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如何让她不感慨? ****************************************************** 刘青并不知道安氏的满心复杂,她见李氏回屋,开始准备替她剪裁新衣裳,着实高兴起来。 哪个姑娘家不爱美?刘青穿越来之前,也是沉迷某宝买买买的网购少女,穿越过来好几个月,起先是忙着刷好感度和发家致富,先得解决温饱问题,爱美在这个家里显得颇为奢侈的爱好,也只能暂时收起来。 如今李氏要给她做新衣裳了,让她如何不兴奋? 即便先前忙于解决温饱问题,刘青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改善自己的面貌。 身上长肉,虽然还有些偏向瘦弱,但也属于正常范畴,不再是以前看了便让人觉得可怜的小模样;五官长开,皮肤变得白嫩细腻,这些都跟刘青努力保养脱不开关系。 奈何原主有个好底子,但架不住穿得埋汰啊,自从她长高长肉了以后,原主以前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虽然勉强合身,但就跟吊着手脚一样,看着便不舒服,而且那衣裳都打满了补丁,补丁的颜色还深一块浅一块,花一块绿一块,远远的看着,这衣裳跟传说中的丐帮制服,又有什么却别? 底子再好,也架不住这样折腾啊,好好的小姑娘穿得这么埋汰,谁还有心思看她水灵不水灵。 当然,自从半个月前她师傅看不过眼,给她送了三套大花姐完好的旧衣裳过来,让换洗着穿,刘青便从破破烂烂的小姑娘,变成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了,大花姐的衣裳除了洗得有些发白,比起她自己的,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底下。 可刘青到底从来没接送过这样的馈赠,即便对方完全处于好意,她的心里也免不了有些别扭。她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子,身体里住着二十岁出头的灵魂,遇到这种窘迫的情形,自尊心难免受挫。 现在总算快等到自己的新衣裳了,刘青内心的热情被激发出来,趴在李氏旁边唧唧歪歪,提了好多意见,又想要做成改良版的连衣裙,一会儿又觉得本土的款式也很有意思,再过会儿又不想要那么多花样了,想走简约大方的路线。 还真是一会变一个念头。 李氏脾气好,也没有嫌刘青烦,仍温温柔柔的笑道:“娘保管给你做一身漂漂亮亮的衣裳出来,你还不去大花家?” 刘青点点头,依依不舍的站起身道:“确实该过去了,师傅看过我给大哥衣裳上绣的竹子,说我竹子已经学会了,这两天教我绣别的。” “那敢情好,你师傅若教你绣些花儿,等你的新衣裳做好了,你还能自己给添些花样。” 赶集的前两日,村长家的弟弟水根成亲,捡了整整三百个鸡蛋来,让刘青家给煮一百个茶叶蛋送过去。 因为这茶叶蛋,村长家是想摆桌上当大菜吃的,自然是要剥了壳的那种,为了让大家吃个新鲜,蒋氏她们便没有急着前一日煮好,而是留到摆酒席的当日。 那边酒席上的菜开始准备起来,蒋氏便也带了几个儿媳妇动起手了。 安氏见着村长家一出手就是三百个鸡蛋,又是高兴又是咂舌:“除去一百个鸡蛋要煮成茶叶蛋,其他两百个都咱们自己留着,后日赶集的鸡蛋就有一半了,只要再买两三百个便是,可省了不少钱呢。” “可不是。”林氏也跟着附和,她也委实被村长家大手笔给惊呆了,“没想到村长家一次性要这么多,三百个鸡蛋啊,拿去卖也能卖一百多文。” “一百多文能当个什么?”蒋氏道,“酒席上把茶叶蛋当大菜,他们就可以省下十几斤肉了,这些钱顶多买十斤肉,还是柴肉。但现在换成茶叶蛋,咱们的茶叶蛋在外边卖,一斤蛋比一斤肉贵多了,算是稀罕吃食,不是谁都吃得起,现在便宜算给他们,让他们得了脸面,里头又省了银子。你说他们赚不赚?” 刘青的师傅因为跟村长家关系好,早早被喊去帮忙,她今天就不用学刺绣,早上起来自己练了会儿手,也放下东西,准备等下跟着蒋氏她们去看热闹。 毕竟她穿越过来几个月,还是第一次遇上办喜酒,这可是最原汁原味的古代习俗,她自然也要去瞧瞧。 刘青放下东西也无聊,便钻到灶房来了,听得蒋氏这番话,便笑道:“奶说的是呢,不过他们赚,咱们也不亏,这两百个鸡蛋换成钱,也有一百文,虽然比不上去镇上赚得多,但胜在省事啊,倘若村里天天有人办喜事,都来问咱们换鸡蛋,数量多了,未必就比不上去镇上卖呢。” 听到刘青这番话,蒋氏先是愣了一下,忙摇头道:“你当天天有人办喜事啊?咱们村一年里嫁娶的喜事,也就是那么三五户,再说也不是谁家都像村长家那般殷实,买得起茶叶蛋充门面。” 刘青抿唇道:“奶刚刚还在帮他们算账呢,既然买咱们的茶叶蛋,比买猪肉要便宜那么多,家里头越是拮据的人,就越愿意找咱们啊。反正给村长家的先例已经开了,咱们村其他人来换鸡蛋,也只能跟着这个数,他们占便宜,咱们也赚钱。” 安氏眼睛一亮,她心思本来就活络,如今刘青都提点到这份上,她自然联想起来了,忙道:“娘,我觉得青青说得对,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有句话叫薄利多销吗?再说咱们村子里喜事不多,可这附近的十里八村大都是认识,加起来,一年里办喜事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几起罢?而且大多喜欢在年底办酒席,咱们也好多赚些鸡蛋,省得日日去外边买啊。” 蒋氏听到这里,才算是动起心思来了,只是还有些迟疑,“你们说的都在理,只是以往酒席上也没这个先例,他们怎么会想到要来买咱们家的茶叶蛋?” 这个问题,又把其他人都难倒了。 本来不想多说的刘青,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状似无意的道:“村长叔家今天都摆出来了,应该会有人好奇的罢?” 蒋氏脸色一亮,一拍大腿笑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茬,村长家起了这个头,说不定有人跟着起心思呢。” 刘青点头,笑道:“再说大哥在信里都说了,这茶叶蛋是京里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他们酒席上能摆上这道菜,那是多大的体面啊。” 蒋氏笑眯眯的点头,越想越觉得刘青这个主意靠谱。 只是一直没说话的李氏,这时忽然开口了,“娘,咱们村里人来换鸡蛋还好,就照村长家的先例给,倘若是周围村子的,又用什么价格呢?” 蒋氏有些懵懂的反问:“难道还能变价格?” 安氏这时也反应过来,忙道:“我倒觉得大嫂想得周到,娘,咱们给村长家的价格,已经是不赚分文了,若是村里其他人,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咱们吃些亏,按着村长家的价格给也无所谓了。可是周围的村子,凭什么叫咱们白忙活?就算咱们不按去镇上的价格卖,至少也得收个辛苦费罢?” 若能多赚一点钱,蒋氏当然是愿意的,也有些心动,只是怕价格不一样,人家不肯同意,于是脸上便带出了些纠结的神情。 李氏见状,温声道:“娘,若真遇上熟人,私下商谈,咱们能退的也退一步,至少在外头,外村人跟咱们村人不能是一样的,赚钱都是其次,就怕叫咱们村的人心里不舒坦,您说是不是?” 说到这里,蒋氏才反应过来,脸色立时变得严肃,点头道:“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我待会儿同老头子商量商量,看看给外村人定个什么章程。” 见她们都商量到这里,刘青心里还真有些惊讶,她们虽然一开始不敢往远里想,但是经她稍稍提点,反应倒也很快。 这样正好,省得她天天操心他们不思进取,不知道扩大产量和销路。 不过刘青还是补充了一点,“奶,可得跟他们说清楚,咱们家不赚钱,就是帮邻里乡亲一个忙,数量多了才行,要是一次几个几个鸡蛋的来换,咱们才没这么多闲工夫伺候。” 蒋氏似懂非懂的点头。 将茶叶蛋送到酒席上去之前,蒋氏跟刘大爷商量好了,老两口也知道不能狮子大张口,村里人给的价格是两个鸡蛋换一个茶叶蛋,外村人便是三个鸡蛋换一个茶叶蛋。 别小看这一个鸡蛋,他们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 打个比方,两个村的人同样送三百个鸡蛋过来,同村的净赚两百个,外村的赚两百二十五个,若来十个外村人,他们就能多赚两百多个鸡蛋。 而对于外村人来说,即便要多出一个鸡蛋,还是比买肉和鱼便宜,因此他们仍然是划算的。 蒋氏和刘大爷商定下来,便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叮嘱了一番,免得有人打听到他们头上,结果他们却一问三不知。 ☆、第三十九章 宣布完正事,蒋氏和刘大爷要去村长家送茶叶蛋,顺便吃酒席。 刘青和小七有幸被两口子带着同去了。 吃酒席是要给喜钱的,僧多粥少,即便酒席再丰盛,想靠吃饭把本吃回来,是断然不可能的,所以吃酒席的时候,村人都喜欢带孩子去。 但刘家孩子这么多,蒋氏就算舍不得这喜钱,也不好意思把一群熊孩子都带去,吃相实在难看。带上一两个倒也不打眼,大家都这样。 其实蒋氏原本是想带上两个最小的孙子,倒不是说蒋氏不喜欢刘延林和刘延根。蒋氏心中只有孙子孙女的区分,孙子对她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的命根子。 只是两个大点的孙子年纪大,胃口赶得上他们的父亲了,带他们去吃酒席自然叫人看穿了心思,多半要引起闲话的。 小孩子倒无所谓,推说他们吵着要跟来,自己没办法,也能理解。再说小家伙胃口小,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别人都这么干,主人也不会在意。 而没被蒋氏列入蹭饭考虑名单中的刘青,之所以最后能跟着去蹭酒席吃,是因为刘大爷发话了。 刘大爷这几个月里,越来越觉得这个孙女聪明伶俐,就比她哥哥刘延宁差一些,比其他孙子孙女好太多,刘大爷深深遗憾为什么托生成女儿身,要是换个带把的,跟着她哥哥,兄弟俩所向披靡,也是他们老刘家的造化。 不过自从刘青想出来的茶叶蛋能给家里带来高收入后,刘大爷的遗憾便渐渐降低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刘青越来越多的看重,女儿身又怎样,照样能给家里创造财富? 第27节 刘大爷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刘青的看重,已经超出了对除刘延宁其他以外的孙子了。 主要是因为很早以前安氏的一席话。当时听安氏说的时候,他还没放在心上,一个小丫头片子,就算以后真能攀个高枝儿,也是因为她哥哥的缘故,不指望小丫头能有多大造化。 但是刘青渐渐显现出其能力和聪慧的一面来,刘大爷越来越觉得安氏说得在理。 谁不喜欢子孙成材?青青虽然是个小丫头,那也是他们刘家的种,以后真成了富贵官家的少奶奶,他们老刘家也跟着面上有光,照样是祖宗保佑的结果。 因着这些,刘大爷内心深处,对刘青多了许多期待。方才又听说老伴说起推广茶叶蛋的点子,起初就是刘青提起来的,更让刘大爷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虽然不管院子里的事,也知道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前提,是外边得知道你家有个好姑娘。 正好村长家今天办酒席,便是然自家孙女露脸的好时机。 村长家底殷实,新娘子也是镇上有些家底的人家,两家在里正跟前都有些颜面,今日便请了里正来吃酒席。 又听说村长家给请的媒婆,是镇上最有名的王媒婆,那些个有头脸的人家,结亲泰半也都是请的王媒婆。 因此刘大爷觉得,今儿孙女要是在王媒婆跟前落下个好印象,以后有什么好因缘,说不定就想起她了呢。就算王媒婆不主动想起她家,有好的人家打听起来,她总归不会乱说,坏自家孙女的因缘。 蒋氏倒不知道自己老伴还有这么多心思,但她也没反对,虽然在她心里,孙女永远比不上孙子,可她也同样觉得,这些孙子孙女中,除了刘延宁,刘青是最拿得出手的一个了。 女人,甭管年纪多大的女人,多少都有些攀比的心态。年轻的跟人比自己,家境或者外貌;嫁人生子的就开始比孩子了;到蒋氏这个年纪,比的便是子孙出息。 以前有个刘延宁,便让蒋氏在整个村子的同龄人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提起她孙子,哪个不是一脸的羡慕嫉妒? 而如今又有了个刘青,这对兄妹的优秀程度,已经让村里人望尘莫及了,更重要的是,村里人都知道刘青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因此刘青越是出挑,村里人对蒋氏便也越发佩服。 对蒋氏而言,这种胜利的快感,绝对是加倍的。 总之老两口各有心思,刘青捡了个便宜,不仅能蹭酒席吃,还能跟着近距离围观这个年代的人成亲,到底是怎么拜堂成亲。 新娘子家境殷实,一袭火红的嫁衣,绣着精致的花纹,即便是遮着红盖头,也能想象出艳冠四方的样子,引得多少年老年少的女性心生艳羡。 刘青倒没有多羡慕,她还没想过在这个世界嫁人生子。 她一直对感情要求很高,在大学几年,舍友们轮番换男友,就她一个人没谈过恋爱。 倒不是没人追,刘青上辈子的脸,虽然没有现在的精致漂亮,但也是个红唇齿白的小美女,异性缘还不错,从来不乏追求者。只是刘青没有遇到真正动心的人,又不想将就,还不如单着。 自从穿越过来,变成十三岁的刘青青,她一直很努力的生活着,整个人看起来也很积极向上的样子。 但刘青有一点觉悟,像她那么挑剔的人,上辈子都找不到男朋友,到这里时代,面对着三观的巨大差距,就更别想找到志同道合的伴侣了。 刘青觉得还是努力刷亲哥的好感值比较靠谱,若能在亲哥的羽翼,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这个时代最在乎名声,女孩子要是嫁不出去,整个家族都跟着丢脸。但是刘青觉得自家的情况,还是勉强可以努力一把的——当然前提是亲哥真能考上进士,从而走上仕途,并且对她这个妹妹百依百顺的基础上。 首先,亲哥要是能当了官,甭管大官小官,整个刘家,乃至落水村,那便是他一人说了算,他要是同意她不嫁人,刘家人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妥协。 而刘家的名声,别说落水村了,就是附近的十里八村,也没人敢说半句刘家的坏话,她一个人影响不到她的姐妹们。 其次,刘延宁自身没有背景,就算走上仕途,也只能自己熬资历,那些真正有底蕴,在乎脸面的人家,是不太可能跟他来往的,所以他有个老姑娘的妹妹,也对他造成不了多大影响。 倘若刘延宁真能混出头,那就证明他这个人有真才实学,家里有个老姑娘,就更成不了威胁他的把柄。 所以,关键就是亲哥了。 如果亲哥考不成科举,那就当她这些心思从没想过,嫁人也就是找个人凑活过日子,刚穿越过来时,那么艰难的处境,她都熬过来了,以后的日子,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 鞭炮声响起,新人已经被送进屋了,刘青也回过神来,把这些有的没的心思收起,牵了小七,便跟着蒋氏入席吃饭去了。 席上,刘家做的茶叶蛋,果然让众人吃得十分新鲜,一眨眼便一扫而空,又把其他鸡鸭鱼肉吃完,众人才有心思开口,问起这茶叶蛋的事。 蒋氏早就打好了腹稿,这会儿自然侃侃而谈。 估计这里的位置是随意安排的,刘青她们坐得这桌,不全是自家村里人,甚至有一大半是刘青没见过的妇人。刘青看她们穿戴比村里人都好些,猜测大概是新娘家的客人,也就是从镇上来了。 听她们问起茶叶蛋,村里人也不遗余力的帮着刘家做宣传,倒不是知道刘家的心思,特意卖着个好,而是他们觉得刘家煮的茶叶蛋,连镇上的人都稀罕,整个落水村当然也跟着长脸了,因此很有几分沾光的情绪在内,说得也就十分带劲。 旁边听到这里说得热闹,还搬了凳子凑过来了。 另一边,刘大爷有幸坐到主桌,酒过三巡后,话题也多起来,自然而然提起茶叶蛋的事,也是说得热火朝天。 可以说,蒋氏和刘大爷这场宣传会,做得很成功。 刘青一直没有插话,她还是不想表现得太出挑。在家里,刘家人一是习惯了她的表现出来的能耐,二是因为是家人,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包容。 可在外面就不一样了,刘青宁愿低调做人。 因此,刘青低着头吃自己的饭,时不时给旁边的小七夹菜,倒是这副沉稳的样子,引得旁边的妇人频频看过来。 一顿饭很快吃完了,大人们还在聊天,不肯下桌,小七坐不住了,屁股左扭又转,往小伙伴那边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扯着刘青的衣角,道:“二姐,我想出去玩。” 刘青抬头看了眼,几个眼熟的小孩子在院子里嬉闹,都是落水村的孩子,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拉着小七道:“等一下,把嘴擦一擦再去。” 小七便仰着头,让刘青给他擦嘴,正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女声自头顶传来:“小七?” ☆、第四十章 刘青抬头,一个陌生的妇人正冲着他们笑。 准确来说,是冲小七笑,妇人的目光只是刘青身上掠过,并未停留。 看着小七的时候,眼底的笑意倒显得十分真诚。 看样子是刘家的什么亲戚? 刘青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小七,笑道:“小七,打招呼啊。” 小七回头,懵懂的看着刘青:“二姐,我不认识她啊。” 刘青心里有数了,抬头看向妇人,正想说什么,妇人却根本没看她,笑吟吟的盯着小七道:“小七,小姨以前还抱过你呢,这就不记得小姨了?” 妇人说着,已经伸手过来抱小七了。 刘青没有拦着,心里想小七的小姨,已经就是二婶那边的亲戚呢,难怪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喜。 小七性子好,对方过来抱,他就乖乖张开手,十分配合的被妇人抱起来,妇人拖着小七的屁股,温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你姐姐呢?” 妇人问完,眼神还往刘青身上瞟,好像刘青欺负了她表侄女一样。 既然对方刚打照面,一举一动都表示着对她的不满,刘青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老神在在的坐在位置上,权当没听见妇人的话。 小七还仰着头,想也不想的道:“大姐在家吃饭啊。” 妇人又问:“你们都来吃酒席了,你姐姐怎么不来?” 如果说妇人先前对刘青似有若无的无视,是在为王氏抱不平,但现这个问题,就明显有些刻意了,仿佛在诱导小七,坐实刘雅琴在刘家待遇不公的事实。 毕竟妇人都问到这份上,以刘青对小七的了解,他多半想也不想的回一句“爷奶不让大姐过来”。 这话起初听着没问题,可是对方要深究起来,蒋氏不让刘雅琴出来,却带了她这个比刘雅琴小半岁的堂妹过来,是几个意思? 因此对方的举动,刘青第一反应就是来者不善,只是也有些疑惑,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难道她想听到刘家人对王氏子女苛待的答案,顺势闹大,好让理亏的蒋氏他们把王氏请回来? 刘青抿了抿唇,又觉得王氏不会这么大胆,蒋氏外强中干,兴许能被她拿捏住。但刘大爷怎么看都不是能吃哑巴亏的人,王氏被赶回娘家,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是非常严重的惩罚,刘大爷做这样的决定,至少说明王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倘若王氏真的想靠舆论的压力,逼刘家人请她回来,那就不仅仅是触碰到刘大爷的底线,毫无疑问是在挑战刘大爷在这个家里的权威。从刘大爷的角度来说,这个儿媳妇现在就如此不服管教,以后还得了? 说不定直接就叫刘二叔休妻了。 以王氏的精明,不可能考虑不到这一点。 其实刘家虽然对王氏的处置有些不留情面,但也没败坏王氏的名声,对外都说是王氏回娘家帮忙,甭管听的人心里怎么想,至少全了王氏的颜面。因此王氏只要有点耐心,在娘家多待些时日,做出悔改的样子,刘大爷迟早会让她回来。 现在靠舆论逼得刘家请她回来,就算刘大爷他们妥协了,王氏也彻底惹恼了大家长,即便回来了,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所以王氏没必要铤而走险罢? 还是说小七这个小姨的行为,是王家的决定而不是王氏的决定? 这倒可以理解了,王氏一个嫁出去多年的女儿,无缘无故回娘家,一住就是十来天,少不得叫周围人议论纷纷,倘若王家有正值说亲的姑娘,心里着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王家人只要让刘家接了王氏回来,证明他们家的女儿没有德行问题,影响不到自家孩子说亲便是,至于王氏回来后会不会让公婆不喜,与他们也没多大干系了。 反倒是刘家,还要在外头得个苛待王氏和她子女的名声。 思及此,刘青张口了,她笑眯眯的道:“小姨是不是许久没见大姐,想她了?我和小七这就带您过去看表姐。” 说着,不等妇人反应过来,刘青又扬声道:“奶,小七的小姨要去咱们家看大姐,我们先带她回去了!” 无论如何,先把人拉到刘家去,别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起来。 被众人团团围着的蒋氏听到这话,便站起身看了过来,估计她心里也有些狐疑,一时没想到小七的小姨是哪一个,看过来的时候眼神还有些迷茫,“你是……” 妇人被刘青打乱了计划,脸色便有些不好,偏刘青根本不等她反应,已经自说自话,做了决定,现在听到刘青的声音,满满一桌人的目光都转过来了,妇人也只能收起了心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大娘忘记我了?我是堂姐的妹妹小芬啊,小七满月的时候,我还来满月酒的。” 蒋氏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是你啊,我听老二家听说过,她最小的妹子前两年嫁到镇上去了,我还在想是哪个姑娘这么有福气呢。” “大娘还记得我呢。”小王氏笑道,“今儿过来喝喜酒,本来想待会儿去大娘家坐坐,也顺带看看我那几个侄子侄女,没成想酒席上就见到小七了,只是我大侄女怎么没跟来?” 小王氏还是没放弃自己的打算,只是事先没有铺垫,她这一上来就暗含指责蒋氏偏心的话,到底没多大杀伤力。 或许其他人没听出来,但到底事关自家,蒋氏还是有这个敏感的,她抿了抿唇,嘴角的笑意略微收起来,但仍是笑道:“我们家雅琴到底是大姑娘了,倒不爱凑这个热闹,他姨去家里坐坐,也顺道瞧瞧雅琴。” “我也是这般想呢,堂姐不在身边,也不知道我大侄女怎么样了,虽然大娘是厚道人,做我这个做小姨的,也是关心则乱,希望大娘不要介意。” 人家都这么说了,蒋氏还能承认不成?蒋氏自然是连忙摇头,表示不介意不介意,心里确实多了一丝警惕,也有些嘀咕,明明是王氏太过分,这小王氏怎么就揪着他们刘家不放。 小王氏又似笑非笑的瞥了刘青一眼,意味不明的道,“这姑娘也是大娘的孙女罢?倒是比我那个侄女出挑的多,难怪大娘这般喜欢。” 小王氏先前说到蒋氏不带刘雅琴出来喝酒,现在又夸刘青比刘雅琴受宠,实则在暗示蒋氏偏心,亏待了自家堂姐的子女。 如此一来,王氏关心儿女,想要急着回来的话,倒也能叫人体谅了。 蒋氏这会儿,大概也摸到了小王氏的些许心思,已经彻底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道:“他姨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们青青长得出挑,是整个村里人都知道的,但雅琴也不差,谁不羡慕我有这些优秀的孙子孙女?再说都是我的孙女,哪个我不喜欢?” 刘青的出挑的确毋庸置疑,而刘雅琴以前能得蒋氏喜欢,证明也是不差的,村人看着她们长大,当然都知道她们的长处,因此蒋氏的话刚落音,落水村的妇人们便跟着附和,夸刘青和刘雅琴的声音络绎不绝。 落水村的人说得热闹,小王氏一时间倒插不进嘴。 蒋氏哪里是好欺负的,现在想着小王氏的算盘,还有些不解气呢,都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 又见小王氏脸色带些不忿,不见丝毫悔改之意,蒋氏便不等对方开口,扬声道:“说起来,青青一向懂事,都不用我操心,反而是雅琴,要我费的心思更多些,谁让她有个让人不省心的娘呢,总不能让我刘家的姑娘跟着她学歪罢!” 以往蒋氏还顾忌着王氏的颜面,虽然是出于对刘延林刘雅琴他们的维护,就怕王氏名声毁了,他们跟着这个娘抬不起头。 但刘家的行为,至少还是厚道的。 蒋氏今日这番话,却是明明白白的表示了,王氏这次回娘家,是因为她爹娘没教好,没休了这个恶妇都是他们老刘家心善,现在不过是让她回娘家好好学学怎么当人家媳妇的,王家可别把脏水往他们身上泼。 第28节 小王氏估计也没想到蒋氏这么不留情面,愣了一下,察觉到周围看过来的视线,脸色越发好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温声道:“大娘这话就有些过了,我堂姐为人善良,干活麻利,吃苦耐劳,当姑娘家的时候谁见了不夸她的?嫁到大娘家来,日子再苦再累也没吭一声,又生了这么多孩子,为你们刘家开枝散叶,再怎么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罢?” 蒋氏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要教训王家人,什么时候都可以,但现在这么多人围着瞧热闹,王家人丢脸,他们老刘家也跟着面上无光。 因此蒋氏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没有反驳小王氏的话。 这叫小王氏看在眼里,就是蒋氏心虚了,她自然要乘胜追击。小王氏接着道:“原来大娘就是这么对堂姐的!亏堂姐还一直在家中惦记着这边,怕几个孩子给你们添乱,又担心她不在,家里的活忙不过来,后日又是赶集,你们还要忙着煮鸡蛋去镇上,少了她帮忙负担又重了……” “这就不劳她操心了。”小王氏的话还没说完,刘大爷低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原来这里的动静,主桌上的人也听见了,刘大爷隐隐听见自家老婆子颇显尖锐的声音,一时也顾不上避讳,往这边走来,就听到小王氏这番看似诉苦,实则指责他们刘家不仁不义的话。 刘大爷当下便沉了脸,也不等小王氏说完,便冷笑道:“我刘家人手足,还不至于走了个媳妇就过不下去!” 小王氏也愣住了,她当然认得刘大爷,但印象中刘大爷时常板着个脸,却不太说话,倒是蒋氏尖锐又霸道,看起来更不好惹。没想到刘大爷比蒋氏还要不留情面。 见他过来,小王氏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大爷也在啊……” “正好他姨也在,省得我们自己跑一趟。”刘大爷摆摆手,根本不听小王氏说什么,直接道,“麻烦他姨给老二媳妇带个话,只管放心在娘家住着,旁的事就没必要操心了。” “大爷说的什么话。”小王氏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强撑住了才没有变脸,道,“堂姐毕竟还是刘家的人,上要侍奉公婆,下头的小七也才这么大点,离不开娘亲,堂姐天天住在娘家也不像话……” 其实要不是这么多人盯着,落水村又是刘家的地盘,小王氏顾忌着分寸,才撑着没有变脸,这要是私底下,她恨不得破口大骂,这刘家人的心眼怎么就那么坏! 大房出了个能念书,眼见着有出息的儿子,这两口子满心满眼都惦记着大房了,连带着那对丧门星的母女也小心的供着,半点记不起以前对这娘俩是如何恨的咬牙切齿,堂姐不过是见着两口子的态度太过分,心里不平多说了几句。 或许堂姐嘴上有些过分,那也是人之常情,他们两口子要是做的公正,就不会出现这一遭,偏堂姐不服输闹了出来,两口子为了讨好这小蹄子,竟狠心把堂姐赶回娘家去住! 这也就罢了,再怎么偏心大房,把其他几房往地里踩,那也是他们刘家自己的事。 可他们万不该把王家扯进来,堂姐如今被他们赶回娘家,都住了大半个月,也不见接人回去,至少也带个准话,什么时候让堂姐回家罢? 堂姐这么一直住着不回婆家,现在都有人在背地里说嘴了,时日一长,她们王家那些适龄的侄女们,还怎么说对象? 刘大爷不知道小王氏心里恨不得诅咒自己,但也知道对方肯定不舒坦,再加上他没心思再应付下去,说得越多,周围看热闹的人便想得越深,没得让外人瞧了笑话去,刘大爷便温声道;“到了合适的时候,老二媳妇自然会回来,不过这是我刘家的事,就不劳他姨多费心了。” 见刘大爷三言两语就想大发自己,小王氏当然不同意,连忙张嘴道:“大爷……” 刘大爷已经没心思搭理小王氏,只冲她摆了摆手,竟像是没听见她的声音似的,直接转头看向刘青,道:“还不带你小姨回家去坐坐?” 刘青连忙脆生应了,看了眼被小王氏牵着的小七,笑道:“小七,快请小姨去咱们家做客。” 小七虽然年纪小个头小,抱起来却委实不轻,小王氏一开始还抱着,后来跟蒋氏和刘大爷扯皮,说话间便把小七放到地上,不过仍紧紧牵着他。 家里的熊孩子都听刘青的话,小七也不例外,当下点头,扯着小王氏的手就要出去,嘴上还十分欢快的道:“小姨,你跟我来啊。” “小七,先等一等,小姨还有些事……”小王氏试图让小七停下拉扯自己的力道。 所谓熊孩子,自然不可能谁的话都听,小七根本不理会小王氏的话,两只手扯着对方的衣摆。 刘青为小家伙的机智点赞,不动声色的站到小王氏另一旁,拥簇着小王氏,笑眯眯的道:“小姨,难得小七这么热情欢迎你去我们家做客呢,先过去罢,有什么事待会儿再来说也一样。” 小家伙扯小王氏的衣裳扯得越来越欢快了,小王氏制止不了对方的行为,怕衣裳真被他扯破了,那真真是丢大丑,遂只能顺着小家伙的力道,往他身旁走去,而刘青又再另一边拥簇着,小王氏只能心不甘情不愿被两个小孩牵着走。 最后,小王氏的确如愿的把事情闹大了,别说落水村,许多镇上来的人也在讨论这事,但结局却不尽人意,她非但没能在舆论上拿捏住刘家,反倒无限延长了王氏回家的期限。 刘大爷和蒋氏吃完酒席回家,小王氏已经回去了,刘大爷还召集众人开了个会,这次会议就只有大人了,别说刘青,就连二堂哥也没有旁听的名额。 刘青索性回屋歇会儿,她大概知道刘大爷要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表明他们老两口对王氏和王家人的态度嘛。 王氏,或者说王家人这回真的让刘大爷不能忍了,刘青有注意到刘大爷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原本刘大爷面色还好,直到听小王氏提到卖茶叶蛋的事,刘大爷才彻底变了脸色,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小王氏的话,连客气的笑容都不维持了。 或许小王氏提到卖茶叶蛋的事,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突出王氏这个劳动力在家里重要性,可刘家人刚刚才开始卖茶叶蛋,已经尝到了甜头,正处在最敏感的时候,小王氏那番话,听在刘大爷耳朵里,可不就成威胁了嘛。 如果小王氏不要自作聪明,换一种方式,即便是帮着王氏在刘大爷跟前,好声好气的认个错,估计刘大爷都能当王氏这回是想通了,说不准就松口让人回来呢,毕竟他只是想给王氏一个警醒,至少目前还没有要儿子休妻的想法。 偏小王氏绝口不提王氏反省的事,还妄图把责任往刘家身上推,话里话外都带着向众人暗示刘家不近人情的意思,这让刘大爷如何不生气? 本来只是小惩大戒的,现在被这么一闹,王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得来了。 想到这里,刘青松了口气,心情有些轻松。 虽说做人不应该落井下石,可是王氏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都和谐多了,不仅没有人时不时在旁边挑刺,连平时看她不是鼻子不是眼的刘雅琴,似乎也听蒋氏说了什么,最近对她的态度和善许多。 王氏回来得越晚,刘青耳根清净的日子便能维持更长了,让她如何忍得住心里头的喜悦? ☆、第四十一章 就在刘青胡思乱想的空挡,关紧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李氏进屋,见刘青歪在床头,手里还拿着她缝到一半的新衣裳,不由笑了:“怎么又在看这衣裳?还怕娘缝得不好不成、” 刘青只是习惯性找点东西拿在手里,心里想着事情,就忘记放下来了,冷不丁被李氏这般打趣,倒也不否认,笑眯眯道:“我看看娘是怎么缝衣裳的,以后咱们家日子越来越好了,也给娘做几身新衣裳。” 或许是思想变了,以前刘青说等家里有钱,或者是自己赚钱如何如何,李氏都是纵容的一笑,并不当真,没有戳穿只是顾忌她的面子。 然而现在刘青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来了,即便在刘青看来只是一点点,李氏却已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就好像她深深相信刘延宁一定能考上功名一样。 因为信了,李氏颇为认真的拒绝道:“以后有了钱,也得给你攒着做嫁妆,娘都这么把年纪了,做什么新衣裳?” “那可不一样。”刘青笑眯眯的道,“等我哥考上秀才举人什么的,娘就是举人老爷的娘,要被人喊一声老太太的。县里那些举人老爷,家里都是衣食无忧,仆妇成群的,咱们家不讲究那些,但娘至少也要穿金戴银罢,否则怎么配得上这个身份?” 刘青也是今天吃酒席的时候,听人家打趣蒋氏,才知道一个举人的名分,竟然如此有地位。 其实像那些社会地位都是虚的,什么见到官老爷不必下跪行礼啊,不必交赋税,这些还只是小打小闹,真有这特例,也赚不来大钱。 主要是县里但凡考上了举人的,最后都被知县网罗于门下,要么在知县手底下当个小官,要么充当知县府的智囊团,常常来往于知县府,便能被富商们捧着钱财美女养着供着,搭上些人脉,偶尔还能以旁人的名义做点生意。 是以,那些举人老爷们一个个富得流油,活得不要太舒服。削尖了脑袋去考进士,就算当了官,日子不一定比窝在小地方更安逸舒服。 不过刘青想的是,只要刘延宁也能考上举人,刘家人拼死拼活供他读书便值了,供出一个举人老爷,整个家里跟着有面子不说,还能与当地父母官来往,又能赚大钱,他们刨地一辈子,都别想过这样的日子。 当然只是个举人尚且如此,如果刘延宁还能考上个进士,得个一官半值的,那就是超高回报了,刘家跟着成为官宦家属,纵是见了县里的父母官,对方也得礼待三分呢。 刘青说得这些,李氏未尝不清楚,但还是被她哄得忍不住露出了笑脸,嗔了她一眼道:“我这年纪就成了老太太,那你爷爷奶奶是什么?” 刘青嘿嘿一笑,的确有些答不上来,她又不了解那些举人的家里都是怎么称呼的。 索性李氏也没让想着要她回答,只是嘴上说着罢了,见刘青不开口,便又道:“再说了,那些举人老爷都是自个儿能干,才被知县老爷看中,被你一说,好像考上举人,天上就能掉钱一样。” 刘青心说别人双手捧上来求着你收的,跟天上白掉的又有什么区别。不过还遥远着的事,她不欲同李氏争论,只笑了笑,话锋一转,问起李氏:“对了,娘,爷奶今儿跟你们说啥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李氏拍了拍她的头,明显不想回答,从她手里接过布,坐在床沿道一边缝制,一边道,“你师傅今儿还在上头帮忙,晚上也得摆酒席,想是没功夫教你了,你若不想绣花,便好好歇着,或者跟你大姐一起去玩也行。” 因为刘青实在太让李氏放心,这种师傅不在便放假的日子,李氏非但不盯着她自己练习,反而希望她跟着别人出去玩,说到底就是孩子太过听话,平日活泼归活泼,可是不跟同龄的姑娘一块玩,李氏到底怕刘青闷出毛病来。 刘青却并不领情,她也不是没跟村里的同龄女孩们打过交道,只是她们才十三四岁,跟刘雅琴一样,正是中二的时候,不知道哪一句话惹得她们不高兴,便莫名其妙的孤立你了,你不去道歉她们还委屈。 一次两次后,刘青实在伺候不来,倒不如自己跟自己玩轻松自在。 其实李氏看她除了刺绣,和做家务,就没自己的时间,在刘青看来,刺绣她已经当成是一项兴趣爱好,虽然有时候也难免乏味,但到底不是什么难熬的事,毕竟是被现代教育洗礼过的人,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学习生涯,她都没有被逼疯,更何况是绣花。 对李氏的提议,刘青想也不想的拒绝道:“我不出去,就跟娘学缝衣裳。” “不出去就不出去。”李氏忙着穿针引线,头也不抬的道,“缝衣裳没什么好学的,你都会刺绣了,缝衣裳更没难度。下回有空,娘教你怎么剪裁。” “好啊。”刘青点点头,稍微起身往李氏旁边凑了凑,笑眯眯的八卦道,“其实娘不说我也知道爷奶找你们做什么,肯定是因为二婶家的事呗,大姐她小姨今儿做得可不地道,爷奶都气着了。” 刘大爷两口子找几个儿子和媳妇来,确实是把王家的态度分析了一番。王氏,甚至是整个王家,在老两口心里,已经打上了心思多的标签,不得不防。而自家的儿子和媳妇们,全都是心眼实的厚道。 因而今日把他们召集过来,是给他们打支预防针,以后碰到王家的人,得注意些别被拿捏了。刘大爷这次打定主意,要让王氏在娘家多住几个月,最好把这性子磨一磨。王家人这次没得意,说不准下回还要来。 正是如此,李氏已经知道了今日一事的来龙去脉,自家女儿当时就在场,她能知道并不意外。 只是李氏没想到她女儿小小年纪,还能看出些更多的东西,她心里委实有些惊讶,这回倒没有塘塞了,反而抬头看了刘青一眼,道:“给娘说说,你二婶娘家这回怎么就不地道了?” “就是不地道啊。”刘青知道李氏在考自己,她不想表现得太出格,但李氏是她这辈子最亲的人,她希望以后做什么事,对方都能够支持她,而不是让她束手束脚,自然要适当的表现一点能耐出来。 不过想来李氏这人一向低调,就算心里清楚她的能耐,也不会弄得人人皆知,说不定还能帮她保密。 刘青这般想着,便侃侃而谈起来:“我听着大姐她小姨一直在说二婶不容易,娘不在身边,小七他们没人照顾,又阴阳怪气的说我受宠,奶宁愿带我去吃酒席,都不带大姐。好像二婶不在家,爷奶亏待了小七和大姐他们一样!想也知道,小七和大姐都是咱们的家人,二婶不在,谁不是对他们多多照顾,再说二叔还在家呢!” 李氏点头,眼神有些发亮,却不动声色的问道:“还有吗?” 刘青想了想,便抿着唇道:“我知道,大姐她小姨是想让爷他们叫二婶回来,可明明是二婶犯了错,听她小姨的意思,反而在怪咱们家一样,也不认个错,爷怎么会开口叫她回来。” “是啊。”李氏眼神复杂的看了刘青一眼,她一直知道自己闺女聪慧,却没想到她竟聪慧如此,这些人情世故,甚至不用自己提点一句,她一眼就能看明白了,纵然还有些不够全面,但关键的东西,她女儿可是一针见血。 李氏心里不免有些自豪,又想到被王氏教得小家子气的刘雅琴,今儿在屋里听了她姨一番话,好不容易乖巧了几日,刚才又给她女儿脸色看了,还以为没人发现。 这般耳根子软,又是非不分,真真是可笑。 当然王家的人也可笑。 李氏不免嘲讽道:“连你一个小姑娘都明白的道理,他们竟然还不知,也不怪你爷奶愤怒至此了。不过青青,这些话同娘说说便行了,出了这个屋子,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免得有人又把责任往你头上推。” 听到李氏这话,刘青不免想到刘雅琴。 看来刘雅琴送走她小姨后,偷偷瞪她的那几眼,连她娘都看见了。 刘青笑眯眯的点头,见她娘并不疑心她的改变,反倒叮嘱她低调行事,心里自然彻底放松了,又道:“我知道大姐本性不坏,就是不知为何二婶总不喜欢我,大姐便跟着她娘了,像三丫四丫她们,就从来不这样。要我说,大姐吃亏就吃在偏听偏信,但凡她有半点自己的主见,都能学着自己分辨是非了。” “哟嗬,你还知道这些呢。” “我当然知道了。”刘青一仰头,十分自得的道,“爷前儿都说了,我要是生成男孩,他肯定也送我去学堂念书,跟着哥哥一起考状元呢!” 李氏淡淡的笑着:“原来我们青青还想考状元啊。” “唉,奈何娘没把我生好,状元是考不成的了。”刘青深深的叹了口气,才道,“不过娘可以教我读书写字啊,我这么聪明,肯定您一教就会的。” 自从知道李氏会识字起,刘青便一直在琢磨着认字这个问题,她还算是有点理想追求的,就算做不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毕竟是接受过教育,没道理穿越到这里却当个文盲。 只是之前别说李氏,整个家里都一心扑在卖茶叶蛋上面,都太忙了,李氏根本没时间教她认字。当然刘青自己,也没有合适的契机提出这个要求,所以一直等到现在。 李氏本来嘴角含着一丝笑容的,听到刘青这话,却不由自主的收起了笑容,淡淡的道:“女孩子又不用考状元,大家都不认字,你要认什么字?再说你现在忙成这样,哪还有这闲工夫?” 刘青闻言吸了一口气,是真没想到,平时对她几乎百依百顺的李氏,对于她这般上进的想法,竟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当然现在不是研究李氏拒绝的原因,她既然提出来,这个想法定然是要完成的,便抿唇道:“娘偏心,女孩子怎么就不能识字了?我听说人家大家闺秀,还要学习琴棋书画呢,我就算不当个才女,至少也要识几个字罢?以后大哥考上了举人,被人知道他亲妹妹却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叫哥哥怎么在朋友中抬得起头?” **** ☆、第四十二章 听到刘青这么说,李氏的脸色确实有些松动,似乎迟疑了一下,但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李氏迟疑的眼神瞬间又被坚定取代,摇头道:“人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不识字那便是合规矩,谁无事拿这个来取笑你大哥?” 李氏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柔弱,没什么主见,就跟菟丝花一般,但刘青知道在某些特定的事情里,李氏骨子里又带着谁也无法更改的坚韧。 没错,李氏的特例就是子女。 第29节 刘青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她娘定了主意,很难更改了,眼神不由黯了黯,但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把,便闷声道:“他们说的女子无才,是指女子不用下工夫研究学问,又不是要求女子大字不识一个,我就不信那些大家闺秀,都是不识字的睁眼瞎。” 李氏眼神闪了闪,轻笑道:“脑子里尽是些歪理。” 刘青见她这神情,又觉得自己有戏了,顿时开动脑筋,打算再接再厉,“娘你想想看,以后大哥考取了功名,读书人的圈子,来往总要比旁人勤快些,那些读书人的家眷一个个知书达理,而我作为大哥的亲妹妹,却什么都不懂,根本拿不出手,即便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又如何不会笑话?” 李氏闻言脸色微愣,一时没有开口接话。 刘青不由再加了一把火,“再说了,娘也看过听过不少戏文和故事,好些个书生式微的时候娶了门当户对的乡野村妇,等一朝金榜题名的时候,就嫌糟糠之妻粗鄙,配不上自己了,想要停妻再娶那才情样貌皆出色的妻子,可见这些人对女子的才情见识都是有要求的,真正什么都不懂,只会相夫教子的,他们才瞧不上!” 李氏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微微一愣神,女儿竟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心里不由一咯噔,尽管女儿说得十分在理,让她都没办法不在乎,可是这孩子才多大,就知道这些了? 想到这里,李氏已经变了脸色,难得板着脸对刘青道:“住口,你才多大,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其实刘青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因此被李氏厉色喝止,她是心服口服的,连忙服软道:“娘,我错了,我刚刚也是心里着急。” “心里着急也不能什么话都说,你知道这要是外边,被人听见你这番话,你还有什么好名声?” “是我错了,对不住娘。” 见刘青认错态度很好,李氏本身也不是苛刻的人,她自来舍不得对女儿使脸色,这会儿表情和缓和了许多,叹了口气,才语重心长的道:“娘知道,你自从懂事以来,一直在帮家里做事,前阵子又想出卖茶叶蛋的法子,给咱们家带来了很大的收入,不说你爷奶满意,就是娘心里头,也是自豪的,如今家里人都捧着你,你爷奶对给更是宽容。可你要知道,再有能耐,你还是女子,迟早要嫁人的,这没定婚的姑娘家传出厉害的名声,并非是什么好名声。” 刘青十分真诚的点着头:“我知道了,娘。” “娘知道你听得进去。”李氏温声道,“只是你刚才那番话,是不是听谁说过?” 李氏虽然知道自己女儿聪慧,不过她觉得女儿到底才十三岁,还没开窍呢,哪里知道什么男女之事,肯定是听人提起过,才会想到这些。 至于听谁提起过,李氏心里也有些底,她估摸着就是隔壁的大花了,这两个孩子,近来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大花以往还把她们青青当妹妹照顾呢,不过近来她瞧着,大花是越来越信赖青青了。 这就是她女儿的魅力,别说大花,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女儿年纪小归小,却给她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 大花如今婚期降至,待嫁的姑娘,心里头总有些忐忑不安,需要同闺中好友诉说的,偏她自己也就是一知半解,自家女儿听完,想到的事情自然就更加片面偏激了。 没成想刘青却摇头,十分坚定的道:“这种事还用听人说吗?我自个儿一想就知道了。” 李氏也有些意外,但出于对自己女儿的信任,她更多的是将信将疑,便没有一口否定,只问道:“那你还想出些什么了?” 刘青却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抿唇道:“我不敢说,我说了娘肯定又要骂我。” 李氏好气又好笑,要说这丫头真是怕自己骂吗?真不见得,这丫头鬼精灵着,最知道怎么哄自己,自己何曾舍得骂过她? 不过是刚刚被教训了一番,现在上赶着表明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呢。 李氏心知肚明,但看着刘青装得跟真的似的小意,到底舍不得揭穿,便道:“这屋里又没外人,就咱们娘俩,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那我真说了啊。”刘青说着,还作势拿眼睛看了李氏一眼,惹得李氏心里又一阵好笑,她才道,“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有要求和追求是好事,不说别的,就看看咱们村里的姑娘,哪一个不希望能能够嫁给大哥那样的人?” 李氏不动声色的问:“你怎么知道她们想嫁给你大哥?” “一看就知道了,村里那些个比我大一两岁的姑娘们,明明不喜欢跟年纪小的我们来往,也互相不太聊得来,却每回有什么热闹,都喜欢喊我跟大姐去参加。大姐喜欢凑热闹,我可不喜欢去,十有八/九都是拒绝的,可她们仍然次次都来喊我。”刘青头头是道的分析道,“这其中有好几个姐姐,比如村长家的小月姐,家世样貌都好,听说她连镇上的人家都瞧不上呢,偏偏对我个小孩子殷勤得很。”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什么值得她们另眼相待的,值得她们这般待我,不是为了哥哥还能是为谁?” 刘青一说到村长家的小月姐时,李氏眼神便闪了闪,她还记得上回女儿抱着自己哭诉,女儿知道王氏不让刘雅琴跟她玩,就是通过村长家的小月。 李氏不由在心里点头,她一直以为女儿不爱跟那些姑娘玩,是因为性格与刘雅琴不同,不爱凑热闹,没想到她是把这些人的心思都看透了,所以近而远之。 偏刘雅琴还真当那些人哄着她是喜欢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早被人卖了。也是个傻的。 这么一想,李氏又放心了,女儿最可贵的不是聪慧,而是知道掩饰,她能看清这么多事,却没像一般的孩子嚷得人尽皆知,而是一个人默默的藏在心里,要不是自己今天问起来,连当娘的她都不知道。 如此一来,自己还有什么好忧心的? 李氏心里松了一块,脸上便露出了些许笑意,温声道:“你怎么知道她们都中意你大哥?” “这还用想吗,大哥长得好,性子好,又有学问,她们不中意大哥还能中意谁?” 刘青说话的时候还挺了挺小胸脯,一脸自豪的样子根本不想掩饰。 李氏见了心里越发喜爱,不由捏了捏她养得有些圆润了的脸颊,笑道:“你个小精怪,你也知道这些了。” 刘青别开头挣脱了李氏的魔爪,鼓着脸抗议道:“娘不要说得好像我还不懂事一样,我知道的可多了。” 李氏从善如流的点头:“是,我们青青最聪明了。” 刘青乘胜追击的问:“那教的认字的事,娘是准还是不准?” 李氏沉吟了一下,道:“家里没书,又没笔墨纸砚,就算娘想教你,也实在没有办法。” 其实李氏已经在思考这事的可行性了,虽然她骨子里是不愿意女儿学这些的。 在李氏自己看来,一个姑娘家,未来除了嫁人,相夫教子,还能有什么成就?她女儿如今已经够能干,又聪慧,真要读过几本书,万一心思大了,反而对她不好。 只是通过刘青这一番话,李氏又知道她女儿不仅聪慧,还有主见,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这会儿再拦着,反倒是耽搁女儿的前程了。 没错,李氏听了刘青说这么多,得出的结论无非只有一个,刘青想学识字,以后说个像她哥一样的对象,待成了亲便能举案齐眉,红袖添香。 既然刘青这么有追求,李氏觉得自己这个当娘的也不能拖后腿,教她识字是会教的,只是现在手上没书没笔,至少也要等下回去镇上买些回来。 不过李氏觉得无需这么着急,教女儿认字毕竟不算小事了,她怕自己想得不够全面,还是等有空写封信给儿子,问问他的意见再做最好的决定。 因此李氏才说得这般委婉。 刘青不知道李氏竟有这么多念头,但也大概知道她已经松动了。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李氏所谓的没有笔墨纸砚,教不了,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打发她,真要有心教她,这些都不是问题。 不过反正李氏的态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坚决了,刘青觉得自己时不时磨一磨,能达成心愿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因此也不急于求成,当下点了点头,就当被李氏忽悠过去了。 ****************************************** 第二日,刘家的女人们又忙碌起来,明日赶集,自然是为了去镇上卖的茶叶蛋做准备。 这回刘家人去村人手里买的鸡蛋,便没有上回的多了,因为村长家送来了两百个鸡蛋。 按理说刘家每次赶集准备五百个,家里的鸡又下了些鸡蛋,因为现在家里伙食好了,时不时吃得到热闹,刘青便也没有再顿顿吃鸡蛋,当然也有个原因是她早吃腻了。 刘家自己的鸡蛋攒起来,也有二三十个了,算下来这次只要再买两百多个便尽够的。 只是每回刘大爷他们去镇上,回来都是两手空空,鸡蛋全卖完了,如今刘大爷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决定这回再多煮一百个茶叶蛋去卖,因此还是买了三百多将近四百个鸡蛋回来。 刘青虽然觉得刘大爷到现在才想着要加大产量,还是迟了,早在第二个集会就加量的话,现在又何止赚这一些。而且一加才一百个,也未免有些太过谨慎。 不过刘青也不是不能理解,刘大爷已经算是敢于行动的了。 大概是觉得自家有一个迟早要走上仕途的孙子,刘大爷为人虽然太瞻前顾后了些,但有些思想还算是开明的。大抵是因为底气足。 这阵子刘青听村里人对刘家去镇上卖茶叶蛋的行为大夸特夸,好像多么了不起一样,对他们家赚钱一派羡慕和向往,就是没有半点要跟风,也去镇上卖点小东西的念头。 见到这一现象,刘青才猛然意识到,倘若她不是穿到刘家,换做旁的人家,就算看到她去镇上卖了茶叶蛋,知道能赚钱,估计仍然不会有这个心思,就算真被她劝得动心了,恐怕也就是几十个几十个的卖,小打小闹而已。 相对来说,刘家人也算是敢想敢做了。也因此落水村村民对他们家的夸赞,更多的是夸他们胆子大,真正想跟着赚钱的人却几乎没有。 不过刘青觉得,刘家人胆子这么大,也有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压力大。 刘青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面对家徒四壁的现状,恨不得再死回去。她也是到后来才知道,落水村在附近的十里八村,也还算是安逸的了。 大概是因为落水村离镇上近,徭役赋税也不算太重,勉强在可承受范围之内,村民们的生活虽然称不上富足,却也是温饱不愁。 而刘家在落水村的水平,竟然也算是家底殷实的那几家——盖得起砖瓦房,每个儿子都娶得到出挑的儿媳妇,又养得起这么多儿孙,还能供刘延宁去县里念书。 刘青估摸着,以刘家的能力,供刘延宁念书其实还不算费劲,只是刘家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识文断字的子孙,而是要供出一个能够带着整个家族出人头地的人物,这对一个靠种地为生的家庭来说,实在太过为难。 想要的东西多,付出的自然也要跟着加倍了,刘家人正是有这个觉悟,才拼了命的在攒钱,也是因为如此,他们对赚钱的*,比落水村每一户人家都强。 但对于生活安逸的其他村民来说,现在的生活他们已经满足了,追求改变也存在着一定的风险,而们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想明白这个,刘青对刘家人便多了一丝理解,现在想想,能让他们冲破传统观念来做这个,已经不容易了。 就算她想看到的更多,也要他们一点点的去接受和改变才行。 李氏照例跟着刘大爷,领了几个男孩子去了镇上,这回蒋氏大方了一回,在刘青他们的缠磨下,答应如果这次六百个鸡蛋都卖完,就让李氏他们带些好吃的回来,什么饴糖啊糕点小吃,猪肉更是不在话下,蒋氏甚至都说了,这回称两斤瘦肉两斤肥肉。 把刘青他们馋的,一个个欢天喜地的出门去了。 不过刘大爷他们还没回来,刘青先给家里拉了一笔生意。 也不算是拉,是昨天村长家那场喜宴上,刘大爷他们宣传得好,刘青她师傅今儿都拉着她问了。 “青青,你们家那个鸡蛋还换吗?过几日大花她外公六十大寿,她舅舅们商量了这回要大办,我想着这鸡蛋好吃,以前是因为太贵了,我也不好意思叫你们家给我降价,现在既然能用鸡蛋换,倒不如多花点鸡蛋,带过去给他们尝尝鲜。” 刘青一听这话,还以为她师傅就想带一些过去娘家的人尝呢,数量应该不会太大。虽然他们决定数量少的一律不换,但她师傅不算外人,她都主动开口了,不答应说不过去,刘青当下点头,“可以啊,不知师傅要换多少个鸡蛋?” 她师傅想也没想的道:“换一百个罢,听着寓意也好。” 刘青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当然也没有就此慌了神,只点头道:“行,我回去问问奶他们,师傅几十要?” “再过五日,便是大花她外公的寿辰,我们会提前一日过去。” 刘青在心里算了下,既然第五日才是寿辰,肯定是当天才吃的,他们只要第四日做好,给师傅一道带过去便是了。 她师傅又问道:“这鸡蛋是怎么个换法?” “我也不清楚,都是爷奶他们决定的。”刘青脆生生的道,“不过师傅这是您送过去的贺礼,还是帮那边问的?” 她师傅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是我自己送的,你回去同你奶他们说,不必给我特例,别人家是怎么换的,咱们还怎么来,免得以后不好做。” 蒋氏知道隔壁大花姐预订了一百个茶叶蛋,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搓着手盘算道:“又能省下一笔买鸡蛋的钱了,这要是多来两家换鸡蛋的,咱们家下次赶集都不用花钱买鸡蛋了。” 刘青笑道:“这还只是刚开始呢,以后来咱们家换鸡蛋的肯定越来越多。” 蒋氏点点头,眼底的喜意还没有褪去,又想到还在镇上的刘大爷他们,不免半喜半忧的道:“也不知道鸡蛋卖得怎么样了,这回比以前多了一百个,可不好卖……” 事实证明,对刘大爷他们来说,多一百个茶叶蛋,也不过就是多站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到他们收摊的时候,还有来晚了没买到茶叶蛋的人问他们下次集会还来不来,记得多带些来卖。刘大爷乐呵呵的应了,招呼孙子们挑着桶跟在他身后。 称了整整四斤猪肉,李氏又给几个孩子们买了他们想吃的零嘴,还以为要回家去,却没想到刘大爷仍旧乐呵呵的往里头走。 李氏虽然好奇,在大街上却不好与公公说太多话,怕被人乱传话,便忍着没问,好在几个侄子也好奇,小六拎着一包饴糖跟在刘大爷身后,忍不住问:“爷,咱们不回家吗?” 刘大爷乐呵呵的道:“不急,咱们去找先生给你大哥写封信。” 李氏听到公公要给儿子写信,眼睛一亮,哪还有半点迟疑,脚步轻快的跟在刘大爷身后,这会儿也顾不上避嫌了,李氏低声道:“爹,上回青青同我说,想学几个字,不当睁眼瞎,我什么都不懂,也拿不定注意,不然您帮我在信里问问延宁的意思?” 李氏知道,就算她愿意教女儿识字,这事断然越不过公婆去,关起门来她悄悄的教,公婆未必会发现端倪,可女儿识字这事早晚瞒不住,到时候被公婆知道反倒更不好。 说到底,李氏是传统又谨慎的女人,以前听爹娘的,后来听丈夫的,现在丈夫死了,便听公婆和儿子的,他们中但凡有人不同意,她便不敢自作主张。 刘大爷正好觉得他这个孙女,以后说不准也有大造化的,此时听见李氏说刘青想识字,只要不花钱,哪还有不准的?刘大爷笑呵呵的点头道:“正好你识字,平日教教她也无妨,姑娘家涨点见识也好。这事不用特意写信给延宁,我正打算过几日进城去看他,当面问便是。” 因为近来钱赚得多了,久久等不到可信任的人进城,又怕刘延宁久等,刘大爷才决定索性自己进城一回。 一是如今地里不忙,家里干活的人够多,像他除了赶集,平日干坐着不干活都无事,进城一趟并不耽误什么;二是自家现在还不缺那几个钱,万一孙子久等不到他们的信,心里挂念,无法好好念书,反而更是耽误。 当然刘大爷好几个月没见宝贝孙子,也想得紧,能进城去瞧瞧他近来如何,当然最好了。 刘青要识字的事,几个孩子听了都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听到刘大爷要进城,他们瞬间来劲了,追着刘大爷问他几时进城,能不能带他们去。 刘大爷断然拒绝了孩子们的要求:“我去城里是有正事,带你们作甚?” 第30节 还在家里陪着蒋氏望眼欲穿,等他们回家的刘青绝对想不到,陪同进城的这等好事,家里的堂哥堂弟们都得不到,却竟然会落在她头上。 ☆、第43章 刘大爷他们今儿回得晚了些,于是望眼欲穿的不仅仅是蒋氏,干活回来的其他人,这会儿见刘大爷他们还没回家,也都开始担心起来了,就怕他们是因为鸡蛋煮多了卖不出去,才到现在还没回来的。 这个时候,刘青知道自己怎么劝都没用,索性不浪费口舌,接过了蒋氏灶上的活计,好给留出蒋氏去村口等人的空闲。 除了林氏和安氏,陪着刘青在灶房里忙活,刘家其他人都跑去村口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林氏和安氏一面切菜洗菜,也一边忍不住总往外头瞧,生怕错过了丝毫动静。 一直等她们炒完最后一个菜,才隐隐约约听到外边的动静,依稀传入耳里的还有蒋氏的笑声,林氏和安氏心底这才松了口气,明明都急着去外边瞧,却还是对刘青道:“青青,你出去看看罢,剩下的我们来就行了。” 刘青也不客气,一边端了最后一碗菜出去,一边道:“那这里就麻烦三婶和四婶了。” 安氏朝她摆了摆手,笑道:“就收拾下灶房,你跟我们客气个啥。” 刘青把菜端进了堂屋,不急不躁的出了院子。 而前边,刘大爷和李氏他们,正被刘家人拥簇着回来。 见到这回的鸡蛋也全都卖出去了,蒋氏心里头十分高兴,说话的嗓门都比平时高了一度,她眼尖的瞧见刘青出来,便朝刘青扬了扬手,手中提着的野兔晃了两下,笑道:“青青,看你爷给你们买了啥?” 刘青乍一看还没看清,定睛一看才知道是兔子,在这个缺衣少食的时代,如今刘青看到兔子的第一反应是好吃,而不是萌萌哒了。 虽然在刘青的努力下,刘家的生活已经彻底得到了改善,隔三差五吃得到肉,可是想想刘家那么多人,就算每日都能炒一盘肉,分到刘青嘴里的也不过是两三块——这还是看在她功劳大的份上,才能有的待遇,像李氏林氏她们,有肉沫吃就不错了。 更何况刘家也不是天天能吃肉的。 当然刘青觉得,就算天天吃猪肉,也是要吃腻的,人生应该有点别的追求,换换口味是必须的。 可是永州这边没有养羊的习惯,而牛又是种田的好帮手,养了牛的人家都把牛看得比自个儿子还重要,金贵得很,哪里舍得宰了去卖。 种种原因之下,牛羊肉的价格直逼天价,刘青现在还不敢肖想那些。 因此,好不容易见到刘大爷他们提着野兔回来,刘青几乎是眼冒金光,脑子一闪而过各种吃法,煎炸蒸煮,红烧味,香辣味……想得她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回过神来,刘青才发现自己节操已碎。 还能不能好好当软妹子了?! 不过刘青反省归反省,野兔的做法她已经决定了,看在兔叽这么萌萌哒的份上,明儿就做香辣兔丁——摸着野兔油光水滑的毛的刘青如是想。 许是刘青的眼神太过痴汉,蒋氏看不过去了,伸手戳了戳刘青的额头,笑骂道:“瞧你这出息,家里是短了你肉吃还是啥?不过是一只野兔,又没几块肉,也值得你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倒是刘大爷乐呵呵的笑着:“回来的时候看到那猎户就剩一只野兔没卖完,在那里吆喝便宜卖,我想着青青喜欢琢磨新鲜吃食,就买了回来,看来还没买错。” 刘青连连点头:“还是爷有眼光,野味做好了,比猪肉还香呢!” 蒋氏撇嘴道:“就这身上没几块肉的野兔,也就你觉得它比猪肉好。” 刘大爷笑道:“这野兔留着后日再弄,最近天气凉快,放两天不会坏。到时候想怎么做,先让你奶扒了皮处理了,吃新鲜的。” 刘青不明白刘大爷为何特意交代后天再做这个菜,却仍是乖巧的点了头,蒋氏也见怪不怪,道:“让你娘挂到屋檐下去罢。” 李氏闻言连忙走上前,从刘青手里接过野兔。而蒋氏吩咐完便没在意,已经转头同刘大爷说起隔壁刘青师傅家预订茶叶蛋的事了。 用过午饭,众人各回各屋,李氏一踏进屋子,便低声同刘青道:“我同你爷说了你要识字的事,你爷并未反对,不过他过几日会去城里看你大哥,得问问你大哥的意见,最后才能决定下来。” 虽然李氏同大儿子不甚亲近,但大概是母子连心,李氏是知道大儿子心里挂念自己,也关心着他唯一的亲妹妹,若不是心中惦记,上次女儿大病一场,儿子也不至于匆匆回家了。 因此,李氏觉得,连公公都赞同让女儿学认字,到儿子那里就更没问题了,几乎是十拿九稳,也不在意提前告知刘青。 刘青还真没想到她娘不声不响的,行动力却如此之迅速。起初听到李氏说征求了刘大爷同意的话,她还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事的确瞒不开刘大爷和蒋氏,征得他们的同意是必须的。 不过她娘第一反应都那么反对她识字,刘大爷怎么就如此爽快的同意了?难道是因为她娘选的时机好,刘大爷今天卖完所有茶叶蛋,心里头高兴,就变得好说话了? 但刘青有一点同李氏达成共识的是,刘延宁不太可能会反对。 想到这里,刘青高兴起来,挽着李氏的胳膊撒娇道:“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现在给我灌**汤还为时过早。”李氏嘴角微扬,明明很受用,却伸手把刘青靠在自己肩上的头推远了,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你哥要是也同意了,你可要好好学,要是表现不好,娘是要打手板心的。” “娘只管放心,你女儿肯定过目不忘的。”刘青对此毫无压力,反倒是对刘大爷进城的事更感兴趣,她恍然大悟的道,“难怪爷要我后日再把那野兔炒了,是想到时候带进城给大哥吃的罢?” 李氏点点头,道:“如今咱们家条件好了,隔三差五吃得到肉,你大哥在书院还不知节省成什么样,他手头有点钱都想托人带回来给咱们,恐怕舍不得吃肉,下回你爷进城带点吃食去,一来给他补补身子,二来也好让他知道,咱们家条件确实好了,不是故意哄他放心,你大哥没有后顾之忧,在书院自然能顾好自己了。” 自从刘青那回发作王氏,李氏这么多年沉积于心底的怨气,也借机发泄了出来,如今外人看着她仍是谨小慎微的模样,刘青却知道李氏变了许多,至少以往就算在她跟前,李氏都不会说这么多话,更无法分析得这般透彻。 大概是心底的压力减轻了,李氏看事情也越发清醒起来。 听李氏说得头头是道,刘青点头笑道:“若要大哥没有后顾之忧,那我可得跟着爷进城一次,毕竟大哥最放心不下我了,得让他亲眼瞧瞧我如今白白嫩嫩的模样。” “不害臊,你就是个野丫头,哪来的白嫩了。”李氏掐了掐刘青嫩生生的脸颊,笑骂道,“再说了,你个鬼精灵的丫头,可不值得你大哥放心不下。” 刘青还真的挺想进城的,她穿越过来也有三五个月了,一直在落水村这一亩三分地上待着,最远的一次出门还是去镇上,走路都只半个时辰的路程,可想而知其距离之短。如今,好不容易刘大爷要进城去了,她要是跟着去长长见识多好! 因此,刘青颇为正经的道:“可我放心不下大哥啊,他明年就要考科举了,学知识固然重要,身子也不能忽略了啊,要是像那些老书生,考到后面被人抬出来,那就不好看了。” 李氏眼底也闪过一丝担心,她去世的爹以前就是个秀才,她哪里不知道考试过程的难熬?可是儿子大了,早有自己的主张,又常年不在身边,她顶多只能叮嘱几声,儿子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她也不清楚,反正瞧着他那消瘦的身形,她是挺放心不下的。 不过李氏就算放心不下,也知道让刘青跟着刘大爷去城里不现实,便淡淡的道:“注意身子的事,你爷自会叮嘱你大哥,委实用不着你跟着去。” 李氏说完这话,眼角余光瞥见刘青还想说什么,便补充道:“也不是娘不让你去,你爷奶肯定不会同意,之前在镇上,你二哥他们都想去,全被你爷给打发了。” 听到这里,刘青认命了,进城这等好事,连兄弟们轮不上,跟落不到她一个丫头片子身上了,她只能暂时歇了心思,琢磨着刘家只要日子越过越好,以后她还是有进城的机会,大不了晚个一年半年罢了。 思及此,刘青抿着嘴道:“那娘记得同爷说,一定要叮嘱大哥注意身子啊。” ********************************************************************* 这厢母女俩在商量刘大爷要进城的事,那头主屋里,蒋氏也在问刘大爷同样的问题:“给延宁的信可托人写了?说了你大后日进城的事吗?” 刘大爷抬眸瞥了蒋氏一眼,沉声道:“你这老婆子问得,这么大的事,你说我能忘记吗?” “我这不是怕你一忙就落下了吗。”蒋氏被说了也没不高兴,打开柜子,小心翼翼的将李氏给刘延宁做好的两身新衣裳捧出来,爱不释手的摸着瞧着,满脸慈祥的道,“再过几日,咱们家延宁也能穿上这好料子裁的衣裳了,肯定比别人穿着好看。” 蒋氏摸着衣裳的动作,好似已经瞧见了自家孙子穿上它的模样了。 刘大爷却想象不出来,他反而瞪了蒋氏一眼,沉声道:“你怎么又把这衣裳拿出来了,好好的新衣裳都被你摸旧摸脏了,叫延宁怎么穿?” 蒋氏这时才有些不高兴了,“我又不是你,进屋前已经把手洗干净了,哪里会弄脏这衣裳?”再说她怎么舍得弄脏这么好的衣裳? 刘大爷尤不放心,摆手道:“行了,你赶紧把它放好罢。” 蒋氏依依不舍的把衣裳叠进柜子里,刘大爷又道:“大后日去城里,给延宁多备些东西,那野兔是一份,茶叶蛋煮一份,多煮几个,也让延宁的同窗都尝尝鲜,以前咱们家穷,也拿不出好东西,现在可不能再让延宁被同窗看轻了。” 事关蒋氏最心爱的大孙子,蒋氏没有半点不舍,点头道:“行,那就煮二十个,就算他们一时吃不完,多放个两三日也不坏。” “这事你决定便是。”刘大爷说着,又敲了敲桌子,沉吟道,“对了,你问问青青还能做些什么带过去,要能放几日不坏的。” 蒋氏没有异议。 倒是提起刘青,刘大爷又想到了李氏说的话,便顺口提了一句:“我想叫老大家的教青青识字,她这么聪明懂事,以后说不得有大造化,不过还是得先问问延宁的意思。” 蒋氏闻言却瞪大了双眼:“让青青识字?她一个丫头片子,要学什么字!别以后学了她娘那一套……” 虽然蒋氏如今对李氏有了些好脸色,心里头对她还是很不喜的,只是看在李氏给她生了一双好孙子孙女的份上,她不欲同李氏计较那么多,可让刘青跟李氏学,蒋氏是万万不允许的。 不过蒋氏的话还没说完,刘大爷已经不悦的瞥了她一眼,骂道:“头发长见识短!青青是咱们刘家的姑娘,纵然要像,也是像她大哥,能学她娘什么?” 蒋氏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是被刘大爷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有些抹不开脸面,便低声道:“就算如此,可也用不着让她识字啊,别说这附近的十里八村,就是镇上,也没有女孩学识字的先例。你说她有大造化,女孩能有啥大造化,又不用她去考状元,顶多说个好婆家,只要女孩家该学的学好了,便尽够了。” 其实在李氏进门之前,蒋氏对她的成见就很深了,李氏父母早逝,也没兄弟姐妹,像这种福薄的女人,稍微讲究些的人家都瞧不上。 蒋氏觉得自家长子高大英俊,合该给她娶个家境不错,性子爽利的长媳回来,偏偏长子鬼迷了心窍,就是要娶李氏。 其实蒋氏虽然后来骂李氏长得狐媚,祸害了她儿子,其实她心里清楚,李氏寄人篱下,住在她舅舅家,名声还好好的,可见为人还是不错,而她儿子也知礼守节,私下瓜田李下决不可能,顶多偶尔见过李氏一两回,断不会因为李氏的长相就铁了心要娶李氏。 她儿子真正看重的,不就是李氏是秀才的女儿,以前跟着她爹学了几本书,便显得知书达理,与其他姑娘不一样吗。 结果她儿子却被李氏给克死了。 因着这个,蒋氏对识字的女子都没什么好感,或者说偏见很深,才会这般反对刘青学认字。 当然蒋氏的心思,李氏心里也是清楚的,这么多年一直低调过来,若不是上次卖茶叶蛋的事,蒋氏主动提及她识字,李氏还要继续低调下去。她起初不愿意让刘青跟着她学,也是因为这个。 刘大爷却没有蒋氏这么多心思,他反而险些被蒋氏的话气笑了,骂道:“你懂个屁!以后延宁考上了功名,青青作为他的亲妹妹,必然跟着水涨船高,岂是普通的乡野丫头能比的?” 蒋氏还没有回过心思来,刘大爷继续道:“再说直白一点,倘若延宁做了官,青青可就成了官家小姐,你瞧瞧哪一个官家小姐,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蒋氏还从来没想到,枕边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远见,她只希望着长孙能考上个功名,护佑整个刘家,那便是祖宗保佑了。没成想老头子已经想到孙子当官那么远的事去了。 毫无疑问,蒋氏被刘大爷的豪言壮语惊呆了。 但是不得不说,膛目结舌之后,蒋氏自己心里也生出些许狂热起来——是呢,大孙子现在才十几岁,在书院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被夫子们所看重,学问如何自不必提,倘若造化好一点,怎么就不能当官了? 等日后延宁当了官,他们刘家就从平头百姓,成了朝廷命官的家眷,而青青作为延宁唯一的妹妹,自然就是官家千金,别的官家千金都琴棋书画,自家如今没条件,但是既然李氏识字,教青青认字也是好的,至少以后青青不会比别的姑娘差太多。 这么一想,蒋氏完全接受了刘大爷的决定,当下咬牙道:“行,只要延宁同意,就让青青学罢,最好找人打听打听,那些个大家闺秀平日都看些什么书,照着给青青也买上一两本,长长见识。” “这倒不急,先让青青跟她娘学会了认字再说。”刘大爷说着,想了想又道,“对了,这回进城里,也带上青青罢。” “带她做什么?”蒋氏不满意的道,“多带一个人,不仅车费贵,进城费也要多出一个人的,没得浪费钱!” “就几个钱而已,咱家又不是出不起。”刘大爷道,“延宁上次回家,就是因为青青生病,后来走得匆忙,心里铁定不放心。这几个月里青青养得好,带她去城里让延宁瞧瞧,也好叫延宁安心。” 虽然刘大爷说得很在理,但蒋氏仍然不太乐意,在她看来,大孙子那么懂事,哪里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分心?这不过是老头子找得借口罢,自从青青能干起来,老头子便越来越重视这个孙女,她也喜欢孙女古灵精怪,可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迟早是要嫁人的,犯得着对她这般优待吗? 她的宝贝孙子们都还没进过城了,老头子偏偏对个小丫头刮目相看,单独带她进城,说出去别人都要笑话了。 蒋氏抿了抿唇,想要出言反对,刘大爷已经摆了摆手,道:“就这么办,我已经决定了,你有这个闲工夫,倒不如想想延宁那儿还缺什么,过几日一并带去。” 不过,虽然刘大爷决定了要带刘青进城,却没有早早就透露消息,直到出发的前一天中午,刘大爷才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这个消息。 蒋氏原以为几个小的会闹腾,不满意刘青一个人跟着进城,没想到熊孩子们根本没折腾,只一个个跑到刘青跟前,要她带小吃的,要她带玩具的,忙着报愿望清单去了。 大概是熊孩子的领头羊小五和小六,每个月都能去镇上三回,一开始他们还很激动,觉得自己承担了发家致富的责任,可时日一长,小孩子的耐性渐渐被消磨,剩下的就是煎熬,毕竟去镇上不是去玩,他们都是有责任在身的。 倒是林氏和安氏,甚至是刘三叔和刘四叔,都很看重这次让儿子锻炼的机会,两个小家伙说不定私下已经跟父母诉苦了,最后还是被压着去镇上。 吸取了经验教训的小家伙们,对于跟着刘大爷进城,他们估计是真没多大兴趣了,倒不如老老实实在家等着他们给自己带好东西回来省心。 小五和小六不闹腾,小七和五丫也闹腾不起来,只知道跟着哥哥们要礼物。 刘青被惊喜砸昏了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头记下了熊孩子们的要求,心里还在想这么好的事落到她头上,蒋氏她们竟然也不反对? 得了好处,自然要卖乖了,刘青想了想,冲蒋氏、林氏和安氏笑道:“奶,三婶和四婶有什么要带的?” 蒋氏摆了摆手,笑道:“你好好跟着你爷,别走丢了,去城里就好好瞧瞧,倒用不住顾着我们。” 林氏和安氏也点头,附和道:“好好玩你的罢,家里什么都不缺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明天改喔,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31节 ☆、第44章 这一日天还没亮,刘青已经被李氏叫起来了,昨儿晚上睡觉前,蒋氏便一再叮嘱过,要她早早的起来。 刘青也知道,她要和刘大爷一早起床,坐大牙叔的牛车去镇上,刘大爷上次在镇上打听过,今儿镇上有好几个人都要去城里,他们到时候赶过去一起搭车,便能省下好多钱。 这大概就是古代版的拼车了。 然而刘青没料到的是,李氏喊她起床也忒早了罢,别说早上,这根本还是三更半夜嘛! 没有起床气的刘青,都觉得自己要被这漆黑的深夜给憋出气来了。 亏她上回还为一早就要起床去城里的亲哥点蜡,明明该点蜡的人是她自己,亲哥上回再早 ,至少天差不多亮了罢! 李氏却没有理会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沉默的刘青,她摸着黑翻箱倒柜,总算把给刘青做的新衣裳找出来,女儿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城,她决定好好给女儿打扮打扮,定让女儿漂漂亮亮的进城去。 因此,李氏不仅特意把赶制好的新衣裳找出来,还特意把自己成亲时的头发翻了出来,这朵头花还是当年成亲的时候孩子她爹送的,这么些年她一直舍不得戴,保存得仍然跟簇新的一般。 李氏刚翻出来时,手指轻轻摩挲了下颜色仍然鲜亮绢花,心里涌出些难言的情绪,忙压了下去,随后才缓缓起身,转头对刘青道:“青青,你现在清醒了没?赶紧换了衣裳出去洗漱,这要是耽搁了功夫,今儿估计就赶不回来了!” 刘青还睡眼婆娑,但是也知道李氏没有吓唬自己,这要是真因为她耽误了时间,今天要在县城住一晚,住店的费用肯定不低,这笔账蒋氏他们都得算到她头上,纵然她现在是刘家的功臣,也讨不着好的。 想到这里,刘青总算是动了,她只是站起身,李氏已经摊开衣裳,要往她身上套了,刘青乐得轻松,只要配合的伸手蹬腿,全在她娘的帮助下换好了新衣裳。 这么大人要娘给穿衣裳她也挺好意思的。 刘青迷迷糊糊的,穿好衣裳,整理好衣襟,李氏让她别动,她就乖乖站着不动,也不知道她娘在她头山鼓捣了一阵什么,直到李氏满意的露出了个笑容,轻轻推了她一把:“行了,出去洗漱罢。” “噢。”刘青点头,乖乖跟着李氏出门了。 外边,蒋氏、林氏和安氏她们也起来了,虽然才凌晨时分,但这回出早门的是刘大爷,蒋氏都要起来送行,她们做儿媳妇的,更不可能在床上睡着了。 蒋氏屋里开着门,她在里头收拾东西——其实早在前两天就收拾好了,只是蒋氏生怕漏掉些什么,不放心又打开检查了一遍。 安氏和林氏在灶房准备些吃食,这念头不流行在外边吃饭,出门的所有干粮都要备好,而且出发前,刘青他们也要吃一顿早饭,许是怕路上要上茅房不方便,林氏她们便没准备稀饭,在锅里蒸了几个红薯和土豆,对刘青道:“青青先去漱口罢,早食很快便好了。” 刘青点头,四处张望了下,才问道:“怎么没瞧见爷?” 蒋氏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你爷去你大牙叔家喊人了,不用管他,你洗漱完了先吃便是。” 这会儿天黑归黑,但也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还是依稀有点光亮的,所以谁也没奢侈的点灯,所以活动都在摸黑中进行。 刘青洗漱完,总算清醒些了,手里被安氏塞了两个刚蒸熟的红薯,她手心烫得连忙走出灶房,匆匆来到院中,把红薯放到中间的木桌上。 安氏后脚也出了灶房,此时的天色又亮了许些,依稀瞧见刘青今儿的打扮,安氏不由瞅着刘青笑道:“哟,青青今儿穿新衣裳啦?可真漂亮。” 刘青先前迷迷糊糊的,都没意识到自己今天穿了新衣裳,被安氏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隐约看得到袖口处的花纹。 此时蒋氏也从屋里出来了,听到安氏的话,不由往刘青这边看过来,她倒是一眼瞧见了刘青的头花,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点头笑道:“青青戴的这头花,虽然颜色过于鲜亮了些,不过青青皮肤白,戴着倒也好看。” 安氏的目光也往刘青头上看去,一时还有些惊讶,笑道:“青青戴的这头花,瞧着好像还是绢丝的呢?” 或许安氏只是一时惊讶发问,李氏却未免有些局促,她的底子如何,整个家里谁不知道?她自己空无长物,儿子念书都是靠公婆和叔伯们负担的,可不能叫弟妹误以为她留着私房钱去给女儿买头花。 李氏抿唇道:“是啊,这么多年没拿出来瞧过,好在颜色没褪。我想着青青头一回进城,又要去看她大哥,太寒酸了也叫延宁脸上不好看,就把这头花翻出来给她戴上,也算有个装饰。” 安氏问出口那一刻也觉得自己这话难免叫人误解,此时见李氏解释得认真,她也连忙笑道:“原来是大嫂成亲时的好东西啊,难怪我瞧着这么精巧呢!” 刘青听到安氏这话,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副画面,又红又大的花戴在自己头上,活像媒婆的造型,刘青瞬间被自己的想法雷到,忙放下手中的红薯,伸手要把头花取下来,被蒋氏拦住了:“戴着挺好看呢,你取下来作甚?” 安氏和李氏也在点头表示认同。 刘青可不敢认同她们的眼光,回忆起李氏帮自己戴这朵头花时,被她忽略掉的那一瞬间眼神,再联想到李氏的话,自然也明白这东西对她意义非凡——说不定就是那个短命爹送的定情信物! 对她娘而言这么珍贵的东西,刘青如何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戴着,便道:“我一个小孩子,要戴花做什么?城里人来人往的,我戴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别不小心给弄掉了。” 蒋氏想了想,倒有些赞同刘青的话,便点头:“也行,这颜色你戴着好看,到底不适合小孩子,不戴就不戴。今儿去了城里,若看到好看的头花,你记得给自己买两朵回来换着戴。” 因着刘大爷那番豪言壮语,蒋氏如今倒舍得在刘青身上花钱了,她琢磨着这个孙女跟村里其他姑娘可不一样,说不得以后就成了世人眼中的大家闺秀,几朵头花又花不了几个钱,完全戴得起的,就没必要寒酸自己。 至于李氏这朵绢花,到底是好东西,叫她继续保存着,说不定孙女儿以后出门子用得上。 刘青倒不知道蒋氏这翻心思,虽然对她的大方很是意外,忙手脚麻利的把头上的东西解下来,小心塞到李氏手里:“娘,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可得收好了。” 几人正说话间,林氏已经把干粮都准备好了,装了个小包袱拎出来。 而刘大爷也回来,同大牙叔一起回的,大牙叔把牛车停在刘家院门口,刘大爷进门抄起行李,又捡了两个热腾腾的红薯,便拉着刘青匆匆出门了,连早饭都是在牛车上解决的。 牛车慢慢悠悠的颠簸,在刘青觉得自己小身板都要被颠散架之前,总算是到了镇上,而此时天依然还没大亮,镇上约好的车把式已经在镇口集齐了众人,等刘青他们一到,这边便出发了。 整个镇子里一同去县里的,有七八个人,除了刘青,其他都是三大五粗的汉子,将小小的板车塞得满满当当的,刘青的小身板挤在里面不算吃力,但是等牛车重新颠起来,她才知道这踏马比来镇上的时候难熬多了——至少过来的时候就他们祖孙两,她横躺在板车上,四肢伸直都没问题,不用这么缩手缩脚的憋屈着。 刘青不仅小身板伸不直,还要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包袱,别被颠得掉下去了。刘青抱着的是给刘延宁戴的衣裳,以及她从自己的作品中挑的几个最好看的荷包,这点小东西,比起刘大爷抱的那个大包裹,还真不算什么了。 刘大爷负责看管的东西又重又贵。前儿去镇上买的那只野兔,被刘青做成了香辣兔丁,除了一小部分兔丁进了刘家人的嘴,大部分都被留着带去给刘延宁了;前段时间蒋氏和林氏去大花姐家的池塘挖藕,还有好几截放在地窖里没舍得吃,刘青在蒋氏前来询问的时候,便建议做了一道麻辣藕片,毕竟这菜好吃简单不说,这个天气也能存放两到三日;此外,刘青还做了一道能放置时间最长的梅菜扣肉;当然最值得一提的,还是茶叶蛋了,虽然自家卖茶叶蛋,可刘家自己人都舍不得吃,觉得吃一个就少了三文钱,这次他们装了整整二十个茶叶蛋,分量真的是不轻了。 刘青相信这一次定能让亲哥吃得满嘴流油,从而对她的厨艺有一个最清晰全面的认识! 可这会儿她才知道,这玩意儿是真不好带啊! 难怪熊孩子们知道她要进城了也不闹腾,长见识是长见识,可这过程了太煎熬了些。 刘青一行人是中午才到的县城,这个过程中,她已经完成了从痛苦煎熬到怀疑人生,再到大彻大悟的转变了,最后刘青得出一个结论——亲哥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省钱是一方面,过程难熬估计也是不可忽略的因素。 同理,十里八村的村民们都不爱进城,多半也是因为这个。 这个时候,刘青是多么怀念现代社会的汽车摩托车电动车!再不济给她来个自行车也行。 刘青深深的叹了口气。那厢,刘大爷已经同车把式商量好返程的时间和聚集地点,然后才拉着刘青往城门口走。 是的,车把式只把他们送到城门外,大概是为了省下那笔出进城费罢。 刘青跟着刘大爷去前头排队进城,听着刘大爷絮絮叨叨的叮嘱:“城里人多手杂,拍花子的也多,最爱找你这种年纪的女孩下手,你可要跟紧我,千万别走散了。” “爷,什么是拍花子?” “就是把你拐了去卖。” 原来这个时候就有拐卖了,刘青想着,很应景的往刘大爷旁边挪了挪,用空着的那只手扯着刘大爷的衣摆,道:“爷,我一定紧紧跟着你。” 刘大爷放心的点头:“就这样拉着我的衣裳,不要放手。” “我知道了。”刘青点头,她想着自己心理年龄都二十多了,上辈子拐卖的的那些套路她看得太多,应该不至于上当,便不想刘大爷过多纠缠这个问题,扯开话题道,“我们进了城就去找大哥吗?” “先去找你大哥,把东西给他,若后边还有功夫,爷带你去街上逛逛。” 刘青笑道:“那咱们赶紧去,现在刚好是午时,若赶得上哥哥吃午饭就好了。” 祖孙两说话间,已经轮到他们交钱进城了。 刘青这时才知道,其实进城也不仅仅只是交进城费这么简单,还要经受守城士兵。虽然这个时代没有身份证户口本这种东西,但人家有户籍,真要追究起来,祖宗十八代照样能扒个干净。 守城士兵很尽责,盘查了他们的户籍,又要问进城的缘由,听到刘大爷说去青山书院看孙子,士兵的态度倒温和了许多,没再接着盘问,只收了他们的进城费,便摆摆手道:“可以进去了。” 刘青注意到,士兵说这句话时,已经算得上轻言细语了。刘青不由再一次感叹,难怪刘家人宁愿吃糠咽菜,也要供刘延宁读书考科举,这的确是他们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了。 刘延宁如今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呢,士兵听到青山书院,态度便发生如此巨变,以后刘延宁真考取了功名,他们刘家还不知道还能得到哪些特殊待遇。 刘大爷先前去过书院,这会儿便不用费功夫打听,进了城便拉着刘青直往人少的那条路走去。 刘青倒能理解,从古至今,但凡书院,总是喜欢选择僻静的地方,古代更狠,好多有名的书院都设在深山里,大概是觉得这样比较附和“寒窗苦读”这四个字罢。 其实青山书院有点名不副实,说是“青山”,刘青走了以后才发现就是个山坡,连山丘都算不上,她如今被锻炼得身体倍儿棒,气都没怎么喘的就爬到书院门口了。 青山书院倒是有一点很洋气的,这个时候就有门卫了——当然人家的正确称呼是门人,门人尽职尽责的把刘青和刘大爷拦在了门外。 刘大爷先前来过一次,知道这儿的规矩,倒也不慌,客气的笑道:“小老儿携孙女来看望在书院的孙子,还望通融。” 门人便问:“不知是哪位学子?” 刘大爷报出刘延宁的名字。 门人一听,立刻笑道:“原来是刘学子的家人,刘学子前儿已经打过招呼,老人家稍等,我这就去帮你请刘学子过来。” 刘延宁是前日收到信的。刘大爷不想叫孙子过多挂念,信上便直接说了过四日进城,刘延宁推算一二,便知道是今日了,因此早早同书院的门人打了招呼,就怕门人不认得 再者他想自家爷因为要省些钱,进城肯定是当日来当日回,决不可能在城里住一宿,那便要起早贪黑的。 刘延宁估摸着,自家爷爷大概中午就能到了,因此下了学,刘延宁并未起身离开学室。 正是该用午饭的时辰,书院的学子们纷纷往用饭的地方走去,刘延宁却坐在位置上没有动,拿了本书看得认真,有同窗经过见此情景,便打趣一番,大约是笑他太过废寝忘食。 刘延宁听了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未把对方的玩笑放在心上,反倒顺势道:“陈兄说笑了,小弟倒有一事拜托陈兄,倘途中见到有人找我,还请转告一声我就学室。” 这位叫陈兄的学子也是爽快人,一口应下了,并未再追问什么,已经跨步出了学室。 刘延宁坐回位置上,继续看书,面上一派平静,心里委实有些放心不下。 爷爷虽然来过县里,但也是在两三年前,也不知道他这回还记不记得路。 除了担心刘大爷在路上的情况外,刘延宁还有些不好明言的忐忑。家人很少进城来,逢年过节要进行采买,都大多在镇上,用不着进城。爷爷和二叔上一回进城,还是因为他考科举的事。 而这一回他这边没发生什么,童试还在明年开春,爷爷不太可能因为他的事而进城,难道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刘延宁觉得能让他爷爷匆匆忙忙来找自己,说不得就是他娘和妹妹遇到了什么麻烦,连爷奶都不好拿主意,这才眼巴巴的进城里来找他了。 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 刘延宁据上一次回家,也离开数月了,这段时间来往信件并不频繁,而且时人都有一个习惯,给家里人报信,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他写信回去都只挑好的说,家里人写信过来未尝不是如此,因此来信上说家里近来如何如何红火,没有亲眼瞧见,刘延宁是不会全信的,反倒一有点反常,就忍不住担心家里是不是不大好。 就在刘延宁胡思乱想的这功夫,门人已经匆匆赶到学室了,声音略带一丝恭敬的对刘延宁笑道:“刘学子,您爷爷正在外边等您。” 终于等到了。刘延宁腾地一下站起身,动作之大险些把手中的书给蹭掉了。好在刘延宁是真心爱书,连忙将书合好工整的放起来,这才随门人出去了,一边走一边问对方:“就只来一人吗?” “老人家身旁,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小的听见女孩喊着老人家‘爷爷’。”门人笑道,“那女孩应该就是刘学子的妹妹罢?小人瞧其眉目间,倒与刘学子有六七分像呢,小小年纪已是钟灵毓秀,长大了想来也像刘学子一般,是个出色的人物。” 门人大约是在书院待久了,耳朵里听多了学子和先生们的对话,自然而然的,他自己说话也带了些文雅。 “李伯缪赞了,舍妹年幼,尚且一团孩子气。” 门人却笑道:“是刘学子太谦虚了。” 许是刘延宁在外头总是这样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让人都摸不清他到底什么心思,门人瞧着就更觉得他谦虚了。 殊不知刘延宁这话没有半点自谦之意,在他心里,妹妹就是少不经事的孩子,单纯,懵懂,才叫他如此放心不下。 他心里也明白,自己的亲妹妹,无论是什么性子他都喜欢,都觉得可爱,但是外人眼里,妹妹太过沉闷内向,大约是不大讨喜的。因此门人这番话,不过是纯粹在恭维罢了。 当然有一点,刘延宁十分确定,是门人是故意恭维他妹妹,而不是认错了人——家里头十几岁的妹妹,就只有他亲妹和堂妹,从门人说那女孩眉眼长得像他这一条,刘延宁就能确定,今日跟着过来的是他亲妹妹,而不是堂妹。 堂妹刘雅琴长得特别像二婶,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刘延宁知道自己遗传了他娘的眉清目秀,跟堂妹没有半点相像之处。反倒是他妹妹,以往眉眼还没长开,瞧不出来,但他也仔细观察过妹妹的轮廓,发现他们兄妹其实都长得更像娘,既然妹妹和爷爷的来信里,都说家里条件好了,吃得起肉了,经过这几个月的调理,妹妹长大了,眉眼像他一样逐渐定型也不是不可能。 一番分析下来,刘延宁对自己妹妹跟着爷爷进城的事已经确定无疑了,脚下原就快的步子,不由又加快了些。 第32节 门人倒也体谅刘延宁急切的心情,并未再多话,陪着刘延宁默默的加快了脚程。 两人很快便到了门口,刘青眼睛尖,远远的瞧见刘延宁的身影,便扯着刘大爷的衣摆道:“爷,我瞧见大哥过来了!” “哪儿呢?”刘大爷张望了一阵,还是没瞧见人影。 “就在前面啊。”刘青伸手指了指,刘大爷还没说话,她倒是见到刘延宁在朝自己招手,许是对方也瞧见他们了,刘青不由挥舞着小手,热情的回应着,“大哥瞧见咱们了,在摆手呢!” 刘大爷总算是见到了,不由捏紧了手头的布包,笑道:“来得真快啊,真快。” 确实很快,刘延宁已经近在眼前了。他远远的瞧见刘青,便一直在打量着,却还是不如走近了见的这般震撼——眼前这个穿着粉色裙衫,白皙的脸蛋上,因为太阳晒得发红,更显得粉扑扑的可爱,还在拿水灵灵的大眼睛瞅自己的漂亮小姑娘,真的是他印象中那个干瘦沉默的妹妹吗? 刘延宁一瞬间是难以置信的,可是他又确信是这的确是他亲妹妹,对方相似的眉眼,眼底的亲近和幕孺,仍然能让他生出想保护想疼爱的情绪…… 这就是他唯一的妹妹,他答应过爹要照顾一辈子的亲人。 原来她已经长大了,在他无心关注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茁壮成长着,变成了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 原来李伯并未夸大其词,他的妹妹确实配得上“钟灵毓秀”这四个字,眉目间满是清澈和灵动,清丽而脱俗。 刘延宁心里油然而生一阵自豪,当然也伴随着某些不可言说的失落和遗憾。 遗憾的是他没能亲眼见证妹妹的成长。 这番复杂的心情,于刘延宁不过是转瞬之间,连刘青这个当事人,都只察觉到她大哥刚开始看她的那个眼神似乎有些复杂和奇怪,让她一瞬间都有些心虚起来,以为是自己转变太大被亲哥发现端倪了,等想再仔细瞧瞧亲哥是什么意思时,刘延宁已经恢复了一惯的温文尔雅。 刘延宁眼神自然的,让刘青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正沉浸在见到了孙子的欣喜中的刘大爷,更加没注意到这一幕,一惯少言少语的他,难得像女人一样,拉着刘延宁看了又看,不停的道:“怎么又瘦了,在书院里都不吃饭是不是?” “爷……”刘延宁刚扶住刘大爷的手,想说些什么,却被刘大爷一把抓住,被拉着去摸包袱里头的东西,“爷这回给你带了好多吃食来,都是你妹妹做的,有野兔肉,有猪肉,还撞了一点自家煮的茶叶蛋,这个你吃不完也可以送人,同窗和时常照拂你的先生们,好好谢谢他们。这些肉你可得好好吃,吃完了就说,爷想办法再托人带些过来,多亏了青青这丫头机灵,咱们家现在能赚钱,前几日去镇上卖茶叶蛋,都赚了整整一两银子呢!不差这点钱儿啊。” “爷听说考科举很磨人的,身子骨不好都熬不过,你可得趁这段日子,先帮身子养得壮壮的,科举才能考得好。” 刘大爷都不必把包袱打开给刘延宁看,从他手里接过包袱的刘延宁,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份沉甸甸的爱意,不由有些感动,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刘大爷又连忙从刘青怀里把包裹拿过来,一股脑儿塞到刘延宁手里。 “对了,上个月你奶让你娘去镇上扯了几块好的料子,做了两身新衣裳,刚好天气转凉,你现在可以穿了,以前那些旧衣裳别用了,收拾起来,等过年带回家便是。”刘大爷说着看了刘青一眼,刘青便提醒道,“爷,你还没说我给大哥的新衣裳上绣了花呢!” “是啊,瞧我给忘了。”刘大爷拍了拍脑袋,回头对刘延宁笑道,“青青现在可能干,不仅能做好吃的,跟着她师傅学绣花也有模有样了,学会的第一个花样,就是给你新衣裳绣竹子呢!” 刘延宁被塞了一怀抱的东西,一颗心也仿佛被这些东西填得满满当当的,一时竟有些不知道回什么,只能抿着唇温声道:“爷和青青这次进城,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委实辛苦了。” “就这么些小玩意儿,有什么辛苦的。”刘大爷摇了摇头。 刘青见刘大爷一股脑儿把该叮嘱的都叮嘱完,眼下就没话说了,只能自己替自己多刷几次好感值的机会,当下拉了拉刘大爷的衣摆,不满的道:“爷,你还忘了一件事没同哥哥说呢。” 刘大爷以为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 不等刘青插话,刘大爷又回过神来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事关青青的前程,这么大的事我竟险些忘了。” “不是这个……”刘青默默把话吞回去,听着刘大爷同亲哥商量,“延宁啊,青青说想学识字,我跟你奶商量过,青青聪明懂事,能认几个字也好,索性你娘就能教,又不用花钱去外边请女夫子,倒也省事。就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刘延宁还真被这话惊讶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我娘也同意了?” 事实上刘延宁从来就不赞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这句话,他自己就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对女人的要求,与女人对女人的要求,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标准。 话又说回来,其实他觉得,女子选择识字亦或者不识字,不应该是出于为了讨好男性而做的决定,若是有那个条件,他倒觉得人人都应该识得几个字,读过两本书才好,毕竟读书使人明智,人人都看书,这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愚昧无知的人了。 当然刘延宁也知道,这只是理想境界。他要求不了别人,却是真心琢磨过,教自己唯一的亲妹妹识字。他一直知道妹妹胆子小,少时还能说是女孩家的矜持,随着年纪越大,这种性子只会越不讨喜,在家中尚且不被长辈所喜爱,这要是有朝一日嫁了人,只怕待遇还不如在家中。 因此刘延宁想抽空教自己妹妹识字,让她读点书,就算不把她的性子磨过来,至少她心里头对事事看得清明,不至于糊里糊涂度日,再有自己的照拂,往后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太糟糕。 只是这个念头,刘延宁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刚透露给他娘,就被一惯温和的母亲给言辞厉色的喝止了。 那一日,他娘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尽管刘延宁也清楚,他娘并非是针对于他,只是如此慎重,或者说如临大敌的模样,到底让他忍不住往深里去想。 那是刘延宁第一回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他表面上瞧着光鲜亮丽,花团锦簇,实则都是虚的,不过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穷书生,比旁的人多读了几本书,根本没甚大用。家里人哄着他供着他,却不代表他就有资格任性妄为——毕竟他自己身无长物,在县里念书,学资和生活的费用,还有书本,笔墨纸砚这些费用,全都是靠全家人省吃俭用得来的,他相当于什么都不用干,伸手白拿。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自家人虽然不应该这么算,但道理却都大同小异,他既然是靠爷奶和叔伯供着的,一举一动不说完全受制于人,但至少也不能罔顾长辈的意思。 就拿教妹妹读书这事来说,他既然要教自己亲妹妹,可叔父们供养他至今,相当于衣食父母,于情于理,他也不能只管他妹妹,而不管堂兄堂妹他们——可他自己,是委实没那个功夫去教这么多人,那就只能一视同仁,谁也不教了。 不过刘延宁心里并未放弃多照拂自己妹妹的想法。理智上来说,叔父们对他们有恩,他以后真有了能力,必然会加倍回报他们的恩德。 可情感上,他就这一个同父同母的妹妹,本质上就不同,根本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一视同仁。 再说父亲去世前拉着他的手,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妹妹和母亲,不停的叮嘱他照顾好她们,父亲的遗愿,他也不能罔顾。 刘延宁的改变在于,他知道把这些想法深藏于心底,在他没能力之前,一切都只是想法,无法付诸于行动,只有等他出人头地,考取到一星半点的功名,才有资格也有底气,特殊照拂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所以刘延宁这个时候,听到他娘竟然改变主意,不但同意了让妹妹识字,竟然还愿意亲自教她,心里不可谓不震惊——要知道,他娘自父亲去世后,根本不愿意听人提到她会字这件事,仿佛对这个事实十分抵触。 是什么让他娘改变了观念? 刘延宁惊讶了会儿,想不出缘由,便没有放任自己的思绪,及时收回了心神,笑道:“既然爷奶和娘都同意,孙儿自然没甚好反对的,让妹妹学着认字也好。只有一点,近来家中若是不忙,让堂弟堂妹他们也跟着娘一起认认字才好,娘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三个也是教。” “这事我不是没想过,只是你娘说她也只会认得几个字,女孩都无所谓,那像你弟弟他们,若是你娘教得不对,就怕耽误了他们。”刘大爷以前是不敢想,觉得他们老刘家只要出了刘延宁这一个读书人,就已经是祖宗显灵了,其他孩子中就算还有天赋的,要他们再供一个出来,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但是现在不一样,家里能赚钱了,日子蒸蒸日上,大孙子也很快就要下场考功名,眼看着就要出头了,这个时候再培养两个小的,倒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刘大爷那个时候还可惜过,倘若刘青是个孙子,就算年岁大了些,他都咬咬牙,愿意把她也送去学堂,奈何是个姑娘家,寻不了这个前程,刘大爷便只能把目光转移到了几个小的身上。 其他的暂时瞧不出来,至少小六那孩子精怪得很,平日就他跟青青歪点子多,嘴巴也麻利,脑瓜子转得快,虽然比不上大孙子的资质,但比起村里其他孩子,也是好太多了。 若好好培养着,小六这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有他大哥的一半。 这事刘大爷还只是有些动心,更多的却是迟疑,便没同任何人商议,正好李氏跟他说想教青青识字,他才猛然想到家里还有个识字的。他正好看不出小六的资质,李氏识字,这方面懂得应该比他多,让她顺道了教教这几个孩子,到底资质如何,很快便见分晓了。 虽然这个命硬的儿媳妇,让刘大爷一直很不喜,觉得老大当年要不是铁了心娶她,就不会被克死了。但好在李氏肚皮争气,给他们刘家生了一双如此出色的子孙,刘大爷勉强把心里的不喜压下去,以平常心态来看待李氏。 然而刘大爷另一方面又觉得李氏说到底只是个女人,让她来教孙子们,就怕把孩子们给耽搁了,一时间便拿不下主意,才想着索性到了城里,一并说给刘延宁。 在学识方面,刘大爷无条件相信刘延宁而不是李氏。 刘延宁也的确警觉,刘大爷这么一问,他立刻把刘大爷未言明的意思读懂了,当下笑道:“虽然娘多年未曾再拿过书,但娘自小便书读诗书,如今不过是给弟妹们启蒙而已,自当应付得过来,爷不必太担心。” “孙儿还记得年少的时候,最初也是娘教我识字的呢。”刘延宁似是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旋即又道,“再有几个月便过年了,书院放数十日假,孙儿到时也能抽空,检查检查堂弟们的学习。” 听到刘延宁最后一番话,刘大爷眼神一亮,才彻底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评论区的解释,在这里再解释一遍,今天晚了这么久才改过来很对不起,练完车后发烧,打了点滴才回家,预留码字的时间不够写,到现在才赶完,所以改完了。 然后,明天白天要考试,应该也只能卡着点更新,这阵子都快忙疯了,实在没办法,希望理解。 ☆、第45章 说完正事,刘大爷又问起刘延宁在书院的情况,刘延宁笑着一一回应了。刘大爷从见到刘延宁起,便拉着他不听的说话,要一股脑儿把所有事都叮嘱道到位,直到这时才差不多说完了。 而刘延宁也终于有功夫问起刘大爷和刘青:“爷和青青这个时辰过来,应该还没用午饭罢?” “我们没关系,带了干粮,到路上随便吃点填肚子就好。”刘大爷笑道,“看天色还早,我待会儿带青青去外头逛逛,她第一回进城。” 刘延宁又问:“爷坐的是谁家的车,几时回去?” “这回搭的是镇上林车把式的车,他叫我们未时一定要去城门口碰头,再晚他们便不等了。” “那也还早,少说还有一个时辰,不着急着走,你们先随我去吃饭罢。”刘延宁说着,将包袱都摊到左手上,空出的一只手便拉住了刘青,笑道,“青青头一回来,哥哥带你去书院的食堂用饭,晚一点再去街上可好?” 刘青的手冷不丁被一阵温暖的触感包裹住,少年的手并不算宽厚,但比起刘青的小爪子还是大了许多的,被握住的时候,刘青感觉有粗糙的东西从她手背划过,可能是刘延宁常年执笔留下的老茧。刘青忍不住低下头去看了一眼。 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其实刘延宁根本不用这么哄着她,刘青本来就不是小孩子,原身也并非蛮不讲理的性格,虽然她跟着进城是想长一番见识,瞧瞧这个时代的城市是如何面貌,但眼下明显刷亲哥的好感度比较重要,又如何会反对他的好意? 刘青仰头直视刘延宁的脸,露出乖巧而明朗的笑容,脆生生的道:“好啊。” 刘延宁见她冲自己卖乖的模样,嘴角含笑,又忍不住松开握着刘青的手,转而摸了摸她的头顶,小小而无声的动作,怜爱之意却溢于言表。 只是刘青答应的痛快,刘大爷却有些迟疑,他刚才来在书院门外等刘延宁,非但没有半分局促,有经过的路人,时不时往他们祖孙站的地方瞧一眼,他还觉得与有荣焉。 那是因为在外面,现在刘延宁要他们进去书院,刘大爷开始局促了,“这不太好罢?书院里都是你的同窗,我跟青青进去像什么话……” 刘大爷也知道,他们老刘家供出了大孙子这样优秀的读书人,是整个刘家的骄傲,可他们却未必会是刘延宁的骄傲。虽说如今刘延宁还靠他们供着念书,但他的未来,决不可能止步于此,总有一日,他们的存在,或许会成为他的拖累。 甚至现在他们供他念书,这是恩情,可是换一面想,如他孙子这般有资质的孩子,但凡出生在稍微富裕的家庭,必然有着前程似锦的未来,他纵是再不想看到孙子的才能被埋没,能为孙子做的事,除了供他念书,也没有别的了。 其他的,都要靠孙子自己去争取。 但青山书院作为永州唯一的书院,来这里念书的学子,无不是家境富裕的,本县大多数得上名号的地主、富商的子女都在,听说还有不少官宦子弟也在书院求学,就连他们的父母官的张大人家的公子,也是他家延宁的同窗。 孙子的同窗家里都是如此有头脸的人物,自己这个只会刨地的,跟孙子进了书院,被他同窗瞧见,万一叫他们从此看轻孙子怎么办? 刘大爷的局促,刘延宁并不是不清楚,或许他少不更事时,面对一个个非富即贵、活得肆意张扬的同窗,偶尔也的确闪过些许自卑,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但这么多年圣贤书读下来,刘延宁至少能够坦坦荡荡面对自己的出身,被刨了大半辈子地的爷爷奶奶和叔叔婶婶供着念书,没什么好心虚自卑的,他们刘家世代良民,长辈们供他的学资,也是靠双手一文一文赚来的,不偷不抢,自然堂堂正正。 不过心里清楚归清楚,有些事情点破了反倒不好,刘延宁便只是微微笑了,坚持的道:“无妨,爷和青青随我进去罢,同窗们都很友善的。” “是吗?”刘大爷不着痕迹的扯了扯衣角,其实他嘴上拒绝着刘延宁的提议,内心对于能踏进书院这种神圣的地方,又何尝不是激动的? 刘大爷顿时有些后悔,今儿早晨起床,老婆子让他换上那身纺绸的长衫时,他给拒绝了,因为他怕坐在板车上磨蹭,一不留神就把衣裳给磨坏了。 其实就一件衣裳而已,穿坏就穿坏了,偏他想不开,如今就只能穿着平常的衣裳进延宁的书院,也不知道那些学子们会不会瞧不起自家孙子有这么埋汰的祖父。 刘大爷带着这样矛盾而复杂的心情,踏过了书院的大门。 相比之下,刘青就显得淡定多了,她被刘延宁拉着手,还有心思问一问他,“哥哥用午饭了吗?” “还没,先生刚下课,你们便过来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巧,刘青没有去深想,反正即便不是真的,也是亲哥善意的谎言,刘青十分配合的笑着,一脸惊喜的道:“那咱们可以一起吃饭啦?” “是啊。”刘延宁又摸了摸刘青的头,笑道,“正好也尝尝青青发手艺。” “哥哥得好好尝尝,我现在做菜可好吃了。”刘青还有些自豪的道,说完又想起什么,又得意洋洋的道,“我现在不单会做饭,还能绣花呢,哥哥新衣裳我就给绣了花,奶他们都说好看。还有荷包,我给哥哥做了好几个荷包,哥哥可以换着戴呢!” “我们青青真能干。” 对于第二次和亲哥会晤,刘青是满意的,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而且大半部分时间,刘延宁都在陪化身话唠的刘大爷说话,但刘延宁的一举一动,也表明对自己这个妹妹满满的关爱之意。 这大概就是血脉情缘,刘青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牵挂,虽然不会溢于言表,却让她无法忽略。 其实刘青要是知道原身同亲哥的关系,她现在就不必有半点担心了。 原身对刘延宁那般疏离,兄妹俩凑到一起,话都说不到几句,刘延宁尚且对她关爱有加,现如今根本就不用刘青主动示好,只要他的关怀,她能够接受并且回应,就已经够让刘延宁高兴和欣慰了。 当然刘青这样的表现,只会让兄妹俩感情越来越好,也不是没有意义。而且刘青觉得有些距离也好,亲哥常年在书院,就算对原身有些了解,但是相处不多,想来也没有到对原身性格了如指掌的地步。 何况人都是会变的,这几个月里刘延宁在信里透过只言片语,早知道自家妹妹长大了懂事了,但到底没有真正接触,亲眼见着她的转变,便也没什么好怀疑,只当她忽然开窍了——毕竟还好孩子,性格大变多半跟开窍有关,没有人会往坏的地方去想。 于是刘青就这么自然渡过了巨变的过程,现在不仅刘家人都接受了渐渐改变后露出原本性格的她,连她唯一怕被看穿的亲哥,也自然而然就接受了现在她,几个月没见非但对她没有半点生疏,反而越发关切了。 第33节 刘青脚步轻快的跟着出了青山书院大门。 本来刘延宁是要送他们出来的,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同窗说夫子喊他有事,要他赶紧过去,刘大爷怕耽误宝贝孙子的正经事,强烈拒绝了刘延宁相送。 刘延宁没办法,又实在不放心,只能拖同窗送一送他们,刘大爷是个不想麻烦别人的人,在远远的瞧见了书院大门后,便劝林延宁的同窗回去忙自己的事了,对方从善如流,便分道扬镳了。 不同于刘青的轻松,刘大爷揣着孙子给他的荷包,被里头的分量给震惊了,因为他接过时顺手掂量了一下,摸到里头有个硬硬的东西,不像是铜钱,反倒像是银子。 刘大爷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了,离大孙子上次回家给他们钱,这才几个月,怎么又这么多钱? 只是在书院的食堂,当时周围还坐着几个学子,刘大爷也不好具体问刘延宁,只能揣着东西就出来了。 刘青看刘大爷紧张而慎重的模样,也猜到大约跟亲哥塞给他荷包有关,但她不欲去触碰这个敏感话题,只是出声转移了些刘大爷的注意力:“爷,咱们现在去街上逛一逛,还是直接出城?” 刘大爷回过神来,看着阳光明媚的天气,沉吟道:“应该还有大半个时辰才出发,先陪你去逛逛罢,你奶不是教你给自己添点东西吗?” 刘青点头:“奶是叫我给自己买两朵漂亮的头花戴,但我想了想,大姐和三丫四丫五丫她们都没进城,我还只顾着给自己买东西,那样太说不过去了。” 到底像她哥哥,是个宽厚大方的好孩子。刘大爷如今得了宝贝大孙子的孝敬,心里头满满的都是对孙子的关爱和满意,对刘青也难免爱屋及乌,本来就满意这个孙女,此时便多了几分喜欢和纵容,笑道:“好,给她们都买,谁让我们青青这么大方呢。” “那爷等下掏钱的时候,可不许小气了。”刘青掰着手指数到,“不只是我和大姐她们的头花,还有小五小六小七他们囔囔着要的小玩意儿,二哥三哥虽然没说,但也不能落下他们……” “我们青青说得对,都买都买,一个都不落下。”刘大爷爽快的点头,毕竟难得进城一回,刚刚又得了这么多钱,多花一些也不算什么。 刘青数得认真,并没有注意到,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行人中,俊秀的青衫少年,忽然勾起了嘴角,只是细微的表情,但本就极为出色的容貌这么一笑,更是平添了一分如沐春风的气质,另人见之忘俗。 虽然别人半点没发现,但曹声扬却敏感的察觉到好友忽然变得愉悦的情绪,忍不住问:“刚刚发生什么了,你笑得这么开心?” 曹声扬的话刚落音,拥簇在两人身旁的知县公子一行人也急忙点头,生怕错过了这两人的对话,一时间好几双视线都落在了江景行身上。 江景行虽早已习惯了被众人瞩目,却仍是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唇,方才的笑意已经收了起来,当然仍然是一派温文尔雅,旁边几个人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同。江景行启唇,轻笑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些好笑的事罢了。” 见江景行显然不想多谈的模样,以知县公子为首的一行人极有眼色的点头附和,“原来如此。”却并未多问。 然曹声扬并不在乎这些,他同江景行从小一块长大,好得都能穿同一条裤子了,整个京城虽不知道他们关系亲密? 当然也是因为曹声扬小霸王的名声在外,除了他大哥世子爷,据说就只有江景行的话能让他听进去。 自从跟着江景行混了以后,以前遛狗斗鸡的小霸王,居然也走上了正途,从一开始不逃课不仗势欺人,都后来更是渐渐开了窍,连以往对曹声扬头痛不已的先生,后来都会夸奖曹声扬,让大家跟着他学习,浪子回头金不换,还说曹声扬只要照着这个势头下去,下场考科举都不是问题了。 这句话,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要知道,像他们这些京城顶尖勋贵圈子中的天子骄子,根本不用像寒门学子那般拼死拼活的考科举,他们祖上有封荫,走上仕途是分分钟的事,能耐什么都暂且放一边,只要当今对他们父辈,对他们家族满意,他们便能在当今跟前挂个号,只要不出大错,前程自然一片顺利。 又岂是那些科举考出来的学子能比的? 他们会去书院,读书涨见识都是其次。 毕竟如果是读书这块料的,家族比谁都上心,不知道请了多少有名的先生,尽最大的心力教导他们。虽然说他们能看得上的书院,里头的夫子自然不是沽名钓誉之辈,甚至也有当世大儒偶尔会去授课,可一个书院成百上千个学子,夫子再尽心,也比不上家族单独请的先生。因此他们去书院,还真不单单是为了学知识。 倘若不是读书这块料的,就更不必担心了,反正他们不考这个出头。 去书院,最重要的是为以后的仕途结交人脉。 从曹声扬的巨变这件事就能看出来,拥有一个靠谱的小伙伴,是多么的重要。 曹声扬家世显赫,他娘是宗室之女,被封为玉阳郡主,曹声扬虽然不是嫡长子,爵位落不到他身上,但是身为幼子,还是老来得子,玉阳郡主夫妇的拳拳爱意,自然都倾注在他身上,前头的世子爷,也比曹声扬大了数十岁,对这个小弟也几乎是当儿子宠,于是曹声扬小小年纪,已然被养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霸道性子,所有被他折腾过的人都叫苦不迭。 玉阳郡主还满心满意为这个幼子做打算,当年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开蒙,要选伴读了,玉阳郡主还找太后求了个名额,就想着让儿子跟皇子们交好,混个脸熟,以后皇子中的哪一位继承大统,自家儿子在他手下也好混日子。 但玉阳郡主又深知儿子无法无天的性子,就怕他横起来连皇子的脸都敢打,便不敢把人往深受皇宠的五皇子和七皇子身边塞,而是选了不起眼的六皇子。 六皇子的生母不过是县令之女,选秀入宫后从末等采女开始爬,运气还算好,承宠不到一年便怀孕,生下了六皇子,只是日子委实不凑巧,倘若她再快个两三个怀上龙种,受到的关注便远不止于此了。 奈何五皇子的母妃快了一步。 当今自从登基以来,明明身强体壮,偏偏子嗣一直不济,生下来并养大的皇子,就前头四位,此后整整十年,后宫嫔妃再无所出——别说皇子,公主都生不下来,把太后和皇后急得都天天吃素,以此求菩萨保佑当今再多生几个皇子。 后来五皇子的母妃,但是还只是江贵人,现在的淑妃被太医诊出怀孕,当真是前朝后宫皆欢喜,太后得知消息险些高兴的晕过去了,再过了几个月,太医诊断淑妃怀的是皇子,太后当下决定要为这个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宝贝孙子,去五台山祈福。 六皇子晚了两个月被诊出来,被关注的程度便远远比不上已经确诊怀上皇子的淑妃,甚至自五皇子之后的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太后都觉得是五皇子这个孙子带来的福气,对这个孙子更加宠爱。 五皇子生母自诞下皇子,便因为皇家开枝散叶有功,被封为妃,后来更是被提为四妃之首的淑妃,而就晚了两三个月生下皇子的六皇子母妃,仅仅只被提为了正五品的嫔,一宫主位都捞不到,大概是心生郁郁,没过几年便撒手人寰了。 六皇子没了母妃,更无外家照料,境况自然急转直下,好在当今子嗣少,皇子们都很受重视,皇后便做主让贤妃接了六皇子过去养。 贤妃早年也是后宫里排得上名号的宠妃,在潜邸时便跟了当今,情分与后来的自然不同,只是到底年纪大了,花容不在,贤妃渐渐失宠,又没自己亲生的子嗣,心生倦怠,对六皇子也只是堪称照料而已,可她自己都沉寂于后宫,一年到头单独见不到当今几回,六皇子也就跟着变成小透明了。 除了身世堪称坎坷的六皇子,五皇子是淑妃之子,当今没有贵妃,除了太子,便是他身份最高,七皇子母妃则胜在圣宠,圣人爱屋及乌,对七皇子十分宠爱,玉阳郡主思量着这两位皇子都不好惹,挑软柿子捏,只好选了六皇子,退一万步讲,自家儿子发起横来,就算得罪了六皇子,她舍了脸面去求太后娘娘,也能叫儿子全身而退。 要是换做另外两个皇子,那还真是棘手。 后来果然如玉阳郡主所料,她儿子在宫里捅娄子了。六皇子在宫里再怎么是小透明,那也是皇子,又因年纪小,难免有些年轻气盛,自然瞧不惯脾气比他还大的伴读,两人经常发生争执,某日被代父来上书房视察的太子瞧个正着,太子看在玉阳郡主的份上,并未处罚曹声扬的不敬之罪,不轻不重的罚了个闭门思过,再给六皇子换了一位伴读便是。 这事倒也没对郡主府造成多大影响,只是玉阳郡主怕再把儿子放出去瞎得罪人,就让曹声扬去了族学。族学里的人得了父母叮嘱,一个个追着曹声扬捧,那几年便是曹声扬最膨胀的时候,膨胀到连族学里的先生他都敢对着干了。 一般族学里的先生,大多是同宗同族,即便是已经没落的旁枝,算辈分那也是他们的长辈,曹声扬也要称一声族叔。教书先生大多固执,如此不敬长辈,族叔如何能忍,即便曹声扬身份再高贵,还是状告到了郡主府。 郡主夫妇疼幼子疼到骨子里,便想大事化小,最后不了了之,最后是被世子爷知道了,决定好好整治这个越来越嚣张的弟弟,瞒着郡主夫妇托人去君山书院求了个名额,直接把曹声扬打包送去了书院。 要说君山书院,那便是本朝声望最高的书院,由数个当世大儒联合创立,连先帝都题字了的,君山书院经营到现在,已然成为全天下学子心中的圣地,地位和声誉远远高过国子监——毕竟国子监只有世家子弟才能进入,而君山书院却是只择优而录,世子爷能给他家不学无术的弟弟谋到名额,还真是费了很大一番心思。 正是因为君山书院超然的名望,郡主夫妇知道世子爷的举动后,即便心里也担心幼子受苦,也不好贸然派人将人接回来,其中固然是不想太扫世子的面子,更多的还是顾忌到君山书院的地位,不是他们郡主府能仗势妄为的地方。 当然郡主府心疼归心疼,内心未尝没有望子成龙的心思,也期望幼子这回能学好。 曹声扬确实受了一番苦。 这个书院规矩多,进了门便不分寒门和世家,先生们对他们一视同仁,甚至为了防止纨绔子弟闹事,书院来来往往的家丁,一个个都是练家子,就连不起眼的扫地婆子,都能把十个曹声扬撂倒了,他的一群狗腿子侍卫被世子爷扣下了,只带了的两个瘦弱的书童,根本掀不起风浪,只能暂且捏着鼻子认了。 曹声扬这会儿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吃了多次亏后装出来的老实而已,本性还没这么快改变,直到碰到了江景行,跟命中注定一般,莫名其妙就看对眼了,屁颠屁颠跟在人家背后。 江景行那个时候刚进书院,与曹声扬一般名声在外,当然他的是才名。江宁侯府式微多年,那个时候淑妃娘娘在宫中的地位并不显,还需要借娘家之力,可是族中后继无人,难免叫老侯爷心急。 自从发现江景行天资过人,老侯爷立刻把这个孙子带在身边培养,江景行作为二房嫡子,享受得是与世子嫡子一般的待遇,就连后来老侯爷去世,世子袭爵,嫡长子成了新的世子,江景行的待遇仍同身为堂哥的新世子一般,并无下降。 老侯爷还是叫人佩服的,他一手带出来的两个孙子,便也跟着备受瞩目。 不过江景行早年被人熟知的是他受老侯爷看重,才名是到他十岁那年,拜在大儒陈大人的名下,成为其关门弟子后,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老侯爷正是看出了这个孙子的天赋,才如此重视他的。 陈大人也是君山书院的名誉教授,授课的次数一年到头寥寥无几,但是书院有重大的活动时,他多半都会出席,陈大人早年也是君山书院出来的,有一份香火情,同书院现在的山长等人情分被不同。 但江景行作为陈大人的关门弟子,却没有走后门,堂堂正正的考了试才进来的,作为一个衣食无忧的世家子,江景行的成绩,好得让埋头苦读的寒门子弟们都眼红了,这才一举成名。 连以往对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多有偏见的寒门学子,对江景行也特殊看待起来,觉得他同大多数的世家子不一样。 可曹声扬却是被寒门学子背地里十分鄙视的对象,就连稍微有点上进心的世家子,都耻于与他为伍,结果他屁颠颠跟在江景行后边,成为江景行身上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毫无疑问让众人侧目起来。 江景行不知道,那个时候几乎世家子和寒门学子都在按中关注着他的举动,说不定还暗戳戳想看到嚣张跋扈的曹声扬被啪啪啪打脸的一幕。 但是于江景行而言,曹声扬是他进书院第一个对他表现出友善和热情的同窗——当然拜这位同窗的威名所赐,后来他也是惟一一位对自己示好的同窗,不过江景行仍是接受了这位同窗的好意。 他从小便被祖父教导,不以貌取人,更不偏听偏信,凡事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因此虽然早有耳闻曹声扬的大名,但是见面后发现这个小伙伴并非传闻中的面目可憎,人嫌狗弃,江景行才愿意与曹声扬来往。 另一方面,江景行入学之前,也得了自家叔父的叮嘱要看好曹声扬,对方是世子爷通过叔父的关系,才拿到进君山书院的名额,若真闹出什么事来,在君山书院执教的叔父面上也不好看。 不过江景行后来会跟曹声扬这般交好,却并非是因为长辈叮嘱,曹声扬的改变,也让他渐渐认可了这位小伙伴。 包括当事人在内,谁也说不清曹声扬为什么偏偏对江景行另眼相看,就喜欢屁颠颠跟在对方身后,被人笑是跟屁虫也没关系。 大概是因为数年形影不离的关系,江景行是出了名的行为举止皆有风度,曹声扬久而久之,也变得文雅起来,虽然骨子里还是霸道的,一说话就破坏了满身的气质,但是不开口的时候,还是一个很出色的温和的读书人。 曹声扬那位眼高于顶,向来瞧不上宗室之外的人的郡主娘,都跟着对江景行另眼相待起来,这对母子俩都是一个性子,看中一个人的时候,便是全心全意、掏心掏佛的好。 江景行时常出入郡主府,府上甚至还给他备了单独的院子,这待遇,都算是郡主府半个主子了。 也正是两人的关系这般亲密无间,后来江景行陪自家叔父来江州散心,曹声扬兴致勃勃跟着要来,郡主府无有不应的,就连玉阳郡主,唯一的担心也就是怕江州又小又穷,委屈了自家宝贝儿子,别的却是再放心不过,只管让曹声扬跟着江景行。 曹声扬和江景行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他自然不像其他人一样,见江景行脸色微微变淡,便呐呐的不敢说话,怕惹得他不快,曹声扬却是毫无顾忌的追问道:“我天天跟你在一起,竟不知你遇到了什么好笑之事,说出来让兄弟也乐一乐?” 听曹声扬开口追问,江景行又不由想到刚刚擦肩而过时,那小姑娘灵动的眼神和脆生生的声音,甚至掰着手指头数数的模样,都让他不由自主的跟着会心一笑。 他没有妹妹,他母亲就生了他们五个,除了姐姐就是弟弟,庶出的妹妹倒是有好几个,但他常跟着祖父在前院,后来又常年在书院,自家兄妹相聚的时间都少,更别提隔了一个母亲的庶妹了。 再说那几个庶妹要么被姨娘养得唯唯诺诺,要么被宠得嚣张不知事,也委实让他亲近疼爱不起来,还真比不上刚刚擦肩而过的这个小姑娘,看那清澈灵动的眉眼,刚打个照面便让人觉得可怜可爱,就知道这样的小姑娘在家里应该也是被宠着疼爱着。 连他都忍不住生出些柔软的心思,若是他有个这样的妹妹,想来也是要捧在手里疼爱的,就是那脆生生的声音,再怎么在耳边叽叽喳喳,应该也不会嫌烦罢。 江景行想到这里,不由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莫名其妙又显得有些可笑,许是江州的日子太过平静悠然,让他无聊到都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了。 刚收起心思,江景行正好听到曹声扬在说最后一句,对方那语气配合习惯性的不羁笑容,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是他刚刚想的是那个足以当妹妹的小姑娘,好友竟然对个小妹妹笑得这般肆意,即便不是在有意的情况下,却还是让江景行不由自主的皱了眉,瞪了好友一眼:“别乱说话。” 说完,江景行也没理会好友的反应,便踏步往前走了。 留下曹声扬站在原地,摸着自己的鼻子一头雾水:“我刚刚说什么?” 知县公子齐刷刷的摇头,不是很懂你们这些从京城来的贵公子。 曹声扬被江景行瞪了,不敢在江景行身上找回来,便狠狠瞪了这几个炮灰一眼,“还愣着干嘛,回书院啊!” 一行人才如梦初醒,纷纷踏步,追着已经走出数米外的江景行而去。 ******************************************************** 刘青并不知道这一段插曲,她正兴冲冲的跟着刘大爷去逛街,街道上一片繁华,人来人往。刘青挤在当中,见什么都要去看一看摸一摸,把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丫头演绎得活灵活现。与此同时,她也再一次体会到了久违的购物的乐趣。 刘大爷今天对刘青堪称是百依百顺,几乎她说什么,刘大爷只有一个字:“买!” 然后包裹刚放下来没多久,祖孙俩手上渐渐又给塞满了,除了小孩子们,刘青也没有忘记给蒋氏他们买礼物,甚至连远在娘家的王氏她都记得带了一份,先不管对方这个长辈做得称不称职,刘青觉得自己做人问心无愧便是,她现在注意了,以后王氏回来,也别想再拿她作伐子。 刘大爷见了刘青这个举动,心里头的满意和欣慰自是不必多提。 给刘家所有人买的东西,几乎都买齐了,刘青抱着满满当当的包裹,不小心扫到一个摆首饰的摊子上造型别致的耳坠,不由走了上前,近了看才发现是石头打磨的,但胜在造型轻巧,在阳光下还是很精致的。 “青青想买这个?”刘大爷也走了上前,小贩连忙报了价格,刘大爷没吭声,只看上刘青。 刘青道:“我想着大花姐再过不久就要成亲了,她一直这么照顾我,我还没给她准备贺礼呢……” 刘大爷想到孙女赚的第一桶金,当时鸡蛋不够,就是大花那孩子主动借给她的,且不提大花娘教孙女刺绣,就大花她对孙女的照顾,也的确值得自家感谢了,因此刘大爷也不多说什么,点了头,便同小贩刊起嫁来。 刘青这一路走来,买了许多东西,早已积累了经验,与刘大爷一唱一和,见小贩装作犹豫的时候,便扯着刘大爷的袖子道:“爷,这么贵还是算了,还不如我自己绣点东西送给大花姐呢!” 因为刘青年岁尚小,虽然这几个月长得飞快,但原身落下了那么多年的营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补回来的,比起同龄人还是偏瘦弱的,看起来仍像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小贩哪里想到小姑娘会有那么多心思,真怕她把老头子拉走不买了,忙同意降了价,如此情形重复了两三回,降到小贩姜无可降,祖孙两个才收手,刘大爷爽快的付了钱,刘青笑眯眯把耳环收好,琢磨道:“改明儿我做个漂亮的小荷包,给大花姐专门装这些首饰用。” 刘大爷点头笑了笑,才道:“青青,差不多该出城了。” 没想到时间过得飞快,刘青还没完全尽兴,依依不舍的看了眼仍然热闹繁华的街道。 刘大爷见状哄道:“这街是逛不完的,以后还有的是进城的机会呢。” 刘青点头,对刘大爷这句话深信不疑,脑海中倒是灵光一闪,状似苦恼的问道:“可下回来,咱们碰不到城里赶集,还不是跟今儿去镇上一样,根本没人摆摊?” 刘大爷摇头失笑道:“谁跟你说城里是赶集的?” 刘青一脸震惊的表情:“不赶集,那大家什么时候出来摆摊?” “每日都摆啊,在城里可方便了,想要买些什么,随时出来便有。” 第34节 “真好啊。”刘青感叹道,“要是咱们家的茶叶蛋到城里来,那不是也天天都能出摊了?” 听到这话,刘大爷眼神不由闪了闪,上一个集会,他们卖茶叶蛋的钱刨除买鸡蛋的钱,净赚都有整整一吊钱,前两个次集会净赚也都有七八百,加起来一个月最少二两银子的收入。 这是还是他们在镇上一个月出三次摊的前提下,若是到了城里,城里的人比镇上多得多,再加上日日出摊,即便是要交那出摊费,利润也定然是可观的。 只是他们刘家到底是良民,在镇上摆摊,也就农闲赚个零花,别人都这么干,要是进了城里日日出摊,万一被当成商户了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科目二考过了,八点钟到驾校,等到三点多才考完。考试的时候头发淋了雨,衣服湿了一半,地铁里空调开得又大,一回家发烧更严重了,昏昏沉沉,医生昨天叫我今天还去打针,但是想到打了点滴回来,就一定没时间码字了,就赶紧睡了一个小时,起来啪啪啪。 这一章刚写完,感觉头又晕了,身上冒汗,明天的点滴是逃不过了,想死= = ☆、第46章 见刘大爷闪烁的神情,刘青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刘青之前虽然没表现出来,其实心里是很有些自命不凡的,毕竟看过那么多穿越小说和作品,人家穿越到古代都凭着超前的见识和教育,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都是从现代社会而来的,她不去跟那些大神比,但至少应付刘家这群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刘青开头想得很美好,直到想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才发现寸步难行——可实际上她选择的是一条最保险也最没有风险的路。 因为李氏和刘延宁的情况,刘青一开始就没想着要带李氏他们脱离刘家,如果刘延宁一直考不上功名,后边可能他们会有离开的机会,但现在绝对不可能。 刘延宁留在刘家,李氏就不可能走,而刘青自然也只能跟着他们。 其实待在刘家也是一条最稳妥的路,虽然束缚很大,刘青一举一动都被禁锢着,很难真正发挥自己的特产让他们尽快过上好日子。 然而从另一方面说,刘家也是刘青的一块避风港。 时人都信奉反常及妖这句话,刘青要是真的脱离了刘家,稍微有点改变,只怕就被人看在眼里,议论纷纷,毕竟没有家族和长辈的庇护,孤儿寡母的最容易叫人闲话了。 从来人言可畏,最后还不知道要把刘青传成个什么样。 倘若刘青一直与刘家人住一起的话,旁人便不会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她想出来的,更多的是把刘家日子过得蒸蒸日上的功劳,都归结到大家长刘大爷他们头上。而对于朝夕相处的刘家人来讲,她潜移默化的改变,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而且为了刘青的名声,他们更不会同外人解释真正改变刘家生活的人是刘青。 刘青仍然可以过她低调的小日子。 事实上刘青也确实是一直低调着过来的,忍了几个月不闻肉糜味的苦行僧生涯,让刘家人都逐渐接受了变得聪明而懂事的她之后,才开始准备干正事。 可以说,为了帮助刘家发家致富,从而让自己和李氏过上好日子,刘青可谓是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这么名正言顺的办法以及说辞,虽然其实漏洞也有,经不起细细推敲,可至少这事被她圆过去了,而刘家人也的确热火朝天的卖起了茶叶蛋。 刘青也不免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刘青才发现,她怂恿刘家人都去卖茶叶蛋的事能够真正成功,固然是因为她努力的结果,但也是基于天时地利人和的前提下才达成的。 换而言之,运气很重要。 刘青的运气好在她穿越到刘家,有个像刘延宁那般出色的亲哥哥,歹竹里头都出了第一根好笋,出第二根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所刘青在短短数月内的转变,刘家人接受得十分自然——到底是刘延宁的亲妹妹,以前那般懵懂都是因为没开窍,一开窍自然就与众不同起来了。女孩子开窍的晚是常有的事。 这是很关键的一个心态,正是基于刘家人对刘延宁的这种盲目的信任,连带着对刘青也信任起来,刘青做的事纵然有些出格,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行为,刘家人却从不怀疑。 当然这只是前提,而契机是刘延宁要考科举,需要准备的钱财,是这个以种地为生的家庭砸锅卖铁也凑不够的,所以刘家人很缺钱,比安居乐业的整个落水村的村民们加起来的压力还要大,所以卖茶叶蛋的法子一出现,对刘家而言几乎算半根救命稻草了,即便是冒着巨大的风险,他们也会尝试一番。 以上两个都是必要条件,缺一不可,否则就算是刘青的计划再天衣无缝,准备的解释也完美无缺,也是不可能达到目标的。 刘青也是在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误区——她在这里是真实的生活,而不是游戏里的npc,有固定的行为模式。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打算,他们做出的决定,并不会轻易的为谁的意志而转移,所以刘青能做的,只能是引导,提醒,而并非帮他们做决定。 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刘青索性也不着急了,既然一切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那她提醒了以后,刘大爷并未做出她想看到的那个决定,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事。 或许是这条路根本行不通,也可能是还没有到合适的契机。 反正刘青并没有叽叽喳喳的,极力劝说刘大爷听从她的意见,她的表现就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样,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没意识到什么问题,也没注意到自家爷爷因为她一句话陷入沉思,很快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抱着怀里的小玩意儿,叨叨絮絮说了一大堆。 走了好一会儿,刘青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自言自语,从回头往城门口方向走去的时候起,刘大爷就没有再同她说过话了,刘青不由停下脚步,扯了扯刘大爷的衣摆,不满的道:“爷,你都不听我说话!” 刘大爷恍然大悟,抬起头时城门已近在眼前了,忙收起了满脑子的心思,摸了摸刘青的头,笑道:“爷不小心走神了,青青刚刚说了什么?” “原来我说这么多,爷一句也没听进去了,那我不要再说了。”刘青嘟了嘟嘴,把闹脾气的小姑娘演绎得活灵活现。 刘大爷本来就从没对刘青起过疑心,这会儿哪里能想到孙女是故意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自然如同一个普通的长辈一样,笑呵呵的哄着刘青,“是爷不对,我们青青一向大方,这一回也不会跟爷计较的是不是?” 刘青歪着头想了想,大手一挥,口气颇为大方的道:“看在爷给我买了漂亮的头花的份上,这回就不同爷计较了。” 小姑娘人小鬼大的样子,只会惹得见了的人更家想笑,刘大爷微微抿了抿唇,没让自己笑出声来,旁边却有个妇人忍不住噗嗤一笑,冲祖孙俩道:“大爷好福气咧,有个这么玉雪可爱的孙女!” 刘青同刘大爷一起回头,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的妇人,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们。说是妇人,其实年纪也不小了,刘青看着对方跟蒋氏应该是同一个辈分的,只是于穿衣打扮上多了一分讲究,又笑盈盈的,看起来便比蒋氏年轻了许多。 刘青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妇人。上辈子听闻过太多拐卖妇女的案例,出于谨慎,刘青并没有随便接受对方没来由的搭话,但是对方笑脸相迎,她也不好置之不理,显得太没礼貌。 想了想,刘青不着痕迹的往刘大爷旁边挪了挪,小手扯着刘大爷衣摆,冲妇人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殊不知刘青这份反应,在妇人看来更觉得眼前一亮,矜持中又不失大方,这姑娘与一般的农家姑娘很不一样啊! 妇人对自己的眼光十分自信,这么一琢磨,看着刘青和刘大爷的目光便越发热切了,好在她自来有分寸,并没有孟浪的拉着刘青,而是不着痕迹的同刘大爷套近乎。 “小姑娘瞧着面善,可是从金桥镇来的?” 妇人这么搭话也是有讲究的,她自己便是金桥镇人士,方才一听这对祖孙说话的口音,便猜测他们应该也是从金桥镇周边村里出来的,就算地界不属于金桥镇,那至少也是隔壁邻居,听说过金桥镇。因此她自报家门,这对祖孙肯定会对同乡生出些亲近之意,不再如此防备于她。 刘大爷果然如妇人所料,听到对方自报家门,便十分轻松的道:“那巧了,我们也是金桥镇的,不过住在镇下面的落水村,来回镇上要一个时辰。” “落水村啊,我知道,前不久我们镇上还有个姑娘嫁到你们那儿去了,当日我若不是有事走不开,也跟着你们村里去喝喜酒了呢。” “那姑娘嫁得就是我们村长的儿子呢!原来大妹子也认得村长的亲家。” 这会儿正是出城的高峰期,前边排了老长的队,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他们,刘大爷就这么同老乡热火朝天的聊起来了。 刘青没搭话,默默地听着,直到刘大爷报了自家名讳不止,还要险些把刘家大大小小都给透出来时,刘青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刘大爷的衣摆,努嘴道:“爷,快轮到咱们了。” 刘大爷也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排在他们前头的就剩三两个人了,话题自然而然的就此打住,刘大爷又回头冲妇人笑道:“我们每次集会都去镇上卖茶叶蛋,大妹子下回过去尝尝,给你算最便宜的价格。” 妇人笑盈盈的看了刘青一眼,心里对自己的眼光越发满意了,至于还没有套出这姑娘的身份,但是已经知道她是刘家的姑娘,到时候一打听,对比一下他们家姑娘的年岁,多半就能确定了。 因此,妇人也不失望,对刘大爷笑道:“早就听说那茶叶蛋不一样呢,有机会倒真要尝尝!” 妇人的事于刘青和刘大爷而言,不过是一件插曲,刘大爷不过是客套一声,并不关心对方到底会不会去照顾他们家的生意,而刘青自然也不会在意,一回到家便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他们两人是天黑后才到家的,刘家人都没睡,摸着黑在院子里一边说话,一边等他们,远远的听见牛车的动静,几乎全家出动,一起涌到院外,热情的迎接着祖孙两人。 刘青颠簸了一整天,这会儿累得根本不想说话,更没精力应付热情的大众,只道:“我和爷给大家买了好些东西,等明儿天亮了,再拿出来给你们瞧。” 刘青声音疲惫,众人自然也是听出来的,蒋氏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现在知道累了,进城不是那么好玩的事了罢?灶上给你们把饭热着,快去填一填肚子,再好好睡一觉。” 李氏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挤到人群里头,一把扶住了刘青的背,带着些心疼的低声道:“都累成什么样了……” 刘青把头靠在李氏身上,很有些娇气的道:“娘,吃了一路的灰尘,我想洗澡。” “好好,你先去吃饭,娘给你烧热水,再把你把换洗的衣裳准备好,吃完饭你就可以去洗澡了。” 于是刘青吃了碗热饭,又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倒在床上一睡不醒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刘青很意外的看到她娘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屋里,就坐在床边,轻点着她昨儿从城里带回来的小玩意儿。 刘大爷是个很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家长,平时有些霸道,一言堂,但是也有一点好,他不喜欢斤斤计较,并没有很在乎某些细枝末节,就像刘青这次跟着他进城,他心情好,刘青那些买买买的要求,他能满足的便都满足了,而倘若带刘青进城的是蒋氏,只怕就没有这么爽快了。 而刘青买完东西,刘大爷也没有要求给他管着——其实这些小玩意儿不值钱,但是加起来却也不算少数了,可刘大爷想着是刘青自己要买的,她自己还兴致勃勃,便干脆给了她绝对的自由分配,全让她来当这个派发礼品的好人。 昨儿晚上刘青回到家,都觉得自己快要累虚脱了,能想起提一句礼物的事已经不容易,可刘大爷还精神着,他常年干活,身子骨不比刘二叔这几个壮年儿子差多少,区区进城一趟的颠簸,还累不着他。 所以刘大爷是有精力给大家派发礼物的,但他仍然一句也没提,由着刘青歇一天再忙活。 不过刘青刚睡醒过来,一时间也没精力去想这么多,只看到她娘在帮她整理东西,一时有些惊讶的道:“什么时辰了,娘也刚刚起来吗?” 李氏抬头看了刘青一眼,哭笑不得的道:“娘才不像你个小懒猪,这会儿都太阳照屁股了,还不起来?” 刘青这才知道,她娘原来是已经忙完了晨间的家务才回屋的。 又探头往窗户的位置看了看,发现确实有些许阳光透过细缝钻进屋子,刘青不由伸了个懒腰,久违的懒觉时光,让她既舒服又有些怀念,这般慵懒的日子,好像是上辈子才能拥有的呢。 见刘青似乎有要赖床的打算,李氏不由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当然是隔着被子,李氏温声道:“一个姑娘家,睡到日晒三杆的,传出去像什么话?还不快起来!再晚一点,早饭都没得吃了。” 刘青蒙着头往床里头打了个滚,在李氏忍无可忍,动手要掀被子的前一秒,自觉的掀开被子爬出来了。 李氏这才满意了,把替刘青整理好的东西又收拢了起来,一面将衣裳递给刘青去换。 刘青变换衣裳边问:“娘,我师傅他们昨儿回来了吗?” “你大金叔昨儿晚上回来了,你师傅和大花还在那儿,若今天回不来,那估摸着就要等到明日了。”李氏摸着刘青的头,给她打了支预防针。 大花同外家那边感情自来亲厚,许是这么多年以来,她娘就生了她一个女儿,外加那边怕她受磋磨,几乎是把这个外孙女当外孙对待的,逢年过节,要接外孙女过去住至少十日半个月的。 而这回虽然是大花的外祖过寿,还不是过年过节,她本不该在外家长住,可是仔细算一算,大花年底就要成亲了,这说不定就是她出嫁前最后一次回外家,依着那边对她的疼爱,说不得再留她小住几日。 可大花已是待嫁之身,要是一个人在外家住,传出去就怕不好听,多半是她娘也跟着住,说出去便是大花陪她娘,与她自身并无妨碍。 也就是说,刘青这几日都等不到她师傅回来,没办法跟着学手艺,只能自己练习了。 李氏心里还怕她女儿的女红被耽误,刘青自己却没什么好担心的,她都这把年纪了,没道理这点自律性都没有。 刘青反而拍手笑道:“那敢情好,我在城里瞧中一对耳坠,感觉很适合大花姐,想送给她当成亲的礼物,就求爷给买了下来。只是我嫌单独的耳坠太过单调,还想给配个漂亮的小荷包装着,如今正好趁大花姐她们还没回来,把小荷包也做好了给一并送给她!” 听刘青这么一说,李氏便立即道:“就是那对石子打磨的耳坠?我说你爷怎么给你买了这么对耳坠,没得浪费钱。原来是送给大花的,她自来对你疼爱照顾,这对耳坠倒也是她该得的。” “娘放心罢,我这回可听话了,没有让爷给我乱花钱,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可是你们都有份的,我自己就留了两朵头花而已。”刘青仰着头冲李氏笑道,想了想,又可以卖乖的补充道,“头花也是奶发了话要我买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李氏嗔了刘青一眼,心里头自是放心又欣慰,这个女儿自从懂事以来,还真没什么事要让她操心的。 “对了,娘。”刘青好像临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我昨儿睡了以后,爷同你们说了什么吗?” “没有,你睡了以后,你奶也让我们都回屋歇着了。”李氏回道,又敏感的察觉到她女儿这话问得随意,却又不像是真的临时起意,便皱眉道,“你问这个作甚?” “也没什么。”刘青见被她娘察觉到了,也不慌张,反而凑到李氏跟前,很有些神秘的道,“我们昨儿从大哥的书院出来时,大哥悄悄给了爷一个荷包,我看爷的神色,好像荷包的分量很重呢,后来我同他说许多话,他都没听进去,说不得就在琢磨大哥的荷包了。” 李氏的眼神闪了闪,心里对刘青的话已经信了几分,却随即掩饰过去,拍了拍她道:“你大哥还是在念书,荷包里能有什么,你别瞎想,赶紧起来,叫你奶知道你醒了却还在赖床,又得骂你了。” 刘青心说她娘这转移话题的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生硬,蒋氏已经好几个月没再骂过她了好吗! 但她还好很给面子的点了头,加快了穿衣裳的速度。 李氏的神情却带了些慎重,等刘青穿好衣裳,梳完头,正要拉开门出去的时候,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青青,你刚刚同娘说的话,可别再同别人说,没得叫人误会。” 刘青一副没有多想的样子,爽快点头道:“我知道的,娘,我出去洗漱了。” 说完便打开门出去了。 李氏这才放心了些,收了收眼底的神色,也若无其事的跟在刘青后边出了门。 其实刘青在转身的那会儿,眼底是闪过一丝疑惑的,刘大爷回来后居然没有丝毫动作,难道进城卖茶叶蛋的事,都不用跟其他人商量一下,就被他一个给否决了? 第35节 *********************************************** 刘青不知道的是,她随口提了一句,刘大爷却是对她的话心动了。 毕竟城里的消费水平摆在那里,他们在自家镇子上卖茶叶蛋,一个月就去那么三回,还能赚这么多钱,进了城里,那更是稳赚不赔的。 只是刘大爷唯一迟疑的是,到底该不该为了去赚这份钱去冒险? 他们平时在镇上卖卖自家煮的茶叶蛋,也算是自产自销,赚点零花钱,大伙儿都这么干,就算真有那些人眼红,顶多在心里说一说,他们没出错,也没什么好让人攻讦的。 可进了城就不一样了,明年大孙子就要下场考试,到时候知县老爷派人下来审查他们刘家的底细,有那心思险恶之人在官差老爷跟前说了什么,把大孙子考试的资格给撸下来怎么办? 因为事关刘延宁的前程,就算刘大爷真的很心动,却也还是不敢冒险。 当然刘大爷实在是纠结,不甘心又不敢下决心,在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之后,还是召集了几个儿子开了个讨论会。 这事比较敏感,对刘家人来说,只要能好好抓住机会,好日子便来了,倘若商议到最后的结果,是为了刘延宁把这个机会放过了,刘大爷相信他的儿子都能理解,但就怕儿媳妇为此生出些怨念了。 于是为了杜绝这个家出现不和谐因素,刘家的这次谈话,女人们都没有资格旁听,事后也不知道男人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因为他们得了刘大爷的叮嘱,一句话都没透给自家婆娘。 至于刘青这些小辈,根本就不知道家里还进行了这样一项秘密而重大的谈话。但刘青很快还是知道了谈话的结果,因为刚赶完集回来,又赚的满盆钵刘大爷宣布,四日后隔壁镇子集会,他决定煮两百个茶叶蛋带过去试试水。 刘青这才知道,原来刘大爷他们放弃了城里的生意,却注意到这周围的市场。 当然是好事了,能多开辟一片市场,自家能赚的钱那也就多了一份,如果在这周围的镇子都打开市场,就算不进城卖茶叶蛋,也没太大损失。 隔壁镇子离落水村有点远了,赶着牛车去都至少要一个多时辰,单靠两双腿走过去那是真要累趴下的,可是大牙叔家的牛车只送人去金桥镇,暂时还没有开辟去隔壁镇子的业务。 因此在隔壁镇子赶集的前一日,刘大爷便早早的去了大牙叔家商议个章程,到底是雇大牙叔当日接送他们,还是他们自己租大牙叔家的牛车,总要提前打好招呼。 刘青发现刘大爷从大牙叔那里回来后,神色便有些凝重,还以为他借车时遇到了难处,不由担心的问了一句:“爷,怎么了?是不是大牙叔家的车明儿不方便借?” “没什么。”刘大爷吐了口气,抬头瞧见是刘青,本不打算透露内心烦恼的他,抿了抿唇,还是叹了口气道,“你大牙叔借车是很爽快,毕竟最近田里没什么活要牛去干,但我想着也不能每次都借他家的车,咱们村里牛就这么几头,等到了耕地的时节,那都是家家户户轮着借它。牲口也不是铁打的,耕了地哪还有精力拉咱们赶路?” “原来爷担心的是以后啊。”刘青听完松开了眉头,笑了,“那还远着呢,耕地要到明年开春以后,咱们家要是能在其他镇子也赚到这么多钱,那自个儿买头牛也不是难事了。” 刘大爷眼前一亮,一拍大腿笑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咱们家以前都借大牙家的牛耕地,自个儿其他时间也使不上牛,这便没有浪费那个钱去买头牛回来,但往后真要去周围的这些镇子转悠,还不如自个儿买头壮牛回来,再打个板车,也省得每回都欠你大牙叔家的人情。” 刘青笑眯眯的道:“往后咱们家买了牛车,随时都能进城去接大哥回家了。” “你大哥明年都要下场考科举了,哪里有那心思天天回家?是你自个儿想找借口进城罢!”刘大爷笑睨了刘青一眼,但心里头对这个脑瓜子转得飞快的孙女儿,是越发满意了,忍不住问她,“青青,明儿去隔壁的六阳镇,你要不要和爷一块去?” 不等刘青回答,一脚踏出灶房的蒋氏刚巧听见刘大爷的话,不由瞥了他一眼:“你就消停点罢,咱们青青是大姑娘了,哪能跟着你们男人到处野,往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刘青自从进了一回城,被牛车折磨的死去活来,如今对出行还真没有多大兴趣,听到蒋氏这么说,她也笑眯眯的点头道:“奶说得是,我忙着呢,要去师傅家学刺绣,还要跟我娘识字。” 自从刘青同刘大爷从城里回来,也带回来了刘延宁的建议,李氏如今便多了一项任务,教家里这些熊孩子们认字,那么去镇上卖茶叶蛋的事,便用不着她操心了。 当然李氏卸下了这份重任,这好处也没落到其他妯娌身上。 安氏倒是跃跃欲试,也想在公婆面前表现一番,只是蒋氏自个儿早去想跟着去见识卖茶叶蛋的情形了。以前是李氏做得好好的,全家人包括老头子他们都很满意,甚至她自己也挑不出李氏什么毛病来,再说这卖茶叶蛋的法子,还是李氏的女儿想出来的,蒋氏于情于理,也不能随意把李氏给换下来,让自己顶上去。 但眼下李氏因为自个儿有事,不得已换人,蒋氏也没有把自己等了许久的机会让出去的道理。 蒋氏不服输,自告奋勇去挑大梁,安氏林氏她们纵然心里有些失望,也不好忤逆婆婆的意愿。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三叔和四叔负责赶车,拉着刘大爷和蒋氏老两口,还有刘延林和刘延根去了隔壁镇子。 这回小五小六没能跟着去镇上,因为他们都被召集起来,跟着李氏识字去了,本来刘延林和刘延根也要学认字的,只是这哥俩不是读书的料,自己对这个也毫无兴趣,刚开始那几日都想尽了办法逃课。 刘大爷他们见两孩子年纪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他们自己不愿学,便也没有强求,随他们自己去了。 但李氏也不是全天候教学,他们家没有书,也没笔墨纸砚,就堆积了几十分刘延宁寄回来的书信,李氏只能把这些书信整理出来当教材,每日中午和傍晚,不忙的时候,就教几个孩子认几个字。 其他时间,她该干得活还得去干。 这天中午,去了隔壁镇子的刘大爷他们还没回来,其他人自然不能没等大家长回来便开饭,午饭早早做好在灶上热着,刘青和几个熊孩子就只能温着饭香味,越发饥肠辘辘的跟着李氏识字,内心其实已经恨不得非到院外去望眼欲穿了。 约莫过了午时,才总算听见车轱辘碾过地上的动静,隐隐约约夹杂着熟悉的声音,搬了个凳子坐在院门口的刘二叔忍不住探头去看了眼,大声道:“爹娘他们回来了!” 几乎跟排练过似的,几个熊孩子听到这声宣布,立时从凳子上一跃而起,伴随着欢呼声,人已经一溜烟跑到院外去了,只剩小七和五丫动作慢,还在路上晃晃悠悠的喊着:“等等我们……” 李氏见状,捏着手里的信哭笑不得:“真是一群猴儿,瞬间就跑没影了。” 刘青道:“饿着肚子的时候,谁还有心思学东西?能老实坐在这里就不错了。” 李氏回头,忍不住戳了戳刘青的额头:“我就知道,你满腹心思都跑到灶上去了,好像饿了你多少年似的!大姑娘家家,也不知道矜持一点。” 刘青笑眯眯的由着李氏戳她,心说她穿越过来后,为刘家努力做这么多,最大的动力不就是吃香喝辣吗? 现在还仅仅停留在温饱的阶层呢。 不过今天的午餐有她喜欢吃的梅菜扣肉,肉蒸得烂烂的,梅菜的香味融进肉香里,三婶她们煮饭的时候,这香味便一直飘出来。勉强算她的努力没有白费了。 李氏教训完刘青,见她老神在在的坐在自己跟前,半点起身的打算都没有,忍不住又道:“你爷和奶好容易从隔壁镇子回来,你还不去瞧瞧什么情况?” “是。”刘青从善如流的起身。刚走出院门口,刘大爷和蒋氏等人已经春风满面的下了牛车。 蒋氏领着个鼓鼓的行囊,咧着嘴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刘大爷把拉牛的缰绳递给了刘二叔,“这牛你给还回大牙家去,路上没准备草料,恐怕饿坏了,叫他赶紧给喂喂。” 说罢,刘大爷又从之前装茶叶蛋的桶里拎出一条肉,一并递给了刘二叔,交代道:“大牙为人厚道,咱们借了一天的牛车他也不肯收钱,这条肉也算是咱们家的心意,无论如何也要他给收下,不然下回都不好意思再借他们家的牛车了。” 先前刘大爷从桶里拿肉的时候,刘二叔便顺势扫了一眼,里头空空如也,鸡蛋卖得一个不剩,而现在又听到刘大爷这番话,刘二叔也忍不住笑了,喜气洋洋的开口道:“看来这趟很顺利啊。” “那是。”刘大爷点头,笑眯眯道,“下回咱们可以准备一样多的鸡蛋去了。” 刘二叔便高高兴兴的去还牛车了,大牙叔的家在落水村最中心的位置,落水村算是人口大村,从刘家在的村口到村里头,也经过了几十上百户人家。 人家都见到了刘二叔春风满面的去还车,手里还提着一条肥肉,单瞧这丰厚的报酬,便知道刘家今儿在隔壁的六阳镇也得了个开门红。 村子家家户户挨着,一有风吹草动,便你传我我传你了,根本没什么秘密可言,等刘二叔到了大牙叔家,对方已经到院门口等了。 大牙叔与刘家一惯交好,照例热情的迎接了刘二叔,对于刘二叔提着的目测至少超过一斤的肥肉,大牙叔是当着许多围观群众的面拒收了的。 刘二叔谨遵父亲的交代,一个劲的要给:“大牙哥你只管拿着,这是规矩,你要是不收下东西,我们以后哪敢再向你借车?” “刘老二说得可没错,大牙你就拿着呗。”旁边也有人帮腔了,“刘老二家今儿在六阳镇挣了钱,以后还要去的哩,你今天什么都不收,叫人家下回还怎么借车?” 虽然农村里说借车借牛,可是把牛借过去也是要人家累死累活干活的,白借怎么行?一个村子的人不好说给钱,往往便给些吃食鸡蛋和米面等,当作报酬了。 刘大爷昨儿本来同大牙叔商量是租车的,但是大牙叔厚道,说不知道刘家去六阳镇以后还如何,就不给租,全当将车子借他们一日,反正最近没重活,他们家的牛歇着也是歇着,也不说手酬劳什么的。 农闲的时候,友情出借车子一回两回,都没什么关系,但现在刘家挣钱了,这条路子也打开,以后都要借车,却得要定个章程。 这事其实两家心里都有底,刘大爷给的猪肉便是租金,刘二叔还特意当着大伙儿的面给,就是让众人都给做个见证,以后真有什么事,还能掰扯得清。 大牙叔也不是真不愿意收,只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平日沾亲带故的,刘家今儿不过是借了他的牛车半日,还只是拉人不是干重活,他就要收人家一条肉,纵然刘家有钱给,他这么手下未免也太过了。 大牙叔遂只能推辞一二,推辞到最后大伙儿都帮腔要他收下,他这才收下了肉,热情的拉着刘二叔要往自己院子里扯:“走,今儿就到我家吃饭,叫你嫂子开一壶酒!” “今儿实在不行,出来时没打一声招呼,我爹娘还等我回去吃饭呢。”刘二叔好说歹说,才摆脱了热情过分的大牙叔。 刘二叔回到家时,大家伙已经等不到回来,先开动了,一个个抱着碗吃得满嘴流油,坐在主位的刘大爷率先见到儿子进屋,还说了一句:“等你好一会儿,还以为你今儿要在大牙家吃饭了。” “大牙是热情,但我不是还没听爹娘说在镇上的情形吗,心里也放心不下,还是回来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就是几个鸡蛋吗。”刘大爷这话语气淡淡的,完全没想到几个月前,第一次下决心去镇上卖鸡蛋的时候,他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 ☆、第47章 刘青静静地看着刘大爷装完逼,才捧着碗对刘二叔笑道:“我还以为二叔能在大牙叔家吃香喝辣呢,爷给大牙叔的那条肉可有一斤好几两啊!现在二叔回得这么晚,家里的肉也吃不到了。” 刘二叔笑呵呵瞥了刘青一眼,道:“二叔还不知道么,那些肉全被你这个丫头吃掉了罢?” 刘大爷和蒋氏也凑趣道:“那可不,论起吃的,谁比得比我们家青青能吃?” “爷奶这话可说错了,二哥比我厉害多了呢。”刘青笑盈盈的看向埋头吃饭的刘延林,“方才二叔回来时,咱们都在说话,最后一块肉就是被二哥眼明手快给夹走的。” 埋头苦吃的刘延林忽然被点名,顿时一脸懵逼的抬头看着刘青,估计还找不着状态。 正好刘二叔端了碗经过他旁边,不由分说的在刘延林头上拍了一下,笑骂道:“还真是亲儿子啊,一块肉都不给你老子留!” 笑闹过后,众人又端着碗继续吃饭,刘青今儿因为午饭吃得晚,吃完便没有休息,直接去了隔壁学习,并不知道在她走后,刘家人又召集起来开了个会。 今儿轮到安氏做家务,等安氏把东西都收拾好时,刘大爷把还腻在堂屋的孩子们都赶回他们屋子,留下几个儿子媳妇谈了点正事。 “今儿我们去六阳镇卖鸡蛋,是很顺利的的,原来他们镇上也听说过咱们家卖茶叶蛋的事,都想尝尝鲜,我们带的两百个茶叶蛋,没一会儿便卖光了,好多人拉着我说问下次集会去不去,要多带一点茶叶蛋去买。”刘大爷说着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语气也是难得的轻快,“所以我估摸着,往后每次六阳镇的集会咱们别错过了,生意未必比咱们镇上的差。” 刘大爷的话刚刚落音,蒋氏又迫不及待的补充道,“不仅是六阳镇,还有前头的流砂镇和江边镇,听说他们那儿也比较富裕,几个茶叶蛋还是吃得起的,再往里头就不必去了,太偏僻,赶车不方便不说,他们估计也没那个闲钱买茶叶蛋吃。” 刘青听过一句俗语,要致富先修路,改革开放的时候这标语打得满世界都是,可见地理位置和交通的重要性,到了这个时代,仍然脱离不了这个规律。 以他们江州县为例,江州正处于江南一带。时人皆知,江南多是鱼米之乡,百姓生活富足,是难得的安居乐业之地。 也的确是如此,江州县虽然只是江南一带最不起眼的小县城,这里的百姓生活还算安详平和,老天愿意赏饭吃,交完沉重的赋税,顶多就是手头拮据,但至少够全家人填饱肚子,因此很少听到有人饿死的例子。 但这只是大范围的景象,任何地方,有富足的人家,自然也有穷苦的百姓,这个年代农民的贫富差距不显,真正有差距的是地域,要么大家都有饭吃,要么一个城的百姓皆穷苦。 城镇底下的乡村,差距自然也就大了。 金桥镇离江州县不远不近,位于中间的位置,百姓生活还算说得过去。而蒋氏刚刚点名的那几个镇子,却是一个比一个靠近江州城,那附近的百姓,生活比他们这儿还要好上许多,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大爷他们才第一站选择了金桥镇。 他们今儿去六阳镇卖茶叶蛋,明明是第一次去,那镇上的却比他们金桥镇的人买东西还爽快,虽然刘大爷说他们早有耳闻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也是他们不缺钱。 如今金桥镇顺利打开了市场,刘大爷更加信心满满,宣布道:“后日就是流砂镇的集会,这次咱们带四百个鸡蛋去试试。” 因为前面听到刘大爷说在六阳镇卖得很顺利,有这事做铺垫,刘大爷宣布去流砂镇的事,大家也就不惊讶了,安氏笑道:“那敢情好,这样卖下去,咱们村里的人都不用去镇上卖鸡蛋,全部卖给咱们就好了。” 早在金桥镇的茶叶蛋生意稳定后,刘家就固定在村子里收鸡蛋了,不用跑去镇上卖鸡蛋,落水村的人也乐得省事。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他们在镇上卖鸡蛋,因为没有固定的市场,价格往往不稳定,好的时候两个鸡蛋能卖到一文钱,不好的时候,三个鸡蛋一文钱也要卖,毕竟家里攒这么多鸡蛋舍不得吃,就是为了换几个钱贴补家用。 还有人没耐心去找买家,直接拿鸡蛋去店里换油盐,那些铺子的掌柜和活计全是人精,普通人到他们手里可讨不着好,根本不用想等价交换了,往往贱卖得更厉害。 至少刘家人厚道,说好的一文钱两个鸡蛋,便不会随便改动价格,周围的邻居家里有多少鸡蛋,随时都能送过来。而且不管这鸡蛋现在用不用来煮茶叶蛋去卖,只要他们将鸡蛋送过来,刘家人也不拖欠,及时就付了帐,又省事又省心,大家合作得便十分愉快。 这不,前几日还有那眼光长远的妇人同蒋氏打听,问他们家明年这生意还做不做,要是继续做,她们就打算开春再买个几十只母鸡来下鸡蛋,专门供给他们家,也好给家里多赚点花用。 蒋氏那个时候并没有给她们一个准话,她还觉得自家天天花这个钱鸡蛋,花的太冤枉了,完全可以自己费点劲,多养几十上百只母鸡,也能省下很大一笔成本了。 但今日跟着众人去了趟六阳镇后,蒋氏的眼界也宽了,六阳镇的人买茶叶蛋那爽快的劲,后来见他们鸡蛋不多了,开价三文一个都没人讨价还价,抢着就要买。 单是这样算下来,她卖一个茶叶蛋,抵得上她们养多少只母鸡了? 于是蒋氏也不再去计较那些小成本了,她还等着赚大钱,听到安氏这么一提,便一拍大腿笑道:“老四家的说得是,我还怕她们鸡蛋不够供应呢,这几日我得去跑一趟,叫那些愿意多养些母鸡下蛋的人家,明年就准备起来。” “这个还不急,等他们瞧见咱们家的鸡蛋卖得多,自然就会有打算了。”刘大爷摆摆手,压下了蒋氏越来越激动的声音,笑道,“我还有一事想跟你们商量,前儿我想着,咱们要是在周围的镇子都卖得出鸡蛋,那就隔三差五需要牛车了,天天问大牙家借也不好,倒不如自家买一头牛用着,往后进城给延宁送吃的也方便。” 说到这里,刘大爷不由叹了口气,道:“若不是老大家的提醒,我还没想到,延宁那孩子在书院也太苦了点,有点钱都攒下来给咱们了,自己舍不得吃好的,这回去看他,比上次还瘦呢,衣裳空荡荡的挂在身上,见了真叫人心疼。” 一听到这话,蒋氏眼眶红了,立时道:“那就买头牛罢,延宁科举在即,咱们也好趁着这时日,替他把身子好好补回来,别到时候考试给累到了。” 第36节 倒是李氏,听到公婆话里话外都是为自己儿子才考虑买牛的意思,忍不住道:“买牛倒是无妨,只是怕家里手头紧,就算咱们有了牛车,一个月也去不了几次城里,延宁实在用不上……” “这个老大家的不必担心。”刘大爷听出了李氏的言外之意,笑道,“别说咱家攒的钱够买好几头牛了,就是延宁这次攒下来给我的钱,也够买头壮牛的。” “那就买罢。”刘二叔几兄弟笑呵呵的道,“要买就年前买,趁着农闲的时候,咱们把板车打好,过年走亲戚也方便。” 瞧着兄弟几个兴奋的样子,就知道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有车一族都是很体面的事。 “行,你们先把板车做起来,迟早用得上。”刘大爷点头,想了想又道,“现在势头很好,但咱家人手就有些少了,光顾着卖鸡蛋,等时日一长,地里的活肯定干不完。” “因此我有个想法,老二家的在她娘家待的时日也够长,消停了快一个月,想来也有所反省,现在正是需要人手之际,我想叫人送个信去,让她这几日便回来。就是不知道你们怎么想?” 刘大爷这句话一说出来,众人都没有了声音,且不提刘大爷是不是真心在征求他们的意见,但王氏与他们都是一辈的,要不要她回来这件事,他们实在没有发言权。 只李氏听到这话,不由微微低了头,心里明白公公其实是在问自己呢。 其实上回刘大爷怒气冲冲,态度强硬的要把王氏送回娘家反省,固然是因为王氏踩了他的底线,但也是因为王氏踩到的是李氏和刘青,而李氏和刘青又是刘延宁最关心也最亲近的人,等于李氏间接的踩到了刘延宁——真要被刘延宁知道他娘亲和唯一的亲妹妹,在家里是怎么受这个二婶磋磨排挤的,恐怕这事就没办法善了。 毕竟再年轻的男子,也有一身的血性,说不得刘延宁书生意气上来,就要拒绝刘家人的资助,再闹个分家,与王氏老死不相往来,这个家就真的四分五散了。 更重要的是,刘延宁寒窗苦读数十年,如今终于要参加科举,眼瞧着迎来收获的时候,刘家人又如何能看着他一时意气用事,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因此刘大爷对王氏的处罚,虽然称不上包庇,但也是为了安抚刘青和李氏的情绪,只要她们心里的怨气发泄出来,这事别告诉刘延宁,最后就只能不了了之了,王氏在刘延宁心里,还是以前那个二婶,刘家也是以往那个其乐融融的刘家。 既然对王氏的处置是为了李氏,现在让王氏回来,自然也要征求李氏的同意,不然李氏的怨气还没有消的话,之前做的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刘大爷做事如此有章法,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犯了糊涂。 果然下一秒,刘大爷见没人作声,便把目光转到了李氏身上,温声道:“老大家的有什么意见吗?” 李氏心里也门清,先前又做了心理准备,听到公公问自己,便抬起头笑道:“二弟妹回来也好,不说如今家里忙不过来,就是小七,也不能一直没有娘在旁边照顾罢。” 李氏这话说得漂亮,绝口不提王氏被赶回娘家的缘由,好像早就不在意这事了一样,刘大爷他们听了自然也舒坦。 就连对李氏很少点赞的蒋氏,听到这句漂亮话,都忍不住点头笑道:“老大家的就是这点好,大度,不喜欢斤斤计较,延宁和青青也都是随了你。” 李氏刚表完态,刘二叔也开口,他作为王氏的丈夫,除了当事人,他对妻子的行为是最忌讳的那一个,毕竟连个女人都管不住,由着她在家里搅风搅雨,传出去他自个儿脸上也不好看,因此刘二叔沉着声道,“爹娘和大嫂放心,王氏这次回来,不管她有没有改正,我也一定看好,断不会再让她像以往那般胡作非为。” “二叔这么说就见外了,二弟妹那会儿也是无心,咱们一家人,天天见面难免有摩擦的时候,也不必计较这些。”李氏都表态了,自然也不介意再说些漂亮话,她说完又问,“爹娘可决定了何时接二弟妹回来?二弟妹回娘家的时候便是一个人回的,村子里难免有人说闲话。要我说,这回还是叫二叔走一趟,把她接回来罢,这样二弟妹脸上也好看。” 李氏平日里不声不响,不管被王氏怎么挤兑都没有怨言,那是因为以前,她知道没能力,寄人篱下,儿女都要靠他们养着,她除了隐忍也其他办法。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儿子考取功名的日子近在眼前,现在还能给家里挣钱,上次公公从城里回来,就带了儿子攒的好几两银子,女儿在赚钱这事上就更叫人震惊了,好像老天特意赏饭吃一样,脑瓜子里全是好点子。可以说,他们大房现在在这个家里,贡献都有了,并非再像以前一样吃软饭,她又有这一双优秀的儿女,两个孩子虽然嘴上不说,却都希望把她腰杆挺起来过日子,她又如何忍心叫他们失望? 李氏能生出刘延宁这么个与刘家人完全不一样,高智商和情商的儿子,她自己本人也是不差的,至少给王氏上眼药的水平,就比几个妯娌加起来都厉害。 连刘大爷和蒋氏,都没有瞧出李氏的言外之意,他们还觉得这个儿媳真真是大度又厚道,这个时候还在为王氏考虑,可王氏又是怎么做的?上回村长家办喜酒,王氏那个妹妹,险些让他们老两口的名声都坏透了,真真是险恶用心! 本来刘大爷老两口还不想翻旧账的,听到李氏提及舆论这一块,免不了又生气起来,刘大爷一拍桌子,沉声道:“接什么接!这个王氏就是记吃不记打,好容易让她反省了一段日子,真要叫老二去接了,只怕这些时日都白费了,她的尾巴又要翘起来了!” 蒋氏也附和道:“老头子说得是,她叫她妹妹来咱们村闹的时候,可没估计咱们家的脸面,真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惩罚就要有个惩罚的样子,免得她以后记不住!” 见爹娘都这么说了,刘二叔也忙道:“到这副田地也是她自己作的,大嫂就别管她了。” 瞧他们一个个打定了注意的模样,李氏心里稍稍安心,抿唇道:“既然爹娘都决定了,儿媳妇也不好置喙。” ********************************************************************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刘大爷是行动派,当天下午就让人带了信去王家村,本想着是王氏拿乔也所谓,只要赶在后日之前回来便行了。 只是没成想王氏竟如此迫不及待,刚收到口信,就打了包袱回来了。 王家村与落水村就隔了几个村子,走路倒也便利,王氏匆匆忙忙,趁着天黑之前赶到了刘家。 当时刘家人正在准备吃晚饭,也没想到她回得这么急切,都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王氏杵在院子里。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还是刘大爷和蒋氏有默契的想起要给王氏好好立规矩的打算,便也没起身接人,蒋氏只是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的道:“回来了?放下东西过来吃饭罢。” 李氏林氏和安氏几人本想着要不要表现一下妯娌情谊,把王氏迎进来呢,此时瞧见公婆的冷淡,哪里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妯娌几个也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只李氏笑着招呼了一句:“二弟妹快些,饭菜都凉了。” 王氏虽然内心尴尬而难堪,但是收到婆家让她回来的信,已经是这些天最让她惊喜的事了,此事也顾不上面上难看,连忙点头笑道:“我回屋放下东西,你们不必等我,先吃罢。” 等王氏放完东西再回来,她几个孩子也回过神来了,小七冲到她怀里撒娇,刘延林也刘雅琴也不由往王氏身边凑着,王氏的尴尬总算在孩子们的热情迎接下,褪去了大半。 王氏还是被公婆的这个下马威,弄得心里惴惴的,生怕不小心又惹得公婆不喜,再把她赶回娘家去,一时收起了以往爽利的性子,重新装起了低调老实的小媳妇,除了偶尔给儿子夹菜擦嘴,甚至连头都不太抬的。 刘青看着王氏截然不同的两副面貌,心里委实惊叹,这个二婶真不是一般人啊,太能屈能伸了。 就是不知道她这副样子能坚持到何时? 刘青想知道的问题,刘家人也同样在思考着,奈何短时间内得不到答案。 至少王氏这次回来的行为举止,是真的滴水不漏,也不牙尖嘴利了,对所有侄子侄女们笑脸相迎,在妯娌跟前抢着干活,到蒋氏面前嘴巴就更像是抹了蜜一般,比以前说话还甜,没过几天就把蒋氏哄得再对她绷不住脸色了。 因此王氏从娘家回来,也没有对刘家造成太大的改变,一家人依然是其乐融融的状态。 而很快,刘青就没精力再关注王氏的举止了,因为她那个行动力迅速的亲哥,托人寻了几本开蒙的书,并一些纸笔让人带回来,于是原本只需要跟着李氏认几个字的刘青等人,被迫过上了每日悬腕练字的苦逼生涯。 刘延宁这回为了弟弟妹妹,真的是费了老大的劲,说不定还大出血了一回。毕竟这年头书本特别金贵,就是刘家如今赚的钱多,都舍不得给他们买一本书开蒙,宁愿让李氏拿着刘延宁的一塌信件凑合着教呢。 而刘延宁竟能给弟弟妹妹寻来两本开蒙教材,一本是《三字经》,另一本是《诗经》,都是大名鼎鼎的教材,虽然是旧书,可他一个穷书生,能淘来这书也实在不容易了。 更何况刘延宁还给他们准备了笔墨纸砚,笔是很旧的笔,光秃秃的没剩几根毛,应该是书院的学子们平时用到快要淘汰的笔,被刘延宁收集起来给弟弟妹妹练笔了。 砚也是很差的砚,纸是那种粗糙还泛着黄卷了边的纸,大概是刘延宁在相熟的书肆,便宜买下来的。 可刘延宁寻的这些东西,对刘家人而言却是巨大的惊喜。 刘大爷收到东西的当天下午,决定让几个儿子先把做板车的事放一边,爷几个加班加点的,给几个孩子打了配套的书桌和凳子,然后每天中午和晚上,干完活回家,就能看到孩子们端端正正的坐在院子里悬脉练笔。 这个时候,便是刘家人最有成就感的时候了。虽然他们瞧不出这些孩子们练习得如何。 ☆、第48章 既然刘延宁都花力气,给弟弟妹妹寻了那么多学习工具托人送回来,而刘大爷蒋氏等人也对此十分重视,特意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先把孩子们配套的书桌椅子都给打好,在这样的情形下,本来只是打算随便教一教的李氏,也不免认真了起来。 刘家一时间换了种氛围,每日清晨,都能听见院子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为了不打扰他们背书,蒋氏都特意叫负责剁猪草的儿媳妇到后院却剁。 李氏现在都不大干家务了,每日干完活回家,她的任务只有一个——教书。 于是本该李氏负责的家务,便被平均分给了王氏林氏等人。 当然王氏林氏和安氏也没有意见就是了,她们的孩子都跟着大嫂识字呢,看公婆重视的样子,自家孩子如果是这块料,也能像大侄子一般,被培养起来,以后的前途就不可估量了。 说白了,他们拼死拼活的种地赚钱,不就是想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吗,眼瞧着孩子就要有别的前程了,她们巴不得大嫂再认真教才好,哪还有什么不平衡的? 这段日子,整个刘家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和谐,大家干活更有干劲了。 只是刘青混在一群真正的小孩子中,一边要应付她娘严厉的教学,一边又怕表现得太过,不得已藏拙,委实有些辛苦。 刘青上辈子就接受过十多年的教育,基础早就打好了,什么《三字经》《诗经》,都是上辈子耳熟能详知识了,几乎李氏读一遍,她都能跟着背出来。 而这个时代的文字,与她上辈子的相差也不大,就是简体改成了繁体,连蒙带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来,认字就更不是什么难事。 真正对刘青来说,稍微有点难度就是练字了。 然而刘青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要学写字,且不提刘家人根本不会为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特意去买什么笔墨纸砚,花这么大的力气培养她,在刘家这样传统的农家,她身为女孩能有幸认得几个字,就已经算不错了。 包括她娘李氏在内,谁没指望教出一个能够舞文弄墨的女先生来。 但是谁能想到远在县城的亲哥如此给力又上心呢?笔墨纸砚全给他们备好了,啥都不用他们费心,就只要好好学习便是了。 于是刘青也只能在措手不及中,被赶鸭子上架了。 虽然她的本意只是想找个借口跟她娘学一阵子认字,以后她识字这事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但这个时候她想打退堂鼓也是不行的了,只能重新拿起了笔,像小学生那样一笔一划的学写字。 诚然,对刘青这个从小写惯了硬笔字的人而言,软笔字一开始写起来让她很不习惯,每天不下于一个时辰的悬腕练习也让人很是煎熬,但这些都是小问题,一旦刘青习惯了用毛笔,一旦入了门,进步便是飞快的。 更何况教她的人还是她自己的亲娘,她的水平如何,她娘比谁都清楚。 李氏还记得自己教学的初衷和大儿子这么费心的缘由是什么——都是为了好好培养女儿,满足她的愿望。 因此李氏就算不假公济私,心里也有轻重之分,其他孩子都是顺道,她女儿才是重中之重。 刘青在她娘的虎视眈眈之下,堪称是战战兢兢的在藏拙,但是再怎么藏,底子摆在那里,也不是其他的小孩子能比的,刘青顶多把读一遍就能背出来的东西,多读了几遍才磕磕巴巴的背出来,她也怕自己再藏拙下去就变成真蠢了。 但怎么说,刘青再如何藏,身为她娘的李氏,女儿有没有上心,一眼就能瞧出来的,李氏便不由有些心惊,女儿吊儿郎当的态度,都能学得这么快,倘若她认真起来,又将是如何场景? 不过李氏这番复杂的心思,并没有同任何人透露,包括刘青也不知道,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 李氏转头就给自己在城里的儿子写了信。李氏这么多年没再碰过纸笔,确实能写的字不多,但是勉强也能把信写清楚。 以前刘家给刘延宁写信,宁愿去镇上花钱请人,是因为觉得就写几封信,没必要特意花钱买纸笔和砚台,就算自家写好了,还得托人送去城里,倒不如一并请人写了送过去省事。 但现在家里的文房四宝都备着,想给刘延宁写信,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就算是省一文钱,蒋氏他们也更宁愿让李氏来负责写,她的字写得磕巴就磕巴,反正自家延宁才华横溢,能看懂就行。 因此全权负责给刘延宁写信的李氏,瞒着公婆在里面夹带了一段私货,也并无人发现,只是刘延宁收到信后,却又托人送了些东西回来,一本《千字文》,和一本据说是他自己练过的字帖。 于是在大家还在摇头晃脑的背《三字经》和《诗经》的时候,刘青已经开始练起了字帖。 刘青听到她娘私下告诉自己,这两样东西都是亲哥专门给她准备的时候,便知道他们已经瞧出她在藏拙了,索性她自己藏来藏去也累,这下干脆大大方方的露出来,至于对刘家人的解释,她娘和亲哥肯定已经想好了。 虽然刘家人不知道孩子们都学的如何,但是刘青的特殊待遇,很快就被发现了,眼睛最尖也最先提出疑问的人是王氏。 王氏现在还在全家人跟前伏低做小,怒刷好感值的时期,行为举止比以往多了许多圆滑,不再是上来就质问,反而开玩笑似的问李氏:“哟,大嫂,咱们青青字写得真好啊,她用的纸都跟其他孩子的不一样呢。” 本来还只是站在旁边瞧着,不想靠太近打扰了孩子们的刘大爷他们,听到这话,不由往前走了几步,便也瞧见了不同,其他小家伙们还在练着笔画,刘青已经端端正正的在写字了,众人不由一惊,顿时有些面面相觑。 刘大爷抿唇问:“老大家的,青青怎么进度与小五他们的都不同?” 毫无疑问,刘青的与众不同,让大家以为李氏给她开小灶了。 “延宁叮嘱我别说,倒是被弟妹瞧出来了。”李氏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低声道,“青青认字的速度本来就跟其他几个孩子不一样,可能她年纪大一些,教过的东西都记得住,不用再教第二遍,就连写字上手也比他们快。我以为他们现在的水平,能先把笔画练好就不错了,便没急着教他们写字,没想到青青自个儿就在练字了,还偷偷写了东西夹在我写给延宁的信里头,是延宁写信回来我才发现的。” “延宁说青青资质难得,虽然只是姑娘家,但既然开始认字了,就不要埋没了这番资质,这次托人带来的两本书,便是专门给青青用的。然而延宁又说了,学习之事最怕攀比,千叮咛万嘱咐我保密,叫同青青一块学习的小五他们瞧见这差距,万一生出些自卑的心理,于学习一事便是耽误了。”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好半响刘大爷才开口,声音有些发抖的问,“照老大家的意思,前头两本书,青青都学会了?” 李氏毫不迟疑的点头,刘大爷又问:“那青青现在会写多少字?” 这个问题李氏没有回答,而是转头问刘青:“你爷问你能写哪些字呢。” 刘青想着除了生僻字,现在就没有她不会写的了,只是见刘大爷激动的满脸涨红的样子,怕这么说把老人家吓坏,便含蓄的道:“娘上回给大哥写的那些字,我都会写呢!” 饶是刘青如此低调,仍是险些就把刘大爷给震惊的晕过去,他身后的刘二叔等人,也俱是用难以置信又饱含期望失望的眼神看着刘青,因为家里出了一个刘延宁那样的人物,他们很清楚刘青这份资质代表着什么,若是个男孩,那也是不输于她哥哥的啊! 刘大爷搓着手,都激动的语无伦次了,一直在重复着说:“好,很好……” 第37节 唯有王氏委实难以置信,或者说失望太大,竟忍不住脱口而出:“大嫂,青青真的以前没跟你学过字?才短短两个月,当年延宁开蒙的时候,学习的速度也没这么快啊!” “爹娘没同意,我哪里敢私下教青青识字?何况我也没那个闲工夫。”李氏脸色微冷,道,“再说弟妹拿青青同延宁比,延宁开蒙的时候才多大?他那时才四五岁,能听得懂先生说什么,抓得稳笔就不错了。而青青现在都十三岁了,还能比不过四五岁的孩子?” 李氏这话便有些不留情面了,名义上是回答王氏的疑问,顺道又把王氏讽刺了一遍。 王氏她引以为豪的女儿刘雅琴,可不就连小六小七那几个孩子都学不过吗! 李氏刚开始的小课堂,学生只有五个人,刘青和三个堂弟,除刘青以外的另一个女孩五丫,还是她年纪小,一惯形影不离的小伙伴小七如今不能陪她玩了,她也就只能跟着过来陪读。 至于刘雅琴和三丫四丫,蒋氏他们还是觉得姑娘没必要识字,再说她们自个儿也不是很感兴趣。 但自从刘延宁托人送了纸笔回来后,王氏也警觉了,堪堪认得几个字,和会舞文弄墨是不一样的,能写文章的那可都是才女,名声传出去那可就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了!李氏如今都知道为女儿打算,自家的就算再比不过刘青那臭丫头,却也不能差太多。 王氏憋着一口气,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说服了刘雅琴,自从要练字起,刘雅琴也来跟着李氏来学习了。 只是刘雅琴年纪也不小,早有自己的主见和心思,她没心思学,便只应付了个表面,别说跟刘青这个本来就有基础的人比了,跟她那同胞兄弟小七相比,却也是没什么优势的。 李氏的话刚落音,安氏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往刘雅琴那儿看过去,果然看到她桌案上惨不忍睹的墨迹,一时忍不住吃笑出声,收回了视线。 王氏被李氏讽刺,又被安氏毫不留情的笑话,顿时有些面红耳赤起来,到底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刘青那丫头如今是公婆心尖尖上的人儿,在他们心里的位置跟孙子也差不多了,连带着李氏的待遇也跟着水涨船高;而她自己在公婆心底的坏形象还没有彻底扭转回来。 意识到眼下不是同大房起冲突的时候,王氏挤出了个笑容,“大嫂说得是,青青有延宁那般聪明的大哥,她自个儿这般聪慧也正常,是我想多了。” “不怪二弟妹。”李氏忽然笑了,慢条斯理的道,“二弟妹心里着急也正常,只是学习一事,不是一蹴而就的,现在孩子们正是打基础的时候,等他们基本功练好了,字帖这些也会给他们都用起来,延宁都说了,等小五他们都用得到的时候,他再去书肆寻一些好的字帖送回来。” 刘大爷闻言点头道:“老大家的说得很是,该怎么教孩子们,孩子们学的如何,老大家的才清楚,咱们什么都不懂,就别去指手画脚了。” 说到最后,刘大爷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往王氏身上瞥了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儿媳妇不是真的老实了,面上装的那么好,一有机会就想挑拨离间,叫他们差一点就误会老大家了,真真是个不安分的! 顺着刘大爷的目光,蒋氏也看过去,狠狠瞪了王氏一眼。 殊不知盯着公婆锐利的视线,王氏心里也后悔不迭,她本来打算伏低做小,彻底把公婆对她的负面印象给洗掉的,哪里想到一时大意,以为真能抓住李氏的把柄,从而在公婆跟前表现一番,结果反倒自乱了阵脚,这两个月好不容易让婆婆对她的态度稍有缓和,现在只怕又白费功夫了。 王氏心里懊恼归懊恼,面上还要陈恳的接受刘大爷的敲打,又对李氏笑道:“是我什么都不懂就乱说,还望大嫂不要介意。” 李氏笑着摇头,语气温和下来:“咱们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二弟妹快别见外了。” 刘青学习进度远远高过其他小伙伴的事,不过是件小插曲,因为她是个姑娘家,刘家再怎么想培养,也培养不出个女状元来,因此大家只是那几日有些惊讶,过后便丢开了。 刘家如今正忙着,小辈的学习还真不是他们重点关注的问题。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刘家的茶叶蛋,在周边几个镇子的市场都打开了,加上金桥镇,他们一共要去四个镇子上卖茶叶蛋,而每个镇赶集的日子都不一样,加起来一个月便有十二天要出摊的,每一次都是满载而去,满包袱而归,刘家人的干劲更足,小买卖做得那叫一个如火如荼。 茶叶蛋卖得这么好,买牛的事自然也迫在眉睫了。 板车早就在刘大爷和几个儿子的努力下打好了,木板都被打磨得光滑细腻,一看就是费了心的,蒋氏还带着几个儿媳妇收拾了后院的猪圈,空出一块地方来当牛栏,可见全家人都在期待着这头牛的到来。 于是在一次金桥镇的集会,卖完茶叶蛋的刘大爷回来,便众望所归的牵了头高大的壮牛回来,在农村买牛可是大事,刘大爷一行人从村口便被村人围住了,一群人拥簇着他们回来刘家院子,还在热火朝天讨论着刘家的牛多少钱买来的。 这头牛也毫无疑问成了蒋氏的新宠,蒋氏连她那几头膘肥体壮的猪宝贝都没时间搭理了,每天一回家,问得最多的便是有没有及时给牛喂草。 忙碌而充实日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更何况现在茶叶蛋的销量打开了,刘家每个月的进账翻了好几倍我,发家致富只是时间问题,刘青彻底丢开不管,每天不是练字就是绣花,时间过得就更快了,一眨眼便到了十二月。 在农村,腊月正是忙碌的,不是农忙,而是忙着置办年货,家家户户都准备过一个红火的新年。 村里的半吊子屠户老根叔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了,因为过年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杀猪。 蒋氏养猪有一手,去年抱回家的四头猪,被她全须全尾的养活了,而且养得白白胖胖,膘肥体壮,正是宰杀的好时候,因此早在月初,蒋氏便同老根叔打了招呼,叫他定个日子来家里杀猪。 因着今年刘家收成好,赚的钱多了,蒋氏也大气了一回,决定这回卖掉三头猪,剩下的一头都留给自家吃! 刘青听得这个消息都不由双眼放光,她目测一头猪少说都有百来斤,整整一头都给自家吃,那种幸福的场景简直不敢想象。 至少好几个月里,猪肉都是吃不完的了。 大家都期待着老根叔来家里杀猪。 只是家家户户都等着杀猪,而农村杀猪又有讲究,还得算日子和时辰,可老根叔就一个,一天顶多安排个两三场,根本忙不过来,轮到刘家,都到腊月底了。 好在刘青堂伯家的猪杀得早,腊月初便杀完了,蒋氏便去堂伯家借了二十几肉,拿回家准备制作腊肉和腊肠,要过个丰厚的年,这些腊味都是不能缺的。 刘家杀猪的这一日,刘青也没心思睡懒觉了,早早爬起来看热闹。 自从进入腊月里,便是属于女人们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准备各式各样的年货吃食,大扫除,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还有些人家这年收成好了,舍得几个钱给家里人做棉衣——刘家今年就属于丰收年,上个月蒋氏去镇上回来,给扯了十几尺布,让媳妇们给家里大大小小的做身新衣裳。 刘青和刘延宁都有新衣裳过年,自然得李氏来做,这个时候就是其他妯娌想帮她分担,也实在分/身乏术,李氏便停了授课,全当给孩子们放寒假了。 而刘青师傅那边的情况,同李氏也差不多,都是忙得脱不开身,刘青师傅家上个月就开始忙起来了,因为大花姐即将出嫁,越临近出嫁的日子,要忙的事便越多。 大花姐是腊月初嫁的人,她以前在家管着事,她娘还有闲工夫教刘青绣花,如今一出门,家务便全落到刘青师傅和严大娘身上,刘青师傅也只能暂且停了刘青的课。 于是刘青彻底成了个闲人,每天睡到自然醒也没人说她。 反倒是今儿她一大早起来,被安氏等人拉着打趣了一番。 刘家一次性杀了四头猪,活动并没有在自家小院子里进行,而是在院门口挂起的架子,村里好些个壮汉都来帮忙了。 杀猪也是个细致活,一大群人,天刚亮就忙活起来,忙忙碌碌到太阳都升起来了,还没彻底消停,等挂在木架上的猪血都放完,刘家人又一桶一桶的猪血往隔壁家送,当然自家也留了一大桶。 刘青对猪血没多大兴趣,便顿在旁边看刘大爷他们给猪烫毛剁肉,另外三头猪都被老根叔联系来的屠户买走了,剩下这头除了刘家自己人吃,还要拿出一部分来当杀猪肉,招待今天来帮忙的众人。 “姑娘家家的,瞧什么杀猪。”刘大爷抬头瞧见刘青又凑了过来,不由摆了摆手,轰道,“没事替我去外边看看,小五他们又把牛牵哪去耍了。” 自从停了课,家里的熊孩子们有了一项新的兴趣爱好,牵着牛,领着小弟们去外边放风,因此听到刘大爷的吩咐,刘青想也不想道,“肯定是去村口晒谷场了,那儿地宽平坦,才方便他们骑牛嘛。” 虽然这么说,刘青还是乖乖出去瞧了,走到村口,果然瞧见熊孩子们和他们久违的小弟们,正在为了轮到谁骑牛而争论不休,刘青正要走过去,却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因为她远远的瞧着,好像有人赶着车往村口这边而来。 还是马车? 谁家认识这样的壕? ☆、第49章 刘青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晒谷场的熊孩子们已经瞧见了她,正好刚从牛背上下来,要重新排到最末尾的小六不知道喊了声什么,便转身屁颠颠朝刘青这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问她:“二姐,你也是过来骑牛的吗?” 小家伙眼珠子滴溜转,刘青一看就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怕她过来把牛牵走,让他们没得玩罢了。 竟然还知道拉她下水了。 刘青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拍了拍小六的头,笑道:“你当我是你们,天天骑牛也不嫌腻?” “不腻不腻,等二姐坐上去,我们在下面拉着牛跑,跟骑马一样好玩!” “家里买这牛是有正经事要做,不是给你们玩的。”见小六笑得实在太奸诈,小小年纪学得一头油滑,刘青忍不住一巴掌拍过去,虽然不是很用力,但也响亮的响了一声。 小六摸着自己被拍的肩膀,瞥了刘青一眼,小委屈的嘀咕道:“不玩就不玩嘛,这么用力做什么。” 刘青没有理会他的小委屈,只问:“你们把牛牵出来的时候,给喂了草没?” 如今正值冬日,草木皆枯,不再像以前一样随便把牛牵到田埂上去吃草,就能喂个饱了。冬日里,蒋氏喂牛吃的是晒干的谷草,收拾了个闲置的屋子,堆满了整整一屋子的谷草,足够家里的牛吃到明年春天青草长出来的时候,如今自然也不需要孩子们去放牛吃草,足不出户就能解决它的温饱问题。 听到刘青问正事,小六不再插科打诨,忙不迭点头道:“喂了喂了,二姐放心罢,就是饿着我自己,也不会把咱家的牛饿着的。” “那是,牛比你可珍贵多了。”刘青煞有介事的点头,随后又道,“要玩就到这儿玩,别把牛牵到别的地儿去,到时候不好找,再过半个时辰就差不多吃午饭了。” “我知道。”小六连连点头,等刘青的话说完,这才有功夫指着已经近在眼前的马车,一脸兴奋的问刘青,“二姐,这马车谁家的啊?” 刘青瞥了一眼,虽然马蹄之下尘土飞扬,但是隔得近,倒也能瞧见赶马车的汉子,是个穿着干净整洁的年轻人。也不知道这不是马车的主人,如果只是个家丁的话,家丁都穿得这般体面,那主人家肯定就更不一般了。 只消一眼,刘青便收回了视线,瞥了瞥小六:“你觉得你二姐能知道?” 话刚落音,其他正围着牛打转的孩子们,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毫无犹豫的抛弃了他们的小伙伴大水牛,纷纷跑到刘青旁边,围观更加新奇的马车了。 一个个瞪大眼睛嘴巴大张的模样,神情都是如此的一致。 于是等马车上的人走近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被一群小家伙们夹道欢迎了。 这画面看起来还挺有趣的。刘青这么想,正想捂着嘴巴鼻子往后退几步,马蹄踏起的灰尘实在太大,尽管赶车的人远远看到他们,已经在放低速度了,等走到跟前,仍是尘土铺面而来的场景。 只是刘青还没来得及退后,马车先停下来了,赶车的汉子一眼就看到了小萝卜头里年纪最大的刘青,朝刘青笑了笑,很客气的问,“小姑娘,请问你知道落水村的刘延宁刘学子家住哪儿吗?” 刘青跟刘大爷进城的时候,听过城里人说官话——其实跟她上辈子说的普通话有很大类似,与繁体字一样,真要连蒙带猜,还是听得懂的,只是说就不会说了,好在原身本来也不会说官话,还是最近几个月,刘青跟着她娘学识字,才一并学了官话。 虽然听得懂汉子在说什么,刘青却也有一点疑惑,这汉子说的话,口音与她在城里听到的,和她娘教的,又有很大不同,似乎不是江州人? 刘家从哪里认识这么不一般的人家,来落水村瞧着就是直奔他们家而来? 刘青听得懂官话,与刘青一起学认字的几个小家伙同样听得懂,他们听到这个问题,却没有刘青那般琢磨的心思,小家伙们一个个高挺起胸膛,骄傲而大声的反问:“你认识我大哥?” 他们回答速度之快,刘青想拦都没拦住,不由拉了拉声音最响亮的小五,还没来得及说话,靠近他们这边的车帘颤动了一下,刘青看到帘子一角出现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这是一双一看就让人忍不住想象主人的美手。 刘青忍不住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下一秒,车帘被掀开的时候,眼前毫无预兆的出现一张清秀精致到近乎漂亮的俊脸,刘青也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美、色而迷了心神,她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车里帅得惨绝人寰的大帅哥,依稀瞧见大帅哥身侧的青色身影,顿时更想吹口哨了。 还不止一个人呢,帅哥都是组团来的,大饱眼福啊! 只是大帅哥看她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复杂中带着惊讶,惊讶中透着恍然,恍然中带着了悟…… 可是刘青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她能跟这样的大帅哥有什么渊源。 出于种种原因,两边都没有说话,安静,或者停顿了有半秒钟,刘青瞥到的那个青色身影也往车窗口凑,熟悉的俊脸出现在刘青眼前,刘青和小家伙们见状都沸腾了,纷纷喊着:“大哥!” “原来延宁的弟妹都在这儿,果真是缘分。”清澈的声音自车里传来,车帘已经重新打下,刘延宁也急匆匆下了马车,直朝刘青他们走来,“青青,小五,小六,小七,大冷天的,你们都在村口作甚?” “他们牵了牛出来玩,爷奶不放心,叫我在旁边瞧着。”不等熊孩子们插话,刘青三言两语解释了,才笑盈盈的看着刘延宁,“大哥怎么今儿就回来了?也没提前送个信叫爷他们去接你?” “书院提前放假,本是想托人送个信回来的,只是正好邀了两位同窗好友同来做客,顺便坐他们的车同行,一时便没来得及提前知会。”刘延宁的话刚说完,江景行和曹声扬也已经自马车上下来,施施然向他们走来。 两个年轻人长得已是龙章凤姿,五官极为夺目,气质出尘,穿戴之精品,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熊孩子们一时看呆了,竟忘了要拉着最崇拜的大哥说些什么。 江景行拱了拱手,笑得如沐春风:“行程仓促,此番叨扰还望见谅。” “景行不必见外。”刘延宁连忙道,“反倒是寒舍简陋,多有不便之处,还望两位见谅。” 虽然刘延宁说这两位是他的同窗好友,但刘青瞧着他们所坐马车的精致华丽程度,又看他们身上的锦袍颜色虽低调,但上头的一针一线,无不彰显品质,更能确定这两位身份地位不一般,刘青不好贸然插话,乐得与熊孩子们站在一旁当被惊呆的小村姑,只管看着他们与亲哥的互动。 相处了这几个月,刘延宁跟他们也称得上熟络二字,至少他能带他们来家里做客,而他们也愿意跟来,便是情谊不一般所致。 刘延宁对他们便也没有太过客气,寒暄了两句,又对江、曹二人道:“外头风大,我们早些进去罢,两位先上车。” 江景行看了眼还在目瞪口呆中的熊孩子们,眼底的笑意越发分明,愉快的问道:“同去?” 这句同去,自然是邀请大家一起上车的意思。 刘延宁没有立时答应,他想着就几步路,自家陪弟妹们走过去便是了,但是怕弟妹们对马车好奇,好友热情相邀也不好拒绝,便先看了刘青他们一眼。 刘青又不是真的目瞪口呆,早回过神来了,瞧见亲哥的视线,还以为他在为难,便拒绝道:“不用了,我们还要把牛赶回去。” 第38节 说罢,刘青伸手往后一指,被小伙伴们遗忘的大水牛正乖乖站在他们身后,已经无聊的在踢地上的石子——当然不是它老实不逃跑,而是因为牛绳还被绑在一旁的歪脖子树上。 刘青拒绝的原因很简单,自家熊孩子都调皮,要是把他们放上马车,精致华丽的车厢估计很快就要遭受狂风过境的场景了,这么好的马车被破坏了,把他们全给卖了都赔不起。 不过熊孩子虽然对马车很感兴趣,但是听到刘青提起他们的小伙伴,很快心思又转回来了,把马车放一边,一个个又乐颠颠回到大水牛旁边。 刘延宁早知道家里买了牛,早几个月前刘大爷有这打算的时候,信里就给刘延宁说了,后来买了牛又通知了刘延宁,后边那封信还是刘青写的。刘延宁便回头看了一眼大水牛和它身边围着的孩子们,笑着拍了拍刘青的头,又侧头对江景行二人道:“你们先上马车,沿着路往前走,村口第四家便是寒舍,或者在村口稍等片刻,我们很快过去。” 刘青笑眯眯的补充道:“今儿家里杀猪,最热闹人最多的那间院子,就是我们家了。” “那还真是赶巧了。”刘延宁笑道,又朝江景行和曹声扬拱了拱手,便转身往孩子们的方向走去。 刘青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笑道:“哥哥你们可真会挑日子回来,太有口福了,奶说今日的猪肉管饱!” 刘延宁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就要我们青青开动脑筋,多想几道菜出来招待客人了。” “哥哥尽管放心。”刘青笑眯眯的点头,以前没有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今天家里杀猪不说,刘延宁带了个两个明显身份背景很高的同窗回来,那就是贵客。 不用她提醒,蒋氏必然拿出最高规格的招待,最近蒋氏他们为了过个好年,囤了不少好东西呢,经常去镇上卖茶叶蛋,顺手就带回家一点野味。 吃的东西够多,让她发挥的余地自然也就大了。 刘青别的不敢说,作为吃货,如今还兼顾动手能力,让她想招待客人用的菜,自然是小菜一碟。 少年清朗的声音,和少女悦耳的语气,顺着风传到耳里,江景行的眼底不免染上些许笑意,侧头看了看曹声扬:“上车吗?” 曹声扬仍然是那副睥睨一切的矜傲模样,但许是因为此刻站在空旷的地上,目之所及处,俱是一垅垅光秃秃的稻田,视野无限开阔,让他的声音也染上了一丝平和,“跟他们一块走走也无妨。” 江景行眼底的笑意更浓,转头看向家丁,声音是难得的轻快:“你先赶车去刘家,我们随后就到。” 家丁也不多言,恭敬的应了声“是”,便策马走了。 江景行和曹声扬则往人群中走去。 ☆、第50章 刘家正忙得热火朝天,院子里的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冷不丁看到一辆马车往自家门口而来,刘家人以及在刘家帮忙的乡亲们,都瞬间愣住了。 等刘青跟在亲哥他们身后回来,远远便瞧见马车被村里人团团围住的模样,议论纷纷的声音堪称喧闹,甚至还有不少妇人高高抱着孩子围在旁边凑热闹。 还真是拖家带口在围观的节奏。 年前便是这样,过年是大人小孩一年中最期待的日子,今年又是丰收年,都等着过个好年,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再说这时节本就闲得无聊,没有农活可干,女人还有家务和年货要置办,男人就闲得只剩下无所事事的聊天和吹牛了,要不然刘家不过是杀几头猪,却有好些个壮汉屁颠颠跑来帮忙 都是闲的。 落水村的村民这么闲,平日里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所有村民倾巢而出了,今天刘家来了辆如此华丽的马车,他们还不可着劲的围观。 大家伙正说得热闹,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延宁回来了”,众人一时间回头,原本是落在马车上的炙热目光,纷纷落在了刘延宁一行人身上,尤其是瞧见刘延宁旁边两个一看就不一般的少年,眼底的炙热几乎都化为狂热了。 落水村出了一个刘延宁这样风光霁月的人物,已经叫人惊叹了,而今日随刘延宁回来的两位少年,却更加让人惊艳,无论是外形、气质或是穿戴,显然比穿着朴实的刘延宁要高出几个层次,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 众人惊得都没说话,一时间鸦雀无声。 还是刘延宁先开口打破了现场的气氛,他先同江景行和曹声扬告了罪,他知道村民只是出于好奇才来凑热闹,不过对好友来讲,被这样围观也不知他们是否感觉冒犯,因此先表达了歉意,得到两人的谅解,又简单与刘大爷他们介绍了一句:“爷,奶,这是书院的两位的同窗,奔波至此,先请人进去休息罢。” 刘大爷和蒋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真是失礼了,两位公子快快进屋。” 江景行笑道:“晚辈与延宁相识于书院,已成莫逆之交,刘爷爷不必如此见外。” 被这样满身清贵的人物称之为“爷爷”,刘大爷满脸通红,很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越发殷勤的把人引进去了。 村民们也听见了对话,虽然还想继续瞧热闹,却也不好堵着路不让人进家门,因此纷纷让了位置,刘二叔几兄弟也很有眼色的帮忙牵了马车,一行人才进了院子。 穿过人群的时候,不少人同刘延宁打招呼,刘延宁一一应了,笑道:“延宁今儿要招待同窗好友,改日再陪叔伯们好好聊聊。” 进了院子,刘二叔十分热切的摸着眼前的马,若说刘青上辈子的那个世界,男性几乎都狂热的爱着车,那么在这个时代,能与其相提并论的就是马了。 正所谓香车宝马,这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向往,没有人会不喜爱。以往想都不敢想的骏马就在眼前,即便只能摸一摸,也够刘家老少激动的了,刘二叔几兄弟,还有刘家几个熊孩子,忍不住又把马给围住了。 刘大爷其实也心动,但他不想给自家孙子丢脸,便勉强忍住了,扫了儿子孙子们一眼,道:“围着人家作甚?还不把贵客的马牵到后院去喂草!” 说完这话,刘大爷又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自作主张,不由看了江景行和曹声扬一眼,忙问:“里头可有贵重物品,需要取出来的?” “贵重物品倒没有,准备了一些小礼物而已。”江景行轻笑一声,对旁边的家丁唤一声,“江川。” 不消江景行吩咐,江川已经知道自家主子唤自己的用意,应声道:“是,主子。” 说罢,江川身手矫健的跃进了马车,不过片刻,他手上已经拎着几个包裹出来了,江景行接过包裹,亲自递到刘大爷手上,一边笑道:“常听延宁提起家中弟妹,机灵可爱,我与声扬便准备了些许点心,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刘大爷万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清贵高雅的贵公子,来家做客还准备了这么多礼物,一时间又开始受宠若惊,又怕对方出手不凡,还有些不敢收。 正好刘延宁与热情的村民们寒暄了几句,今儿来家里帮忙的壮汉,他也告了罪,家里来了客人,请他们先回去歇着,待会儿再过来吃午饭,交代完才转身过来,瞧见刘大爷迟疑的样子,便笑道:“爷,收下罢,景行和声扬坐了一个时辰的车,想必也累了,别杵在这儿,先请他们进屋歇息。” 刘大爷这才接过包裹,交给旁边的蒋氏,连忙邀请人进屋。 刘二叔几兄弟也是长辈,照例要进屋陪客人说话,只得叮嘱刘延林和刘延根这两个大的,去后院好好儿喂马,然后才依依不舍的进了屋。 蒋氏抱着手中的包裹,还没心思看里头是什么,急急忙忙招呼几个儿媳妇:“老大家的去我屋里把柜子上那套用红布包着的茶具拿出来,仔细点别磕坏了。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和老四家的去灶房准备点心,动作麻利些,别叫人家久等。” 蒋氏吩咐完,女人们也开始忙碌起来,王氏眼睛一转,忙叫住正准备出门的刘雅琴:“雅琴,你也长大了,过来灶房帮忙。” 刘雅琴正提着针线篮子,准备去村长家同小姐妹们一起绣花,虽然她最近也跟着大伯娘一起认字写字,但她根本没这个天赋,也一点都不感兴趣,这几日放假反倒让她松了口气,生怕被抓着练字,几乎是一有空就往外边跑。 之前她也是在村长家的,小姐妹们都跑到她家来瞧热闹,她也才跟着回来的。 听到王氏这么说,刘雅琴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停下了脚步,蒋氏听了也没怎么在意,稍微一点头,就心事重重的回了她的屋子。 刘青本来也没什么事,这回又听见王氏喊刘雅琴去帮忙,虽然她觉得这么多人,她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不好偷懒的,因此稍微迟疑片刻,还是跟着进了灶房。 刚踏进灶房,安氏就朝刘青招手,一脸神秘的道:“青青,过来,四婶有话要问你。” “四婶要问什么?” “你刚刚是跟延宁他们一块回来的?怎么他们没有坐马车?” 安氏这话一出,正忙着手头活计的王氏和林氏,也一时停下了动作,好奇而热切的看着刘青。 “我刚才去村头看小五他们,正好大哥坐马车回来,大哥看见我们,就下车来牵牛了,大哥的同窗也跟着下了车,一起走回来的。” 王氏眼神一亮,跟着问:“青青,延宁的那两位同窗,什么来头?” “我也不知道,大哥他什么都没有说。”刘青虽然觉得对方不像是江州人,而且看那两人的周身气度,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 不过无凭无据,刘青也没必要把自己的猜测全盘告知。 见刘青什么有用的都没说,王氏有些不满,撇嘴道:“你大哥怎么会什么都没说,要带同窗来家做客,想必之前就在信里提到过的……” 自从刘青会写字了以后,与刘延宁的书信来往,都由她负责了,每次刘延宁寄信回来,自然也是刘青给大家宣读的,王氏这么说,分明就是暗示刘青瞒下了刘延宁很多事都不告诉他们。 “我确实没瞧见。”刘青淡淡的道,“二婶要是不信,不如去奶那里把信拿过来再瞧瞧,看大哥有没有写这事。” 刘青的话刚落音,安氏先笑道:“这请人做客,一时兴起也是常有的事,再说延宁平日里学业那么重,一点点小事,犯不着时时急着写信回来,二嫂也忒较真了些。” 王氏脸色微变,也笑道:“我跟青青说笑呢,大嫂都不见得介意,倒是四弟妹护得紧。” “自家的孩子,总是看得重的,对我来说,青青和雅琴都一样,跟亲生的也没差别。” 灶房里王氏和安氏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如果声音有实质,这画面大概跟刀光剑影差不多了。 王氏和安氏这么一折腾,倒是没什么注意到李氏去主屋半天了,还没把茶具取过来。 李氏和蒋氏正惊呆着,茶几上,打开的几个包裹,做工精致唯美的点心,和手感顺滑的料子,都让李氏和蒋氏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这,这也太贵重了……”蒋氏看着那花纹华丽的料子,眼睛瞪得老大,惊喜和惊吓皆有,“延宁的同窗出手竟如此大方……” 李氏与婆婆是一样复杂的心情,但她受宠若惊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忧虑。 延宁的同窗身家不凡,又跟自家延宁看起来如此要好,自然是好事,自家不过是普罗大众,往后延宁就算靠才华考取了功名,入了官场,家里也给不了丝毫帮衬,若能结交出身不凡的朋友,于往后的前程自然更好。 也就是说最好能够长期交往下去。 李氏少时也见过父亲的几个好友,虽然寥寥无几,但读书人之间的交往,她多少也知道一点,且不提身份地位之差,最好还是平等来往,所谓你来我往,才能长久。 延宁的同窗今日出手就是这等贵重的礼物,无论于他而言这礼物轻重与否,但价值摆在这里,自家就算不能回以同样价值的回礼,却也不能相差太多,否则无论他们如何想,自家却显得太过轻贱。 可是自家条件摆在这儿,委实拿不出叫人家看得上的好东西。 思及此,李氏微微蹙眉,又见婆婆只顾惊异,忙压下心头的担忧,委婉提醒道:“也不知道他们几时离去,这回礼还没备好……” 蒋氏回过神来,心头的惊喜被为难所取代:“是啊,这礼物太贵重,咱们回礼怎么办?” 婆媳俩一时大眼瞪小眼,谁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沉默片刻,还是蒋氏率先打破沉默,她收了收茶几上的包裹,对李氏道:“待会儿找个空闲,同老头子和延宁商议一二,先把茶具拿出去招待贵客罢。” 李氏先端了东西出去,蒋氏稍稍整理了包裹,摸着那手感光滑细腻的缎子,一时又有些晃神,点心都没什么,再精致的点心,吃进肚里什么都不算,可这缎子是实实在在的精贵,恐怕要数十两银子才买得到。 蒋氏想了想,起身的时候又从柜子里翻出她藏很久的瓷瓶出来,里头装着上好的桂花蜜,其实瓷瓶看着大,里头的桂花蜜统共就三五勺,蒋氏从去年藏到今年,舍不得吃,太少了又不好卖,今天正好拿来招待贵客。 也不知道贵客瞧不瞧得上。 蒋氏拿着瓷瓶,心事重重的走到灶房,瞧见儿媳妇们准备好了点心,正要端去堂屋,蒋氏不由道:“等一下,这东西太少了,再添点别的罢。” “娘,这点心也不少了,有桂花糕、绿豆糕,炒花生,饴糖,还有麻花和炒瓜子,咱们家也就这些点心了。”王氏道,“她老根叔家提前打了糍粑,不如去他那儿借点过来?” 其实王氏她们准备的堪称丰盛,已经是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蒋氏心里也清楚,只是想到那匹缎子,不免觉得自家准备的寒酸了,便道:“行,叫个人先去老根家借一碗糍粑,然后顺路去隔壁大花家借一节藕,我再再热一锅茶叶蛋送到堂屋去。” 听到蒋氏的话,连安氏都忍不住咂舌了,“娘,这也太丰盛了罢?再过会儿就吃午饭了。” 蒋氏不欲多解释,摆摆手道:“你们还不快去?别叫贵客久等。” 安氏有眼色,心知这两位少年身份只怕比她想的还要厉害些,不然婆婆不会如此反应,便忙笑道:“行,那我去借东西,娘等一会儿。” 王氏的眼神也闪了闪,忙上前端了两样吃食,笑道:“娘,我先把这些备好的送进去,雅琴,你也帮一帮我端碗。” 蒋氏心事重重,便没有多想,只叮嘱了一声:“进去可仔细点,别冲撞了贵客。” 不等王氏母女出门,蒋氏已经转身,冲刘青招手道:“青青,待会儿你再做个拌的藕片给他们送过去啊。” 刘青点头,笑眯眯的道:“奶,等下他们上桌了,肯定要喝酒,多做两个小菜下酒才好,一个麻辣藕片,然后我再炸个土豆条罢?” 平时一听到刘青说“炸”这个字,蒋氏得先炸了,所有刘家人都知道刘青做饭好吃,只有蒋氏不放心,因为刘青炒菜太喜欢用油了,看她倒油的架势就跟不要钱似的,蒋氏每次都心疼的直抽抽。 但因为今天的客人身份不一般,蒋氏满脑子想着怎么招待贵客还来不及,听到刘青给建议,忙不迭的点头:“行,既然我们青青有了成算,午饭就你来做罢。” 堂屋里头,刘家的男人们正陪着两个少年聊天,说起刘家卖茶叶蛋的事,今日不太说话,显得十分高冷的少年曹声扬也勾了勾唇,难得开了尊口:“味道不错。” 江景行笑着解释道:“上次送到书院的吃食,延宁都没吃多少,泰半进了我们的肚子,不单单是茶叶蛋,猪肉和兔肉的滋味,也委实新鲜。”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几句话下来,江景行已经让刘家人消除了对他的生疏和敬畏,变得自然起来,刘大爷乐呵呵的笑道,“都是我那孙女没事瞎琢磨的,难得对了你们的胃口,中午叫她多做一些,你们尽管吃。” “今日都上门叨扰了,再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江景行笑眯眯的应了,虽然对那个折腾出这些吃食的小姑娘很好奇,他方才就发现,上次在县里惊鸿一瞥,觉得十分机灵可爱,当妹妹正好的小姑娘,与自家好友几乎挂在嘴边的好妹妹,竟然是同一人,不说这是缘分,那也真真是太巧了。 只是江景行虽然对小姑娘的好奇越发浓了,却不好把话题往人家身上扯,未免显得太过孟浪,因此话锋一转,话题又回到茶叶蛋上边:“既然这茶叶蛋卖的如此好,为何不去县城?无论从哪个方面,县城总要比乡镇好一些?” 第39节 智商摆在这儿,江景行就算不做生意,也能一眼就瞧见关键问题。 刘二叔解释道:“去县里生意的确比镇上好,只是我们不是商户,平时在镇上卖点自家煮的鸡蛋倒也无妨,倘若去了县里,若有人较真起来,却是不好交代,延宁明年下场考试,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生事。” “险些忘了商户的问题。”江景行恍然大悟,他虽然清楚士农工商的区别,然而对刘二叔嘴里的话仍有疑虑,不懂便问道,“同样是卖茶叶蛋,为何去镇上与城里不同?” “邻里乡亲,时常有些鸡蛋,或者地里出息吃不完的,都可以去镇上卖了换钱,并不日日卖东西,便不算是做生意。”这次回答江景行的是刘四叔。 “原来如此。”江景行这才懂了,总结道,“去镇上卖茶叶蛋无人管,去县城有人盯着,是也不是?” 刘大爷愣了一下,才迟疑的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的补充道:“官差老爷那么忙,管不到这底下来……” “倘若有人追究起来,却也没办法解释。” 江景行这么一说,一群人都愣住了,刘大爷的脸色有些难看,当然不是这对江景行,人家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他们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一味的说服自己乡亲们淳朴,肯定不会去举报自家。 可倘若真有人举报了呢?他们家做买卖这件事,却是跑不掉的。 刘延宁淡定些,他看了江景行一眼,笑了笑,神色淡然,又带了些郑重,“想必景行已有了主意,还请赐教。” 江景行也不卖关子,他的确是看好刘延宁,这几个月观察来看,对方不仅有才学见识,品行也不差,有些观点见解,更让他产生惺惺相惜之感。这样一个人,且不提前程走多远,却不该因为这点无伤风雅的小事而葬送了未来。 “我这儿只有四个字——法不责众。” 江景行言简意赅,刘大爷他们还没听懂,本来想问清楚,但江景行虽然平易近人,周身气度却委实不凡,他们仍然不敢冒犯,又见刘延宁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更不好说话打断他的思路,只能勉强忍住了说话的冲动,一眨不眨的盯着刘延宁。 刘延宁想了会儿,意识到江景行的意思,眼神不由一亮,刚想开口。 江景行已然笑道:“点到为止。” 刘延宁还是起身,拱了拱手道:“多谢。” 江景行伸手微微挡住他的动作,仍是一派温文尔雅:“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说话间,王氏母女正端了茶水点心进来,她们由上而下,先招待了上座的客人和刘大爷,后脚进来的林氏则招待其他几人。 待林氏走到刘延宁跟前,刘延宁扫了扫外边,不由问道:“三婶,青青呢?” “青青正在准备吃食呢。”林氏出来前,正好听见婆婆说要把午饭交给刘青来做,自然想也不想的这么回到。 刘延宁后边几次见到刘青,都看她穿着新衣裳,李氏做的花裙子,实在想不到自家妹妹娇俏的小模样,是怎么窝在灶房里指点江山的,忍不住笑道:“她说今儿午饭包在她身上,我还当开玩笑,没成想竟是真的。” 听到这话,刚喂完贵客的骏马,依依不舍回到堂屋的刘延林,立时接口道:“大哥是不知道,青青炒的菜就是香,只是她好久没下厨。” 刘延林说着,憨厚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堆满笑容,可想而知这个消息让他有多惊喜,只是他的话刚说完,就被自家娘转身狠狠瞪了一眼,只好闭了嘴,满头雾水的挠了挠头。 他说错什么了? 殊不知王氏第一百次想把这个儿子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怎么就这么蠢!连刘延宁这个号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都知道在贵客面前,给自己的亲妹妹长脸。 她不图这个傻儿子也像刘延宁那么精明,好歹也不能拆了自己的台去给别人搭戏啊! 刘延林是被王氏瞪得闭了嘴,跟在后边的小五小六小七,听到这话又开始叽叽喳喳了。 ——“二姐今天要做菜啦!就是不知道二姐打算炒什么。” ——“笨蛋,二姐炒什么菜都好吃,再说今天这么多肉,还有客人在,肯定要做好吃的!” ——“我要去灶房看二姐炒菜,你们去不去!” 小孩子的期待和激动不会作假,看来小姑娘还能给自己更多的惊喜呢,江景行这般想着,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调整状态,努力重回日更的频率,小伙伴莫急= = ☆、第51章 刘青决定这一回要大显身手,因为她娘悄悄到她耳边提醒了她,说客人送的礼物有些贵重,叫她一定要好好招待。 她娘所谓的好好招待,自然是丰盛再丰盛了。 不过刘青心里有数,她再有心也整不出满汉全席,还是多花点心思,最好弄出些花样来。 这么一想,刘青脑子里已经基本确定了菜单,今天家里正好杀猪,这么多肉当然不能浪费,不过也不能全部都吃猪肉,刘青开始指挥了:“奶,去河里抓两条鱼,或者去我师傅家买两天回条也行,多凑两个菜。” 蒋氏是巴不得刘青能多想几个菜,闻言连连点头:“我这就叫你二哥他们去河里抓,除了鱼还有什么,要不要抓只鸡回来炖?” 说是这么说,想到自己养了那么久的母鸡拿出来宰,蒋氏心里还是很心痛,面上便带出了些纠结。 殊不知刘青一想到那些母鸡的口感,就忍不住摇头,道:“不炖鸡了,留着下鸡蛋罢,熬汤用猪骨便行了。” 蒋氏当然求之不得了,只是还有些迟疑:“用猪骨熬汤,会不会太寒酸了些?” “只要味道好,用什么不重要。” 见刘青如此信心满满,蒋氏便也放开了,点头笑道:“还是我们青青机灵,能想出这么多吃食。” 刘青却道:“那是因为咱们家有,我才想得出来呢!” 蒋氏一想还真是,自家条件好,不然换着别人家,就是有这些想法,都不一定吃得上好东西,不由多了几分自豪:“说得也是。” 刘青又道:“不过咱们家光拿猪肉来招待客人也不够,家里不是囤了好几样野味吗,奶拿点出来?” “也行,我这就去找。”蒋氏说完便出去了。 没一会儿,蒋氏回到灶房,手里已是满满当当,“青青,奶挑了只山鸡,野兔,还有一块野猪肉,都是比较新鲜的,你看这些够吗?” “够了够了。”刘青看着蒋氏手中的东西,一转眼便定了菜谱,红焖山鸡,麻辣兔丁,和炸猪排,野猪肉她吃过一次,肉质又硬又柴,做成别的还不如吃自家养的猪肉,不过做猪排应该会很有嚼劲。 这般想着,刘青对蒋氏道:“奶,您帮我把这些都处理了,我先炒菜。” “行,马上给你弄好,都切成块吗?” “野兔像之前那样的切,山鸡切大块,猪肉要切大切厚的,巴掌大一块最好。”刘青比划了一下猪肉的大小,“切完用刀背敲薄。” “猪肉切这么大块怎么吃……”蒋氏小声嘀咕了一句,也只是自言自语,她知道自个儿孙女的想法稀奇古怪,已经相信无论如何她都能做好,不需要解释,因此嘀咕完便点头道,“奶知道了,你先去炒菜罢。” 祖孙俩在灶房里头忙活,前头不停的端茶水招待客人的李氏等人,也陆续回了灶房,不消蒋氏吩咐,便自发上前帮忙了,烧火的烧火,切菜的切菜。 李氏想着今儿要炒的菜实在太多,这边招待贵客,那边还有一桌等着吃杀猪肉,少说也要准备十几二十几个菜,自家女儿这小胳膊,真要炒这么多菜估计手都要断了。 自个的女儿自个疼,李氏一忙完便对刘青道:“青青,累了罢?娘来炒,怎么弄你在旁边说便是。” 说着,已经不由分说去拿刘青手中的锅铲。 蒋氏这时才想到这点,道:“是我疏忽了,青青一个人哪炒的了这么多菜,老大家的你先炒几个,等下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和老四的轮流换人。” 既然蒋氏点了名让几个儿媳妇都轮流炒菜,刘青也就乐得轻松,没有跟她娘抢锅铲,笑眯眯的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主场位置。 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本来在堂屋的刘延宁忽然进了灶房,刚喊了一声:“奶……” 正忙着监工的蒋氏回头,连忙往门边走,把已经进来的刘延宁往外推:“里头正做饭呢,全是油烟味,你别进来。” 看着自家奶奶一脸如临大敌,好像他犯了什么冒犯一样,刘延宁就有些哭笑不得,微微伸手扶住蒋氏的手臂,正好挡住她把自己往外推的动作,一面笑道:“奶太过小心了,柴米油盐便是生活,孙儿进来并不犯什么忌讳,奶不必如此紧张。” “怎么不犯忌讳了,你待会儿还要出去陪贵客,带着一身油烟味去怎么行?”蒋氏虽这么说,到底不再坚持要把刘延宁往外推了。 “孙儿过来正是要同奶说一声,景行与声扬第一次来乡野之地,心中不免好奇,我先带他们去周围转转,到午饭时再回来。” “那赶紧去啊,吃午饭还有大半个时辰,还可以好好逛逛。”蒋氏说完,又想到什么,忙拉住刘延宁问,“对了,延宁啊,这两位公子什么时候回去,会不会在咱们家歇一宿?” “住一宿恐怕不会,咱们家简陋,他们定住不惯的。” “这样啊。”蒋氏眼神黯了黯,失望和担忧再一次涌上心头,她忍不住道,“若他们今天就走,咱们回礼也来不及备了,这可如何是好?” “回礼?”刘延宁想到先前江景行递过来的礼物,顿时了然,也没有深想,道,“景行他们出身世家,注重礼节,送的无非是些点心小食,奶回一些吃食野味便是了,只是礼尚往来,不必太注意价值。” “倘若只是吃食也就罢了,里头还有一匹极好的料子,我瞧着像是缎子,如此一来,咱家回的礼就不能相差太大了啊。” “缎子?”刘延宁委实惊讶了,这几个月里,他与江曹二人来往最多,两人行为处事都极有分寸,因此他才想当然觉得他们备的礼物只是些点心吃食,没想到还备了缎子。 这样一来,他们送的礼明显贵重了几分。 比起蒋氏她们头疼如何回礼,刘延宁显然更在意他们的用意。 刘延宁在书院,从未隐瞒过自己的出身和家境,因为与江曹二人交往亲密,也时不时说一说家中的情形,因此对于他的情况,江曹二人比所有同窗都更清楚。 江曹二人很显然也知道,缎子这样的贵重的礼物,他们家回不起,却备了这个,那便是一番心意,并未要他家等价回礼的打算。 刘延宁没想到,平日里甚少表态的同窗,竟然如此看重甚至帮助自己,顿时难免感动。 蒋氏没得到刘延宁的回答,不由唤了一声:“延宁?” “奶。”刘延宁回神,忙道,“景行和声扬自来大方,乐于帮助其他同窗,虽然这次他们备的礼物略贵重,咱们家尽心回礼便是,不必拘于价值,他们心里也清楚的。”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相差太多,不然叫你以后如何同他们相处?”蒋氏抿了抿唇,并没有感到多宽慰。 “无妨,日后回了书院,还有好多日子相处,这回欠他们的人情,孙儿再慢慢还便是,奶不必太过忧心。” 见刘延宁说得坚定,蒋氏这才稍稍放心了,将信将疑的道:“是吗?” “孙儿自会处理,奶只管放心便是。”刘延宁再一次安慰蒋氏。 他当然也知道礼尚往来,要是这次家里回得礼相差太多,日后相处免不了低人一等,只是自家什么条件,他比谁都清楚,再说长辈供他念书已是不易,他也不能要他们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全拿来给他的同窗回礼。 “他们还在等,孙儿先出去了。”刘延宁说着,又一次强调道,“奶,回礼只尽心便是,不必太过勉强。” “我知道了,你快去陪客人逛一逛罢。”蒋氏点头,掩下了心头的忧虑,催着刘延宁出去了。 刘青一边指挥她娘炒菜,一边还竖起耳朵听着蒋氏和亲哥的对话,见蒋氏跟着亲哥出了灶房,便凑到她娘跟前,小声的问,“娘,哥哥的好友真的送了很贵重的东西过来?” 其实不单单是刘青,李氏王氏安氏她们也全都一心二用,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听着蒋氏的对话,因此见刘青凑到李氏跟前,其他人的目光也全都聚集了过来。 李氏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把刘青的头,“小孩子家家,打听这些作甚。” 刘青摸着头撇了撇嘴,没说话,心里却很不福气,没事的时候就说她是大人了要这样那样,现在有事了又说她小孩子不许打听大人的事,还真是一天一个说法。 蒋氏出了灶房,与刘大爷他们一道,热情的送了贵客出院门,目送着三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越走越远,才受贿视线,拉了刘大爷一把,“老头子,回屋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蒋氏因为着急,直接扯着刘大爷的手臂就往屋里走,刘大爷没挣脱开,不由骂道:“客人还没走远呢,这样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客人又没有回头,瞧不到这里的。”蒋氏头也不回的道。她以往怕丈夫,刘大爷说东她不敢往西,但今儿实在是心急,便没有理会刘大爷的挣扎。 刘大爷见自家老伴非但不放开自己,还敢顶撞,心里一惊,便没有再挣扎,只是嘴上仍道:“老婆子你反了天了。” 待进了屋,刘大爷见着蒋氏小心翼翼把那匹缎子取出来,对蒋氏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惊讶:“这……这是那两位公子送的礼?” 刘大爷还认得出包着缎子的蓝花布,那还是他从江公子手上接过来的呢。 蒋氏点点头,刘大爷忍不住伸手,颤颤巍巍的要摸那匹光泽奢华而大气的缎子,指尖还没碰到便备蒋氏拍开了,“别乱摸,你都没洗手,摸脏了咋办?” “老婆子你今儿还真是无法无天了……”刘大爷悻悻的收回手,低声骂了一句。 蒋氏没有理会他,只道,“这么好的缎子,少说也要数十两银子,两位公子怎么说送就送?” 第40节 “你懂什么?这两位公子出身好着呢,我方才听他们与延宁说话,好像还不是咱们这儿人,是从京城来的贵公子!你说进城那地方,天子脚下,从那儿来的能是一般人吗?再瞧瞧他们的穿着,想也知道是大富大贵,估计也没把一匹缎子看在眼里,想送就送了。” “京城来的贵公子?难怪如此大气!”蒋氏吸了一口气,又恍然大悟的道,“我说他们怎么如此大方,连延宁都叫我不必在意回礼的价值,能准备什么就准备什么……” 刘大爷皱眉:“你去问延宁了?” 蒋氏自然看得出丈夫的责备之意,这会儿她也有些后悔,但还是解释道:“我先前不知道这缎子对他们来说不值当什么,正为回礼而头痛,刚好延宁找我说要带他们出去走走,我就拉着他问了一下……” “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拿去打扰延宁,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刘大爷瞪了蒋氏一眼。 蒋氏诺诺的应了,到底没再为自己辩解。 刘大爷又问:“延宁还说了什么?” “延宁说没别的法子,备些吃食野味就行了。”蒋氏说完,又补充道,“我只是怕人家送这么厚的礼物,咱们一点吃食就打发了,未免太过寒酸。” 刘大爷又骂道:“果然头发长见识短!回礼看得是心意,又不是价值,人家那出身,你就是把家底掏空了去准备回礼,人家也是瞧不上眼的!” 蒋氏被骂得没了脾气,好声气的道:“那总要备礼罢,他们今天就要回去了,可得赶紧准备起来,你说回些什么?” “自然是照着延宁说的,多备一些新鲜吃食。”刘大爷说着,眼角余光瞥见蒋氏神色有异,似乎对自己的安排有其他意见,也不等她提出来,便解释道,“你不知道,那江公子和曹公子啊,就喜欢吃咱们青青做的那些吃食,藕片和茶叶蛋,还有上回我跟青青给延宁送去的野兔肉,他们说可喜欢吃了,今儿来咱们家做客,说不得就是为了这个呢。咱们投其所好,不比送些虚有其表的东西更合他们心意?” 蒋氏点点头,但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他们不是客套话吗?人家从进城来的贵公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被这点小东西迷了眼……” “那你就不懂了,山珍海味,时时吃也就不稀罕了,反倒是咱们青青脑瓜子厉害,时不时想出些吃食,连他们都没吃过,既新鲜又好吃,当然更叫人感兴趣了。” “那行罢,我待会儿去找青青,问问她能不能再做些方便送人的吃食。” “尽管叫青青多备些能够当零嘴的吃食。”刘大爷说罢,似乎想到什么,沉吟了片刻后,又道,“不过光准备吃食也不好,上次不是得了一块牛皮吗?虽然不大,但是做一双皮靴还是够的,你去找出来当回礼罢。” 蒋氏先前还各种担心回礼太寒酸了,现在刘大爷出了主意,她又有些舍不得,忍不住道:“不能换个别的?这牛皮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我还想过几日请人给延宁做一双皮靴呢。” “我能不知道吗?要是还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哪能把这牛皮送出去?”刘大爷瞪了蒋氏一眼,不耐烦的道,“叫你拿你就去拿,这么啰嗦,以后有机会再给延宁买一块便行了。” 蒋氏忍不住反驳道:“你说得容易,若不是正好咱们在镇上卖茶叶蛋,那人想吃,才用这块牛皮换了咱家的茶叶蛋,等闲谁家跑去镇上卖牛?” 不过蒋氏也只是嘴上抱怨,刘大爷发话了,她还是立刻开了柜子把牛皮找出来,仔细包了包,又把江景行送来的包裹拆下来装自家送的回礼,看起来总算体面了些,蒋氏这才满意了,把东西收拾好,才关门去了灶房。 灶房里,李氏已经换下来了,轮到王氏掌勺,刘青一丝不苟的在旁边指挥:“二婶,可以多放些油,油热了再把野猪肉一块一块放下去,两面煎成金黄就可以出锅了。” 蒋氏在旁边看了会儿,见刘青把步骤都说完了,才放心的拉了刘青的手臂,低声道:“青青,你过来一下,奶有事同你说。” 刘青先前眼角余光就瞧见,她奶这次再回灶房,脸色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心事重重,反而多了一份轻松,想必难题已经解决。因此刘青也不担心,乐呵呵跟着蒋氏到了一旁。 “你哥哥这两位同窗过来,还准备了贵重的礼物,咱们也要回礼,没什么好送的,好像他们喜欢咱们家做的那些吃食,奶的意思是叫你多备些方便送人的吃食,全当作回礼,你可有想法?” “若是我做的吃食他们真喜欢,这样备礼也好,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口味?” “我听你爷说,你们上回送给你大哥的吃食,他们也尝了,都很喜欢呢。”蒋氏笑眯眯的道,“因此我想,上次做的那些吃食,这次也可以备一份,然后再看看添些别的。” 刘青想了想,道:“上次送的是麻辣藕片,梅菜扣肉,香辣兔丁和茶叶蛋,这次我可以再做个猪肉丝,当零嘴吃。” 蒋氏点头,又问:“还有别的吗?” 刘青心下诧异,这么多东西她奶还觉得不够?但刘青没有问出来,她仔细想了会儿,一时匆忙,倒是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当零食的小吃,干脆道:“咱们准备这么多熟食,他们要是吃不完,多放几日就要坏了,倒不如再送点腊肉腊野鸡这些,说不定他们过年还能吃这个。” 听刘青说得在理,蒋氏自然也认同,当即笑道:“行,就准备这些罢,这几样小菜我待会儿叫你婶子他们去弄,不过你说得那个什么猪肉丝,就只能你自个儿动手了。” “奶放心,吃完午饭我就做这个。” 祖孙两正商量着正事,冷不丁一个洪亮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青青,鱼抓回来了,好大一条草鱼呢!” 刘青便看了蒋氏一眼,蒋氏笑道:“行了,想看就出去看罢。” 于是刘青便出去了,刚走到门口,刘延林已经拎着木桶走过来,刘青冷不丁低头一看,滑不留手的东西在桶底摆动,刘青被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指着刘延林道:“不要过来!” 刘延林一头雾水,还是蒋氏走近瞧了一眼,忍不住笑道:“多大的人了,连黄鳝都怕。” 刘青一点都不心虚,抗议道:“谁叫它长得跟蛇一样。” 刘延林这才恍然大悟,跟着蒋氏一起嘲笑刘青:“只是长得像罢了,黄鳝又没毒,被它咬了也没事。” 说着,刘延林往前走两步,试图让刘青接受桶底的小家伙。 刘青吓得又退了两步,连连摆手:“别过来,你们把它处理了,切成小拇指长的一段一段。” 刘延林见她是真的怕,才停了脚步,点了下头,又问:“鱼要怎么切?” “抓了几条鱼?” “两条啊,一条草鱼,一条黄鱼。” 刘青让刘延林把黄鱼抓出来给她看了大小,顿时有了主意,道:“草鱼切成鱼片,跟上回的一样,黄鱼只要去鱼鳃鱼鳞鱼肚,其他的我来切。”刘青心想着既然蒋氏他们如此重视今天的客人,她更要花些心思了,不知道松鼠鱼他们吃不吃得惯。 ************************************************* 刘家今天备了两桌,因为江景行和曹声扬身份实在不一般,怕自家村里那些汉子说话举止没个分寸,冲撞了贵人,干脆就分了两桌吃,索性另外一桌是来吃杀猪肉的,准备一桌子的猪肉,就够他们吃得满嘴流油了,也没什么厚此薄彼的。 只是刘家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碗筷和桌椅都不够,去隔壁借了好多东西来,那一桌杀猪饭就摆在院子里,中午太阳好,院门关起来风倒也不是很大,一群壮汉喝酒吃肉,吃得浑身发热,更不觉得冷了。 比起院里那一桌,堂屋就显得十分和风细雨了,江景行和曹声扬颜值高,举止优雅,吃饭的动作看起来都十分享受,刘大爷他们见了,自然也不好意思太过粗犷,一个个收敛了举止,变得斯文起来,刚上桌的大菜,不久没人抢,反而各自斯文有礼的谦让着。 虽然自家习惯食不言寝不语,但是入乡随俗,刘大爷等人时不时在旁边劝菜劝酒,江景行和曹声扬自然也应几句,此时见蒋氏带着大孙女进进出出的上菜,便道:“刘奶奶,不必张罗了,叫大家一起吃饭罢。” 蒋氏被江景行喊一声奶奶,顿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连连道:“锅里还有两三个菜,上完了我们就去吃饭,你们慢慢吃,不必管我们。” 江景行瞧着蒋氏身后的小姑娘,今儿大半功夫都瞧见她在他们眼前晃,反倒是自家同窗的亲妹妹,除了刚过来时碰到了一次,之后人影都没瞧见,这时便忍不住转头看向刘延宁,问道:“延宁,先前在村口碰到的那个小姑娘,怎么一直没看到她了?” “江公子问的是青青?”不等刘延宁回答,刘大爷忍不住先问了,心里既惊讶又惊喜,他就说这个孙女有造化,同样的年纪,大孙女来来去去,都不知道露了多少回脸,贵公子印象更深的,还是就碰了个面的青青。 可见姑娘家也要聪明懂事,更容易叫人留下好印象。到以后相看婆家,也更有优势。 刘大爷倒是没想着这贵公子能瞧中自家孙女,不说人家这出身和地位,自家孙女再能耐,现在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姑娘,长得是玲珑可爱,但还没长开呢,说这个为时过早。 但刘大爷还是忍不住激动,能被贵公子记住,可见自家孙女是真的出色。 刘大爷问完,才想起来对方应该不知道青青的名字,便张嘴准备介绍,却不想江景行已经点头,笑道:“常听延宁说起令妹,今日一见果真机灵可爱,只是从进门起,便没再瞧见她了,一时有些疑惑。” “青青在灶房做饭呢。”蒋氏想也没想的道,“待会儿做完饭,我叫她过来。” 江景行诧异的挑眉:“这一桌菜,都是小姑娘做的?” “是呢,这丫头就喜欢琢磨吃食,那想法还真是稀奇古怪。”蒋氏觉得这些菜式都是孙女想出来的,她也都会做,只是小孩子体力不够,做不了这么多菜,才叫其他几个儿媳妇掌勺,但跟孙女做出来的也没什么区别了,因此回答的十分肯定。 江景行是真的惊讶了,以前刘延宁常把他妹妹挂在嘴边,江景行不是不信,但觉得以刘延宁妹控的程度,他说的话估计只能信个七八成,再说就算这样,也显得小姑娘很能干很不一般了。 没想到刘延宁一个字都没有夸张,小姑娘能干的超出了他的想象。便忍不住笑道:“看来还是延宁有福气,真叫人羡慕。” 刘延宁先前还本能的警惕起来,觉得江景行对自家妹妹的关注太多了,他到底跟江景行相处的时间不短,这人看着温文尔雅,对谁都一副和风细雨的样子,实则云淡风轻的很,如果说曹声扬是言语举止中让人觉得不近人情,那江景行就是骨子里透着疏离,两人关系好得同一个人,可见其本质也是同一类人。 因此,数着江景行今日一共旁敲侧击的打听了自家妹妹三回,刘延宁便开始警惕起来,看江景行的眼神活像他要跟自己抢妹妹一样,正准备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没想到江景行只是随口问问,这句话一出便是要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了,刘延宁便同泄了气的皮球,放松下来,笑着回应了一句。 午饭还在继续,蒋氏领着刘雅琴,一脸喜意的回了灶房,刚踏进门便忍不住道:“江公子可喜欢咱们青青做的菜了,还夸延宁有青青这个妹妹有福气呢,我就说青青是咱们家的福星。”蒋氏想着,江公子羡慕延宁有青青这样的妹妹,不就是羡慕他们家有这样的孙女吗?福气自然也是他们刘家的福气了。 蒋氏这话把正在忙活的众人给惊呆了,这回连李氏都淡定不起来,忍不住问了一句:“娘,那位江公子真的这么夸咱们青青?” “那当然了。”蒋氏挺着胸脯,自己养出来的孙女被贵公子赞不绝口,比贵公子喊她一声奶奶还让她激动,“江公子夸青青聪明伶俐,还炒得一手好菜,可喜欢咱们青青做的菜了!就连那个曹公子,看起来地位特别高贵,在咱们家这种简陋的地方都显得委屈了他,可吃饭的时候,照样埋头大吃呢,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王氏切到一半的菜,不由停了下来,问蒋氏:“娘,那江公子还说了什么?我们雅琴这么懂事,一直在堂屋忙活,江公子他们有没有夸一夸她?” 蒋氏翻了个白眼:“他们可是从京城来的贵公子,见多识广,你以为要入得他们的眼这么容易,什么人都可以?” 王氏被这么一讽刺,虽然蒋氏未必是有心,却也让她的脸色一瞬变得难看,正准备为自己女儿抱不平,蒋氏已经摆了摆手,催道:“你们手脚麻利些,把剩下几个菜炒完,青青待会儿随我去前边吃饭。” 众人应了一声,又开始忙碌起来。 李氏若有所思的看了王氏一眼,她本来还没深想,方才听王氏的问题,才明白了妯娌的用意,难怪今儿那般积极,叫她女儿进进出出的忙活,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没想到王氏不光胆子大,眼光也高,还当她女儿是天仙不成,连江公子和曹公子这般的人物也敢肖想! 幸好客人就在他们家待半天,下午就要离去,闹不出什么大事来,不然以王氏这般不安分的样子,自家儿子少不得就要在同窗跟前没脸了。 想到这里,李氏脸色微沉,决定找个机会同儿子和公公提一句,王氏有这样的胆子,以后儿子再带同窗回来做客,可得仔细盯着,别叫她闹出笑话来。 至于蒋氏,李氏还真没想同她说,说了也没用,就她婆婆这性子,没过几日又给王氏哄住了。 因为对王氏母女心生警惕,蒋氏提出要带刘青去堂屋吃饭的时候,李氏便没有反对,她想着让女儿去也好,叫那两位公子知道,他们刘家的姑娘还是乖巧懂事的,并不都像刘雅琴那般出格。 刘青还得感谢江景行和曹声扬,这两人带着刘家其他人都变得斯文起来,于是等她炒完菜上桌的时候,每个盘子都还留了不少菜,头一次啊,刘青差点就感动的泪流满面,跟着蒋氏在她旁边坐下,端起碗就开始埋头吃饭。 这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吃了一两个时辰,酒都不知道喝了多少壶,好在都是自家酿的米酒,不需要钱。 院里的那桌早就收桌了,堂屋这桌吃完饭,歇了小半个时辰,眼瞧着天色暗下来,江川去牵了马车过来,准备动身回城了。 刘大爷抱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一路把人送到村口,才把回礼送出去,江景行本来想接过去的,刘大爷乐呵呵的笑道:“这东西有点重,我帮你们放到车上去。” 江景行挑了挑眉,看着刘大爷说完已经去放东西了,只当他是热情过度,倒也没多说什么,同刘家人一一告了辞,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刘家人还没回去,一直目送到瞧不见马车的影子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家。 江景行也放下了帘子,轻笑道:“延宁的家人还真是热情呢。” 曹声扬也挑了挑眉,道:“唔,还算是不虚此行。” “得了便宜还卖乖。”江景行淡淡的瞥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在延宁家中的食量,比以往可大了一倍不止。” 曹声扬只是扬着眉,没吭声,江景行却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笑道:“早知道应该再加一匹缎子的,粉绿色更显得活泼可爱。” “啧,真婆妈。”曹声扬摇着头,拎起小茶几上的包裹,虽然一拎发现包裹出乎意料的沉,但他眼皮也没眨一些,将东西放到膝盖上,一边慢条斯理的拆开,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考察得如何了,打算怎么同三叔说?” ☆、第52章 刘延宁一行人把客人送走,才依依不舍的回身,却没能回家,早被等在旁边瞧热闹村民们拦住了,他们拉着刘家一行人,兴致勃勃的问东问西。 村民最高兴趣的当然是刚送走的两人了,他们不厌其烦的打听着江景行和曹声扬的事,刘大爷等人也很热心的一一作答,看着村民们好奇而羡慕的神色,心里头的自豪越发挡不住了。 原本荣居落水村最受欢迎排行榜榜首的刘延宁,这会儿也不得不暂居其后,等村民满足了热切的好奇心,才终于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有问他在书院过得怎么样的,有问放几日假,明年初几回书院的,还有关心他科举考试准备的怎么样。 刘延宁也一一回答了村民的问题,然而趁着村民们问刘大爷和蒋氏问题的时候,才找个空隙钻出来,回到自家院子时,还听见村民在问蒋氏:“蒋大婶,这也快过年了,我们家小子吵着要吃你们家煮的鸡蛋,我想着过年嘛,能满足他们的就尽量满足了,只是我们家就那么些人,顶多也只能换几十个鸡蛋,多了实在吃不完。要不我家再多出一个鸡蛋来换,大婶你看中意吗?” 妇人的话刚刚落音,旁边好多人立时响应道:“对啊,蒋大娘,我们家过年也想换点鸡蛋来吃,就是换不了多少,怕你们麻烦就一直没说。不过你们要是给牛三家换,顺道给我家也换几个呗?” 蒋氏还没说话,刘大爷已经笑道:“不然这样,要茶叶蛋的人家,先聚到一起商量商量,算一算你们总共要多少,一次性煮了,也比较省事。” “那敢情好。”最先附和的妇人嗓门大,闻言忙问道,“大爷,那鸡蛋怎么换?” “放心罢,以前怎么换,现在也怎么换。” 听刘大爷这么一说,好几个表态了要换茶叶蛋的妇人,面上立刻浮现喜意,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再多换几个了。之前没吭声的村民,此时也都若有所思,似乎有些意动。 刘延宁听到村民们在刘大爷和蒋氏换茶叶蛋的事,却也没甚在意,回了自家院子,便瞧见熊孩子们一个个都乖乖的聚在院子里。 见这场景,刘延宁难免有些惊讶。他是自去县里求学后,在家待的时日便不长,但他自个儿也是乡野长大,村民们都忙碌,家长没功夫事事管着孩子,这些被放养长大的孩子,难免带着野性。 第41节 自家这些堂弟,从小也是调皮捣蛋惯了的,除了爷爷管得住他们,恐怕连叔叔婶婶,都没办法叫他们如此听话,这会儿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他们竟如此乖巧的站着,如何叫他不惊奇? 刘延宁这么想着,不免又加快了脚步,还没走到熊孩子们跟前,就看到他妹妹从灶房出来,手里头端着一只碗。熊孩子们面上浮现出欢呼的神情,却压抑着没有冲上前去,而是乖乖站在原地,等他妹妹一个一个的发零食。 刘青给熊孩子们发完吃的,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不由回头,看到亲哥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刘青扬了扬唇,问:“哥,把客人送走了吗?” “走了。”刘延宁走到刘青跟前,不由自主的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碗里的是什么?” “猪肉丝,奶叫我做些吃的给客人在路上当零嘴,我索性多做了一些,叫爷奶他们也尝尝,要是喜欢,过年就多做些用来招待客人。”刘青说着,也从碗里捡了一根肉丝送到刘延宁嘴边,“哥尝尝味道怎么样。” 刘延宁下意识张口一咬,咸香带着些许辣味直冲味蕾,虽然以前没吃过,却别有一番风味,让他不由自主的咀嚼起来。 刘青还在仰着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刘延宁。刘延宁把肉丝吞下肚了才回过神来,又摸了摸她的头,这会儿便是满心的自豪,“很好吃,青青真厉害。” “你们都在吃什么?”这厢,刘家人其他人也从热情的村民中脱身而出,回了院子,见到家里头孩子们的情形,不免有些好奇。 “给哥哥的同窗做的零嘴,猪肉丝我留了一些,给爷奶尝尝鲜呢。”刘青说着,已经端着碗走上前了,第一个发的自然就是刘大爷,然后蒋氏,李氏,二叔二婶…… 蒋氏接过猪肉丝,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笑骂刘青:“我就知道你等不及,饭还刚吃完呢,吃什么零嘴!” 刘青笑嘻嘻的道:“今儿不是宰了猪吗,奶都准备了一大桌的杀猪饭,咱们就吃几根肉丝,您就舍不得啦?” “臭丫头,还敢埋汰我小气了?我要是舍不得,还能让你在这儿胡闹?”蒋氏说着,作势要去揪刘青的耳朵,刘青笑嘻嘻的躲开了。 刘大爷摆了摆手,笑道:“这猪肉丝嚼着还不错,要是有功夫,可以多备一些留着过年。” 蒋氏这才收了手,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呢,反正家里猪肉多。” 刘青已经分完猪肉丝,拿着空碗回灶房了,李氏等人也自发的回了灶房准备忙活,今儿刚杀的猪,到现在才有功夫处理猪肉。 王氏没有跟着妯娌们进灶房,她站在蒋氏身后,踌躇了片刻,还是朝刘延宁笑了笑,问道:“延宁啊,今儿随你来家做客的那两位公子,都什么身份?” “他们也是前几个月才来书院的,平日甚少提及家里,因此我也不是很清楚。” 刘延宁本能觉得王氏的神情有些怪异,似乎不像是纯粹的好奇,而是在算计些什么,因此他心里有些抵触,便隐下了书院里以知县公子为首的官宦子弟,平日都对江草二人极尽推崇的事实。 王氏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还以为大侄子同那两位关系好,结果连对方的身世都不清楚,可见关系也没她想的那般好。不过王氏还不想放弃,忍不住又问道:“听说他们是从京城来的,会不会是世家子弟?” “侄儿并不清楚。” 王氏也感觉刘延宁在敷衍自己,便有些不满,“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平日聊天,都不说起这个吗?” 虽然刘家其他人也对江曹二人的身世感兴趣,在王氏开口问的时候,才没有打断她的话,但是此时听到王氏暗含不满的语气,刘大爷立时冷了脸色,斥道:“老二家的!” 反倒是刘延宁,见着二婶这反应,越觉得对方心思不简单,便更不想透露关于同窗的一个字,忙拦住了刘大爷将要训斥出口的话,“爷,二婶也只是好奇,您别怪她。” 说罢转身冲王氏拱了拱手,解释道:“二婶有所不知,侄儿与这两位同窗好友,平日在一起也是探讨诗书与策论,甚少提及无关紧要的事,因此对他二人的境况,侄儿的确是一无所知。” 刘延宁态度好的跟自己解释了,王氏也不好继续拿这个说事,讪讪表达了歉意,才又问道:“那他们往后还会来做客吗?” “侄儿也不甚清楚。” 王氏眼神暗了暗,心知自己在刘延宁这儿,再问不出她想知道的事,便干脆止了话头,进了灶房同妯娌们一起干活了。 等王氏走后,刘大爷才招呼刘延宁和几个儿子,“延宁,去屋里,爷正要问问你们今儿打的什么哑谜,究竟有什么法子解决咱家卖茶叶蛋的事。” 听到这话,本来想去灶房监工的蒋氏,不由收回了脚步,还是觉得卖茶叶蛋的事比较重要,正准备跟着他们进屋,刘青刚好从灶房出来,见状忙上前扯了蒋氏的衣摆,“奶,我能进去听吗?我保证不作声。” 倘若是别的孙女,蒋氏都能毫不犹豫的叫她们一边玩去,偏偏提这要求的是刘青,卖茶叶蛋的主意还是她想出来的,蒋氏便不好敢她走,可是她一个丫头片子,家里这么大的事哪能叫她去凑热闹? 蒋氏一时有些犹豫了。 刘延宁听到声音回头,笑道:“奶,青青想听的话,就让她进来罢,到底还是她想出来的煮茶叶蛋。”说完,刘延宁又顿了顿,到底觉得自家妹妹一个太过出挑,又道,“还有大林和大根儿,他们也大了。” 若不是刘雅琴这会儿不在家里,刘延宁也想把她一起叫上,这样才显得他妹妹不那么打眼。 只是刘雅琴早被小姐妹喊走了。其实那群小姑娘主要想喊的是刘青,只是刘青对这种聚会一向不感兴趣,毫不例外的又拒绝了。 刘延宁开了口,蒋氏便不再迟疑,转头去喊两个大孙子:“大林,大根儿,快过来,有正事找你们!” 于是刘青乖乖跟在蒋氏身后,进了屋也不怎么作声,默默的找了个凳子坐在角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同样是兄妹,刘延宁的待遇,跟刘青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被刘大爷拉着在旁边坐下,刘二叔这几个长辈,都排在刘延宁后面,刘二叔几兄弟也没有半点意见,早习以为常,他们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刘延宁,等他为自家指条明路。 刘延宁瞧着他妹妹乖觉的举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才收回视线,能感受到长辈们急切的心情,便也没卖关子,直接道:“我想景行的意思,是把卖茶叶蛋从咱们一家的生意,变成咱们整个落水村的生意,如此一来就成了村里的产业,而不是咱们家。咱们村这么多地在种,每年又要交许多赋税,卖茶叶蛋只是副业,自家养鸡下蛋,鸡蛋拿去镇上却每每卖不出去,没办法便只能想这个法子,贴补贴补家用,上头不可能把咱们整个村都归为商户,这事便只能不了不之。” 刘大爷脸上闪过一丝纠结,还能沉下心来思考刘延宁这番话的可行性,蒋氏却根本坐不住了,头一个站出来反对:“这不行啊,延宁,卖茶叶蛋只咱们一家在卖,所以才能赚钱,要是方子被大家都知道了,家家户户都去镇上卖,咱们还有什么赚头?” 这半年里,刘家人靠着卖茶叶蛋,已经攒下了几十两银子,以往就是不吃不喝,一年到头别说存下这一半的钱,就是能攒下五分之一就够叫他们激动了。蒋氏和刘大爷每每晚上数着换成一锭一锭的银子,就乐得睡不着觉,还等着来年再大赚一笔,自家孙子要是考上了功名,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还能进城去大干一场,说不定未来就靠着这个发家致富呢! 奇货可居的道理谁都懂,他们哪能把这么重要的方子弄的人人都知道? 听着蒋氏的话,刘二叔等人也齐齐点头,迫不及待的附和道:“是啊,延宁,这法子不行的,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奶误会了,我说得是把生意变成村里的生意,并未要奶把方子给出去。” “不用给方子?”刘大爷眼神一亮,连忙问刘延宁,“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孙儿曾听闻有些人家做生意,又不想成为商户,便假托一个明面上的东家,生意算在这东家上头,他们出资了,到期便能分得一定的红利,如此一来,就算是上头来查,也查不到问题。” 刘大爷似懂非懂的问:“这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咱们也可以效仿此法,只是把出资改成出鸡蛋,咱们家负责煮鸡蛋和拿去镇上卖,到时候卖来的钱,与大家一起分摊。” 关于算账这事,蒋氏脑子转得比谁都快,立马道:“那咱们家可亏大发了!煮鸡蛋,卖鸡蛋,还有买那些香料的钱,都是咱们自家出,他们就出一个鸡蛋,一文钱都可以买两三个鸡蛋了,咱们卖了还要跟他们平摊,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家占便宜吗!” “想要解决后顾之忧,也只能适当的让利了……” 刘延宁的话没说完,四叔忍不住道:“还不如咱们分个家,叫一房负责出面卖茶叶蛋,就是成了商户,也影响不到延宁明年考试。” “胡闹!”刘大爷想也不想的训斥道,“咱们刘家世代良民,怎能自甘堕落!再说一旦入了贱籍,以后就别想更改了。” 刘二叔也摇头,附和道:“就是啊,延宁明年开春就考科举了,这要是考到功名,咱们以后再卖茶叶蛋,就没人能拿贱籍说事了。真要想不到别的法子,还不如先歇几个月不卖,钱什么时候都能赚,等延宁考完再来也不迟。” 刘二叔这番话,引得刘大爷和蒋氏连连点头,蒋氏道:“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就剩几个月,急什么?” 只有刘青,见大家都对亲哥考科举这事半点不担心,好像只要他去考就一定能考上一样,不由心里为亲哥点了根蜡,这压力得多大,万一落榜了,蒋氏他们只怕比他本人还要更失望。 想到这里,刘青不由看了眼亲哥,也是可怜的孩子! 刘延宁正好抬头看过来,视线相撞,妹妹湿润的眼睛里写满了对自己的担忧,刘延宁心里不由一暖,微微抿了唇,笑道:“爷奶先别急,孙儿还没说完。虽说咱们家势必要让利,可也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平分自是不可能的,顶多咱们吃点儿亏,以后赚的银子,村里得一份,咱们占两份。” 蒋氏立刻算了一笔账:“咱们家的茶叶蛋,现在基本上是三文钱一个,给村里一文钱,咱们家得两文,这样的话也不算太亏。” 刘大爷也点着头,十分欣喜的道:“就当咱们花高价买了鸡蛋,咱们能赚,村里照样有赚头,这法子好!” 刘二叔等人也很高兴,刘二叔道:“爹,快过年了,这事还是尽早同村长商量好罢?” “你说的是,咱们家今儿杀了猪,晚上请村长来喝酒。”刘大爷拍了拍大腿,补充道,“记得叫上你几个叔伯和小爷爷。” 落水村大多都姓刘,几乎都沾亲带故,但与刘家血缘亲近的,也就剩刘大爷一个亲兄弟,几个堂兄弟,还有个辈分高的长辈,刘青他们要喊太爷爷。 大事解决了,蒋氏乐呵呵的出门去,为晚上招待客人做准备,顺手就把刘青给拎出去了。 刘家这一日是从早忙到晚,刘大爷和几个儿子中午就喝了不少酒,晚上接着陪客人喝,等送走客人时,一个个已经醉得不轻了。 当然客人也没多好,一个个面色发红,眼神激动,出刘家院子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还是被各自的儿子搀扶着,才没有栽倒在地。 ☆、第53章 刘青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耳边有人在低声说话,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让她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不过她倒是听得出这是她娘和亲哥的声音。 “孩儿昨晚送走太爷爷他们,已经夜深了,怕娘和妹妹睡着了,便没有过来打扰。” 李氏忙道:“你昨儿忙了一日,如今回了家里,又不用上学,起这么早作甚?快回屋再睡会儿罢。” “孩儿习惯了早起,再回去也睡不着,倒不如起来活动活动。”刘延宁笑道,“青青还在睡?” “你妹妹可比你会享受,这冬日的,不到日晒三杆,她哪里舍得起来?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赖床,我每次想管,偏你奶还由着她,说什么小孩子觉多。”李氏虽然是抱怨,只是眼底溢满笑容的样子,却见不到半分怒意,她说着,回头又看了眼睡得正香的人,嗔道,“要我说,她是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在被窝里才好。” 刘延宁也顺着李氏的目光看过去,冬日的天空亮得晚,这会儿还早,外边都是雾蒙蒙的样子,屋里头的视线就更朦胧了,不过倒也能让他看清女孩甜美的睡脸,纯净的像个刚出生的孩子。刘延宁忍不住扬了扬唇角,笑道:“冬日里天冷,床上到底比外边暖和,小五小六他们如今不也喜欢在床上待着呢?” “你妹妹多大了,小五小六他们才多大?你好意思拿他们比。”李氏哭笑不得的瞪了刘延宁一眼,骂道,“你就惯着她罢,我也不管了!” 刘延宁知道他娘只是嗔怒,便笑了笑,刚想说什么,李氏却忽然止了笑意,拉了拉他的袖子,凑过去低声道:“延宁,娘问你,你二婶这两日有没有拉着你打听什么?” “娘指的可是孩儿昨日两位同窗的事?” 李氏点头。 刘延宁眼神闪了闪,他本来就觉得二婶的反应奇怪,虽然说他的同窗一表人才,家里人对他们的态度都热情有加,可二婶却有些过分热情了,人都离开了还拉着他问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回答不上来时二婶还一脸的失望,这样子可不像是单纯的好奇啊。 只是对方毕竟是长辈,刘延宁不想过多置喙,过去了这事也就翻了篇,现在他娘问起来,刘延宁才意识到问题,或许二婶心里还真在打着他同窗的算盘,不然依他娘的性子,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事,他娘不会神情这么严肃的问他。 可是江景行和曹声扬同他关系再好,他们也只是同窗而已,平日里他们又都在书院求学,与落水村八竿子打不着,二婶能算计什么? 实在想不通,刘延宁便道:“二婶的确对孩儿的两位同窗过分好奇,昨儿送走客人后,二婶还问孩儿以后会不会带他们再来做客。孩儿心里也觉得二婶过分热情了,只是想不明白二婶为何如此。” “你想不通也正常。”李氏眼神暗了暗,心里对王氏的胆大有了些怒意,旋即又压了下去,只是拍了拍刘延宁的肩,细声解释道,“江公子和曹公子,一表人才,一看就知道是人中龙凤,家室必定不凡。雅琴过了今年,也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放在别家一准早定亲了,你二婶一直拖着不给说,指着你考个功名回来,到时候好把她女儿嫁到城里去。可这城里的人再好,又哪里比得上从京里来的江公子和曹公子?” 刘延宁没成想他二婶竟打着这注意,一时有些震惊,好半响才反应过来:“雅琴就比青青大半岁,岂不是青青也快了?” “那是自然了。”李氏点点头,又觉得自个儿子这时问这个,不可能是疑惑这么简单,不由深想一下,顿觉了然,连忙阻止道,“咱们可不打这注意,那江公子和曹公子如此气度,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那高门大户,哪里瞧得上咱们这种庄稼人攀得上的?就算真要进去了,恐怕日子也不好熬。一个姑娘家,娘也不图你妹妹有多大的前程,只求她以后嫁个老实能干的,以你妹妹那股子机灵劲,我瞧着日子就不会过得太差。” 刘延宁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了一下,就被他娘解读出这翻意思,一时苦笑,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什么都没想,只是纯惊讶罢了,遂只能顺着他娘的话往下说:“娘说得是,而且青青年纪还小,也不必着急。” “我也想多留她两年,不过亲是要先定的,订了亲晚点再完婚罢,你爷奶如今最喜欢青青,应该也愿意多养她两年。” 刘延宁动了动嘴唇,想说就算爷奶不愿意,他自己也能养得起自己的妹妹,只是想到这话说出来未免太伤感情,还是止住了,想了想,才皱着眉道,“孩儿竟不知道二婶有这心思,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景行和声扬委实不是寻常人,二婶如此心思不是结亲,却是在结仇啊!幸好二婶昨儿没做得太过,不然孩儿真不好同他们交代。” “竟如此严重?”李氏闻言也十分惊讶,她以为王氏真要露出一丝叫人家瞧出来,顶多也就是被人瞧了笑话,连累了自家儿子和女儿的名声,却没想到还会得罪人。 刘延宁点点头,苦笑道:“孩儿怕长辈得知了他们的身份变得束手束脚,反倒不自在,便没有细说。景行和声扬如今是住在县主府,孩儿偶然听声扬说过起县主,他称县主为‘姨母’,想来声扬的母亲也是宗室之女。至于景行,虽然孩儿不知他出身如何,但是县主府的仆从对他态度同声扬并无差别,知县公子对他们二人也同样恭敬,想来家室并不比声扬差多少。” “知县家的公子有一阵也想撮合他妹妹和声扬,被声扬瞧出意思来,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声扬虽然没有明说,但孩儿瞧着他的意思,好像是知县家的小姐还当不得他正室,怕就是做小他娘都瞧不上……”刘延宁抿了抿唇,不免有些难堪,但还得继续说下去,“知县大人家尚且是自取其辱,二婶真要打这主意,那就更是冒犯了。” 李氏彻底愣住了,被江景行和曹声扬的身份给惊呆了,等听完刘延宁举的例子,她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沉声道:“延宁,你先回去,娘去你爷奶屋里一趟,这可不是小事,一定得叫你爷奶知道。” 刘延宁点点头,他同他娘说这么多,自然也是希望他娘去同爷奶说,日后严格约束二婶的行为,别叫她给家里招了祸——毕竟他是晚辈,这种事还轮不到他开口。 不过还没有起身离开屋子,刘延宁想了想,又道:“娘,孩儿这段时间抄书得了些钱,昨日太忙没来得及交给爷奶,您顺道帮我带过去罢。” 李氏本来也在想找个什么由头去公婆屋子,住得太近就是这点不好,她空手去公婆屋子,所有人都瞧见了,等下公婆训斥了王氏,全都知道是她告的状。 虽说这事本就是王氏不对在先,她站得直行得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王氏拖累自个儿子。不过他们到底还是一家人,遮羞布还得用起来。 再说王氏那性子本就不依不饶,这回被她见到了证据,转头还不知要怎么拿自己出气,她那张嘴,黑得都能说成白的,时日一长,指不定又成自己的责任了。 李氏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到刘延宁的话,也是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行,东西给我便是。” 刘延宁起身:“在屋里,孩儿先回去拿。” 第42节 不过李氏虽然揣着她儿子给的一袋满满当当的钱袋,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同蒋氏和刘大爷细谈,因为刘大爷一大早带着几个儿子,去河里抓鱼了。 昨天刘青炖的鱼头汤,炒的松鼠鱼,不仅让客人吃得心满意足,也让刘家人大开眼界,没想到他们不太在意的鱼,吃起来还有这么多花样。 于是早上天还没亮,刘大爷在被窝里同蒋氏一合计,觉得不能浪费了,反正河里的鱼不要钱,除非闹饥荒的时候,饿了什么都吃,这几年村里收成好,一两个月里也能尝到肉味,这河里的鱼就更没人去抓了,到年底一条条更是养得又肥又大,他们抓几条回来在水缸里养着,也能吃到年后。 过年亲朋好友都要来拜年,他们多吃几条鱼,家里的肉就能省下不少。 李氏见不到公公,也只能暂且按下,同婆婆和几个妯娌一起,继续准备着过年的吃食。 刘青一觉又睡到日晒三杆,本来还能继续睡,是被亲哥从被窝里挖起来的:“青青,娘叫你起来去吃早饭,再不起她要生气了。” “都快过年了,娘也不让人家睡个好觉。”刘青迷蒙着眼睛,悉悉索索的开始穿外衣,一边嘟着嘴抱怨道。 刘延宁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手感很好,又嫩又滑,刘延宁没忍住又捏了两下,被刘青毫不留情的挥开了手,才道:“你睡得够久了,小五小六他们都起来了。” 刘青罩上外衣,套上鞋子,又给自己辫了两条最简单的麻花辫,实在是这古代要求太高,不能披头散发,更不能蓬头垢面,要保持美好的形象。 然而这大冬天的,刘青都恨不得两只手揣在兜里不要拿出来,谁有这个心思,每天起来花几十分钟整一个美美的发型?再说她这个年纪局限性又太大,不能绾发不能这不能那,刘青干脆就破罐破摔,每天顶着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出门,绑得牢一点干活都不会弄乱发型,简单还省事,简直是村姑标配。 不过让刘青无力的事,刘家人都觉得她这发型又可爱又大方,经常赞不绝口,甚至村里好几个小姑娘,都偷偷学着她辫麻花辫了,那群小姑娘还很会创新,编辫子时加一条彩带,麻花辫度被她们编出花样来了。 刘延宁在一旁看着他妹妹一边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一边手指如飞的编辫子,心里未尝没有惊叹,这手艺他真是前所未闻。 不过片刻,刘青已经整理妥当,开门出去洗漱了,刘延宁下意识就跟了过去,没好好跟小姑娘相处过的少年,觉得自家妹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惊叹,自动忽略了刘青又趁蒋氏不注意偷了盐来刷牙漱口的行为。 等看到刘青放着井水不用,端着盆去水缸里打一盆又冰又凉的水过来,捋起辫子就要把脸浸进水盆里的举动,刘延宁忍不住,想要制止刘青:“为何用这么冰的水洗脸?奶在灶房煮饭,想必已经煮了热水……” 刘延宁的话还没说完,正端着菜出来洗的蒋氏闻言道:“延宁,别管她,这丫头就喜欢折腾,锅里怎么没有热水?再不济井里头的水也是温的,打上来洗脸也不冷。她倒好,偏偏喜欢舀水缸里的水,越冰的越喜欢。请她用热水都不用。” “这是什么爱好?”总是刘延宁阅卷无数,一时间也看不懂他妹妹的嗜好。 正在拧帕子擦脸的刘青,听到亲哥小声嘀咕的话,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他们懂什么,这叫越美丽越冻人,洗冷水脸有利于收缩毛孔,她上辈子知道的晚,等开始保养的时候已经迟了,现在可得从娃娃抓起,立志做一个零毛孔的素颜女神。 等刘青洗漱完的时候,其他几个熊孩子也陆陆续续从被窝里钻出来了,早饭喝得是红薯粥,说是红薯粥,其实里面根本没放几粒米,全是红薯罢。 不过这会儿的红薯还是最新鲜的,前两个月刘大爷刚带了刘二叔几兄弟去地里,把所有红薯都挖回来堆在地窖里,自家种的红薯,闻着又香,口感也好,蒋氏拗不过几个熊孩子的痴缠,端出来的时候还给他们加了两勺糖,甜丝丝的,不用小菜也能吃完。 只是等刘青他们吃饱喝足了,本来坐在院子里头看书的刘延宁,冷不丁的起了身,问他们:“吃饱了?” 熊孩子们还没意识到大势不妙,一个个抢着点头:“吃饱啦。” “吃饱了就跟我回屋,我看看你们这阵子学的如何了。” 晴天霹雳!不是说好的放假了吗?怎么还有突击检查! 刘延宁是做足了准备的,先检查完熊孩子们的学习进度,又从自个儿书房里拿了本新书来教他们。 学了这么久,终于换新教材了,刘青居然莫名有点感动。 于是久违的读书声,又一次在刘家响起。 中午用过午饭,彻底歇下来,确定了公婆都在主屋里,李氏才揣着刘延宁给她的钱袋去了主屋。 “延宁也是,叫他安心读书,不必操心赚钱的事,他就是不听。”蒋氏搂着钱袋笑得合不拢嘴,嘴上还是很心疼的抱怨了一通。 刘大爷看着蒋氏在旁边一遍遍数着钱,其实也不用数,一看铜板中两个闪闪的银锭子,就知道这待钱的分量了,刘大爷又是心疼又是自豪的道:“那也是咱们延宁有能力,换做其他这么大的孩子,就是一年到头,也别想赚到这么多钱。” 不过老婆子说得也有道理,刘大爷想了想,又抬头对李氏道:“不过老大家的,你没事也劝劝延宁,咱们家如今又不缺钱,叫他只管安心念书,旁的事都不用他来操心。” “儿媳妇也劝了,只是这也是延宁的一番心意。”李氏笑着说,脸上还有些踌躇,犹豫地道,“儿媳过来,还有一件事要知会爹娘。” 听着李氏语气不对劲,正埋头数钱的蒋氏,都不由停了动作,抬头看着李氏,刘大爷更是敛了神色,沉声道:“老大家的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李氏便一股脑儿全倒出来了,刘延宁同她说的话,她润了润色,还加上了自己的见解,一五一十说给刘大爷和蒋氏听,刘大爷和蒋氏的脸色越来越沉,当着李氏的面还没说什么,等李氏出了门,蒋氏已经忍不住怒意,骂道:“这个臭婆娘,我就知道她老实不下来,一天不折腾就安分不了!” 蒋氏说着,已经是满脸怒容,腾地站起身,刘大爷沉声道:“你要去做什么!” “自然是给她点教训,叫她知道这个家是谁当家做主!” “站住!”刘大爷瞪了蒋氏一眼,“老大家的前脚刚出去,你后脚就冲到老二家去大闹,叫其他儿子媳妇怎么想,又叫老二和大林他们想?” 蒋氏被刘大爷一喝,确实是停了脚步,怒意却没有散,“难道就这样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二家的那性子,不给她点教训,她迟早还要闹出事来!没听老大家的说吗,那曹公子指不定就是皇亲国戚,得罪了人家,别说延宁的前程没了,咱们一家人都别想好过!” “教训当然是要教训,但是你这样无凭无据,冲上去能教训个什么,你当你说出曹公子的身份,王氏就能知道事情严重,以后再不打这个心眼吗?”刘大爷说着,自己忍不住冷笑起来,“那王氏见着江公子和曹公子,就开始打起这个算盘,按理说咱们两老还在,孙女的婚事怎么也要经过咱们的同意,她倒好,不但不同咱们商议,还藏着掖着,宁愿做这些小手脚,也不堂堂正正的叫咱们出主意,你难道还瞧不出问题?” 蒋氏愣了一下,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反问道:“王氏什么意思?” “恐怕她打心眼里觉得咱们偏心,有好事都留着青青,不留给雅琴,生怕告诉了咱们,咱们要给她搞破坏呢!” 蒋氏闻言险些跳起脚来:“我们是这种人吗!雅琴和青青,都是咱们的亲孙女,她们能有好前程,我高兴还来不及,有谁会见不得自己孙女好的!” “你这么认为,她可不这么想,不然凭啥瞒着咱们?”刘大爷敲了敲桌子,示意蒋氏安静,才继续道,“这个王氏心眼小,胆子可真不小,你这个时候去告诉她曹公子的身份,叫她别再打人家的主意,可吓不到她,说不定她心里更火热,卯足了劲要攀上皇亲国戚,咱们为她好,她指不定还觉得咱们是偏心大房,要把好的都留给青青呢。” 蒋氏的脸色越发难看,却不得不承认老头子说得对,“真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之前那么多年,我对她们母女多好,现在也没有对她们多苛刻,不过是青青越发能干可人疼,才多疼了她一些,倒叫她们委屈上了?要照这么说,真正该委屈的三房四房,都还没说话呢,真真是心眼儿比针眼还小!” 对于蒋氏这番话,刘大爷也深表认同,不由后悔当初选错了媳妇,“我原想着老大家性子太弱,怕她撑不起长媳的责任,所以给老二挑媳妇的时候,才想找个厉害些的,日后好帮衬着老大家的,这么多年她在几个媳妇里头掐尖要强,也都没有管她,没成想倒是纵出个胆大包天的来了,幸好后面的老三老四媳妇,也都是性子敦厚的,要是人人都像王氏,咱们这个家早散了。” 蒋氏冷哼一声:“谁知道人性如此!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老头子,你说咱们如今该如何整治老二家的,叫她再回一次娘家?” 刘大爷闻言摇头,蒋氏见状也点头道:“也是,回娘家对王氏而言,恐怕都不是教训了,要我说,这么不安分的媳妇,迟早休了算了,留她在家里,迟早要给咱们惹祸。” “你就别添乱了,休妻是你说一句休,就能休的?”刘大爷又瞪了蒋氏一眼,不等蒋氏不服气要呛声,刘大爷又道,“这事咱们心里知道严重,为着家里几个丫头的名声,却不能说出来,还得帮她藏着掖着,便成不了整治她的理由。再说了,咱们真要让老二休妻,责任少不得要归到延宁头上,毕竟是他带回来的同窗,如此一来,你叫延宁如何面对他二叔和兄弟?” 提到刘延宁,蒋氏的怒意收了收,只是还有些不甘心:“难道咱们什么都不做?再让她这么下去,可就真无法无天了!” “这事咱们不好插手,叫老二来罢,把利害关系说给他听,日后叫他盯着他媳妇,再出了事,要休妻要干嘛,也是老二的事,赖不到不到别人头上。” 其实但凡刘大爷对王氏还有些耐心,这事都不会直接捅到刘二叔那儿去,真正的做法应该是像上次要王氏回娘家那样,虽然做法在外人看来显得不近人情了些,同时也给了王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如今刘大爷什么惩罚都没有,直接叫刘二叔盯着他媳妇,但凡有一点血性的男人,都忍不了自己的媳妇这样破坏自己家人的感情,王氏要是不知悔改,多来两次挑战刘二叔忍耐的极限,说不定不用刘大爷插手,刘二叔自己就忍无可忍要休妻了。 蒋氏不是男人,有点捉摸不透丈夫的意思,还在心里愤愤不平,觉得什么都不做,真真是太便宜王氏了,但也还是听丈夫的话,去二房找儿子来屋里商谈了。 刘二叔的震撼程度,一点都不低于刘大爷和蒋氏,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媳妇就在他眼皮底下搞出这些事端来,简直在挑战他的权威。刘二叔愤怒的,恨不得立刻回屋掐死那个败家婆娘。 刘大爷却还要叫住刘二叔,叮嘱他几句:“敲打敲打就算了,别做得太过,江公子和曹公子的身份,是你侄子破例透漏出来的,据说他们瞒得紧,书院很多人都不知道,我跟你娘除了你,也再没告诉过谁。毕竟你大哥去世得少,你如今是家里的老大,这个家,日后还得靠你撑起来。你纵是再生气,也别太过分了,闹大了叫你大侄子不好做人。” 刘大爷这番话,看似是在劝刘二叔顾全大局,不要闹大,刘二叔听在心里越发觉得自己娶得这个婆娘不行,明明是她犯了错,却还要他们一家人忍着她供着她,什么世道? 刘二叔越想越不忿,回了屋,虽然还铭记着自己老爹的叮嘱,却看王氏这里那里都不顺眼,最后还是忍不住挑了刺,同王氏大吵了一架,摔了门便出去了。 刘雅琴在门口听到她爹娘吵架,一直不敢进去,等她爹摔门而出后,才小心翼翼的进屋,正见她娘坐在床边脸色阴沉,忍不住走上前唤了一声。 “雅琴,过来同娘说会儿话。”见是刘雅琴过来,王氏擦了擦眼角抬头,把刘雅琴拉到自己床边,看着越来越漂亮的女儿,王氏心里不由涌现出一阵得意,但旋即又被不甘所取代。 刘青那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以前都只是个瘦不拉机的小丫头,一点都不起眼,这一年里却眼见着五官长开了,一日比一日漂亮,倘若没有刘青,她女儿定然是整个落水村最出挑的姑娘! 那臭丫头果然跟她娘一样,生来就是克她们母女的! 王氏在心里咬牙切齿的骂了刘青一番,才摸着刘雅琴的头,喃喃道:“娘就只有你了,雅琴,你大哥不争气,满心眼里以为这一家子都是好人,你弟弟年纪小,更是被刘青青那臭丫头笼络住了,眼睛里只有那丫头,都瞧不见咱们,你爷奶如何偏心,就更不说了……” “更可恨的是爹,你今儿也看到了,他满心满眼里只有他爹娘和兄弟,侄子,他们才是一家人,好像咱们是外人一样。真真是个傻的,家里这些人,除了你爹这个傻子一心为大家,其他几房谁没有点小心思?就你爷奶,平日有个闲钱也要贴补大房呢!我再不精明些,为咱们二房多争取点东西,日后分了家,咱们这一房该如何过日子?”王氏越说越觉得自己心酸,“你爹倒好,还怪我自私,就差没指着鼻子骂我破坏他们家人的感情了……” 刘雅琴在屋外都被吓坏了,对她爹娘吵架的内容,根本没听真切,如今见她娘说得心酸可怜,自然就信了,忍不住也跟着心酸起来,安慰王氏道:“娘别难过了……” “娘不难过。”王氏摸着刘雅琴的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十分温柔,“我们雅琴长得这么漂亮,又聪明,又温柔,最招人喜欢,比刘青青那臭丫头好了不知多少倍,你爷爷奶奶居然喜欢那丫头不喜欢,真真是瞎了眼!雅琴你等着,娘定帮你寻个好前程,以后啊,你就安心当个穿金戴银的少奶奶,刘青青那个天生劳碌命的臭丫头,就别想跟你比了!” 刘雅琴虽然才十四岁,十五岁都不大,在这个时代,却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听到王氏说得这么露骨,刘雅琴也忍不住红了脸,抿唇道:“娘,您就别打趣我了。” “怎么会是打趣你?”王氏拍着刘雅琴的头,笑得得意,“昨儿来家里那两位公子,你见了觉得如何?” 昨天江景行和曹声扬一走,刘雅琴平日那些玩得好的小姐妹,便迫不及待拉了她出去说悄悄话,自然是向她旁敲侧击打听着这两位贵公子的事。虽然她们矜持又害羞,可因为都是同龄人,打开了话匣子后,该说的不该说的,倒也说了不少。 毫无疑问,江景行和曹声扬是所有少年的梦中情人,即便只是惊鸿一瞥,都让她们忘记了落水村一直以来的男神刘延宁,一颗颗芳心颤动,更何况是在江景行和曹声扬面前晃了好多回,称得上近距离接触过的刘雅琴? 因此听到王氏的问题,刘雅琴的脸更红了,根本回答不出来。 见刘雅琴这样,王氏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 王氏拉着女儿的手拍了拍,笑道:“雅琴你放心,娘定让你得偿所愿,以后这个家里,谁也别想再瞧不起咱们母女。” 刘雅琴虽然心动,却也有自知之明,抿唇道:“娘可别乱说了,我听奶说了,那两位公子是京城来的,哪里瞧得上女儿。” “刘青青那臭丫头都入得了他们的眼,更何况是我们雅琴?”王氏笑道,“娘虽然没读过书,却也知道一个道理,日久生情,你们年纪相当,往后见面的次数多了,说不得就看对眼了呢?” 刘雅琴眼神闪了闪,不得不说的确有些向往的,但理智还是守住了,她闷闷的道:“娘又开玩笑了,人家什么身份,来咱们家一回已是难得,怎么可能会常来。” “傻丫头,他们不来,你可以去县里啊。”王氏胸有成竹的道,“娘都打算好了,这几日就同你爷奶说,你大哥今年瘦了不少,明年就要参加科举,身体不好可熬不过去,如今家里赚了钱,事关你大哥的健康,你爷奶势必重视起来,少不得叫个人去县里照顾你大哥的饮食起居。” 刘雅琴还没反应过来,不由问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琢磨着真要去县里,多半是你奶奶去,她老人家没出过远门,难免叫人不放心,带你在身边也就妥当许多。到时候你跟着你奶去了县里,以你大哥同江公子和曹公子的关系,他们不方便来咱们村里,还不方便去你大哥在县里住的地方吗?”王氏说着,伸手点了点刘雅琴的额头,笑眯眯的道,“到时候你可要抓紧了机会,江公子和曹公子身份一看就不一般,要是嫁给了他们中的一人,娘以后就跟着你享福了。” 刘雅琴眼神一亮,对王氏的话当然也十分向往,回过神来却有些挫败的道:“可是娘,就算是奶去县里,要带个人一起去,恐怕也是带青青不带我,青青跟大哥是亲兄妹,爷奶又最喜欢她……” “你放心。”王氏勾了勾唇,斩钉截铁的道,“谁跟着你奶去都有可能,唯独刘青青不行。” 刘雅琴十分不解:“为什么?” 王氏拍了拍刘雅琴,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54章 王氏说到做到,这天晚上,用过晚膳,一家人都坐在堂屋里烤火时,王氏便当着众人的面开口了,“爹娘,我看延宁今年都瘦了不少,想必在书院里吃住,还是不如家里的。可身子骨养不好,明年还怎么参加科举?依我看啊,咱们家如今日子也好过了,还真不必省那几个钱,倒不如叫个人去县里,专门照顾延宁的饮食起居,帮他把身子调理好,你们说是不是?” 刘大爷和蒋氏冷不丁听到王氏这番话,心里还真有些惊讶,一时抬了头看过去,天还不是很黑,堂屋里又敞开着大门,昏黄的光线涌进来,正好看清瞧见王氏显得颇为真诚的眼神。 莫不是今儿被老二教训了,王氏怕真的被丈夫所不喜,这才上赶着要好好表现一番?刘大爷和蒋氏对视一眼,都对这个结果表示喜闻乐见,蒋氏总算不再为丈夫便宜了王氏而愤愤不平。 看来女人还是要靠男人管着,否则他们这些做公婆的,说再多都没用! 刘大爷在心里点头,对王氏的表现还有些满意,不管对方的出发点如何,总这件事总归是对大孙子好。刘大爷其实也有这个心思,只是还没有想好具体怎么操作罢了,如今由王氏提出来,显然正合他意。 “去县里照顾延宁,老二家的说说这个怎么弄?” 王氏一听刘大爷这么问,心里也清楚公公同意了七八分,张了张口正要把心里的打算说出来,另一头正在暗恨这么个讨好公婆和大侄子的机会,居然被王氏抢了先的安氏,率先开口道,“我也正想说呢,我娘家镇上,就有好几户人家送了孩子去书院读书,有那家底殷实不缺银子的,孩子的娘直接就去县里照顾孩子,书院外边就有一条巷子,在那典间小院子来住,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周围邻居几乎都是书院的学子,住着还清静。” 刘青在旁边听得啧啧称奇,原来从这个时候就开始流行陪读了,还真是洋气。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跟着去陪读。 王氏被安氏抢了话,心下不虞,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四弟妹倒是见多识广,既然早知道有这回事,怎么到现在才说?” 安氏也不怕她挑刺,笑眯眯的道:“我虽然对这事早有耳闻,却也要考虑自家的情形,毕竟咱们家家底不够厚,也不能事事都学别人。就像二嫂说的,如今咱们家赚得银子多了,才有那个条件不是?” 安氏自来会说漂亮话,刘大爷和蒋氏听得连连点头,蒋氏问道:“老四媳妇,你是从哪儿听到这事的?” “过年回娘家的时候,我爹有个朋友来家里做客,正好说起这事,我便听了几耳朵。”安氏笑道,“我爹这个朋友正巧也陪了他儿子去县里读书,爹娘若是有意,今年回娘家,我便叫我爹请他朋友打听打听,知道他们典屋子多少钱,咱们再去谈就不怕被宰,若我爹的朋友在县里有熟人就更好了。” 刘大爷不停的点头,笑道:“亲家自来交游广阔,这回少不得麻烦他了。” “爹可别说这话。”安氏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的性子,对延宁的事,比他自个儿亲外孙还上心。真要不找他帮忙,他反倒要抱怨我呢!” 第43节 刘大爷都开始请亲家打听城里的房价了,什么意思大家都听得明白,刘家其他人尚且没意见,当事人刘延宁却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忍不住道:“爷奶,几位叔叔婶婶,延宁知道你们是关心我,只是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自会照顾自己,一直在书院里住,也早就习惯,委实没必要特意去县里照顾我。再说,过完年要春耕,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每隔几日又要去镇上卖茶叶蛋,恐怕忙得不可开交,谁都走不开。” “延宁啊,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明年要考科举,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家里头再忙,也得把你的事放在前边,至于你说得人手不够,人多有人多的干法,人少有人少的干法,你爷奶和叔叔们都在呢,哪就用得着你操心这个?” 说话的是刘二叔。他如今正对刘延宁愧疚着,自家那个败家婆娘,在他眼底皮下,都险些闹出事端来。曹公子可是皇亲国戚啊,多么高贵的身份,难道对他们家延宁如此友好,结识了这样的贵人,往后少不得给延宁一条助力,这么好的事,却险些被自家婆娘给破坏,若真让她闹出来,恐怕连累得延宁的前程都没了,这叫他如何面对侄子,面对早逝的大哥? 可见刘二叔如今对刘延宁满怀歉意,想补偿他的心情非常强烈,因此对王氏的提议,刘二叔是最响应的一个。 刘二叔刚说完,刘三叔和刘四叔也纷纷附和,表示家里的事不用刘延宁操心,叫他安心书院念书便是。 刘大爷也发话了,他笑道:“延宁,听你叔叔们的没错,咱们再怎么努力赚钱,不都是为了你?你才是重中之重,只要你在县里好了,我们才能安心干活。再说家里忙归忙,还有亲朋好友,邻里乡亲帮衬着,且不提你三爷爷五爷爷,昨儿村长都说了,咱们家尽管去卖茶叶蛋,春耕若是忙不过来,村里头自会安排人来帮忙。” 落水村的村长也是乖觉的,知道便宜不能白占,刘大爷请他过来商量村里一起卖茶叶蛋的事,他确实没有把送上门的好处回绝了,却二话不说的表示,往后刘家人忙不过来的活,村里头全包了。 当然刘大爷心里也有一本帐,他就看看谁帮自家帮得多,往后收鸡蛋的时候,他们家的鸡蛋就最先收过来。其他人都不是傻子,该怎么做自然就有数了。 刘延宁见几乎是全家人都在说服他的节奏,也知道长辈们心意已决,他也不好再推辞下去。正所谓长者瓷不敢辞,他若再不肯应,就显得不知好歹了。遂只能保持沉默。 刘青悄悄看了刘延宁一眼,心里再一次为亲哥点蜡,刘大爷连“全家人就指着你了”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亲哥心里头压力得多大?可她瞧着刘家人半点没觉得有问题的样子,恐怕是真没把心理压力这种事放在眼里,只能心疼亲哥了。 不过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自我调节能力应该还不错的吧? 没人注意到刘青歪了的关注点,刘大爷见刘延宁不再推辞,便当他默认了,笑道:“那就这么定了,老四家的过年回娘家,到时请亲家公帮忙打听打听。” 安氏点头应了,蒋氏却问:“那到时候叫谁去县里?” 这个问题把刘大爷都问愣住了,刘大爷正皱眉沉思,一时也没了主意。 对王氏而言这问题问得整合她意,当下笑道:“瞧娘说的,当然是您去了,您跟爹见多识广,有重要的事,还不得您二老出头?这要是换做旁的人,谁去了咱们都不放心啊。” 王氏这马屁拍得好,蒋氏和刘大爷一时心头舒畅,安氏迟了一步,本来是想提议叫大嫂去的,毕竟人家是亲母子,儿子去读书,当娘跟着去照顾,天经地义的事。 只是现在王氏建议婆婆去,安氏顿时就不好开口,免得叫人以为在她的心里,婆婆还不如大嫂妥当。 安氏也只能附和王氏的话:“二嫂说的是,娘若能亲自过去,便是再妥当不过了。” 刘延宁是惟一一个投反对票的,他颇有些惶恐的道:“使不得,奶年岁大了,本该在家里享福,若是为了孙儿去到县里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又没个帮衬,这叫孙儿如何安心?” 王氏本以为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要婆婆一同意,她就有办法说服婆婆,到时候带着她女儿一起去县里。眼瞧着就要如意了,偏偏刘延宁跳出来反对,公婆和家里几个男人,自来把他的话当圣旨,少不得再考量一番。 真真是害人精!李氏生的儿女,跟李氏一样,专门同自己作对! 王氏心里气不过,面上还要微笑,抢在刘大爷和蒋氏表态之前,先开口道:“延宁这就不懂了,奶奶平日在家中,既要忙着家务,又要下地干活,镇上赶集的时候,她还要去镇上卖茶叶蛋,当真是忙得跟陀螺,一刻也不得歇息。如今叫她陪你去县里,除了一日三餐给你做饭,旁的事都不用干,岂不是清闲?那才叫真正的享福呢。” 刘延宁仍是连连摇头,“二婶这话恕侄儿不敢认同,奶在家中虽也不得清闲,但至少叔叔婶婶都在,叔婶俱是大孝之人,自能照顾好爷奶,这要是去了县里,也没有个帮衬,事事都要奶自己动手了。再说书院位置偏远,就是奶每日去街上买菜,来回都有花上小半个时辰,更何况奶对县里不熟悉,走错路是极有可能……” “这些只是其中之一,去县里生活困难重重。挖个延宁身为子孙,如何忍心叫年迈的祖母,为我吃这等苦?又叫外人如何看我?”刘延宁态度坚决的道,“倘若爷奶和叔婶们听我一句,去县里这事便作罢吧,延宁自小在书院求学,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如今自然也不会有事。” 见着刘延宁说来说去,又不肯要人去县里陪读了,刘大爷连忙道:“我想了想,你奶也确实走不开,家里里里外外都要她操持了,再说她去了县里,往后卖茶叶蛋,钱交给谁管?” 蒋氏本来听得刘延宁那么说,就有点开始打退堂鼓了,这会儿听丈夫如此夸自己,越发自得,当下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家里那么多事,我哪里走得开?倒不如看看你三婶四婶,谁去比较合适。” 蒋氏越过王氏也就罢了,可刘延宁的亲娘李氏还在,她偏偏也不点李氏的名,直接叫林氏和安氏其中一个去,任谁都想不明白缘由,刘青忍不住问道:“奶,我娘呢,她怎么不去?” 小七趴在蒋氏腿上,听到这话也来劲了,学着刘青的样子仰头问蒋氏:“奶,还有我娘,我娘也要去城里。” 蒋氏心说王氏那个不安分的女人,去了城里还指不定再闹出什么来,叫谁去也不能叫她去!但是对着孙子可爱的小脸,蒋氏拉不下脸色来,只能哄道:“你娘去了城里,你怎么办?” 小家伙好哄,对刘青的问题,蒋氏却一时不好回答,以前她嘴上也口无遮拦,骂过刘青像她娘一样的丧门星,可那是孩子小不懂事,现在人都懂事了,有些东西就不好直说了。 蒋氏一时语塞。 旁边的王氏却似笑非笑的瞥了刘青一眼,好像她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一样,刘青还不觉得什么,李氏却不自在的扯了扯她,示意她别再多话。 下一秒,王氏扯着嘴角笑道:“你娘去了城里,谁来教你们读书认字?” 见王氏没攀扯出自己来,李氏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 刘青越发奇怪,到底是什么理由,竟然不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调状态,明天也有更,字数会有点少而已,进入七月份会开始日更九千,宝宝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的确有一颗想好好更新的心= = ☆、第55章 听到王氏把刘青的问题给敷衍过去了,刘大爷和蒋氏心头也是松了口气的,却不想下一秒,刘延宁又来凑热闹了。 “说起这个,延宁倒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爷奶也叔父们的意思。”刘延宁缓缓道,“延宁今日特意考校了几位弟弟,发现他们认字背书都很快,就是字写得不好,我娘以往也就认得写字,也没怎么练过书写,勉强能教开蒙,现在的确不好教他们了。我便想以免耽误他们的进度,倒不如年后都送去私塾,他们这年纪也不算晚。” 原本听刘延宁一开口,刘大爷是有些头疼的,生怕这个孙子听着听着,又不肯要人陪读了,万没想到他说得是这个,刘大爷愣了一下,才抑制不住激动的问:“都……都送去学堂?” 刘延宁点头,三叔却还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问道:“延宁啊,你弟弟小五……也能去学堂?” 三叔三婶的担忧不无道理,小五长着就一脸憨厚相,属于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那种,连他们夫妻,都对这个儿子的学习之路不抱希望,当然说是这么说,当有希望摆在眼前的时候,他们照样会激动。 刘延宁还没来得及给三叔三婶一颗定心丸,那边二叔也满脸的不敢相信,忍不住的问:“小七也可以去?会不会太小了?” 相比之下,四叔四婶最淡定了,他们对儿子的聪明早就心里有数,以前是头疼这小子太调皮捣蛋,带着一群小家伙干尽了坏事,没人管得住,自从有了刘青这个良好的引导后,小家伙们不干坏事了,倒显现出他的机灵来。 原本安氏就有点受她父亲的影响,只是她大儿子实在没这个苗头,当然那个时候刘家的条件,也没这个多余的闲钱再去培养一个,安氏只能把自己的心思深藏心底,如今到了小儿子这儿,小儿子越显得机灵,她的心思便也越发火热,在刘家其他人跟前还表现得滴水不漏,私底下夫妻相处的时候,难免拿到这个说事,久而久之,四叔自然也跟着期待起来。 如今送孩子去私塾,不过是第一步,夫妻两虽然也高兴,却还没到激动忘形的时候。 刘延宁一眼扫过去,倒也能把众人的心思摸到个七七八八,偶尔一笑后,遂解释道:“小五虽不够灵活,却胜在听话好学,若能坚持下去,日后未尝没有所成;小六聪敏却好偷懒,并未十分用功,更需要严谨的夫子对他严加看管;小七年岁尚小,却正是该启蒙的时候,现在开始上学,往后开了窍,定当进步神速。” “好好。”刘大爷听完刘延宁一番分析,十分激动,连连点头道,“过了年,就送你弟弟们去私塾。” “延宁过年要去镇上夫子家拜年,正好带他们同去拜拜夫子。”刘延宁说的夫子便是镇上的林夫子,虽然他改去县里的书院已经好多年了,但这个时代的师生关系十分牢固,林夫子不但教刘延宁启蒙,当年更是他的一封介绍信,牵线搭桥,刘延宁才有机会去县里的书院考试,最后成功在入读。 由此种种,刘延宁同林夫子的关系越发亲密,这么多年师徒情份犹在,刘延宁仍每年去林夫子家拜年,已然当自家长辈在走动。 这回拜年,刘延宁还想带堂弟们去,也算是走后门了。 刘二叔几人也明白刘延宁的用意,十分感激,嘴上还要客气道:“会不会太难为林夫子了?若是麻烦,还是算了罢。” “无妨,提前带小五他们去见见夫子,请夫子考察他们的资质,也好叫夫子心头有个计较。” 刘延宁都这么说了,刘二叔几人也不再客套,点点头,一个个低下头去教训儿子:“到时候去了林夫子家,要听你们大哥的话,好好表现,不许给你们大哥丢脸!” “叔父们不必紧张,小五他们基础不差,想来夫子也会喜欢的,只是。”刘延宁话锋一转,还没忘记今晚的主要话题,“如此一来,娘也就不用再教导他们。” 众人从激动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虽然刘延宁没有明说,他们却也十分明白这话的言外之意。 在众人开口之前,王氏忍不住笑道:“延宁还真是孝顺呢,可惜你三婶四婶平时也把你当亲儿子疼,到底还是比不上亲生的。” 王氏听着像是开玩笑,放在刘延宁身上却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刘延宁被叔叔婶婶们养着供着,李氏是他的亲娘,可这些叔叔婶婶,也相当于他的再生父母,纵然谁都知道亲生还是格外不同些,可话说明白开来,就有点伤感情了。 偏偏王氏挑在这个时候说,若刘延宁还坚持要李氏去,就显得他太不知感恩了。 李氏脸色微沉,正想开口,刘延宁已经笑道:“二婶见笑了,在侄儿心里,也是把几位婶婶当娘亲看待的,只是书院的同窗不知情,往后他们知道侄儿母亲尚在,却由着婶娘去县里照料,就怕叫他们误会了。” 蒋氏愣了一下,她先前确实没考虑到这点,现在想想看,如果真叫老三媳妇或者老四媳妇去县里,还真容易叫外人多想。想什么?肯定是觉得李氏不检点,他们才不放心让李氏出门。 若只是这样都好,可延宁和青青是李氏生的,要是李氏名声不好了,延宁和青青也跟着受影响。 想明白这一点,蒋氏顿时没了主意,不由迟疑的看着刘大爷:“老头子你说呢?” 刘大爷沉吟片刻,不是很确定的道:“过完年,到延宁考试,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五个月,时日不算长,老大家的去……” 其实从蒋氏转头问刘大爷的时候,王氏的心便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提这个建议,当然是希望蒋氏能去县里,到时候带着她女儿一起去县里,还能叫她女儿长长见识。 但退一万步讲,就算蒋氏真觉得家里太忙走不开,又因为小七太小,不放心她去,林氏和安氏当中选一个,安氏去县里也不是不行。 安氏不比林氏,林氏的女儿三丫四丫,年岁不大不小,干活正麻利,林氏去县里,肯定更愿意带她自个儿的女儿。可安氏的女儿太小,少不得留在家中,她真要带个帮衬的去,最后还得带自家雅琴,毕竟雅琴是家中最大的姑娘,又听话又懂事,谁也越不过她去。 再说安氏一惯会表现,比林氏更得公婆的心,她去的可能性,明显要比林氏大许多。 因此先前蒋氏说不去,王氏倒也不是很担心,甚至说家里任何一个人去,都比李氏去得好! 倘若李氏都能去县里,再加上刘延宁和刘青兄妹俩一唱一和,说不得公婆就同意让刘青跟着一起去了,刘青比她家雅琴才小半岁,其实也没差,到时候万一她借着这个便利,同江公子或者曹公子看对了眼,自家岂不是为她做了嫁衣? 王氏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如今见刘大爷竟然有松口的迹象,心里不由着急,脱口而出道:“爹娘,你们忘了大师怎么说的了?延宁如今可是关键的时候,一刻也不能松懈啊!” 刘大爷正犹豫着要不要同意让李氏去县里,话说得吞吞吐吐,才能刚好被王氏给打断。王氏的话一说出口,包括刘大爷在内的众人,面色都是一沉。 刘青挑眉,把众人严肃到近乎刻板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竟然有些轻松,至少困扰她许久的疑团,现在总算要解开了。 知道问题所在,以后才有解决的办法。 刘延宁大概跟刘青是一样的想法,所以观察众人的神情,已经知道答案不好,还是继续问了下去:“大师,什么大师?” 李氏脸色发白,再也忍不住扯了扯刘延宁的袖子,声音很低,语气近乎哀求:“延宁,别问了……就让你三婶四婶陪你去罢。” 对李氏而言,她早已认命,知道陪儿子读书这件事,不可能落到自己头上,因此只要心思太多的王氏不去,无论是林氏还是安氏,就算是婆婆蒋氏亲自去,都没什么差别,也足够放心,她们都同她一样,是希望着延宁越来越好的。 只是李氏认命,王氏却不放心,生怕刘延宁再说出些什么理由来哄公婆松口,索性直接说了让刘延宁彻底死心。再说她素来看李氏不顺眼,李氏越是怕他儿子知道真相,以后对她们母女有了芥蒂,她就越要让刘延宁知道,他一心惦记着的娘和妹妹到底是什么人! 王氏遂冷笑道:“延宁还不知道呢,你娘命不好,克死了娘家的父母和兄妹,你妹妹也随了她命硬,专克最亲近的人,以前我们还不信,后来大伯便被克死了,我们怕你受牵连,所以大伯的葬礼一过,就赶紧送你去了县里的书院,只逢年过节才回来。大师说了,只有离得远了,你才不会被她们给克死。” 刘青这才恍然大悟,她说怎么原身的爹死了,刘家人对原身和李氏就苛刻成那样呢,原来还有大师的作用在里头,不知道这个大师什么来头,但刘家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也附和这个时代的特性。 现在想想,也幸好李氏生了刘延宁这么个儿子,读书人重名声,否则估计都等不到她穿越过来,原身和李氏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也难怪原身从来不敢同刘延宁亲近,只怕也信了这个说法,生怕距离近了害死亲哥。 刘青在心底叹了口气,谜底是揭开了,她却不知道责任到底在谁身上,命硬什么的说法,她当然是不信的,可是架不住有人信啊——刘青这么一想,就感觉到被她娘拽着的手一疼,忙抬头看过去,黑夜都挡不住她娘煞白的脸色。 家里一直想隐瞒的事,被王氏这根搅屎棍给揭开了,刘大爷忍不住大骂道:“王氏你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刘延宁却神态依旧,李氏都一脸大受打击,他的脸色却看不出半点失望,只是十分疑惑的问:“爷,您确定当年给娘和青青算命的是大师?” “自然是了,当年也有好多人找他算命。”刘大爷叹了口气,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隐瞒了,便道,“延宁,你也别不信,当年若不是这位大师,我们还没发现端倪,你爹虽然病着,那几日眼见着要好了,却忽然没了气。大师的话,由不得我们不信啊。” “我爹断气后,我同你二叔连夜去了镇上,找林夫子帮忙,他这才介绍你去县里的书院。毕竟你妹妹那个时候还小,你外祖家除了你娘也没一个人了,不好把她们送到外头去,就只能送你去县里了。” 刘二叔也点头道:“是啊,过几日去林夫子家,你可以问问林夫子,他应该还记得这事。” ☆、第56章 见众人一脸沉重的表情,王氏这才松了口气,被自己这么一提醒,想必刘延宁再说什么,他们也不会轻易松口了。 虽然被公公骂了一顿,王氏却仍觉得值了。 只是很明显王氏松气得太早了,刘延宁竟然笑了,在所有人都阴沉着脸色的氛围里,而知道他娘和妹妹这事的刘延宁居然在笑,是那种很轻松的笑,不含半点阴霾,难道知道了这样的事,竟然让他如此开心? 很显然,王氏心里也清楚刘延宁不是这样的人,几乎一见到他露出这个笑容,王氏心里便猛然一跳,想说点什么阻止刘延宁开口,只是刘延宁说话比她还早了一步。 “延宁自然相信爷奶和叔婶们对我的用心,只是恐怕当年那位大师说话也不尽其然。” 见刘延宁语气笃定,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刘大爷愣了一下,才问:“什么意思?” 第44节 “日前,延宁与几位同窗一道,陪书院的几位先生去了一趟佑宁寺,有幸同主持大师一同论道,临走前索性便替爷奶、娘和妹妹都求了平安符,主持大师说爷奶和娘福泽深厚,妹妹生辰更是极好,命里带贵。” 刘青挑眉,感觉到她娘抓着自己的手的力道已经轻了很多,想来是警报解除,李氏也彻底松了一口气,刘青心想今天还真是精彩,见了这么一场反转大戏,有个给力的哥哥还真好,她都还没想到应对的办法,亲哥已经把危机给解决了。 一边想着,刘青一边拍了拍她娘,本是想安抚一下她娘大起大落的心情,但李氏刚刚一颗心沉到谷底,听完刘延宁的话才松了口气,根本还没来得及高兴。 此时刘青凑过来安慰她,李氏才反应过来她儿子说了什么话,惊喜是有的,只是来得毫无预兆,李氏惊喜激动中,又带了些辛酸委屈,忍不住一把抱住刘青,哭了起来:“杀千刀的算命瞎子,他胡编乱造完,拍拍屁股走了,只是苦了我可怜的青青,这么多年受尽了委屈……” 李氏这么多年被欺负了磋磨了,也一直不声不响,眼见着儿女有了出息,公婆又开始满意重视起她这个长媳来,也没有得意忘形,看着很是宠辱不惊的样子,那是因为她心里有愧,觉得自家和女儿这个样子,婆家肯收留她们,没有将她们母女扫地出门,这么多年也尽心尽力的供养儿子念书,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再奢求其他。 可是另一方面,她也不是傻子,她自己也就罢了,女儿在刘家受到的待遇,她看在眼里,除了心疼却毫无办法,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谁叫她们母女命不好,这些都是她们该得。 然而现在儿子告诉她,她的女儿根本不是什么命硬之人,更没有寡亲缘,而是命里带贵,那岂不是说她女儿这么多年的委屈都白受了? 李氏的性格的确是逆来顺受,可事关儿女,泥人也有三分性,想到自家女儿这么些年来的遭遇,虽说她女儿现在待遇好了,那也是女儿自己争气,开了窍,能帮家里赚钱,公婆和叔子妯娌们才高看她一眼。要是女儿没开窍,如今还指不定被磋磨成什么样。 想到这些,李氏不由生起了些怨气,哭得越发大声了。 刘青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娘,我没事……” 其实刘青心里也想叹气,就因为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算命的,这一家子硬生生把小小年纪的原身给逼死了——虽然说原身性子不讨喜,可刘家几乎所有人的漠视甚至是仇视,难免让原身幼小的心灵背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她连刘延宁都不敢亲近,每每不等对方主动亲近她便逃开了,可想而知小姑娘心里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或许原身的早逝,未必完全像她想的那样真的是被饿死的,营养不良是有的,可刘家都把原身养到这么大了,眼见着再过个三五年就可以嫁人,再不济收个嫁妆,也能收回些成本了,没道理在这个时候饿死原身。 再说她这段日子观察来看,刘家人虽然某些时候有些苛刻,但也是谨小慎微的良民,做不出这种昧着良心的事来,就算是王氏,满肚子的弯弯道道,却也不是不敢算计人家性命的。 造成原身早逝更多的原因,恐怕是她自己早没了活下去的意志。 到底是年纪小,又胆小自卑,倘若她一早知道她娘和亲哥哥如此在乎她,会不会就转变了想法? 但是刘青也知道,现在想这些完全没有意义,只能安慰着痛哭不已的李氏。 李氏这番哭诉,听得刘家其他人也有些不自在,虽说是那算命瞎子胡说八道,让他们误解了刘青,可刘青这么多年来,在家里的确过得不好,不得不说他们是真的迁怒了李氏和刘青。李氏嘴上骂着那算命的瞎子,心里未必没有对他们产生怨气,只是到底是一家人,不好明说罢了。 刘家人一时沉默下来。 王氏眼见着刘延宁三两句话,就把她这些年来踩着李氏的最大依仗给弄没了,心里自然恼怒!王氏眼光长远,知道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她为刘青做了嫁衣,还有未来她在家里的地位。 李氏生了一对争气的儿女,刘延宁明年下场考科举,指不定就考个功名出来,到时候李氏又有鬼精灵的刘青青帮衬,在公婆面前可着劲卖乖讨好,公婆本来就偏着大房的心,这下还不全部都偏了过去? 自己如今没了依仗,过去她怎么对李氏的,李氏一朝得意起来,岂不是要报复自己? 王氏一想到那个场景,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抿唇道:“延宁啊,二婶知道你关心你娘和妹妹,但是命格这种东西,可不像张嘴吃饭,是不能乱……” “你给我闭嘴!”王氏的话还没说完,听了李氏的话,感到最尴尬着的蒋氏怒气汹汹的瞪了过去,因为李氏这番话,让她也不由想起自己以往对这个孙女的苛刻,比起家里其他人对李氏母女的冷漠,她平日里对她们非打即骂,更显得过分。 因此,蒋氏也是刘家人中最不自在的一个,偏偏王氏还不肯消停,蒋氏暴怒之下,不甚精明的脑子忽然灵光了一回,想起这么些年,王氏隔三差五的在自己耳边挑拨离间,生怕她忘了是李氏母女把她儿子给害死的一样,王氏每调拨一次,她对李氏和刘青的恨意便加深一分,如今才造成如此她如此尴尬的处境,全是王氏这根搅屎棍搞出来的破事! 蒋氏的怒火,一时间全针对王氏去了,只是这种事,她要是真说出来,自己脸上也难看,因此蒋氏气势汹汹的打断了王氏的话后,一时又有些语塞了。 刘大爷不知道蒋氏的心思,他只是见老婆子没说到问题的关键,便出来接了她的话,瞥了王氏一眼,道:“老二家的,你不懂可别乱说,佑宁寺香火鼎盛,主持大师更是得道高僧,他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刘大爷语气淡淡的,其一开口所带的威严,却比蒋氏的暴怒还要管用些,王氏就像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样,顿时连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反倒是刘延宁笑了笑,对王氏的质疑没有半分介意,笑道:“二婶提点得对,兹事体大,延宁记得每年过年,奶都要去一趟寺庙,虽说咱们镇上的石门寺不比佑宁寺,但香火也盛,奶今年不如带娘和青青一道去悄悄,求个签,也好叫大家安心。” 刘延宁这个态度,让本来对王氏的行为十分恼恨的刘二叔,心里也松了口气,别看刘二叔没开口,由着王氏胡来的样子,其实他是好面子,知道爹娘不会任由王氏捣乱,且要不是当着一家老小的面,他早就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娘们收拾一遍了。 好在大侄子还是敬重自己这个叔叔的,否则也不会仍然对王氏如此恭敬,刘二叔心里庆幸的同时,对王氏越发恼怒,也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道,“延宁都去过佑宁寺了,石门寺便没必要在去,还是继续商量明年谁去县里照顾延宁的事罢。我觉得大嫂去最合适了,再有青青在旁边帮衬着,咱们在家里也不必担心甚么。” 既然刘青和李氏的命格都好,不会克着自家宝贝大孙子,那么对于她们去县里陪读,刘大爷也是赞同的,倘若李氏一个人去,他还不是那么放心,寡妇门前是非多,在家里他们这些看着,还能相安无事,去了县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事端来。 但是有青青就不一样了。这些孙子孙女里头,刘大爷最放心的人,除了刘延宁就是刘青了,因为刘延宁一心备考,恐怕没功夫理会旁的,不过只要有刘青在旁边,他也不怕李氏会惹出麻烦来。 再说家里叫人去县里照顾刘延宁,是要给他做好吃的帮他补身子,提起做吃的,整个刘家除了刘青,还有谁有这能耐? 由此种种,刘青成了刘大爷最满意的人选,其实要不是刘青年纪小,刘大爷都觉得没必要带上李氏,刘青一个人就够了。 刘二叔这番话,自然就说到刘大爷心坎上了,他连连点头,“老二考虑的甚是周到……” 刘延宁却笑道:“爷,二叔,先不急着定下来,还是等去过石门寺再说罢,索性我也要过了元宵才回书院,倒不急在这两日。” 刘二叔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刘大爷却摆了摆手,道:“行,就照延宁说的,等年后再来商议这事罢。” 刘延宁坚持要刘青和李氏亲自去石门寺卜一卦,并非意气用事,而是他想着二婶不依不饶的样子,怕她到时候又钻别的空子,干脆让奶亲自带着他娘和妹妹走一趟石门寺,他说的话未必管用,但去了石门寺,那便不是他信口胡言,往后谁也别想再拿这个说事。 刘大爷同样也知道刘延宁的心思,他同意还真不是因为不信任刘延宁,他的大孙子从来不说假话空话,用他们读书人的话来说,就是有那个什么,君子之风,他既然说是请了佑宁寺的大师算卦,那定然不会有假了。 因此虽然嘴上说过后再商量,但是刘大爷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明年去县里照顾大孙子,除了李氏和青青,不可能有别人。 话题到这里告一段落,刘大爷见天已经彻底暗了,便道:“也不早了,都回屋休息去罢。” 刘青和刘延宁一左一右,扶着虽然止了哭声,但情绪显得十分低落的李氏回了屋。进了屋,刘延宁也没有立刻离开,留下来陪李氏说了许多话,又有刘青在旁边插科打诨,李氏低沉的心情,也渐渐有了起色,到刘延宁回屋休息的时候,她面上已经有了些笑意。 李氏委屈归委屈,怨恨也是真的怨恨,但这些都是为她女儿,这个时候她还真没有想到自己,因此儿女在旁边耐心的宽慰自己,她也渐渐想到过去的已成往事,现在知道了实情也不晚,至少她女儿命格好,又这般聪明伶俐,日后肯定能说个好人家,再也不用怕她女儿走自己的老路了。 因此李氏发泄完情绪,反倒又庆幸了起来。 见李氏情绪好了许多,刘延宁才放心的出了房间,路过主屋的时候,不免听到里头时起时伏的低语声,秉着非礼勿听的原则,刘延宁脚步不停的穿过,若无其事的推开自己屋子的门,进屋,关门。 刘大爷和蒋氏还没睡,今天发生了这么些事,老两口自然睡不着,蒋氏还在拉着刘大爷念叨:“我就说青青这孩子不一般,开了窍后懂事得很,原来她命里就带贵,估计这些孙女里头,谁也比不上青青的福气。” “老婆子你今日才看出来?”刘大爷瞥了蒋氏一眼,颇有些自得,“我早就知道青青有造化,你还不肯信,她这是没生成个带把的,不然还更有出息呢!” 刘大爷心里是真这么觉得,他以前就觉得这个孙女以后肯定不一般,后来听江景行都那么夸奖自己孙女,内心就越发看好刘青了,因此今天听到刘延宁说起刘青命格的事,刘大爷半点都不惊讶,反倒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老二说得对,叫青青陪她娘去县里,青青这么聪明,也好让她多长长见识,往后定然更加不凡。” “你还真想让老大家的带青青去县里照顾延宁啊?”蒋氏听到刘大爷这番算盘,却有不同的意见,“青青也就罢了,她聪明懂事,我也不担心什么,可是老大家的看着还年轻,让她出这么远的门,万一惹出些什么事,咱们往后如何同老大交代?” “老婆子乱想什么呢,老大家的一惯老实,没农活的时候她几乎都不出门,就是去了县里,想必也是这般,再说还有青青和延宁在,你怕什么?” “我就是担心有个万一嘛……” 刘大爷嗤了一声,没对蒋氏的杞人忧天发表意见,只是道:“要我说,除了老大家的,没人更合适了,老二家的就不说,老三家的一根筋,我还怕她去了县里被人卖了还数钱呢,老四家的机灵归机灵,可老四和几个孩子都在家里,难免要叫她分心,再说这婶娘到底隔了一层肚皮,哪里有亲生的来得尽心?” 见丈夫都这么说了,蒋氏也没再说什么。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其实这一夜,不仅仅是主屋不安宁,其他各房也没那么早消停,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和考量,这一夜并不算太平静,但是太阳升起来后,新的一天开始,昨夜的一切仿佛烟消云散,刘家人还是其乐融融的相处着,女人们在为置办年货而忙碌,男人们有男人们该忙的事,刘青照样被亲哥从床上挖起来,吃了早饭,混在一群小萝卜头里摇头晃脑的背书。 这便是生活,看起来像是暴风雨一般的喧嚣,其实到了临头,才发现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生活依然平静,偶尔的摩擦也只是拂过湖面的波澜,没有人会因为一点点小波澜而变得一蹶不振。 就连王氏,昨夜经历了巨大的失望失落,第二日起来,除了对李氏陪着笑,也没改变多少。 虽然昨天她损失惨重,谋算一番全为刘青做了嫁衣,但也不尽然全是坏消息,王氏如今有了新的希望,或者说念想。 她儿子年后就要去私塾念书了,再过个几年,未尝不是第二个刘延宁,只要刘延宁能一视同仁的照顾她儿子,她现在在李氏跟前伏低做小,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刘青很不理解的是,要上学堂的人又不是她,她为什么要起早贪黑的跟着小萝卜头们念这些之乎者也? 想破了脑袋,刘青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大概亲哥好为人师,而她在一群小萝卜头当中就像开了挂一般的存在,让有了新的兴趣的亲哥很有成就感,所以也就不管这些东西是不是她该学的,一股脑儿拉着她来听课了。 算了,难得亲哥培养点兴趣爱好,自己就当彩衣娱亲了。刘青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简直是中国好妹妹。 日子过得更快了,眼看着就要过年,刘家的年货在女人们近一个月的努力下,差不多置办完了,刘家屋檐下挂着熏得黝黑的一串串肉,有腊猪肉,腊肠,各式各样的腊野味,别看全是黑漆漆的样子,却自带浓郁的香味,都能飘到隔壁邻居家去了。 不过虽然比不上刘家的年货丰盛,邻居家也不差,该准备的腊肉腊肠是不会少的,各家各户屋檐下都飘着香味。 熊孩子们一边吸着口水,一边掰着手指数:“还差四天,就要过年了!” 不过熊孩子们没等来过年,去等来了一波一波往自家送鸡蛋的村民,数量之巨看得刘青都目瞪口呆了,领头的居然是村长娘子,她颇有些热情的笑道:“我听牛三家的说起换鸡蛋的事,便多嘴在村里都问了一句,没想到他们全都想换鸡蛋,不过大爷大娘放心,我们收鸡蛋的时候就清算过的,这一篓鸡蛋全部煮了,剩下几篓大爷大娘留着,只是要叫大爷和大娘辛苦一次了。” 村长娘子以往无论对着谁,多少都有些矜傲,如今对刘大爷夫妻竟如此热情,想必已经从村长那儿知道了刘家人的打算,刘大爷也心里有数了,点头笑道:“这倒没啥,把鸡蛋都凑到一起,我们也就一下手脚的事。只是这些鸡蛋,我们也不知道谁家的……” “大爷大娘不必管这个,我那儿做了统计,倒是鸡蛋煮好了,我再给他们一家一家送过去便是。” 村长娘子把这种繁琐的事都揽过去了,刘家人自然求之不得,也愿意记村长家的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番对话,把村长娘子等人送走了,刘家人才关起门来数鸡蛋,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所有鸡蛋轻点好,可想而知数量之巨。 蒋氏惊呼道:“居然有好几千个鸡蛋,那咱们家岂不是将近一个月不需要买鸡蛋了?” 刘延宁在旁边笑道:“咱们村也有上百户人家了,一家就算只要换十个茶叶蛋,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个茶叶蛋,婶子既然说村里人都要换,这数量也差不离了。” 蒋氏仍有些咂舌的道:“上回他们问我的时候,还有好些人没打算换呢,怎么现在又都要换了?” 落水村的村民虽然生活都算不错,那也是整体水平,有生活好的,自然也有穷得勉强填饱肚子的人家,不是人人都舍得花那么多鸡蛋换几个茶叶蛋的。 刘大爷也沉吟了一下,才道:“应该是村长他媳妇做了什么。” 村长媳妇能做什么?顶多就是跑各家各户开个动员大会,透露透露刘家明年要带着他们整个村一起发家致富,所以现在该表示的赶紧表示,千万不能太抠门了,免得落下个不好的影响,以后刘家人就只带别人不带你家玩了。村长媳妇都这样说了,再舍不得的人家,也得意思意思的换几个茶叶蛋来吃,再说又不用出银子,花十来个鸡蛋,再穷的人家也出得起。 其实村民们不知道,就算他们不表示,刘家人也不至于给他们穿小鞋,几个鸡蛋而已,还不至于如此,当然他们送这么多生意来,刘家人也不会傻乎乎的推掉不要,承的却是村长的情罢了。 村长这番举动也是告诉刘家人,他们为村里做的事,村里人都记得,该谢的还是会谢。 合作方能有这样的默契,刘家人自然也安了一颗心,最怕的就是那种得了好处还嫌你给得太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姨妈疼好想在床上挺尸,然而答应了大家的日更= =人生真是处处是考验 然后还要告诉小伙伴们一个不好的消息,就是作者桑这周要备考七号的科目三,整整一周的时间又要考前训练又要上课还要看考场,答应了小伙伴的日九千,应该要食言了…… 对了,七月九号还要和闺蜜一起去看陈奕迅演唱会,白天应该还要陪她逛逛街,身为一个死宅,想到这些就头皮发麻怎么办…… ☆、第57章 落水村村民挑的这日子,正好是江州这边过小年的日子,刘家的女人们一大早忙忙碌碌,煮完满满一锅的茶叶蛋,又要开始准备小年饭了。 小年在刘青上辈子的时候,似乎大家都不是很重视,但在这会儿,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日子,小年是祭灶日,想要新的一年里家人都平安顺遂,少不得好好拜一拜灶王爷,求他老人家保佑。 蒋氏领着几个儿媳妇,煮完茶叶蛋后,一边准备小年饭,一边还要准备祭灶的贡品,各种糖果,关东糖、饴糖和糖瓜麻糖等,还有饺子和面条,鸡鸭鱼肉就更不用说了,蒋氏等人在灶房里忙得团团转。 刘青本来是想去灶房帮忙的,她现在本来就喜欢做吃的,蒋氏也敢放手让她折腾,只是还没走到灶房,就被亲哥抓了壮丁,要她帮忙写对联。 刘延宁要写的对联很多,贴灶房的对联是今儿傍晚送灶前,就得写好的,其他对联晚一点也无妨,只要除夕之前写好就行了。可问题是刘延宁负责的对联,不仅仅只是他们一家的。 不说落水村的村民了,倘若有办法,恐怕整个松林镇,都没人愿意花钱去买对联。这年头,不管是砖瓦房还是茅草房,每户人家都要盖个几间十几间的屋子,不然住不下家里这么多人。屋子多了,要的对联自然也就多了。 偏偏这个时代能书会写的人不多,笔墨自然就珍贵起来,一副小小的对联,价格委实不低,而镇上的摆摊先生,买了红纸去请他写对联,也是按一个字一个字算的,怎样都不划算。 虽说大过年的,该花钱的地方还是要花,却免不了叫人心疼。 恰好落水村出了刘延宁这个接受正统教育的读书人,这让落水村村民每年省下了一大笔买对联的花费,他们每年的对联,便都由刘延宁一手承包了。而村民只要在小年里送裁好的红纸过来,除夕的前一日再来领回各家的春联便是了。 这一年年下来,都已经成为整个落水村的传统了。 自从刘延宁去县里的书院读书,在落水村村民心中,便成了神童一般的存在,青山书院大名鼎鼎,他们纵是种地的也听说过,据说能进那里边求学,那便相当于半只手能摸到功名了,刘延宁便是从那时起承包起整个落水村写春联任务的,纵然那个时候他年纪很小,也没人会小瞧了他。 当然村民们也不是空着手来请刘延宁帮忙的,这种事情,刘延宁帮忙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数量一多起来,且不提要耗费多少精力,但至少人家的笔墨也是花钱买的。 村民是想省几个钱,但也没有占人家便宜的意思,每个人来多少都会带些吃食意思意思,临近过年了,家家户户杀猪的杀猪,杀鸡的杀鸡,有些人家还会带些野味,虽然量不多,但你一块我一块加在一起,也是很可观的。 往年蒋氏都不用备太多年货,像腊肠腊肉这些,大多是村民送的。 第45节 不过今年刘家赚了钱,蒋氏也大手笔的囤了很多年货,不图村民送鸡鸭鱼肉,倒是家里还缺鸡蛋,因此蒋氏一早便同村民打了招呼,今年写春联,除了鸡蛋,什么也不用准备。 这会儿,陆陆续续拿红纸来的妇人,你一篮我一篮的提着鸡蛋,堆在堂屋里,数量也十分可观了。 当然也可以想象,光要贴对联的红纸在桌上都堆小山了。 作为刘家除了刘延宁以外,唯一一个写字勉强能看的刘青,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亲哥抓了壮丁,没有一点点防备。 不过刘延宁也没有为难刘青跟着他一起写对联,因为刘青就是一个战斗力勉强不为负数的渣渣,抛开感情加成这一点,刘延宁也不能昧着良心称一句他妹妹的字写得漂亮——连字体端正都很勉强。 当然刘青也只是刚入门,要求不能太高就是了。 刘青分到的任务是写“福”字,裁剪成方方正正的红纸,倒着写顺着写,写上各种各样的福字,一旦上手了到也不难。 兄妹俩一人坐一头,占据了整张饭桌,埋头奋笔疾书,刘大爷等人忙着忙着,时不时站过来瞧一眼,虽然瞧不出什么,但是孙子孙女都这么能干,让他挺直的腰板更直了几分。 孙子的能干就不用他多说了,他的孙女如今也能给人家写对联了,写得字还这么漂亮,整个村子,谁比得上? 刘青这场义务劳动,到傍晚的时候才收工,当然不是因为要吃晚饭了,而是到了送灶王爷的时辰,落水村家家户户在院子里燃起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不热闹,刘家灶上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贡品,炉灶被蒋氏等人洗刷得一尘不染,墙边还贴了刚写好的对联,看起来特别诚心。 在热闹的鞭炮声中,刘大爷带着儿孙们去给灶王爷磕头了,刘青等人就只能站在门口围观,好像这里有“女不祭灶”的说法,因此女眷们只能回避。 村里的鞭炮声渐渐停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刘家人也送完灶王爷,一起坐到堂屋开始吃小年饭了。 刘延宁和刘青加班加点,也堪堪到除夕的前一日,才把所有春联给写完,刘青觉得通过这段日子的强化练习,她已经拥有了特殊的写福字技巧。 年三十,也是除夕这一日,刘青是没事可干的,写完了春联,家里其他事也轮不到她来做,亲哥也没有丧心病狂的除夕也要拉着他们念书,刘青便想着今年的最后一日,她要好好睡一个懒觉。 结果刘家大人乒乒乓乓干活的声音,说话声,还有熊孩子们玩闹的声音,把刘青吵得无法好好睡觉,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了会儿,还是认命的穿衣裳起来了。 一出门,正看到刘二叔几兄弟在各屋门前贴春联,熊孩子们站底下瞎指挥,蒋氏则带着儿媳们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清扫着,做着最后的大扫除工作。 见刘青起来了,蒋氏笑道:“青青就起了?灶底给你煨着烤红薯,快洗漱了去吃早饭,锅里在给你们烧热水洗澡,待会儿都去洗了换新衣裳。” 有条件的人家,过年孩子都是要穿新衣裳的,就算实在穿不起新衣裳,除夕这日也要洗干净了,换上最齐整的衣裳。 不过刘家今年赚的钱多,给每个孩子都做了件新的棉衣,好几个小的,比如说三丫四丫五丫她们,还是头一次穿新衣裳,心里头别提多激动了。 刘青如果不是秋日里,蒋氏做主叫她娘给她做了两身新衣裳,她现在也是头一次了。而且刘青这回照样是破例的,其他人都是一身,独独她做了两身棉衣,蒋氏说要换洗着穿。 刘家的孩子也算多的,从上午开始,陆陆续续的洗澡,也一直到用午饭的时候,小辈们才堪堪洗完澡,一个个都换上了干净整齐的新衣裳,感觉刘家的面貌都焕然一新了。 到下午,大人们也陆续烧热水洗澡,蒋氏领着儿媳们,提着各房换下来的衣裳去河边洗的时候,也已经有许多妇人在河边洗衣裳了,见蒋氏一行人过来,都十分羡慕的笑道:“大娘,今年可是发财了,中午看到你们家那几个小的,都穿上新衣裳了呢。” “什么发不发财的,不过就赚个闲钱,再说你们哪就差了?”蒋氏依然谦虚。 李氏拎着桶子,挑了个位置默不作声的蹲下,也有不少人主动同她打招呼。 一群妇人们一边洗衣裳,一边有说有笑。 在家里的刘青却觉得无聊,刘大爷在和人下象棋,她看不懂也搬个小凳子凑过去看热闹了,一边各种懵逼,一边想着她也要搞个五子棋出来打发时间。 不过现在还没那个条件就是了。 李氏她们洗完衣裳回来,晾完衣裳,时辰又不早了,得开始准备年夜饭。中午吃得相对简单,年夜饭却半点不能马虎,做完大菜后,刘大爷还得领着儿孙,端着大鱼大肉去祠堂祭祖。 说是祭祖,村里人的年夜饭都聚到了一起,自然也有攀比的意思,蒋氏一边领着儿媳们做饭的时候,一边还在念叨:“今儿也叫大家伙瞧瞧,什么才叫丰盛。” 刘青闲得无聊,索性也晃到灶房去了,蒋氏今儿不让她沾手:“青青你站远一点,穿着新衣裳呢,可别给弄脏了。” 刘青被赶到了旁边,插不上手,也不出去,锅里出一盘菜,她就凑上前去偷吃一块,等年夜饭还没全部做完,刘青已经吃得满嘴流油了。 不过大过年的,也没人说刘青,就连蒋氏,都是没什么威慑力的瞪了刘青一眼,就随她去了。 傍晚时分,堂屋的棋局收起来,刘大爷领着众人去了祠堂,作为女孩,刘青照例是没那个资格参加的,她娘甚至都不让她学着其他人去祠堂外边凑热闹。 对于这种深入骨髓的重男轻女,刘青甚至都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让去就不去,她索性从竹篮里拿了块切成方块的麻糍,用棍子插着,去堂屋烧了烤火的火炉里烤麻糍吃。 刘大爷一行人,直到天黑了,才端着菜回来,热腾腾的大鱼大肉,这个时候已经凉透了,也没人说要把菜再热一热,蒋氏兴致好的点了一支红蜡烛,李氏等人又陆陆续续端了刚出锅的青菜小菜过来,满满当当摆了整整一桌子,一家人就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蜡烛的灯不大亮,但加上火炉里的火苗也在跳跃,屋里还算亮堂,最起码刘青能看得清刘大爷红光满面的脸色,看来今儿刘家的这顿丰盛的年夜饭,让他们在村里人们面前赚足了脸面。 开饭之前,作为大家长的刘大爷说了一通话,大致是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发了一通宏愿,才动了筷子,刘家其他人也才跟着开动。 年夜饭这么丰盛,熊孩子们也不抢食了,一边听着大人们高谈阔论,一边慢悠悠的吃饭。 熊孩子们吃完饭,放下碗就跑出去同小伙伴们集合了,大人这边有酒有肉,还有谈资,却一直到戌时以后才堪堪吃完。 李氏和王氏等人撤了饭桌,去灶房刷完洗筷子,其他人便开始转到火炉旁,一边烤火一边继续聊天。 熊孩子们也陆续玩得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了,因为往年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个时候该发压岁钱了。 果然熊孩子们一个个刚跑进院子,蒋氏就一边摸口袋,一边在叫他们的名字,熊孩子们就跑进来磕头拜年了,然后一人得了一串用红绳串着的压岁钱。 往年是男孩才有压岁钱,不过今年家里状况好了,轮到刘青她们磕头的时候,一人也得了一串压岁钱,只是没有男孩们得的多,刘青得了压岁钱便塞回了袖兜里,不想叫婶子和堂姐妹瞧见她得了八个铜板,跟男孩们的数量一样。 熊孩子们得了压岁钱,又跑出去玩了,大概是要去同小伙伴们分享一下自己的压岁钱,王氏等人不放心的追在后边,耳提面命的道,“压岁钱不许玩掉了,回来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刘青看着她们这么不放心的样子,心想估计熊孩子们也就今晚能摸一摸压岁钱了,到了明日,肯定都被她们以各种名义骗了过去,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这儿有守岁的传统,而且不是守到子时,守岁是一直到天方亮,放了开年鞭炮才算完。 刘青这大半年来,已经彻底休养生息,从以往的夜猫子,到晚上八点准时睡觉的老干部,习惯了这个作息,刚吃完饭年夜饭就有些犯困了,撑到这会儿已经是睡意惺忪,开始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打,都熬出泪花来了。 正在刘青埋头同瞌睡虫做斗争的时候,头顶忽然被人拍了拍,是亲哥温和的声音:“青青困了?” 刘青已经迷迷糊糊的靠在李氏身上了,还没回过神来,李氏已经笑道:“可不是,每日那么多觉白睡了,这会儿都熬不了。”说是这么说,李氏却小心的一动不动,尽量让刘青靠得舒服些,可见还是心疼女儿的。 刘延宁笑道:“要不我带青青出去走走,吹吹风,也能清醒些。” “去罢。”说话的是蒋氏,她见刘青困成这样,也是哭笑不得,无奈道,“青青,这会儿可不能睡,再怎么说也得熬到子时以后。” 在蒋氏等人的催促下,刘延宁拉了刘青出门了,刘青先还稀里糊涂的,机械的跟着亲哥的脚步,出了院子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这才清醒了些,刘延宁回头瞥了她一眼,眼底里泛起丝丝笑意,道:“去看看小五他们在玩什么?” 熊孩子们闹腾的声音,恐怕整个村都能听见,刘青自然也听见了,虽然她这会儿缩着脖子,很想说不如回家烤火,但是想到她坐下后指不定又要困得半死不活,只能大义凌然的点头:“好。” 既然还有几个时辰要熬,还不如现在多吹吹冷风,清醒得应该能久一点。 然而外边委实太冷,刘延宁对自家妹妹的印象一直是娇弱的,需要人保护的,怕她小身板被风吹着凉了,在外头站了会儿,刘延宁又领着刘青回家了。 不过刘青觉得这只是理由之一,打着看顾弟弟的旗号,越来越多往他们这边靠近的姑娘们,才是亲哥匆匆返家的主要原因。 刘青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依依不舍看着他们背影的姑娘们,都想吹口哨了,其实还蛮带感的,这儿人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含蓄归含蓄,但是躁动的青春,依然有他们的表达形式。 有了这一个小插曲,刘青回家的时候显得精神抖擞,又熬到了子时以后,蒋氏才发话了:“实在困的,先回屋休息去罢。” 当然能回屋的都是几个小的孩子,大人,尤其是男丁,还是要继续留在堂屋守岁的。 刘青毫不犹豫的起身回屋,脱了外衣倒到床上便睡,夜里还梦到亲哥在敲锣打鼓的娶媳妇,她站在今晚站的那儿,看着亲哥把媳妇接回来,一直进了院门,外头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她就被吵醒了,都没能见到亲嫂子掀开盖头,刘青一阵失望。 感觉到旁边有人躺过来,刘青翻了个身,又沉沉睡过去了,这回没有再做梦,被她娘叫醒的时候,外边还没出太阳,刘青抱着被子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问她娘:“娘,你不是刚睡下没多久吗,怎么就要起来?” “当然得起来,该准备拜祖宗了,吃过早饭还得跟你奶去庙里烧香,你动作快些,今儿的事还不少。”李氏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刘青昨晚迷迷糊糊,脱得乱七八糟的衣裳理了理,一件件整整齐齐的摆到床上,就等着刘青起来穿就是了。 李氏想了想,问道:“昨儿你奶给你压岁钱?” 刘青点头,伸出指头比了比,笑道:“奶给了这么多,我看到大姐和三丫她们,都才两个铜板。” “那你自己好好收着,别告诉谁,免得叫你婶子们听了心里不舒服。”蒋氏是长辈,这个时代孝道大于天,她爱给谁压岁钱,给多少,她说了算,底下没人能质疑。 但是刘青就不一样了,王氏她们介意起来,不能说公婆的不是,编排刘青的错,却不是什么大事。 “我知道。”刘青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蒋氏给她的压岁钱,还有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笑眯眯的道,“昨晚哥哥带我出去的时候,也给我一荷包压岁钱,我还没数数有多少呢。” “你个丫头,掉进钱眼里了。”李氏嗔了刘青一眼,刚说完,见刘青把荷包往被子上一倒,一堆的铜板倒出来,李氏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这么多?” 刘青飞快的轻点着铜板,一边数一边往荷包里装,很快点完了,比了比手指:“有八十八个呢!” 自个儿子身上留了些钱,李氏并不惊讶的,就说他自个儿如今能挣钱,单是去年陆陆续续给公婆的,加起来也有好几两了,自己手上再留些备用,谁也不能说他藏私,毕竟读书人之间,平时买点纸笔书本,同窗之间出去聚一聚,都要花钱,就是他自己手头不留钱使,公婆还不放心要塞给他呢。 李氏惊讶的是,她儿子居然一下子给女儿这么多钱——又不是八文十文的,八十八文钱,放在他们家都够一个月的花销了,也不怕她小孩子拿着乱使。 不过李氏看着刘青利索的把所有铜钱都装起来的动作,又觉得自己担心过了,她女儿聪明懂事,又不是寻常的小孩子,这钱她自个儿收着也不怕她乱来。 倒是刘青,看她娘盯着自己看好久,也不说话,便忍不住抬头问:“娘,你要帮我收着吗?” 李氏摇头:“你自个儿收着,别乱花就是了。” 叮嘱完,李氏就推门出去了,也不看刘青把钱藏哪里去,看来是真的非常放心她了。 ***************************************************** 大年初一里拜祖宗,也是很重要的活动,请了祖宗的牌位出来,摆了香炉香架,刘青跟着她娘排在后边跪下,最前头是刘大爷领着刘延宁,祖孙俩一人举着三根点燃的香,刘大爷对着祖宗牌位念念有词,说了一大堆,大概意思是刘家子孙今年要下场考科举了,若能考到功名那可是光耀门楣的事,他们刘家从此就要改头换面了,所以今年是非常关键的时候,希望祖宗显灵,能够保佑子孙金榜题名。 念了这么一通,刘大爷虔诚的拜了牌位,才一丝不苟的把香插回到香炉里,刘延宁跟着照做了,底下的刘青只需要跟大家一起磕头便是,倒省了许多事。 拜了祖宗,一家人才开始吃饭,吃的是昨晚上的剩饭,据说大年初一不能开火煮饭,做年夜饭的时候都会多做一点,留着初一吃,寓意年年有余。 吃完早饭,蒋氏也没停,又领着媳妇孙女们去寺庙烧香了。 每年的大年初一,蒋氏都会领着媳妇们去烧香,但是没有带过孙女,今年带刘青去是有正事要做,不过蒋氏同刘大爷商量了,光带刘青一个怕人家说闲话,便又把刘雅琴也带上,刘雅琴和刘青都到说亲的年纪,姐妹俩跟着她们去寺庙烧香,也说得过去。 去年刘家买了牛,这回去石门寺就不用走路了,由刘二叔赶了牛车,专程送她们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记了一章流水账,不得不说这种形式的,宝宝其实写得很爽,大概是小时候日记写多了= = ☆、第58章 刘青她们刚从石门寺回来,才走到村口,就被好几个热情的妇人给围住了,“大娘,去烧香了啊?” “是啊,这不大年初一嘛,去烧枝头香求个平安。”蒋氏笑容满面的从车上下来,对赶车的刘二叔道,“你们先回去罢,我同大伙儿说说话。” 有那有眼色的妇人,瞧着蒋氏这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当下也凑趣道:“哟,看来大娘今儿在庙里求了个上上签呢!” “还真是上上签,不过不是我求到的,是我们家青青手气好,那解签的老师父说了,今年我们家要交好运。”想到老师父说的原话,蒋氏咧着的嘴角,忍不住又加大了幅度。那老师父说得是他们家今年能心想事成。 这个时候了,他们家最想的能是什么?还不是希望延宁一下场就能考个功名回来!再说抽签的还是青青,她可是延宁的亲妹妹,如今有了这支上上签,想必只要延宁好好发挥,至少考个秀才回来,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真的呀?”妇人刚刚不过是凑趣,图个口彩罢了,这年头,大家嘴上都说要求上上签,可事实上能有这个命求到上上签的,还真是凤毛麟角,一般能求个中上签,就算很不错了。没成想老刘家还真有人求了个上签,还是最好的那支上上签? 围过来这些妇人,脸上都浮现出了同样的震惊,惊讶过后,最先打招呼的妇人回过神来,笑道:“看来大娘家的青青也是有福的。” 众人纷纷点头,能抽到上上签的,不是福运好是什么? 倘若抽这支好签的是别人,众人或许还会质疑一下,听到是刘青,她们震惊完回过神来,倒还觉得理所当然。 首先,同刘青一母同胞的哥哥刘延宁,今年就要下场考试了,他作为落水村乃至整个松林镇的种子选手,大家还是很看好他考个功名回来的,到时候刘延宁成了秀才,整个刘家跟着水涨船高,但私底下,也是有个亲疏远近之分的,刘青作为秀才的亲妹妹,那就是他们落水村出身最好的姑娘了。 再说虽然有个出色的哥哥,刘青本人也不差,村里人都知道她厨艺好,经常能做些人家听都没听过的吃食。去年又和好多姑娘一起跟大花学绣花,没学几日就被大花她娘瞧中了资质,收为徒弟,要知道大花她娘可是从来不收徒的,刘青跟着她师傅学绣花,听说如今已经像模像样,能绣许多帕子荷包了。这还不算完,刘青还跟着她娘学了认字写字,都能写对联了。 这样的姑娘,搁大户人家想必也不差了罢? 再说刘青长得还好。 第46节 当年李氏嫁给刘家老大的时候,就是村里最出挑的媳妇,都说刘家老大娶了个千金小姐回来,出身也好,还是秀才的女儿,就是命不好,克死了爹娘,后边又把丈夫给克死了。但是命这种东西,有时候不好,也有好的时候,李氏生了一双出挑的儿女,他们家延宁就长得像她,斯文白净,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跟他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 青青以前还小没长开,现在长开了,比她娘年轻时的时候还标致些,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养的,都是乡下姑娘,青青就是比别的姑娘白一大截,瞧着那张脸,说她是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恐怕都有人相信。青青长得好,性子也好,见人三分笑,瞧着又漂亮又喜庆。 他们落水村何曾出过这么出挑的姑娘?就算青青不是延宁的妹子,放在别的人家,这姑娘也是要被说亲的人踏破门槛的。 所以说李氏命好啊,丈夫刚去世的头几年,她是吃了些苦受了点罪,可如今眼看着儿子就要成才了,她女儿也越长越出挑,李氏的好日子可不就要来了。 再说身为乡下丫头的刘青,偏偏生得这般聪明伶俐,又好看又机灵,还都样样拿得出手,村里其他姑娘加起来都比不过她,这姑娘不是有福运是什么? 蒋氏也很认同众人的观点,点头赞同道,“我说也是,顺便就请老师父给青青算了算命,刚把青青的生辰八字一报,你们猜老师父怎么说?” 众人很配合的被蒋氏勾起了好奇心,连连问:“大娘,老师父怎么说的?” 蒋氏笑着的嘴一直没合拢上去,显得很有几分得意的样子,“老师父说我们家青青面相好,配上这生辰,那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在家旺父兄,出了门还旺夫,往后一生顺遂呢!” 蒋氏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些扬眉吐气的意味。 其实蒋氏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宣传刘青命好的消息,也不单单是为了炫耀,当年那个算命瞎子经过落水村,许多人都去算命了,她去的时候,自然也有人在旁边,算命瞎子说的话,村里有些老人现在肯定还记得。 这种事没传得人人皆知,那是因为女孩的命格关系到以后说亲,人人都忌讳这个,要是说亲的对象知道女方命硬,那肯定就不会要了,因此村里人知道归知道,也只是在私下传一传,却不会闹到明面上来,毕竟都是一个村里的,又没深仇大恨,没必要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叫人家说不上对象。 蒋氏以往觉得有个命硬的儿媳妇和孙女,是很晦气的一件事,这对母女还把她的大儿子给克死了,蒋氏不但仇视她们,也把她们当成人生的污点,总觉得村里人都在看她家的笑话。 现如今知道那算命瞎子就是江湖骗子,什么都不懂,害了她误会了儿媳和孙女这么多年,回村的头一件事,蒋氏自然是迫不及待的为自家孙女正名了。 与命硬的人不同,大富大贵的命格,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是天大的好事,自然没必要藏着掖着,蒋氏恨不得敲锣打鼓,叫人人都知道他们家青青命格好。 当然蒋氏这么多年因为此事郁结于心的情绪,也彻底一扫而空了,蒋氏如今的腰板挺得更直了。 妇人十分配合蒋氏,七嘴八舌的把刘青夸上了天,说什么她们早看出来刘青和她哥哥刘延宁,与旁的人就是不一样,资质非凡骨骼清奇,兄妹俩往后肯定大富大贵,还有乖觉的,拉着蒋氏庆祝,刘青兄妹俩好了,刘家自然也不会差,到时候蒋氏也买几个丫鬟婆子回来,就当个清闲的老太太。 别说村妇不会说话,她们言语或许有些粗俗,却也直白得恰到好处,正好把蒋氏心里所想的都说到了,直把蒋氏夸得通体舒畅,嘴上还要客气:“什么买丫鬟婆子的,你们说得都没边了,我是个劳碌命,可享不来那个福。” “大娘现在是这么说,往后真到了那一日,该享的福,自然就会享了!”有个年轻的妇人也恭维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笑道,“只是大娘过上了好日子,可别忘了拉扯拉扯咱们这些老乡亲啊。” 年轻妇人起了个头,其他人人纷纷附和,才把话题扯到正题上,年纪最长的妇人同蒋氏差不多大,便直接开口问:“老嫂子,昨儿听我们家那口子说,村长在祠堂宣布了一件大事,说是咱们村里都跟老嫂子家合作,一块儿卖茶叶蛋,真有这事?” 老妇人说着一脸怀疑,倒不是不信任刘家,只是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对他们自来靠双手劳动的人而言,显得太过匪夷所思了。 “你说这事啊。”蒋氏毫不意外,她前脚刚到,还只是到村口呢,就被这么多人围住,哪里是凑巧的样子? 恐怕她们在这儿等她,都等了不少功夫。 这般的迫不及待,除了为茶叶蛋的事,还能为啥?毕竟养鸡下蛋是妇人的事,她们再心急,也得等她回来再说,总不能冲到她家去问那些个大老爷们。 “村长说得没错,你们也知道,这半年来,我们家卖茶叶蛋的生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每个月都要好几千个鸡蛋,我们自家是没这么多鸡蛋的,全靠乡亲们的帮忙凑,有时还不够,需要再去镇上买。”蒋氏早有准备,说辞都是前几日就对好了的,解释起来头头是道,“我们家老头子,和延宁和他叔几个就商量了一下,这生意我们自家顾着太勉强,但不是还有乡亲们吗?有道是远亲近邻,咱们都是同宗同族,知根知底,跟自家人也差不多了,倒不如有钱一起赚。这个时候就不说什么买你们的鸡蛋了,那也太见外,延宁就想了个法子,你们帮忙提供鸡蛋,村长那儿统计,我们家负责煮和拿去镇上卖,到时候得的钱,由村长帮咱们分。” “真的啊?”众人一阵惊喜,如今得到了蒋氏的肯定回来,忐忑的心是彻底放下来了,又有人问蒋氏,“大娘,每个月大概需要多少鸡蛋?你先叫我们心里有个数,等开了春,该买多少母鸡回来养,我们也就有底了啊。” 这个刘延宁先前也估计好了的,蒋氏心里有数,给众人比了个手指,“平摊到每一家的话,每个月至少准备这么多鸡蛋,多一些也没关系,这个月没收完的,先同村长打声招呼,下个月先收剩下的,肯定不会叫你们的鸡蛋坏在家里。” 众人连连点头,心里头一阵火热,已经开始盘算着光鸡蛋这一项,能给自家带来多少进项了。 年纪最大的妇人满是期待的看着蒋氏:“老嫂子,今年什么时候开工?” “过了元宵以后罢,我们延宁元宵后才回书院,太早开工的话,叫他在家没办法温书了。” “老嫂子考虑得是,延宁今年下场,一切以他为重。”妇人赞同的点了头,才继续问,“不知道老嫂子家的鸡蛋还够不够?我家现在也就不到二十只能下蛋的母鸡,年前还宰了两只老母鸡,一个月最多只能攒下几十个鸡蛋。就算开春后再买了小鸡回来,养到它们能下鸡蛋,还得好几个月呢,就怕这段日子凑不齐啊。” 有人道:“安大娘家这还算好的,我家能下蛋的鸡才十只呢!” 众人说完,齐刷刷的看着蒋氏,都在等她表态。 昨儿守岁的时候,刘延宁才同刘大爷讨论到这个问题,蒋氏听了几耳朵,这会儿自然胸有成竹,笑眯眯的道:“这确实是个问题,我们家隔三差五的要煮鸡蛋,要去镇上买,开了春又是农忙的时候,委实没这个功夫再去凑鸡蛋。不过我们家延宁说了,你们要是有这个功夫,可以去别的地方收鸡蛋,甭管收回来是一文钱两个鸡蛋,还是一文钱三个鸡蛋,村长那儿记账都当是你们自个儿养的,一样的分钱。倘若没那个功夫,也同村长打声招呼,不够的鸡蛋,他会想办法凑齐。” 听到蒋氏这么说,众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果然是有钱大家一起赚的节奏啊,妇人们纷纷点头:“大娘放心,甭管多忙,这事儿我们肯定帮你办好,不叫你们操心。”毕竟是空手赚钱的活计啊,傻子才不干呢! 只是蒋氏又抿了抿唇,颇有些严肃的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有些事我也要先打个招呼,坏的鸡蛋千万别送过来,你们也知道,咱们这就是小本买卖,口碑不能差,万一有人吃到坏的鸡蛋,没出事还好,吃坏了身子,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妇人纷纷点头,保证道:“大娘放心,我们做不出这种亏心事的。” 蒋氏却没有例会,继续板着脸道:“鸡蛋上没有写字,真有坏鸡蛋掺在里头,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家送来的,只要发现一次,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那我们宁愿自个儿辛苦点,少卖几个鸡蛋,也不敢冒这个险。” 众人脸色一整,这才对蒋氏的话重视起来。 蒋氏看到她们上了心的模样,这才放心了,脸色一松,嘴角又露出了些笑容,道:“不过说到这里,还有件事要托大家帮忙,到农忙的时候,若是我们家忙不过来,还得请你们搭把手。” “这是自然。”众人纷纷点头,“大娘有什么事,只管招呼一声,就算我们自家的没忙完,也要先把大娘家的事弄好。” 好话谁都爱听,蒋氏也不例外,被哄得笑眯眯的,嘴上还是道:“那不至于,怎么也得等你们自家的活干完了,我才会去喊人。” ************************************************************************** 大年初一,就在这种欢天喜地的氛围中过去了,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王氏安氏等人的娘家都离落水村不远,当日去当日回便是了。 倒是蒋氏两个女儿嫁得很远,刘家姑姑当年出嫁的时候,刘家老大还没去世,刘延宁也没去县里读书,刘家那个时候正是落水村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刘家姑姑长得也算是周正,来说亲的人很多,蒋氏挑挑拣拣,最后把两个女儿都嫁去了永宁镇。 只是这永宁镇距离有点远,在县的另一边,也算是富饶,却与松林镇隔了一个江州城,在交通不发达的今日,从松林镇回一趟落水村,还真要花上将近一日的功夫。 因此,虽然刘家姑姑的婆家条件都还算殷实,回娘家的次数却很少,若没有大事,一般也就过年回来一趟。 不过刘家姑姑每次回娘家,都会在娘家多住两日,久而久之,刘家便形成了一个习惯,初二媳妇回娘家,初四再接出嫁的女儿回来。 王氏林氏和安氏都回娘家去了,带着她们的丈夫和孩子,等着回娘家受到父母兄弟的热情迎接,这个时候,大概是出嫁的女人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候。 安氏娘家在隔壁镇,比起其他妯娌而言,她娘家算有些远,又因刘家这回还要安氏的父亲帮忙打听些事,自然要表现出对这个儿媳妇的重视,她父亲才会越发上心,因此刘大爷叫刘四叔赶了自家的牛车,载着媳妇儿女去岳家。 李氏娘家都没人了,自然没有娘家可回,连带着刘延宁和刘青和省掉了去外家的环节。 大家伙都走了,刘延宁难得没回屋看书,而是在堂屋陪刘大爷下棋,蒋氏提了个针线篮子,里头放着她年前没纳完的鞋底,一边走一边问李氏:“延宁她娘,一起去堂里吗?” 蒋氏说得堂里,就是祠堂旁边的大厅,每到过年,村长会组织村民捐柴火的捐柴火,负责烧火的烧火,堂里堆一个大大的火炉出来,男女老少,没事的时候便聚在堂里说说话烤烤火,热闹的氛围一直会持续到正月十五。 李氏以往都不太出门,不单单是因为守寡,她一直觉得自己命不好,有些自卑,也不想出去招人晦气。 但现在不一样了,女儿抽了个上上签,又被老师父断言命格富贵,她自己昨儿也算了一下,命格不好不坏,跟许多人一样,并非像那老神棍说的命硬,连蒋氏都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扬眉吐气,作为被命格所困数十年的人,李氏心里的激动只会比蒋氏更多。 李氏再不觉得自己不能见人了,婆婆既然喊了自己,她便没有拒绝,点头道:“娘等我一会,我去屋里拿些东西,年前帮青青缝的鞋子,就差滚边了,干脆今儿做好了。” “快去罢。”蒋氏好心情的冲李氏笑了下,又问刘青,“青青去不去?” 蒋氏私心里是希望刘青去的,她算是多子多孙了,许多人都羡慕她的福气,其实她也知道,他们羡慕的不是她孙子孙女多,而是羡慕她有延宁和青青这样一对出挑的孙子孙女。 延宁是男孩,又快要下场考科举了,委实不好跟着她出去转,但青青还小啊,这个年纪正是该见人的时候,蒋氏恨不得刘青每日跟着她出去溜达一圈,让众人羡慕嫉妒个够。 刘青当作没看到蒋氏眼底的期待,摆了摆手,笑眯眯的道:“奶,我就在家看看爷和哥哥下棋,待会儿大花姐要回来了,我上回答应在家等她的。” “你个小丫头,事还挺多。”蒋氏也不失望,打趣了刘青一句,又叮嘱刘青过去的时候,记得带上备好的拜年物品,毕竟刘青是正经拜了师的,过年去师傅家,断没有空手去的道理。 见刘青点了头,蒋氏才放心带着李氏出去了。 刘青不算说谎,年前大花姐出嫁,三朝回门的时候,因为回门不能在娘家过夜,大花姐中午刚回来,用过午饭没等多久,就出发回婆家了,都没能找到机会同她说话,就跟她说等过年,一定要找她好好聊聊天。 大花姐算是刘青在这个时代第一个,也是目前惟一一个朋友了,亲密程度说是闺蜜也不为过——虽然对方是把她当妹妹照顾。刘青还是很想知道大花姐在婆家过得好不好的。 因为两家就住隔壁,刘青她师傅家一有动静,她这儿就听见了,正埋头下棋的刘延宁和刘大爷也抬了头看她,刘大爷笑道:“总算到了,还不拎了东西过去?” 刘青便乖乖起身,提了一包蒋氏包好的糕点和小食,就往隔壁去了。 大花姐已经同她娘和严大娘坐在里间说话,大花姐的丈夫同她爹在堂屋,大花姐丈夫还在耐心的逗弄着牛牛。刘青经过堂屋的时候,同他们打了招呼,顺道打量了大花姐丈夫一眼,这才挑了帘子,熟门熟路的进了里间。 ☆、第59章 刘青刚掀开帘子,还没进去,屋里头就响起了严大娘的声音:“是青青来了罢?” “严奶奶,师傅,大花姐。”刘青一一打了招呼过去,目光最后落在大花姐身上。 大花姐还是那个大花姐,只是嫁为人/妻的她,看着再不像当初了,单看气质和神态,才短短两个月,大花姐俨然已经换了个人似的。 不过刘青看着她脸色红润的样子,脸颊比以前还圆润丰腴了些,想来大花姐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差了,遂放下心来。 大花姐也抬头,瞧见刘青过来,忙挪了挪位置,指着自己身旁,热情的朝刘青招手:“过来这边坐,我刚刚还在想,你要是不来,我得去隔壁瞧瞧呢。” 刘青挨着大花姐坐下,闻言笑道:“大花姐放心,我又不会跑。” 大花姐侧头看刘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感叹道:“两个月功夫不见,又水灵不少了,这小脸也不知道怎么养的,怎么就这么白嫩?” 刘青眨了眨眼睛,看起来颇为自得的道:“大概是生得好?” “不害臊。”大花姐嗤笑一声,旁边刘青的师傅也笑了,对大花姐道,“这种话你可别信,前儿我还在你蒋奶奶那里听了几耳朵,小丫头还挺讲究,这天寒地冻的,还不肯用热水洗脸,非要用水缸里冰得刺骨的冷水,说是对皮肤好,你说她怎么想的?” 刘青抿了抿唇,抗议道:“师傅,都说了不提这事!” 这就是她就算知道些保养的小秘方,也不敢同大家分享的原因,她们根本不相信不说,还要把这个当笑话来调侃她,连带着她平时除了用冷水洗脸,都不敢用其他的美白法子了。 没有人会嫌自己太白的,刘青虽然被同村的姑娘们羡慕,也不会停止自己追求变美的步伐,只是她现在还没有条件来敷diy面膜,毕竟刘家这么多人,她要敢糟蹋粮食,就算不被蒋氏追着打,尖牙利齿的王氏,也能念得她不得安宁。 于是刘青只能在心里盘算,再等等,过了年,跟着她娘和亲哥去了县里,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刘家人管不到,只要她娘和亲哥同意,就随便她怎么折腾了。 想想还是挺美的,刘青到时候还要拉着她娘,她们母女一起变美美的。 听到刘青这么说,她师傅便止了话头,笑眯眯的道:“依你依你,我不提了。” 又说了会儿话,严大娘问刘青:“青青,你奶在家吗?” “没呢,她去堂里烤火了。” “那我也过去瞧瞧。”严大娘说着起身,拎起旁边的针线篮子,刚走两步,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对刘青道,“对了青青,中午你就别回去了,在你师傅这儿吃饭。” 刘青刚想拒绝,她师傅和大花姐也道:“是啊青青,中午留下来吃饭罢。” 严大娘也不给刘青拒绝的机会,说完便道:“就这么说了,我等下告诉你奶奶一声,不用来喊你吃饭了。” 等严大娘走后,她师傅似乎也想起什么,对刘青道:“青青,我昨儿听你奶奶说,过完元宵,你跟你娘就打算跟着延宁去县里了?” 昨儿刘青跟蒋氏她们从石门寺回来,一听到刘青抽的签和老师父的批命,刘大爷当场就决定让刘青和她娘去县里陪读了。 事情到这儿,牙尖嘴利的王氏都没了反对的理由,便这么定了下来。 毕竟是正经拜过师的师徒关系,刘青去了县里,日后就没办法每日跟着她师傅学刺绣了,无论如何,刘家也要第一时间通知到位的。好在两家住的近,虽然那时都傍晚了,蒋氏晃一下到隔壁来说几句话,也不算突兀。 大花姐闻言十分疑惑:“还有这事?怎么以前都没听青青提过?” “也是我哥这次放假回来,爷奶他们才有这个打算的,只是一开始哥哥不同意,觉得太破费,而且开了春家里事多,本就有些人手不足,更不肯答应了。最后还是想到跟村里一起卖茶叶蛋,家里负担轻了些,哥哥才勉强同意。”刘青仔细解释道。 大花姐点头,很是替刘青感到高兴:“这样也好,青青本就聪明,去了县里长长见识,往后就更不一般了。” 她师傅听着这话也点头,深以为然的样子。 好像不只是她师傅和大花姐,几乎所有知道她要去县里的人,都是这种想法,对于这个说法刘青颇为汗颜。虽然她也的确很期待,离了刘家,日子至少要自由许多,她可以做很多她想做的事,但嘴上还是要谦虚的,不能显得自己太迫不及待。 “去了县里,平日无事想必也是待在家中,鲜少出门。什么长不长见识的?倒是那儿人生地不熟,肯定没有家中热闹。” 第47节 “等熟悉了都一样。”大花姐以过来人的身份,拍了拍的刘青的手以示安抚。她嫁人之前,也是忐忑的,没有父母在身边,到陌生的环境,周围都是陌生的人,也不知道婆家的人喜不喜欢,好不好相处,这一切的未知因素,都让她紧张害怕,等日子过下去才知道,其实在哪儿都一样,公婆性情宽厚,邻居也大多热情大方,虽然还生疏着,等慢慢熟悉起来,就不一样了。 刘青认真的点头,很是受教的样子,又听到她师傅道:“就算去了县里,刺绣一事也不能落下。你出发之前,我会给你多准备些样式,好在该教的你大多会了,咱们做针线活的,没什么窍门,就得勤学苦练,任务我给你定下来,每次回来记得带上你的成品,我要检查的。” “我知道了,师傅。” 刘青中午在她师傅家吃了饭,也没回家,一直陪着她师傅和大花姐说话,直到傍晚时分,去拜年的三房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刘青这才回了自家院子。 今儿天气这么好,家里熊孩子都走了,院子里安安静静,冷冷清清,正是睡觉的好时候,刘青中午本来是想回家睡个午觉的,没想到吃午饭的时候,本来还好好的大花姐,对着一桌子大鱼大肉忽然干呕起来,把新女婿给吓了一跳。 刘青她师傅和严大娘可都是过来人,大花姐这样子,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下分工合作,她师傅和严大娘扶着大花姐去屋子里休息,大金叔则带着惊慌失措的女婿,赶着牛车去镇上请大夫。 至于刘青这个编外人员,刚好被抓了壮丁,帮忙照顾无人理会的牛牛。 ********************************************************* 说来也是巧,大花姐婆家条件不错,比大花姐还富裕些,她婆家人丁兴旺,各个都是勤劳肯干的,光水田都种了几十亩,种这么多地,索性自家就买了牛。大花姐刚嫁过去,新媳妇第一次回娘家拜年,为了表示对新媳妇的重视,她公婆便破例让她丈夫,赶了自家的牛车坐过来的。 就为这个,上午大花姐和她丈夫到娘家的时候,村里好些没去走亲戚的汉子婆子,还围过来瞧了几眼呢,都在夸大花姐好福气,说了个这么好的婆家。 现在大花姐突发状况,正好有现成的牛车,免得去镇上接个大夫还借不到车,那就尴尬了。 大金叔路上赶得急,很快把大夫接过来,老大夫确诊大花姐怀上了,她娘家自然是一片欢喜,在这个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刘青也不好告辞回家,才新婚就怀上的大花姐也明显是激动又不知所措,她索性就留下来,陪着她们说了一下午的话,傍晚的时候才回自己家。 刘青她师傅家当然是想继续留晚饭的,刘青这回说什么也不肯,挣脱热情的女人们,一溜烟跑回自家院子。 刚好刘延宁在院中的木桌上,摆开笔墨纸砚在画什么东西,刘大爷和早早从岳家回来的刘二叔,刘三叔,刘延林他们都围在了刘延宁旁边。 刘青匆匆跑回自家院子,刘延宁抬头瞧了她一眼,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跑得这么急作甚?” “再不跑,师傅和严奶奶都要留我吃晚饭了,我看她们就不想放人,恨不得留我当他们家的女儿。”刘青笑嘻嘻的道。 刘大爷便笑道:“那是要跑快一点,不然还要我去隔壁抢人。” 刘青笑得越发灿烂了,十分满意于刘大爷的配合,她瞧着刘延宁架势十足的样子,也生起了些好奇,不由上前走了两步,努力踮着脚尖探过去瞧:“哥哥在做什么?” “你们不是说要在院子里做一个秋千吗,我年前陪先生去了一趟知县府,经过后院瞧见一架秋千十分精美,索性把样式画下来,请爷和叔父们照着图做。” 在院子里做秋千,是好几个月前刘青建议的,虽然当时意见被采纳了,但是那阵子有这样那样的事忙,刘大爷他们始终抽不出空来,计划便一直搁浅了。 刘青还以为他们早忘记了呢,没想到现在还记着。虽然年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县里了,但刘青对这个还是很感兴趣的,先做着,以后总有玩的机会。 想到这儿,刘青十分热情的往里头挤:“二哥让一让,我瞧瞧什么样式的,我也有很多想法啊!”围观群众里头除了刘延林,其他都是刘青的长辈,她不好把长辈挤出去,就只能挑软柿子捏了。 刘延林也是配合,听到刘青这么说,就往后挪了挪,刘青成功挤进来,瞧见亲哥的大作后,刘青很多想法瞬间没了,只想说一句——大神啊! 没想到亲哥长得好,书读得好,画画竟然也这么好,刘延宁可不像刘青以为的,真的只是画了张图纸。人家用水墨勾勒出来的秋千,简约里不失精美,旁边还露出屋檐的一角,周围又有花草树木的点缀,蒋氏计划要种的葡萄,在他笔下已经形成了精致的凉棚,头顶还有一缕缕藤蔓垂下来,像是屋檐挂着的风铃,随风摇曳,仿佛能听见清脆的叮咚声。 作为一个没什么艺术细胞的渣渣,刘青发现自己竟然从这幅画里,看到了意境。 真是太神奇了!刘青目瞪口呆。 刘延宁已经停了笔,轻笑着看着刘青,见她不作声,便问道:“青青不是有很多想法?” “没了,这样就很好,非常好。”刘青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叹,仰头看着刘延宁,“哥哥专门学了画画吗?” 小姑娘仰头看自己,夕阳下的眼眸显得格外清澈清亮,眸子黑得发亮,衬着一张小脸越发可爱。若不是手中握着笔,刘延宁又想捏一捏她手感极好的脸颊。 “先生偶尔会教,不过更多的是闲暇时自己琢磨。” 也就是说画画是自学成才了?什么叫天赋,什么叫人生赢家! 刘青心里出现一排大写的感叹号,都忍不住想要跪下唱征服了。 大概是刘青的眼神太炙热,太直白,刘延宁也看懂了一二,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你先把字练好了,书画共通,以后自然也会作画。” 刘青眨着眼睛,故做可爱的问:“哥哥会教我的吗?” 本来刘延宁是想一口答应的,但是看着妹妹卖萌的样子,又生起了逗弄的心思,便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道:“那要看你听不听话了。” 刘青是想表达一下决心的,还没开口便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打断了,抬头往门口一瞧,原来是刘四叔赶着牛车,载着安氏和刘延根回来了。 因着牛车上还放了好些东西,刘大爷和刘二叔三叔便也上前了,帮忙牵牛的牵牛,卸车的卸车,屋里头听见动静的蒋氏她们都跟着出来,蒋氏还问了一句:“老四家的,怎么就大根儿回来了,两个小的呢?” 安氏笑道:“我娘非要留了他们住几日,小六和五丫听了,也不肯回来了。” “小孩子都喜欢去亲戚家,住就住罢,赶明儿让老四赶车去接便是了。”蒋氏点点头,她也是问问而已,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也都留了小的在娘家住呢,这表示亲家喜欢她的孙子孙女,她自然没什么不高兴的。 安氏又道:“我爹说了不用过去接,下回我兄弟他们过来拜年,一道把两个小的送回来便是。” “亲家公还是这么热情。”问完小的,蒋氏的目光转到安氏带回来好几个包裹上边,不由挑眉,“这是做什么?” “我爹知道延宁开春后要下场考科举,特意托他去北边跑商的朋友帮忙,捎了些野参银耳回来,成色不是很好,勉强给延宁补身子罢。” 刘延宁也已经收起了画,过来迎接了,听到安氏这话,连连道:“四婶和安家外公太客气了,这么珍贵的东西,侄儿不敢收,四婶还是留给老人家补身子用罢。” “自家人,这么客气作甚?”安氏笑道,“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就是咱们这儿没有,显得稀罕了,我爹说在北边,这种成色的野参,当地人自己都不愿意吃,买这么一大包都花不了几个钱,你就当是你外公的一片心意,只管收着罢。” 安氏都这么说了,刘大爷和蒋氏便做主收下了,只是对这个儿媳越发满意,老四媳妇的娘家,知道他们家延宁要下场考试了,这是他们整个刘家的大事,还帮忙搜罗了这些好东西给延宁补身子。 热情的就好像他们自家子孙要考科举一样,这才是真正把亲家当成自家人在相处的啊! 相比之下,没有一点表示,完全是事不关己的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的娘家,这态度就有点太过淡漠了,也不图他们的东西,这么大的事,好歹也该表示一下关心罢? 蒋氏接过东西的时候,便淡淡的瞥了王氏和林氏一眼,并未掩饰眼底的微妙。 不过这会儿刘家人都凑在一起,正热闹着,除了当事人,也没谁再注意到这个细节,蒋氏难得热情的把安氏当客人一样迎进了堂屋。 安氏也知道大家在关心什么,进堂屋一坐下,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把今日在娘家打听到的,都倒豆子似的说了:“刚好我爹的朋友今年也回了镇上,一听我们打听书院附近的屋子,我爹就去他朋友那儿问了。说是城里的房子造得小,可比不上咱们自家,书院旁边的房子,大多是一间堂屋两三间睡屋,灶房和茅房自然是有的,还有个小小的院子,若是住得人多,估计都转不开身。” “不过也有好处,屋子小了,价钱自然不会太贵,反正就大嫂,延宁和青青三个人,住这样的房子也够了。” 刘大爷点头,连忙问:“价格一般是多少?” “我爹那朋友说,这典屋子的价钱相差的有些大,若有认识的人,一个月半吊钱便够了,若没有人帮忙,花一二两银子也是有的。” 蒋氏吸了口气:“相差竟这么大?” 安氏点头,此时才笑道:“不过我爹朋友说了,他会帮咱们找屋子,像我刚刚说的这种,应该也只要半吊钱。” 刘家人听到这里,自然庆幸起来,刘大爷连连点头,“真是麻烦亲家了。” 只蒋氏还有些不忿:“这城里头也太不讲理了罢,没有认识的人,就这么被欺负?” 刘四叔是跟他岳父一起去的,本来应该他来解说,但是安氏觉得自家男人嘴巴不灵活,叫他平铺直叙的一说,她娘家的功劳都没了,这才在路上商量了,典屋子的事由她来解释。 不过刘四叔听了几耳朵城里的事,自认对城里人有了个深刻的了解,蒋氏这么一问,他便点头道:“他们城里就这样,可不像咱们这儿,邻里乡亲互相帮助。城里的人不大瞧得起咱们这种进城的泥腿子,若是没个熟人在,不管做什么,都是要吃大亏的。” 刘青在心里想,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宰生吗,看来这也是传统了,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这种风气。 刘家人被刘四叔这么一番话,都给震住了,他们以为就是典个屋子而已,没想到城里的水这么深,一时间众人都没说话。 安氏这时便笑道:“爹娘也别担心,我爹已经拖他朋友帮忙打听屋子,我爹的朋友说了,他平日在钱庄当账房先生,早出晚归,家里也就婶子和我大妹子在,咱们典的屋子若能在他家附近,往后也好互相照应着。” 刘大爷又猛点头一阵,亲家这位朋友能在城里的钱庄当账房先生,想必认得许多人,两家若能离得近些,往后自家还能受他们家照顾,就不怕孤儿寡母的,在城里受欺负了。 想到这里,刘大爷不免放心了许多,却又忍不住搓了搓手,颇有些迟疑的道:“只是这样一来,也太麻烦人家了……” “我爹这位朋友啊,跟我爹一样,就喜欢有才华的年轻人,他早听过延宁的名字,这回知道是帮咱们家延宁的忙,我爹还没说出口呢,他朋友就打包票了,说一定会帮咱们办妥当,过两日我兄弟他们过来,说不定就有消息了。”安氏这般说着,见公婆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便又笑道,“要我说啊,爹娘真过意不去呢,等下回搬了去城里,咱们做些好吃的,请他们一家吃顿饭,既能感谢他们帮忙,也能叫大嫂和青青同我婶子亲近亲近,以后两家来往也不尴尬。” ☆、第60章 初四这日,刘青起来,路过堂屋的时候,就看到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点心小食,比前两日只是象征性的摆了些花生饴糖,要丰盛得多了。 刘青还诧异了一下。 正好蒋氏在灶前的屋檐下,拿着竹竿要把上头的腊野味取下来,瞧见刘青站在门口发呆,不由笑了,催促道:“青青,你还愣在屋门口做什么,不过来洗漱?这都快中午了,待会儿你姑母和姑父过来,你要蓬头垢面的见亲戚?” 刘青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刘姑姑他们要回来了,难怪蒋氏准备的那么丰盛,前两日都舍不得拿出来的猪肉丝,今儿都早早的摆桌上去了。 这么想着,刘青连忙收起心头的了然,应了一声:“奶,我这就去洗漱。” 刘姑姑他们是中午到的——说是中午,但刘青估摸着恐怕到了未时,只是没等到人来,刘大爷和蒋氏便不肯开饭,好在点心小食多,蒋氏还破天荒的煮了一大盆茶叶蛋,吃一个茶叶蛋都能撑好一阵子了,等刘姑姑他们到家的过程,也就不算难熬。 两位刘姑姑的婆家都有牛车,因为姐妹俩嫁同一个镇上,都离娘家距离太远,平日里在婆家就她们俩互相帮衬,感情比旁的兄妹还好些,每回过年回娘家,两姐妹都是凑一辆车过来,有时是大姑家的牛车,有时是小姑家的牛车。 这回便轮到小姑家赶车。 其实永宁镇离落水村这么远,据说光走一趟就要大半日,刘家姑姑能赶在这个点到,恐怕在凌晨五六点就动身了,毕竟回娘家拜年,能赶过来吃午饭是最好的。 落水村这一日都很热闹,有陆陆续续回娘家拜年的出嫁女,也有准备出门走亲戚的人家,按照习俗都会放鞭炮,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便在整个落水村回响。 不过刘家姑姑过来的半个时辰前,村里已经慢慢安静下来了,各家各户都开始用午饭了,想来刘家姑姑是回娘家大军的最后一拨了,刘家人都已习惯,远远的听见村口传来牛车走过的声音,蒋氏便松了口气,眉开眼笑的道,“他们回来了。” 围在火炉旁烤火的众人,听到这话便迫不及待的起身了,一堆人往院门口走,刘家姑姑也早早牵着孩子下车,脚步匆匆的往这边赶来,还没走近,便一脸激动的朝众人打招呼:“爹娘,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刘大爷看了看两个女儿,见她们气色都不错,便放了心,笑道,“你们兄弟从早上就开始念叨了,要不是实在离得远,他们都想赶了车去路上接。” 刘大姑细心些,刚走近的时候正好瞥见院子里放着的板车,听到这话便问:“家里买牛了?” 蒋氏点头,搂着刘小姑最小的儿子舍不得松手,小家伙刚刚满三岁,一团玉雪可爱,是这些孩子中最小的,因此虽然是外孙,蒋氏仍是疼极了他。 听到刘大姑的话,嘴上抱怨道:“可不是,花了好些银子呢,你爹和你兄弟都当宝贝似的瞧着。”蒋氏看似抱怨,脸上的笑容可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家里买了牛,虽然是花钱,但也有大用处,如今村里头哪家不羡慕他们日子越过越红火? 刘大姑笑了笑,还想说什么,刚巧大姑父和小姑父一起赶了车到跟前,车上几个大一些的孩子,这才跳下了板车,手上都拎了些包裹,一一冲大家打招呼,刘大爷应了一声,便道:“这一路上颠簸,瞧孩子们都累了,待会儿吃了午饭,叫他们去屋里歇一会儿,年前你们娘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被子都刚铺的。” 蒋氏也反应过来,连忙道:“瞧我都忘了,先别杵在门口了,进屋吃饭罢,菜都在锅里热着,我叫你们嫂子去端,你们先去屋里坐着。” 一群人便又进屋了,刘二叔落后一步了,把准备好的鞭炮拿出来放,熟练的点燃,刚回头,就瞧见身后站了一排的熊孩子,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刘二叔好气又好笑,但还是板着脸道:“鞭炮没放完,不许过去捡,炸烂了手可没人管你们。” 熊孩子们也不失望,昨天中午,被刘二叔从外家接回来的小七,正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爹,乖乖的道:“爹,我们等鞭炮放完了再去捡!” 这个时代的孩子没那么多玩具,正月里放一挂鞭炮,偶尔有几个没烧到的,都会被眼尖的孩子们扒拉出来,便成了最受欢迎的玩具。 只是这些熊孩子有时候胆大包天,没大人盯着,鞭炮还没放完他们就跑到跟前去了,很是危险,因此经常要被大人教育。 虽然小家伙保证的声音很真诚,其他熊孩子们忙不迭的点头,刘二叔也不肯信他们的话,站在外边看着鞭炮彻底放完了,才回得屋。 其他人已经陆续落座了,大姑父问起刘家卖茶叶蛋的事:“我们镇上也都听说了,说是岳父家在好几个镇卖鸡蛋,生意很不错的样子。” 蒋氏便好奇的问:“他们也知道咱们家?” 大姑父笑道:“他们倒不知道,只是说松林镇下边的一个村,供了孙子在青山书院的那一家,我一琢磨,整个松林镇,除了镇上几户人家,底下的村子里,就只有咱们家延宁在青山书院了,这才猜测是岳父家。” 刘青听得眼神闪了闪,看来她还是大意了,这个时代交通不发达,也没什么通讯,可是人们口口相传,八卦传播得也快,连永宁镇的人都听说了这事,恐怕江州城也有流言了罢? 好在家里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等过了元宵开张卖茶叶蛋,就不是他们刘家的生意,即便上头派了官差过来查,也没什么把柄,真要怕惹事,给官差孝敬点银钱,多半就解决了。 刘大爷脸色也沉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想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其实也就小打小闹,换点钱贴补家用,你们也知道,延宁今年就要下场考试了,需得准备好些东西,家里压力也大。不过快到开春了,地里也要忙起来,还要去镇上卖茶叶蛋的话,咱们家人手就不够了,因此我们商量了一下,干脆请村里人都来帮忙,他们自家养的鸡蛋也不好卖,还不如都收集起来给咱们家,赚的钱一起分,往后地里的活,也能请他们帮衬着。” 第48节 大姑父提起这事的本意,也是为了提醒刘大爷。大侄子今年就要参加科举了,他家离县里近,镇上也有在青山书院念书的,都说他大侄子学问好,最得书院的先生喜欢,是此次科举里最有希望考取功名的,到时候大侄子成了秀才,甚至是举人老爷,他当姑父的也跟着面上有光不是? 因此大姑父对刘延宁很是关心,自然不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 此时见岳父家已经有了对策,大姑父才放下心来,笑了笑表示他放心了。 小姑一边哄着情绪不太好的小儿子,一边好奇的问:“爹,娘,你们是怎么想起卖这种鸡蛋的?听说好几文钱一个,就没人跟着学吗?” 蒋氏笑道:“这问题你们要去问青青,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琢磨出来的。别看她年纪小,比起吃的,咱们家还真没人比得上她。” “也不是没人学样过。正好延宁有两个同窗,就是从京里来的,听说京里的大户人家,都爱吃这个,他们管这个叫茶叶蛋。就有人听了这名字,在家用茶叶煮鸡蛋,可咱们家除了茶叶,还加了好些香料调料,有些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哪里能做得出这个味道来?因此大半年了,也就咱们一家在卖茶叶蛋,他们都学不来。” 小姑问这个,纯属是好奇,并未有打听秘方的意思,因此听到这话,她便把注意力转到刘青身上去了,抬头看向刘青,笑道:“我先前下车时,第一眼就瞧见青青了,穿着粉色的花袄子,一张小脸又白又嫩,比我在城里瞧见的姑娘还出挑些。我还在想,咱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标致的姑娘,长得跟花儿似的?没想到原来是青青!真是女大十八变,小姑都险些认不出来。” “你这张嘴,还是这么油滑。”蒋氏面上闪过一丝自得,笑骂道,“青青跟延宁长得那么像,要是认不出来,你这个小姑就白当的了!” 刘青实在是憋不出脸红羞涩的样子,又见小姑说话爽利,便笑道:“村里还有人说我长得像两位姑姑了,小姑这不是把自个儿也夸进去了吗。” 听到这话,小姑还真仔细的看了几眼刘青,煞有其事的点头道:“还真有点像,青青的嘴和下巴长得像我。” “夸完青青又来夸你自己了?不害臊。” “青青如今长开了,确实越看越标致。”刘大姑也十分认同的点头,只是想到一家子光夸刘青去了,未免冷落了旁边的大侄女,忙补了一句,“雅琴也是,姐妹俩都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大嫂和二嫂有福了。” 刚巧李氏和王氏端了菜进来,王氏没听到先前的对话,只听到这里,心里十分舒坦,不免对这个大姑子很是满意。 刘大姑补这句话,倒不是为了王氏,她是见大侄女也这般大了,姑娘家都不服输,她们只夸二侄女,难免叫大侄女心里失落,再说她兄弟还坐在这里,就算看在兄弟的面子上,对侄女们的态度,也不能厚此薄彼了。 不过刘大姑不比小姑,她在娘家时是长女,嫁去婆家又是长媳,自小稳重惯了,如今她婆婆也不爱管事,大多是她里里外外一把抓。刘大姑行事滴水不漏,既然夸了刘雅琴,也不介意再卖王氏一个好,才有李氏和王氏进来时,听见的那句话。 刘家姑姑嫁得远,一年到头也就回来这么一次,在娘家住个一两天,又得回婆家,相处的机会实在太少,而她们还是姑娘家的时候,他们大哥还没去世,李氏作为长媳,性子不得公婆的喜欢,但是对刘家姑姑来说,有个知书达理的长嫂,既长面子又省心,比那些掐尖要强的嫂子好太多。 由此种种,刘家两个姑姑,都同李氏相处得最久,心里也都更喜欢这个嫂子,又看在刘延宁的份上,她们心里也更愿意亲近李氏的。 但这些心思不能说出来就是了。 “对了,都忘了跟你们说。”蒋氏想到什么,对女儿和女婿们道,“等过完元宵,我们打算在城里典间屋子,让老大家的和青青过去照顾延宁。都说考科举很辛苦,好些身子骨弱的都扛不住,叫老大家的跟过去,也好趁这几个月帮延宁调理好身子。” “岳母说得很是。”大姑父看着十分上心的样子,忙问,“这屋子可典好了?若是没有,明儿回去的时候,我们也要经过城里,顺便去一趟青山书院,帮岳父岳母瞧瞧附近可有合适的屋子。” “这倒不用了。”蒋氏眉开眼笑的道,“老四媳妇她爹的朋友,就在那附近典了屋子,这几日也在帮咱们家找合适的,说是有了消息,就托人带信过来,让我们自己进城去瞧。” 大姑父摇头,颇有些失望的道:“岳母这就见外了,我们镇上也有人在青山书院附近典屋子,您只要说一声,这事我就能帮您搞定了。” “就是啊。”小姑父也附和道,“岳父岳母只要打声招呼,叫我们去做便是,何苦再麻烦外人?” “我们也是到过年才决定的,前儿老四家的回娘家,跟她爹提了一句,她爹就热心的要帮忙张罗,也不好拒绝不是?”刘大爷笑道,“再说老四媳妇的娘家离得近,有消息随时能送过来,你们那儿离得远,要耽误好些功夫,还更费事。” 菜已经上齐了,安氏在刘四叔旁边坐下,闻言也笑道:“大姐夫和二姐夫说这话才是见外了,都是自家人,我爹托人帮忙,跟你们托人帮忙,不是一样?再说往后大嫂和青青去了城里,咱们离得远,大姐夫和二姐夫家去城里的脚程,却不到一个时辰,到时候还得你们帮忙照看大嫂和青青呢!” “四弟妹说得是。”刘大姑十分赞同的道,“我婆婆她们,隔三差五的会带些自家吃不完的菜去城里卖,街外边摆摊卖些小玩意儿、青菜鸡蛋,和绣品的,几乎都是我们镇上的人,大嫂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叫他们带口信给我,就像四弟妹说的,我们去城里都不要一个时辰,方便得很。” 小姑也道:“若是大姐家里忙,脱不开身,还有我呢,我在家可都是闲着的。” 大姑父是生怕自己在岳父家如今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帮不上什么忙,往后大侄子考取了功名,再遇到什么事,他可是想帮都没这个能耐了。一时间冥思苦想,终于想起他还有个远房姑母就住在城里,顿时眼睛一亮,笑道:“我有个姑母也在城里,过几日正要去她家拜年,到时候托姑母帮忙照看一二。” 女儿女婿如此上心,争着抢着要帮忙,刘大爷和蒋氏也不客气,心里其实也是受用的,点点头,把这些话都记下了,才开了饭。 刘家姑姑一来,刘家也陆陆续续迎来了更多拜年的亲戚,几个儿媳妇家的兄弟,还有蒋氏娘家的亲戚,很是热闹了好几日。 到初五,刘家姑姑才回婆家,刘二叔几兄弟也赶着牛车跟在后边,自家妹子越是嫁的远,他们做兄弟的越要去妹夫家走动,免得离得远了,亲家欺负她们没兄弟帮衬。 以前去刘家姑姑那儿拜年的时候,因为牛车不够大,就只有大人去,现在刘家自个儿赶一辆车,各房便多带了一个孩子,多是带着小的,小六小七他们长这么大,还真没去过姑姑家。 大房就只有刘延宁一个男孩,自然是由他去。只是小姑很喜欢刘青,非要他们兄妹俩一起去住几日。 蒋氏和刘大爷想着孩子都爱凑热闹,家里其他孩子都有外家去,就刘延宁和刘青没亲戚可走,也是可怜见的,便破例让刘青也跟着去了。 她的这一双孙女出挑,让他们去,也叫亲家瞧瞧他们家孩子有多优秀——蒋氏如是想。 于是刘青很荣幸的去走了一回亲戚。 其实刘青并不像蒋氏和刘大爷他们想的那么可怜,小时候走亲戚已经走腻了,到她上大学的时候起,对这种活动已经是避之不及。只是长辈一片心意,她想着这儿的风俗大概跟上辈子不同,这才跟着去凑了一回热闹。 确实不一样,到了永宁镇,一行人得到了大姑小姑婆家十分热情的迎接,没有人一成不变的盘问刘青成绩问题,三姑六婆一见到刘青,就围上来可着劲的夸。 作为惟一一个跟着过来拜年的女孩,刘青脸皮挺厚,都被夸得招架不住了,三姑六婆太能说,到最后她根本没词应对,只能尴尬的“嗯嗯啊啊”,好像被夸的人跟她没关系一样。 还是亲哥看不下去,以去同窗家坐一坐为由,暂时带刘青解脱了。 永宁镇上有好几个都是刘延宁的同窗,但他只带刘青去了其中一家,他那位同窗叫方永顺,看起来同刘延宁关系很不错,对方瞧见他们兄妹过来,不用刘延宁介绍,便笑道:“延宁兄,这位就是舍妹罢?” 知道亲哥有妹妹,想来这位同窗平时同亲哥很是亲近,刘青这么想,并没有作声,看着两位读书人一丝不苟的见了礼,然后被对方的父母非常热情的迎进了门。 方永顺家里也有个妹妹,比刘青大一岁的样子,不像她哥哥那般严谨到近乎古板,小姑娘得了父母的叮嘱,便拉了刘青去她屋子说话,很有些自来熟的性子,似乎还对刘青一见如故,刘青在永宁镇住的这两日,小姑娘还经常去找她说话。 其实刘青也很好奇,她明明没做什么,小姑娘是个话唠,几乎不用她开口,对方叽里呱啦就能说一天,她无非在小姑娘说话时,礼貌性的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莫非这就被对方看上眼了? 缘分来得还真是莫名其妙。 刘青在大姑家和小姑家各住了一日,第三日跟着大部队回程的时候,新交的小伙伴还依依不舍的来送行了,并表示以后会常去城里看她的。 对方如此热情,刘青被动的表示了欢迎,一回头,就看到亲哥和二叔他们一脸欣慰的表情,二叔笑道:“谁说我们青青性子孤僻了,这不是也有聊得上来的小姑娘吗?” 刘青不爱跟村里的同龄人来往,每次她们的邀约她都拒绝,久而久之,便有人觉得刘青太过老成。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么成熟懂事的孩子,也有在背后唱衰的,刘家人听在耳里,也劝过刘青学学她大姐,多出去跟同龄人玩,不用整日待在家里干活。但刘青对她们的活动和话题,实在提不起兴趣,刘家人也不能逼她。 但刘家人还是在意那些人说的话。 刘延宁也点头,欣慰又放心的道:“永顺与我同窗多年,性子最端方不过,他妹妹想来也同一般,与她多来往也好。”刘延宁心里还有些自豪,看来他妹妹不是性子孤僻,而是对朋友有要求,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永顺兄的妹妹一看就很纯粹,心思都写在脸上,同她哥哥一样,的确值得相交。 刘四叔好奇的问:“延宁,你这位同窗,今年也下场考科举吗?他学问如何?” “永顺兄功底扎实,十分受先生所喜欢。” ☆、第61章 大约到初八初九的时候,刘家的亲戚总算是走完了,来刘家拜年的亲戚,也差不多走完了,热热闹闹了这么些日子,可算是安静了下来。 但也没有安静两日,一日傍晚,安氏娘家兄弟匆匆赶了车来刘家,刘家人没有准备,还是路过刘家院子的村民,许是认得安氏的兄弟,远远瞧见安氏娘家的马车过来,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将大娘,你们家好像有亲戚来了,赶着牛车的汉子,像是前几日刚来过的。” 蒋氏正在院子里洗洗刷刷,一些平时用不上的桌椅,锅碗瓢盆,洗刷干净了,说不定能带去县里用。 听到这话,蒋氏心里疑惑,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亲戚过来?但她也没有耽搁,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匆匆往院门口走。 安氏娘家兄弟的牛车已经近在眼前了,蒋氏眼神一亮,连忙招呼道:“水根,你怎么过来了?”说完又回头,扯着嗓子冲院子里喊道,“老四家的,你大哥过来了。” 蒋氏这话喊来的不仅仅是安氏,正在各家屋子忙活的女人们,都出来迎接客人了。 “水根舅。”家里的男人和孩子们都出去玩了,刘延宁因为要温书所以一直在屋里,作为留在家中的唯一男丁,刘延宁打了招呼后,十分自觉的上前要帮安水根牵牛。 安水根哪里肯让他做这事,刘延宁刚伸过手,安水根一把将牛绳扯过来,忙道:“延宁可别碰这个,脏。” 刘延宁不由分说的扯过牛绳,笑道:“舅舅路上辛苦了,先进屋歇歇罢。” 安水根还真不是客气,看着穿一身簇新青衫的少年,举手投足皆带着不一样的气质,手里却握着一根脏得看不出原样的牛绳,安水根实在觉得局促,想把牛绳夺过来自己牵着,又怕自己动作太粗鲁冒犯了刘延宁,一时有些举棋不定,听到刘延宁的话,才反应过来,忙道:“今儿时辰不早,我就不进去了,这会儿赶过来,是想同你们说一声,高山叔那儿已经找了几间何时的屋子,刘叔蒋婶有空的,明儿可以进城去看一眼,哪家合适就选哪家,高山叔问过的,价钱都差不多,就看你们喜欢哪个。” 蒋氏眼神一亮,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她还有些不确定,又追问了一遍:“这就找好了?” 安水根点头,“我爹前几日有催高山叔快些,再不找好,就怕赶不上延宁元宵后回书院了。我爹说了,耽误谁的事,也不能耽误延宁念书。” “哎,这次还真是麻烦亲家公了。”蒋氏喜的不知所措,一边搓着手,一边道,“等这事忙完,可要找个好日子,请亲家公过来吃顿饭。” 安水根笑道:“蒋婶客气了,一家人何必如此?我爹倒是说了不急,他就等着过几个月,来叔婶家讨杯喜酒喝呢。” 刘家近来又没有嫁去喜事,小一辈这里头,连个定亲的都没有,安水根这里说喜酒,指的自然不会是嫁娶喜酒,而是刘延宁的状元酒了。 安水根还真不愧是安氏的大哥,兄妹俩嘴皮子不比谁差。刘延宁都还没参加科举了,他们家就等着喝喜酒了,这不是说刘延宁一定会金榜提名的意思嘛! 蒋氏听安水根这么说,眼睛的笑得眯成一条线了,嘴上还想客气几句,牵了牛进院子,绑好牛绳的刘延宁出来,打断了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笑道:“奶,外边这么冷,先请舅舅进屋坐罢。” “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请你进屋。”蒋氏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头,对安水根笑道,“快进来坐罢,外边风大,别冻着了。” 说着,蒋氏又回头吩咐几个媳妇:“去准备些点心茶水啊,叫水根喝碗热茶暖暖身子,还有,谁去一趟堂里,把老头子他们叫回来?” 家里头大大小小的,都跑出去玩了,女孩也不例外,三丫四丫跟在刘雅琴屁股后面去串门子。刘青本来也在她师傅家练习,因为就在隔壁,离得近,听到动静才跑了出来,这会儿听蒋氏这么说,刘青很自觉的站出来:“奶,我去罢。” 刘延宁本来是不想让他妹妹跑一趟。前儿才下过雪,这会儿雪是化了,太阳也大,但是却比以往还更冻人,风吹过来就跟冰刀子似的,再说自己里堂里的距离不算远,却也不近了,来回跑一趟,也要一炷香的功夫。 尽管刘青这半年身体调养好了许多,大概有点遗传到了她娘弱柳扶风的气质和身型,怎么吃都吃不胖,看起来比同龄人要瘦弱一些,但比起以前,是真的好太多了。刘延宁却仍然觉得他妹妹非常柔弱,出一趟门就会被伤害到,恨不得替她跑这一趟。 只是刘延宁也只能想想,家里现在就他一个男丁,他还要陪客人。这个时辰,堂里都是男人在那儿烤火聊天,蒋氏李氏她们也不好过去,刘青年纪还小倒无所谓,只有她最合适了。 安水根听了蒋氏张罗起招待自己的事,连忙摆手:“蒋婶不用忙活了,我过来就是带句话,带到了就行,我就先回去了,再耽搁下去就要赶夜路了。” 说到这里,安水根顿了顿,才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明儿我就不过来接你们了,免得耽搁时辰,咱们到城门口碰头,我带你们去找高山叔。” 蒋氏却拉住了急着要走的安水根,笑道:“急着走做啥啊,水也不喝一口?” 安水根还想推脱,却已经被蒋氏不由分说的拉进了门:“先坐一会儿,你叔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见他们进了院子,刘青也转身快步往堂里的方向走,一边将手塞进兜里,脖子缩进衣领里面,一边很有些忧伤的想,天这么冷,明天去县里看房子应该轮不到她罢? 刘大爷几人听到刘青说安水根过来了,也不耽搁,当下起身跟着她回了家。 进了屋,一群人又客气了一番,安水根本想回去,却被热情的刘大爷留住了:“回去做啥?明儿要进城,索性就在这儿住一晚,到时候咱们一块进去,岂不方便?” 安水根还想客气客气,刘大爷沉声道:“娃他舅特意跑一趟,为我们带话,我们还要你天黑赶回家,留都不留宿一晚,这像什么话?” 刘大爷都这么说了,安水根也不好再推辞,只能应了下来,蒋氏便乐呵呵的领着媳妇们,去灶房准备晚饭了。 虽然天色瞧着还早,但这个时节天黑得早,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吃晚饭了,今日又来了客人,早点开始准备也无妨。 刘青见没她的事,又回她师傅家去了,到傍晚时分,她师傅要准备做晚饭时,刘青才拎着自己的针线篮子回来了,再没什么事干,索性就坐到火炉边,一边吃着零嘴,一边听他们说话。 正好听到他们在商量明天早上几时出发,几时回来,刘青就顺口问了一句:“爷,明儿我要跟你们去吗?” 刘大爷笑眯眯的反问:“青青想去吗?” 刘青皱着眉,纠结了会儿,下定决心般得摇头:“虽然城里很好玩,但是我以后都要去城里住了,不差这一回,就不去了罢,主要是天气太冷,天没亮就要起来,我都起不来。” 刘大爷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笑完才正色道:“可这屋子是你们以后要住的,你得去瞧瞧满不满意啊。” 刘青心说她一个小孩子,就算真发表了意见,也没人会听她的,便继续皱着眉道:“爷和叔父们不是会去吗,你们看过就好了。” “那不一样。”刘大爷是真相培养这个孙女的,可他自己大字不识一个,也教不了她什么,索性就不放过每一个带她去见世面的机会,刘大爷还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孙女这么聪明,带她去见见,她以后就懂了,比教什么都管用。 既然决定了,刘大爷的语气便不容置喙,说完又顿了顿,补充道:“明儿早上叫你奶灌一壶汤婆子,给你拿褥子裹着,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于是第二日天还没亮,刘青再一次被她娘从床上挖起来,迷迷糊糊的穿衣裳,洗漱,吃早饭,然后上板车都是被人扶着的。 这次去城里的人不多,就刘延宁兄妹,刘大爷和刘二叔几兄弟,却有两辆板车,车上空间就十分大了,刘青跟亲哥和刘大爷一辆,她整个人还能横躺在板车上。 第49节 板车上又垫了稻草,虽然比不上棉被,但也软绵绵暖呼呼的,还算舒服,刘青怀里又抱着热乎乎的汤婆子,裹着褥子,除了脸上被风刮着,其他地方还真是全副武装。 板车摇摇晃晃,晃得刘青又开始犯困了,头一歪,就倒在了刘延宁肩上。 刘青觉得自己就补一会儿眠,睡一觉醒来发现已经是艳阳高照,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什么时候这么能睡了? 旁边的刘大爷还在笑道:“青青,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爷可要喊人了,前边就快到城口了。” 刘青一脸懵逼,“就到了城里?” “可不是。”赶车的人已经变成了刘四叔,刘二叔便挪到了另一辆车上,听到这边的对话,便转过头来笑道,“青青你躺在延宁身上,倒是睡了个好觉,比在家还舒服罢?” 刘青这才记起来,她睡过去的时候,明明是靠在亲哥肩上的,醒来的时候就变成枕在他腿上,连刺眼的阳光,都被他的身子挡去了大半,这才让她一睡不醒的。 舒服是舒服,只是这么大人了,刘青还被长辈们这么打趣,到底觉得不好意思,不由抿唇看着刘延宁,倒打一耙:“都怪哥哥,也不喊我起来。” 刘延宁伸手帮她捋了捋睡得有些凌乱的发鬓,笑得一脸纵容:“是,是,都怪我。” 说话间,果然城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时节年味比刘青上辈子浓得多,不说整个正月都是过年,但是元宵节以前,确实都算过年,因此这会儿排队进城的人,还没有刘青上回来得一半多,大概都是些进城走亲戚了。 很快便排到他们了,同守城士兵交流的是刘延宁,他一身书生气,无论是举止还是谈吐,皆是文质彬彬,一看便知道与旁的人不一般,守城士兵对他也很是客气,不过简单的问了两句,便直接放行了。 进了城,安水根说得高山叔,就在城里边等了。 虽然安水根称呼对方为叔叔,但他却没比安水根大几岁,大概是因为同安家父亲兄弟相称的关系,安水根也只能这般按辈分称呼了。 高山叔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干净整洁的长衫,不知道是不是账房先生的标准打扮,看起来也是一派斯文,又很注重礼节,一行人一一见了礼,便大半天功夫过去了,高山叔才领着众人去看房子。 虽然这位高山叔行动上有些磨蹭,或者说是读书人的穷讲究,但他办事还是很靠谱的,找的好几间屋子,位置都还不错,离青山书院不到一炷香的脚程。关键是清静,高山叔自个儿也住这几条巷子里,对这儿的环境赞不绝口。 屋主是高山叔提前打好招呼的,直接领了众人去看,看完房的时候,屋主也没急着问刘家的意见,等他们一家家看完,高山叔才叫他们做决定。 刘大爷同几个儿子商量了之后,选了一间靠近高山叔家最近,朝向也不错的屋子——这屋子算是里头最小的,虽然没小多少,但如果说价钱一样,选这间屋子便有些亏了。 只是刘大爷他们见过高山叔本人之后,接触下来,也认为这人比较可靠,便宁愿吃些小亏,也要离他家近一点。 毕竟到时候老大家的带着儿女单独在县里,自家离得远也没办法帮衬,若是能离他家近一点,也好有个帮衬。 刘大爷选这间屋子,高山叔也很高兴,他既然帮了这个忙,就不怕往后被麻烦,刘家人放着前边宽敞些的屋子,宁愿的价格宁愿典小一些的屋子,也要离他家住得近些,这个举动便表明了对他的信赖,高山叔心里还挺高兴,觉得自己没白张罗一场,大手一挥,拉了刘大爷和屋主,笑道:“孩子他娘一早在家做饭了,咱们过去一边吃饭,一边商谈这价格和契约的事。” 刘家人没想着麻烦了人家,还要在人家家里蹭饭吃,刘大爷连忙摇头道:“实在对不住,这次饭就不吃了,先签了契约,我们还要赶着回家,不然天晚了路上不好走。过两日我们搬了行李过来,再请大兄弟好好喝一杯!” “老哥这就见外了,你请我,我请你,不都一样吗?再说孩子他娘都准备了,你们不去吃才是浪费。”高山叔笑道,“况且吃饭也耽搁不了多少功夫。” 对方盛情难却,刘大爷也只能厚着脸皮过去蹭饭吃了。。 房租还是之前说的行情价,并没有涨价。半吊钱一个月,先一次□□三个月的,然后又交了一两银子的押金,刘大爷这次是准备充分来的,身上有钱,也就懒得啰嗦,便一次性给清了银子,在高山叔的见证下,和屋主签订了契约,各按了手印。 收起契约,屋主又给了一串钥匙过来,还很客气的道:“本来屋子里头的家具,我是要搬走的,但是高山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你们都是厚道人家,不会乱来,我想着能在青山书院的,应该也能放心,家具便都留下了。你们不用再搬太多东西过来,直接用那些便是,只有一点,这些东西我家往后还要用的,还望你们用的时候都注意些。” 这屋子看得时候家具齐全,但是刘大爷先前跟人打听过,一般除了床和必备的桌椅,很多家具都是没有的,想要住得方便,自家少不得添许多东西。刘大爷心里有数,先前屋主没有说明,他便以为也跟旁的人一样,此时听屋子说这些东西全留给他们用,连锅碗瓢盆都不用带了,得省了他们多少事? 得了便宜的刘大爷自然是喜不自胜,满口子应下了屋主的要求。 吃完饭,又谈完正事,趁着天色还早,得打道回府了。高山叔的妻子金氏,同他一样热情好客,送他们到门口的时候,瞧见马车上的汤婆子,便很是热情的道:“这汤婆子想必是出门的时候灌的,水都凉了罢?正好锅里还有些热水,我帮你灌一壶新的。” 刘青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汤婆子便被金氏接了过去,对方留给他们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 *************************************************** 租好了房子,就只剩下搬家了,刘延宁元宵一过就要回书院,因此元宵节之前得把搬家的事准备好,因此这次回了家,刘家人便忙活起来。 从古自今,搬家这种事,都一样繁琐的令人头疼。 收拾行李这种东西,还是女人负责的,蒋氏带着几个媳妇们,洗被子晒被子,缝新被子新枕头,忙得不亦乐乎。刘青则跟着她娘整理衣裳,要带的衣裳都晒了再装起来,收拾这些东西忙了一日,第二日便整理一些吃用的。 刘大爷和几个儿子便负责准备粮食,城里物价贵,秉着少花一文是一文的原则,光是大房母子三人这几个月吃的粮食,他们便准备了满满的一板车,米面青菜和肉类,应有尽有。 因此别看房子里头家具齐全,不用自备柜子凳子,锅碗瓢盆什么的,但要带的东西仍然不见少。 刘青看刘大爷收拾出来的时候,是忍不住想咂舌的:“爷,这么多粮食,一次性搬去城里,车也不够啊?” 刘四叔扛了一袋红薯出来,笑眯眯的逗刘青:“车不够就自己扛啊。” 事实上,刘家虽然收拾出来的行李多,但也远没有到需要靠人力抗袋的地步,县里又不是镇上,个把时辰就够来回的路程,真要扛这么多东西走去县里,体力再好的人都要被累死的。 刘家有亲朋好友来帮忙,搬家的前一日,刘家姑姑那儿就得到了消息,两个姑父各赶了一辆车过来帮忙搬家,安水根也过来了,加上刘家自己的,就有四辆牛车,刚刚好把行李一趟搬完。 搬家的这日,刘青没有去县里,主要是因为行李太多,实在坐不下闲杂人等。毕竟他们去县里,是准备当日去当日回的,搬了行李下来,顶多只有个把时辰给他们收拾和整理屋子,刘青这个小身板,过去了还真帮不上什么忙,便没让她占个位置,蒋氏便带着几个儿媳妇去了。 刘青被留下来,自动成了熊孩子们的看护人。 好在刘青也不是第一次负责熊孩子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负责的,熊孩子们一惯被放养,又因着过完元宵,他们也要去镇上的私塾上学了,初六的时候刘延宁已经带着他们去拜过林夫子,三个小家伙的学习生涯即将开始,刘青也不想拘着他们,就让他们享受一把最后的狂欢。 如此一来,刘青真正要做的,就是负责午饭和晚饭了,等蒋氏他们回来,天黑之前能到家都算不错了,累了一日,当然不能叫他们做饭,自个儿既然在家,就算没人叮嘱,该准备好的也要准备好。 刘青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不过家里还剩下很多剩菜,都不用她再炒菜,热一热就可以吃了,中午吃过晚饭,把一刷,刘青就去隔壁她师傅家了,学到傍晚,她师傅开始做晚饭的时候,刘青也收工回了家,热了剩饭剩菜,就坐在堂屋里翘首以盼,等着大部队从县里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明天开始加更,日更一万+,你们信吗? 我也不信= = ☆、第62章 q 这一回只是搬东西过去,顺道整理了下屋子,确保过几日搬过去便直接可以住了。 人还没这么快挪窝的,在这儿元宵也是大的节日,一家人要聚在一起,过完了元宵节,这个年才算过完。青山书院刚好在元宵节后开学,也是因为这个。 一家人过了一个热闹的元宵,第二日,又是天没亮就得起床。 在个时代,搬家也算是大日子了,刘家人都起来了,因为中午要在新租的屋子里做一顿丰盛的午饭,既表示乔迁之喜,顺便感谢帮过他们大忙的高山叔一家,蒋氏怕李氏主持不了大局,便决定这一日她也跟着去城里。 本来大房母子三人,再加上刘大爷和三个儿子,一辆牛车载下这些人便够呛了,昨儿蒋氏她们在家挑挑拣拣,又收拾出不少东西来要他们带去县里的,板车上十分拥挤,腿都没办法伸直了。 去城里路途遥远,要是坐得不舒服,那就真是煎熬了,刘大爷想了想,索性就叫刘二叔去大牙叔那儿,把他家的牛车也借过来,两辆牛车就宽敞了许多,刘大爷又叫了几个孙子上车,干脆大家伙一块儿进城。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可把小家伙们乐坏了,生怕刘大爷改变主意似的,一个个跟猴儿一样,急急忙忙爬上板车。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出发了,刘延林和刘延根没去,他们个头大,十几岁的少年,平日里吃得不少,干活也多,身板都快赶得上成人的健壮了,他们上车就有些坐不下。 好在两人年纪大了,也愿意让着弟弟,不去便不去,只在旁边乐呵呵的瞧着,这会儿得了叮嘱,众人刚上车,他们便拿着鞭炮在后头放,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隔壁许多人家都出门来瞧了,见刘家这阵势,便打着招呼:“大爷大娘,要进城啦?” 蒋氏就在马车上摆手,笑得合不拢嘴,“是啊,再不过去,延宁明儿就赶不上去书院了。” “延宁要回书院了?真好。”出来瞧热闹的村民,还热情的送了刘家人一程,一直送到村口,嘴巴里说着讨巧的话,“延宁好好念书啊,改明儿捧个状元回来,在村里摆三天三日的流水宴,也好叫我们沾沾喜气。” 这一番话让刘家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牛车晃晃悠悠的进城,这回刘青再没睡觉,路上带了三个精力充沛的熊孩子,又是第一次进城,熊孩子们的好奇感和兴奋感都爆棚,从上车开始便叽叽喳喳,拉着大人问个没停。 大人们本来也乐呵,有心情为熊孩子们解惑,但是翻来覆去的话说多了,他们也无聊了,三个小家伙的嘴不停的说话,嗓子又大,堪比魔音穿耳,吵得众人脑仁疼。 刘青那一点睡意,全被他们折腾没了,看众人一副不堪其扰,又因为今儿是好日子,不想过于拘泥孩子们,便强忍的模样,她忍不住敲了敲板车,拿出杀手锏:“好些天没背诗了,明儿就要进学堂,趁着大哥还在,你们赶紧过来温习,有什么不懂的,也好叫大哥给你们指点指点。” 闹腾得正欢的熊孩子们顿时一脸傻逼,反倒是不知如何拿他们是好的大人,一个个欣慰的点头,“青青说得对,明儿就去学堂了,可得好好准备了,不许丢延宁的脸。” 熊孩子们的魔音穿耳,秒变成郎朗的背诗声,之前还低声说话的大人,这会儿啥也不干了,一脸欣慰而自豪的听着自家孩子背诗,明明什么也听不懂,点头却点得很整齐,好像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然而作为这个主意的建议人,刘青刚享受安静下来的氛围没多久,渐渐又被羞耻的感觉包围了。 今儿是正月十六,昨儿刚过完元宵节,大家伙都从过年的气氛中走出来,该干正事的要干正事了,这会儿进城去的人家,不仅是刘家,甚至说很多很多,越往前走便发现路上越热闹,可想而知,在这个大家都在埋头赶路的队伍中,忽然出现一阵朗朗的读书声,是一件多么突兀和尴尬的事。 不过可能也只有刘青一个人觉得尴尬。这年头,不是人人都念得起书的,对刘家人而言,供了一个大的去城里有名的书院,本身就是件很令人自豪的事,现在又要供几个小的去私塾,成就感更是爆棚了。 这么多孩子都去念书,对他们而言,眼下辛苦是辛苦了些,但是等孩子们都出息了,就是他们该享福的时候了。一想到那个时候,刘家人就克制不住的喜悦。 本朝崇文,百姓也受风气影响,对读书人十分尊敬,此时听见几个孩子奶声奶气的在背诗,虽然他们听不出好坏,但是流利又连贯的声音,他们还是听得懂的,可见孩子们启蒙的日子不短了,一时间皆好奇又羡慕的循声看过来,想知道哪户人家命这么好,养了这些聪明的孩子。 刘家人收获了一路的羡慕眼神,终于到了城门口。 熊孩子们已经背得口干舌燥。 许是实在无聊,等熊孩子们背完所学的诗后,刘延宁又现场即兴教学,教他们新背了好多首,不然以他们肚里那点墨水,是没办法显摆几个时辰的。 到了城门口,因为要排队进城,在官差面前,百姓都很自觉,安安静静的排着队,都不敢大声喧哗,刘大爷也叫孙子们暂时把背诗的声音停下来,就等着进城了。 今儿排队进城的人多,守城的士兵审问得又仔细,因此到刘家这儿,已经过了一刻钟。等得久是久,这个时候进城的,都是有正事的,耽搁了不少功夫,但官差都是大爷,没人敢抱怨。 进城费是按人头算的,这个时代还没有儿童半价那么人性化的规定,刘家今儿来了将近十来个人,刘大爷交了一笔十分可观的进城费,才招呼大家牵好孩子,跟紧他们进城。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通过城门口这段路,并没有上车,都牵着自家的牛,一步一步走过去的。 走到一半,在前头带路的刘大爷忽然停了下来,刘青正疑惑着呢,想要探着头去瞧,就已经听到一个略熟悉的声音,正在热情的招呼他们:“刘叔,蒋婶,你们来了。” 刘大爷也十分惊喜,连连问:“水根?你怎么在这儿?” “我爹说刘叔今儿搬家进城,要过来凑个热闹,讨杯酒喝,我们兄弟几个不放心,索性一起跟着来了。我们家离城里比刘叔家近,先到了一步,城外人太多,就在城里头等了。” 刘大爷听到这话,连忙伸头张望:“亲家公也来了?在哪儿呢?” 正在后头一手拉一个熊孩子,生怕他们跑丢的蒋氏,听到安水根的话,也连忙放开了小孙子,叮嘱了李氏和刘青看牢他们,便快步走到前头。 那头,安水根的兄弟正陪着一个老爷子往他们这边走来,安家的兄弟过年都来刘家吃过饭,刘青也认得,那么毫无疑问,走在他们兄弟中间的老爷子,就是安大爷了。 “亲家公,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带个信,我们都没半点准备。”刘大爷热情的打招呼道。 “我是过来凑热闹的,要啥准备?”安大爷也十分爽朗的回道,又问他们,“听说你们那儿来城里要好几个时辰,这个时辰到,想必大早上就出发了,早饭吃了没?” “吃了吃了。”安大爷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们要是说没吃,一准儿要帮着张罗,刘大爷连忙拦住他,忙不迭的回道,想了想又道,“我之前也想请亲家公过来,就怕正月里忙,亲家公走不开,这才没请,来了也好,咱们两老头好多年没见了,今儿好好喝一杯,也算庆祝我家延宁搬家。” 刘大爷和安大爷俩老爷子一见如故,话题根本说不完,刘大爷就坐到安家的牛车上去继续聊了,安大爷一手牵着自己的小外孙小六,一边还十分热情的拉着刘延宁要去他车上,“延宁啊,你也喊我一声外公,外公就厚着脸皮应下了,这么多年不见,让外公好好瞧瞧你。” 安家这次帮了他们这么多忙,刘延宁心里也是感激的,并没有拒绝安大爷的话,乖乖跟着他们去那边的牛车上了。 进了城,感觉同乡下就是不一样,城里有些路仍是泥石路,有些却是石板路,路上人来人往,牛车在行人中穿梭,熊孩子们见这场景,都没心思调皮捣蛋了,眼花缭乱的瞧着城里的景象,很快便到了他们租的屋子。 因为屋子在巷子里头,巷子有点小不好赶车,还不如走路快。急着去新家的众人,便都从车上下来了,脚步匆匆的赶在前头,剩下几个负责赶车的慢悠悠跟在后头。 刘大爷和安大爷因为有好多话说,便速度很慢的走在后边,刘延宁在旁边作陪。 蒋氏性子急,这会儿归心似箭,生怕自家整理好的屋子,不在的这几日被人撬了锁,屋子弄得一团糟,恨不得立马飞过去看,但又被这七拐八拐的巷子搞糊涂了,有些记不清路,便拉了刘青过来:“青青,你记得怎么走吗?” 刘青点点头,蒋氏便把她推到前面去:“你走前边,帮我们带路。” 一边带路的刘青,一边听蒋氏抱怨了一路:“也不知道这城里的屋子怎么造的,七拐八拐的巷子,叫人怎么记得住?还有,这里头这么多屋子,却没瞧见几户人家,要是有那杀千刀的吃恰子过来,都找不到人帮忙了……” 走在前面的刘青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对面敞开的院门,顿时有点怀疑蒋氏的嘴巴,蒋氏刚说到小偷,她就发现自家新租的屋子大门敞开。 第50节 刘青都被吓了一跳,古代的县城这么乱,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入室偷盗,门都不关一下的? 蒋氏见刘青停了脚步,不由问道:“青青,咋了?” 刘青还没说完,对面的院子出来一个女人,正惊喜的看着他们:“娘,大嫂,你们到了。” 来人正是刘大姑,刘大姑说完,又朝里头喊道,“孩子他爹,小妹和妹夫,爹娘他们到了。” 随着刘大姑的话落音,大姑父和刘小姑夫妻都出来迎接了,两个姑父帮忙赶车,刘大姑和小姑迎了众人进院子,因为安家人也过来了,又张罗着给客人端茶倒水。 屋里摆着点心,熊孩子们却没有进去,因为大姑父刚帮忙停了车,就从屋里拿了一挂鞭炮去,按照传统,搬家是需要很多流程的,因为是租的屋子,就省了很多讲究。 但鞭炮却不能不放。 大姑父刚拿了一挂鞭炮去院子里,熊孩子们就眼巴巴跟着出去瞧热闹了,因为大人都在,蒋氏也就没有拘着他们,叮嘱了一声别乱跑,就把女儿和媳妇拉到灶房去了,蒋氏先问两个女儿:“做了几个菜了?” “就炒了几个青菜,把碗筷又烧开水洗了一遍,您上回说大菜留着等你们过来做,我跟小妹就没敢动。” 刘青听了几耳朵,忍不住拉了她娘的袖子问:“娘,大姑和小姑也是今儿来的?” “是啊。”李氏点了点头,笑道,“咱们家离得远,赶到城里都中午了,中午还做饭招待客人,委实忙不过来,所以前儿搬完东西,就把钥匙给你姑父了,他们离得近,可以早点过来帮咱们张罗。” 刘青点点头,心想老一辈的人果然想得周到,她之前还疑惑呢,刘大爷和蒋氏他们坚持今天就要请客,按照他们这速度进城里,就算张罗一顿好饭菜出来,等招待完客人,那天色也晚了,就不方便赶回家了。 原来他们早有安排,现在大姑和小姑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剩几个大菜,以蒋氏和李氏的速度,也就两刻钟的事,前边还能一边吃饭一边上菜,等招待完客人,顶多也就未时过一点,虽然他们赶回刘家还有些晚,但至少不用大夜晚的赶路。 想到这里,刘青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笑道:“我刚才瞧见门敞开着,还以为奶说中了,真有吃恰子过来呢。” 刘青和李氏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毕竟蒋氏和大姑小姑就在跟前,刘青要是当着人家的面,和她娘说悄悄话,就算没说她们的坏话,也难免叫人怀疑和不喜,再说她也没问什么敏感问题,不怕被人听见,刘青索性也不压着说话的音量。 果然不远处的蒋氏听得一清二楚,她抿了抿唇,等着刘青刚把话说完,伸手就敲过去了,敲在刘青额头上,蒋氏的力道倒不重,她也没生气,只是故意板着个脸,笑骂道:“小丫头反了天了,还拐着弯说我乌鸦嘴,打量我瞧不出来呢?” 刘青笑嘻嘻的道:“奶可别误会我,真要说中了,那奶也是神机妙算,哪里是乌鸦嘴?” 蒋氏的脸色再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才把刘青拍开:“这儿还要做饭,再晚就来不及请客人吃饭了,你别杵在这里添乱。” 刘青笑道:“我还想帮奶打个下手呢。” “你姑姑和你娘都在这儿,哪里用得着你动手?” 蒋氏的话刚落音,大姑也笑了,道:“就是,今儿我们都在呢,青青就好好歇着的,等我们走了,就你娘一个忙活,你少不得在旁边帮衬着,那个时候就没得歇了。” 李氏也上前一步,拍了拍刘青的肩,温声道:“要实在没事,就去前边坐着,顺便看着你弟弟他们,别叫他们跑丢了。” 被轮番劝着,刘青也不矫情,出了灶房。 其实她待在灶房也帮不上什么忙,人手足够不说,这儿的屋子不比他们自家,院子都那么小,灶房更是狭窄,四个女人在里头已经是拥挤了,刘青凑上去只会更挤,那就不是帮忙,反倒是添乱。 刘青回了堂屋,刘延宁已经同刘二叔一道,去请了隔壁高山叔一家过来。 高山叔一家五口人都来了,包括他家那位据说轻易不出门的新媳妇——可想而知高家人也是真心想同刘家交好的。高远比刘延宁大了六七岁,在读书人里头,他成亲得不算晚,因此现在还没生孩子,他爹娘也不急。 高远有两个妹妹,据说一个出嫁了,小的那个倒是同刘青差不了两岁,还有些怕生的样子,到了刘家发现屋里坐了这么多人,小姑娘连忙缩到她娘和嫂子身后去了。 这个时候就轮到刘青出马了。 蒋氏她们在灶房忙得热火朝天,也就刘小姑抽个空出来,给新来的客人倒了热茶,端了点心招呼他们吃,忙又回灶房去了。 刘青看高山叔的女儿见生,便把她们请到了里间,说是里间,其实就是她和李氏的屋子。这儿有三间屋子,亲哥一间,她和她娘一间,另外一间用来做亲哥的书房。 李氏考虑得很多,想着儿子往后要是有同窗来家里做客的话,也好叫儿子在书房里招待客人,自个儿孤儿寡母的,女儿又是刚好说亲的年纪,该避讳得还是要避讳。 刘青请了人进屋,又进进出出的端茶水点心进来,刘家准备很充分,昨儿煮好了一锅茶叶蛋,打算带过来招待客人的,小姑刚把重新热了一遍的茶叶蛋端到堂屋,刘青也拿碗装了一碗,准备端进屋的时候,高山叔在旁边笑道:“青青这么小,就知道进进出出的招待客人了,不像我们家梅子,见了生人还在躲呢。” 刘大爷听到高山叔这么夸刘青,脸上便流露出些许自得,心想果然是读过几本书的,眼光就是好,这一双孙子孙女,可是他的骄傲啊。 本来是应该客气几声的,但今儿搬家,刘大爷心头止不住的高兴,一兴奋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点着头笑道:“我这个孙女啊,不是我自夸,跟她哥一模一样,都不用我们教什么,自个儿什么道理都懂,真真是叫人省心。” 安大爷听他女儿说过好几回,有些印象,此时便附和道:“听说青青这孩子还认字呢,学了没几个月,都能跟延宁写信了,可惜是个丫头。” 刘大爷以前也可惜,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是个丫头,又考不了状元当不了大官。但是日子久了,越见聪明伶俐的孙女,刘大爷心里越欢喜,渐渐觉得丫头也没什么不好的,又聪明又标致的丫头,也是头一份,就像老婆子说得,往后当个少奶奶,穿金戴银,仆妇成群,那也是他们刘家的造化。 这么想着,刘大爷便摇头笑道:“丫头也有丫头的好,贴心啊,这回她要来城里,家里人可都舍不得,少了个开心果。” 话题有些歪了,高山叔便出来终结此楼:“所以还是老哥有福气啊,孙女儿这么出挑,孙子更是有出息,对了延宁,今年你小叔也要参考,你们要是有空,还可以一起切磋切磋。” 高山叔同刘大爷和安大爷以兄弟相称,所以高远只比刘延宁大几岁,按辈分也是叔侄了。刘延宁心性好,没被这个称呼雷倒,淡定的点头:“往后少不得多叨扰了。” 刘青从刘大爷开启炫耀技能的时候,就赶紧端着东西回里间了,但是这儿不隔音,外头说的话,她们里头也听得一清二楚,好在刘青脸皮厚,还没觉得多羞耻,反倒是听到称呼这里,忍不住看了高梅一眼。所以她以后也要管这姑娘叫姑姑?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可能掉落加更噢- - ☆、第63章 前头陆陆续续把饭菜端上了桌,虽然还没都做完,男人们还是一边上桌一边说话,刘青陪着金氏和金氏的儿媳妇郑氏聊了一会儿,觉得前面的客人已经上桌吃饭了,里间的女眷也是客人,不好让人家在里面干看着,因此想了想,还是告辞出去了会儿。 刘青到了灶房,里头忙得转不开身,没人搭理她,刘青上前拉了拉蒋氏的袖子,扯着嗓子道:“奶,金奶奶和高婶婶都在屋里头,是不是也给她们准备一份饭?” 蒋氏一直在灶房里头,现在由她和李氏负责掌勺,上菜都是刘家姑姑负责的,还真不知道客厅的情形,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便一顿,好在旁边的李氏极有眼色,忙接过蒋氏手中的铲子,道:“娘去看看罢,就剩几个菜了,我来炒。” 把铲子交给李氏,蒋氏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当下便松了手,转头问刘青:“怎么她们在里屋,没在堂屋一起吃饭?” “咱们家地儿小,堂屋都坐满了人,加上她们就有些挤了,而且我瞧着高家……姑姑,好像也不喜欢这么多生人。” 想到堂屋里一群的大男人,蒋氏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姑娘教得小心些也没什么,又不是在自己家,见了一屋子男人,难免拘谨。 “青青想得很周到,既然都请她们去里间坐了,再请她们出来吃饭未免尴尬,咱们重新端一份去里间罢。”蒋氏想了想,笑道,“好在这菜你姑姑备得有点多,一下子没装完,每样都剩了一大盘,否则难免委屈了客人。” 正在旁边打下手的刘大姑便笑道:“那青青等会儿,我先装个盘,还好今儿我跟你小姑把所有锅碗都洗了,不然菜盘子都不够使。” 刘青笑呵呵的道:“辛苦大姑和小姑了,你们下次再来,让侄女儿好好孝敬你们。” 有蒋氏这个大嘴巴的娘在,刘家姑姑早听说过刘青的手艺了,听到这话,刘小姑当下笑道:“我早就想尝尝青青的手艺了,以后一定多多进城来,也享受享受侄女儿的孝敬。” 刘小姑嘴上是顺着刘青的话说,但既然表示了以后经常会进城,自然也就表明了会多多照顾他们,蒋氏会心一笑,但还是装作恼怒的样子,笑骂道:“你个当姑姑,不照顾侄女儿也就算了,还在这儿想着享受呢。” “侄女儿听话又懂事,我们才能早早享受到她的孝敬不是。”说这话的刘大姑,她已经麻利的装了好几盘菜,搁在灶台上,眼瞧着快搁不下了,便招呼刘小姑道,“小妹,你帮着青青把这些菜端进去罢。” 刘青连忙上前,笑道:“小姑不用忙活,我多走两趟就端完了的。” 蒋氏转念一想,远亲不如近邻,女儿再有心照顾娘家侄子侄女,可嫁出去的媳妇到底不那么方面,关键是永宁镇来城里也要小一个时辰的路程,进城还要收进城费,没事的时候,哪能总让女儿们往城里跑? 因此,真正要说到能照看自家的,还得是隔壁一家,眼下男人们和隔壁家男人聊得很好,可但凡平日里有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好去麻烦高家男人,说到底,真正能互相帮衬的,还是女人。 人家非亲非故的,也未会必像男人那般热心的帮衬,正好今儿都过来吃饭了,是个拉近关系的好机会,现在关系处好了,往后人家才愿意帮衬。 于人情世故上面,蒋氏脑子转的很快,想明白关窍,便转头对李氏道:“你注意些火候,别把菜炒坏了。我去前头看看,高山媳妇都来坐好一会儿,还没个大人出去招待,全是青青一个孩子在进进出出的忙活,也说不过去。” 蒋氏倒不是不放心刘青的办事能力,她相信自个儿孙女能把客人招待后,但就怕客人觉得让个孩子招待她们,误会自家瞧不上她家,那就麻烦大了。 因此蒋氏决定,灶上的活可以慢点出,女眷那边,还得她亲自过去陪客。 刘家人热情好客,主要是准备的饭菜丰盛又美味,不单单是在堂屋吃得满嘴流油的男人们,里间的女人们也吃得心满意足,李氏和刘家姑姑炒完所有的菜,端上了两个桌后,也进到里间来吃饭了。 蒋氏本来就同金氏聊上了话,又加了个嘴巴能说会道的刘小姑,氛围很快就炒热起。刘家这边想拉好关系,金氏也是个爽利的性子,看她上次自来熟的对刘青就知道了,于是一群女人聊得起飞,看样子很有些相见恨晚的味道。 直到听见堂屋里的动静,好像是要送客了,金氏才意犹未尽的起身,对蒋氏笑道:“蒋嫂子,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你们还要回老家,我就不多打扰了,今儿嫂子热情招待,改明儿来了城里,可得去我家坐坐。” “弟妹说得是,时辰有些赶,今儿就不留你了,改明儿再来城里,定和弟妹好好聊聊。”蒋氏也起身,一派热情的把高家人送出了门。 高家人一走,刘家人也不耽搁了,刘二叔几兄弟去牵牛车,刘大爷便在屋里叮嘱刘延宁和刘青,虽然李氏是他们的娘,不过翁媳有别,有些话他不好直接对李氏说,便只拉着孙子孙女好生嘱咐。 “旁的就不多说了,高山兄弟和他媳妇都是热心的,一些举手之劳的小事,尽管找他们帮个忙。再不济,还能托人给你们姑姑家带个话,他们家离得近,进城来也方便。” 大姑和小姑两家便在旁边使劲点头,而一旁的安大爷也不安分,凑热闹的道:“还有我呢,你们喊我一声外公,我自然也要帮忙照看一二,若有高山兄弟家解决不了的,拖他给我带个话,外公帮你们解决!” 安大爷这话就是客气了,真有什么事是邻居帮不了的,那也是带话给刘家人,断不会求到他这个亲家头上去。 刘大爷点头,情还是要承的,谢了几句,该叮嘱的也叮嘱完了,刘大爷大手一挥,领着儿子孙子们回家了。 安家父子也同刘家一道出的城。 送走了大部队,李氏便对挽起袖子要帮她清理残局的大小姑子道,“先别忙活了,你们也出来一日,快些回去罢,免得对亲家那儿不好说。” “大嫂放心罢,我公婆那儿可热心了,要不是他们年纪大了,都想自个儿过来帮忙了。出门前还千叮万嘱,一定要帮你们收拾完了才回去,我们家离得近,晚些回家也没关系。” 刘小姑也在旁边附和着。 她们的婆家都不是傻子,当年说亲的时候,刘延宁还只是个素有聪慧名声的孩子,除了那对读书人的身份向往到近乎风魔的安大爷,旁的人家,也只是当锦上添花,断不会因着刘延宁这个孩子而结亲。 大姑和小姑的婆家,是看中了刘家的风评,和她们本身的长相性子,才结这门亲的。 这么多年来,她们在婆家的表现,也让她们公婆还算满意,刘大姑作为长媳,待人接物都没得挑,她婆婆还没有老得干不动,却愿意把管家权给刘大姑,可见心里是极满意这个长媳的。 刘小姑嫁的是小儿子,没那么多责任和负担,本来轮不到公婆这么看重的,但她命好,一口气生了五个孩子,全都是儿子,小儿子对他们夫妻而言都算是老来得子了,对她公婆而言,那就更是宝贝疙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因着孙子们,两老对小儿媳妇也是越来越满意。 可以说,刘大姑和小姑,是凭着自身的努力,从而得到婆家认可的。 但也只是认可而已,早些年蒋氏对除李氏以外的儿媳妇,也都认可呢,却也没见着她对王氏林氏和安氏多宽容。 这段时间,因为安氏不遗余力的拉着娘家帮婆家,而她娘家人也的确热心又给力,帮了刘家不少忙,两家关系可谓是一日千里,蒋氏对安氏这个儿媳妇,才越来满。 这次他们进城来,蒋氏甚至越过了王氏林氏,把锁粮食油盐的钥匙,给了小儿媳妇安氏——别小看一个钥匙,蒋氏这个举动,证明了她对安氏的看好。 蒋氏现在霸道又强势,管着这个家不放,但她年纪到底大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管不动了,到时候这个重任,还得落在她们这些儿媳妇身上。李氏身为寡妇,又有出息的儿女,未必看得上刘家的管家权。而只要长媳不掌家,她们也就不用再讲究长幼有序了,无论是王氏还是安氏,谁管家都一样。 蒋氏在这个时候给安氏钥匙,说不定以后交给安氏的,就是管家权了。刘家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去年才大半年,就赚了几十俩银子,今年赚的只会更多,生意长期做下去,每年都有几十上百两的收入,这样的家谁不想管? 安氏尚且只是请娘家过来帮了些忙,便得到了这般的重视,刘大姑和刘小姑,娘家可是有个要考科举的侄子,这要是考中了,她们就是秀才的姑姑,身份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以往,刘大姑和刘小姑,作为村里丫头,能嫁到镇上去,还是靠近城里、生活富足的永宁镇,绝对是高嫁了,因为娘家离得远,身边没个帮衬,刚嫁过来的头几年,她们也不是没吃过苦头。 要是刘延宁考中了功名,境况就不一样了,他们泥腿子出身,能跟秀才家结亲,那是祖上积了德,是他们家高攀了这么亲事,要不是下手得快,放到如今,这亲事他们还攀不上呢。 刘家姑姑这婆家的心态,就跟挑挑拣拣,嫁了个勉强配得上自己的经济适用男的姑娘,结婚几年后,发现经济适用男忽然跟开了挂似的,发家致富成为人生赢家,秒变成金龟婿,姑娘还不得把金龟婿当成心肝宝贝了,谁来都别想抢走! 刘姑姑的婆家,也是这种发大运的感觉。这年头都讲究一荣皆荣,一损皆损,媳妇的娘家侄子成了秀才,身为姻亲的他们,身价地位也跟着上涨,至少和普通的泥腿子不一样。倘若是刘延宁再争气些,还能考个举人什么的回来,大小当个官老爷,他们的孙子,也就是刘延宁的表兄弟,跟着混也要发达的。 因此,刘大姑和刘小姑的公婆,现在对她们已经不仅仅是满意,更有巴结了,别说她们是进城来帮侄子搬家收拾的,就是她们想进城逛街,公婆都不可能拦着,说不定还要上赶着塞钱让她们逛得开心。 李氏自来通透,大小姑子的境况,她不会不清楚,早些年,两位小姑子连娘家都不大回呢,她知道她们的心性,断不会因为嫁到了镇上,就瞧不起在村里的娘家,不愿意回来。一年到头,就过年回娘家一趟,纵然是因为嫁的远不方便,想必也有婆家的态度在内。 自从前阵子,听到她儿子要参加科举以后,那头的态度就忽然变了,去年的中秋节,到今年的端午节,两个小姑子都没工夫回娘家,她们婆家还特特的托人带了拜节礼过来。今年他们在城里找房子,这两家虽然比不上四弟媳妇娘家热心,却也跟着忙前忙后的张罗了。 态度变得这么快,傻子都知道是为啥。 不过李氏腹诽的,也只是刘大姑和刘小姑婆家的态度,她对两个小姑子,甚至是小姑子的丈夫,都没什么不满的,他们也算是有心了,只是当人子女的,也没法违抗父母的意思。 再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两个小姑子也像她们婆家一样,对自家的好是别有所图,以李氏的性子,也绝无可能当着她们的面撕破脸,且不提她儿子还没参加科举,就算真考上了功名,她也不可能做出影响儿子名声的事来。 想到这儿,李氏不再同刘家姑姑客气,只笑道:“今儿还真是叫你们受累了,等过几日家里收拾干净,你们再过来坐坐。” 刘大姑和刘小姑一边麻利的收拾碗筷,一边应承着李氏。 第51节 刘青也很自觉的跟在后边帮忙,李氏她们收拾桌碗的收拾桌碗,扫地的扫地,刘青就去灶房烧热水给她们洗碗。 刘大姑先端了一大盆碗筷过来,一边往锅里舀热水,一边对刘青道:“青青,待会儿忙完了,大姑带你去认个亲戚,你要叫姑婆,往后有什么事,就去找姑婆帮忙。” 大姑父过年的时候就说了他在城里有个堂姑,到时候会托堂姑照料他们,那个时候刘大爷没有拒绝,想必是应承了这份好意的,刘青便也不拒绝,点点头笑道:“好啊,正好昨儿奶她们多煮了好些茶叶蛋,剩下的给大姑和小姑带回家,还能匀一份出来送给姑婆尝尝鲜。” 刘大姑点点头,笑得十分欣慰:“我们青青还真周到。” 刘青笑了笑,心说上门总不能空手去,大姑家帮忙拉线,自个儿却不能让他们出这份礼。 穿越过来大半年,刘青进步的不仅仅是厨艺,还有这些门道颇多的人情世故。 因为时辰不早了,刘大姑他们也要回家,收拾完东西,刘大姑和大姑父便同李氏他们打了招呼,直接带了刘青和刘延宁出去一趟,在所谓的姑婆家认了认门,坐下喝了杯水,便出来了,大姑父又赶着车送了刘延宁和刘青回家,也没再进去,载了刘小姑夫妻便走了。 这么一折腾了,也到申时了,李氏关了院门回屋,瞧了瞧一双儿女,儿子还好,仍是笑吟吟的,精神头不错,女儿却是一脸疲色,今儿进进出出的,没把这小丫头累坏。 想到这儿,李氏忍不住笑了,上前摸了摸刘青的头,“累坏了罢?回屋歇着去,到吃晚饭了娘再叫你。” 刘延宁慢了一步,没摸到妹妹的头,就伸手在她脸颊掐了一把,然后又拍了拍,动作轻柔是轻柔,刘青难免联想到她上辈子对他们家大黄常做的动作。 这是把她当吉祥物了吗?刘青鼓着张脸,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屋去了。 李氏看了看背影深沉的女儿,又瞧了瞧仍笑盈盈的儿子,不由嗔了他一眼,道:“你别老逗你妹妹,她现在长大了,最烦人家把她当小孩子逗。” 刘延宁却义正严词的道:“她长再大,也是我妹妹,是娘的女儿,在咱们跟前,可不是个孩子?” 李氏心底也觉得女儿这么早熟不好,她读过几本书,知道慧极必伤的道理,私心地还是希望她女儿能够无忧无虑,别小小年纪就操这么多心,因此很是认同儿子的话,便抿唇点了下头,又拍了拍儿子的肩,温声道:“今儿这么折腾一路,想来你也累了,回屋歇一会儿罢。” 刘延宁点了点头,李氏怕他不听自己的话休息,又回屋温书去了,便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书就先别看了,你明儿要上学,不休息好,养足了精神,怎么听先生讲课?” ************************************************** 刘青于是就跟着娘和亲哥,在城里定居了。 在城里的日子,准确的来说,跟在落水村也没多大区别,李氏因为是寡妇,怕惹事端,白日里院门都是紧紧关着的,刘青虽然对街上有些感兴趣,想凑个热闹,也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间,干脆就收了心,依照在刘家生活作息,睡个懒觉,起来吃了早饭,母女俩一起收拾了屋子,再坐到院子里去,一边晒太阳,一边做针线活。 刘青她师傅为了表示对这个徒弟的严厉和看重,布置了好多任务,准备了一叠厚厚的花样子,刘青私以为等她绣完这些,被师傅检查过后,都能拿去换几尺布的钱了。 刘青心里想,真要是去扯布,就给他们一家三口各扯一块,大家一起穿新衣裳。不过这个被她娘知道后,她娘却没发表意见,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叫她安心刺绣。刘青觉得她娘的意思是好好绣你的花罢,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本来只是随便想想,刘青这会儿反倒生出了些意气。 她可是要立志于发家致富的人,虽然现在发家致富的任务,都交给刘大爷他们去干了,自己深藏功与名。现在她要手艺有手艺,要想法有想法,不过就是想赚几个钱做衣裳,还能难得倒她? 刘青甚至觉得这任务简单到她都不用使作弊器,努力多绣几副帕子就够了——当然也是因为作弊器不好解释,以前在刘家,虽然人多,但是大家都忙着干活,没功夫主意她,现在她娘可是十二个时辰都跟她腻在一块,还有个心思清明的哥哥,刘青可不敢作大死。 当然搬到了城里,也不全是束缚,除了不敢开挂以外,刘青还是很自由的,绣花绣累了,就去她哥的书房里看看书找找事做,只要不撕书,她娘和她哥都不会拦着她,不像在在刘家,蒋氏她们一边得意于有个识字的孙女,一边又听信于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并不是很喜欢看她抱着书入神的样子,又怕她跟在刘延宁旁边,打扰了他念书,刘青没事便也不常去亲哥的屋子。 不过也有些是因为亲哥没多少书,有的也是她不太感兴趣的缘故,刘青现在去他的书房,也只是实在无聊,翻翻书打发时间,看是不怎么看得下去的。 刘青出去的时候还在想,不知道她哥愿不愿意看些杂书,开阔一下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昨天食言了,所以今天早点更补偿大家,有没有加更今天更不敢保证了,因为晚上要去看演唱会,而昨晚为了熬夜刷文,宝宝只睡了四个小时= = ☆、第64章 见刘青从书房里出来,坐在院中纳鞋底的李氏见了,抬头瞧了瞧天色,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边起身,一边笑着问刘青:“怎么不继续看书了?” 刘青抿了抿唇,闷闷不乐的道:“哥哥书房里都没什么书,全是些我看不懂的。” 李氏笑着嗔了一眼:“你哥哥要考科举,你又不用,看不懂很正常。” “他就不看点别的书,陶冶一下情操吗?” “明明就是你自个儿想看,别拿你哥当挡箭牌。”李氏收起针线篮子,经过刘青的时候,轻轻敲了敲她的头,笑道,“该准备午饭了,你要实在闲得慌,就过来帮忙打下手。” 刘青还真收起了心思,笑眯眯的跟着她娘进了灶房,一边问:“娘,中午炒什么菜?” “昨儿还剩了好些菜,热一热便可以吃了,早上你金奶奶送了条鱼过来,再把鱼煮了,然后给你大哥炖个汤补补身子……”说到这里,李氏顿了顿,颇有些为难的道,“你四婶娘家带过来东西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怎么炖好。” “野山参可以拿来炖鸡啊,至于银耳……”刘青想也没想地回道,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嘴太快了,忙打住了,道,“银耳先放着罢,咱们都没听说过这玩意儿,别乱炖了反而糟蹋了好东西。” 李氏点点头,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野山参可以拿来炖鸡?” 刘青心里微微定了定神,笑道:“我猜的啊,人家都说人参鸡汤是人间美味,野山参长得像人参,名字也像,炖鸡汤准没错。” 李氏被刘青这想当然的语气逗笑了,忍不住她嗔了一眼,“还长得像人参呢,你又没见过人参。” “我没见过但是也听过啊,都说人参长得跟萝卜根儿一样,晒干了肯定跟咱们家野山参一个样儿。” 李氏虽然很赞同她女儿的这番话,但是也觉得女孩子嘴皮子这么厉害不好,不由瞪了她一眼,“平时都叫你少凑到你叔父们他们跟前去,听了几耳朵闲话,就知道卖弄了?” 刘青立刻做低眉顺眼状:“我听娘的,从今儿起做一个笑不露齿的淑女。” 李氏却叹了口气,她知道女儿精怪,没事就喜欢往大人跟前凑,偏公公和小叔子他们都喜欢逗她,自己那个时候不好管女儿,怕公婆见了不喜,又因女儿好不容易得了公婆的喜爱,她也希望这份喜爱延长的时日能再长一些。 没成想时日长了,女儿也难免沾染了他们的脾性,女孩子家家都快没个正形了,在外人面前勉强还能装一装相,那是因为时日短,要不赶紧把她这性子掰过来,往后出了门,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想到这里,李氏摆了摆手,道:“好在你现在跟娘住,娘从今儿起好好教教你规矩,女孩就该有女孩的样儿。” 刘青以为自己跟往常一样,认个错她娘就会作罢的,没想到她娘居然还摆起架势来了,顿时有些懵逼,她一直以来不是表现的都很好吗,怎么她娘这副表情? 李氏大概是把刘青懵逼的表情,当成是深刻反省了,顿时有些满意的点头,缓了口气,温声道:“这事也不急,咱们一步步来,先做午饭罢。” 刘青于是默不作声的跟着她娘进了灶房。 李氏从柜子里把剩菜端了出来,又有些为难的道:“如果要炖鸡汤,这鱼就用不上了,一只鸡少说也要喝三五日的汤,这鱼根本放不了这么久啊。” 刘青理解她娘的纠结,自家到了城里,根本没养鸡也没条件养鸡,还得去街上买。 因为她们是来城里给亲哥调理身体的,鸡肉虽然贵,但这钱是当花的,李氏也不会抠门。只是花肯定只会花到亲哥一个人身上,自家又不是富贵人家,不可能天天买鸡吃,自家省着点,一只鸡够亲哥吃三五日,一个月买四五只鸡,勉强还能负担得起。 鱼在他们家不用花钱,去河里捉就能捉到,在城里却也不便宜了,要是活活浪费了这条鱼,李氏心里想必也是心疼的。 刘青不由小心地给了建议:“不如过两日再炖鸡汤,今儿先弄个鱼头汤?都说吃啥补啥,哥哥读书要费脑子,喝鱼头汤应该也能补一补。” 李氏二话不说的采纳了这个建议,“听青青的,咱们过两日再给你哥炖鸡吃。” ************************************************** 刘延宁是正中午回来的,这儿虽然不用二十四小时制,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书院放学的时间,与刘青上辈子却很像——其实刘延宁上学的时间也跟刘青上辈子差不多,六点多就要去书院读个早读,七八点回来吃个早饭,再上到中午回来。 就是不知道他们这儿有没有午休的习惯? 刘延宁刚走到院子门口,就闻到一阵香味,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虽然当初提议叫个人来县城陪读的时候,刘延宁是反对的最激烈的,也是唯一的一个。 刘延宁当时反对,是不想给家里添麻烦,他都这么大人了,小时候来书院都能习惯,没道理现在反而习惯不了了。 再有一点,家人对他参加科举有莫名的信心,好像他参加了就一定能考个功名回来一样,他知道家人对他过于期望,也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可是他也不会狂妄到,就认定自己一定能考上功名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或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许多比他更优秀的人。事情还没有定论,什么可能都会出现,他实在不想叫亲人为他如此兴师动众,万一这一回他没中,又叫饱含期待的亲人情何以堪? 因此理智叫他不该如此理所当然的享受亲人的付出。 只是理智归理智,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许多年求学生涯,除了逢年过节,都甚少与亲人相处,他自然也是希望母亲和妹妹能陪在自己身边的。 他始终铭记着父亲去世前说的话,他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人了,照顾母亲和妹妹是他的责任。 但是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让父亲失望,他根本没办法照拂到远在老家的母亲和妹妹。 如今他们一家三口齐聚在一起,每次从书院回家,都有母亲和妹妹欣喜的脸色,伴着袅袅炊烟,这才是他期待已久的生活。 刘青刚端了菜出来,就看到亲哥站在院门口不动,不由喊了一声:“哥,你站在外边做啥?进来吃饭啊。” 刘延宁才回过神来,收起神色,倒也不尴尬,快步走向刘青,接过她手里的菜,径直端去堂屋的饭桌上摆好。 亲哥要帮自己做事,刘青也不跟他抢,笑眯眯的跟在亲哥后面,还有些好奇的问:“哥,你刚刚站在外边愣神做什么?” 刘延宁清了清嗓子,掩饰道:“没什么。” 刘青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越想打趣了,笑道:“哥哥难道不是看到你妹妹才呆住了的?心里肯定既震撼又骄傲罢,哥哥有这么出挑的妹妹……” 刘延宁现在才是真正的震撼了,没想到他妹妹还有这样一副面孔,刘延宁惊呆的都忘了反应,听着刘青厚颜无耻的夸自己。 刘青的话还没说完,打定主意要给女儿制定淑女培训教程的李氏,听到这话从灶房里探出个头来,难得扳了脸,沉声道:“青青,方才教你的又忘了?女孩要有女孩的样儿,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被抓包的刘青瞬间恢复低眉顺眼的表情,看不出半点先前的狭促,乖乖的点头道:“我知道错了。” 见她这个样子,李氏也没了脾气,但还是板着脸道:“认错你认得比谁都快,就没见你认真改过。” 刘延宁一开始是震惊的,回过神来又觉得他妹妹这灵动的样子甚是可爱,瞬间变脸的技能,在他看来都活泼得不行,便有些见不得他娘这么板着脸训斥,忙帮她说话道:“娘,青青是跟我说笑呢。” 实在是刘青低眉顺眼起来的时候太过让人心疼,别说刘延宁帮她说话了,就算不帮她说话,李氏也舍不得再训斥下去,因此缓和了语气,道:“你妹妹这性子真得改了,姑娘家的,又不要她去彩衣娱亲,谁家姑娘见天儿说笑逗人开心的?再说咱们是知道她在说笑,万一家里有客人,或是门口有外人经过,叫不熟悉的外人听到这番话,还怎么看她?” 刘青这会儿已经能确定,她娘是铁了心要把她培养成古代淑女了,父母之命大于天,她没想反抗,直接就认命了,决定从现在起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解脱。 因此刘青便没吭声,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 刘延宁温声劝了她娘几句,李氏又看了刘青的表现,这才放心的回了灶房,刘延宁还跟着进去,把刘青没端完的鱼汤端了出来,路过刘青的时候,看她耸拉着脑袋十分可怜的样子,又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低声道:“这几日听话一点,等娘的气头过了,便好了。” 刘延宁平日是瞧见他娘怎么宠妹妹的,虽然她娘嘴上说他把妹妹惯得没边,其实她自个儿也不差。 再说妹妹爱说笑,证明她性子活泼可爱,爷奶都喜欢妹妹这性子呢,又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事。刘延宁便觉得他娘这回也不会真舍得教训妹妹,顶多治她几日,看她真心认错了,便作罢了。 刘青听完话乖巧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流泪,我们都被骗了啊少年! 他们的娘这回是下定决心要好好调/教她的,向来温柔的人一旦发起火来,其杀伤力简直加倍,刘青毫不怀疑她娘手上有整治她的法子。 而且,她娘瞧着对她这性子早就不满在心,在刘家的时候却一直没透露分毫,或许她的确有顾虑在身,但也足够表明她这个滴水不漏了。 总之,刘青现在是半点都不敢低估李氏了。 吃过午饭,休息了片刻,刘延宁便要准备回书院了,刘青忙叫住他:“哥,晚上你几时回来?” 刘延宁道:“约莫要到酉正罢,偶尔先生讲到兴处,也会晚半个时辰。” 刘青算了一下,忍不住咂舌:“那岂不是要到天黑才回了?三四个时辰呢,哥哥会不会饿?” 刘延宁揉了揉她的头,笑道:“自来都习惯了,怎么会饿?” 刘青又问:“那中途有休息吗?” “有,每过一个时辰,先生会让我们歇一两刻钟。” 刘青便笑道:“那明儿我和娘做些小食,哥哥拿到书院去,饿了还能垫一垫肚子。” 刘延宁本来是想拒绝的,只是瞧见自家妹妹满含期待的小眼神,话到嘴边又滑下去了,点头笑了笑:“那就有劳青青了。” 刘青笑眯眯的点头:“哥哥放心罢,保证又香又好吃,到时候多做一点,哥哥还能给同窗们都分一点。” 兄妹俩说完话,刘延宁这才转身出了门,李氏则敲了敲刘青的头,叮嘱道:“笑得时候嘴巴别咧那么开,在自家人面前还好,女孩家在人前这么笑,像什么话?” 第52节 刘青打定主意夹起尾巴来做人,闻言立刻点头。 李氏满意了,又拍了拍她的肩,“行了,先去屋里歇半个时辰,娘到时候喊你起来刺绣。”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想补眠的,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看来是欠你们的,赶紧起来又写了一章。 不要嫌少,写完这章我已经是只废猫了= = ☆、第65章 刘青睡了半个时辰,不用李氏喊,她已经形成了生物钟,自个儿便醒了。 简单梳洗了下,刘青搬着凳子来到院中,乖巧的挨着她娘坐下。 李氏并未回屋午休,刘青中午进屋的时候,也问她怎么不去,李氏回答说到了县里,除了洗衣做饭又没别的事可干,根本累不着,便没必要午休。 刘青这才想起来,以往在刘家的时候,也就农忙时节,女人们中午会歇个觉,不下地干活的时候,却是没这么好的待遇,都在趁着中午的功夫做些针线活。 “睡醒了?”李氏听见动静,仍全神贯注地做着手头的活计,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声。 刘青看着她废寝忘食的模样,不由奇怪:“娘,你过年的时候就纳了好多鞋底了,现在还在纳,咱们家用得上这么多吗?” “咱们家是用不上,但是可以拿去街上换几个钱啊。” 刘青更好奇了:“我瞧着娘,奶,和婶子她们,甚至咱们村家家都会做这个,想必城里也这样,自家穿的鞋底自家纳,怎么还有人来街上买?” “傻丫头。”李氏终于停了手,回头瞥了刘青一眼,摇头解释道,“这城里的人生活好,像那些做买卖的,忙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心神费神做这个?倒不如花钱买几双鞋底,也不费钱。” 刘青点点头,虽然没有技术含量,但纳鞋底确实是细致又麻烦的活,有些家境好的不稀罕做这个也说得过去。刘青顺势又问:“一双鞋底换几个钱?” 李氏漫不经心的道:“两三文罢。” “才两三文?”刘青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娘纳一双鞋底要花大半日功夫,还没咱们家一个茶叶蛋买得多啊。” “纳鞋底跟咱们卖茶叶蛋可不一样,就像你说得,纳鞋底又不难,人人都会,只是有些人家没功夫做罢了。可咱们家的茶叶蛋,不说镇上,整个江州城,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虽然能明白这个道理,但刘青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娘这是忙完家务后,才会偷闲坐下来缝几针,但就算她一整天啥事不干,光缝这鞋底,顶了天也就做个两三双,这玩意儿又费神,说不定眼睛都熬坏了,勉强赚个十文钱不到。 都说世道艰辛,生活不易,刘青到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如果没有刘家人帮衬,李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别说供儿子念书,就是养活她自己都够呛。 李氏说完,许久没听见她女儿作声,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到自家女儿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李氏倒是笑了,温声道:“现在知道赚钱不容易了罢?你那是运道好,误打误撞,想出了煮茶叶蛋的方子,如若不然,咱们家现在还要紧巴巴的过日子,为你哥哥赶考攒盘缠——你要知道,从前咱们一家人,从年头忙到年尾不停歇,你爷奶还四处抠抠索索,舍不得花钱,就这般,一年赚的钱,还比不上如今的一个月。” 听出她娘有敲打自己的意思,刘青一个劲的猛点头,当然心里头也是很赞同她娘的话,这幸好是开了挂的她来了,不然就按照刘家人那样死命刨地的攒钱,哪里有如今这么好的光景?恐怕这个年都过不好,刘大爷他们一边期待亲哥下场,一边还要为盘缠的事长吁短叹了。 见刘青听进了自己的话,李氏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满意,便拍了拍刘青的头:“行了,那都是过去了,你也别想那些,绣你的花罢。” 刘青却抿唇道:“娘也说那是过去,咱们家现在可不缺这两个钱,娘就是天天纳鞋底,把眼睛熬坏了,也不如爷他们卖几个茶叶蛋,娘又何苦这么拼,歇都不肯歇片刻?” “你娘我是劳碌命,歇是歇不下来的。如今咱们来了县里,又不用下地不用干农活,已是享清福了,我再坐着啥事也不干,还不得闷坏?”李氏温声道,“再说了,咱们家眼下光景是好,但也不能得意忘形,谁知道这买卖能做多久?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能攒一个钱是一个,就算以后你哥用不上,留给你添妆也是好的。” 刘青一脸受教的点头,心里却在想,原来她娘一直觉得这茶叶蛋的生意没保障? 那么,刘大爷他们,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担忧? 不管刘大爷他们担不担心,刘青现在想一想,她娘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他们家卖茶叶蛋,正经生意都说不上,就是每次赶集挑担去卖,相当于上辈子的摆地摊——人家摆地摊一般还有固定的摊位,每天都能出摊呢,刘家就不一样了。 这种形式,多少给人一些不安定也不靠谱的感觉。 真正要做成事业,应该要形成一定的规模才是,至少要有自己的店铺。 可是卖茶叶蛋的话,开店铺好像很没有必要的样子。 刘青皱眉,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暂时收起混日子的心思,再给刘家想一想别的出路,最好是能够做成一定规模的家族产业,一劳永逸。 李氏见自个女儿一脸认真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也习惯了她时不时琢磨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便只是微微一笑,继续低头纳自己的鞋底了,很体贴的没有出声打扰刘青。 只是李氏没打扰刘青的思绪,却有人登门拜访,金氏领着她女儿高梅,十分自来熟的站在院外,扬声喊道:“侄媳妇,我是你婶子,刚吃完饭,带你妹子过来串门了。” 李氏忙拍了拍刘青一把,自己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快步走向门口,一边扬声道:“婶子稍等,我过来开门。” 刘青也回过神来,没想到好主意,也没多少遗憾,她上辈子就不是天才型的人物,一路中规中矩到大,所以穿越到这个时代,也没指望自己能成为惊才绝艳的穿越女主。以她的智商,一动脑经就能想出主意来,那她才要担心了呢。 反正这也不是火烧眉毛的事,什么时候想出来都可以。 刘青心态很好,慢了她娘一步起身,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金氏已经牵着高梅进来了。 金氏的性子,一开就是那种风风火火的,也不爱拐弯抹角,进了院子便看向刘青,噼里啪啦的道:“青青啊,上午来送鱼的时候,我看你绣花很漂亮,想必是练过的。正好你小姑也跟你婶子学过两年绣花,你们又年纪相仿,在一起绣花还可以说说话,省得她在家闷坏了,我就把你小姑给带来了。青青可别嫌你小姑嘴笨,不带她玩啊。” 刘青一眼就看到高梅挎着的针线篮子中,露出一角的绣品,就这一角她也能看出来高梅绣花还不错,至少不是初学者,金氏拉着她来,恐怕真是希望她们年纪相仿,凑在一起能多说说话。 明白这点,刘青反而想流泪,难道她长得真这么附和长辈缘吗?且不提高梅辈分上是她的姑姑,年纪还比她大两岁呢,让她带着高梅玩,金氏还真是信任她! 然而她是真没有哄女孩的经验啊。 想是这么想,刘青面上并未露出丝毫,笑眯眯的道:“金奶奶说什么话呢,我正嫌在家待得无聊,要是金奶奶和小姑没过来,我都打算去隔壁找小姑玩呢。” “那敢情好,你们小姐妹在一起也有话说,去玩罢。”金氏说着,推了高梅一把,看样子是想让高梅同刘青打个招呼。 高梅被金氏推着往前走了一步,却仍是一声不吭。 昨天高梅在她家吃饭,大半个时辰里,刘青也没听见她说两句话,心里对这个女孩的内向程度,是有些了解的,见状便主动上前,轻轻拉了高梅的手,笑道:“小姑,过去坐罢,昨儿还剩了些猪肉丝没吃完,等下让我娘端出来,咱们一边吃,一边绣花。” 高梅本来有些瑟缩,想抽回手的,听到刘青说最后一句,动作却微微一顿,到底没抽出来,眼神闪烁了片刻,低低的嗯了一声。 刘青叹了口气,真的很不想扮演知心姐姐,面上却还是一派欢心状,牵了高梅过去坐。 金氏就是一脸的欣慰了,转头对李氏道:“我就说青青这孩子讨喜,侄媳妇你是不知道,我这个闺女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从小就沉默,闷棍都打不出一个字来,跟我们也不太说话,同不熟悉的人,就更是个哑巴了。难得同青青一见如故,这不,两姑娘好得跟小姐妹似的。” 李氏可没瞧出高梅和自个女儿一见如故的样子,不过看金氏满脸欣慰和激动,不像作假,她心底也不好怀疑,再说人家满口子夸自己女儿,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李氏含蓄而矜持的笑了笑,道:“婶子可别这么说,青青这丫头被她爷奶纵着惯着,性子都野了,要我说,梅子这样儿的姑娘才好,安静又沉稳,才是大姑娘该有的样子。” “侄媳妇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可喜欢青青这孩子了,她要是我女儿,夜里做梦都要笑醒。”金氏摆摆手,又微微压低了声音,道,“不怕同侄媳妇说实话,我如今就想梅子能学个青青的样儿,甭管学几分,只要移了这性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氏抿唇笑了笑,心下明了,便善解人意的道:“婶子要是不嫌弃,往后就叫梅子常来玩罢,我们初来乍到,除了婶子也不认识别人,青青平日里没个同龄的一快说话,我也怕她闷坏。” “怎么会嫌弃,高兴还来不及呢。”金氏拍了拍李氏的手背,欣喜于李氏的体贴,心下便更亲近了几分。 “婶子也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坐会儿罢,咱们也说说话。”李氏热情的拉着金氏进院子。 院里头,刘青已经有眼色的又搬了两条椅子出来,中间摆着个小茶几,刘青端了些茶水点心摆上边。 金氏被李氏拉到刘青刚搬出来的椅子上,又端了杯热茶在手中捧着,忍不住又感叹:“瞧瞧青青这待人接物的样儿,真不知道侄媳妇是怎么教出来的。” 自个女儿被人赞不绝口,李氏心里也难免自豪,温声道:“我哪有功夫教她?这丫头鬼精灵,定是平日见了别人怎么待客的,就有样学样了。” 金氏就更感慨了,“还是侄媳妇有福气啊,我听阿远说,延宁年纪虽小,这学问可扎实了,书院的先生们都喜欢他。要不是山长十分看重延宁,想多教他几年,说不定延宁三年前就考到功名了。如今青青也才这么大,人品性情样样拿得出手,再长两年,还不知要长成什么出挑的模样儿。” “哪里哪里……” 刘青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娘和金氏,从她娘开门开始,两人就开始互夸,这都有一炷香的功夫了,还有完没完了?刘青忍不住端着装猪肉丝的托盘上前,顺势打断两人你来我往的互夸,笑眯眯的道:“金奶奶,娘,猪肉丝就剩这么些了,你们再不吃,我可跟小姑一起吃完了。” “好好好,我吃。”金氏止了话,笑眯眯的捏了根人猪肉丝放到嘴里嚼,又转头对李氏道,“你们家的人还真是心灵手巧,做的吃食都比别家好吃许多,这什么肉丝的,我见都没见过。” 李氏笑而不语,有心显摆这些吃食都是她女儿想出来的,但是又想到金氏过分配合的性子,她要是把话茬打开,今儿下午估计都没功夫再做针线,就陪着金氏在这儿互夸了。 因此李氏只能遗憾的表示放弃。 金氏又在院子里坐了会儿,看着她女儿吃完零嘴,渐渐放下了局促,偶尔还跟刘青凑到一起,低声讨论两句刺绣,这才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也就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了,同李氏告了辞,金氏便走了。 高梅在刘青家待了一下午,到天色渐晚,李氏起身去准备晚饭的时候,高梅也主动起身,表示要回去了。 刘青通过这下午的接触,也觉得这姑娘除了太过内向,稍显冷淡了些,别的都还好,其实比刘雅琴她们好相处多了,因此送高梅出去的时候,还很高兴的招呼道:“明儿再过来,我们一起绣花。” 高梅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刘青回院子收拾了下桌椅,又把自己的针线篮子放回里间,便去了灶房。 李氏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梅子回去了?” “她见娘进灶房,就起身要回去了,我瞧着性情很好啊?不知道金奶奶为何那么担心。”当着高梅的面,刘青不得不喊小姑就算了,现在对方不在,刘青实在不想这么喊身体年龄比自己大不了两岁,心理年龄其实比她还小的姑娘为姑姑。便只能用“她”来代替了。 李氏倒也知道刘青的别扭,倒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了一声:“当娘的自然操心了,梅子这性子,做姑娘还没什么,要是出了门子,就怕被人欺负了去。” 说到这儿,李氏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跟梅子学一学,女孩子还是要沉静些好。” 刘青抿了抿唇,笑道:“那娘就不怕我也受人欺负?” 李氏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轻笑道:“你这个鬼精灵的,不欺负别人就算了,谁能欺负得到你?” 刘青只是嘿嘿笑了笑,没再说话,李氏又道:“别笑,娘是认真的,姑娘家宁愿看起来好欺负些,也别让人觉得太精明了,跟财不外露是一个道理,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刘青点头,心想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扮猪持老虎吗?她刚穿越过来的那阵子,可没少干这件事。 不过她娘一个传统的女人,这些年谨小慎微惯了,能如此直白的提醒她这个道理,也的确不容易。 刘青受教了,却并未想就这个话题继续探讨下去,话题一转问道:“娘,晚上吃什么?” “还能吃什么,当然是剩菜了。” “这些剩菜今晚就能吃完了罢?” 李氏点点头,刘青又道:“那娘蒸饭的时候,能给我烤个红薯吗?好久没吃了。” “那你去拿两个来,给你哥也烤一个。” 刘青点头,吭哧吭哧抱了三个红薯来,李氏接过的时候瞧了她一眼,刘青笑眯眯的道:“娘也吃,正好一人一个。” 李氏感慨于女儿的孝顺,拍拍她的小手,便转身把红薯塞到柴火下面去了。 晚上又是吃剩菜,蒸了饭,李氏只需要把几个剩菜下锅热一热便好了,刘青在旁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却喜欢凑在边上瞧热闹,时不时拉着她娘说话。 李氏也没嫌刘青碍手碍脚,正与刘青说着什么,忽然听见院外响起了敲门声,李氏忙推了刘青一把,道:“定是你哥回来了,快去开门!” 刘青迈着脚步匆匆出去,走出灶房的时候还抬头看了眼天色,心说她哥不是说酉正才回来吗,这天色瞧着才到酉初的样子,早了整整半个时辰啊。 心里这般想着,刘青脚下却没耽搁,三两步走到院门口,开了门,果然见亲哥站在门口,刘青忙回头冲灶房里喊道:“娘,是哥哥回来了。” 刘延宁笑着拍了拍刘青的头,把手中的书给了刘青,便转身把院门拴好。 刘青拿着书飞快了翻了翻,又是科举的专用教材,不免失望的把书合上,抬头看向已经转身看着自己的刘延宁,问道:“哥哥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说要到酉正吗?” “今儿第一日恢复上课,先生怕我们不适应,便提早下学了。”刘延宁回道,目光又落到刘青手上,笑问,“怎么,对这书不感兴趣?” 刘青知道他是把自己刚刚的神色收入眼底了,也不惊讶,嘟着嘴把书还给他,一面道:“哥哥天天看这种书,也不嫌无聊,我上午去你书房翻了两本,都快看睡着了。” 刘延宁接过书,轻轻在刘青头上敲了两下,笑眯眯的问:“那你说,什么书看了不无聊?” “当然是那些游记啊,故事本啊,就算是写些杂谈的书,也比这净是些之乎者也大道理的,看的有趣。” 刘延宁想了想,觉得自家妹妹说的这些书,并不像那些话本,女孩子看了也并无不妥,便点头道:“好,有机会我帮你寻几本游记杂谈回来。” 第53节 刘青眼神一亮,旋即又想到什么,脸色黯淡下来,回头看了眼灶房的方向一眼,闷闷不乐的道:“哥哥可别为了我耽搁功夫,现在是关键时刻,你要用功念书才是。” “我不过是去书院里问问同窗,几句话的功夫,能耽搁什么了?”刘延宁在刘青跟前,便忍不住自己的小动作,这会儿又把手搁到刘青头上,去揉她的发顶了,嘴上还逗她,“青青小姑娘家家,说话怎么如此老气横秋,活活一个小管家婆。” 刘青哼了一声把他的手拍掉,“我要是老气横秋,那哥哥就是个小老头了。” “是是,我们青青一点都不老气横秋,就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刘青高傲的扬了扬头,满意的样子表露无遗,想了想又道,“就算哥哥借到那些书,娘恐怕也不会让我看罢?” “不会,女孩多看些书,长点见识,开拓视野,也是好的。” 刘青高兴的点头,有亲哥支持自己看书,她娘就算真的反对,到最后也会被他说服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看着自己妹妹高兴的小样子,刘延宁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 李氏端了饭过来,正准备端去堂屋,瞧见兄妹俩站在院子里,不由扬声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屋吃饭?” 刘青和刘延宁这才回神,一起进了灶房,帮李氏端菜和准备碗筷。 用过晚饭,今儿天气很好,夕阳是下山了,还给天边留了一抹云霞,此时正剩下一点点余晖挂在天边,但却衬得夜色如油画一般唯美。 一家人便没有急着进屋,搬了椅子到檐下坐着,一边看着天空慢慢暗下去,一边说着体己话。 刘延宁道:“对了,娘,山长今儿通知了一件事,他说从下月初一起,中午没有休息了,不住在书院的,最好带饭过去,或者在书院里吃。晚上也会延长到酉时以后才回来。” 李氏一惊:“怎么会这样?” 刘青倒有些理解,还有两个月左右,童试就要开始了,每三年才一届的童试,青山书院应该有不少学子要参加考试,就跟她上辈子高考一样,这可是人生中的大事,不来个考前集训,怎么对得起大家? 果然刘延宁也回道:“山长说是为了童试做准备,一来每天节约一个时辰的功夫,便能多看许多书了。二来,山长说考试需要整整九日,在考场的条件比现在难熬多了,也算是让我们提前适应一下考试的强度。” 李氏点点头,尽管还是心疼,却也不敢质疑山长的决定,只是有些忧心的道:“我跟你妹妹过来县里,是为了帮你调理身子的,可你到时候午饭和晚饭都没办法回来用,这还让我们怎么给你补身子?” 刘延宁抿了抿唇,刚想说话,却听到刘青在问:“哥哥,那山长可否允许家人去送饭?” 李氏眼前一亮,不等刘延宁接话,忙道:“这主意好,延宁不能回来用饭,咱们可以送过去啊,山长是不想你们耽误看书的功夫,咱们把饭送过去,也耽误不到你们。” 刘延宁有些迟疑道:“山长还没有说,也不知道是允许还是不允许……” 李氏这回转过弯来,便笑道:“无妨,我改明儿找金婶子问问,她在这儿住了几年,这附近典屋子住的,金婶子几乎都认得,他们跟咱们家情况都一样,到时候一起商量个章程出来。” 刘延宁见他娘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推辞,便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日更一万的,然而今天格外的不想码字= =泪 ☆、第66章 李氏这几天难得出门了,虽然只是往隔壁高山叔家跑,对她来说也不容易了。 刘青对这件事没有过多的关注,一来她觉得不是大事,能解决的话她娘一个人便能解决,解决不了的话,也不是她凑上去就能改变什么的。 二来,她娘最近都明示暗示,要她主意低调,女孩子不能表现太出挑才精明,免得被人惦记——甭管是好的惦记,还是坏的惦记。 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刘青决定听从她娘的教育,低调做人,在这事上便没有过多掺和。 其实也真不需要刘青掺和,青山书院忽然调整了放学的时间,对书院而言或许只是小事,对这些书生的家属而言,再小的事也成了大事。 家属重视得不得了,金氏一号召,女人们便聚起来商量了,商量完回去通知各自的男人,关起门来又开个家庭会议,第二日妇女们再交换意见,如此反复,过了几日,大家总算达成了一致协议。 能培养出孩子进青山书院的家长,都不是莽撞的人,就算他们真的莽撞,恐怕他们的儿子也不允许,因此家长并没有贸然决定去送饭,而是在他们当中选出了一个家属代表,去书院问问山长或者先生的意思,如果他们不反对家属送饭,倒是才这么决定。 刚好被选出来的代表,便是高山叔。 高山叔为人热情,喜欢结交并且帮助有才华的学子,因此在这一带都很有些好人缘。再加上他自己又是读书人出身,在城里最大的当铺当了账房先生,想要在城里落户也不是难事,算是个体面人,与他们这些半道进城的不一样。 就这样,高山叔成了当仁不让的人选。 高山叔也没有辜负大家的希望,很快就去了一趟青山书院,得了准信,回来便向众人转达了。 “书院那边的意思是,可以去送饭,但是要遵守书院的规矩。那里头是读书人的地儿,要保持清静,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进去,因此大家最好固定推选一位负责送饭的人,若是随意换人,被门人拦住了,到时候可不能怪书院。” 因为刘青家就她和她娘,这会儿也没个男人在,高山叔不好直接过来,便由金氏帮他传达书院的意思了。 李氏听得这话,也点头道:“书院想得还是周到,自然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可不是。”金氏也附和道,“书院还是想着他们的,不然也不会愿意咱们进去送饭,只是侄媳妇,你们家是由你去,还是青青去?” 李氏听到她这么问,顿时有些犯难了,她们家就她和女儿,若说她去送,她一个寡妇,旁人都怕晦气,她也鲜少出门,青山书院如此神圣的地方,她去了会不会冒犯? 可是让她女儿去也不合适,她女儿半大不小的年纪了,搁别人家,这会儿也是该相看人家的时候,因此她才会拘着女儿,想要女儿把性子改一改。 且不提书院里都是些男子,她如何舍得让女儿日日抛头露面? 见李氏左右为难的样子,金氏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侄媳妇,也不是婶子说,你这身份,咱们自家人不在乎,就怕那书院里头有这样的忌讳,再有两个月,他们可要下场考试了……” 金氏口中的未尽之意,李氏当然明白,眼神黯了黯,也叹气道:“婶子的担忧我明白,其实我也正担心这一点,可是我们家除了我,就剩下青青了,青青半大不小的年纪,更不好抛头露面。” “侄媳妇也是疼女儿的。”金氏点点头,道,“只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不是你去,就是青青去,要我说,青青这年纪也不怕,那么多人都去送饭,又不只她一个,能有啥影响?再说那可是青山书院,咱们江州城最好的书院,连知县大人的公子都在里头求学,能进去的学子,可都是些有才华的正派人,侄媳妇还不放心他们吗?” 金氏说到最后一番话的时候,胸脯不自觉的挺起来,对青山书院她是十分推崇的,当然对能在青山书院就读的儿子,也十分自豪了。 李氏微微抿了抿唇,笑道:“婶子想岔了,我还能不放心书院么?只是我第一回进城,到底不敢大意了,万一有什么流言蜚语,我都不怕,就怕我们家青青……” “侄媳妇放宽了心罢。”金氏笑了,“不瞒你说,隔壁有好几户人家,也都打算让他们的女儿去送饭呢。” 李氏不解,反问道:“为何?” “他们进城来照顾孩子,很多也都在城里找了活计,养家糊口,这个时候自然不能为了个送饭耽误了干活,也就只有让各家的姑娘去做这个了。” 李氏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道:“婶子,这可不是小事,您能确定吗?” “我都知道了,他们要是不确定,能同我说吗?”金氏倒不在意李氏的小心翼翼,正是因为对方这份小心,她才没有在意李氏的寡妇身份,愿意与之来往亲近。毕竟李氏虽然是寡妇,但行为举止,都是正派作风。 “侄媳妇要是还不放心,干脆到时候让梅子陪青青一起去送饭。” 李氏没想到金氏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惊讶,忙摇头道:“使不得啊,婶子……”在李氏看来,她实在舍不得让自己女儿抛头露面,就算只能叫她去,也是不得已为之,可金氏家完全没有必要,她哪能拉着高梅陪自家女儿。 “侄媳妇先听我说。”金氏拍了拍李氏的手背,笑道,“你也知道我家事多,我中午还要给你叔送饭。因此能去书院送饭的,也就是梅子和她嫂子了。但她嫂子那人,请她出门比请祖宗还难,还如让梅子去,正好与青青做个伴。” 说到这里,金氏顿了顿,又道:“再说,梅子那性子实在叫我头疼,让她多出去瞧瞧,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金氏说得情真意切,李氏心里却突了一下,忽然想到高梅与自家青青有些不一样。 高梅的父亲是账房先生,兄长是青山书院的学子,这出身就算在城里也不错了。条件好的姑娘,完全可以挑一挑的,高梅这样的还没定亲也极有可能,说不定他们家就想她嫁个也在青山书院读书的丈夫呢——要知道读书人成亲晚,弱冠之年还未说亲定亲的比比皆是,高梅这年纪还真不算大。 若是高家打着这个主意,金氏要高梅和自家女儿一起去青山书院送饭的解释,便说得通了,到底是个露脸的好机会,说不定有那学子在送饭的时候,看中了高梅,主动来高嫁提亲呢。 恐怕那些要让姑娘去送饭的人家,多少都打了这样的主意。 李氏想明白过来,也不再拒绝了,应承了下来,一脸感激的送了金氏出去。 随后,李氏坐回到椅子里沉思。 金氏有这意思,她也能理解。 毕竟能进青山书院读书的,不是出身好,就是自己本身有学问,这样的人,就算考不中功名,往后谋出路也简单,在城里立足,当个体面人儿,并非难事。 可以说,青山书院的学子,就是丈母娘严重的潜力股,金龟婿。 别说金氏有这想法,这会儿李氏都开始心动了。 她的女儿要样貌有样貌,要聪慧有聪慧,厨艺、女红和性情样样出挑,若不是出身差了些,大家闺秀也就这样儿了罢! 李氏嘴上说不图刘青多有出息,可是真让她嫁个三大五粗的庄稼汉,李氏头一个就舍不得,至少也要是个文雅的、知情识趣的读书人,否则如何配得上她女儿? 若能说个青山书院的学子当女婿,那就再好不过了! 再说既然隔壁好些人家,都要让姑娘去送饭,她们家青青去,便也不打眼了,她主意过 ,这些姑娘家里头,她女儿年岁还算是小的,有那么多姑娘排在前头,轮不到她惹闲话。 如此一来,李氏最后一丝顾虑也没有了,便打定了主意。 等刘青送走了高梅后,李氏便拉着她商量了:“青青,你金奶奶方才过来了,说是书院同意了送饭,如今在县里的就咱们母女,娘去了怕书院忌讳,到时候只能你去给你哥哥送饭了。” 刘青倒不是很惊讶,在她看来,自己本来就算最合适的人选——她娘平时连上街买菜都不愿意,没事就紧紧拴着个院门,哪里是肯出门的人? 李氏心里的算盘,不好同刘青明说,只有摸着她又黑又粗的辫子,细声叮嘱道:“我同你金奶奶商量过了,梅子也会去给她哥送饭,到时候你们俩就一起去,一起回,也好有个照应。” 刘青心说就几步路,还需要什么照应,不过看着她娘心事重重的眼神,还是重重的点了头,“娘放心罢,我不会走丢的。” “你就是只猴儿,我还怕你不认得回家的路不成?”李氏噗嗤一声笑了,拍了拍刘青的头,这才起身,准备去灶房做饭。 刘延宁今儿回来得有些晚,天都快黑了,依旧是刘青给他开的门,人一出现,便往她眼前摆了摆手,温和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青青,你看这是什么?” 刘青见了还真有些惊喜,一把接过书抱在怀里,天色太黑,她便没有为难自己的眼睛,打算明儿天亮了,再瞧瞧是什么书。 “哥哥这么快就寻到了?” “都说了是打声招呼的事,刚好有个景行那儿藏书颇多,你看完了就把书给我,我托他再换别的来。” 刘青抱着书连连点头,又眨着眼睛问:“哥哥经常借书,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景行不是这种人。”刘延宁捏了捏刘青的脸颊,笑道,“再说他还很喜欢你呢,好几回都说想要有个你这样的妹妹,如今怎么又会嫌麻烦?” 刘延宁这话就是在逗刘青了,刘青也没当真,笑道:“哥哥胡说,你的同窗,我又没见过。” “怎么没见过,你都吃了人家的点心,不记得了?” 刘青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她听名字觉得耳熟,不就是上次去他们家做客的男神嘛。 刘延宁见她的样儿,又忍不住笑了,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想起来了,小迷糊鬼?” 刘青点头,为自己辩解:“我那次就见了他们两面,一时没想到也正常。” “你说的是。”刘延宁一脸“你高兴就好”的样子,收回了在刘青脸上作乱的手,又道,“得进去了,不然娘又该叫了。” 刘青想起什么,不由抱紧了怀中的书,留下一句“哥你帮我跟娘解释”,便一溜烟跑回屋了,看样子是要去藏宝。 李氏正好从灶房出来,见了刘青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由看向刘延宁:“你妹妹怎么了?” 刘延宁便帮他妹妹解释了两句,顺便说服李氏同意他妹妹看书。 没成想李氏在这事上倒很开明,笑道:“她好学上进,只要不是看那起子闲书话本,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不允许?这丫头也是作妖。” 刘延宁也笑道:“想是娘最近规矩太严,把妹妹吓到了。” 李氏瞥了刘延宁一眼,把他的意图看得分明,不由分说的道:“我只是治治她的性子,她要是真能被我吓到,我就不用担心了。” 刘延宁笑了笑,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想他努力过了,他娘油盐不进,自己也没办法。 这一关只能靠他妹妹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一章男主是会出镜,而不是只在对话中出现的,然而宝宝困,实在撑不住了,只能先写到这里= = 第54节 明天争取早点更,你们不要放弃我好吗= = ☆、第67章 虽然李氏在心里,已经决定了以后就让刘青去给送饭,但她也习惯了事事先征求刘延宁的意见,这事当然也不例外。 一边端了饭菜去堂屋,李氏一边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刘延宁道:“延宁啊,今儿你金奶奶过来,说是书院那里同意叫人去送饭,只有一个要求,得固定一个人去送,书院不会放乱七八糟的人进去。” 刘延宁点头,看他娘有些迟疑的样子,忍不住道:“娘,其实不去送饭也没事,我以往都是在书院里头吃的,都吃习惯了……” “那不行。”李氏想也不想的摆手,道,“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我跟你妹妹都来了县里,哪里还需要你去书院吃饭?” 刘延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听得他娘继续道:“我跟你金奶奶也商量过了,咱们家没办法,往后只能让你妹妹去跑腿,可她一个姑娘家到底不方便,正好你金奶奶也头疼去送饭的事,她每日要给你高爷爷送饭,抽不出空去书院,便同咱们家约好了,她家也是你们小姑去送饭,跟青青一起,好歹有个照应。” 见他娘都已经定了主意的模样,刘延宁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知道,说服他娘不送饭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不要他妹妹送,那就只能是他娘亲自送了。 说起来他妹妹虽然也不合适,但好歹有隔壁的高梅陪着,再说他妹妹古灵精怪的模样,这几步路想来也不会出大事,反倒是他娘,毕竟是守寡的人,抛头露面更容易惹人非议,真要有个不好,那才是害了他娘。 因此刘延宁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娘决定便是了。”说完又忍不住问道,“除了高家小姑,还有别家也是小姑娘去送的吗?” 李氏温声笑道:“正是呢,你金奶奶说咱们这儿住的,多是打算叫姑娘去送饭,否则她也不放心让你高家小姑去。” 刘延宁这才放心下来,笑道:“索性还是下个月的事,也不用大着急。” 李氏点头道:“你说的是。” 因为刘延宁今儿回来得晚,到一家人用完晚饭,天已经大黑了,李氏摸黑洗了碗,又给儿女烧了热水洗漱,没一会儿便收拾停当,李氏拉了刘青准备回屋歇着了,进去之前还特意去书房瞧了眼,叮嘱刘延宁道:“书别看太晚,早点睡觉,别熬坏了眼睛。” 刘延宁的书房是准备了油灯的,每日放学回来,晚上他还会挑灯夜读,具体读到多晚,刘青就没注意了,她晚上没事可做,基本上躺床上同她娘聊不了几句,便睡着了,不过至少她能确定,在她睡着之前,亲哥都是看书的。 见李氏去了书房,刘青忙进屋把自己藏好的书找出来,抱在怀里出去了。 院子小就是这点不好,一点都不隔音,刘青刚才在屋里藏书,也听得到她娘和亲哥的对话,知道她娘并不反对她看这书,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的抱了书出来,从她娘站着的地方挤过去。 刚进了书房,刘青就被她娘揪住了耳朵:“你这丫头,趁我不注意溜进来作甚?” 刘青回头,眨着眼睛笑道;“溜进来看书啊,娘放心,我一定好好监督哥哥,不让他看书看到太晚。” “说得这么好听,你哥哥是要考科举的,你又不用考状元,凑这热闹作甚!”李氏哭笑不得,伸手要去拿刘青手中的书,“你这书什么时候都能看,没必要挤在这里,没得吵着你哥哥。” 刘青动作灵活的往后闪了一下,李氏扑了个空,更无奈了:“你还认真上了是吧?” “娘,这么早我跟你回屋也睡不着,还不如让我看看书呢,我是不用考状元,可女孩子多看点书也是好的啊。”刘青眨着眼睛,一脸真诚的道,“我就坐在门边,离哥哥远远的,保证不会打扰到他看书。” 李氏摇头,刚想说话,一旁的刘延宁笑道:“娘,就让青青在这儿待着罢,以前在家里时,我看书她也喜欢凑在旁边,从来没打扰过我。” “这……”李氏有些迟疑了,这边儿子在求情,那边女儿又满脸哀求的样子,她在儿女面前自来是没主见的,迟疑过后也只能依了他们,看着刘青道,“既然你哥都这么说了,娘也不拦着你,只有两点,第一,不许吵着你哥,第二,不许待太晚,要是戌时一过还不回去,我就要过来抓人了。” 刘青一脸真诚的点头,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总算把她娘送走了,才搬了个椅子坐在刘延宁旁边。 虽然刘延宁的书房很奢侈的点起了油灯,却也远远比不上电灯,就书桌这儿有些光亮,离得远了仍是模糊不清,显然刘青刚刚说什么在门口看书,是敷衍李氏的,她年纪轻轻,还不想自己的眼睛熬坏,因此老老实实的坐到了刘延宁旁边,兄妹俩借着一盏油灯,各看着各自手中的书。 ******************************************************** 昨晚看了会儿书才睡觉,刘青一晚上的梦都是围绕着书中内容来做的,早上醒来瞧见自家的床顶,还有些失望,她好不容易穿越一场,怎么就不能学学书里的样子,来个快意江湖? 别误会,刘延宁给刘青带的书,就是很常规的游记而已,不可能给她带江湖武侠的书。 刘青才看了几章,已经对这个时代的山水,和各地的风土人情,都有些向往了。 奈何现实很快把她打回原形,李氏估摸着她女儿都是在这个时辰醒的,便在院子里喊道,“青青,醒了就起来洗漱,早饭再不吃要凉掉了。” 刘青应了一声,收起这些有的没的心思,乖乖起床,出门洗漱去了。 早餐仍然是红薯稀饭,李氏给她夹了两块从刘家带过来的豆腐乳。 蒋氏做豆腐乳有一手,去年赚了钱,年前做豆腐乳的时候,还舍得放了勺香油进去,做出来的豆腐乳又香又糯,刘青特别喜欢吃。 这回母子三人来县里,蒋氏怕准备的粮食不够,要花冤枉钱去城里买菜吃,干脆把三罐开封的没开封的豆腐乳,一股脑儿都装这给他们捎过来了。 每日早上煮了粥,李氏便夹一小碟豆腐乳出来,给他们当下饭菜。 刘青一边捧着碗吃早饭,一边问她娘:“对了娘,咱们从家里带过来的豆腐乳,有一罐本来就剩不多了罢?” 李氏依然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头也不抬的道:“还能吃个十来日,怎么了?” “等好的豆腐乳吃完,剩下些碎渣的时候,娘别扔了,留给我有用。” 李氏习惯了刘青奇奇怪怪的要求,见怪不怪了,只点了点头,也不问她要哪来做什么用。 她娘没问,刘青也不多解释,继续抱着碗吃饭了。 吃完早饭,刘青起身准备收拾桌子,听见动静的李氏这才抬头看了刘青一眼:“先放那儿罢,待会我来收拾。” “也就动动手的事,我来就行了。”刘青说着,已经端着碗筷进了灶房,烧热水,刷碗洗锅,刘青如今已很是熟练。 李氏也没多说什么,等刘青收拾完灶房再出来,李氏才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边朝刘青招了招手,一面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个钱袋,对刘青道:“青青,你拿着这钱袋去隔壁找你金奶奶,请她去买菜的时候,顺便帮咱们家买一只鸡回来,不用太大太肥的鸡,咱们家就是用来炖汤的。” 刘青眼睛一亮,从她娘手中接过了钱袋,却没有动,静静的看了她娘一会儿,才道:“娘,我能不能跟金奶奶一起去买菜?” 李氏想也不想的摇头,“街上人来人往,乱得很,你个小丫头去,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 “娘都没有让我去试试,怎么知道我不会?”刘青觉得自己还算是能静得下心来了,要是换做别的女生,忽然穿越到这个时代,整天被拘在家里,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恐怕早就逼疯了。 只是静得下心来,不代表刘青喜欢这样的生活,如果有机会,她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更好的待遇。 因此对于这个可以借着出门买菜,出去放风的机会,刘青是不会被她娘两句话就打消念头的。 刘青据理力争道:“再说,娘今天可以请金奶奶帮忙带菜,不能天天麻烦人家罢?买菜这点小事,我要是都做不好,还谈什么去书院给哥哥送饭?” 李氏被刘青说得有些迟疑了,“这送饭和买菜,是不一样的罢了?书院这儿环境好,再说到时候还有你高家小姑陪着,有个伴也安全小。那街上可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就算不怕遇着坏人,你从来没去买过菜,也不知道怎么买,不会砍价啊,再说你连街上都没去过,只怕路都不认得……” “不会才要学嘛,我这几次可以跟着金奶奶一起去买菜,看她怎么买的,以后就会了。认路就更简单了,多走两遍,怎么着也不会不认得回家罢?” 刘青一边说一边观察她娘的神情,见她有些松动但没有被自己说服的样子,想了想,又加了把火道:“我就不信其他像我这般年纪的姑娘,也都不去街上的。就算我现在不学这些,往后也是要知道的。” 李氏脸色微变,这会儿才想起来了,她也不想女儿嫁给庄稼汉,倘若这次儿子能考个功名,她女儿少不得说个好人家,就算不说个青山书院的学子当女婿,至少也要给女儿说个在城里的、家底殷实的人家。 若是这样的话,她女儿往后就是城里人了,自己的确不应该把她拘在家里,多出去长长见识,就是嫁去了婆家,也不怕被瞧不起。 想到这里,李氏眼神定下来,微微点头:“也是,我们青青现在是大姑娘了,也要学着持家。罢了,这钱袋你自个儿收着罢,去了街上,多看看你金奶奶是怎么买菜,怎么讲价的。” 刘青眼神一亮,露出些欢喜的神色来,忙不迭的点头。 李氏看她的样子就觉得不靠谱,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再一次叮嘱道:“让你去是做正事,跟你金奶奶学着持家的,可不是叫你出去玩。” “娘就放心罢,我一定好好儿学。”刘青拉下她娘的手臂抱在怀里,撒娇似的晃了晃,这么一把年纪了挺好意思,“咱们除了买鸡,还需要买别的吗?” 李氏一听她这话,就明白了,细眉挑了挑:“你还想吃什么?” “好久没吃猪油了,我想买块板油回来熬。”若说刘青穿越到这个什么都不便的时代,还有什么是她觉得安慰的事,那就只有一件——吃。 虽然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刘家的生活水平处于一个赤贫的状态,刘青吃不饱也不想吃,那真叫一个生无可恋。 后来刘家开始卖茶叶蛋了,一次赚的比一次多,眼看着要发家致富了,蒋氏也开始大方起来,日子就渐渐变得好过。 过年时,蒋氏卖了三头猪,留下整整一头自家吃,杀猪的第二日,她还用板油熬了整整一大盆的猪油,猪油结成雪白无暇的猪油膏,刘青最喜欢的就是用猪油下饭下面,尤其是猪油饭,放点葱花、盐和酱油,舀一勺猪油下去,就着热腾腾刚出锅的饭拌匀,刘青可以吃整整一大碗。 遗憾的是他们搬到江州城来,别的东西都可以带,猪油却因为没有好的容器装,怕在路上沾了灰吃不了,就没拿了。 “一个女孩子,见天儿想着吃是怎么回事,家里何曾短了你的吃食?”李氏看着刘青一脸馋样,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不过嘴上是这么说,手已经很诚实的去怀里摸铜板了。 “钱袋里我只准备了买鸡的钱,或许有些剩余,买板油怕是不够的,这儿还有二十文,一起拿去罢。” 刘青接过铜板,笑呵呵的道:“娘可不能冤枉我,书上都说了‘民以食为天’,我这不是整日都想着正事吗。” “你这张嘴啊,黑得都能扯成白的。”李氏摆了摆手,笑道,“还不快去你金奶奶家?再晚指不定她就走了。” 刘青遂将钱袋揣稳了,告别了李氏要出门,刚走到院门口,就瞧见金氏匆匆走过来,远远的对她道:“青青,你娘在家吗?她不是说要我帮你们家买鸡……” “金奶奶。”刘青也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才停下了步子,笑道,“我娘是想让我跟您一块去儿去,也好在您身边多学些东西。” 金氏停下脚步,打量了刘青几眼,虽然有些奇怪,以李氏疼孩子的性子,怎么会舍得让她家姑娘抛头露面? 但金氏转瞬又能明白了,李氏再疼孩子,她家独门独户的在城里,虽说远亲不如近邻,可邻居再好,也不如自个儿立起来。李氏是个寡妇,出门各种不便,延宁是男子,又是读书人,更不能叫他操心这些,剩下的可不就是青青这丫头了么。 李氏再疼女儿,家里也要个能操持里外的。 金氏想明白这里,遂笑道:“也好,那青青就跟我走罢,奶奶一定好好教你怎么买菜,怎么讲价,你以后自个儿去,就不怕被宰了。” “那真是麻烦金奶奶了。”刘青笑着到了谢,见金氏朝自己伸手过来,也不见外的拉了过去,这亲密的样儿,看起来倒像是一对母女。 金氏健谈,刘青也不是闷棍,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去了街上买菜,全程都没冷场过。 因为聊得开怀,金氏路过各种摊子,不管是不是自己要买的菜,都会指着对刘青指点几句,比如这菜叫什么名字,怎么挑,大概卖什么价格。 刘青听得认真,时不时还一脸崇拜的样子,捧道:“金奶奶懂得真多啊,我都记不住呢。” “你听一遍哪里记得住?以后见多了就知道了。”金氏虽然这么说,被这么捧着,心里还是很自得的,讲解起来也越发尽兴了。 两刻钟后,菜都买齐了,刘青一手提着拿麻绳捆着却还在不安分乱踹的母鸡,一手提着用稻草绳绑着的板油,跟在金氏后边,准备打道回府。 谁知金氏走到一半,被个妇人叫住了,对方似乎是高山叔工作的当铺的掌柜娘子,因为金氏对她的态度很有些热情。 对方对金氏的态度也热情,十分熟络的道:“弟妹,我出来的时候,高山兄弟还叫我带句话,要是在路上碰到了弟妹,就请你先去当铺一趟,高山兄弟好像有事找你。” 金氏点了点头,妇人也有事干,便没有同她杵在街上说话,寒暄过后,变告辞了。 自家丈夫找自己,金氏自然是二话不说要去当铺的,只是身后跟了个小尾巴,金氏也免不了要问一问刘青的意见:“青青,跟我先去你爷爷那儿,等下再回去可否?” 刘青看着自己手上不安分的鸡,倒是有些迟疑:“这鸡是特意买了给哥哥补身子的,等走回去杀鸡除毛,都要大半个时辰,炖鸡也要一两个时辰,就怕耽搁了的话,赶不上哥哥中午回来喝了。” 金氏这时也有些为难,刚问了一句:“那可如何是好?” 刘青便道:“不如这样罢,奶奶您先去找高爷爷,我自个儿回家,刚出来的时候我有认路,知道怎么回去的。” 金氏有些迟疑,她再怎么心大,带小姑娘第一次来街上,也不能让人家一个人回去啊,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她如何跟李氏交代? 只是刘青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不想跟她去当铺的态度很坚决,金氏也不可能为了刘青,而耽误了丈夫的事,又看刘青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金氏也开始摇摆不定了。 最后,是刘青机智的复述了一遍回家的路,该怎么走,走到哪里转弯,讲的一清二楚,金氏才打消了疑虑,放心的点头:“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既然记下了路,那你先回去,别走太快,要是有不确定的路口,就站在那儿等我,我应该也很快就回去了。” 刘青同金氏再三保证了,两人才分道扬镳,她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块肉,兴致勃勃的回家了。 只是刘青是认得路,也信心满满,偏偏手中的鸡非暴力不合作。 刘青先前买鸡的时候,就想过万一走到一半这鸡挣脱了绳索,飞走了,那自己岂不是鸡飞蛋打了?没想到她胡思乱想的念头,竟然就灵验了,也不知道这鸡怎么整的,等刘青反应过来,它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应该说脚上挂着长长的麻绳,扑棱扑棱的往前飞了好几米,最后落在了一辆马车上。 谢天谢地,感谢这马车挡住了鸡的去路。 刘青只觉得绝处逢生,这只鸡好几十文钱,真要鸡飞蛋打了,她娘再怎么疼她,估计也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了。 想到这里,刘青脚下便如同踩了风火轮,急急忙忙追过去,还没走近便开始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家的鸡不听话,不小冲撞了您……” 第55节 “青青?”刘青说到一半,耳边传来一道令人如沐春风的嗓音,声音听着有些熟悉,这声音的主人更是对她自来熟的样子。 刘青不由止了话,抬头循声望去,几步之外的马车上,温润如玉的少年正从车窗口探出头来,笑盈盈的看着她,洁白如玉的手指,还拎着她刚买的那只野马鸡……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看,男神尊的出镜了噢。 宝宝是不是很乖? ☆、第68章 温润如玉的男神,和桀骜不驯的母鸡,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不搭。 男神的风姿,竟然被一只母鸡给糟蹋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刘青一瞬间是闪过一股浓浓的罪恶感,好像的确是她干的好事。 下一秒,刘青看着在男神手中画风一转,瞬间变成乖巧听话的小母鸡,都不再扑棱折腾的了,刘青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这年头,连鸡都这么肤浅了。 见色忘义,重男轻女…… 刘青脑子里闪过很多莫名其妙的念头,但也只是一瞬,回过神来还是要面对现实,便又上前了两步,一边准备伸手接过自家新买的鸡,一边陪着笑道:“原来是江公子啊……” 还没说完,又听见对方清淡的笑着道:“我与延宁素来交好,你是他妹妹,我当你一声哥哥也使得,万不必如此见外。” 江景行说着,手微微抬了抬,刻意避开了刘青的手,对已经下了车立在旁边的随从道:“江河,你帮忙把这鸡重新绑好了,别叫它又冲撞了刘姑娘。” 江河应了一声,双手接过桀骜不驯的母鸡,三两下便将母鸡重新捆绑好。 先前在刘青手上还耀武扬威的母鸡,到了这两人跟前却是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刘青也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庆幸。但人家帮忙把母鸡捉回来,又帮她冲捆绑结实了,免了自家鸡飞蛋打的局面,刘青自然也是感激的,目光不由跟着望向了江河,当算对方捆好母鸡,她就接过去。 刘青这目光一移,便没注意到马车上的人已经下来了,等她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站在了她对面,长身玉立,英姿飒爽的模样,衬得这条街都亮堂了许多。 “你怎么一个人在外边?”江景行倒是知道刘青来县里了,他自然不是有意打听,昨儿刘延宁向他借书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他便记下了。 江景行还记得年前去刘家,小姑娘做得一手好饭菜,让嘴巴一向挑剔的好友,回了城里都忍不住念过几回,当然他更记得第一次在江州城与小姑娘插肩而过时,对方的机敏可爱,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也只是记得而已,江景行记性好,素来有过目不忘的才名,有过一面之缘被他记住的人,并不在少数,不代表他对刘青就有多特殊。因此当时知道刘延宁的妹妹来了县里,江景行也不过是哂笑一声,倒没想到这么快就碰到了。 还是这样一副场景。 江景行回想起来,小姑娘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现在还忍不住想笑,但他一向能忍,毫无破绽的掩饰过去了,站在刘青跟前的,仍然是温文尔雅的翩翩贵公子。 “我娘有些事走不开,便叫我出来买菜。”刘青也连忙收起了窘迫和有的没的思绪,回了江景行,又因对方帮了自己一把,也不好显得太过冷淡,便又问道,“江大哥怎么在这儿,这个时辰青山书院好像还没放学?” “声扬今儿不舒服,我帮他同先生告了假,正准备回去看他。” 刘青点点头,眼角余光瞥到江河已经麻利的将鸡捆绑好,心思不由转过去了,一边伸手一边道:“给我罢,太麻烦你们了……” 还没摸到鸡,刘青的眼前出现一只形状优美的手,不着痕迹的挡了挡她的手,紧接着,对方温雅的声音再一次自头顶响起,“让江河提着罢,你家现在住哪儿?我送你一程。” 要说江景行这一副风光霁月,尊贵非凡的模样,刘青哪里敢叫人家特意送自己,就算他同亲哥交好,那也跟她没关系,刘青自认还没有这么大的脸,因此连忙摇头道:“不必麻烦江大哥了,我家就在前边,走两步就到了,江大哥去忙您的事罢!” 江景行笑道:“我这会儿也不忙,送你的功夫还是有的,再说你家这鸡不太听话,万一中途又挣脱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这位大哥已经捆得很牢了,不会挣脱的,再说我力气也大,刚刚是一时没主意,现在有了准备,不会发生之前的事了。”刘青说着,为了表明自己的确是个有用的女汉子,上前一把提过江河手中的鸡,动作十分豪迈。 只是刘青发现自己用力扯了扯,除了扯下几根鸡毛,根本没把母鸡提过来。一时难免有些尴尬,讪讪的看过去,才发现叫江河的青年,根本就没撒手。 见刘青看过来,对方还一丝不苟的道:“刘姑娘,我家少爷说了送您回去,还请您带路。” 本来是好人好事,怎么现在有点变成强买强卖了?刘青不免迟疑的看了江河一眼,心道说不定人家江景行只是客套一声,被汉子这么一说,现在不送还不行了。 汉子你知道自己这么坑主吗? 江景行并未错过刘青看向江河时满是不解的眼神,心里难免好笑,难怪刘延宁一直夸他妹妹聪明机灵,他承认小姑娘的确是通透,只是也太过通透了些,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也是因为小姑娘年纪小,又是这个出身,再聪慧也因为见识有限,根本不知道他们那儿的规矩,若不是明白他的意思,江河又如何敢自作主张? “咳咳。”江景行清了清嗓子,将刘青的注意力引了回来,温声笑道,“青青现在不回家吗?” “要的要的。”刘青忙点头,这时才注意到江景行对她的称呼,不免有些疑惑。 这位从京城来的世家公子,就真的这么看好亲哥,才相处半年多已经一见如故,关系好的连自己这个同窗的妹妹,都如此照顾?还说是对方只是自来熟? 江景行没在意刘青探究的眼神,依旧淡笑道:“带路罢。” 刘青正琢磨着另一个问题,这会儿便没经过脑子,应了一声,率先迈开步子了,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自己被牵着走了。 然而此时,江景行一行人已经跟上来,对方为了迁就她,都没有上马车,那位叫江河的汉子,一手帮她提着鸡,一手牵着马车,不顾众人的目光,坦坦荡荡的跟在他们身后。 刘青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心里越发不解,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引得男神如此照顾她? 因为想得太入神,刘青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一空,她提着的板油,也被旁边的人接过去了。 倒是走在后边的江河,看着自家养尊处优的少爷,手里竟然提着一块用稻草穿着的白花花的猪肉,实在有违他贵公子的形象,一时难安,想要上前帮自家少爷分担,又没听见少爷吩咐,怕自己这自作主张反而惹得少爷不快,遂十分纠结的走在后边。 江景行却是几人中最轻松坦然的一个,他真是半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到底是出身好,有随心所欲的资本,别说他只是送个同窗的妹妹回家,在江州城这个小地方,他就是强抢民女、作威作福,都没有人拦得住。 其实江景行一开始的想法,也不是非要送刘青回去。他近来与刘延宁关系越来越融洽,也越发看好这个同龄人,依着刘延宁的才华学问,考个进士入朝做官,还是很有可能的,到时候他们的接触也越发多了,现在能维持好关系自然最好,因此在街上看到刘延宁的妹妹,还是在对方稍显狼狈的情况下,就是看在刘延宁的份上,江景行也不好坐视不理,这才提出了送刘青一程。 依着刘青那样避之不及的态度,江景行是不该勉强的,反正他该表示的已经表示了,他的身份也没必要上赶着。 只是小姑娘心思都写在脸上,纠结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有趣,江景行一时兴致来了,越发想逗弄一番,这才表现出十分坚决的样子。 ******************************************************* 刘青纠结了一路,并没有意识到旁边在她看来风光霁月的男神,也好整以暇的欣赏了一路她的表情变化。 好在刘青方向感好,依着直觉也摸到了自家的小院子,正准备扯着嗓子喊她娘出来开门,顺带招呼客人的时候,刘青才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忙低头一看,板油不知道何时被江景行接过去了。 与江河当时的心情一样,眼看着男神高贵典雅的手,提着一块白花花的猪油,刘青也觉得简直是暴殄天物,随之而来的是满满的愧疚,忙从江景行手中接过东西,嘴上也道:“江大哥,真不好意思啊,这猪肉有些脏……” “无妨。”江景行微笑的看着刘青,本来想学刘延宁的样子,伸手揉一揉她的头,旋即想到自己一手的油腻,便又收回了手。 刘青倒没有注意他这个小动作,她正喊她娘过来开门。 李氏本来就翘首以盼,女儿第一次出门,虽是跟着金氏去的,但她这个当娘的难免还是担心,此时听到女儿的声音,也没仔细听她说了什么,李氏赶忙放下手中活计,匆匆过来开了门,等看到刘青旁边的江景行,李氏才惊呆了一下,竟有些不知所措:“江……江公子?” ☆、第69章 “伯母。”江景行好似没瞧见李氏的慌忙,微微笑道,“方才在路上瞧见青青一个人,想起延宁说伯母和青青刚搬来没几日,怕青青出事,晚辈才送了一程,现在人送到了,晚辈也该告辞了。” “那真是太麻烦您了。”李氏正受宠若惊着,也没来得及想她女儿本来是跟金氏一起出去的,怎么回来就变成一个人了。 李氏搓着手,很有些紧张又期待的看着江景行:“江公子不进来喝杯水吗?延宁也快回来吃饭了……” “改日罢。”江景行笑道,“声扬如今正病着,晚辈还要回去看他。” 虽然江景行一直面带笑容,十分随和的样子,李氏却无端有些拘谨,万不敢仗着对方喊自己一声“伯母”,就强行把他留下来做客。 听得他这么说,李氏有些许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热情的招呼道:“也行,改日您和曹公子一块来,伯母给你们做好吃的。” 江景行点头笑了笑,算是应承,便侧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江河。” 不消江景行吩咐,江河便拎着鸡上前,李氏被动的接过,热情的送了两人出去,一直看着他们消失在巷子里,李氏才回了院子,关上门,转头看向刘青,狐疑的问:“青青,你是怎么在路上碰到江公子的?你金奶奶呢?” “金奶奶去当铺找高爷爷了,我想早点回来炖鸡,不然哥哥中午回来就吃不上了,就没跟金奶奶去当铺,一个人先回来了,哪知道走到一半,这只鸡挣脱了麻绳,正好就飞到江大哥的马车上。江大哥见我一个人,就叫人帮我绑好了鸡,又送我回来。” “江大哥?” “噢,是江公子。”刘青改了口,解释道,“江公子说他同哥哥是好友,我是哥哥的妹妹,也喊他哥哥就行了。我刚刚喊顺口了,就没改过来。” “没事,江公子让你喊他大哥,你就喊罢。”李氏摸着刘青的头,心里头十分欣慰,又问,“是你认出的江公子,还是江公子认出的你?” 刘青老实回答:“是他先见到我的。” 李氏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喃喃道,“就上回见过一次,难为江公子还记得你。” 刘青不小心抬头,看到她娘这幅表情,心里顿时就一跳,怕她娘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忙道:“哥哥不是说江公子过目不忘吗?年前才见过一回,他现在还记得我也正常。” “你不懂。”李氏笑道,“就算他记得你,也没必要亲自送你回来,叫人帮你把鸡绑好,已经很客气了。就算要送你,他不是还有随从吗,随便叫个人送你不行?” “就算是这样,他也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跟我又没关系。” “我能不知道吗?”李氏这才明白刘青的意思,顿时好气又好笑,伸手戳了戳刘青的额头,笑骂道,“也不知道你小脑瓜子里装着什么,当你娘是那种不知分寸、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吗?” 刘青见她娘不是她想的那样,也放下心来,抱了她娘的手笑道:“我这不是怕您关心则乱嘛。” “就是再关心则乱,也不至于乱了分寸,江公子这样的人才,能瞧得上你哥哥,与你哥哥这般交好,已经是咱们家的福分了,我哪敢再奢求别的?”李氏说着,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刘青的肩,道,“娘不过是见他为人谦和,又似是把你当妹妹照顾,才想着最好再亲近些,江公子这样的身份,真要看你是他妹妹了,往后少不得照拂一二。” 刘青呵呵笑了,对她娘的算盘不予评论,心里却在想,她娘考虑得够长远的啊,人家从京城来的,什么时候回去都不一定呢,哪有这闲情逸致,连朋友的妹妹都要管? 不过腹诽非腹诽,刘青也知道她娘原本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能有这念头,委实是出于对她这个女儿的关爱之心,刘青纵然觉得不靠谱,也不好在这上头泼冷水,索性扯开了话题,忙对李氏道:“娘,这鸡得赶紧处理了啊,哥哥回来还要喝鸡汤呢。” “你说的是,我都险些忘了。”李氏回过神来,便吩咐道,“青青,你去灶房烧火,先把饭给蒸了,我来处理这鸡。” “好。”刘青应了,却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娘手中,仍在挣扎的母鸡,有些期待又有些踌躇,问道,“娘不要我帮忙一起杀鸡吗?” 刘青穿越到这儿大半年,刘家还真没杀过鸡,就算是野鸡,也是从镇上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的,因此刘青对杀鸡的印象,还停留在上辈子,她妈拿着菜刀不敢下手,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还要她爸来才搞定。 她这儿的娘看起来比她妈还要柔弱些啊,真的能搞定这只自由奔放的母鸡吗? “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去帮我把刀和盆子拿过来便是。”李氏说着,已经摆好架势,蹲在地上,一手固定着母鸡,顺带还揪着它的脖子,另一只手飞快的在脖子上拔毛。 刘青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稍稍放下了心,依言去灶房找工具,等刘青出来的时候,母鸡的脖子上,已经光秃秃了一块。 这只母鸡十分桀骜不驯,被人这么揉搓当然不甘心了,扯着嗓子叫唤,满院子都是它凄厉的声音,四肢还四处扑棱着,想要挣脱李氏禁锢。 李氏外表看起来很有些孱弱,可干惯了农活的妇人,还真没有表象那么弱,李氏手劲不小,至少刘青两只手都抓不住的母鸡,她一只手就能将母鸡牢牢禁锢着,甭管怎么折腾,都逃不开她的手掌心。 见刘青过来,李氏接过菜刀,又示意她把木盆放到自己脚边,动作非常迅猛的在母鸡脖子上抹一刀,伴随着母鸡惨烈的叫声,李氏已经掰着它的脖子对准木盆,鲜血如开了闸的水龙头,源源不断的流下来。 刘青虽然喜欢吃,但是看这场景未免觉得残忍,也不提帮忙了,飞快的扔下一句“我回灶房蒸饭了”,就头也不回的跑了,背影看着还有些慌乱。 李氏抬头看了眼刘青离去的方向,无奈的笑道:“跑什么跑,你以后不也得学着杀鸡?” 刘青当作没听见她娘的话,缩在灶房里烧火煮饭,完了又把今儿要吃的菜拿出来,该洗的洗了,该切的在砧板上放好,就是不肯出去。 ***************************************************** 母女俩分工合作,午饭很快就做好了,赶在刘延宁回来的时候,炖得香软酥烂的鸡汤,也刚好出锅了,李氏叫刘青收拾碗筷去桌上摆好,一边又道:“汤你就别碰了,太烫,待会儿我来端。” 刘青笑嘻嘻的点头,道:“娘,吃完饭把猪油熬了呗,我怕它坏掉。” “你是怕它跑掉罢?”李氏回头嗔了刘青一眼,“放心,你的猪油谁也动不了。” 刘青听到她娘这么保证,还真放心了,刚端了碗筷出去,就听见敲门声,自然知道是她哥回来了,刘青连忙过去开了门。 刘延宁一边进来,一边笑道:“青青,今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第56节 “今天买了只鸡,给哥哥炖了野参鸡汤。” 虽然李氏是打算这鸡汤只给儿子喝的,但是在刘延宁的坚持下,母女俩也不得不各盛了一碗,不过李氏盛的时候特意换了小碗,没喝两口又假借自己喝不惯这味道,非要把剩下的鸡汤倒给了刘青喝。 李氏倒不是真不喜欢喝这鸡汤,好东西谁不喜欢?那野山参虽然不是成色多好的山参,但放在他们这儿也是稀罕东西,花钱买是舍不得买的,她这把年纪了,喝这个岂不是糟蹋了好东西? 倒不如她少喝些,多留给儿女补身子,儿子马上要考科举了,女儿去年那场大病,她还没忘了,若能趁这阵子,把他们兄妹的身子调理好,也不枉费她来城里一遭了。 用过午饭,李氏没急着收拾东西,先同刘延宁说了今儿的事。 “延宁,你妹妹今儿去街上买东西,正好碰到江公子,江公子把她送回来……” 刘延宁抿唇,一下子就听出了关键,反问道:“妹妹怎么一个人出去?” “也不是一个人,她是跟你金奶奶去的,只是买完东西,你金奶奶还有些事,你妹妹急着回来,不想等,就一个人回了,刚好在路上遇到江公子,才把她送了回来。”李氏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又道,“我是想留江公子进来坐会儿,吃个午饭的,只是江公子说要回去看望生病的曹公子,而且当时你又不在家,只我和你妹妹,也确实不好留客,便作罢了。” “不过我琢磨着,改日有空,你还是请江公子过来吃个饭,也算道谢,今儿他本不用亲自送你妹妹回的,想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李氏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也同江公子说了,改日请他和曹公子一块来。” 闻言,刘延宁忙点头道,“娘说得是,景行帮了咱们的忙,是该谢一谢,等过几日声扬病好了,我就去请他们过来一聚。” 刘延宁也不傻,江景行和曹声扬身份不一般,连知县家都巴结着,他虽然不至于抱着那些功利心思,但是多两个家世不凡的朋友,往后遇到什么事,至少也有个后路。 再说现在不是他上赶着,是对方先释放出了善意,且不提江景行的身份,对方的才学和品性,都让他叹服,很想与之较好,如今自然不会为了证明自己品行高洁,就对对方的示好置之不理。 都说礼尚往来,朋友间也要你来我往,关系才能越来越亲近。 见刘延宁这般说了,李氏也放心下来,点头笑了。 因着娘家父亲是秀才出身,李氏多少也知道些这里头的门道。书读得好固然重要,待人接物也同样重要。要不同样是秀才出身,有些秀才广交朋友,能说会道,还能在知县老爷跟前谋个差事,身份地位都与旁人有些不同,有些秀才就只能开个私塾,教几个学生,虽然也不愁吃喝,但日子过得清贫,与前者毫无可比性。 这还只是秀才。要是考中了进士,入朝当了官,这些门道只会更多。为人处事不够圆滑的,就算做了官也不好,官途能不能走长不说,就怕不知变通,得罪了权贵,反而是一场祸事。 李氏知道自己的儿子,还不至于没眼色到得罪了人,但为人父母的,谁不希望儿女的前程再好一些?如今见着她儿子为人正直又不失圆滑,李氏心头也越发欣慰。 不过江景行和曹声扬还没来刘青家做客,刘青家先迎来一波客人。 就是方永顺的娘和妹妹,她们母女是来书院看儿子的,因为同在永宁镇上,刘家大姑小姑听到她们要来,便托她们给刘青家带了好些吃食,方家母女不好提着大包小包去书院,就先来了刘青家。 刘青家的位置,也是刘家大姑同方家母女细细说了的。 李氏和刘青万没想到家里会来客人,开了门还愣了一下,方家妹子已经热情的拉了刘青的手:“青青,我说过要来城里看你们的,你瞧见我是不是很惊喜?” “是很惊喜呢,你跟伯母来之前也不打个招呼。”刘青忙应付了妹子,又同方永顺母亲陈氏打了招呼,才给一头雾水的李氏介绍道,“娘,这是哥哥的同窗好友,方大哥他娘和妹妹,也住在永宁镇,去大姑和小姑家拜年的时候,哥哥还带我去了方大哥家。” “原来是嫂子和侄女儿啊。”李氏反应过来,连忙热情的迎了方家母女进屋,“我听青青和她哥说过嫂子家,一直没机会见,现在可算碰面了。” 陈氏也很热情,几乎是同李氏一见如故,把刘家姑姑托她带的东西卸下来以后,也没按原计划立刻离开,反倒坐下来同李氏聊天。 李氏听说她们要去书院找方永顺,便笑道:“这个时辰,他们还在上学了,你们现在去,岂不是耽误了侄子的学业?要我说,就再等一个时辰,我们家延宁午时都要回来用饭,到时候叫他带侄子一块儿过来,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岂不正好?” 陈氏还有些客气,怕麻烦了李氏,正要推辞,最后还是被李氏热情的说服了,实际上她们今儿进城的迟,本来也要过了午时才回去,现在留在刘青家吃午饭,倒也没耽误事。 不过陈氏还有些东西要去街上买,方妹子拉着刘青聊天,正听说她隔三差五要去街上买菜,便缠着她娘道:“娘,你就在这儿陪李婶聊天儿罢,我跟青青去街上帮你买东西,青青去街上都去习惯了。” 陈氏瞪了她一眼,骂道:“你个丫头,自己想去玩就算了,还想拉着青青。” 李氏便在旁边笑道,“嫂子倒是错怪小柳了,我平日不爱出门,这些家用,都是青青自己去买的。” 见李氏都这么说了,陈氏倒也不再反对,刚点了头同意,方柳就急吼吼从她手里拿了钱,挎着刘青的手臂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算:“到吃午饭,还有一个时辰,咱们买了东西,还能逛一逛再回去。” 刘青也点头,心里想她每次出来买东西,她娘都翘首以盼,生怕她出事,她也就不敢在路上耽搁,每每买完东西便匆匆回去了,这回领着陪方柳逛街的任务,自然也要好好瞧一瞧。 两人一拍即合,兴致勃勃去逛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我今天会有几更? ☆、第70章 虽然方柳看着大大咧咧的,很爱玩的样子,行事却有自己的计划,刘青正想着怎么提醒对方先干正事的时候,方柳便已经计划好了:“咱们先去买家用,买完东西再好好逛一逛。” 刘青当然没有异议了,“好,你要买什么?” 方柳也就是帮她娘出来买些油盐和一些米面等吃食,这些日用品,铺子里多是明码标价,不存在宰客的现象,因此陈氏才放心让她们两个姑娘去,真正大件的东西,是不可能交给她们来办的。 因为东西不多,跑两家铺子就买齐了,接下来的时间,刘青就跟着方柳一路逛下去。 小姑娘都爱美,方柳瞧见那些胭脂水粉和首饰摊就走不动,刘青跟着她一家家瞧过去。 摆摊的都是些小玩意儿,虽然小摊贩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可刘青看着那些首饰做工也不怎么样,所谓的胭脂水粉,都是用做工粗糙的硬壳纸包的,凑近了也只能闻到些许芳香,刘青顿时就更没有兴趣了。 当然她就算有兴趣,才十来岁的年纪就涂脂抹粉,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刘青兴致缺缺的看着方柳一个摊子一个摊子问过去。 方柳这年纪也买不来这些,顶多看看首饰耳坠之类的,但看她的衣着,不过勉强干净齐整,便知道家里条件也就中等水平。 方家即使有钱,估计也是存着给方永顺考试用,还没这闲钱来给女儿打扮。 因此方柳也只是摸摸瞧瞧,叫她真掏钱出来买,她却是不肯的。 走了大半条街,方柳还不见疲色,只是也难免郁闷的对刘青道:“这些东西都好贵啊,那面脂小小一盒,二两都不到,居然要卖二两银子。” “这么贵?”刘青也震惊了,先前方柳对一盒面脂爱不释手的样子,她也注意到了,更是见识到了那面脂的分量,说二两都是高估了它,居然要卖二两银子。 简直是抢钱啊。 刘青震惊完,又开始沉思了,刚好她想不到发家致富的办法,现在倒是有想法了。 从古至今,女人的钱不都是最好赚的吗? 刘青上辈子勉强算个diy爱好者,还是被她一个室友带的,室友的姐姐是diy美容狂人,什么手工皂、精油和自制面膜,室友的姐姐都会做,还开了个工作室,就在网上卖这些,生意很不错。 每年暑假,刘青都会和室友一起去她姐姐的工作室打工,室友姐姐家的秘法她不懂,但是制作这些的步骤和工具,她还是知道的,顶多工艺粗糙些,没有室友姐姐做的那么精美罢了。 但在这个时代,应该还是够用的。 想到这儿,刘青的心顿时火热起来,她记得做这些东西的成本很低。就像刚刚方柳看的那款面脂,其实室友姐姐工作室也做,卖得很不错。 配方据说来源于《千金方》,主要是用猪油,室友的姐姐会在里面加一些茯苓粉白芷粉等纯中药,据说美白润肤,有些人不习惯中药味,室友姐姐还推出了各种精油款的面脂。 原料真的很简单,成本也低,一小盒面脂开价这么贵,其中间的利润,简直让刘青恨不得立马挽袖子大干一场。 方柳见刘青问完便不作声了,还以为她被吓住了,忙解释道:“青青,你别看他们开价这么贵,其实可以还价的,二两银子才这么点东西,谁也不会买啊。” 刘青回过神来,问道:“那这面脂一般是什么价格?” “我表姐成亲前,大姨给她买了一盒面脂,好像就花了一两多一点。” 刘青点头,又问:“那用着好吗?” “当然好了。”说到这个,方柳眼神亮了,脸上也写满了羡慕和向往,“表姐就用了一个月,脸都白了很多,成亲的那日喜娘来梳妆,一直在夸表姐又白又嫩,嫁过去有福气呢。” 刘青心里有些底了,她原以为定价这么高,受众肯定不广,没想到特殊时候,也是有人愿意买的,也可以想象一下,倘若价格再低一些,是不是就算不到这种特殊时候,家底稍微殷实些的人家,也愿意咬牙买了去用? 毕竟女人对爱美的追求,是没有底线的。 方柳见刘青又没说话了,也不介意,手肘捅了捅她,问:“那你还逛吗?” “逛罢。”总算是想到了发家致富的方向,刘青肯定要留下来多考察考察市场,哪里舍得这么快就回去。 再说她先从什么产品入手,都还没有头绪了,就算脑子里装着许多配方,没有好的解释和契机,她也不敢拿出来。 方柳不知道刘青这么些心思,但是她还肯陪自己逛,方柳也高兴,继续拉着她往前行了。 刘青却不想一直在街边小摊前看,小摊贩卖的胭脂水粉有限,看来看去也就这些东西,根本给不了刘青任何指示,因此瞧见前边有一家挺大的铺子,里边摆着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和首饰,刘青便扯了扯方柳,道:“我们进去瞧瞧罢?” 方柳眼睛一亮,但又有些迟疑的问刘青:“你有东西要买吗?” 刘青眼尖的瞧见对面铺子里,还摆了类似肥皂一样的东西,越发心动起来,点头道:“我好像看到里面有胰子,要是价格还好的话,就买一块回家用。” “胰子可不便宜,我娘连澡豆都舍不得买。”方柳虽然这么说,但也没拦着刘青,高高兴兴跟着她进了铺子。 刘青心说他们家也舍不得买这玩意儿啊,她连澡豆都不知道是什么呢,这胰子的叫法,还得归功于她上辈子看了几本小说,有了大概的印象,刚刚绞尽脑汁才一闪而过的。但刘青也只是试探的喊了,做好了被更正错误的准备,没想到自己倒是误打误撞叫对了。 想到这里,刘青不由为自己点了根蜡烛,看来这玩意儿也不便宜,她就算买得起…… 没经过她娘的同意,自己也不敢买。 尽管内心忐忑,但刘青还是义无反顾的拉着方柳进去了,两人如同乡巴佬进城,在人家铺子里转来转去的瞧,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好在这会儿没客人,活计虽然对她们态度并不热络,只是站在旁边冷眼瞧着,一副她们怎么看都买不起的架势。 但至少没有赶她们出去。 而刘青和方柳两人脸皮都厚,这点目光她们都不看在眼里,继续瞧自己想看的东西。 刘青仔细研究了澡豆和胰子,对澡豆没什么了解,便越觉得从胰子下手比较方便。 比起面脂,做肥皂的原料就堪称廉价了,至少面脂要用猪油做,猪板肉的价格比普通的肥肉还贵,在看到成品之前,她娘恐怕不会同意她拿这好东西来折腾。 所以说肥皂最合适。 可刘青转念又想,她连这玩意儿都没用过,就说自己能把这东西做出来,说出来谁也不会信罢?最好还是要买块回去把玩把玩,这样她找的理由也说得过去。 打定了主意,刘青便问旁边的活计:“这胰子怎么卖?” 伙计根本没指望刘青能买,因此眼皮也没抬一下,不咸不淡的道:“一两银子。” 方柳怕刘青真的要买,忙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你要买这个?好贵啊,就这么一小块,都用不了一年,还不如买澡豆呢。” 小姑娘这么真诚的建议自己,刘青的目光便在装澡豆的盒子上转了一圈,才摇头道:“我觉得这东西用得不舒服,还是胰子看起来方便些。” 方柳都想翻白眼了:“胰子当然方便,贵都贵好多呢。” 但到底没再拉着刘青,一来如果人家真的要买,自己也拉不住,二来刘青比她还小一岁,她就不信刘青家敢让她一个小女孩出门身上带这么多银子。 现在肯定是买不起的。 等她们回去了,让不让刘青买这个,自有人插手。 没有人在旁边打断自己,刘青又问伙计:“我听说还有一种香胰子?那个怎么卖?” “香胰子可贵了,至少二两银子。” 方柳终于忍无可忍的拉了刘青出门,一边走一边道:“青青,你别听他狮子大张口,外边的摊子上,香胰子顶多就卖一两银子,没有香的胰子,肯定更便宜,还不如去外边买。” 刘青点头,心里对这个价格有些底了,若是外边的香胰子只卖一两银子,普通的胰子多半只要半两银子。 一两银子她肯定拿不出来,五百文却还是有的,只是她出来的急,身上就带了几文钱,而且这么贵的东西,就算她买得起,也得先经过她娘的同意。 知道了自己想了解的东西,刘青便拉着方柳道:“小柳姐,我也就是问问,并不打算买这个,你要是逛够了,咱们就回去罢,瞧着天色也不早了。” “是快到午时了,咱们先回去罢。”方柳是本土人士,看天色猜时辰,只会比刘青这个半路出家过来的看得更准,一瞧天色,便急忙拉了刘青一起回去。 等到了刘青家,李氏已经炒了好几个菜,陈氏本来想去帮忙,却被李氏好说歹说劝出了灶房,便在院子里翘首以盼,听见姑娘们回来的动静,立即探了头出去看,一边道:“可算是回来了,我还想你们再不回来,得去街上找人呢。” 第57节 方柳道:“我们只是去街上逛逛,看够了便回来,娘有什么不担心的。” “青青我是再放心不过,但是有你这只猴儿在旁边,我就真不放心了。”陈氏说着,还瞪了方柳一眼。 李氏又一个菜出了锅,把炉子里的火熄灭了些,端了菜出来,对刘青道:“青青,还剩两个菜就吃饭了,你哥哥想来也快下学了,你先去书院门口等着,见了你哥哥出来,叫他再回去把小柳她哥请来家里吃饭,快些去,要是耽搁了时间,小柳她哥吃了饭就不好了。” 听了吩咐,刘青刚想点头,陈氏忙拉了女儿一把,对刘青道:“青青,我们跟你一块去。” 刘青便先看了她娘一眼,见她娘笑着点了点头,便也笑道:“好啊,现在就去罢。” ******************************************************** 刘青家搬到这儿来也有好些天了,吃了一顿非常热闹的午饭,他们一家三口,加上方永顺一家三口,就有六个人,刘青家的饭桌刚好够他们坐。 六个人里头,陈氏和李氏都是长辈,刘青和方柳年纪又都还小,也没什么好避嫌的,就一起上桌吃饭了,桌上,李氏显然十分关照方永顺这个年轻人,不停的劝他夹菜。 偏方永顺也客气得可以,李氏每劝一句,他都要一丝不苟的作了揖,表达了谢意,才会作罢。 刘青在旁边瞧着,亲哥的这位同窗,为人确实如他说得一般端方,但就是端方得太过了,她看着都累。不过看她娘笑容越来越灿烂的样子,好像还很满意他这性子。 方家母女没待待多久,刘延宁和方永顺回书院了之后,她们便也告辞了,李氏挽留不住,便带着刘青,亲自把人送到了巷口。 晚上,刘延宁从书院回来,李氏兴致勃勃的拉了他问方永顺的情形。 “永顺的年龄?他好像比我大了两岁,应该是没有订过婚,从未听他提起过。”刘延宁一时摸不着头脑,回了之后便问,“娘问这个作甚?” “我瞧着他性情不错,没有旁的读书人那般孤傲,应该是脚踏实地的人。” 刘青眼下正忙着,她满脑子都想着用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服她娘给她买肥皂。过几日真买了肥皂,有了借口后,她又该用什么原料来代替做肥皂必须用的烧碱? 这些问题堆积在一起,想得刘青脑仁都疼了,一吃完饭难得没有同李氏和刘延宁坐一块说话,找了个由头就回屋子继续头疼去了。 因着刘青不在身旁,李氏说话也少了些顾忌,不然小姑娘在旁边,她是不好对着个外男如此赞不绝口的。 刘延宁倒没往自己妹妹身上想,在他看来,他妹妹年纪还小呢,方永顺比他还大,同他妹妹完全不是一个辈分的,怎么也想不到他娘开始打这主意了。 刘延宁只当他娘纯粹是好奇,遂点头表示认同:“书院里大多年纪与我相差甚大,难得永顺兄与我同龄,因此关系一直很不错,永顺兄的为人是没挑的,才学也够。上一次落榜,先生说实在是永顺兄太年轻,再历练几年,想必就没有问题了。” “他还考过一次科举了?”李氏有些诧异的反问,见刘延宁点了头,倒又淡定下来,落榜就落榜,这么年轻的读书人,少有一次就能考中的,她爹当年也将近三十岁才考中了秀才的。 想通了,李氏又笑道,“连你们夫子都这么说了,想必这回再考,他应该十拿九稳了。” 刘延宁微微点头,实在是考科举这事,有太多的不定性,他也不好发表评论。 李氏便当他默认了,越发喜滋滋的道:“他这个年纪,要是今年考中了功名,那可真真是青年才俊啊,往后前程还远着呢。” “说起来,不单单是他好性子。他娘和妹妹,我今儿也接触过,性情都好,不是难相处的人,听说他爹还有手艺傍身,每年农闲的时候,给人家刷墙盖瓦,想必也能赚不少钱,这日子是不会差的,他们家又只这一个儿子,也不怕兄弟间起龌龊,平添那些烦心事……” 李氏越琢磨下去,越发觉得这门亲事,简直是天造地设,再合适不过了。 “虽说他比你妹妹大几岁,但年纪大好啊,年纪大知道疼人。就你妹妹这性子,我可不奢望有人能镇住她,真要比她厉害的,往后还指不定怎么闹,老实些才好,只要能让着你妹妹,你妹妹也不是那得寸进尺、不知好歹的人……” 刘延宁先前听到他娘琢磨起方家人的性情和情况,就感觉不对劲了,再听到他娘这番直白的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简直是晴天霹雳,他不就是带了同窗好友回来吃顿饭吗,怎么就扯出这么些事来了?刘延宁顿时悔不当初,他好心喊好友来家里吃饭,结果对方就是来跟自己抢妹妹的。! 不得不说,刘延宁很没道理的迁怒了。 但是再迁怒,刘延宁也知道,当务之急是立刻打消他娘这个危险的想法,连忙道:“娘,青青才多大,您想这些是不是太远了些?” 这理由搪塞的,连李氏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瞪了刘延宁一眼,道:“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妹妹这年纪,再不说亲,以后就真嫁不出去了!” “怎么会呢,妹妹聪明伶俐,乖巧可爱,往后来提亲的人家,肯定不在少数,娘现在何苦操心?”刘延宁呵呵笑着,心里想的是真要嫁不出去才好,他们一家三口就不用分开了,他也不用担心自己宠着的妹妹嫁出去,到别人家受气去了。 刘延宁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李氏又如何瞧不出来,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她这个儿子别的事再精明不过了,偏对着他妹妹的婚事,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其实哪里是真听不进去?不过是舍不得罢了。 因此李氏虽然无奈,心里又有些欣慰,她就这一双儿女,他们感情越好,她这个当娘的自然越开心,毕竟她苟延残喘至今,不就是希望看到儿女们都过上好日子吗? 清楚归清楚,李氏却不打算放任下去,她十分认真的看了刘延宁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延宁,你要知道,姑娘家是不可能不嫁人的,就算咱们养得起,这亲朋好友,邻里乡亲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妹妹骂死。反正都是要嫁人,倒不如早早准备起来,相看个各方面都不错的人家,至少能保证你妹妹以后日子过得好。你要是真舍不得,先让你妹妹订了婚,再多留她几年,晚些成亲也使得。” 他娘说的道理,刘延宁又何尝不明白,只是以前拒绝去想这个问题罢了。 刘延宁抿了抿唇,没作声,但已经认同了他娘的说法。 “你妹妹身子一向不好,我是舍不得她嫁庄稼人的,虽然咱们也是庄稼人出身,可让你妹妹整日下地干活,她这身子如何受得住?最好还是嫁说个读书人,不图他有多大的前程,考不考得上功名,至少能读书识字,日后像你高家爷爷一样,当个账房先生,日子也过得下去,用不着你妹妹受苦受累。”李氏继续道,“原先我也没打方家的主意,同方家嫂子接触过,瞧着她宽厚的性情,想必不是难伺候的婆婆,我才起了这个意思。后又见方永顺那孩子性情端方,长得也是眉目端正,一表人才,这才越看越满意。便琢磨着等你们今年考完科举,要是能把婚定下来,那也是双喜临门啊。” 李氏倒没想着自家高攀不高攀方家的,方永顺固然有才学,可她儿子也不差,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况且要论起来的话,自家卖茶叶蛋赚的钱,只会比方永顺他爹靠手艺赚得多,真要把女儿嫁过去,头几年少不得叫她吃些苦。 只是李氏说到这份上,刘延宁仍然是摇头,表达自己的反对:“娘,您说得没错,只是有一点,永顺兄比我还大两岁,妹妹比他小了六七岁,委实差得有些远了,倘若他今年就能考上功名,又如何等得起青青?” 说到这里,刘延宁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再说您觉得条件合适,我却觉得永顺兄这性子虽是端方,到底不够体贴,配咱们青青还是委屈了……” 李氏本来是在思考刘延宁的话,听到最后一句,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恐怕是觉得全世界的男子,配你妹妹都委屈了罢!” ☆、第71章 刘延宁说这话还真不是赌气,他觉得自家妹妹那么好,自家千疼百宠着,就算要说婆家,那也要是会疼人的,不能继续宠着他妹妹,他凭什么把妹妹嫁过去? 因此固然他同窗好友家条件与他家正匹配,就凭着他那性子,说好听了是端方,实则就像木头,根本不知情趣,为了妹妹的将来,自己也不能同意他娘的打算。 刘延宁的态度非常坚决。 而李氏,虽然很多事都能听刘延宁的,但是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她可不敢让同样不知人事的儿子来做主,再说刘延宁虽然说得义正严词,李氏心底还是当他有私心,就是不想要他妹妹这么快定婚。因此李氏更不能由着他胡来了。 母子俩头一次有了争执,谁也不肯让谁,这事便只能暂且搁浅了。 不过他们很默契的都没有在刘青面前提起,刘青便什么也不知道。 刘青还在为她发家致富的计划而头疼。 万事开头难,虽然暂时没想到烧碱可以用什么代替,但这个可以慢慢想,肥皂还是要买的,过了两日,刘青便同她娘说要买东西了。 意识到亲哥越来越有些妹控的倾向,几乎她说什么,亲哥都不会反对后,刘青还留了个心眼,特意挑刘延宁快要回家的时候,扯着她娘的袖子撒娇道:“娘,我上回同小柳姐去逛街,瞧见外边卖的胰子真不错啊,小柳姐说很多姑娘用这个来洗澡洗脸,都把脸洗得白白嫩嫩的呢。” 虽然刘青没有明着说出那个买字,但李氏心思通透,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回头瞥了刘青一眼,笑道:“你不是都用冷水洗脸,也把脸洗得白白嫩嫩的了吗?” “冷水只能把脸洗干净,哪里能洗白了。”刘青嘟了嘟嘴,知道她娘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态度便是不同意了。 不过刘青也不意外,毕竟不是便宜的东西,就算只要半两银子,对他们家而言,也毫无疑问是个奢侈品,她娘疯了才会她一提就同意。 样子还是要摆出来的,刘青放开了拉着她娘袖子的手,垂着头,很有些闷闷不乐的道,“再说若还能再白一些,又有谁会嫌弃的?” 难得见女儿低落的样子,李氏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头,好声气的哄道:“青青,你想买别的,娘都不反对,只是这胰子实在太贵了,好几百文钱,都够咱们几个月的花销呢,要是被你爷奶知道咱们花这么多钱给你买玩意儿,叫他们如何放心?” 他们一家三口搬到县里来,一次□□了好几个月典屋子的费用后,日常花销倒还真用不了多少,刘家人都想着城里东西贵,能少买一点是一点,因此粮食和油盐,都是刚搬来的时候带的,带足了大半年的量,还带了很多能存放的菜过来。 至少头一两个月,他们不用出去买菜,从刘家带过来的东西都够吃了,刘青这几次去街上,也是买鱼买鸡,有时候买两根骨头,给她哥煲汤吃的。 半两银子,对他们而言真不是小数目了。 刘青听她娘这么说,也不好再坚持下去,而且她预计错误了一下,她都快被她娘“说服”了,本应该回来救场的亲哥,到现在还没回来。刘青顿时只能端着一张闷闷不乐的脸,跟在她娘身后忙东忙西。 刘延宁近来回得一日比一日晚,今儿更是比昨天还晚了两刻钟,因为回家的时辰,也不是他自己能定的,先生结束得早,他们才能回得早,先生一拖堂,他们谁也不能先走。 也不怪刘青预计错了时间。 刘延宁到底还是回来了,家里已经做好了饭菜,碗筷都摆好了,刘青和李氏坐在堂屋等他。 甫一进屋,刘延宁就瞧见他妹妹鼓着张包子脸,生怕别人瞧不出她很不高兴的样子,刘延宁说的第一句话,自然也是问候生闷气的妹妹了。 “青青今儿怎么了,谁惹了不高兴了?” “没人惹得到她,回来了就吃饭罢。”李氏不想多说,横竖都是不可能花这么多钱给女儿买玩意儿的,告诉了儿子也是百搭,还免得叫他为难,“别管你妹妹了,她气个两日,自然就消气了。” 刘青心里打突,看来她娘这回态度很坚决啊,要是她真不同意,自己难道要偷偷摸摸揣着钱出去,先斩后奏,买回来再说吗? 想到这里,刘青忍不住小心翼翼的瞥了她娘一眼,但还是憋着了没作声。 虽然他娘这么说,刘延宁却不可能真的不管他妹妹,坐下来后并没有动筷子,而是继续问:“妹妹为何生气?” 瞧着儿子女儿都不配合自己,李氏也无奈了,瞪了刘青一眼,才叹气道:“她昨儿同方家姑娘去逛街,听方家姑娘说胰子洗脸好用,就想缠着我买了。可那胰子多贵啊,少说也要几百文钱一块,咱们家又不是富裕人家,哪里用得起那好东西?我说不买,她就跟我置气,小半个时辰都不同我搭话了。” 刘延宁听完点头,微笑道:“看来妹妹也到了爱美的年纪。” 李氏抱怨道:“她这哪是爱美?分明就是臭美。” 刘青抿了抿唇,没做声,又悄悄瞥了她哥一眼,希望从她哥脸上看出些同意的迹象,却不想小动作被她哥给抓了个正着。心虚中的刘青也不敢再瞧了,忙收回了视线。 刘延宁含笑瞥了刘青一眼,才转头看向他娘,笑道:“虽然胰子卖得贵了些,却也不是买不起,我近日抄了些书,正要挑个日子送到书肆去,到时候换了钱,给妹妹买一块胰子也使得。”刘延宁说到这儿,顿了顿,又补充道,“到时候给娘也买一块。” “我都这把年纪了,用这玩意儿,岂不是糟蹋了好东西?”李氏下意识的反对道,说完才反应过来,瞪眼看向刘延宁,“你怎么又去抄书了?不是说这几个月就歇一歇吗。” “我习惯了每日练一两个时辰的字,虽然科举在即,但是平日的习惯也不能抛掉。既然练字也是练,倒不如抄抄书,练了字,又看了书,还能赚钱,可谓是一举多得。” 李氏知道抄书不像他说得这么轻松,更不如他说得这么好,否则人人都去抄书了。只是她儿子素来是主意大的,于这事上她从来管不到,现在即便是心里不赞同,李氏也没有要他立即停了抄书。 在她眼皮底下,她儿子都不动声色的抄了这么多书,她叫他停了,他到底有没有停自己也不清楚,李氏也懒得多费口舌,只是还苦口婆心的叮嘱道:“娘知道你要抄书,谁也拦不住你。但是你也别太累了,每日顶多抄半个时辰,有那功夫,倒不如好好休息,知道吗?” “娘放心罢,儿子自有分寸。”刘延宁点头笑了笑,又扯回到上一个话题,道,“明儿中午要是回得早,吃了饭我便去一趟书肆,顺便给妹妹把她心心念念的胰子买回来。” 李氏又有些迟疑了,“你好不容易抄些书,赚的钱自己买本书也好,给你妹妹买这玩意儿,岂不是浪费了……” 刘青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她娘态度不像之前那么坚决了,又有她哥帮忙,多半要被他们兄妹俩说服,便举了举手,老老实实的道:“娘,我自个儿有钱,不用花你和哥哥的。” 刘延宁笑了笑,很是淡定的拍了拍刘青,道:“你那几个钱,自个儿留着以后花罢了。” 李氏不比她儿子的淡定,直接是惊呆的,忙问刘青:“要好几百文钱,你哪来这么多钱的?” 刘青的钱来路都正,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掰着手指算道:“去年哥哥回家,给了我半吊钱,后来卖茶叶蛋,加上爷奶给的,和我自己攒的,又有六百文了。过年压岁钱,加起来也有一百多文,还有这次来县里,爷奶又给了我一百文,让我自己个儿花……” 这么算下来,刘青当真是个小富婆了,至少同龄人里头,能攒像她这么多钱的,真真是太少见了。 刘青的压岁钱,和这次出来前刘大爷他们给的零花,李氏心里都有数,唯独刘延宁那笔钱,兄妹俩滴水不漏,当真是瞒她瞒了大半年,李氏立即转头看向刘延宁,道:“给她那么多钱,你也不怕她乱来。” 刘延宁笑道:“妹妹这不是每笔钱都妥善保管着吗?” “那是因为之前在家里,她有钱也没处花。” 刘青连忙表态道:“娘可不能冤枉我,就是到了县里,我想买什么,没经过您的同意,也不敢自己乱买啊!” 李氏方才不过是一时情急,心里头对她女儿还是很放心的,这会儿便点了点头,很有些认同的道:“也是,来城里这么些日,的确没见你自个儿乱买什么东西。” “就是嘛,我有钱也不会乱花,就是昨日特别特别想买那胰子,最后还是忍住了,先要回来问娘的意思呢。” 刘青刻意卖乖,李氏也不接招,似笑非笑的反问:“娘现在是不同意呢?” “娘。”刘青也不顾什么脸皮了,直接往李氏身上腻,撒娇道,“我好不容易看中个东西想买,您就同意了吧?” 李氏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刘延宁也没做声了,正在作壁上观。 第58节 刘青干脆一副急红了眼的样子,道:“娘上回不是说快开春了,要裁衣裳吗?这回我就不要新衣裳了,您就让我买胰子罢。” “谁说要给你做衣裳了?我说得是给你哥哥做。” 刘青顿时住了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刘延宁见状,也怕他们真把刘青逼急了,便出来帮忙劝道:“娘,青青向来听话懂事,从没像别的孩子一般要这要那,这回她头一次有想要的东西,想来也是真的喜爱,您就同意了罢?” 刘延宁这番话,毫无疑问说到李氏心坎上了。她先前只是拒绝了刘青的要求,并没有训斥她不懂事,肖想自家用不起的东西,也是为着这个。 自己的女儿听话懂事,李氏比谁都清楚,女儿进城也好些日子,从没向他们要求过什么,这次看中的胰子贵虽贵,她自个儿是打算用私房钱买,还知道买之前征求自己的同意。这么懂事的孩子,她又如何舍得不应? 在刘延宁说完之后,李氏沉思了许久,最后还是点头,道:“既然你实在想买,那就买罢,不过说好就这一块,以后可不许再要这么贵的东西。” 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刘青自然喜出望外,连连保证道:“娘放心罢,我以后肯定不再乱花钱,有什么东西都先孝敬着您。” “我不图你那些东西,别再叫我头疼就行了。”李氏明明被刘青逗笑了,却还是要板着脸敲打两句,说完才又道,“正好后日要买菜,青青后日再去买罢,你们的钱都留着,娘这儿还有。” 虽然李氏同意了刘青买胰子,接下来母子三人又为谁付钱给争执了好一会儿,刘青本来就打算自己掏钱的,她娘死活不同意,她哥哥也不答应,最后商议的结果却是明天中午,刘青陪她哥先去书肆,然后她哥再陪她去买东西,钱由她娘出。 商量出这个方案,刘青当时也是懵逼的,但是目的达成了,她就先不去追究那些细节,一门心思的期待着第二日早点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伙伴还想看,特别的热情,于是我又写了一章,宝宝今天是不是一米八? 那么你们现在满足了吗? ☆、第72章 在刘青的翘首以盼下,刘延宁第二日回家的时辰,都比平时快了一炷香,大概是知道了她妹妹的心急,所以回来得这么及时。 囫囵的吃了顿饭,刘青便迫不及待的放了碗,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迫切的心情了。 一想到自己就要成立古代美妆品牌,垄断美妆市场,从此变成白富美,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刘青的心就止不住的热血沸腾。 当然前提是她要先把手工皂给鼓捣出来。 刘青自己心急归心急,却是万万不敢也不好意思催她哥快点的。 见着亲哥好似瞧不见自己的神情,仍旧慢条斯理的用着饭,刘青耐着性子等了会儿,最后还是坐不住了,忍不住起身问道:“哥,你要带去书肆的书放在哪儿?我去帮你拿过来。” “就在书房的桌上,放在中间的那两本。” “好。”刘青点点头,见她哥回答完自己的问题,又低下头去,继续细嚼慢咽的吃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终于道,“那我先去拿书了,哥你慢慢吃啊。” 看着刘青出了门,李氏这才抬了头,笑嗔了刘延宁一眼:“又逗你妹妹,没见她急成那个样子了?” 刘延宁想到他妹妹明明急得不行,还要欲盖弥彰的让自己慢慢吃饭,就忍俊不禁,却也不舍得继续逗弄下去了,又扒了两口饭,估摸着他妹妹该拿了书过来了,便放下碗筷道:“那我和青青先出去了,娘慢慢吃。” 李氏摆了摆手,叮嘱道:“早去早回。” 于是捧着书出来的刘青,很惊喜的发现她哥已经吃完了饭,正站在院子里等着她一起出门。 因着书肆离他们家更近,兄妹俩便先去的书肆,在刘延宁同掌柜说着话的时候,刘青还趁机翻了翻上头的书,希望能找到些有关的书。 然而几秒钟后,刘青很有些失望的放下了书,因为她发现,这书肆的书,翻来翻去都是她哥书房里的那些,而她想看的并不是这些与科举有关的,而是被他们称之为的杂书。 偏偏这些杂书更难找。 刘青深沉的叹了口气,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同她作对。 刘延宁同掌柜的说完话,接过了酬劳,便喊了正在书架旁发呆的刘青:“青青,该走了。” 刘青收回思绪,连忙拔腿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哥,你这回抄的两本书,一共得了多少钱?” 瞧着她财迷的模样,刘延宁索性把刚拿到手里的钱袋,递了过去。 刘青自然迫不及待的接过,打开瞧了一眼,顿时就震惊了:“两本书就得了一两银子啊?” “这回抄得书有些难度,掌柜给的酬劳便多了些。”刘延宁并没有要回刘青递回来的钱袋,只笑道,“你帮我收着罢,别掉了就是。” 刘青恨不得把这钱袋当宝贝一样揣在怀里,怎么舍得掉了?这么想着,刘青还是忍不住道:“难怪都想叫孩子去念书了,以后就算不考状元,单靠抄书也能赚不少银子啊。” “说你财迷你还不高兴。”刘延宁也忍不住捏了捏刘青的脸颊,笑道,“既然读了书,自然是想施展自身本领,实现心中的抱负。若只是为了赚钱,有许多途径,又何必非要读书?” 刘青点头,一脸受教的样子。刘延宁倒也不是爱说教的性子,知道他妹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便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了,话锋一转,问起刘青:“昨儿永顺兄他妹妹过来,看来与你相处得不错?” 兄妹俩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到了卖胰子的铺子。 刘青先在外边的摊子瞧了,总觉得成色没有上回在铺子里瞧得好。本着既然花了钱,倒不如买好一点的原则,刘青义无反顾的拉着她哥进了昨天去的铺子,还是昨天那个态度高冷的伙计,听说他们这回是要来买东西的,伙计倒是热情了很多。 经过一番杀价,最后刘青在他家买的胰子,比外边摊上贵了五十文,刘青觉得买这个比买外边得值,伙计做成了生意也高兴,也是皆大欢喜。 刘青心满意足的跟着她哥出了铺子,拿着成为她新宠的胰子爱不释手,摸了又闻,看得旁边的刘延宁都忍俊不禁,不由笑道:“你瞧得这么仔细,可是瞧出什么门道来了?” “现在没瞧出门道,但是我仔细观摩,总能瞧出来的。”刘青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我多闻一闻味道,说不定就能知道它是用什么做的,以后还可以自己做,就不用花这冤枉钱了。” 刘延宁闻言哭笑不得,他娘担心得还真没错,妹妹的确太过不拘小节了,又不是狗鼻子,哪能在外边这么说自己? 如此想着,刘延宁正要教育教育他妹妹,往后长点记性,哪知道还没组织好语言,先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可见对方已经把他妹妹的话听在耳里了。 刘延宁下意识回头,瞧见身后的两人倒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来得是认识的人,刘延宁的同窗好友,肯定不会在外边编排他妹妹,妹妹的名声和形象都保住了,忧的是他们本身就是认得他妹妹的。 一向被亲朋好友夸赞聪明绝顶的刘延宁,这个时候也难免纠结了。 来人却没有把刘延宁的小纠结放在心上,江景行一脸笑容的打了招呼:“好巧,延宁带妹妹出来逛街?” “是啊。”刘延宁也回过身来,忙同两人寒暄道,“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们,声扬几日不见,身体可痊愈了?” 刚刚的笑声就是从曹声扬这里发出来的,他自来我行我素惯了,也不在意自己不算刻意的嗤笑声,被正主听了个正着,一派落落大方的应了刘延宁的招呼。 同窗在街上巧遇,曹声扬又病了几日没去书院,也算是多日不见了,自然要好好聊一聊,三个年轻人站在大街上说得说得热切,刘青顶着身旁经过的行人投来的眼神,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往她哥身后躲了也躲不开这无所遁形的视线。 忍了忍,刘青最后还是忍不住,轻轻扯了扯刘延宁的袖子,提醒他们被人围观了。 刘青自认为动作很隐蔽,殊不知已经被对面的人尽收眼底,对方甚至连她的眼神,都预料的分毫不差。 不过江景行自诩君子,就算瞧在眼里,心里也觉得这小动作甚是有趣,面上还当作什么都没瞧见,若无其事的把视线从刘延宁衣摆处露出的一截手腕上移开。 刘延宁回过神来,忙止了话茬,问道:“景行和声扬此行可是去书院?” 江景行微微点头,也问道:“延宁可要同去?” “不了,我要回家一趟,你们先行一步罢。”刘延宁说着顿了顿,又笑道,“对了,上回的事,还没机会感谢你,正好声扬的身子也痊愈了,这几日若有空,可否去我家一坐?” 江景行闻言先侧头看了曹声扬一眼,曹声扬虽然没作声,但是多年朋友,江景行从他的眼神中,还是知道他对这个很感兴趣的,当下笑道:“延宁一家搬到县里,我们还没有前去拜访过,早就想去了,就是不知道伯母可方便?” “我娘一直在等你们来做客呢。”对方一口应下来,还说得这般好听,刘延宁脸上的笑容不由也更真诚了些,又问,“不知你们何时方便?” 江景行刚想说话,曹声扬却道:“既然延宁如此盛情,那么择日不如撞日。” 刘延宁可没想到对方这么迫不及待,一时都不好接话了。 “他这是病了几日,被拘着吃了几日清淡的饮食,迫不及待的要破戒呢。”江景行瞥了曹声扬一眼,对刘延宁笑道,“延宁不必管他,若是不方便,那就改期罢。” 虽然江景行是在帮曹声扬打圆场,可这话里的意思,跟曹声扬的也没多大差别,不过是说得好听了许多。 偏偏对方说得这么好听,刘延宁更不好意思说不方便了,毕竟是他先开口说请客,又问了人家什么时候方便。现在被请的人定了时间,没道理到他这儿又不行了。 索性也不是什么大事。刘延宁无奈的笑了笑,道:“自然是没有不方便的,就是这日子订得匆忙,家里也没个准备,不知道菜准备的够不够……” 说到这里,刘延宁顿了顿,转头看向刘青,问道:“青青,家中还有菜吗?” 刘青虽然站在刘延宁身后,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他们的对话还是听得分明的,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没眼色的摇头,刘青笑道:“家里有菜的,顶多到时候再来街上买些鱼肉荤食,街上一直要到傍晚收摊,临时出来买也使得。” 刘延宁闻言点头,略一沉吟,道:“与其到时候你一个人出来买菜,倒不如现在我们一起买好了带回去。” 刘青笑眯眯的道:“听哥哥的。” 刘延宁听她这么说,便定了主意,因为他妹妹厨艺好,之前在老家待客的时候,都是由他妹妹决定的菜式,现在也自当如此,实在没必要再回家一趟问他娘,浪费功夫。 这般想着,刘延宁朝对面两人作揖道:“那便说定了,下学后,恭候二位光临。” 江景行和曹声扬应下了,却没有就此分开,而是悠然自得的跟在刘青和刘延宁身后,用江景行的话说,既然在街上有缘遇到,他们也不急着赶回书院,倒不如陪他们一同逛逛。 人家都这么热情的表示要同行了,刘青和刘延宁也不好拒绝,于是只能带着两个颜值爆表的跟班——不,三个,刘延宁作为江景行和曹声扬的通常好友,自然不能只顾妹妹,却把好友跟抛下,所以时不时还会落后一步,同江曹二人聊聊天。 毕竟买菜这事是刘青的专利,刘延宁有心帮忙,也实在插不上手,往前凑了几回还被嫌碍手碍脚,干脆就老老实实待在她身后了,尽职的当一个掏钱提包的小跟班。 走到买菜的这条街上,人来人往,比外边乱多了,刘青怕自己顾不过来,就把刘延宁给他的钱袋,又还给他了,因此现在刘青身无分文,全靠她哥买单。 刘青是先去了菜场,瞧着有那些菜卖,才一边想菜式的,不过不管怎样,五花肉和瘦肉,她还是一口气买了两三斤,统统交给她哥去提,刘青依然两手空空的走在前边。 路过买鱼的地方,瞧着里头各色各样的鱼,刘青开始犯了难,选择困难症就是这点不好,刘青脑子里想过各种鱼的烧法,却没个头绪,最后还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客人,询问他们的意见:“上回吃的松鼠鱼和水煮鱼,还要吃吗?” 在外人面前,刘青一直很注意避嫌,毕竟这年头男女有别四个字,真真是深入时人的骨髓,稍有不慎就坏了名声,害人害己。 刘青知道自己人来疯的性格,生怕距离近了,一不小心没克制好自己的本性,做出什么有损她哥形象的事来,更怕自己不小心表现得太过热情,叫外人和当事人误会,也要影响她哥和这两位之间的友谊的,到时候想必是损失惨重。 因此与其以后悔不当初,倒不如现在小心谨慎。刘青走路的时候,都注意着往刘延宁旁边躲,刻意避开了江景行和曹声扬二人,更甚至在两人的美色当前,刘青都做到了心如止水,眼神都很少飘到他们身上去,更别提同他们说话。 对于一个颜控来说,刘青表示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克制,效果自然也是很明显的。 江景行和曹声扬作为天之骄子,一贯是被追捧着的,但是在京城,他们常出入都是世家贵族,这些人家最注重姑娘的教育,是把笑不露齿当典范来做的,因此就算是爱慕,大家闺秀们也表现得不露痕迹。 但是到了江州就不一样了,可以说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街上许多姑娘,就是只有一面之缘,见了他们都立即惊为天人,眼神都看直了,那眼底的狂热几乎是赤/裸/裸的。 而江州所谓的大户人家,养的姑娘就更不知所谓了,以江州知县家的姑娘为首,江景行和曹声扬去知县家做客四回,能被知县府后院的姑娘花样偶遇七八回——得出这个数字,还真不是他们算数不好,而是江州知县子女众多,后院恨嫁的姑娘,嫡出的庶出的,加起来都有四五个。 江景行和曹声扬实在是不堪其忧,偏偏江景行的三叔与知县是旧交,对方那般热情,隔三差五的请他们去喝酒赏花,纵然十次有七八次是拒绝的,可剩下的两三回还得赴宴,毕竟到了江州,当地父母官的面子也不能不给。 因此,江景行和曹声扬见多了热情过头的女孩,忽然出现个对他们矜持到近乎冷淡的,两人对刘青的好感度,蹭蹭蹭就上涨了,而且那日还有时不时在他们跟前晃一圈的刘雅琴做对比,江景行和曹声扬虽然面上没露分毫,心里其实有了本谱,对刘延宁和刘青兄妹越发欣赏。 果然是亲兄妹,哥哥为人坦荡,妹妹也落落大方,兄妹俩光是这番表现,就高出当地其他同龄人许多。 而现在,在江景行和曹声扬眼里,对外人矜持冷淡的刘青,忽然冲他们开口说话了,不仅问他们的口味,还歪着头笑了下,样子可爱到不行,江景行和曹声扬不由愣了一下。 虽然他们不至于为这一个动作和表情,就受宠若惊,但心情的确是不一样的。 曹声扬心里的确惦记着吃,反应也就比江景行快了些,当下眼睛一亮,想也不想的点头。 刘青点了点头,又客气的笑了下,才把头转回去,开始认真的挑鱼了。 江景行晚了一步,但是冲刘青的背影,客气的笑道:“不用管他,你想做什么菜都行。” 刘青礼貌的应了一声,却没有再回头。 江景行也收回了目光,不由往旁边瞥了一眼,见旁的人还在盯着人家妹妹瞧,江景行压低声音问:“你瞧什么?”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有趣?这两个字在舌尖转了一遍,江景行也不由勾起了嘴角。 第59节 他当然知道好友说得有趣,到底指的是什么。 且不提小姑娘明明是活泼可爱的性子,偏要在他们跟前装得一本正经,绷出严肃的样子来,与在她自己哥哥跟前,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这般的区别待遇,对他们而言已是初体验。 更别说放着身后随从的不使唤,非要像小跟班一样,跟在人家兄妹后边,来到这嘈杂脏乱的菜场,跟着他们一家铺子一家铺子走过,居然没有适应不良,反倒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 不过最有趣的,还是小姑娘板着个脸,努力装出大人的口吻,跟小摊贩一文一文的讨价还价,小小年纪虽然处事很有些老练,但江景行还是觉得有种别样的喜感,就像偷偷穿大人衣裳的孩子,非但不会给人肃穆的感觉,反倒越发好笑。 只是江景行心里明白归明白,嘴上却偏要误解曹声扬的意思,轻笑一声,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音量,对曹声扬打趣道:“要是延宁知道你这么评价他妹妹,怕是要跟你拼命了。” 曹声扬同江景行多年好友,如何不知道这人面上人畜无害,其实比看似嚣张跋扈的自己危险多了,明明他自己是这么想的,非要倒打一耙。 不过到底是自家兄弟,曹声扬也懒得戳破江景行,反而顺着他的话道:“延宁确实与他妹妹感情好,许是兄弟姐妹少,关系到底与旁人不同。” 江景行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心里一阵感慨。 都说他们是天之骄子,书院的同窗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听说他们从京城而来,却已经是一片艳羡,殊不知他们也羡慕着这儿的生活,简单轻松,没有那么多**龌龊。 其实越大的家族,在里头生存越觉得累,所谓的亲人,面上瞧着一团锦簇,背地里却争斗得厉害,不过带着一张面皮见人。 来到江州,虽然生活上有诸多不便,但这一点却让他们自在,回了家,不必像在府里那般,时时刻刻待着面具,严阵以待,一刻也不得停歇,在江州,这种松散的氛围,让他们无比留恋。 这儿的百姓也过得简单真实。都说人穷百事哀,其实不然,贫穷有贫穷得活法,至少人家过得比他们要轻松,得到的也是他们不敢想的,就像是刘家。 这刘家本就是不富裕的人家,堪称温饱,刘延宁父亲早逝,孤儿寡母全靠刘家人养着,放在别家,只怕给口饭吃就是厚道了,刘家人却省吃俭用供了刘延宁念书——这要是放了他们家,只剩了孤儿寡母在,仅剩的家产恐怕都要被私吞瓜分光了,想要他们举家之力供他成才,简直是痴人说梦。 府里各房有各房的心思,就是他们这一辈,兄弟姐妹间,也远比不上普通人家的手足情,像刘延宁与他妹妹这般深厚的情谊,他与自家一母同胞的长姐之间,也是远远比不上的。 曹声扬的感概,与江景行也差不多,都是大家出身,环境自然一样。 于是两人也不再说话了,各感慨各的,不知不觉间,刘青已经买完了菜,打道回府。 刘青家与书院的方向一致,一行人同行了半刻钟,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江景行原是想顺路送他们兄妹回去的,刘延宁坚持拒绝,他也不想贸然上门,又惊扰人家母亲,便作罢了。 刘延宁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先送刘青回家,其实在他们一个要送,一个不肯的时候,刘青就表示过她可以自己回家,让亲哥同他们一起回书院,不过她人微言轻,意见被一致忽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被榨干了,今天居然卡文,感觉药丸= = ☆、第73章 久久等不到他们兄妹回来,李氏本来就在家中翘首以盼,都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计,打开院门去瞧了。 刚好一开门,就瞧见她的一双儿女,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这边走来。 李氏愣了一下,远远的便问:“不是就去买了块胰子吗,怎么又买了这么多菜?” “方才在路上遇到景行和声扬,正巧声扬痊愈了,索性顺道请他们来家里吃晚饭。怕家里的菜不够,这才又买了些回来。” 听到刘延宁这么说,李氏也不埋怨了,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江公子和曹公子来家里吃晚饭?” 惊喜完,李氏又有些为难:“怎么到现在才说,我这也没提前准备,万一招待不周,怠慢了客人……” 刘延宁心里有些无奈,却不好明说是对方要求择日不如撞日,只能安慰他娘,“娘也不必太过丰盛,平日如何招待客人,这回也照常便是了,景行和声扬都能理解。” 刘青也在旁边道:“是啊,娘,他们还喜欢上回做的菜呢,您要是实在没准备,就照着上回的准备了,我跟哥哥买了些猪肉和两条鱼,噢,还有猪肋骨。” 李氏的注意力,便从对单独招待贵客的忐忑,转移到了菜式上,一听便急了,“你没事买猪肋骨做啥?全是骨头,没几块肉,啃又不好啃,叫客人怎么吃?” 若是平时,李氏都随着刘青去折腾,这回是真有些紧张,才会是这般反应。 刘青刚想解释,刘延宁忙笑道:“娘放心罢,青青买了好几斤肉,应该尽够了。” “我瞧瞧。”李氏不放心,上前仔细检查了他们买的鱼和肉,目光都没在猪肋骨和瘦肉上停留,反而掂量着分量不轻的五花肉看了许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当然也不是很满意,“招待客人,这肉还是太瘦了些,买肥的才好吃。” 刘青笑嘻嘻的道:“娘这话可不一定,万一人家吃惯了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就想换换口味呢?” 刘青不过是随口一说,李氏倒有些当真了,沉吟片刻,目光又在刘延宁手中的其他菜上扫了一圈,想是已经有了主意,李氏不再挑毛病了,忙把东西全接过来,对刘延宁道:“时辰不早了,你快回书院去罢,这儿就交给我和你妹妹。” 刘延宁也惦记着书院,不想回去迟了耽搁听先生讲习,闻言便没耽搁,只叮嘱了几句他娘不必太过丰盛,差不多便行了,后匆匆出了门。 李氏当着她儿子的面,当然是连连点头,等刘延宁一走,她转身便同刘青商议道:“青青,晚上做什么菜招待客人,你可有个章程?” 刘青买菜的时候,心里就有谱了,看她娘这么盛大的样子,也不卖关子吊她胃口了,当下侃侃而谈道:“江公子他们还喜欢吃上回的松鼠鱼和水煮鱼,两条鱼便照上次的做法,至于这猪肉,瘦肉我想剁成肉泥做红烧狮子头,肥的想用吃剩下的豆腐乳,做一道新的菜,就是之前没试过这道菜,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这口味……” 李氏闻言拧了拧眉,倒是反应的意思,李氏其实还算是开明的母亲,刘青有什么想法,只要不是太劳民伤财,她都愿意由着她自己的折腾,也不是奢望她次次都鼓捣出像茶叶蛋那样的东西来,就是觉得女儿既然有这心,就不想拘着她,在能力范围内由着她折腾,她高兴就好。 只是今天不必平时,客人还在,女儿想做之前没做过的菜,李氏便有些担心了,万一这些肉给做坏了,她们拿什么来招待客人? 想了想,李氏道:“搬过来的时候,带了风干的野鸡和野兔各一只,你看这次是做野鸡还是做野兔?” 刘青想也不想的道:“野鸡罢,这回做一个辣子鸡丁,换换口味。” 过年的时候,刘青也指挥过她们做所谓的辣子鸡丁,味道也不比野兔差,李氏闻言便点头,放心了下来。 刘青又道:“对了娘,你帮我把糯米泡一泡,等下用来蒸猪肋骨。” 李氏惊奇:“糯米?猪肋骨?这又是什么菜?” 刘青却卖了个关子:“待会儿娘就知道了。” 定下了荤菜的菜单,蔬菜就瞧着家里有什么,随便做几道了,母女俩也不打算干其他事了,直接为了晚上的菜忙活起来。 杀鱼,片鱼肉,剁排骨,剁肉泥,这些都是李氏来干,刘青是跟着蒋氏锻炼几个月厨房的手艺,但是那个时候又没这么多鱼啊肉啊给她练手,刘青顶多会切个蔬菜。 李氏在砧板上咚咚咚的剁肉,刘青就在旁边打水洗菜,她一边洗红薯一边问李氏:“娘,咱们家还有冰糖吗?白糖也行,我想做个拔丝红薯当点心,咱们就是去外边买糕点招待他们,估计他们也吃不惯。” “有,白糖和冰糖都有。”李氏对她女儿的话深以为然,立即高声回道。 刘青高兴起来,又道:“那我再煮个红枣糯米罢了,当糖水喝。” 李氏自然是点头:“你决定就好。” 刘青想了想,忽然问:“娘,您说四婶上次带过来的那什么银耳,咱们少拿点过来泡发了,加红枣和冰糖一起煮成糖水怎么样?” 李氏听到她女儿的突发奇想,手上的动作都忍不住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道:“我怎么没想到,银耳好像不能炒菜和煮汤,倒不如试试熬糖水。” 说着,李氏就要放下刀去取银耳,刘青怕她不小心拿太多,连忙制止了,起身笑道:“娘,你先剁肉罢,等下还有猪骨和鱼要切,您今儿忙着呢,我去拿银耳。” 李氏便笑道:“好好,你去拿,别拿太多了,万一煮了不好吃,反倒糟蹋了好东西。” 虽是这么说,等李氏看到刘青只拿了一朵银耳来,又不赞同的摇头:“怎么就拿这么些?塞牙缝也不够啊。” “先少拿一点,加水泡一泡,万一它像木耳一样会越泡越大呢?” 见刘青说得在理,李氏也就不再说话了,低头继续剁肉。 母女俩从中午开始忙活,忙到傍晚,青山书院下学,刘延宁带了江景行和曹声扬回来,她们灶上的活才堪堪忙完。 实在是刘青定的菜虽然不多,过程却堪称复杂,单单是其中那道她拿来试水的槽肉,先要煮了再切薄,完了加豆腐乳和各种调料一起隔水蒸,要把肉蒸得酥软糯烂,入口即化,最好是肉里的油全都蒸出来,这便要十分控制火候了。 单是这一道菜,刘青就花了将近一个时辰。至于剩下的糯米排骨,红烧狮子头,水煮鱼,都不是省油的活儿。 不过看着一桌子满满的菜,都是自己的心血,刘青还是很有满足感的。 母女俩正在灶房里蒸最后两道大菜的时候,听见院外的动静,一齐起身出去开门迎接了,刘延宁直接领了人回来,还没进门,两人中的外交担当江景行,已经挂着标志性的笑容,夸奖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远远的就闻到飘来的香味,还在想到底是谁家这么口福呢,原来是伯母和青青的手艺,真真是香飘十里,就是叫伯母受累了。” 李氏被夸得眼睛都笑弯了,一不留神就说实话了:“我今儿没做啥,这些菜全是青青掌勺的。” “是吗?”漂亮的桃花眼闪了闪,江景行的目光顺势落到刘青身上,仍然弯着嘴角,“青青才这般大,手艺就如此精湛,往后更不得了。” 在这个时代,夸一个女孩长得漂亮,女孩的家长未必会高兴,说不定还觉得说这话的人肤浅,是个登徒子,但是夸女孩厨艺好,或者手艺好,就跟夸成了亲的妇人贤惠一样,这才是最动听的夸奖。 李氏本就得意于自己生了这么一双出挑的儿女,现在对自己女儿赞不绝口的,还是从京城过来的、见多识广的贵公子,人家在京里肯定见过很多大家闺秀,因此他的夸奖,比旁的人有分量了,更让李氏觉得自豪。 刘青第一次发现,她娘不是矜持,而是以前根本没有让她笑逐颜开的时候,真正遇到高兴的事,她娘可以笑得牙不见眼,脸上如同开出了一朵花。 江景行寒暄了两句,又从身后的随从手里接过包裹,笑着递给了李氏:“上门叨扰,只能带些礼物聊表心意,希望伯母不要嫌弃。” 贵公子的称号真不是白叫的,这两位出手不凡,李氏还记得上回两位贵客去他们老家,送的礼物真是让人既惊喜又惊吓,那么贵重的礼物,如同天上掉下来的横财,明显是白占的便宜,自然是惊喜的,却也是因为太过贵重,他们家回礼都回不起,搜刮了那么多东西回了,依然只有寒碜二字可形容,所以也不是那么的美好。 李氏的私心里,是不希望他们送礼物的,他们家是真的回不起等值的礼物,一次两次能说是心意,但是,倘若要长久的维持关系,他们家一直占人家便宜怎么行?倒不如他们什么东西也不带的上门,自家好歹招待得起,这才皆大欢喜。 只是李氏想归想,江景行都亲自将礼物送上了,她内心再纠结,也不敢怠慢的,赶紧双手去接了,嘴上还是要道:“来就来了,带什么礼物?本就是感谢你上回帮的忙,如此一来,岂不是下回还要请客?” 江景行笑道:“伯母手艺这般好,多来蹭几次饭,晚辈也是愿意的。” 李氏被哄得眉开眼笑,先把礼物的事放一旁了,忙道:“要是叫你们天天来吃饭,也不太可能,再好吃的东西,日日吃也会腻,不过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平日有空便过来,伯母给你们做好吃的。” 见李氏这会儿也变身话唠,招呼起人来就说个没完了,刘青便朝正好站在她对面的刘延宁眨眨眼睛,希望亲哥看得懂自己的意思,及时出来制止热情过度的李氏。 刘延宁确实有这个默契,接收到妹妹的眼神,便了然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道:“娘,锅里还在煮什么,香味越来越浓了?” 这会儿锅里在蒸槽肉,其实之前就蒸好了,只是等他们回来已经凉透了,现在不过是蒸热一下便可以,待会儿还要借着锅里的余温,把糯米排骨也蒸热了。 听见刘延宁的提醒,李氏才想起锅里还有东西,忙咽下刚想说的话,匆匆道:“我回灶房瞧瞧火候,别把锅里的水给烧干了,延宁,你好好招待客人。” 李氏难得风风火火,说完便留下她风一样的背影。 ☆、第74章 招呼客人的事自有刘延宁负责,刘青同他们打了个招呼,也跟着回了灶房。 灶房里,李氏已经把一大盘蒸得艳红如火,色香味俱全的槽肉端出锅,拿了抹布托着,递给刘青道:“先把这盘肉端上去,叫他们直接开饭,不用等咱们。” “好。”刘青听话的端了菜出去,顺道把李氏的话带到,回灶房又带了他们的话来,“娘,江公子他们说等咱们一起去开饭,尤其是娘,他们说娘是长辈,不能把你撇下了。” 李氏正埋头在灶底下收拾柴火,弄得是蓬头垢面,听到刘青的话,一边用袖子擦着汗,一边抬头道:“那你就没说咱们锅里还有菜?” “我说了啊,但江公子他们说一起等。” 李氏这才起身,叮嘱刘青道:“你瞧着锅里的肉,别把水烧干了。” 见刘青点了头,李氏才走到一旁舀了一小盆水,简单的清理了一下。 最后一个是糯米排骨,早做好了,现在就是热一热。炉里的火烧得旺,菜很快就蒸热了,刘青掀开锅盖瞧了一眼,李氏忙将水倒了进来,一边制止刘青的举动:“青青,你放着别动,太烫了,我来端。” 刘青双手托着分量不轻的锅盖,探头瞧了一眼,笑道:“我不碰,就是瞧一眼蒸好了没。” 李氏手里拖着湿抹布,把锅里最后一道主菜端了出来。 刘青做的糯米排骨,与传统的做法不一样,碗底下才是排骨,上面铺了一层洁白晶莹的糯米。 糯米是自家种的糯米,资质上乘,蒸之前刘青还怕蒸得不够香软弹性,先用水泡了一个时辰,又在水里煮了片刻,这糯米便像是泡发了一样,如今蒸出来粒粒分明,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这道菜是刘青上辈子在一家餐厅吃到的改良菜,无论是口感还是卖相,都与传统的做法不一样,第一次吃的刘青对它惊为天人。 可惜他们家没有适合盛这道菜的类似蒸笼的碗,只能将就的早了个海碗盛,造型不合适,少了很多美感。 但就算是这样,李氏端在手里瞧着,也觉得十分新鲜,看了好一会儿,笑道:“这肉香味和糯米的味道都融合到一块了,闻着是香喷喷的,上面铺的这层糯米,这么蒸出来也怪好看。” 第60节 刘青对比了一下她记忆中这道菜的样子,不是很满意的摇摇头,摆盘的碗就先不说了,上面只是一层白白的糯米,也太过单调,便道:“这会儿还没有种葱,要是能拔几根葱,将葱叶细细的切碎了,蒸好了端上桌的时候,葱花撒在上面,那样才又好看又好吃呢。” 李氏闻言下意识的瞧了外边的院子一眼,笑道:“想要葱还不简单?过些日子时节到了,咱们也在院子开一方土,这儿小归小,种几根葱还是够的,到时候你想怎么吃都行。” “种了多久能吃上?” “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吃了。” 刘青这才高兴起来,笑道:“正好咱们家有猪油,到时候种了葱,煮葱油面吃。” 李氏却嗔了她一眼,道:“先别想着葱呢,赶紧把菜端上桌去开饭,叫他们再等下去,饭菜都凉了。” 刘青赶紧跟在她后边进了堂屋。 李氏虽然端了最后一道菜上来,却并没有坐下吃饭的意思,而是亲自同客人解释了她厨房里还有一道汤没煮完,耽搁不得,叫大家不必等她,先开饭,为了说服客人,李氏还把刘青推上桌了,谎称她年纪小受不得饿,得按照平时的时辰吃饭。 没有一点点防备,刘青就这样被她娘出卖了。 不过李氏都说到这份上,刘延宁也在旁边劝着,江景行倒没有再客套下去。 终于可以开饭了,李氏心满意足的回去熬银耳红枣汤,她想着若是熬得好吃,也给儿子的同窗尝一尝,自家没什么好东西,这些银耳还是四弟妹娘家从北方寻回来的稀罕物,勉强能拿得出手了。 而坐在她哥旁边,看着满桌子美食的刘青,心情却有点忧伤,早早的桌又有什么用?哥哥的小伙伴们吃起饭来都优雅大方,细嚼慢咽,衬得他们这些乡巴佬无地自容,简直让人自惭形秽,分分钟恨不得回娘胎重造。 上次在刘家,刘青就得到了陪客人上桌吃饭的殊荣,结果吃得她差点消化不良,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当然心塞归心塞,大家都举起筷子吃饭了,刘青也不会手软,她第一下筷子伸向了自己正前方的糯米排骨,夹一块蒸得酥软香浓的排骨出来,上边带了一层珍珠般通透的糯米,放进嘴里,裹着糯米清香的排骨肥而不腻,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 刘青不由自主的弯了弯眼睛,虽然卖相上是差了些,但味道还是记忆中的味道,没让她失望。 许是出于对刘青这个主厨的信任,桌上另外三个人见状,也不约而同的把筷子伸向这道菜,细细品尝之后,纷纷惊为天人,跟不要钱似的夸起了刘青。 虽然美色当前,刘青还是把持住了自己,无论对面的大帅哥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用什么样的辞藻赞美她,刘青都不为所动,嘴角一直保持着微弯的幅度,显得既客气又矜持——至少刘青自个觉得她表现得很好,简直是太棒了,没有给她哥拖后腿。 直到对面的人放下筷子,从袖中取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毫无预兆的问刘青:“青青是不是很怕我们?” 刘青简直大失所望,难道她表现得不不完美吗,她不是按着她娘说得,很努力在做一个矜持又优雅的古代美少女吗,怎么哥哥的小伙伴还会这样误解她?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刘青陷入了对自己的深深的反省中,一时没接上江景行的话,作为当事人的哥哥,又是请客的主人,刘延宁自然不会让江景行陷入无人回应的尴尬中,忙拍了拍自己妹妹的头,笑道:“景行别误会了,我们青青常年在老家,很少接触生人,许是有些怕生,并非有意针对你和声扬。” 被点名的曹声扬头也没抬,自顾自的低头吃饭,丝毫不在意同桌的小伙伴们,已经纷纷放下了碗筷。 虽然曹声扬动作优雅大方,但是刘青还是透过现象,看到了其身为吃货的本质,不由多看了一眼,在心里吹了个响亮口哨,啧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贵公子。 怎么办,她也好想学这位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碗中饭。 奈何身为话题的中心,亲哥已经帮她接过一回话了,刘青不好再走神下去,要是再接不上哥哥的小伙伴的话,她这就不是怕生是无礼了。 对面的江景行已经点了点头,虽然心里半点不相信刘延宁的胡扯,早在上回在街上擦肩而过,他就发现这小姑娘本性很有些活泼可爱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都能笑得那么甜美,又怎是怕生的人? 更别提他还记得刘延宁说过,最开始卖茶叶蛋,他们家人都不同意,还是他妹妹瞒着大人,带了两个小弟弟去镇上卖,赚了第一桶金,他们家人才做起这个买卖的,胆子大到都敢自己上街卖东西的小姑娘,竟然还会怕生? 江景行的心里活动,翻译过来就是:我信了你的邪。 不过信口胡诌的毕竟是自己的小伙伴,还是要礼貌的信一下。江景行不但信了,还加入了睁眼说瞎话的行列,温声道:“青青年纪小,怕生也正常。” 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接下江景行的话的刘青,顿时迟疑了,这话要她怎么接,难道要她说“江大哥你说得太对了,宝宝就是这么的腼腆害羞”……? 好在刘青迟疑的下一秒,江景行又笑道:“不过你我这等关系,也不算是外人了,我与声扬已经把青青当自家妹妹看待,青青委实没必要如此见外。” 被点名的曹声扬这个时候才抬了眼,微微点头表示了自己的立场,又继续吃他的饭了。 而刘青已经是满脑子的黑人问号了,什么关系?什么关系? 大哥你倒是说清楚啊,这么暧昧不明的样子很容易叫人误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当她嫂子了! 刘青定了定神,赶跑了满脑子污污的联想,连忙点头道:“江大哥您放心,我也是一直把您当哥哥看的,就是嘴巴笨不会说话,您别介意。” 江景行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转而问道:“听你哥哥说,你想看书?” 刚刚都说了把人家当哥哥,这会儿不能表现得太疏离,自打嘴巴,刘青便点点头,笑道:“哥哥也说上回寻回来的书,就是从江大哥那儿借的呢,书可好看了。” “我那儿还有些书,青青喜欢看哪种的?待会儿我让江河送几本过来。” 刘青这才知道被哥哥的小伙伴当妹妹看的好处了,眼睛一亮,张了张嘴想点几本书名,结果发现自己叫不出来,只能悻悻然闭上了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书好看,不过哥哥天天看的那种,我是看不下去的。” 江景行眼底的笑意更浓了,“那就多送些过来,你自个儿挑你想看的。” 刘青恨不得当场应了,猛然想起这年头书都不便宜,尤其是她今天去书肆翻了几本,发现那些所谓的闲书,比正统教材还难找,恐怕真是不简单的东西了。刘青便不敢应承,侧头先看了刘延宁一眼。 刘延宁笑道:“我先还想等青青看完这本,再找你借些别的,一次给她太多书,她也看不完。” “看不完就慢慢看,你还有两个月就要下场了,还是安心备考,闲的事就别操心了。” 正说着话,那头李氏也把银耳汤熬出来了,她自个儿先尝了尝,发现味道并不难喝,决定拿来招待客人,就狠心放了一大块的冰糖,用干净的碗盛了四碗端出来。 本来见李氏端了汤进来,还以为又是什么好吃的,曹声扬都暂且停下了进食的动作,好奇的看了过来,结果发现就是银耳红枣汤,曹声扬不甚感兴趣的低下了头,继续吃他没吃完的菜。 李氏先给江景行和曹声扬上了汤,一边局促的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延宁他婶娘家那边的人,托人去北方带过来的,听说能补身子,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伯母忙了一日,快别忙活了,歇一歇用晚饭罢。”江景行说着,才低头瞧了一眼,了然的笑道,“原来是银耳啊,这的确是好东西,延宁再过两个月就下场了,若能每日喝一碗调养身子,往后到了考场,应该也会好受些。” “是吗?”李氏一阵惊喜,果然她没把这东西藏着掖着是对的,人家从京城来的贵公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比他们识货多了,连江公子都说是好东西,想必是不差了,李氏搓着手道,“拿你们多喝些,锅里还有,喝完了再盛,他婶子娘家托人带了一大包,待会儿我给你们也装点回去补补……” “伯母不必了,这玩意儿我们那儿也有不少。”江景行忙制止了李氏,“再说我跟声扬不急着今年下场,还是留给延宁用罢。” 李氏想到江景行来时带的礼物,虽然还没功夫打开瞧一眼,但也见识过他出手有多大方,东西肯定差不了,正愁着没什么好东西可回的呢,既然他说银耳不错,勉强能当回礼,李氏自然不想就这么放弃,刚抿了抿唇想劝,江景行又笑道:“家中女眷也常用这个,说是美容养颜,伯母家若是有多,倒不如留着您自己和青青用。”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章,待会儿还有更的噢,么么哒 ☆、第75章 最后李氏还是没有把这礼物送出去,江景行十分健谈,拉着他们一直在说话,李氏不好贸然起身,也只能在旁边作陪,于是到他们离开前,李氏都没找到准备回礼的机会。 送走两人后,李氏一边打开江景行送的包裹,一边懊恼道:“又收了人家的礼物,这回一点回礼都没准备,真真是太失礼了。” “娘也不必自责。”刘延宁坐在旁边笑道,“这恐怕是景行有意为之。” 李氏手上的动作一顿,忙回头看了刘延宁一眼:“什么意思?” “景行虽说为人随和,可平日在书院都没有如此健谈过,今儿却一反常态,拖着娘说这么些家长里短,恐怕就是不希望娘费心这些。” “当真如此?”李氏本能的表示怀疑,但说话的人是她最信赖的儿子,所以她最后还是相信了这个说法,不由一阵欣喜,“江公子真真是个好人,体贴又善良,送了礼物,还怕我们为回礼而烦恼,这番心意委实难得。” 对他娘的感慨,刘延宁笑而不语。 连刘青在旁边听得都觉得牙酸,江景行在她娘的嘴里,妥妥的成了一朵好清纯毫不做作的白莲花啊,和外面的妖艳贱货就是不一样呢! 万万没想到她娘是这种画风。 刘青连忙出声,把她娘从感慨中拉了回来:“娘,你包裹还没打开呢。” 李氏回过神来,嗔了刘青一眼:“你就是个小财迷。” 刘青措手不及,她刚刚做什么了,让她娘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李氏已经低头继续拆包裹了,仍然是一匹料子和些许点心,只是从深色的料子变成了活泼的浅粉色,已经见识过一回的李氏,这会儿勉强淡定了些,虽然摸着料子的手仍然有些颤抖,有些过分的小心翼翼,声音还算是淡定的:“上回江公子送的料子适合做男装,本来就打算等开了春,给延宁做两身衣裳穿,这匹料子颜色太艳,延宁和我都用不上,只能便宜了青青这丫头。” 刘青看到料子的时候,眼睛也亮了一下,虽然是粉色,可这色泽这花纹,粉得一点都不艳俗啊,反而粉嫩嫩的跟小公举一样,刘青看着它,少女心都冒泡了,已经能想象到自己穿上这么粉嫩的衣裳,是怎样一副小公举的模样了。 刘延宁侧头,毫不意外的看到他妹妹眼睛发亮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又有新衣裳穿,这下高兴了?” 这厢母子几人在屋里说话,那边院外想起了敲门声,刘青下意识要出去看,被刘延宁拉住了,“你在这待着,我去瞧瞧。” 刘延宁开了门,一个熟悉的人站在对面,“江河?” 江河对刘延宁笑道:“这么晚过来,叨扰刘公子了,少爷叫我过来送书。” 刘延宁的目光,便落到了江河手上捧着的东西上面,高高的一叠,让他也不由为江景行的大手笔惊呆了,“这也太多了罢……” 刘青本来就跟在她哥后面,现在听他这么说,不由探了个头去瞧,一时也瞪大了眼睛,厚厚的一叠,少说也有十来本书,好大一笔巨财啊。 不愧是从京城过来的,出手这么大方,简直是一个大写的壕。 江河许是得了江景行的叮嘱,并未接受刘延宁的推辞,坚持要他们兄妹都收下了,才告辞离开。 李氏刚把东西整理完,转头看到兄妹俩抱这么多书回来,也愣住了:“江公子怎么送这么多书过来?” 当时江景行表示要给刘青送书的时候,李氏并不在旁边,刘青这会儿自然也不敢说这些书都是给她看的,别看她娘平时很纵容她,但这么多书可不是小东西,普通的书一本都要一二两银子,这么多书可贵了,万一有个损坏,卖了她都赔不起。 想到这里,很怂的往她哥身后躲了躲,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刘延宁也很习惯的为妹妹挺身而出,背起这个锅,含糊的回道:“我只是同他们提了两句,没想到景行会送这么多过来。” 李氏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书都是江景行给刘延宁的,为他下场考科举做准备,自然十分上心,道:“那还不赶紧把书放好?人家这般用心,你可别辜负江公子的一番心意,多多看看才好。” “娘放心罢,儿子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刘延宁淡定的点头,对刘青道,“青青,帮我都放回书房去。” “好。”刘青乖乖应着,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才想起什么,转头对她娘道,“娘,我去书房看会儿书,你先睡罢,不必等我。” 李氏点点头,千篇一律的叮嘱道:“那你听话一点,别吵着了你哥哥。” 刘青谨遵她娘的叮嘱,到了书房小心翼翼,一句话都没说,免得打扰她哥用功,只老老实实坐在自己椅子里,把刚到手的这些书,都囫囵的翻了一遍。 殊不知只是这个动作,仍然引起了刘延宁的注意,刘延宁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静静的看着刘青的举动,见她终于从第一本翻到最后一本,已经没书可翻了,刘延宁才忍不住打趣道:“就看完了?” “怎么可能,一目十行也没这么快啊。” “那你在瞧什么?” “我在瞧江大哥送过来的,都是些什么书。” 刘延宁笑道:“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送你不想看的书。” 刘青点头,深以为然的道:“江大哥还是很靠谱的。” 自己一个小不点,装着这么深沉的样子,夸一个比她大好多岁的人很靠谱,刘延宁怎么看怎么滑稽,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想到他妹妹不喜被人看轻,忙掩饰了过去,笑道:“看来这些书挑得,很深得你心?” 刘青笑眯眯的点头:“江大哥可比哥哥会挑书。” “不过送了你几本书,连哥哥都不要了?”刘延宁轻哼一声,敲了敲刘青的脑袋以示不满,探过身去看了几眼,“我瞧瞧都是些什么书,高兴得你连哥哥都不认了。” 刘青好似没听出她哥咬牙切齿的语气,从里头挑了一本出来,随意翻开有配插图的一页,比给刘延宁看:“这本书还教人做好多东西呢,明儿我要仔细瞧瞧,说不定我能从里头找到做胰子的法子。” 刘延宁心说物以稀为贵,胰子既然能卖那么贵,那便不会是人人都能做出来的,至少书上不可能有这个。他妹妹这么兴致勃勃,到头来只怕还得无功而返,不过刘延宁倒也不泼她冷水,笑道:“那你可要仔仔细细的瞧,别给遗漏了。景行恐怕也是听到你放下的大话,才这个当口送这些书过来。” “真的吗?”刘青有些诧异,旋即又了然般的点头,“难怪他主动问我要看什么书呢,哥哥的朋友人真好。” 说着,刘青也给江景行发了张好人卡,心里开始纠结自己要不要改变方针。 毕竟这条大腿好像很粗/大很难得啊! 第61节 而且刘青也不蠢,虽然面上没表露出来,却隐约察觉到对方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虽然不知道这份兴趣,到底是出于她哥的缘故,还是觉得她本人就很有趣,但至少这份善意是真实的。 老实说,她要是抱一抱大腿,对方应该不会拒绝罢? 刘青越想越心动了。 刘延宁看着他妹妹眼睛都笑弯了,不由问道:“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刘青喜滋滋的合上书,道:“等我知道做胰子了,就可以叫爷奶他们来城里卖这个,比茶叶蛋赚得多不说,方子都是保密的,还不怕人来捣乱。” 刘延宁闻言眼神一闪,先前还只是觉得他妹妹心血来潮,现在听这话,便知道她其实想了也很多,一个小姑娘,不像别的小姑娘,整天想的不是穿衣打扮,竟然是发家致富。 想到这里,刘延宁既自豪又心酸,摸了摸刘青的头,温声道:“你要是喜欢这个,自个儿试着玩也无妨,家中的事,都交给大人去做,再不济还有我,实在用不着你来操心。” 刘青也知道她哥心里压力大,闻言忙笑道:“哥你想多了,我就是想玩一玩,能赚钱当然好,但是一块胰子卖那么贵,真要那么容易做,只怕早就卖疯了。” 刘延宁只是拍了拍她的头,没再说话。 ***************************************************** 刘青拿出当年奋战高考的兴头,埋头苦读了好些日子,甚至看着比她哥这个准考生都要用功几分,结果她翻遍了江景行送来的所有书,一遍不够还翻了第二遍,却是半点有用的资料都没找到。 她依然不知道能用什么代替烧碱——而这却是她做肥皂里头最关键的一步。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刘青不至于大失所望,顶多就是不能偷懒,全靠她自己绞尽脑汁的想罢了。 但是刘青这份兴趣,在李氏看来很有些不务正业,忍不住提醒她:“青青,你这是在忙什么?都好几日没做针线了,忘记你师傅要检查的了?” 刘青只能暂且把这事搁下,点头道:“我明儿就做。” 索性刘青也知道这事急也急不来,倒不如先放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对策呢。 见刘青认错态度很好,李氏满意了,也不舍得训斥她,反倒缓和了语气,笑道:“娘也不是不同意你看书,但是姑娘家有好手艺傍身,人家才瞧得上,你不能本末倒置了。娘只要你每日绣一方帕子,绣完之后,你想做什么都成。” “我知道了。”刘青十分配合的点头。 李氏放心了,遂话锋一转,说起另一个事:“明儿开始,你哥哥就不能回家吃饭了,你说咱们做些什么送过去?” “自然是家里有什么菜做什么,然后再炖个汤给哥哥补身子了。”刘青说着,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娘,“平日不都这样吗?” “平日是这样没错,可这回你哥哥是书院吃饭。”李氏解释道,“既然书院有规定,江公子他们想必也跟着一块,上回江公子去咱们家,送了贵重的礼物,这回同样的礼物,咱们连回礼都没回,他后来又给你哥哥送了那么多书,咱们委实是占了大便宜。我便想着,若是江公子他们也在书院用饭,咱们给你哥哥送也是送,倒不如给他们也送一份,好歹尽一份心意。” 说到这里,李氏顿了顿,叹气道:“咱们也只能尽心意了,人家出身不凡,就算送礼物,他们也瞧不上。” 虽然刘青前几天才想着要抱一抱金大腿,但还不至于逮着机会就上,毕竟示好也要有个度,表现得太上赶着了,万一造成了负担,对双方都不好。 因此听了她娘的话,刘青组织了下语言,委婉的道:“娘想得是好,只是他们家那样的情形,出门都有下人跟着,就算真要在书院吃饭,应该也有人张罗,还用不着咱们操心罢?” “你说的是。”李氏点头,“我也是怕太直接了,反倒叫他们不舒服,所以也拿不定主意。” 刘青却想了想,又道:“不过娘要表心意,也不是没有法子,做饭就不必了,咱们家这水平,人家恐怕还瞧不上。但娘不是每天都要花几个时辰给哥哥熬汤吗?娘熬得汤味道真不错,不如多备一些,到时候给江大哥他们也尝尝,一起补补身子。” 李氏眼睛一亮,“你说的是,我怎么没想到?除了熬汤,咱们还可以做些点心送过去。” 刘青点头:“多做些点心小食,万一遇到先生讲得太尽兴,迟迟不肯下学的时候,哥哥还能用些点心垫垫肚子。” 母女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傍晚刘延宁回来,听得她们这一打算,也没有异议,晚饭后刘青照例跟刘延宁去了书房,李氏则还在灶房忙活,明儿起刘延宁在书院解决吃饭问题,早饭都不会回来吃,李氏便现在发了面,准备明天早点起,好给她儿子蒸几个包子带去书院吃,也免得一大早喊刘青起来去送饭。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更新,但是宝宝也不能确定,所以随缘吧= = ☆、第76章 第二日中午,李氏已经把饭和点心都做好了,该装进食盒的装进食盒,等着最后的汤熬好,就叫刘青送去书院。 在送饭之前,李氏先赶了刘青去吃饭:“去青山书院,来回也要两刻钟,晚饭还要接着送,家里就这一个食盒,先别急着回来,等你哥哥吃完了饭,把食盒一起带回来,这一来二去,估摸着要小半个时辰了,你先吃点饭,要不填填肚子也行,别在路上饿着了自己。” 刘青听话得跑去吃饭了,刚吃了没两口,外边传来了敲门声,李氏正站在门口,便对屋里的刘青道:“你别起来了,我出去瞧瞧,应该是梅子过来了。” 李氏开了门,对面站着的果然是高梅,李氏忙露了笑容,一面寒暄着,一面将人迎进了屋:“梅子你回来了?我先还想你今儿要是不回来,就得我陪青青去送饭了。” 高梅前几日回了乡下老家,虽说金氏拍着胸脯表示她女儿会赶在今天回来,但李氏还是做好了准备,万一高梅没回来,青青没有人陪她去送饭,自己也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去的。 不过高梅能赶在这个时候回来,自然是最好的了。 听到李氏的话,高梅羞涩的笑了笑,道:“昨儿夜里就回来了,只是怕打扰了嫂子,就没过来打招呼。” “你这孩子,跟嫂子还见什么外?下回想来就来了,甭客气。”李氏重新锁了院门,热情的拉了高梅的手回屋,一边寒暄道,“这回在老家待了好些日子,青青天天都念叨你,没你在,她都没心思做针线了。” 她娘真是不遗余力的在帮她刷好感度啊。刘青这般想着,也放下了碗筷,站起身笑道:“小姑你过来了?吃饭了没?我正要垫下肚子,待会儿去给哥哥送饭呢,你也一起来吃点罢。” 被刘青这么一提醒,李氏也忙问:“可是来叫青青一起去送饭的?你家都饭都做好了吗?” 高梅先回了李氏的话,才对刘青笑道:“我也是在家里吃了过来的,不用管我,你吃你自己的罢。” 人家既然在这里等,李氏也不好拖拉下去,忙道:“这儿也差不多了,我去瞧瞧汤熬好了没,马上就能出锅,青青帮我招呼好你小姑。” 没一会儿,李氏提了满满当当的食盒出来,递给已经吃完饭的刘青,低声叮嘱道:“小心些,东西有些重,要是提不起你就歇一歇,你们现在出发得早,到书院估摸着也要等上一等,他们才下学,所以晚会儿也无妨。” 刘青点点头,拎过食盒,感受到里面的重量,不由忧伤的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她倒不是拎不起,可天天这么锻炼的话,好怕自己长出肌肉来啊。她长得像她娘,外表看起来很有些柔弱,这要是一挽袖子露出雄壮的肌肉,是会吓坏小朋友的罢? 脑子里塞满这些有的没的,刘青跟高梅一起出去了,高家的屋子在外边些,出去正好要经过他们家,高梅顺路回去提了自家的食盒出来,小姑娘手拉手的去送饭了。 虽然高梅内向又羞涩,看起来不好接触的样子,其实接触久了,就知道她跟普通的姑娘没什么区别。而且刘青这个人长得比较无害,再加上她看在平时需要金氏照看的份上,对高梅也释放了足够的善意,或者说是有意亲近,高梅对她也有所回应,两个人凑在一起也有话题聊了。 送饭的路上并不孤单。刘青还看到好多跟她们一样拎着食盒,同样往青山书院方向走的姑娘,其中还有几个冲她们笑了下,看着也面善,估摸着也是她们附近的邻居,来来去去的,估计也打过照面。 想想还是蛮亲切的。 果然像李氏说得那样,等她们到了书院,书院还没有下学,门人便不给她们放行,大概是怕她们动静太大,打扰了里头的学子们,只叫她们在外边等。 刘青和高梅找了个地儿停下,顺道把食盒放下歇了会儿,刘青顺便扫了一眼周围,来送饭的有二三十个,几乎全是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中间也有一两个妇人,男子却没有一个,可能觉得送饭这种事跟做饭一样,都是女人该干的活罢。 难怪她娘放心让她出来送饭。 此时刘青还没想到她娘的真实意图,但是等门人说可以进去了,旁边的姑娘们忽然变了神色,一个个微微低着头,走路都比刚才来的时候缓慢了几分,迈着小碎步的样子很有些婀娜多姿的意味。 刘青见这变故愣了,还没深想,等越走越近,隐隐约约听见些男声,就瞧见好几个姑娘悄然红了脸,连她旁边的高梅的神态,都有些扭捏了起来,不由恍然大悟。 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好的送饭,俨然已经变成了相亲大会了吗? 她娘虽然没说,但会不会心里也抱着这个念头? 一想到自己现在这个小身板,放上辈子还在念初中呢,就被她娘寄予了如此远大的期望,刘青就觉得崩溃,亲娘啊,她现在还是祖国的花朵,如果这个样子都有人看上她,岂不成了恋童癖? 刘青内心正崩溃着,便没有注意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等食盒被人拎过去了,刘青才回过神来,刚抬起头,头就被人摸了一把:“想什么想这么出神?” “哥哥怎么出来了?”刘青瞧了一眼,才发现她旁边的高梅,已经走出好几米远了。 “正好下了学,出来瞧瞧你过来了没。”刘延宁的手从刘青头上拿开,顺势又拉住她刚刚提东西的手,问道,“这食盒分量可不轻,手酸了罢?” “就几步路,我才不累。”刘青笑了笑,察觉到周围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刘青第六感又不迟钝,身为女生,同性们的眼神就算掩饰得再好,她也察觉得到。 毕竟只要不跟江景行和曹声扬那两位比,她哥哥在这儿也是妥妥的男神,院草级的人物啊,招蜂引蝶是毋庸置疑的。 这般想着,刘青扯了扯刘延宁的袖子,催促道:“快去吃饭罢,我还等着拿食盒回家呢。” 刘延宁点头,握紧了刘青的手道:“前儿有草地,我们去那儿吃。” 刘青知道她哥是特意为她避开了众人,要是跟着他去教室,里头想必还有好多男生,她是不好进去的,最多跟其他女生一样,站在外边等他吃完饭了。 即便知道她哥的心意,刘青还是拉住了他,提醒道:“哥哥你忘了,娘还给江大哥他们熬了汤呢。” “瞧我这记性。”刘延宁也才想起来,这才放开了刘青,叮嘱道,“你站在这儿等我,别乱走,我把汤分给了他们就来。” 刘延宁匆匆回了教室,又匆匆出来,拉着刘青去他说的地方吃饭,吃完又送了刘青出去,本来还想目送刘青离开的,还是刘青说要在门口等高梅一起出来,刘延宁才作罢了。 说是有人送饭,等刘延宁回教室,去食堂吃饭的同学都比他回的快些,可见还是麻烦的。 晚上送饭就没有这么麻烦了,刘青只要把饭送到了,不必等刘延宁吃完,直接就可以回去,而刘延宁自然也就不必为了给他妹妹找个地儿坐,特意跑到外边去吃。 ************************************************* 开始进入考前集训的刘延宁,开始了起早贪黑的生活,刘青早上起来已经没见到他人影,只有送两餐的时候能说上两句话,晚上因为刘延宁不在家,李氏都舍不得给刘青点油灯看书,刘青闲得无聊,就只能早早上床睡觉了。 然后一觉起来,果然她哥又不见了。 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刘青却感觉像是活在了两个世界,她哥集训的第二天,她这个局外人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 就像她上辈子备战高考一样,似曾相识的经历。 刘青第二日中午去送饭,照例还在半路上,就瞧见了自己走出来的刘延宁。 刘延宁仍然叫她站在原地等,他先提着东西回了教室。 刘青自然听话,乖乖的等着,没成想遇到悠悠然经过的江景行。 果然不用考试的人,画风就是跟大家不一样啊,刘青在心里感慨着,江景行先朝她打了招呼,刘青便也问道:“江大哥,不是该用午饭了吗,你怎么在这儿?” “刚从三叔那儿过来,正要去吃饭呢。”江景行笑问,“青青过来给你哥送饭?” 刘青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问:“可是江大哥刚刚是从里边过来的,不是从外边啊,江大哥的三叔,莫不是书院的先生?” 江景行隐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到底没忍住,伸出来摸了摸刘青的头:“青青真聪明。” 似曾相识的动作,跟她哥摸她,她上辈子摸她家大黄的动作,简直如出一辙! 刘青真想把她娘拉过来瞧一瞧,看见了没,看见了没!像江景行这样男神级的人物,对她都跟逗小狗一样,您老人家还真指望你女儿这小身板去征服世界呢! 唉,其实还是有点忧伤的,毕竟两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极品男神啊,结果她只能顶着个萝莉的身板当男神的妹妹,不管做什么都被当成是卖萌。 刘青深深的叹了口气,生不逢时啊。 但是泡不了男神,大腿还是可以抱的,刘青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朝江景行摇摇尾巴,让自己看起来更萌一点,江景行已经收回了手,笑道:“青青回去帮我谢谢伯母的汤,辛苦她了。” 刘青便道:“江大哥喜欢就好了,我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伯母的手艺自然不差,点心也很好吃。”江景行笑道,“往后都是你来送饭?” 刘青点头,江景行又问:“听你哥说,你最近还在琢磨自己做胰子的事?” 听到这个问题,刘青才收起了些笑容,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抱怨道:“哥哥不是忙得都没功夫回家吃饭吗,怎么就有功夫同江大哥说闲话了?” 江景行了然的笑问:“看来是不顺利了?” 对方这么一副逗上瘾了的样子,刘青索性越发配合,鼓着张脸看他,不说话。 江景行忍着笑意,又问:“没从书里找着有用的东西?” 刘青还是没说话,继续盯着他,眼睛里已经露出丝丝哀怨。 “好好,是我的错,送去的书都没用。”江景行也怕再逗下去,小姑娘就要哭给她看了,便哄道,“改明儿再叫人送些有用的书过去。” 刘青摇头拒绝了,“算了,江大哥送了书来,我也没工夫看,以前哥哥晚上看书,我还能跟着去,现在他不在家了,娘都舍不得给我点油灯,还说怕我熬坏眼睛,骗人。” 第62节 江景行好奇的问:“晚上没工夫,那白日呢?” “白日忙啊。”刘青叹了口气,语气深沉,如果这个时候能点根烟抽一口,气氛就更到位了,“白日要去买菜,要帮我娘做饭,还要绣花,每日来书院送两趟饭又要一两个时辰,哪还有闲工夫?” “看来青青比我们还忙啊。”江景行忍俊不禁,又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笑道,“江大哥再给你送几根蜡烛好不好?这样你娘就不会舍不得给你点油灯了。” 刘青只当他在逗自己玩,当然也卖力的哄着他:“好啊,江大哥你到时候可别忘了。” 江景行笑眯眯的点头。 正说着话,刘延宁匆匆过来了,两人寒暄了两句,江景行便回了教室,刘延宁则依旧带着刘青去了昨天去的地方吃饭。 刘青送完饭回家,便准备睡午觉了,并没有把江景行的话当真,毕竟对方当时一副逗小孩的语气,也实在让她没办法当真。 没成想刘青一觉睡醒来,就听见外边响起了敲门声,她娘去开的门,刘青坐在屋檐下清醒清醒,一边听着门口的对话,好像是老熟人江河的声音。 江河捧着好些书和蜡烛,似乎还得了叮嘱,对李氏道:“刘大婶,这是我家少爷吩咐送过来的,希望刘公子能一举金榜题名。” 一回生二回熟,李氏满脸笑容的接过,“真是麻烦江公子了。” 李氏接过书后,注意到放在最上边的蜡烛,不由奇怪:“怎么还有蜡烛?” 江河笑道:“这蜡烛是别人送的,我家少爷用不完,想着刘公子家可能正需要,便送过来了,希望刘大婶不要嫌弃。” 已经从瞌睡中清醒过来的刘青,听到这个随便得不能再随便的解释,都忍不住想捂脸了。 只是刘青没想到,这么随便的解释,也把她娘给打发了。 李氏热情的把江河送走,转过身一边叫刘青过来帮忙关门,一边喜滋滋的道:“江公子真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是送了几回汤,咱们给你哥熬也是熬,顺便就给他们也备了,又不费事,哪里要他想着法子来补偿咱们了?” ☆、第77章 刘延宁晚上回来,瞧着书房多了许多书和蜡烛,他娘还一个劲在旁边夸江景行又随和又周到,给他送这么多书来。 只是刘延宁随手翻了两本书,便知道这些都不是送给自己的,本来他就有些疑惑,如果江景行吩咐人送了书给他,在书院的时候怎么也会知会他一声。 刘延宁心想,也不知道中午他妹妹去书院给他送饭的时候,也不知道在路上碰到江景行时,两人说了些什么。 对方下午送这些东西过来,必定是因为中午碰见了。 念头在脑子里一转而过,刘延宁收回思绪,抬头问他娘:“娘怎么还没休息?” 李氏笑道:“年纪大了,睡不了那么多时辰。再说我一般都要过了这个时辰才睡,睡得太早了,天没亮又要醒,反倒不好。” 刘延宁知道他娘这不过是借口,这个时辰还不睡,无非是在等他回来。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想劝他娘早点休息,不用管自己,他娘即便是嘴上应了,也不会照做,索性笑了笑,没戳破,转而问道:“青青睡了?” “她说没事可干,天一黑就爬床上去了,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刘延宁了然的笑道:“自从青青去书院送饭,也的确累着她了,中午还听她说白日除了干活就是绣花,都没工夫看书了。” 李氏解释道:“也就这几日,前些天她整日腻在你书房,也不知在鼓捣着什么,一点针线活都没做,我怕她这样下去手艺要荒废了,这几日在盯着她多练呢,过阵子再让她松泛松泛。” 刘延宁便点头道:“娘说得是,手艺这东西,就跟读书练字一样,的确不能疏漏了。” 李氏刚笑了笑,刘延宁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青青白日都那么忙了,晚上就让她做些她自己想做的事罢。” 听到这里,李氏哪还有什么不懂的,了然的问:“她是不是跟你抱怨了?” “没有。”刘延宁自然是一力帮他妹妹兜着,滴水不漏的道,“是我今儿问她这几日有没有看书,她说没工夫看。” 李氏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可不是没功夫,我要是让她看了书,她针线活又该耽搁了,她师傅那儿还说过要检查的呢。” 刘延宁便问:“娘为何不让青青在夜里看书?” “你说得真轻巧。夜里黑灯瞎火的,啥也瞧不清,看书还得特意点灯。”李氏说着,嗔了刘延宁一眼,“你妹妹又不用考状元,不过是看几本闲书,有功夫就看了,白日里没工夫,难道还要单为她点一盏灯?这不是浪费钱吗?” 刘延宁便瞥了眼江景行着人送过来的蜡烛,道:“既然如此,下回就让青青点这些个蜡烛罢,景行送了这么多过来,我一个人也点不完。” “那不行。”李氏想也不想的拒绝道,“这可是江公子专门送给你的。” “娘这话可说岔了,景行是给我送了书,但也寻了几本青青爱看的呢,照您这么说,这些蜡烛,应该也有青青的一半。” 李氏不信的道:“你为了哄我,连这种话都能编出来了,江公子没事给你妹妹送书作甚?再说他也没提起过啊。” “青青毕竟是姑娘,虽然景行他们说一直把青青当自家妹妹照顾,但总不好把青青的名号挂在嘴边,叫人听了不是坏了青青的名声?因此送书的时候没有提到青青,自然是为了避嫌。”刘延宁说着,随手翻了一本有插图的书,递给他娘,“您不信过来瞧一瞧,儿子考科举可用不着这种书。” 李氏还真凑了过来,借着油灯瞧了一眼,这下不得不信了,“江公子还真真是有心啊。” “他办事自来妥帖。”刘延宁笑了笑,一边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桌上的书,一边道,“景行特地送这么些书来,青青要是不看,岂不是浪费了他一片心意?” 刘延宁都说到这份上,李氏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 李氏本就不是不赞同她女儿看书,想当初教女儿识字,就是她最先同意的,姑娘家多看两本书,学学知书达理,往后就算不考状元,也能挣个好前程。 只是她女儿最近白天没工夫看书,晚上要点煤油灯看,李氏是舍不得这煤油,说到底姑娘家又不考读书谋出路,读两本书于未来不过是锦上添花,不读也不会受影响,自然是节省一点比较好。 但是现在蜡烛是别人送过来的,不花自个儿一文钱,她儿子又坚持给女儿用蜡烛,李氏也没什么好反对的,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嗔道:“绕这么一大个圈子,还不是在给你妹妹当说客?你们是亲兄妹,好像我就是外人一样。” “娘这多年的辛苦为难,儿子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儿子无能,没办法让您和妹妹早日过上好日子,但也不想事事委屈了您和妹妹。” 李氏的眼眶一红,不过在微弱而跳跃的灯火下,她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李氏回神,收起了微涩的心情,温声道:“有什么委不委屈的?只要你好好读书,我跟你妹妹也就有盼头了。” 虽然李氏极力掩饰,但这会儿气氛还是有些沉重,刘延宁正沉吟着,准备说什么,李氏立刻扯开了话题,问道:“不过我还是不懂,江公子怎么忽然给你妹妹送书了?” 说到这个问题,刘延宁也微微拧了眉,不是很能想通。上回来家里吃过饭,江景行就送了那么多书过来给他妹妹看,若说是因为他先前为妹妹找他接过书,这理由未免太牵强,江景行真的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照顾他妹妹的话,偶尔送几本还能理解,但两次都送了这么多,未免太过热情。 刘延宁同江景行同窗共读,少说也有大半年了,对江景行的了解,自然不像他家中的人那般片面,他娘只是见过几回江景行,心里眼里都是江景行的平易近人,热情周到,对他这个人十分有好感。 但刘延宁通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隐约觉得江景行同外表看起来就十分高冷的曹声扬,其实是一类人,只是江景行用温和表情掩饰,而曹声扬根本不屑于掩饰。 这样一个骨子里透着高冷疏离的人,却对他妹妹好得过分,是不是有些奇怪? 刘延宁心里琢磨归琢磨,面上却没透露出来,找了个他唯一认为说得过去的理由,道:“想是因为上回青青去买了胰子,回来的路上跟我说要仔细瞧瞧,以后也学着自己做胰子,刚好被景行他们听见了,他才送了这些书过来,应该是想帮青青罢。” “那丫头不过是大言不惭,江公子倒还当真了。”李氏摇头,无奈的笑了。 刘延宁却道:“娘也别这么说,青青都能自个儿琢磨出茶叶蛋的做法,说不准胰子也能被她做成呢?” “她那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你还真当她有本事了?” 刘延宁笑了笑:“既然青青有这份心,由着她去又如何,不管成与不成,都不是什么坏事。” “行,行。”李氏点头,无奈道,“由着她折腾,只要她别把咱们家给折腾掉,我都不管她了。” 正在熟睡中的刘青并不知道,这晚亲哥给她争取了好多福利,或者说是自由。 **************************************************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下去。 刘青现在比在落水村还忙些,每天定时定点,给她哥哥送两顿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刘青送饭十次里头,有七八次都在青山书院碰到江景行。 刘青这边想抱人家大腿,江景行对刘青也十分平易近人,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每次见上都能说好些话,弄得刘延宁见了心头警铃大作。 不过刘延宁也只是警醒,主要还是觉得江景行大概自己没妹妹,或者是江景行的妹妹没他妹妹可爱,见了他妹妹就想抢过去,刘延宁内心便危机感大增,生怕再这样下去,他妹妹就要把别人当亲哥了,每次都想隔离两人。 为了尽可能杜绝江景行接触他妹妹的机会,刘延宁还特意用了一段长篇大论,成功说服李氏以后别再给江景行和曹声扬送汤,改成他们爱吃的点心——点心这东西,刘延宁又不用担心它凉了不好吃,完全可以吃完了饭再带回教室,这样他就不用先回教室送汤,免得每次都要他妹妹一个人在外边等他好久,给了觊觎他妹妹的人可趁之机。 然而行动成功了,效果却并不理想,根本防不胜防,他妹妹不落单了,江景行干脆跟着他们兄妹一起吃饭,身为同窗好友,刘延宁非但不能开口赶人,还要表示欢迎,心里越发郁闷。 这会儿刘延宁只是妹控发作,还没有丧心病狂的把江景行当成大尾巴狼,认为他看上了自己妹妹要叼回家。 主要是他妹妹实在太小,看着都还没开窍,而江景行出身高贵,两人相差太大,江景行疯了才会看上还没有长开的小姑娘。 正是因为这样,刘延宁再郁闷,也只能憋在心里,暗中斗气,都不敢让他妹妹瞧出端倪来。 刘青的肥皂还没有半点动静,当然她也没有放弃,一到晚上,忙完手头的事,便钻到刘延宁的屋子里去翻阅书籍找资料,有时候涂涂画画,把自己记忆中的步骤都捋一遍。 李氏因为答应了刘延宁,不会拦着刘青做什么,又见刘青并没有耽误正经事,就更没有插手了,由着她去折腾。 开了春,天气变得毫无规律,冷的时候仍然寒风刺骨,有些地方还在飘雪。而最近,由于一连出了好几日的大太阳,天气也跟着暖和起来,气温一日比一日高,暖春时节,刘青也脱去了厚重的棉衣,难得的好天气,她都没有赖床,太阳刚出来,她也穿戴整齐,一身轻快的起来了。 李氏正在打扫院子,听见动静,回头瞧了刘青一眼,笑道:“这么早就起了?” “天气好,早点起来晒太阳。”刘青一面回着,一面笑眯眯进了灶房。 李氏也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进了灶房,问道:“既然你起来了,我就先去煮生米饭罢,你早上是要喝粥,还是吃煮红薯?” 刘青想到什么,忽然探出头去,看了眼院子里,她们前阵子种的小葱,已经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刘青眼睛一亮,立即道:“我要吃猪油拌面。” “小丫头片子,嘴巴还这么挑,熬得那碗猪油,都被你一个人吃了一大半。”李氏虽然这么说,却还是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把挂面。 刘延宁这些日子,夜里回家一日比一日晚,有时候都快大半夜了,李氏怕他饿了,前阵子叮嘱刘青去街上买菜的时候,顺便买了好几斤挂面回来,方便刘延宁半夜回家饿了,李氏随时可以下一碗面给他当夜宵吃。 虽是取了面出来,李氏还是先烧水煮了饭,完了后才准备下面,一边问甩着帕子进来的刘青:“你说得猪油拌面,要怎么煮?” “直接把面煮熟了捞出来,放猪油、盐和酱油拌匀就行了,对了还要放小葱。”刘青说着,转身又出去拔葱了。 “不加汤怎么……”李氏扯着嗓子说到一半,已经没看到刘青的身影,不由止了话茬,摇头笑道,“什么稀奇古怪的做法,小丫头满脑子的鬼主意。” 柴火烧得旺,半锅水没一会儿就烧开了,等刘青慢条斯理的拔了葱,洗干净拿回灶房,李氏已经把面给煮好了,虽然觉得刘青这做法奇奇怪怪的,但李氏还是依言将面条捞起来,盛了一个大碗,满满的一碗,一边问她:“那这锅里的面汤还有用吗?” 刘青一边切葱一边摇头:“没用了,留着待会儿洗碗罢。” 李氏却白了刘青一眼:“用来喝还差不多,用面汤洗碗都浪费。” 刘青有些无语,不知道她娘非要节约这点面汤,到底是什么精神,但还是点头道:“您想喝就盛出来罢。” 李氏果然盛了一小盆面汤出来,就等着放凉了当开水喝,锅里还留下一小半,道:“剩下得留着等下刷锅洗碗罢,省得再烧一道热水。” 刘青这才想起来,他们到了江州城以后,因为孤儿寡母,城里又没有山去给她们捡柴火,出个城又远又麻烦不说,回来又要交进城费,更不划算,因此他们现在用的柴火,都是花钱买来的。 她娘这是在节约柴火钱。 刘青叹了口气,没说话,她很快麻利的把面拌好了,挖了一大勺猪油下来,一搅拌,诱人的香味立刻扑鼻而来。 李氏在旁边瞧着,恍然大悟的道:“这不是跟你做的猪油拌饭一样吗?” 刘青笑道:“我没说不一样啊。” 说着,刘青已经麻利的取了一只碗过来。一碗面被她平均分成了两碗,还没递给她娘,李氏已经在旁边摇头:“你又占一只碗做啥?我吃了早饭,现在又吃不下。” 刘青却道:“你又哄我呢,昨儿晚上我都看到你准备发的面了,蒸的包子哥哥一个人都能吃完,根本没做你自己的份。” 李氏便拍了拍刘青的头,笑道:“我现在真不饿,待会儿饿了,再煮个红薯吃就是了。” 刘青知道她娘就是在哄她而已,她娘要是现在不吃饭,等下肯定是不会再开这个火的,便道:“干嘛费那柴火?这面煮得太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娘再不吃就凉了。” 见刘青态度坚决,李氏才端了面吃,尝第一口便点头道:“味道还真不错,今儿你哥要是回得晚,肚子饿了,也这样煮给他吃,吃着比汤面香多了。” 刘青抿唇笑了笑,没做声,或许她娘算不上称职的母亲,甚至做不到对儿女一碗水端平,但是宁愿自己饿着,也要把好吃东西留给儿子女儿吃的心,却是一样的。 第63节 吃完早饭,李氏对刘青道:“青青,你把脏的碗筷给洗了,我去把咱们屋里的被子褥子抱出来晒一晒,这天气,估计也晴不了几日。” 刘青应了,回头见锅里留的水太少,要上只早上两个碗也就罢了,昨晚上她哥带回来的食盒也还没洗,锅里这一点水根本不够,刘青不得已又舀了一瓢水下去,伸手进去才发现舀多了,热水直接变温水,带着猪油的碗根本洗不干净。 平时很少轮到刘青洗碗的,她一见这儿又没有洗洁精,顶着油腻腻的两只手没辙了,出去找她娘求救。 李氏一听也无奈的笑了,“你真是看那么多书看傻了,从灶下抓一把柴灰,本就洗干净了吗?” 刘青听完简直傻眼:“那不是越洗越脏了吗?” “先把油给洗掉了,到时候再用清水冲两边就好了。” 刘青见她娘说得胸有成竹,也就没有再发表质疑,回去照做了,果然发现用柴灰一抹,碗里和手上的油就没了,刘青一阵惊奇,一边冲洗掉碗上的柴灰,一边仔细思考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柴灰,也就是草木灰…… 忽然,刘青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放下了手中的碗,蹲到灶底下去瞧着满灶的柴灰,她怎么就没想到草木灰里含碱性呢! 若能把里头的碱提炼出来,不就可以做肥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我又卡文了…… 算了,宝宝们别紧张,等更新吧 ☆、第78章 李氏把两个床的被子都拿出来晒了,还把刘延宁书房的椅子也搬到院子里晒太阳,又给几个屋子都开了窗通风。 做完这些已经累得要出汗了,却迟迟没看到在灶房洗碗的人出来。李氏不免有些奇怪,她女儿干活一向麻利,这会儿在灶房都有一两刻钟了,没道理几只碗还没洗完罢? 李氏便回灶房瞧了一眼,差点下一跳,因为乍一眼根本没看到她女儿,而锅里还飘着碗和水,一看就知道洗碗的人洗到一半,中途跑出去玩了。 可是她刚刚一直在院子里,没瞧见青青出去啊。李氏这般想着,将信将疑的回头,冲外边喊了几声:“青青,你这丫头不洗碗,跑哪儿去了?” “我在这儿啊。”蹲在灶口的刘青直起身子,露了个头给李氏瞧。 原来是灶台太大,刘青蹲在灶台后边,小身板被遮得严严实实,啥也瞧不见。 李氏见状哭笑不得:“叫你洗个碗,你倒好自个儿玩上了,这灶下是有什么宝贝不成?” 刘青心想等她把草木灰里的碱提炼出来,那可不成宝贝了。嘴上却道:“娘,这柴灰真能去油啊,这般好用,要不要把它们给弄出来装着?” 李氏想也不想的道:“柴灰好端端的在灶肚里,你没事弄它出来作甚?” “这柴火往后说不定有大用呢,装起来岂不是更好?” 李氏心想她女儿还是个孩子呢,平日里没啥可玩的,现在一点儿柴灰都被她惦记上了。但到底没拦着刘青,李氏一边挽袖子洗碗,一边道:“那你待会儿再弄,我把这碗洗了放起来,免得给你弄满屋子灰出来。” 等李氏把灶房里的东西该装的装了,该拿东西盖的盖了,就出去了,由着刘青在里头折腾。 刘青兴致勃勃把灶膛里的柴灰都扒拉出来,堆了还不少,她在院子里找了个了裂了条缝,装不了水所以被扔在角落的木桶过来,把柴灰都装木桶里,也有满满当当的一桶了。 很有成就感的刘青,还找了个盖子把桶盖上,小心地放在角落里。 李氏一边在院子里纳鞋底,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刘青进进出出的举动,彻底无奈了:“这么一点柴灰,哪个家里头没有?你还真当宝贝了,拿木桶装了不够,还要找个盖子?” 刘青只是神秘兮兮的笑了,没说话,脚步轻快的回了屋子,再出来,刘青手里又拿着前阵子刚买了的胰子。 李氏又无奈了:“这胰子是你自个儿吵着要买的,买了又不肯用,花了大半吊钱,难不成就是买回来当玩意儿的?” “还真不是我不肯用它,只是这胰子做得也太粗糙了,又不好看,闻着还有点怪味道。”刘青说着,不乏嫌弃的看了眼手中的东西,又举到空中仔细研究着。 刘青以前不明白这里头乌黑漆漆的是什么,还以为添加了什么中药呢,但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草木灰罢? “既然这么嫌弃,干嘛还吵着要买?”李氏嗔了刘青一眼,见她眼睛都要贴到胰子上了,根本没空回自己的话,越发无奈了,“你整日这样子瞧,还能瞧出个什么来不成?” “指不定呢。”刘青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道,“娘,我刚刚用柴灰洗了碗,不仅手上没一点油腻,也没有半点味道,看来这柴灰真的很管用啊。” “那不是,这玩意儿用处多着呢,比你花钱买的胰子有用多了。”李氏手中的鞋底已经纳好了,收了尾,一边用牙齿咬线,一边含糊不清的道,“有些不肥的地,洒一层柴灰上去就肥了,菜地里长了虫,也可以洒点柴灰,柴灰杀不掉的虫再来捉,省了好些事。” 刘青眼神一闪,连忙往她娘跟前一坐,追问道:“柴灰还有别的用途吗?” 李氏想了想,摇摇头,见她女儿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十分上心的样子,不由疑惑的问:“你要知道这个做啥?” 刘青倒也没瞒着,指着手中的东西对她道:“娘,你瞧这胰子里头黑黑的小点没?” 李氏凑过去瞧了一眼,点头道:“瞧见了。” “我一直想知道这里头加了什么,现在瞧这柴灰跟胰子是一个用途,会不会它里头就有柴灰?” “不可能,从来没听说过用柴灰做胰子的。”李氏想也不想的摇头,否定道,“而且这柴灰再好用也是灰,用它洗了手还要用清水再洗一遍呢,没见这胰子越洗越脏的啊。” “说不定是这里头的柴灰加得少,就算脏你也瞧不出来啊。”刘青坚持道,“娘,你就再帮我想想,有没有漏掉柴灰用途?” 李氏虽然觉得荒谬,但架不住她女儿缠人,还真皱眉仔细想了起来,认真的连手上的针线活都忘记做了。好半响,李氏松开眉头,道:“真被我想到一个,早些年听你外婆说,她小时候家里开了个小的包子铺,每天要蒸好多包子馒头,咱们自家蒸包子,都会头一天晚上把面发好,只是你外婆家卖包子,有时候卖得好,有时候不好,生意好的时候,头天发的面就不够用,这个时候就会用上柴灰,说是用泡柴灰的水和面,一个时辰就能发面蒸包子了,十分方便。” 刘青眼睛一亮,她娘说得泡柴灰的水,应该就是碱水了,没想到把碱提炼出来竟然这么简单?刘青心里一阵惊喜,面上却迟疑的道:“可是娘,柴灰这么脏,哪里能用泡柴灰的水和面啊,吃了不是要坏肚子的?” “我当时也这么问你外婆。”李氏似是也想到自己小时候,眼底不由露出些怀念,轻轻摸了摸刘青的头,“不过你外婆说啊,这用柴灰泡水,那也是有讲究的,好像说要泡十天半个月,真正的灰尘都沉到了底下,浮在上边的水又干净又清澈,好像颜色还很漂亮。” 刘青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立刻起身跑回了灶房,李氏眼睁睁看她在井里打了半桶水上去,忙问:“青青,你打水做什么?” “我也要试试拿水泡柴灰,看看会不会得到颜色漂亮的水。” “咱们家又不要发面,你弄这个作甚?”李氏说完,刘青已经提着水回灶房了,留下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李氏顿了顿,无奈的道,“罢了,想玩就玩罢。” 想到这里,李氏又扯着嗓子,提醒了刘青一句:“青青,你外婆家当时是用来发面的,泡柴灰应该是烧了开水的。” 刘青应了一声,把刚打回来的水倒进了锅里,开始点火烧水。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把草木灰倒进水里泡了,刘青也没有全泡掉,怕自己万一失败了,以后就没草木灰给她做实验了,但是也不能泡得太少,她娘都说了,做完这套要十天半个月,周期太长,她不如一次性多泡点,以后可以慢慢用。 刘青便把三分之一的草木灰都拿来泡了。 这头刘青忙完,李氏要开始准备午饭了,李氏以她在旁边碍手碍脚为由,把她赶出了灶房,让她去做刺绣。刘青才想起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便也不去想碱水的问题,先乖乖坐下来绣花了。 刘青制作肥皂的目标,总算是迈出第一步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刘青现在见什么都高兴,在青山书院里再一次碰到江景行和曹声扬,还没等刘延宁开口,刘青已经乐呵呵的打招呼了:“江大哥,曹大哥。” 江景行停下脚步,朝刘青笑道:“又来给延宁送饭?” 刘青点头,笑眯眯的问:“江大哥和曹大哥吃吗?” “正要去三叔那儿用饭。”江景行看着刘青今天笑得过分灿烂的小脸,不由挑眉,“青青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笑得如此开心?” 刘青本来想摇头的,但是想到她在抱人家大腿,这些日子关系可谓是一日千里,而且她真要把手工皂给鼓捣出来了,刘家也顶多办个工厂,是不可能出面做买卖的,到时候少不得还要找合作伙伴,江景行作为土豪,毫无疑问是合作伙伴的优质人选。 想到这里,刘青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露出个神秘的笑脸,“到时候再告诉你。” 江景行也没有追问下去,这段日子旁敲侧击,他不是不知道小姑娘正一心想要自己做胰子,书都给她送了两三回。 而今日小姑娘笑道如此开心,想来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江景行弯了弯嘴角,笑道:“那我可等着青青为我解惑了。” 刘青郑重的点头:“江大哥送的书帮了不少忙,到时候真成了,肯定头一个要告诉江大哥的。” 这句话越发证实了江景行的猜测,江景行眼底的笑容越浓了,兴味的同时,也对刘青刮目相看起来,他先前送那么多书过去,也表示了对小姑娘的支持和鼓励,其实心里是逗弄多过看好的。 无非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心血来潮,小打小闹,他说什么也没办法用正经的目光来看。 当然也是因为没有在意,现在刘青表示很有进展,江景行反倒有些意外和惊喜,不由得也开始期待起来。 刘延宁和曹声扬见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承诺,刘延宁还好些,曹声扬是真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奇怪的道:“你们商量的是什么,我怎么都不知道?” 江景行微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在曹声扬也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江景行不说,他也懒得追问,目光一转落到刘青身上,问道:“今儿又带了什么来?” 刘青现在跟江景行和曹声扬接触的也不少了,经常来书院送饭,都能凑巧的碰到他们,但是不像江景行这么平易近人,都能同刘青聊起家长里短来了,曹声扬仍然维持着初见时那副高冷的面孔,酷帅狂霸拽的好像老子不屑于跟你们凡人废话的样子,基本上碰了面都是江景行负责打招呼,而唯一能让曹声扬开尊口的话,只有这个——吃什么? 听曹声扬这么问,刘青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本来李氏是只给他们做了额外的点心,不过刘青今天心情好,用昨天剩下的蘑菇,加了鸡蛋和面粉裹面,炸了一道焦香的椒盐蘑菇,本来是给她哥哥打牙祭的,但是现在曹声扬都问过来了,刘青只能为她哥哥可惜了一下,把椒盐蘑菇给贡献出来了。 曹声扬心满意足的同江景行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刘青才看向她哥,同情的道:“哥哥,别难过,明儿我再去街上买蘑菇,给你做更好吃的蘑菇。” 开春了,正是吃各种菌菇的季节,城里比乡下好的事,好多附近村镇的居民,稍微得了点山味野味,就会拎到城里来卖,价格也不是很贵。 刘青已经在心里盘算,再过不久,又是吃竹笋和蕨菜的时节了。 刘延宁冷不丁被他妹妹当小孩哄了一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摸了摸刘青的头,无奈的笑道:“在青青心里,哥哥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事实上刘延宁心里还挺高兴呢,想跟他抢妹妹的小伙伴,今天总算不打扰他们兄妹的相处了,不就是一盘蘑菇吗,要是他们天天有这么好的眼色,他天天送也乐意。 “不是哥哥小心眼,是我想让哥哥吃好一点。”刘青今天心情好,嘴巴跟抹了蜜一样。 刘延宁也噗嗤一笑,又摸了摸她的头:“看来今天真是遇着好事了?” 刘青同江景行还能卖个关子,就算不当合作伙伴,这种关于配方的机密问题,她也是不会轻易泄露的,但是对刘延宁就没必要了,刘青兴致勃勃同他说着发家致富的进展。 ****************************************************** 而另一头,江景行和曹声扬去了江远辰的院子,江远辰如今是青山书院的先生,青山书院的先生待遇福利都很好,连江远辰这个临时工,都在书院里分到了一个小院子,精致小巧的竹屋隐在竹林,别有一番清幽。 江景行几人到了院子,身形清瘦的男子已经在院中的桌上开饭了,香味隐隐飘来,江远辰也没看他们一眼,径自对旁边的小厮道:“还不看座?” 小厮忙迎了两人进去。 江景行和曹声扬恭敬的朝江远辰打招呼:“三叔。” “坐罢。”江远辰并未同他们寒暄,摆了摆手,才注意到曹声扬身后的小厮手里的东西,眼皮不由一跳,“路方这是去谁家碗里打劫了?” 路方不由看了眼自家少爷,也不敢多嘴,诺诺的道:“三爷您就别打趣小的了……” 话还没说完,已经在江远辰对面坐下的曹声扬,坦坦荡荡的吩咐着路方:“愣着做什么,还不端上来孝敬三爷?” 江远辰不忍直视的别开目光,看向自己还算靠谱的侄子。 江景行到底没让他三叔失望,主动解释道:“方才来的路上,碰到延宁妹妹来送饭,声扬约摸着是闻到了香味,主动要了这个菜来。” 江远辰闻言险些一口茶喷出来,半路上遇到人家妹子送饭,从人家那儿要了一碗菜? 作为京城有名的风流才子,虽然现在老了,年轻一辈开始崭露头角,但江远辰仍然严格要求自己,君子风度一样都不能少。要不是看在曹声扬的身份,江远辰这会真要骂一声有辱斯文了。 结果始作俑者毫无反悔之意。 江远辰正要说什么,一个婆子从屋里出来,端了一盆汤,还没走近香味便飘来,婆子上了菜,才同江、曹二人见礼:“二少爷,曹少爷,您们来了?” 江景行颇为惊讶:“林妈怎么过来了?” “老夫人前儿听说曹少爷病了,怕您们在外头没个照应,就让老奴过来了。” 江远辰便在一旁道:“母亲再疼你不过了,生怕你随我出来,少了一根头发。” 林妈是老夫人跟前的得意人儿,在小主子们跟前也得脸,闻言便笑道:“老夫人也疼三爷,这回老奴过来,老夫人千叮万嘱,一定要老奴照顾好三爷,可别再瘦了。” 第64节 江远辰不耐烦听这个,摆了摆手道:“林妈忙完自去用饭罢,这儿不用你。” 林妈便听令下去了。 江远辰重新执了筷,落到曹声扬带来的那个碗上,也不介意介意这只普通到堪称的寒酸的碗,放在他家精致的杯盘里头破坏了氛围,一边夹菜一边问:“听说你们去过刘家好几回,可是有何深意?” “三叔多虑了。”江景行笑道,“我与声扬不过是看中刘延宁从才学,愿意与之交好。” 江远辰却挑眉道:“以往在京里,也没见你们对谁这般热情过。” “三叔也曾说过,相交看的是人品而非出身,侄儿在京里没有遇到适合相交的,自然就热情不起来了。” “看来你有把我的话听在耳里。”江远辰点头,表示了一下肯定,“这刘延宁学识不差,我曾考校过两回,如此出身能有这谈吐见识,的确难得,观其眉目眼神坦荡,并无瑟缩之意,想来人品也不差,你再帮我好好观察观察。” 江景行这时却皱起了眉,“三叔年前不是已经回绝了周山长,怎么又起意了?” “倘若他真是惊才绝艳,资质非凡,我自然不该看着这样的人才埋没。你也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江远辰摆摆手,已经尝了曹声扬带过来的菜,顿时赞不绝口。 江景行看了曹声扬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苦笑,倘若三叔真有他自己说得那般有分寸,大伯也就不用要他跟着过来了。 眼下的问题根本不在于刘延宁,他同对方交好,自然也是看重刘延宁的人品才学,然而问题是三叔不仅是他个人,还代表着江宁侯府。当今身体每况日下,皇子争斗的厉害,他们江宁侯府是五皇子的外家,处境也跟着微妙起来,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三叔如今要在这儿收徒,万一牵扯到侯府怎么办? ☆、第79章 刘青正在一门心思的等碱水提出来,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桶里的水有没有沉淀下去。这份劲头,连李氏都忍不住打趣她了。 碱水头几天看不出什么分别,浑浊一片,不过到后面,这水还真是一天比一天清澈。 刘青忐忑的心也稍微定了定,现在看起来应该问题不大,刘青觉得自己该准备其他的材料了。 做第一块肥皂,刘青对自己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成功就好了,便没打算弄什么花样,做最中规中矩的一款就行了。 肥皂的基础原料就三样,油,碱和水,油脂刘青是盯上了她娘的猪油,猪油具有保湿抗皱的功效,到时候她做成的第一块肥皂,就送给她娘当礼物了。 只是刘青又担心用猪油太过油腻,做成肥皂后清洁能力不强的行,那就没必要弄这个了,因此她在想是不是要添加点皂角汁进去,会比较保险。 不过皂角又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刘青最后决定做两块,一块加皂角的,一块不加,全看到时候的效果。 在刘青一日日的惦记下,碱水很很快沉淀完毕,分离了杂质,得到了小半盆的碱水,刘青这一次只打算做两块肥皂,当然用不了这么多,她打算等做完肥皂,剩下的碱水就用加热的方式蒸发掉水分,得到的固体碱就能保存更长时间了。 不过一步一步来,刘青已经从前几天开始,日日缠着李氏,到现在,她娘总算松了口,在她制作肥皂的时候,在旁边添点柴火。 因为原料要加热并且不停的搅拌,刘青估摸着现在的天气还不算暖和,至少要搅拌三四个小食,因此她一个人根本顾不上烧火,这才缠着她娘帮忙打下手。 李氏原是不同意的,觉得她这是在瞎折腾,要是买了块胰子就能知道怎么做胰子的话,早就有人做了,哪里能等到现在 只是李氏之前答应了刘延宁,只要不是很过分的事,都由着刘青自己折腾了,甚至她要拿家里的猪油来糟蹋,李氏也是忍着心疼没有管,睁只眼闭只眼了。 哪知道这丫头主意还打到她身上。 然而李氏一开始就没有表现得很反对,刘青便当是纵容了,也不怕她拒绝,继续缠,日日缠,又拉了她哥当说客,李氏也不知道是被缠怕了还是怎样,最后拗不过同意了。 刘青这日一大早就爬起来准备了,本来是下午时间更长,明显下午做更方便,而且过了中午温度还会高一点,也更适合做肥皂的条件。 但是刘青等了这么多天,早等不住了,一大早就要开始动工。 刘青先在锅里放了适量的水,烧热了以后才拿了个铜盆放下去。 翻遍里里外外,她也就找到这个稍微合适的盆子,当时她翻出来的时候,李氏还惊讶的问她:“你从哪里找来的盆?” “在哥哥的房间里,他说这个盆好像是奶放进去的,但是他也没用过,我就想拿来用一下了。” 李氏才点头道:“看来是你奶收拾过来的了,待会儿用了放回你哥屋子里去,这盆好像是你奶当年带过来的陪嫁,这么多年自己都舍不得用,估摸着是想放你哥屋里讨个好彩头。” 刘青顿时就无语了,一个铜盆也这么金贵,还有彩头。 不过嘴上还是乖乖应了。 刘青现在把盆放进锅里,才把之前准备好的材料,加了水趁热搅拌。 李氏刚去隔壁借了个捣药罐,进来就要把灶台上的皂角扔进去捣,刘青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娘,等一会儿,先舀热水洗一洗捣药罐。” 刘青习惯用什么都先消毒,这儿没有消毒剂,至少用开水烫一烫,她才能放心。之前铜盆刚被她找出来的时候,刘青还烧开水煮了小片刻才敢用呢。 李氏心里嫌麻烦,不由嗔了刘青一眼:“小丫头要求还挺多。” 但手上动作却没耽搁,麻利的从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出去清洗了。 李氏三两下把皂角捣烂成汁,又照刘青的话拿了干净的纱布,过滤了两三遍,最后才把皂角汁盛在干净的碗里备用。 做完这些,李氏又去还了捣药罐,回来帮刘青看了看柴火,往里头添了些新柴,又看她在不停的换手搅拌,估计是累着的,李氏忍不住数落道:“你说你这不是瞎折腾是什么,别到时候什么都没折腾出来,倒把自个儿累得够呛。” 不过李氏也知道她女儿近来干得活少,搅拌这么久确实为难她了,到底不忍心,最后还是把刘青拉开,换自己上,一边搅拌一边问她:“还要多久?” 刘青看着盆里头漂浮着的油,摇头道:“至少还要一个时辰罢。” 李氏瞧着她这样子,又道:“可别怪娘没提醒你,前儿你师傅托人带话来,再过几日她要进城一趟,会顺道过来检查你有没有好好绣花。娘不会在你师傅跟前告状,但要是你任务完成的不好,你师傅怪罪下来,娘也是不会给你兜着的,叫你最近不务正业,整颗心都掉进这胰子里头了,合该让你师傅训一顿。” “娘可别吓我,我最近虽然有一些分神,但任务还是有好好做的嘛,师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怪我。”刘青笑嘻嘻的道,随后又问,“对了娘,师傅她怎么这个时候进城?”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有什么事罢。” 这一上午,李氏啥都没做,净陪着刘青胡闹了,帮她做完肥皂,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在瓷碗里涂了油,将皂液倒进去,又找了个盖子盖好放回柜子里,才问:“这下该忙完了罢?” 刘青摇头,指着剩下的碱水道:“这胰子也不知要多少日能好,这水我怕它坏了,娘再帮我烧个火,我想煮一煮放起来。” 李氏大感荒谬,道:“不就是泡过柴灰的水吗,又不是多金贵,你想要随时再泡就是了,还想存起来呢。” “那不一样啊,泡这盆水都花了我半个月的功夫,以后用还要再等半个月,那多麻烦?还不如现在好好存放起来呢。” 李氏的反对在刘青这儿是无效的,最后还是要帮刘青烧火,谁都烧干了后,得到了小半碗粉末。 刘青小心地把粉末放起来。 李氏见她不再折腾了,松了口气,毫不客气的把刘青赶出灶房,她要准备午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十分懈怠,无心码字,剧情好像也不是很卡,就是特别烦躁,无力= = 我打算少更点,调整状态,小伙伴莫慌= = ☆、第80章 虽然李氏嘴上说刘青就是在胡闹,但她既然都帮着刘青一起胡闹了,对于结果,心头也不是不期待的。 等待肥皂成型的这两天里,李氏表现得比刘青还要上心些,时不时就要去柜子里瞧一眼。 好在两天的时间并不算长,很快便过去了,这一日一早,刘青还在睡梦中,她娘已经等不及来掀被子了:“青青,你做的胰子,我瞧着有些奇怪,你去瞧瞧是不是坏了?” 美梦被打断,刘青还没来得及酝酿起床气,就听到了她娘的话,刘青腾地坐起身,一边抓了抓头发,一边问:“怎么会坏掉,难道还没有成型吗?” “成型?噢,好像是凝固了,但是我拿手摸了摸,那东西软软的,看着跟咱家买的就不一样,摸着也不像,那软趴趴的样儿能用吗?”李氏说着,还是把刘青扒头发的手扯了下来,嗔道,“姑娘家的怎么能这样扒头发,你瞧瞧自己的头被你扒成鸟窝了。” 刘青从善如流的放下手,笑道:“既然能固定起来,那就应该没有错,咱们先放个十天半个月,说不定就能用了呢?” 李氏想了想,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别的办法了,点头道:“那先放着罢,你也别再睡了,起来刺绣,你师傅这两日就过来了,可别叫她失望。” 刘青听话的起床,先把肥皂从碗里取出来了,仔细对比了一下,两块肥皂的颜色有点差异,没放皂角汁的那块是米黄色的,还带着猪油的香味,淡淡的,凑近了才闻得到。 而另一块就有点儿特殊了,许是皂角汁本身带着颜色,肥皂也呈一种淡淡的说绿不算绿,说灰不算灰的颜色,味道更有些奇怪,本来皂角汁是带着淡淡的清香,偏偏跟猪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闻起来很是**。 看来加皂角汁本身没错,就是不能跟猪油一起,如果换成植物油,到时候再加些花瓣花汁进去,还能开发多种款式。 刘青心里如是想,淡定的把两块肥皂放在她哥书房外的窗台上,当初他们是见这间屋子照不到什么太阳,不好当卧室,就拿来做书房了,现在窗台正好放肥皂,既能通风,又避免了太阳的直射。 因为刘青放的位置显眼,上午金氏母女过来串门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还好奇的问了李氏。 李氏不欲多说,便搪塞道:“也不知道青青这丫头鼓捣的什么,估计也就些玩意儿。” 听她这么说,金氏倒也没在意,同李氏寒暄了几句,便回去了,高梅却一直待到金氏过来喊她回去帮忙煮饭。 高家开始做午饭,李氏也要准备起来了,她先送走了高梅,把门关了后便叮嘱刘青:“青青,你做胰子的事,不管最后成不成,都别往外说,知道吗?” 毕竟这儿是城里,不是落水村,李氏生怕自己孤儿寡母的,传出不好的名声去。她家青青这胰子这事,真成功了就怕别人惦记,即便没做成,也怕人家说她女儿眼高手低、不知天高地厚。 倒不如一个字儿也不透露出去,省了这许多事。 刘青点头道:“娘放心罢,旁人我都没说,不过江大哥他们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那会儿放大话,就给他们听见了。”李氏笑道,“不过也无妨,他们待你亲厚,听了这话想必也只当你年轻气盛,并未当真放在心上。” 刘青抿唇笑了笑,没吭声了,李氏扭身回灶房做饭,但还得叮嘱一句:“好好做你手上的活计,灶上不必你操心了。” “好。”刘青倒也不跟她娘客气,安心坐下来刺绣。 李氏念叨了好些日子,刘青她师傅总算进城来了。 院门口有人来敲门的时候,刘青正在吃午饭,因为温度还不高,往往刘青去送饭回来,家里的菜已经凉了,所以刘青一直是她娘在灶房炒菜,她在旁边吃饭。 听见敲门声,刘青放下碗去开门,看到她师傅和丈夫站在外边,也不是很惊讶,连忙笑着把人迎进来:“师傅,大金叔,你们可算来了。” 一边把人迎进去,刘青一边冲灶房喊:“娘,我师傅和大金叔来了。” 李氏在里头应了一声,忙道:“快请了你师傅和你叔进屋坐,再添两副碗筷过去,我炒完这两个菜就过来。” 刘青刚想应着,她师傅笑道:“不用折腾了,我们待会儿还有事,这要是耽搁了,就赶不上回去的牛车了。” “师傅难得过来一趟,怎么不能不留下吃饭?再说饭菜都是现成的,用不着师傅和大金叔等,也耽搁不了多少功夫。”刘青说着,领了人进堂屋坐着,她便风风火火去了灶房,取了两幅碗筷过来,顺便又把她娘新出锅的菜端出来,对李氏道,“娘先去把汤热一热罢,师傅那儿我来招待。” 李氏每日炒菜之前,都要先给刘延宁熬一锅汤,这儿又没有保温的东西,因此等菜做完了,汤早已凉透,因此刘青去送饭之前,李氏都会把汤再热一热。 听到刘青的话,李氏自然没有异议,点了点头,又对刘青道:“你师傅他们来得及,咱们也没准备,都没多炒两个好菜招呼他们,你去柜子里把做好的点心,取一盘出来端过去罢。” “好。”刘青端了东西出来,加上点心,摆在桌上也有四个盘了,勉强好看了些,她师傅有些奇怪,“青青,你们家这么早吃饭?” 刘青便把要去送饭的事说了,她师傅才点头道:“原来如此。” 因着与刘青的师徒关系,她师傅倒也没在推拒,接了碗筷就开始吃起来,大金叔还在一旁笑道:“早知道就懒得带干粮了,背着还占地方。” 刘青师傅瞥了他一眼:“能占多少地方?” “师傅,大金叔,你们来城里做什么?怎么不把牛牛带过来?”刘青好奇的问。 “牛牛那孩子调皮,带他过来可没得消停了。”刘青师傅道,“你大花姐前阵子请了大夫看,说是胎位有些不稳。这头一胎要是没怀好,生孩子的时候就受罪了,正好如今家里不是很忙,我便想着来城里帮她问问老大夫,给她抓几副药回去吃一吃。” 刘青点头,倒不是很意外,虽然这儿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传统,但她师傅家就大花姐这一个女儿,自来得宠,现在嫁出去了,娘家也断不可能不管。 只是刘青还有些疑惑:“既然是帮大花姐抓药,师傅怎么不带大花姐一起过来?不给大夫瞧瞧,大夫知道什么问题吗?” “她婆家请的大夫都瞧过了,说就是胎位不稳,再没别的问题,如今这进城也要奔波好几个时辰,就懒得叫她受累,我进城帮她抓药也是一样的。” 第65节 刘青抿唇,心里也明白,大花姐都嫁出去了,有事也不是娘家人能插手的,就算为了大花姐好,可她师傅真要带大花姐进城看病,说不定她婆家都有意见,就算大花姐婆家不反对,还得担心周围有闲话,指责大花姐婆家不管儿媳,要人娘家的过来出钱出力。 因此这事还真不是她师傅想带人进城就能带的。 想到这里,刘青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也有些失望的道:“我还以为能见到大花姐呢。” 她师傅便拍了拍刘青的手,笑道:“等她给你生了个大侄子,你想见面还不容易?” “大花姐什么时候生孩子?” “这个哪里说得准的?”她师傅笑了,“不过约莫着就在**月的样子罢。” 这儿虽然没有预产期的算法,但是女人们都怀过孕,有经验,大概的生产月份,还是能推算出来的。 刘青闻言便笑道:“那敢情好的,等大侄子出生了,师傅一定要叫人带个信给我,我也要去喝大侄子的满月酒。” “那个时候你要是走得开,也就不用叫人带信了,顶多就在你们家门口喊一声。” 刘青愣了一下,才想起她师傅的意思,是说那个时候他们估计都已经回老家了。 她们母女进城来是给她哥调养身子的,倘若她们回老家了,自然就是她哥不需要她们照顾,她师傅这话也是在暗指她哥到时候已经金榜题名,不需要她们再在城里了。 正好说到这里,李氏也收拾好了,把装满的食盒拎了过来,听到刘青她师傅的话,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热情的迎了上去。 一阵寒暄过后,李氏看了眼旁边的刘青,叮嘱道:“快些吃饭,待会儿梅子要来喊你一起去送饭了。” 刘青忙端起碗,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听她娘和师傅说话,她师傅问:“对了,我们过来的时候,蒋大娘托我问一句,延宁书院清明放假吗?若是不放假的话,大爷他们就提前进一趟城,给你们送一些吃的过来,若是放的话,他们也好赶车过来接。” 李氏笑道:“假是会放的,不过这回只放两日,我们前一日回去,清明扫了墓,下午还得赶回来。” 她师傅便点头道:“那行,我回去同蒋大娘说一声。” 刘青在旁边听得狐疑:“娘,哥哥放假的事我怎么知道?” “你哥夜里回来,你都早早睡了,哪里会知道?” 刘青师傅便问:“延宁念书要念到晚上?” “可不是。”李氏道,“从这个月开始,他们书院改了上下学的时辰,早上天没亮要去书院,晚上三更半夜才回来,中饭和晚饭都要人送。” 李氏说着,脸上既是欣慰,又是心疼的道:“把那孩子熬得,幸好我们来了,如今日日给他炖些汤水补身子,才勉强没有把身子垮。” 刘青她师傅也一脸心疼得的样子:“真真是苦了延宁,这念书比种地还累些啊。” 几人说着话,高梅过来喊刘青了,李氏和刘青师傅一起催着刘青赶紧走,好像她晚了一秒钟就能把她哥饿死一样。 ☆、第81章 很快就到清明了,一家三口准备着回落水村。 李氏和刘延宁回落水村,是为着去山上扫墓,而刘青想的却是找蒋氏她们扒拉些茶油和花生油来做手工皂。 其实刘青觉得最好用来做手工皂的是茶油,本来茶油就具有美容功效,是众所周知也更放心的事,她的手工皂倘若真要卖个好价钱,那自然还是往美容方面走。 倘若只是用来擦手擦身,洗洗衣裳,恐怕再有钱的人也舍不得一二两银子买这样一块肥皂。 只是刘青也知道,这儿都没有大面积种植茶树,现在刘家有点儿茶油,也不过是从后山的一片野茶树林下面,捡了茶籽去榨油。茶籽是每年秋天成熟,中秋节不久之后就可以去捡茶籽了,因为正是农忙的时候,主要劳动力还要下地,都是由蒋氏带了几个孙子孙女去山上捡茶籽。 好在家家户户都这情形,刘家熊孩子多,好些个男孩,平时皮瓷了些,干起活来却也一个比好几个女孩,因此刘家捡的茶籽还不少。 去年刘青倒没有跟着去捡茶籽,因为她拜了师,她师傅家里条件好,不稀罕那点茶籽,只严大娘一个人垮了篮子去山上,能捡多少捡多少,她师傅和大花姐却是正常刺绣。 师傅都没放假,刘青自然不好随随便便请假,蒋氏便没让她跟着去。 刘青那个时候真真是躲过一劫,捡茶籽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刘雅琴她们从山上下来,脸上身上都被树枝给划出痕迹来了,看着十分狼狈。 好在刘家得的茶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拿到镇上去换钱,蒋氏不知道从哪儿得知茶油营养好,心心念念要留着给她大孙子吃,只是刘延宁一年到头才回刘家两次,等他过年回家的时候,刘家条件好了,天天给他炖鱼肉吃,已经在补身子,反倒不稀罕那些茶油了。 蒋氏小心收着的茶油,也不过两三斤的样子,勉强能做几块手工皂,但对刘青而言远远不够,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把花生油和麻油也列入名单了。 刘青也知道,想要达成目标,难度还不小,毕竟这茶油,花生油,和麻油都不便宜,刘家现在有是有,但蒋氏根本舍不得用这么好的油来做菜。 蒋氏抠惯了的一个人,纵然现在条件好了,刘青要是问她要一点还好说,想全部都拿过来,还得费老大一番力气。 刘青仔细琢磨过后,还是决定要哄好蒋氏和刘大爷,一个是管着家用的,另一个则是他们家的大家长,一发话没有人敢不从。只要哄好了他们其中一个,哄得他们点了头,这事就成了。 因此,刘青前几日就同李氏商量过了,出去买菜的时候,顺便就把她最近绣的帕子拿去铺子里换了些钱,分量不多,勉强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刘延宁放假这一日,刘青一大早起来,洗漱吃了早饭,就拉着刘延宁去街上买东西了。她绣花赚的钱当然远远不够,这不还有她哥吗,她哥上次抄书就换了不少钱,她娘都没要,她哥要塞给她,但她自己手上有钱,也没收,她哥便自个儿留下了。 现在正是他这个当哥哥,要为妹妹奉献的时候了。 李氏在后面扬声道:“延宁,管好你妹妹,别逛得太久,耽误了咱们出城。” 刘家人说好今儿会赶车来接他们,但依着平时的习惯,刘家人纵是天没亮就赶过来,至少也要到巳时了,因此,刘青他们也不急着一早就出城等,还是可以晚一些再去的。 刘青便是借着这当中的功夫,拉着她哥去买东西,其实要买什么,她早就看好了,这会儿就是去付钱的,听到她娘的话,刘青头也不回的道:“娘放心罢,顶多一刻钟,我们就回来了。” 刘延宁被刘青扯着,加快脚步跟上了刘青的节奏,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笑道:“这火急火燎的,要拉我去买什么?” 在刘延宁跟前,刘青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一股脑儿都说了。 刘延宁先前就听李氏说起过,这会儿也不惊讶,只是笑道:“娘说得没错,你个小丫头,鬼主意还真不少。” “我这哪里是鬼主意,娘明明也同意的。”刘青为自己鸣冤。 “娘要是不同意,你还不得天天在她耳边念经?”刘延宁一脸了然的道,也没管刘青心虚的脸色,又笑道,“上回做的东西都还没成呢,现在主意都打到奶那儿去了,你就不怕做不成,鸡飞蛋打了?” “哪里没成?明明已经做成了,现在就在等它自个儿凝固罢了。” “就算它凝固了,也未必有用,万一是花架子呢?”刘延宁倒不是有意打击她,只是他妹妹现在热情全扑在这上头,他也得给她提个醒,毕竟自家没有经验,全靠自个儿摸索,不成也是很有可能的。“再说等这凝固,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哥哥就放心了罢,我跟娘每日都盯着呢,这胰子一日比一日硬,想必很快就能用了。你担心它成了也用不了,娘也担心过,前几日我就索性切了一小块下来,给娘洗衣裳用,洗得可干净了,一点都不比胰子差。不然你以为娘为啥同意我继续做胰子?” 刘延宁放下心来,对自己妹妹最后一句话表示赞同,他们娘自来谨小慎微,这回若不是瞧见了成效,恐怕头一个反对青青回去找奶要茶油和花生油。 只是心里清楚归清楚,他们当儿女的却不好说出来,刘延宁不由拍了拍刘青,教育道:“下回可别这么说话了,被人听见了,还当你是在编排娘呢。” 刘青立马住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意思是把嘴巴锁上了。刘延宁被逗笑了,无可奈何的拍了下她的头,到底相信自己妹妹有分寸,便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刘延宁转而问刘青:“准备给爷奶买些什么?” “娘说爷当宝贝似的藏了一杆烟枪,以前也会抽烟,现在恐怕是不得已戒了,我想着咱们家条件也好了,没必要省这几个钱,不如给爷买包烟丝,让他老人家也有个消遣。” 刘延宁点头,心里一阵感慨,他爹又一下子病逝,家里头倒了顶梁柱,他爷又送了他来县里念书,束修和花费一下子增多,家里头也变得捉襟见肘起来的时候。他自然记得,说白了他爷戒烟都是为了他。 如今,也该是他为家里尽一份心的时候了。 刘延宁低头,温柔的看着刘青:“想好了给奶买什么吗?” 刘青面上露出了些许为难,道:“我上次是看中了一对耳环,说是包银的,开价好几百文。只是给奶买了,少不得也给娘再买一对,两对耳环至少也要半吊钱了……” “无妨。”刘延宁揉了揉刘青的头,笑道,“哥哥带够了钱。” 她哥是预料之中的爽快,但刘青还是有些迟疑,道:“但烟丝也不能买太便宜的,加起来都好贵了,不然还是给奶挑些别的礼物罢?” “就这个罢。”刘延宁抿唇道,“当初给爹办完丧礼,又要送我来书院,家中一下子出不起那么多束修,是奶把她陪嫁的银耳环当了换钱,才送我进了书院的。如今咱们还买不起奶当年戴的那副耳环,买对包银的,勉强聊表心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刘青自然是点头的,主动拉了她哥的手,安慰道:“哥哥以后定能让奶和娘戴上金耳环的。” 这番安慰让刘延宁忍不住又笑了,道:“到时候也少不我们青青的。” 刘青顿时一脸嫌弃的样子:“我才不要金耳环,太老气了。” 刘延宁好脾气的哄道:“好,给我们青青买玉的。” 兄妹俩有说有笑着,先到了刘青看好的首饰铺,挑了两对款式不同的包银耳环,由刘青发挥她的好口才,把八百文的价格讲到了五百文。付了钱走了,又去了不远处的杂货铺。 烟丝这种东西,跟现代香烟差不多,明码标价,没什么好讲价的,顶多刘青他们一次称得多,缠着掌柜的多给了些,掌柜的也好说话,打包的时候又捏了一小撮烟丝进去,招呼他们下回还来他家买——别小看这一小撮烟丝,刘大爷烟瘾不重的话,都够他抽一两天了。 刘青现在可谓是斤斤计较了。 到这儿付钱的时候,兄妹俩起了争执,刘青要跟她哥一起付钱,她哥不肯,道:“你绣花才得了几个钱?还是自个儿留着罢。” 虽然对于她哥这种出门就自动肩负起掏腰包职责的习惯点赞,但刘青还得坚持道:“这回可不一样,钱少归少,那也是我的一份心意,不然等回了家,我怎么好意思同爷奶说,我给他们买了好东西?” 兄妹俩顾着说话,倒没有主意身后传来的视线,最后还是刘青占了上风,把自个儿可怜巴巴的几十文钱,加到她哥的里头一起给了掌柜的,这才领着大包的东西出来。 一转身,就瞧见站在铺子外头,好整以暇看着他们的江景行和曹声扬。 两人先前在外边听着他们兄妹说话,只觉得有趣,便没有打断他们,此时见当事人转过头来,也没有被抓包的觉悟,江景行一派悠然的打招呼:“明儿就清明了,延宁不用回老家扫墓吗?” “自然是要回的。”刘延宁扬了扬手中的东西,笑道,“买完了东西,就该出城了。” “本来还想着要是延宁不用回去,正好一起聚聚呢。”江景行也笑道,“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刘延宁问道:“景行和声扬不用回乡扫墓?” “路途太远,这一回就懒得奔波了,想必祖宗也能谅解。” 刘延宁点头道:“我们明日下午就回来了,到时候二位要是有空,也能一聚。” 江景行便笑道:“那敢情好,这些日子吃了延宁家这么多点心,还没机会道谢,明儿下午,我与声扬在居云楼设宴,好好谢谢延宁。”江景行说着,又看了刘青一眼,道,“青青要是不嫌弃,也可以一道来。” 居云楼是江州城里最好的酒楼,连刘青都听过里头吃饭跟吃金子一样,一顿饭要花好多银子,不是达官贵人还真吃不起。 江景行和曹声扬这样的身份,想来不会请不起,只是刘青想着抱大腿,去酒楼吃就太见外了,便笑道:“江大哥说这话就外道了,你们是大哥的好友,又如此照顾大哥,想聚一聚,何必浪费钱去酒楼?我们家就合适啊,我娘前几日还念叨你们呢。” 刘延宁也附和道:“就是啊,景行和声扬要是不嫌弃,明儿晚上就来我家吃饭罢,咱们之间,如今委实不需要这些虚礼。” 兄妹俩盛情难却,江景行看了曹声扬一眼,似是询问。 曹声扬却意味深长的瞥了江景行一眼,刘延宁兄妹没瞧出来,他却知道好友本意就没要请客,只是非情非故,不好一上来就要求去人家里蹭饭吃,这才以退为进。 如今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净会装模作样。 心里如此吐槽,曹声扬却也没有揭发好友的真面目,说到底他也挺怀念刘家的饭菜,这会儿才不会推诿,直接点头道:“延宁盛情难却,我们二人也只好再次叨扰了。” 请客的事说定了,几人没有再寒暄下去,就此别过,刘延宁拉着刘青回去了,半道上,刘青还停下来买了不少小零食和点心,留着带回去哄熊孩子们的。 ☆、第82章 因为半道上遇到江景行和曹声扬二人,停下来寒暄了一阵,难免耽搁了刘青好刘延宁的回程,等他们兄妹俩到家的时候,李氏已经拎着包袱,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了。 见了兄妹俩过来,李氏才松了口气,也没功夫问他们怎么回得这么迟,远远摆了摆手示意,忙出了门,转身把院门拴好上了锁。 这功夫,刘延宁和刘青已经走到李氏跟前了,刘延宁伸手接过李氏身上的包袱,一面道:“娘,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景行和声扬,同他们说了会儿话,耽搁了些功夫。” “无妨。”李氏给屋门上了锁,钥匙小心收进怀中,转身便道,“你拿着手上的东西就是了,这包袱不重,我来拎着。” 他们今儿回去,明天就过来,在家里住一晚上,刘家东西齐全,也不用他们带什么行李,李氏轻装上阵,包袱里也就装了几双给刘大爷两口子和几个侄子做的鞋,她带着女儿来县里照顾儿子,在公婆妯娌眼里已经是享福了,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在城里,除了给儿女做饭洗衣裳,也没别的事可干,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给公婆做几双鞋聊表心意,也好叫他们知道,自己在城里不是吃白饭不干活。 第66节 “两个包袱加一块也不重,娘就给儿子一个敬孝心的机会罢。”刘延宁笑着,不由分说的接过了李氏肩上的包袱。 李氏想想也是,东西加起来不重,不至于累着儿子,便放手了,一边领着儿女们往城门口的方向走,一边道:“对了延宁,你们先前出去的急,我也不知道你要带什么书回去,就拿了你昨儿刚看过的,直接放在桌上的那本。” 刘延宁点头道:“带一本就够了,回去后还要考校考校小五他们,指不定还没有看书的功夫。” “也不在乎这两日,你整日泡在书院,借着清名歇一歇也是好的。”因为儿子自己上进,李氏不用严母状时刻盯着他念书,反倒时不时要劝儿子歇一歇。 说到这里,李氏才想起她儿子刚回来时说的话,忙抬头问:“对了,你方才说在路上碰到了江公子和曹公子?他们没回乡祭祖?” 刘延宁点头道:“他们说路途奔波,这一回便不回去了。本来景行说明儿咱们回城里,晚上要请我去居云楼吃饭,我想着太过颇费,便擅自做主请了他们来咱们家用晚饭……” 刘延宁的话还没说完,李氏已经是满面笑容,止不住的点头道:“你做得对,又不是外人,去那居云楼作甚?铺张浪费,倒不如来咱们家吃,多买几个好菜,你妹妹最喜欢琢磨这个了。” 说着,李氏又盘算着:“那明儿咱们要早点回来了,太晚了就怕街上都没什么菜了。” 刘青便在一旁建议道:“娘,咱们都回家了,还来城里买什么菜啊,倒不如叫奶谋些咱们这儿的特产,野味野菜什么的,说不准江大哥他们更喜欢呢。” 李氏连连点头,拉着刘青的手笑道:“还是我们青青反应快,咱们这开春了,漫山遍野都是吃的,嫩竹笋蕨菜和菌菇野菜都有,咱们土生土长的人或许吃腻了,不过江公子他们可能吃得少,正新鲜着呢。” 刘青深以为然的点头,其实是自己想吃了,又道:“还可以请二叔他们截几根竹筒,咱们带回来做竹筒饭吃。” “行行,都依你。” 母女俩商量着明日招待客人要用的菜,说得热火朝天,手牵着手,一时间把刘延宁落到后头了。 刘延宁也不介意,悠悠然跟在她们身后。 这事商量完,刘青才抬头瞧了一眼,眼见着离出城还要好大一段路,便凑到她娘耳旁,神秘兮兮的问:“娘就不关心我和哥哥去街上买了什么吗?” 李氏回头,又扫了一眼她儿子拎着的东西,了然的道:“除了你前儿同我商量的,给你爷奶买的东西,便是些点心小食了,不然还能有什么?” 刘青伸出食指摇了摇,但就是卖关子的不说。 “你们买了什么?”李氏见从她女儿这里得不到答案,便转头看向她儿子。 刘延宁笑道:“娘可别看我,我答应了青青由她负责开口的。” 李氏便嗔了他们一眼,“你们长大了,有秘密都瞒着娘了?到底是什么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话还没说完,刘青已经从她荷包中,取出一对造型简单的耳环,小小的银白色,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辉,刘青笑眯眯的拉住了李氏,道:“娘别动,我帮你戴上,这可是哥哥上次抄书得的钱,全花在你们身上了,哥哥说了,现在只买得起包银的,但等他以后有能耐,给娘买纯金的戴。” 李氏毫无防备,身子僵硬的由着刘青动作,等一对耳环戴好,她的眼眶已经红了,不由自主的摸着耳朵,低声道:“娘都一把年纪了,还戴这个作甚?倒不如给你妹妹多买几对头花……” 因为刘青说这耳环是刘延宁的买的,李氏也知道他们兄妹出去,要花钱的地方,她儿子肯定不会让妹妹花大头,因此这话李氏也直接对刘延宁说。 刘延宁还没回话,刘青已经在旁边笑道:“娘,我可不喜欢那些头花,都不好看,我在等哥哥以后给我买玉戴呢。” “你个小丫头,还知道挑贵的。”李氏嗔了刘青一眼。 刘延宁也在旁边笑道:“看来青青眼光不错,娘戴这耳环,瞧着气色都年轻不少。” 刘青便自豪的道:“哥哥也不瞧瞧,我挑东西,哪回出过错?” 兄妹俩插科打诨,就是不想再听她先前那番话,李氏心里也有数,她儿女孝顺,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她这个娘,希望她活得像其他女人一样,不要这么唯唯诺诺,自卑自怨。 她的儿女,从来就没把有她这个寡妇娘当晦气。 李氏心头的欣慰,其实要比酸楚多一些,因此她虽然也心疼儿子这钱花在自己身上浪费了,但也偷偷欣喜着,哪个女人不爱俏?她婆婆那年纪,还会因为被人夸一句年轻而沾沾自喜好久,她为了亡夫守寡,整日穿得灰扑扑的,也不敢戴花,更没有半点首饰,平日里也暗暗羡慕着可以打扮的妯娌们。 如今儿女挑了对漂亮的银耳环给她,李氏心里头当真是喜滋滋的。自从刘青给她戴上耳环开始,李氏没走几步路,就要摸一摸耳环,生怕不小心掉了的样子。 刘青和刘延宁看在眼里,嘴上没说,心里却都默默的下了决心。 李氏忍不住又摸了摸耳环,才想起什么,转头问道:“青青,可有记得给你奶买东西?” “买了,也是对耳环,不过比娘的更大,看起来更沉。”刘青连说带比划,她算是懂点中老年妇女的心思,这个年纪的妇人,已经不单单是追求时尚美,首饰要看起来贵重高端,越方便她们在外面装逼,收获三姑六婆的羡慕嫉妒,才越是好的。 刘青选的这对耳环说是包银的,但是这年头有银耳环戴就不错了,更何况只刘家自己人知道,想必也没人去外边宣扬,邻里乡亲的,自然也瞧不出这是纯银还是包银。 所以刘青挑了对看起来很沉很重的耳环,更适合蒋氏拿去装逼。 李氏闻言,也放心的点头:“那就好。” 一家三口总算走到了城门口,排队交了钱出城,这会儿还是上午,进城的多,出城的少,他们很快就出去了,刘家人还没来,三人挑了个显眼的位置站着,李氏开始取耳环了。 刘青还有些奇怪:“娘,怎么不继续戴着?”她娘刚刚的表现,应该是很喜欢这对耳环的样子。 李氏便笑着拍拍刘青的手,解释道:“你奶还没戴上呢,我怎么好先戴?” 主要是这耳环是她儿子一起买的,她要是提前戴着,倒让人觉得她儿子早早给她买了,踩在婆婆上头了。 刘青噢了一声,没再说话了,她娘这么多年谨小慎微惯了,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而且她想了想,刘家也不是那么和谐,至少上回决定她们母女来县里的时候,二婶王氏就一脸的怒意,可见十分不忿,眼下他们回去,王氏还指不定怎么找茬呢,还是小心为上。 这种婆媳关系,刘延宁作为晚辈,两个都是他该孝顺的人,就更不好发表意见了。 一家人在城外等了约莫两刻钟,刘二叔才赶了牛车姗姗来迟,瞧见他们站姿外头等,刘二叔远远的便招呼道:“怎么不在屋里,跑到这儿来等了?” 先让刘青和刘延宁朝他们二叔打了招呼,李氏才笑道:“在家里头等浪费功夫不说,二叔进城出城又要交费,没得浪费钱。” “这进出城才几个钱,大嫂也太精打细算了。”刘二叔下了牛车,一边把牛车掉了个头,一边道,“外头还冷,可别把延宁和青青冻坏了。” 刘青便笑嘻嘻的接话道:“二叔,我不怕冷,衣裳穿得足呢,再说今儿太阳也大。” “我们青青底子好啊。”刘二叔固定了牛车,才回头好好打量了侄子侄女,点头道,“看来大嫂来城里还是有必要的,延宁比以前脸色红润了不少,之前大花她娘回家说起延宁书院的事,爹娘还生怕这样下去,把延宁好好的身子又熬坏了,现在可算是放心了。” 有些话刘延宁和李氏都不好开口,刘青仗着年纪小,便帮她娘邀功道:“二叔你不知道,我娘顿顿要给哥哥熬鸡汤,加了那什么山参野参的,每天晚上还要给哥哥熬银耳吃,都不给我吃呢,照我说,哥哥这么补下去,迟早变成大胖子。” 刘二叔先还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一句便忍俊不禁,拍了拍刘青的头:“真要胖了才好,那叫福气,一般人家都养不出这福气。” 被调侃的刘延宁也忍不住笑了,瞧着刘青道:“青青也想跟着一起补成大胖子不成?” 刘青一脸避之不及的摇头摆手,“我就不要了,这福气还是留给哥哥罢。” 瞧着他们兄妹俩说闹,刘二叔脸上的笑容也更甚了,转头看了李氏一眼,笑道:“大嫂辛苦了,不但把延宁养得好,青青也是养得又白又嫩,个头竟比去年还高了些。” 刘二叔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一下,证明刘青长高了有一两寸。 刘青便笑道:“那我是不是比大姐还高了?” “你去年就比你姐高了。” 刘青便得意的笑:“那以后我跟大姐出门玩,不认识的人还要以为我是姐姐了。”说完,刘青又凑到刘二叔跟前,问道:“二叔天没亮就赶路了罢,是不是还没吃饭?” “确实没来得及吃饭,我带了干粮,在这吃两口咱们就上路。”刘二叔说着,要去掏包袱。 刘青忙道:“二叔,干粮又不好吃,还噎嗓子,我们出城的时候,顺便买了些点心,不然你尝尝我们买的糕点罢?” 刘延宁已经去找包糕点的油纸包了,直接解开了递过来,刘二叔都没来得及拒绝,只好接收了侄子侄女的好意,一边吃一边摇头道:“回家就回家,又不是外人,买这些东西作甚?” 到底是侄子侄女买给家里那群猴儿们吃的,刘二叔也舍不得吃太多,扒拉两块,就垫了下肚子,便收手了,解下随身戴的葫芦,灌了几大口水喝,便招呼刘青他们上车,准备上路了。 ☆、第83章 刘青和刘延宁选的礼物不错,尤其是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刘青自己绣花和刘延宁抄书得来的钱买的,没花李氏的钱——也就是没用家里的钱之后,刘大爷和蒋氏的心疼顿时就没了,剩下了全然的欣慰和高兴。 孙子和孙女能赚钱了,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们买东西,子孙如此孝顺,他们当爷奶的,一辈子也满足了。 蒋氏当时就戴上了耳环,等刘青他们吃了饭,赶他们回屋休息后,蒋氏就出去串门子,说是串门,其实就是去显摆她孙子孙女给她买的银耳环的。 刘大爷比老伴含蓄些,他一个大老爷们,没办法像三姑六婆那样走人家,刘大爷就搬了个凳子,坐在院门口慢悠悠的抽着烟。 这才开春不久,该耕的地耕了,这阵子都出大太阳,播种要过了节,等下过雨后再播,地里田里暂时还不忙,落水村的村民也算悠闲,时不时有村民经过刘家门口,瞧见正抽烟的刘大爷,要停下来打趣几句。 于是等刘青一觉睡醒来,几乎整个落水村,都知道她和刘延宁多么多么孝顺,给刘大爷老两口买了这样那样的好东西。 在乡下,不管好事坏事,都能传千里。 刘青他们把刘大爷老两口哄得眉开眼笑,欣喜非常,刘青问蒋氏要茶油和花生油的事果然就无比顺利了。 蒋氏虽然心疼她竟然要这么多油,但还是给了,又对刘青道:“往年咱们没空捡那么多山茶籽,毕竟榨油还要花钱,不过你们要是喜欢的话,今年捡山茶籽的时候,奶多捡一些榨油,还有花生,索性现在还没播种,过几日再开一块地种花生。” 刘青闻言眼睛一亮,心里想等她的山茶皂做出来以后,落水村后山那片野山茶林出的茶籽油大概就不够用了。 不过好在这儿是南方,几乎这一带的山上都有野山茶林,大家都不花钱捡的茶籽,榨了油还能卖钱,卖出的茶籽油全是白菜价,他们到时候去附近的十里八村收纯茶油,或者不怕麻烦直接收他们捡来的野山茶籽,那也花不了几个钱。 花生也一样,家家户户都种的东西,价格就低廉了。 想到这儿,刘青便笑道:“那还是别了,爷和奶还要去镇上卖茶叶蛋呢,可别再累着了。” 一旁的刘大爷却道:“不过是多种一块地罢了,花生地也不要多费什么心思,既然你们喜欢花生油,种就种了罢。” 刘家其他人也点头,刘青要的只是花生,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他们顶多累点,还是可以满足孩子的。 这里正说话间,帮着李氏往车上搬东西的安氏回院子了,对刘延宁和刘青道:“延宁,青青,东西都整理好了,是不是该出发了?” 刘大爷抖了抖手中的烟枪,他才恢复抽烟,还没什么烟瘾,倒是没事就喜欢把烟枪拿在手里,一副悠闲自得的老太爷样,刘大爷道:“行了,你们出发罢,晚上不是还要请江公子和曹公子吃饭?早些回去早些准备,别到时候匆匆忙忙,怠慢了贵客。” 刘青和刘延宁在刘家的拥簇下出了院子,难得回来一趟,刘家人虽然赶着他们回去,但等他们上了车后,又舍不得了,一直跟在后头,送了他们好长一段路,直到牛车越走越远,他们脚步再跟不上。 送他们回城的人换成了沉默寡言的刘三叔,且不提刘家的女人们背地里暗潮汹涌,他们这几兄弟还算团结,许是上头的大哥英年早逝,让他们越发珍惜还活着的兄弟,干起活来都很卖力,不会像别家没有分家,兄弟们干活都偷懒耍滑,生怕自己做得多了吃亏。 像去城里接送刘延宁他们这个活儿,赶车看着轻松,但是来回要颠簸将近一日,没得休息,其实也是受罪了,刘家几兄弟都很自觉的轮班,都不用刘大爷他们安排。 这次回城,他们又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本来蒋氏他们就准备了足够他们吃大半个月的菜,听到李氏说回去要请江景行和曹声扬吃饭,蒋氏一下子激动起来,竟然想把家里存的荤食都搬过来。 还好李氏拦住了激动的蒋氏,把她与刘青商量的话,对蒋氏又说了一遍。 蒋氏听了,头天下午,就迫不及待赶着几个大些的孙子孙女去山上拔笋,拔蕨菜和找野菜菌菇。单这些山野菜加起来都有满满一大篮子了,蒋氏又往他们车上搬了些腊味和野味,听刘青说想做荷叶鸡,又毫不犹豫的绑了两只还在下蛋的母鸡,一只给招待贵客,一只炖了给她孙子补身子。 因此这板车上的菜,用了个大大的箩筐装起来,整整一箩筐。 东西太多,刘三叔直接把人送进了城,送到了他们租的院子,因为赶着回去,刘三叔便没有进屋喝水,只是叮嘱了刘延宁好好念书,考试别紧张,便匆匆回去了。 一回到院子,李氏便马不停蹄的杀鸡了,一边吩咐刘青:“青青,先别急着进屋,去筐里把竹笋和蕨菜,各分一把送到隔壁去,你金奶奶家这次都没回老家扫墓,想来也不会花钱去街上买这个吃,送一些去给他们尝尝鲜。送完东西你再回去睡觉。” “好。”刘青听完,乖乖去筐里找东西了,刘延宁想了想,道,“我跟青青一起去罢。” 李氏正低头飞快的拔鸡毛,头也不抬的道:“也好,这阵子搬来城里,你金奶奶家帮了不少,前儿听你金奶奶说,你小叔这些日子性情大变,想来是紧张,你过去坐坐,开导开导。” 金氏的儿子高远都二十多岁了,考了几次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想必心里压力很大,这个月刚开始,就进入靠前综合征了,金氏同李氏说的时候,刘青在旁边听过几耳朵,心里很是理解高远。 这儿的科举,比他们上辈子高考严肃多了,先别提高考多难,至少想要读大学的,一本二本三本,甚至专科都有,那么多选择。这儿可就一个选项,那才叫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况且高考只是考大学,考不上的人只要有能力,也混得不会差,远到不了决定命运的地步,可科举却实实在在能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拖家带口变成士人家族,得到百姓的尊重不说,往往还能惠及子孙,但凡刘青以前课本上认识的名人,祖上至少出过有功名的,或者直接就有当过父母官的祖宗。 这叫背景。 前途多光明,压力就有多大。刘青完全理解高远的压力,但也忍不住庆幸亲哥心态好,隔壁高远这次没回乡扫墓,听金氏说好像是往年让祖宗失望过那么多次,高远现在都不敢回去面对祖宗了,金氏还说她是想让丈夫回去拜拜祖宗,求他们保佑儿子这次金榜题名的,却被高山拒绝了,说是不要给儿子增加负担,他不想回去祭祖,这一次就暂且不回去,等七月半的时候,自己再带儿子回去向祖宗告罪。 到她哥这儿,离科举就剩不到一个月了,她哥还不慌不忙呢,一大早跟着刘大爷他们去山上扫墓,听说在每个祖宗的坟前都磕了头,回来也没看到他脸上有什么压力,心态好得很。 其实有个好心态,就已经成功一半了。刘青也不由受她哥的影响,不太担心即将到来的科举了,就连李氏也一派轻松,不然怎么也说不出要刘延宁去开导高远的话。 第67节 但心态这种事,除了自己想通,别人也没办法,刘延宁在高山屋里坐了会儿,劝是劝了几句,没多久就出来了,带了刘青回家。 李氏大概也清楚,并没有问刘延宁劝说的结果,笑道:“你们都累了大半日,快回屋歇会儿罢。” 刘延宁问道:“娘不歇会儿?” “我先把这鸡杀了炖汤,再晚就没工夫炖汤了。”李氏见儿子女儿还想劝自己,又摆摆手笑道,“行了,娘又不累,顶多再忙两个时辰,等你们吃完饭,我就可以歇下了。” *************************************************** 日落时分,江景行和曹声扬如约前往刘家,这个时辰有人敲门,不用想肯定是他们,刘青和刘延宁都在院里看书,听到动静刘延宁便起身去开门了,刘青则乖觉的把书收回书房,出来后直奔灶房,去取热水泡茶。 刘延宁已经把人迎进屋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屋里头有些暗,刘延宁便将摆好的蜡烛点燃了。 江景行和曹声扬一派自然的落了座,江景行的目光在桌中央的花瓶上停留了片刻,笑道:“这花开得真真灿烂。” 花瓶是真的花瓶,刘青在蒋氏屋子找到这个花瓶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他们家这么务实,居然也有花瓶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正是因为不中用,刘青很顺利的就要过来了,蒋氏只叮嘱了她别打碎了。刘青在花瓶里装了点井水,花是早上刘延宁他们去山上扫墓时摘回来的,插在里头倒也别致又好看。 刘青一路抱着它跟抱儿子一样,都不假人手。 刘延宁点了蜡烛,也过来坐下,一边笑道:“这花确实好看,就是花期短了些,等考完县试,恐怕就瞧不见它们了。” 刘青正好端了茶回来,听到他们在讨论自己辛苦带回来的花,便忍不住炫耀道:“这映山红是不是开得很好看?我带回来的时候,娘和哥哥还觉得我多此一举呢。” 江景行挑眉:“映山红?” “江大哥不认识这花?”居然还有他们不认识的东西,刘青顿时来了兴致,开始科普了,“可能你们京城没有罢,我们这儿,到了清明时节,漫山遍野都开着映山红,不过听人说不只有红色,还有别的颜色。这花不仅好看,花瓣还可以吃呢,就是味道不怎么好吃……” 刘青难得有这么好的兴致,还没说完,刘延宁已经忍不住亲清了清嗓子,打断她的卖弄:“青青,书院后边,也有一片映山红,景行他们不会没见过的。” “啊?”刘青难以置信的住了嘴,忍不住哀怨的瞥了江景行一眼,既然知道,刚刚干嘛装着一副不清楚的样子,害她滔滔不绝了这么久。 许是瞧出了小姑娘眼底的哀怨,江景行眼底的笑容更浓了,但还是抿着嘴角收了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刻意的样子,温声道:“我只知道这花名杜鹃,倒不知它还有另一个叫法,更不知它的其他用处了。” 这么一解释,好歹给了刘青些许安慰,刘青现在只怪自己太天真,给他们上了茶,抛下一句她去灶房给她娘打下手了,便匆匆溜走了。 江景行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悠然的想他好像把小姑娘逗跑了,旋即又察觉到从对面传来的视线,江景行抬眼看过去,正好与刘延宁探究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刘延宁简直不能忍,他妹妹都能瞧出来江景行刚刚是故意在逗她,他又何尝瞧不出来?这就叫引狼入室啊! 自己请回来的狼,跪着也要招待完。 不过在外边当惯了好人的江景行,也不想被好友当狼似的盯着,收了收面上的笑意,便问刘延宁道:“下个月就县试了,想必延宁已是胸有成竹了罢?” 一直看着桌子的曹声扬,听到这话也转头,漆黑的瞳孔盯着刘延宁。 说到这个话题,刘延宁也收起了别的心思,淡淡的笑道:“没什么胸有成竹,就像先生说的,全力以赴罢,只要尽了力,成与不成,那便听天由命了。” 虽是这么说,但刘延宁气定神闲的样子,已经能看出他的心思。 “那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江景行也微微笑,眼底却有些复杂,作为好友,他自然希望也相信刘延宁这回能考中功名,只是他也担心自家一向随心的三叔那儿。 三叔如今是起了些心思,他和声扬拦着,还勉强劝得住,但是等童试过后,他就没理由拦着三叔了。 虽然江景行心情复杂,很想拦着刘延宁同江远辰接触,但是在刘家吃过饭后,他还是不得不厚着脸皮打包了些吃食回去,毕竟长辈有命,他也不能不从。 天知道他不重口腹之欲的三叔,祖母还担心他们在江州住的不好,把身边最得力,手艺很好的林妈送过来了,可三叔怎么就偏偏喜欢刘家做的菜! 已经好几次旁敲侧击,要他吃到了好东西记得孝顺长辈了,为了点吃的连身份都放下了。 虽然他三叔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吃的就对刘延宁另眼相看,可本来就有个孜孜不倦的周山长,为了让他三叔收下这个青山书院最有前途的苗子,隔三差五要在他三叔跟前劝一番,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还不肯放弃,如此的倔强,让他三叔不由起了些心思,在学里已经开始注意刘延宁。 现如今他三叔又惦记着人家家里的吃食,可想而知更是日日关注了。 江景行都拦不住他三叔的行动,更没办法拦着他三叔别惦记人家的吃食了,只得老老实实把东西敬上。 江远辰也不客气,直接吩咐小厮打开食盒,李氏听说江景行要打包,还特别热情的热了一遍,因此现在他们拎回家,吃食都还是温热的,不用再热一遍。江远辰又叫小厮拿酒来,一边招待侄子:“坐下来陪三叔喝一杯?” 江景行嘴角抽了抽,刚想拒绝,旁边的曹声扬已经坦然的坐在江远辰对面了,好像刚才还没吃饱一样,又举起了筷子。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江景行无奈的跟着坐下,抬头直视着江远辰,问道:“下个月就县试了,三叔也知道,以延宁的水平,至少童试问题不大。” 江远辰喝了杯酒,漫不经心的点头,他现在就在书院里执教,这些学子的水平如何,他不说了如指掌,至少都知道一二,更何况他特别关注的刘延宁。 江景行皱眉问:“三叔现在有什么打算?” 江远辰放下酒杯,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我答应了老周,若他童试都能取得案首之名,我便收了这个弟子。” 听到这话,江景行和曹声扬一时都停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江远辰。 三人对视无言。 片刻,江景行点头,不知是放松还是放弃的叹了口气,道:“若延宁能在县试府试和院试中都考取案首,大伯那儿想必也不会拦着了。” ☆、第84章 刘青最开始做的两块肥皂,到现在已经成功了,晾放了大半个月,终于可以拿来用了,刘青把其中一块给了李氏。 李氏本来是不肯收的,在刘青孜孜不倦的劝说下,最后收是收了,却舍不得拿来用。刘青倒也不勉强,她娘现在舍不得用,还觉得这是金贵东西,等做得多了,就舍得用了。 就跟刘青刚开始煮茶叶蛋一样,刘家人谁也舍不得吃,闻着香味,咽着口水,要把煮出来的茶叶蛋全留着去镇上,就为了多卖几个钱。 这种状况也就维持了半年,等他们家过年的时候,蒋氏他们对这茶叶蛋可大方了,亲朋好友来了都要他们带几个回家吃。 如今这手工皂自然也一样。 那块加了皂角的肥皂,因为味道太奇葩,算是失败品,李氏便拿来洗衣裳了,清洁效果还不错。 正是瞧见了它的作用,刘青开始准备做山茶皂和花生油皂的时候,李氏便放下了手中所有伙计,只安心帮着刘青做手工皂。 因为这一次要做的分量多,工作量自然也就大了,但刘青她们来这里是为了给刘延宁补身子的,现在他要进入备考的关键阶段,她们自然不能为了做手工皂而疏忽了刘延宁。 主次还是要有的。 刘青便同她娘商量了,把这手工皂分成四五批来做,麻烦是麻烦了些,但至少不耽搁正事。 刘青和李氏埋头苦干,刘延宁也埋头苦读,科举考试已经迫在眉睫了,童试有三场,第一场县试就在他们江州县考,三月十二开考,要考到月底才算完。 虽说刘延宁气定神闲,但毕竟是改变命运的时刻,又是人生中的第一次,距离考试的日子越近,心头也难免绷得越紧,刘青和李氏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到三月里,李氏就开始给刘延宁准备上考场的东西,每天都要念叨一遍,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年前新做的棉衣已经重新洗了晒太阳,这时节不好带褥子进考场,带件厚衣裳去,夜间冷的时候还能披着挡风;江公子前几日送来的蜡烛,也要带几根去,万一里头太暗,自己点了蜡烛,也省得熬坏眼睛;还要准备些垫肚子的干粮……” 这些东西从月初李氏就开始准备,现在就差送刘延宁进考场了,她日日念叨,刘青都听得耳朵起茧了,冷不丁听到外边响起了敲门声,刘青如释重负一般,腾地站起身,迫不及待的对李氏道:“不知道谁来了,我去开门。” 李氏还在清点着给刘延宁收拾的包袱,头也不抬的点头,直到听见刘青特意抬高了声音在招呼蒋氏:“奶,四叔,你们咋来了?” 蒋氏手里挽了个包袱,看样子是要长住了,拉着刘青眉开眼笑的道:“这不是你哥要考科举了吗,这儿就你跟你娘,我实在怕你们顾不过来,就赶着你四叔送我进城,好歹我能给你们搭把手。” 其实对蒋氏到来这事,刘青还真不意外,上辈子见惯了拖家带口送考的,这回刘家就派了蒋氏过来,都还算含蓄的。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刘家人含蓄,他们也想拖家带口的都来送考,无奈条件不够,他们这儿就两间住人的屋子,其中一间是刘延宁的,天大地大考生最大,他的屋子没人能动。 剩下的就是刘青和李氏的屋子了。 这儿都讲究避嫌,刘青和李氏的屋子,男人肯定不能住进来,而女人里头,再没谁比蒋氏更合适的了。 所以说蒋氏挑在这个时候进城,是一点都不突兀,刘青唯一疑惑的是,上个月他们刚刚回落水村扫墓,也没有听见刘大爷和蒋氏他们透露一句,难道是不想提前说,免得她哥又百般推辞? 刘青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转眼接过蒋氏手中的包袱,要迎了她进门。 李氏先前听见刘青的招呼声,也忙放下手中的包袱,迎了过来,自然把蒋氏的话听在耳里,李氏忙笑道:“幸好娘过来了,您要是不来,我这心里头都没什么底。” 蒋氏听李氏说得漂亮,心里也满意,又扫了眼院子,见里头收拾的干干净净,墙角还开了小块地种葱和韭菜,就知道自己没选错人了,老大家的还是会过日子,蒋氏心里头越发满意了,转头就对刘四叔道:“行了,老四,你赶紧回罢,待会儿天黑了,路上就不好走了。” 刘青忙道:“奶,四叔才过来呢,怎么也让四叔进来歇会儿罢。” 刘四叔也摇头道:“不了,再歇下去,天黑之前都赶不到家了。” “这个时辰进城,想必娘和小叔还没用午饭罢?中午青青去书院给延宁送饭,还剩了些点心没吃饭,我给小叔装了在路上吃。” 蒋氏还是心疼儿子的,闻言便道:“路上吃也不方便,还是坐下来吃了再回去罢。” 李氏已经匆匆回了灶房,闻言便大声道:“那我再给小叔盛碗饭夹些菜。” 刘四叔依言跟着进了院子,也四处打量了一眼,才问道:“青青,这后日就考科举了,你哥哥现在还要去书院?” 刘青笑道:“今儿回了,明日就不必去了。” 刘四叔这才点头:“那就好,明儿叫你哥好好歇一歇,后日才有力气考试。” 刘四叔扒了两口饭,便匆匆赶车出城了。蒋氏心急着要见孙子,李氏劝她去屋里歇着也不去,因为她听刘青说今儿不用去给刘延宁送晚饭,他下了学回直接回来吃,蒋氏大概是希望刘延宁回来自己就能看到,便同李氏刘青一起坐在院子里等。 刘青和李氏都在做着手头的针线活,蒋氏也没闲着,拿了副李氏的鞋底在手里纳,只是时不时要抬头瞧一眼院门口,问一声她孙子怎么还没回来,简直坐立不安的很。 好在刘延宁这日回得早,太阳还没落山他便回来了,大概是书院的先生也讲究劳逸结合,放他们一天假调整好状态。便没有让蒋氏等太久。 不过刘青还是有点担心,也不知道蒋氏这个时候过来是好是坏,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已经紧张到一定地步了,要是影响到了她哥考试的状态怎么办? 刘青这么想着,决定等吃完饭,给蒋氏找点事做,不指望转移她的注意力,至少能分散些紧张的情绪,以免影响到即将考试的亲哥。 这头刘延宁还在同蒋氏说话;“奶怎么过来了?” “气色还不错,看来你娘没少花心思。”蒋氏拉着心爱的大孙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心的点头,回答了刘延宁的问题,“你就要考科举了,我跟你爷这些日子,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得我过来,亲眼瞧瞧你才放心。” 刘延宁笑道:“奶过来了又能做啥?您又不能帮我考试,没得跑这一趟受累,等下家里头又离不开您……” 这话也只有刘延宁能说,换着李氏说,蒋氏估计就要不高兴了,觉得李氏意指她多事,现在刘延宁这么说,蒋氏只觉得孙子体谅自己,越发笑得合不拢嘴,道:“家里你爷和你叔他们都在呢,我就出来几日,难不成还能闹翻天?你且放宽了心,我是安顿好了才出来的。” 刘延宁这才点头,又道:“县试要考到月末,奶这次可带了行李过来?” “带了两件换洗的衣裳。” “那就好。”刘延宁道,“明儿不用去书院,我陪奶去街上逛逛。” 蒋氏面带笑意,眼底却闪过一丝迟疑:“这……不耽搁你温书吗?” “无妨,先生叫我们明日好好放松下,无需埋头死读。” 蒋氏点了点头,还想问什么,坐在旁边的刘青忽然起身,对蒋氏道:“差点忘了,奶,我给您瞧个好东西。” 听到这话,蒋氏的思绪一下被打断,自然没有再继续先前的话题,而是看着刘青的背影,笑道:“你最近又折腾出什么玩意儿了?” 刘青正要回屋去拿肥皂,头也不回的道:“肯定是好东西了。” 走到一半,刘青想了想还是回身去了灶房,同正在炒菜的李氏打了声招呼。 李氏倒也不介意,笑道:“拿去献宝罢,幸好我还没开始用。” 刘青又不知道蒋氏这个时候过来,好在她娘还算豁达,刘青便笑嘻嘻的道:“改明儿给娘做一块更好更漂亮的。” 第68节 “我等着呢。”李氏笑了笑,便冲刘青摆手,“还不快去?别叫你奶就等。” 等刘青拿了肥皂出去,蒋氏正在厅里问刘延宁,他妹妹最近又鼓捣了什么,刘延宁深谙卖关子之道,只笑呵呵的说等他妹妹出来她就知道了,把蒋氏的好奇心高高吊起来,果然不再问他关于县试的问题了。 终于瞧见刘青出来,蒋氏瞧着她手中那块方方正正的白色固体,一时惊奇:“这是什么?” “是胰子,不过咱们家做的胰子,比外边买的更好用,摸起来也更滑,奶你摸摸看。” 蒋氏活到这岁数,确实从来没用过胰子,乡里人家没那么多讲究,皂角这种不花钱的东西,漫山遍野都是,委实没必要花大价钱去买这些个胰子,就是早些年刘家光景好,蒋氏也没这样败家过。 只是没用过归没用过,蒋氏却不可能不知道胰子的价值。 蒋氏眼睛都看直了,被刘青拉着手,才小心翼翼的接过肥皂——是双手捧着的那种姿势,足以看出蒋氏的心情了。 “这胰子是怎么做的?摸起来又滑又嫩,看着也跟外边买的胰子不一样,真能用吗?” “当然能用,有一块没做好,味道不好闻,我娘拿来洗衣裳,洗得可干净了,不比外边买的差,奶要是不放心,我打盆水过来你试试就知道了。” 蒋氏的确不放心,刘青便端了盆水过来,蒋氏半信半疑,先故意把手给弄脏了,再拿肥皂洗了手,这时才彻底服气了:“洗了手,手上还滑滑的,跟皂角用起来不一样,难怪这胰子买的贵!” 刘青心想这儿的胰子才没这种功效,不过也只是想想,刘青嘴上并没有反驳蒋氏的话。 蒋氏爱不释手的摸着手中的肥皂,将上头的水一一抚去,这才想到什么,又抬头看向刘青,“不过青青,你是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刘青刚想说话,一旁的刘延宁却笑道:“奶又不是不知道,青青最喜欢琢磨这些了,前儿我同窗的妹妹过来县里,青青陪着去街上逛了逛,小姑娘大概是看了好些这个,回来便开始琢磨了,想要自己做,我跟娘都由着她折腾,没成想还真被她给折腾出来了。” 刘延宁大概是怕刘青说了自己买了胰子回来研究的,要被蒋氏怪败家,索性帮她隐下了这一步。 亲哥这般为自己着想,刘青自然不可能拆他的台子,便在旁边笑眯眯的点头。 蒋氏的注意力彻底被肥皂给吸引过去了。 刘青顺理成章的同她说起自己还在做其他款式的手工皂,说不定以后自家还能卖这个,比卖茶叶蛋赚多了。 蒋氏大字不识一个,也会算数,胰子的利润比茶叶蛋高,这是毋庸置疑的事,现在暂且不想怎么卖的问题,刘青能做出别的花样来,对他们来说自然有好处了。 祖孙两个开始满门心思的专研起手工皂的事,第二日刘延宁依言领了蒋氏却街上逛逛,蒋氏都逛得不那么尽兴,才半个时辰就催着刘延宁回去。 蒋氏在城里住的日子不长,家里一大帮子人也一大摊事,她不可能放得下,刘延宁考完她就得回去了,蒋氏现在自然希望在她孙子县试考完之前,刘青现在在做的这些手工皂也能做成了,她好带回家去同老头子商量。 毕竟她听青青说了,后来这一批,用的是花生油和山茶油,花生油都罢了,家家户户都种,花生去镇上买也就几文钱一斤。可这山茶油却不好办,比花生油贵得多了,而且过了捡山茶籽的季节,大家多半已经把茶籽榨了油去换钱,他们要是去那些铺子里买山茶油,价钱至少比卖过去翻个三五倍。 因此最好是赶在山茶籽成熟之前,自家出个章程,到时候再去这周围的村子都打声招呼,捡了茶籽不用去镇上卖,统统送到他们家来,正好又省了笔钱。 对于刘延宁考县试,蒋氏现在还真不紧张了,一家人大早送了刘延宁去考场,目送着他拎着东西过了检查,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们便又回了小院子,蒋氏帮着刘青给最新一批凝固了的手工皂脱模。 刘青一边整理手工皂的形状,一边对蒋氏道:“奶,我觉得啊,要是咱们家打算卖这个,索性就再花些心思,叫爷他们用竹子或者木板,做一批模具,正方形的也好,圆形也好,长方形也好,再让我哥画些花的图,叫爷照着图纸在模具里头刻花纹,到时候成了型的胰子上,也能印上漂亮的花,这么漂亮的胰子,肯定卖个好价钱。” 蒋氏听得认真,连连道:“青青你慢些说,让我先记一记……” 如此过了三日,刘延宁也该回来了,县试要考好几场,每场考三日,考完回家歇两日,再进行下一场,前一日隔壁金氏就过来同刘青她们打招呼了,“这最后一日,咱们可得去考场外接人,在那里头待三日,住又住不好,吃又吃不好,人都得熬脱力了,恐怕还真没这个精力走回来。” “是吗?还要咱们去接,是不是还得准备把人扶回来?”得到金氏肯定的答复,蒋氏一阵咂舌,过后又一拍大腿,庆幸的道,“幸好我过来了,这要是青青和她娘两个人,估计真要弄得手忙脚乱了,大妹子也知道,青青她娘等闲都不出这个屋子的,青青那小身板,怎么扶得稳她哥?” “嫂子来了自然好,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有嫂子在这儿,侄媳妇她们也安心许多不是?”金氏说话很有水平,既捧了蒋氏,又帮李氏说了话,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这考场外边啊,有好些脚夫都拉着车在等着呢,每次考科举,总有些身子虚的书生,是被官差抬出来的,那些书生的家人给脚夫几个钱,就把人给拉到家去了。” 蒋氏闻言又一阵后怕:“还真有被抬出来的?” 金氏又笑道:“嫂子别担心,延宁身子骨好着呢,我家那个,每回也就考完最后一场有些虚脱,回家睡个三五日就缓过来,延宁年轻体健,就更不必担心了。我说那些被抬出来的,要不是药罐子,就是年纪大了。” 蒋氏这才放心了,因着有热情的金氏,这日下午去考场接人,两家也是约好一起去的,金氏过来喊蒋氏和刘青,李氏本来不放心,也想跟去,却被蒋氏拦住了:“没事,你就在家看屋子罢,保证把延宁全须全尾的接回来。” 刘青也笑道:“娘,你还不如先在家熬些银耳汤鸡汤什么的,哥哥回来肯定要饿了,得给他补补。” 蒋氏一拍巴掌,附和道:“青青说得对,我都险些忘了,这考完过两日还要考,可得好好给延宁补补。” 李氏便点头道:“行,我就在家熬汤罢。” 刘青便顶着太阳,跟着蒋氏她们出去了,其实出门的时候,刘青还觉得她们出来太早,既然说一场要考三日,那就应该是考到傍晚十分,她们大下午就出来,除了干等还能干啥? 奈何刘青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她就算表达了意见,也没人采纳,索性就省了一番口舌。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人比她们积极多了,她们到的时候,考场外边本来就不宽的一条巷子,都已经挤满了人。 看样子她们来得还是算晚的。 陆陆续续又有家属涌过来,本来和刘青她们站在一块的金氏母女,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冲散了,蒋氏紧紧抓着刘青的手,她们两个才没有被挤散。 大概到了申时左右,还真陆陆续续有人出考场了,但不是自己走出来,是被官差抬着出来的,估计是考到中途就体力不支了。 瞧见被人抬出来的考生,蒋氏明显更紧张了,抓着刘青的手也更用力了些,刘青刚想劝她放松,耳边传来一个略熟悉的声音,“刘姑娘?” 刘青和蒋氏一起转头看过去,刘青先笑了:“江川哥,你怎么在这儿?” “刘姑娘,这是蒋大娘罢?”江川拱了拱手,才冲两人道,“我家少爷和曹少爷也是来接刘公子的,瞧见二位在人群中,便喊小的过来,请刘姑娘和蒋大娘先去车中坐会儿。” 蒋氏便一脸惊喜的问:“江公子和曹公子也来了?” 江川点头笑了,又伸手道:“六姑娘,蒋大娘,请罢。” 蒋氏惊喜归惊喜,这会儿还是有些迟疑的,刘青便道:“这儿人太多,我怕走外边去了,到时候就瞧不见哥哥了,要不江川哥……” 刘青的话还没说完,江川便笑道:“刘姑娘请放心,这儿有小的瞧着呢。” “那就去罢。”刘青跟江景行和曹声扬打过不少交道了,曹声扬就不说,这是个资深吃货,只管好吃的,江景行要把他卖了估计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而江景行这个人,看着温柔和善,一副老好人像,其实骨子里就带着霸道,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现在请她们过去的人都派来了,自然是不想听到她们拒绝的答案。 再说也的确是他的一番好意。 刘青这么想着,感觉到蒋氏还有些迟疑,只是忌惮江景行他们的身份,不好明说的样子,便故意笑道:“奶是不知道,江大哥和曹大哥跟哥哥可好了,经常去家里吃饭呢。” “是吗?”蒋氏听她这么说,紧张的心情倒是缓和了些。 ☆、第85章 刘延宁的确到傍晚才出的考场,日落时分,巷子里头仍是人头攒动的景象。 刘青上车先同蒋氏和江景行曹声扬互相介绍了,江景行和曹声扬之前就去过一次刘家,蒋氏到如今也对孙子这两个贵公子的同窗念念不忘。 彼此都有印象,刘青一介绍,江景行就同蒋氏说起话了。 蒋氏一开始还十分拘谨,怕冲撞了这两位谪仙似的贵公子,在江景行的温声细语中,渐渐也放开了性子,热切的聊了起来,不知不觉间,把刘延宁和刘青这两兄妹从小到大的事迹,都说了个遍了。 因为江景行是从刘延宁身上切入的,后来话题转到刘青身上,倒也自然,蒋氏半点没意识到,刘青一脸无语的靠在车壁上,开始纠结到底是任由他们这么扒下去,还是出来制止呢。 不过刘青有自知之明,江景行就是只狐狸,他要是真感兴趣,怎样都能被他扒出来,她阻止得了一时,阻止不了一事,刘青索性就由他们去了,反正蒋氏嘴里的那个小女孩,是原身而不是她。 带着阿q的精神,刘青开始时不时探头张望外边,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瞧见考场陆续有人出来,这回是堂堂正正走出来的考生。 看来是到交卷时间了。 刘青心神一定,把身子又往外探出了些,四目张望着。刘青眼神好,远远的就瞧见江川扶了她哥出来,一时激动的抬起头,脑袋冷不丁撞到了车窗。 “砰”的一声,车里几人都看过来了。 蒋氏忙伸手过来帮刘青揉脑袋,一边道:“你做什么呢,冒冒失失的……” 车壁是木质的,这一撞刘青倒没有觉得很痛,被蒋氏揉了两下,便抬头道:“奶,我瞧见哥哥过来了。” “当真?”蒋氏也激动了。 对面的江景行笑道,“出来得这般早,想必这场考试十分顺利了。” 时人讲究好彩头,口彩也算一个,蒋氏感激的笑道:“借江公子吉言了,今儿多亏了江公子和曹公子,不然这里头人挤人,就我和青青两个,还不知能不能挤出来呢。” 正说话间,人已经到车前了,蒋氏和刘青都往车口的方向挤,对面坐靠外边的曹声扬也挪了挪,掀开帘子后,伸手把刘延宁拉了上来。 刘延宁状态还好,除去脸色和嘴唇发白,眼底发乌,瞧着精神头还不错,眼睛更是黑得发亮。 只是形象就不那么好看了,毕竟三日两夜不能清洗啥的,再是男神也经不起这样糟蹋。 瞧见他这样,蒋氏和刘青又是放心又是心疼,蒋氏一时忘了别的,拉着孙子的手就道:“瘦了,也憔悴了。你娘在家熬了鸡汤,等下回去喝两晚,好好休息养一养,过两日还要考试呢。” 刘延宁点点头,坐在蒋氏和刘青这一向,看着对面的江景行和曹声扬,道:“景行,声扬……” 话还没说完,江景行摆手笑道:“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像蒋奶奶说的,赶紧回去好好歇歇,这才是刚刚开始呢,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刘延宁的嗓子都有些嘶哑,大概是因为缺水,在考场虽然可以出恭,但毕竟不那么方便,因此李氏备的都是些干硬的吃食,想必他自己也是能不喝水就不喝水,这会儿张嘴嗓子还有些疼,因此便没有勉强自己,拱手朝对面的人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等考完这几场,再请你们吃饭。” 马车到底比徒步要快许多,刘青她们过来考场的时候,走了有两三刻钟,马车回去不过是片刻的事了,下车的时候,刘青还有心情想,现在她也是坐过宝马的人了。 李氏早在院中翘首以盼,听到动静忙冲出来接人,对着江景行和曹声扬又是千恩万谢。 江景行和曹声扬是特意送刘延宁回来的,也没想着给他们家添乱,便没有进屋坐,寒暄两句便走了。 刘延宁也是累极,但还记得要先清洗,李氏早帮他烧好了一锅水,刘延宁彻底清洗一遍,用了些吃的,倒头便睡到第二日清早了。 这几场考试,每场考完江景行和曹声扬也都会去接人,蒋氏从第一次的诚惶诚恐,到后头也习惯了,对自家孙子同这两位贵公子的关系有了个深刻的认识,心里头越发喜滋滋的,打定主意回去要同老头子好好说道。 最后一场考完,刘延宁回到马车上,别说保持形象了,他连保持清醒都做不到,一上车就睡过去了,到下车被叫醒了,强撑着洗漱了一翻,一倒床上又睡过去了。 刘延宁考完的第二日一早,蒋氏开始收拾东西,其实她就两身换洗的衣裳,蒋氏倒是看着窗台上摆着的手工皂恋恋不舍,很想要带两块回去。 刘青见状便笑道:“奶,别着急啊,再放几日应该就可以用了。到时候县里头放榜,爷他们应该也是要过来看榜的罢?” 蒋氏闻言才反应过来,笑道:“我都把这茬忘了,肯定要过来的,你哥哥要是考中了,就把你姑他们都叫过来吃顿饭,也算是庆祝,酒席要等考完了再回去摆。” 到五月里又要考府试,所以四月上旬,县试成绩就放榜的,刘家众人得到消息,早早的进了城,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早,巳时初他们就到了,大概是披着星辉赶路的。 李氏开了门,见了公婆和几个小叔子,以及两个大侄子穿得整整齐齐,站在门口瞧着自己,也有些惊讶:“爹娘,你们就过来了?延宁和青青还在那边瞧放榜,都没有回来呢。” “还在瞧放榜啊?”刘大爷闻言,也不想进门了,道,“放榜的地儿在哪里?咱们也去瞧瞧。” 李氏道:“听延宁说,就在他们考试的那儿。” 蒋氏闻言,立即笑道:“我知道,我来带路。” 李氏忙道:“爹娘去就罢了,大林和大根儿还是留下罢,那儿人太多,我怕他们被挤散。” 刘二叔便点头道:“也行,就让他们在这儿等着。” 刘延林和刘延根想要抗议,被刘二叔挥着拳头制止了,只能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咬牙凑了一章,实在写不出来了= = ☆、第86章 刘青和刘延宁挤在人群中,他们来得不算晚,然而到这的时候,视野好的位置全被人占据了,据说有人天没亮就过来等了。 如此的积极,刘延宁和刘青也是彻底的服气,兄妹俩索性选了稍微靠后的位置站着,却没想后边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挤。 第69节 许是怕刘青被挤散掉,刘延宁索性双手撑着她的肩,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巳时左右,也是刘家一行人到的时候,想来是前边有官差拿着榜过来张贴,从前到后的人群,都开始骚动起来,后边还有人试图往前挤,纵然刘青被她哥护在怀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来自人群中的挤压。 帖榜的官差瞧见人群骚动的样子,大声喝道:“后面的不要挤,榜在这儿,又不会跑掉!” 普罗百姓还是怕官差的,被这么一喝,倒是安静下来。 贴完榜,官差开始唱榜,因为是从后往前唱的,本来刘青还对她哥抱有很大的信心,结果听前面唱了好大一串名字,都还没轮到她哥,也忍不住开始紧张了,又怕她哥心里更紧张,便没话找话的拉着他说话,想给他缓解点压力:“我好像听见小柳她哥的名字了,是考上了吗?” 刘延宁点头道:“我也听见了,应该没有错。” 已经念到第十名了,还没有她哥的名字,刘青眼神一黯,忙又问:“哥哥,江大哥他们为什么不参加科举,他们的学识,考秀才应该不成问题罢?” “他们有别的打算也未必。”刘延宁说着,拉住了刘青的手,摊开果然摸到她一手心的汗,不由笑了,安慰道,“别紧张,若是我这一次没考中功名,下一次再考也一样,小柳她哥哥,不也是考了两回,这一次才考中的吗?” 刘延宁不是不在乎,他只是性情豁达,有些事情自己尽了力,就只能看天命,他自认于念书一事从不敢放松懈怠,倘若今日不中,那便是他命里该有这一遭,紧张害怕也没用。他能做的,也唯有调整好状态,下一次科举考试再尽力。 刘青听了这话道是庆幸了,幸好她自穿越过来,便致力于帮助刘家发家致富的大业,眼下不说别的,刘家去周围卖茶叶蛋,每个月也能净赚几两甚至近十两银子,上次蒋氏过来,她还听到蒋氏劝她哥吃点好的,不必为家里省钱,说是家里已经把他进京赶考的盘缠都攒好了。 刘延宁进京赶考之前,先要在本府过五关斩六将,现在县试就在江州,到下回院试府试,甚至是之后的乡试,可都得去省府,但是这几次赶考的盘缠,都要好多钱了。 而进京的盘缠占的更是大头,他们这儿在南边,离京里远,走了陆路还要走水路,历时数十天,到了京城,衣食住行想必比他们小地方要翻个几倍,出门在外,准备的盘缠都会往多里去带。 因此,蒋氏敢说把刘延宁这些赶考盘缠都备好了,那刘家现在少说也攒了几十上百两的银子。也正是如此,更能瞧见刘青想出卖茶叶蛋的法子,给刘家带来的财富,是他们种地干活时想也不敢想的。 刘青现在想的是,看在茶叶蛋的份上,她哥这次就算落榜了,刘家人应该也不会太过苛刻,毕竟现在刘家有钱,再供她哥几年十几年的,都不是问题。 何况现在她又琢磨出了手工皂,那玩意儿比茶叶蛋的利润要高出太多了,等下回去她就同刘大爷他们商量手工皂怎么批量生产,怎么卖好价钱,给他们画大饼,到时候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恐怕恨不得大干一场,哪还有功夫盯着她哥落榜的事不放。 就在刘青打定主意的时候,唱榜的官差正在扯着嗓子报第一名:“案首——青山书院,祖籍松林镇落水村,刘延宁!” 刘青迷迷糊糊,最后一个终于听到她哥的大名,甚至都反应不过来了。 刘大爷他们也刚好赶到,因为唱榜时,官差要把考生的名字和祖籍等信息都念一遍,因为这儿没有身份证,同名同姓的人不少,只能靠祖籍来区分。 刘家一行人赶到,刚好听见官差念到刘延宁是案首,他们更加懵懵懂懂,不明白这是考中了还是没中,刘四叔忙问了旁边的中年汉子:“大哥,请教一下,案首是什么?” 中年汉子大概也是帮亲戚看榜的,这会儿正一脸喜色,想是要赶回去报喜,听见刘四叔的话,便停下了脚步,打开了话匣子:“案首就是第一名啊,我刚刚听人说,今年的案首还是个未弱冠的少年,那可了不得!年纪轻轻就能上功名,还是头一名,真真是天才啊,这次考完必定能入父母官的眼,往后前程远着呢!” 中年汉子说了一大堆,刘四叔就抓住了一个重点,已然激动到不行,都顾不上对为他解惑的中年汉子道谢,忙转头冲刘大爷和蒋氏道:“爹娘,咱们延宁中了,还是头一名呢!” 刘大爷他们,也俱是一脸的激动,他们不管是头一名还是头几名,只要中了,现在起他们家延宁就是童生了,继续考下去,迟早能中秀才的。 因为现场人太多,巷子又小,刘大爷他们在巷口等了会儿,没瞧见刘延宁兄妹的身影,以为他们先回去了,便也回去了。没成想到了小院子,也没瞧见刘延宁和刘青回来。 刘大姑和刘小姑,也早早盘算着日子,今儿就进城来了,他们虽然离得近,但是出发得晚,比刘大爷一行还晚了一两刻钟。 到刘青家了以后,大姑父和小姑父知道看榜的人还没回来,他们也等不及想要去看,李氏却说家里去看榜的人够多了,别到时候他们再去,在外边走散了,反倒耽误时间,便劝说他们留下来等消息了。 于是一群人坐在院子里翘首以盼。 刘大爷一行还没有到院子,远远的在巷子里,蒋氏已经克制不住心头的激动,冲院里喊道:“延宁他娘,咱们延宁中了,考中了!” 院里的众人听见动静,一时都冲了出去,不约而同的问:“延宁考中了?” “中了,还是头一名呢!”刘大爷这一回也笑得合不拢嘴。 “太好了,真是祖宗保佑!”刘大姑他们皆是一脸的激动。 李氏却已经喜极而泣了,忍不住哽咽的道:“可算是中了,没有辜负咱们省吃俭用,供他念书的心意。” 刘大姑闻言便挽了李氏的手,笑道:“大嫂,这可是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刘小姑却往刘大爷他们身后一瞧,奇怪的问:“延宁人呢?” 刘二叔也反问:“他们没回来吗?我们在前边也没瞧见他们的身影。” 李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估计还在后边,应该快回来了,咱们也别杵在外边,先进来坐罢。” 刘延宁和刘青确实耽搁了会儿,他们碰到来看榜的江川。 江川常跟在江景行后边,同刘延宁和刘青也算熟悉了,便停下来同他们打招呼,口里不断说着恭喜刘公子,想来他也知道刘延宁是案首了。 刘延宁正好拉着江川感谢了一番,叫他回去带话给江景行和曹声扬,要是有空的话,明天去他家吃饭,感谢他们前几场考试的照顾。 因此,刘延宁和刘青回去便比刘大爷他们晚了半刻钟,正好错过了,而刘大爷他们又是赶着牛车过来的,比走路自然要快许多,等刘延宁和刘青回家的时候,刘家众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这儿有传统,遇到喜事都要放鞭炮庆祝,刘二叔也早早的摆好了炮竹,又派了他儿子刘延林在门口望着,一见他大哥回来,赶紧喊他过来放鞭炮。 索性刘延林自己也是个坐不住的,领了任务,果真就站在外边张望。 于是等刘延宁和刘青回来,迎接他们的便是热闹的鞭炮声,以及刘家人前所未有的热情迎接。 ***************************************************** 刘延宁现在县试考过了,刘家人也都在兴头上,拉着刘延宁嘘寒问暖,连蒋氏这会儿都没功夫问刘青关于她做的手工皂的问题。 刘青也没急在这个时候说,而且刘家姑姑和姑父都在,也有些不方便探讨这个严肃的问题,刘青便只装了两块新做好的手工皂,准备在一大家子回去的时候交给蒋氏。 热热闹闹的吃过午饭,又待到了未时,刘家众人也要打道回府了,那头刘大爷和蒋氏拉着刘延宁的手细细叮嘱,叫他好好温书,准备院试,到省府去考院试的时候,会安排刘二叔他们送他去,这些个事都不用他操心。 刘青在旁边听了几耳朵,也知道去外边赶考,她娘一介女子是不好跟着去的,少不得还得刘大爷他们负责,不过刘青仗着自己年纪小,倒是想争取同行的机会:“爷奶,到时候带我一起去不?我也可以照顾哥哥的。” 刘大爷笑了笑,心里并未有反对的意思,嘴上却故作神秘的道:“到时候再瞧罢。” 刘青心里也清楚,刘大爷没有当场否决,便是默认的意思了,遂眯着眼睛笑了。 这便送走了刘家众人。 到下午的时候,江川过来回话,说他家少爷和曹少爷明儿有空。 李氏这边刚洗刷完,又要准备明儿中午招待贵客了。 刘青私以为这样热闹的日子,应该会持续好几个月。 ☆、第87章 大概是体谅刘延宁接下来还有两关要过,江景行和曹声扬第二日来刘青家,吃完饭后很快就告辞了,说是让刘延宁好好温书,等院试和府试都考完,他们再好好聚聚。 这话说得是没错,而且为了恭喜刘延宁考过县试,江景行他们还带来了据说是名贵的毛笔和墨砚——刘青没接触过多少好东西,瞧不出端倪,但是看她哥一见就爱不释手,又受宠若惊不敢接受的样子,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好了。 江景行既然把东西带来了,自然是真心实意的送,一番相劝,最后刘延宁是千恩万谢的,才把东西收下了。 从这点就能看出,江景行和曹声扬对刘延宁的态度一如既往,并未改变,但刘青总觉得他临走前,说起让她哥好好对付接下来的两场考试事,脸色似乎有些奇怪。 刘青也说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悦,就是感觉他的心情很复杂的样子。 不过不管江景行怎么心情复杂,也妨碍不到她哥考试,刘青思索了片刻,就收回心思,不再关心这个了。 等待放榜的这些日子,刘延宁已经在家把身子和精神调理回来了,因此接待完小伙伴的第二日,刘延宁又回书院去了。 得知方永顺这回也考过了,李氏被刘延宁劝下去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拉着刘延宁旁敲侧击的问:“你回了书院,瞧瞧方家那孩子回了没有,要是也在书院,不如请他来家里吃顿饭,他这回也考上了,咱们还没恭喜他呢。” 虽然李氏说得很委婉,但是经过上一回,刘延宁对这个小伙伴就已经很警觉了,现在听他娘说想请人来家里吃饭,心里自然本能的排斥起来了,嘴上还是义正严词的道:“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些,还是等府试考完在说罢。” 李氏想了想,觉得也是,现在才过了一个县试,后边还有院试和府试,比这个难多了,现在来谈庆祝为时过早了些,顶多自家人聚一聚,讨个彩头罢了,儿子同窗那儿,还是先别打扰人家,等这几场考试都结束了再说。 而且李氏还有一个考量,下个月他们要去省府考试,公公的意思是愿意带上她女儿一起去的,方永顺那儿也要去省府,到时候他们两家结个伴,也好让女儿先同他接触接触。 李氏只是在心里琢磨,没有说出口,鉴于她儿子十分排斥的样子,就先不让他着急了。 刘延宁备考的日子,过得很快,刘青她们陪考的,也感觉日子飞快,院试的前几日,刘延宁书院的先生就叮嘱他们早点动身去省府,去的早了,说不定还能在考场旁边典个小院子,毕竟院试和府试两场,加起来在省府要待上一两个月,考生又需要吃些好的补身子,住客栈着实不方便。 李氏这边听了,忙托人给刘家送信,刘大爷和刘二叔第二日就赶车过来了,这次为了照顾大孙子考科举,刘大爷连家里茶叶蛋的生意都顾不上了,非要亲自出马。 江州城离省府太远,据说赶牛车要走整整两天——是从早出发走到晚上的那种两天,中间要在某个城里住一晚,第二天日落之前勉强能赶到城里。 因此得一大早出发,要是出发的得晚,就要在外边住两晚了。 为了省一晚上的客栈钱,刘大爷决定在江州挤一晚上,第二日一早再出发,就他和刘大爷两个人,刘延宁的屋子挤一挤,还是勉强能住下的。 就这样对付到天刚刚亮,众人便起来了,李氏让刘青再躺一会儿,她出去帮着公公和叔子,把这几日整理好的行李和吃食,都往板车上搬。 自家有牛车就是方便,李氏本来就准备了几只鸡鸭,她怕女儿到时候不敢杀,自己先处理了几只用盐腌着,这会儿天还不算热,勉强能撑十来天。 昨儿刘大爷他们进城的时候,也从家里带来了好多吃的,还有些自家舍不得吃白面,现在吃的加被褥衣裳,都堆了大半个板车,等下还有刘延宁的书和笔墨,绝对像搬家一样。 刘青起来时瞧见这仗势,都忍不住咂舌,不由想他们家要是没牛车,这么多行李该怎么搬? 果然甭管现代还是古代,车都是家庭必备的。 李氏手脚麻利的摊了好几张饼,这就是他们在路上的干粮了,在搬行李之前,她又顺便煮了稀饭,刘青他们便用饼就着稀饭吃了几口,就上路了。 因为形成仓促,李氏都没来得及提出找方家同行的建议,结果刘青他们出了城,刚好就碰到了方家的人。 方家几房早就分家了,如今兄弟几个各过各的日子,比刘家人口简单是简单,遇到这种时候,就少了些帮手,只方家父女同行。 不同刘家带上刘青,是刘青自个儿想出去,刘大爷也有心让她多见见世面才带她出来,事实上就算不带刘青也不受影响。而方柳却是没办法,他们家现在就四口人,总不能四个人全出来,还得留一个在家干农活的,方柳一个小姑娘留在家的话,先不提安不安全,她这小身板肯定也干不了太多活,反而耽误地里的事,便只能让她跟着出来,在方父旁边搭把手了。 但不管怎么样,方柳看见刘青还是很高兴的,刘青也觉得到人生地不熟的省府,多一个小伙伴也好。 两个小姑娘坐在各家的板车上,就开始聊起天来了,听见刘延宁和方永顺打招呼,刘大爷也热情道:“我们还是有缘啊,没约好都能碰上,正好这两个小姑娘,到时候住客栈让她们住一间,还能省好些钱呢。” 方父也是惊喜,两家一拍即合,就这么结伴同行了,等进了省府,听见刘家要去考场旁典个小院子住,本来是想住客栈的方父也一咬牙,跟着刘家去了。 他们来得不算迟,但有人比他们更早,合适的小院子已经被典完了,两家人一合计,干脆就合起来典了个大的院子,里头有五间睡觉的屋子,刘青依然和方柳住一间,剩下的一家两间。 这样合起来比单独典屋子的价钱还便宜些,也算是皆大欢喜。 不过灶房就一个炉灶,刘大爷他们自个儿带的菜多,几乎不用买菜,方家自然不好意思占便宜,吃饭就是分开吃的,两家人共用一个灶台,炒菜便有点儿麻烦。 好在方家出来的是方柳,小姑娘也不爱斤斤计较,好说话得很,又同刘青关系好,她们俩便说好一起炒菜,只等炒完了再各吃各家的。因此也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刘大爷他们也没闲着,刚住进来的几日都在大扫除,忙里偷闲时,又去隔壁打听众考生的情形,也想多了解些关于院试和府试的事,一直忙活到把刘延宁送进了考场,这才消停下来。 忙碌惯了的人,一旦闲下来是真要闲得发慌了,刘大爷几个大老爷们,再怎样也不会去做洗衣做饭这种家务事,便只能聚在一起讨论讨论考场上的孙子/儿子,本来还不紧张的心情,结果说得多了,那心情比正在考试的人都更紧张了。 刘青实在看不下去,便去她自个儿屋里拿了针线篮子出来,她娘怕在外边至少要待十天半个月的,别把心玩野了,耳提面命要她好好刺绣。 方柳见状,还以为刘青要绣花了,乐呵呵的跟了过来。 刘青却是拎着东西凑到刘大爷跟前:“爷,二叔,我奶回去有跟你们提过做模具的事吗?” “模具?”刘大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道,“你说用木板打几个小盒子?你奶说过,只是你不是说要刻花纹上去吗,我们还在等你哥考完,再叫他画几张画出来。” “等我哥考完再做得多耽误事啊,趁着现在闲着先弄罢,我想起师傅给我准备的绣样上,也有简单的花纹,爷你们就按着这上头的刻。”刘青说着,从绣样中挑了张简单的出来,朝刘大爷他们比划了一下,“就照着这几片叶子和花刻,简单点就好,不用太复杂了。” 刘大爷接过绣样,仔细瞧着在刘青指的地方,应该在琢磨怎么下手,二叔便在旁边笑道:“青青不是要拿这个绣花的吗,给了我们,还怎么绣花赚钱?” 听出刘二叔是在打趣自己,刘青也笑嘻嘻的回道:“那就少赚几个钱呗,二叔肯定不会嫌弃我的。” “哪里敢嫌弃你。”刘二叔揉了揉刘青的头,心里满是感慨,自家那婆娘整日儿在耳边抱怨,说爹娘偏心大房,现在眼瞧着延宁要考上功名了,就更加瞧不起他们几房,甚至为了抬举青青,使劲作贱着他们女儿。 第70节 可他是真没这样觉得,且不提青青这孩子多聪明,她琢磨出来的茶叶蛋给家里带来这么多好处,更别提他娘前儿透露,说青青连胰子都会做了,这么小的孩子,净想着给家里赚大钱呢。 他女儿比青青还大半岁呢,除了使性子,还会什么? 说到底还是他大哥有福,大哥虽然走的早,留下的一双儿女却是有出息的,现在看大嫂把青青养得这么好,他对早逝大哥更服气了,大哥当年宁愿忤逆爹娘也要娶大嫂回来,是他眼光好。 不像自个儿的婆娘,眼皮子浅不说,还满身是心眼,现在把他女儿也养得这么小家子气。 且不说别的,他女儿就这气度,还真比不上青青半分,青青聪明还大方,也爱说笑,把爹娘哄得高高兴兴的。 说实话,就他自己,也更喜欢青青这样的女孩儿,小姑娘见人三分笑,眼睛笑弯弯的,看着多喜庆啊。 刘二叔只是感慨了会儿,很快刘大爷决定动手了,刘二叔也忙收起心思,跟上去帮忙。 方父这会儿闲着,也跟在他们后边搭了把手,几人匆匆出门,先去这附近的后山砍树去了。 刘青看着他们扛着的斧头,还真庆幸他们租的屋子里,连这些工具都备了。 方柳凑到刘青跟前,好奇的问:“青青,你同刘大爷说的那个什么盒子,是要装什么的吗?” “装好东西呢。”刘青故意逗她,神秘的笑道,“到时候送你一份。” “好啊。”方柳高兴起来,然而还有些纠结,“可是我家没有好东西回礼怎么办……” ***************************************************** 院试也考了三场,刘延宁和方永顺考完,两家人都没有急着回去,索性现在也典了屋子,当时屋主是要他们一次结了两个月的钱。 因此两家合计了一下,索性就在这住到下个月放榜,要是考中了,就继续典屋子,要是这次落榜,便退了屋回家去。 还算运气好,刘延宁和方永顺都中了,刘延宁这一回又是案首,还未弱冠的院试案首,当时放榜的时候,便有一群考生哗然,在讨论这少年什么来路。 这儿虽然没有联络工具,但书生的圈子就这么大,多问几个人基本上就清楚了,没过几日,刘延宁的出生背景和祖籍都被扒了,住的地方也暴露了,便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拜访,说既是同年,应该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说起来,读书人的圈子联系是很紧密的,别人不清楚,身为书生的刘延宁却不会不懂,为了不落下一个孤傲的名声,他也不好把上门的人都拒了,耐着性子先招待了几日,也出去吃过几次饭,然后才用要安心备考的理由,谢绝了还想上门结交的一群读书人。 刘延宁这般举动,既不显孤傲,也没有少年得志的轻狂,举止进退有度,反倒更让人看好了。 提心吊胆了几日的刘青,这回也彻底放心了,她哥还是很脚踏实地的嘛,没有被蜂拥而来的鲜花和掌声捧得飘起来。 ☆、第88章 有人上榜,自然就有人落榜,青山书院里,上回考过了县试的,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人,然而院试一刷,至少就有一半的人落榜了。 因着现在交通实在不方便,来回一趟江州要四五天,加上回落水村的话,就要更久了,刘大爷他们便没有回去报信,而是托了同是江州的学子,帮忙把刘延宁过了院试的好消息带回去。 其实就算不托人带信,李氏她们见落榜的考生回去,自家儿子没回去,就能猜到他是考过了院试,这会儿就在省府准备府试。 但刘大爷想让大家伙早点知道,他们家延宁这回又是头一名,而且听人说,他们这儿数十年没出过这么年轻的案首了,据说上一位考取案首的少年,现在已经是大官了呢! 刘大爷当时打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激动的半宿没睡着,按理说,自家能供出个秀才或者举人,已经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了,可倘若祖上冒青烟,能保佑大孙子当官,岂不是更好! 想也知道,刘大爷当然不会一个人激动,肯定要分享给大家伙的,这才急吼吼托人给家里带信。 方家也没人回去,他们就父女俩在这儿照顾方永顺,更走不开了,便也学着刘家托人带信回去。 一眨眼,府试又到了,比起紧张的方家父女,刘青他们算得上气定神闲了。 刘延宁先前县试得头一名还没什么,就江州那么大点的地方,他们谁也不敢拿一个县试案首当回事,毕竟整个省府里,县试案首加起来也有几十个了。 院试案首可就不一样了,虽然不是所有过了县试的考生都来省府考府试,可至少也有三分之二地区的考生像他们江州一样,要早早来省府考院试府试,而且每届科举,院试和府试的案首,大多出自省府的读书人,考上秀才的考生中,也是省府的占大多数。 可见省府的读书人就是比他们小地方的厉害。 然而这一次刘延宁成了院试案首,比省府那些备受瞩目的天子骄子都要厉害些,想必只要他好好发挥,府试就算不拿头一名,平安考过应该是没问题的。 刘家人现在是对刘延宁充满信心,也不忐忑了,刘大爷甚至满门心思琢磨着回去要摆几桌宴,要订个黄道吉日去告列祖列宗这个好消息,刘二叔在旁边安抚着方父。 方永顺同刘延宁不一样,他县试排名还好,院试考完却排到了几百名开外,现在考府试自然就十分危险了。 府试的三场考试也全部考完,纵然刘青他们精心照顾,刘延宁还是不可避免的瘦了十几斤,本来就清瘦的身形,现在还在长个子,这一瘦就更显得跟竹竿一样了。 把刘大爷他们心疼的,不停地念叨回去后就叫蒋氏杀鸡,家里那么多只鸡,两三天杀一只,也够吃一两个月了,给孙子好好儿补两个月,把肉给养回来。 刘延宁这次没有接话,因为他实在是精疲力尽,刚考完的头几日,都是在床上睡过来。 好在他正年轻,睡几日至少精神状态是好很多了。 从刘延宁去考最后一场开始,刘青就跟着刘大爷他们开始收拾行李,这一次甭管考上不考上,他们都不准备待下去了,因为过了府试,那就是秀才了,这可是大喜事,父母官会派官差,敲锣打鼓的去每一位秀才的家中报信。自然就没必要在这儿等下去,浪费钱财。 院试和府试加起来历时三个多月,刚好是从春天过渡到夏天,厚重的棉衣脱下来,换上了轻薄的夏装,因此回去的时候吃食是没有带了,衣裳却又捆了不少,行李依然很多。 刘大爷心情好,收拾行李的时候瞧见刘青去年做的衣裳,今年袖子就短了些——其实也不是短,刘青觉得刚刚合适自己,但这儿的女子穿衣裳,都要宽大的恨不得把腰和手都遮住才好。 二孙女现在个子越长越高,比大孙女都高出半个头了,是个大姑娘了,现在大孙子考完科举,这要是考上了秀才,二孙女也能说好婆家了。 刘大爷这么想着,只觉得自家的喜事是一件接一件的来,心里头十分欢喜,便笑道:“青青这衣裳又短了,过几日回去的时候,叫你哥带你去街上逛逛,扯几块自己喜欢的布,回家叫你娘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虽然他们家收拾了东西,但方永顺还没有缓过劲来,不方便上路,两家人既然是一起来的,对方又是孙子的同窗,刘大爷自然不好丢下人家先回去,便约好了等过几日,方永顺身子好了,两家再一起上路。 刘青早就想出去转转了,但是刘大爷他们对这儿人生地不熟,自己不敢出去,也不敢让她出去,现在她哥总算考完了,等休息好了,就能带她出去放风了。 拘了两三个月的刘青,现在听到这消息,自然高兴了,笑眯眯的问:“爷打算给我多少钱去买东西?” 刘大爷向来严肃惯了,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别说孙子孙女们怵他,就是强悍的蒋氏和王氏,在他跟前也不敢大声的。 以前,这些孙辈中,也就刘延宁不怕刘大爷,祖孙两在一起有很多话聊,堪称亲近,但刘延宁性情端方,在长辈跟前更是绷得一本正经,甚少说笑,现在敢同刘大爷开玩笑的,也就刘青一人了。 刘青以前也觉得刘大爷太过严肃,接触了以后才发现也还好,刘大爷其实比蒋氏好相处些,大概是大老爷们不爱计较那么多,像这种开口就问刘大爷要钱的话,刘青是不敢当着蒋氏的面问,拿不到不说,恐怕还要被她教育一顿。 听到这种话,刘大爷就不介意了,本来就是他说了给孙女买衣裳,孙女儿长得好看,自家有条件自然希望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更何况家里这赚钱的法子,也是孙女儿想出来的,有功劳在里头,给再多也是她应得的。 刘大爷自认为他这个大家长当的甚是公平,他们家除了些小的摩擦,几个妯娌间计较别人干的活比自己少,心里不舒坦以外,还真没有出过大的矛盾,不像村里别的人家,吵闹的都不像样了,连村长过年的时候都夸他家当得好,让大家伙儿都像他学习呢! 在他心里,孙女确实比不上孙子,可也是他们老刘家的姑娘,又为家里帮了这么多忙,也该让她开心开心。 因此刘大爷也笑眯眯的反问道:“你想要多少?” 看样子是刘青要多少他给多少了。 “爷给多少我拿多少呗。”刘青深谙问长辈要钱的正确方法,掰着手指算道,“不过要买的东西可不少呢,奶他们没来过省府,给他们带点特产回去,还有小五他们最喜欢吃东西了……” 刘大爷闻言便豪气的道:“好,到时候给你二两银子,想买什么随便买。”本来刘大爷没打算给这么多,大概是想到上回清明节,孙子孙女给他们老两口买的东西,估摸着也花了几百上千文,现在索性多给点,也算是补偿他们。 刘青也没想到刘大爷一下子这么豪爽,眼睛一亮,笑眯眯的道:“那到时候再给爷买几两烟丝,看看省府的烟丝是不是比咱们家的香。” 刘大爷却摆手,笑道:“我就不用了,家里的都吃不完,放太多要受潮了。” 刘青想了想,点头道:“也是,说不定哥哥明年还要来省府呢,到时候再买也不迟。” 若是明年再来,那就是过来考乡试了,乡试过了便是举人,像他们江州县,每次乡试都很难得才出一两个举人,真能成为举人的,就算没做官,在他们江州也都成了大户人家,进出知县府邸,已经称得上门第之家了。 刘大爷想想自家孙子成了举人,他当上老太爷,也有人追着去他们家拜访的场景,心里头就一阵激动。 说完这个话题,刘青顿了顿,又道:“对了爷,我听小柳说她哥身子还不好,方大叔去外边打听了,说很多人读书人考完都喝银耳红枣补身子,方大叔现在急急忙忙,也不知道去哪儿买这个……咱们带过来银耳还剩了好多,哥哥都没吃完,你说要不要送一份给方大叔那儿?” 刘大爷闻言有些奇怪:“竟然有这事?你方大叔怎么也不找我,咱们延宁每日都要喝的,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刘青心想大概是因为方父打听到了银耳的价格,才不好意思开口,南方没有的东西,人家从北边运过来卖,在这个交通极为不便的时代,成本十分高昂,价格卖得不知有多贵。 他们家要不是安氏娘家托人去北边带过来的,自家也舍不得买这么金贵的东西。更何况方家的条件还不如他们家,他们老刘家里的田地也多,出息还好,现在又卖茶叶蛋,每个月的进项多了好几上十两银子,而方家就是普通的农家,或许比旁的农家殷实些,但还是远远比不上刘家的。 银耳这玩意那么金贵,他们哪里吃得起? 方父也不是能厚着脸皮占人家便宜的人,自家出不起钱,自然不好意思向刘大爷他们开口了。 刘青没说话,刘大爷转念一想也明白了,笑道:“你哥哥和方家的孩子既然是同窗,自当互相照顾,咱们家银耳虽然不多,但是匀一碗给他家也是够的,索性就剩这几日了,晚上你煮银耳的时候,就多煮一份,叫方家丫头送过去罢。” 刘大爷想的比刘青还周到些,刘青原是觉得她哥毕竟和方永顺是同窗,关系好像还比旁的同窗亲近些,她哥带她去过方永顺家,方永顺他们也来过她家,走动也算亲密了。 既然关系好,现在方家有难处,她不知道还无所谓,知道了,也明明自家可以伸手援助,却仍是装聋作哑的话,未免显得太过冷漠了。 这个时代都讲究人情味,不管这银耳红枣方永顺吃了能不能好,但现在是方家需要,他们刘家有,那怎么着也该表示一番。 不过刘大爷让她煮好了再让方柳送过去,自然显得他们家更是真诚了。 刘青点点头,心里记下来,以后也要学着这样做,既然做了好事,就要发挥到极致。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方永顺连喝了两日的银耳汤,就能起床走动了,方父激动的不行,向刘大爷和刘二叔道完谢,又拉着刘延宁和刘青兄妹千恩万谢。 他是真没想到,儿子的同窗,竟会把如此珍贵的东西匀出来,真真是救了他儿子一命啊! 刘青也没想到,方父竟会感动成这样,把方永顺下床走动的功劳都归功于她送的那碗银耳汤了。要她说,方永顺歇了好几日,本身又是年轻,恢复能力快,现在能下床走动很正常啊。 方父却不管刘青心里所想,对刘家人道了谢,回屋又同他儿子商量,夸儿子果真没结交错人,现在救了儿子一命,可不能就这么嘴上道谢,等回了家,一定要找个日子,一家人带了礼物去刘家登门道谢。 方永顺本身也是端方严谨的人,对方父的话自然没有异议,父子俩就这么说定了。又说他现在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也该准备上路了,本来他们一家三口,在城里多住一日,就要多花好些钱,现在还拖累着刘家几口人也等着自己,委实过意不去。 方父心里也过意不去,因此虽然还心疼儿子,但还是同意了,出门又去同刘大爷和刘二叔商量。 刘大爷索性定了第三日启程,他答应让孙子孙女出去逛一逛的,便留了一日功夫,刚好也让方永顺多养一日。 于是第二日,刘青不客气的拉着她哥去街上买买买,除开刘大爷给的二两银子,她哥身上本来就还有钱,加上他们出门的时候,李氏又往他们兄妹身上塞了些零用钱,现在刘青是个小富婆,可以在城里随便买了。 刘青不想再吃硬邦邦的干粮了,就在街上买了些上路的吃食,给他们家包括蒋氏王氏在内的所有人都挑好了礼物,不是很贵重的东西,本来她想给熊孩子们买玩具,但是亲哥说他们开蒙了,给他们买两支好些的毛笔更好,刘青就只能给熊孩子们点蜡了。 除了家里几个兄弟和叔父,剩下的人都是刘青给挑的礼物,她特别省事,给女孩挑统一样式的头绳,顶多颜色有差别,给李氏蒋氏她们买的簪花也款式差不多。 给她师傅挑礼物的时候,刘青想到再过两个月,大花姐的孩子也要生了,又买了副漂亮的年画娃娃,大花姐的头一胎,想必都想要个儿子,买年画的小贩拍着胸脯保证这年画挂墙上,能招来个儿子。刘青不信这个,但是给大花姐讨个彩头也是好的。 大肆采购一番,兄妹俩愉快的打道回府了。 回到院子,没跟他们兄妹出去逛街的方柳,正在院门口张望,刘青买头绳的时候多买了两根,一根给高梅,一根给方柳,这会儿见了小姑娘羡慕的瞧着自己,便随手把头绳给她了,小姑娘一脸惊喜,倒也知道头绳不贵,爽快的收了,一边道:“青青,等回了家,我找我娘要了钱,也给你买头花戴。” 刘青愿意同方柳来往,便是因为她这爽朗的性子,大方,也不爱占人便宜。 其实方家人的家教都不错。 刘青想了想,道:“你知道我不爱戴头花的,你要是有了钱,到时候来城里找我,咱们去街上买好吃的。” 方柳也喜欢吃的,闻言便点头道:“行,到时候我请你吃。” 刘青和她哥就逛到下午才回来,考虑到明天一早要出发,刘青他们累了一日,明儿起床肯定受累,方柳便没要刘青做饭,让她搬个凳子在灶房坐下,一边歇着一边指挥她炒菜。 方家人口少,种的地却不少,方父两口子整日儿在地里,方柳自从她姐姐出嫁后,小小的姑娘就得开始做饭了,干家务活的时间比刘青长,做事也比刘青麻利,唯一比刘青差的,就是她不知道炒那么多花样的菜。 但因为方柳做饭也上了手,刘青坐在旁边指挥得也轻松。 天还没黑,两家人就吃了饭,方父和刘二叔结伴去请了屋主过来交接,明儿天刚亮他们就要出发,到时候再来退房,万一有个掰扯不清,就耽误功夫了。 屋主就在前边那条巷子里,听说典自家屋子的书生成了十多年来他们这儿最年轻的案首,那个时候屋主还拎了块肉过来庆祝了,当然留下来吃了顿饭,关系处得还不错。 第71节 见刘二叔和方父里喊,屋主马上就过来了。 两家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屋主家的东西一件没少,屋主检查过后,也放心了,又笑说欣赏两家的为人,他们这才租半个月,退房的话他愿意再退半个月的租子给他们,让他们两家明年考举人的时候,再典自家的屋子。 屋主心想那方家的书生就不说了,刘家这少年可真不一般,如此年轻的院试案首,府试想必也有好成绩出来,听说少年在他们老家的县试也是案首,再加一个府试案首的话,就是小三元了。 读书人也最讲究好彩头,小三元这几个月考科举,都住在他家屋子里,连带着他们家风水都好起来了,他到时候再抬一抬价,有那钱多的读书人,肯定也愿意来。 况且明年再是乡试了,刘家这少年年纪小归小,却不骄不躁,比他看过的好多书生都强,说不定还能当上解元呢,这解元住过的屋子,那更是风水宝地了,往后他家屋子肯定很枪手。 屋主心里头已经乐开了花,面上十分和气又热情,他这么客气,两家人自然千恩万谢,惊喜的接了退的钱,对屋主的招揽连连应了。 刘青在旁边听得挑眉,心说这屋主还挺有眼光,这不就是最初的广告效应嘛。 当然她哥也是厉害,被人这么看好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一直登不了晋江,用手机更的,可能排版有点问题,请见谅。 ☆、第89章 紧赶慢赶,一行人终于在第二日的落日之前进了城。 落水村离城里太远,他们现在回去的话,至少要走到半夜,虽然夏天的夜里,赶路也不怕着凉,但是乌漆抹黑的,刘大爷他们也怕路上不安全,便决定在城里歇一晚,明儿再赶回老家。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刘大爷还邀请了方父:“现在天也快黑了,你们赶回去恐怕也要到很晚,不然随我们去城里歇一晚,明儿再出发?我们在城里典的屋子虽然小,但这天气也暖和了,挤一挤打个地铺,还是能住下的。” 方父闻言笑道:“大叔客气了,我们家离得近,走快点也就个把时辰能到家了,不会要很晚的。况且离家好几个月了,就孩子他娘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人家既然惦记着家里,刘大爷自然不会勉强,如此便分别了,方父赶着车,顺着城口斜出去的道而行,刘家一行则进了城。 还没到家呢,远远的就在巷子口瞧见了蒋氏,刘青和刘延宁陆续从板车上跳下来,朝着激动的蒋氏走过去。 “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蒋氏拉着刘延宁的手,激动的都有些颤抖,她孙子院试都是头一名,府试想必更没问题,要是过了府试,那可就是秀才了啊,他们省吃俭用,供他读这么多年的书,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蒋氏激动的就会翻来覆去说这一句话了。 刘延宁反握住蒋氏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温声笑道:“奶怎么过来了?” 他们出发的时候,蒋氏并没有来城里的。 刘延宁的问题分散了些蒋氏的注意力,她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激动,定了定神便回道:“你娘一个人在城里,我也不放心,上个月家里的活忙得差不多,我索性也进城里来了。” 李氏来城里也有大半年了,现在进了城不像在乡下,不用干活,吃的也好,李氏几乎闭门不出,肤色一下子就捂百回来了。她年轻的时候就长得秀气,现在身段依然苗条,皮肤一百,自然就显得年轻漂亮了。 这寡妇门前是非多,就算李氏不招惹别人,也难保没有那色胆包天的,真要是闹出点什么来,让别人怎么瞧他们家延宁? 蒋氏心里头可不放心,要是因为她的疏忽,让自家引以为傲的大孙子日后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她得要后悔死了。因此忙完地里的庄稼,她都顾不上卖茶叶蛋的事了,匆匆忙忙进了城来,有她守着,断没人见着家里没有男人在,就敢见色起意。 其实蒋氏也是可以让李氏关上门回老家的,但是头两个月她怕城里没人,错过了打听消息,这一个月又担心刘延宁他们回城里没地儿住,所以只能在城里守着了。 刘延宁转念一想,大约也明白了蒋氏的心思,只是没有说出口,反而笑问道:“现在奶和爷都不在家了,茶叶蛋谁去卖?” “有你四叔四婶两口子去,倒也放心。” 刘青也凑到旁边来,笑问道:“奶怎么知道我们今儿回来,刚好就在外边候着呢?” “我又不会掐指一算,哪里知道你们几时回来?”蒋氏笑道,“不过是每日都这个时候在外边,可算被我等着了。” 说罢,蒋氏又道,“行了,赶了几日路,想必也累了,快回去吃些东西,早点休息罢。” 一行人又热热闹闹的回了院子。 其实这儿的房子又没什么隔音效果,外边稍有风吹草动,里头就能听得见,先前他们在巷子里的动静,李氏自然也听见了,她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迎接,而是忍着激动,赶紧回灶房多炒两个菜。 李氏同蒋氏是一样的心情,他们好不容易赶了两天的路才到家,得赶紧吃点好的,再回屋去休息休息。 因为天气热了,又不知道刘青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李氏便只是准备好了吃食,并没有炒熟,怕他们回来东西要坏了,浪费粮食。 现在匆匆忙忙开始准备这么多人的饭菜,自然一下子准备不上来,蒋氏赶紧端了她们中午没吃完,本来留着晚上对付对付的剩饭过来,给刘青他们先垫垫肚子,自己也钻进了灶房,婆媳俩合力准备晚饭。 刘青他们也确实累着了,这会儿也没客气,一边分着些剩饭,就着剩菜垫些肚子,一边等上菜。 蒋氏和李氏手脚都麻利,两刻钟后,便全部弄好了,这么晚了煮米饭确实太耽误事,她们便只蒸了几个红薯和土豆端过来,就算是主食了。 不过这头蒋氏和李氏刚忙完准备上桌,院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蒋氏反应最快,在围兜上擦了擦手,就往门口走去:“我去瞧瞧,也不知这天黑了,是谁来咱们家。” 开了门,瞧见站在门口的是江景行旁边的江川,蒋氏脸上的表情立刻变成了惊喜,打了招呼后,连忙回头喊刘延宁:“延宁,江公子家的人来了,恐怕是知道你们回来了,过来看你呢。” 刘青有些奇怪:“咱们才回来多久,江大哥就知道了?” 刘延宁拍了拍刘青的头,笑着没说话,起身迎出去了。 刘青心里好奇,也跟在他身后出去。 刘大爷和刘二叔也不由放了筷子,站起身瞧着外边。 院门口,蒋氏和江川正僵持着,江川手上托着好些东西,蒋氏却不敢贸然收下,一个要送,一个客气的拒绝,自是僵持不下。 见刘延宁过来,蒋氏和江川皆是松了口气,蒋氏先开口道:“延宁,你看看这江公子也太客气了,咱们无缘无故的,哪能收这么多东西?” 江川也忙道:“刘公子,我们家少爷说了,这是庆祝您夺得院试案首的贺礼,希望您不要嫌弃。” 别人不知道,江川却记着三爷同自家公子说的话,这刘公子连考两试都是案首,已经让三爷十分欣赏了,要是府试也考得好,想必三爷二话不说,就要收下这个弟子了。 他们三爷才情出众,在京城那么多人想请他收徒,三爷都不为所动,这刘公子要是成了三爷的弟子,那就是头一位了。以他们三爷这么高的眼光,说不定也是惟一一位呢。 再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反过来,师傅对弟子也是如子如侄,他们三爷同故去的三夫人鹣鲽情深,三夫人故去前只给三爷留一个嫡女,三爷这么多年了也不肯再续弦,膝下没有嫡子,虽有两个庶子,可他们侯府嫡庶分明,老夫人这么疼三爷,对两位庶少爷却也不太上心,就瞧得出端倪了。 三爷就更不上心了,对庶少爷还不如对他们家少爷好呢。 这刘公子要是成了三爷的弟子,再受三爷重视的话,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少不得也要把刘公子当半个主子敬着。 现在虽然事情还没有定论,但是能同刘公子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江川的心理,刘延宁他们也摸不透,倒是察觉到他态度似乎比以往还热络些。 刘延宁抿了抿唇,已经知道江景行的性格,既然叫人把东西送过来了,便不会想要他退回去,客气了几声便把东西收下了。 江川又笑道:“刘公子,我家少爷让我问您,这几日可有空?几个月不见,少爷和曹少爷也想与刘公子一聚。” 刘延宁眼底多了些笑意,却摇头道:“恐怕这几日不行,已经同家人商量了明日一早回老家,家中为了送我去考试,已经耽误了许多农活,委实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我们家少爷说了,刘公子要是急着回老家的话,就先预订下您回来的日子再聚了。” 刘延宁便拱手道:“行,等一回江州,定当过去登门拜谢。” 如此客气一番,才送走了江川,关上门,蒋氏还在感叹:“江公子真真是善解人意啊。” 刘青在旁边点头,心说人家何止是善解人意,还能掐指一算呢,他们刚回来,那儿就得到消息了,派人过来道喜了,也不知道是太过关注,还是同她哥心有灵犀。 想到这里,刘青忍不住笑了起来。 ******************************************************* 第二日一早,一家人又是大包小包的上路了,蒋氏和李氏坐在板车上,摸着刘青从省府买回来的料子,翻来覆去的看,又拿到刘青身前比划了一下,才笑眯眯的道:“这料子买得好,颜色也漂亮,正适合你穿,叫你娘这几日手脚快些,先缝一身衣裳出来,到时候你就可以穿新衣裳了。” 蒋氏最后一句话倒不是病句,她的原话应该是“到你哥办酒席的时候”,刘延宁现在还不到二十岁,办酒席自然不可能是成亲,剩下值得办酒席的喜事,就只有考中功名了。 不过虽然她心里觉得孙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秀才了,可到底还没有放榜,蒋氏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满,才有意把几个字隐了去。 不过车上的几人,对蒋氏话中的意思,都是心知肚明的。 刘大爷便也笑道:“可不是吗,到时候青青也穿得漂漂亮亮的,像你哥一样,给咱们家长脸!” 刘青闻言便揽了她娘的手,笑眯眯的道:“娘,听见爷奶说的吗?你可要努力哟。” “小丫头,还使唤起你娘来了。”李氏戳了戳刘青的额头,脸上的笑容也是藏不住,“这是你爷奶疼你,换了别家,想穿新衣裳,至少得自个儿去做。” 一家人都心情轻松,就这么一路有说有笑的回了落水村。 今儿正好是松林镇赶集的日子,村里也很多人去镇上赶集了,有些去的晚的,回家也晚,因此一过了松林镇,刘青他们还碰到了好几个往落水村方向赶的村民。 村民们都很热情,知道刘家东西多,板车上都堆满了,再带不了他们,还是叫住了刘青他们,乐呵呵的问着刘延宁是不是考完了,考上了秀才没。 蒋氏都统一回复:“还没放榜了,听说至少要到下个月罢。” 村民们便乐呵呵的道:“不怕,咱们延宁学问好,这回肯定也能考个头一名,叫那啥……案首,对,咱们延宁这回也得是案首!” 蒋氏便唾了对方一口:“你当科举是你家开的呢,说案首就案首?那么多读书人,年纪比我们家延宁都大呢,书读得也多,我们家延宁可不敢说这大话!” 虽是这么说,蒋氏脸上的笑容根本收不住。 村民们也不介意,乐呵呵的摆着手,跟在他们的板车后边,一边说话一边走路。 刘青看他们气不喘的跟在后边,还能同刘大爷和蒋氏聊得火热,其实是目瞪口呆的,果然是天天干活的人,身体真好啊,走这么长的路,还走这么快,也不觉得累么? 陆陆续续又遇到好些村民,于是他们等他们回到村里的时候,几乎是被后边一群人拥簇着的。 这还不算完,落水村这么大,上百户人家,又一个瞧见刘青他们回来来,在村口吼一嗓子,等刘青他们走近了的时候,便好多村民给涌了进出来。 简直是夹道欢迎的节奏。 一向不爱凑热闹的村长媳妇都来了,自从刘家带着整个村一起卖茶叶蛋,刘家和村长家在村里的威望也更甚了,村长媳妇一来,好些妇人也自动让了位,村长媳妇顺利挤到最前面,笑眯眯的道:“延宁啊,可算是回来了,你叔可是日夜念叨着呢,说等你回来,一定要放个大鞭炮迎接,这不刚听到消息,就跑回家抱鞭炮去了吗。” 刘青更加目瞪口呆了,她知道这儿有好事就要放鞭炮的习俗,可也是他们刘家的事罢,怎么村长迫不及待把事揽了去?要知道这儿买鞭炮可不便宜,而且村长媳妇说的是大鞭炮,价格比一般的鞭炮还贵些呢! 有村人听到村长媳妇的话,便七嘴八舌的附和着,说他们见了村长上次赶集抱回来的鞭炮,可大了,村长这回真真是大出血了。 蒋氏便摆手道:“使不得,我们家也买了鞭炮,哪能让村长这么颇费。” 村长媳妇笑眯眯的道:“不破费不破费,我们家男人说了,延宁这回要是考中了,那就是咱们村第一位秀才,是整个村子的喜事啊!这鞭炮合该他来放!” 其他村民们又是热闹的符合,还有人笑道:“延宁啊,这回要是考中了,叔伯们给你凑钱摆流水宴,托你们家的福,咱们村现在的日子,过得可比周围的村子都好,不差这几个钱!” 众人正热切的讨论着,村长搬了鞭炮过来,把众人往里头赶了赶,村长把鞭炮围着村口摆了一圈,村长媳妇立刻递上火折子,没一会儿,热闹的鞭炮声伴随着浓烟响起,刘二叔也重新赶起了牛车,在上百个村民的拥簇下回了自家院子。 下了车,刘延宁他们还要帮着卸东西,又要招呼村民,忙得不亦乐乎,刘青抱着行李跟她娘先回了屋,关了门便笑道:“娘,哥哥现在这样子,大家伙都把他当功臣了啊。” “可不是功臣吗?咱们整个松林镇,都多少年没出过秀才了,何况你哥哥还是县试和院试的案首,这要是成了秀才,里正他们在县老爷跟前也得脸,你村长叔跟着受褒奖。”好几个月没回来,屋子都落灰了,李氏一边擦东西,一边解释道,“你村长叔那个人,纵然有些个小毛病,可也是真心实意为咱们村好的,比隔壁村子的村长好太多了,他要是能受到上头的重视,也能为咱们村多做点事,所以你婶子才说,你哥哥要是中了秀才,就是咱们整个村的喜事。” 刘青听得一半清楚一半糊涂,便忍不住追问:“娘,村长叔可就是个村长,是咱们村自个儿选出来的,不像里正他们一样能在县老爷跟前露脸,村长叔能给咱们村谋些什么好处?” “傻丫头。”李氏回身瞥了刘青一眼,笑道,“你村长叔不用在县老爷跟前露脸,只要得了里正的重视,往后有徭役什么的,能给咱们村少安排些人,或是找些轻便的活,那就是好事了。” “噢。”刘青点头,一脸的原来如此,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娘,上回四婶的爹去咱们家,我好像听他说咱们镇的里正,明年就要退下来了,村长叔是不是想……” 话还没说完,李氏已经拍了拍她的头,无奈的道:“你个小姑娘家,脑袋瓜子这么灵做啥?这是你自个儿知道就好,可别往外说。” “我知道。”刘青笑眯眯的点头,心里想她一直以为这儿的人很淳朴,除了关起门来干自己的活,都不会想别的呢,看来还是有潜规则的嘛。 村长也是活泛的人。 刘青不由想到她的手工皂,现在她哥考完了,甭管中不中,总算是告一段落,家里势必要考虑起手工皂的问题了。刘青觉得他们家不能开铺子,这事最好就找一个靠谱的合作伙伴,对方出面负责销售和经营门面,他们家负责生产,若能成立个工厂,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72节 倘若专业做这个,后山那些野山茶树就不够用了,势必要扩大茶油产量,最好的就是包山种树,整个落水村的村民都是劳动力,还不用去外边招工。一个村子里的人,大家知根知底,村民也大多淳朴,雇他们帮忙,至少比去外边招人安全得多。 现在瞧着村长也是个能干事的,到时候真要走这一步,想必他也会大力配合他们家,又何能省好多事。 想到这里,刘青心情越发不错了。 ***************************************************** 等到省里放榜的日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刘家众人都等过,本来是有经验,但架不住村民们的关心,几乎每天都有一波人来问候,大家紧张的氛围,也渐渐传染到了刘家。 连本来对她孙子信心满满的蒋氏,也在日复一日的没有动静中,渐渐变得忐忑和紧张起来。 刘青见自家的人也躁动起来,便掰着手指给他们算,“先前的县试和院试,都是第二个月的上旬放榜的,听省府的人说,那是因为后边还要考试,所以县试和院试都会加急阅卷,早早的放榜。府试就不一样了,府试阅卷后,还要学政大人亲自检查过,才能放榜呢。” “这放榜了,送信也要好长功夫啊,先安排人送要些时日罢?省府到咱们江州就要两日,县老爷得了消息,再得安排人来咱们家报信,也要一两日,要我说,不到月底至少也要到中旬才有信来,这才初几啊,还没这么快呢!” 刘青说得信誓旦旦,刘延宁也表示了赞同,刘家人众人被安抚了下来,勉强安心了几日,过了初十,又开始躁动起来了。 这回刘青没劝住他们,是江景行一行人的到来,转移了刘家人乃至整个村的注意力,大家都忙着瞧稀罕人物,一时间没功夫瞎紧张了。 ☆、第90章 江景行一行到的时候,刘青正在她师傅家绣花。她师傅是真严厉,虽然她完成了师傅布置的任务,没有偷懒过,她师傅也检查后满意了,然而现在逮着她在家了,她师傅就给她头几天休息了,过后又要捉着她到跟前。 不过刘青除了绣花,也没有别的事,好歹绣花还能打发下时间,因此也没有觉得多难熬。 大花姐出嫁了,以前跟着大花姐学个皮毛的姑娘们,也算是上手了,不再待刘青师傅家,都约了去村长家绣花聊天,因此刘青她师傅家再没去年那般热闹,偶尔也就一两个妇人来串门,天气渐渐热了,刘青她师傅索性也把绣堂设在了堂屋,师徒俩就坐在大厅门口,夏日的风还是很怡人的,悠悠荡荡的拂过来,倒也不算太热。 两家离得近,刘家院门口的动静,刘青这儿也听得分明,又有热心的村民帮着喊:“老刘头,你家来贵客了!” 听人这么说,刘青也坐不住了,当下放了手中的活计,看了她师傅一眼,她师傅倒也体谅,笑道:“去瞧瞧罢,说不定是好消息呢。” 刘青也是这么想的。她虽然安慰刘家人的时候信誓旦旦,那是为了让他们信服,刘青心底也不是那么肯定,纵然她觉得亲哥那么牛逼,至少有八/九成的把握能榜上有名,可还有一二成的可能落榜呢,凡事皆有可能。 因此刘青心里也紧张着,她估摸着就这几日放榜了,现在家里来了人,第一反应自然是报信的了,刘青急匆匆出去瞧了。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她家院前那辆华丽的马车,已经围了一圈村民在瞧热闹,江景行和曹声扬先下的车,村民和刘家众人都记得这两位贵公子,七嘴八舌的同他们打着招呼。 然而刘青的注意力却被再一次掀开的车帘给吸引了,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不是固定搭配,还有第三个人跟过来? 只看到那只掀车帘的手时,刘青还在有心情猜测第三个人会是谁,她不管是在街上偶遇,还是去青山书院送饭,看到的都是江景行和曹声扬这对好基友,什么时候冒出第三个人来了? 三人行啊三人行。 刘青尚且能在心里调侃一句,但是当第三个人的脸露出来以后,刘青瞬间眼睛就看直了,除了惊叹,脑子里再想不到别的。 她一直以为江景行和曹声扬就够惊为天人了,肤白貌美气质佳出身好,妥妥的男神,现在出来的这位才是惊艳了时光好吗! 江远辰虽然是江景行的长辈,在这儿是中年人,但是本人也就三十来岁,在刘青上辈子刚好是风华正茂,又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脸嫩的可以,要不是周身的气度,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装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都没有压力。 总而言之,大叔才真绝色啊! 一直表现的很好,在江景行和曹声扬面前都成功把持住了,没暴露自己迷妹属性的刘青,在大叔面前毫无抵抗力的秒变花痴了,几乎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江远辰看。 这么灼热的目光,江远辰不会没有察觉,因为车是平行停在道上的,车门正对着刘青那侧,江远辰刚下车站定,便抬头瞧了过去,小姑娘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目光似乎有些狂热? 江远辰轻轻一笑,低声问旁边的江景行:“这小姑娘,想必就是刘延宁的妹妹了罢?” 就下车这几秒,江远辰已经扫了眼围在旁边瞧热闹的村民。再看刘青,虽然她现在正花痴的厉害,江远辰也觉得这小姑娘同其他瞧热闹的姑娘不大一样,再说自己两个侄子也对他们兄妹赞不绝口,去过刘家的下人也说刘姑娘性子大方有气度,他虽没见过刘延宁的妹妹,但心里已经把她同他哥哥类比了。 江远辰心里对刘青高看了一眼,这会儿瞧见与其他姑娘和村民气质都不一样的刘青,便猜测就是她了。 隔了好几米,刘青当然听不见江远辰说了什么,但是她瞧见大叔对自己笑了!这一笑,简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刘青又陷入沉醉了。 江景行听到他三叔的话,也抬眼瞧了过去,刚好瞧见刘青一脸迷妹的样子,眼神不由一闪。 事实上他下车的时候,就瞧见从隔壁出来的刘青,还互相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那时候都好好的,结果瞧见他三叔就失了魂? 想到这里,江景行莫名有些不悦,头一回见他们的时候,小姑娘还淡定的很呢,跟旁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他心里也高看了她一眼,有定力的小姑娘好啊,一点都不肤浅。 结果搞了半天,是没瞧上他,瞧上他三叔了? 江景行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便有些哭笑不得,他也是气糊涂了,三叔风度翩翩,早些年三婶刚去的那会儿,祖母还想张罗着给三叔续弦,甚至有些那世家的嫡女放着正室不当,愿意给三叔做继室,后来是三叔自己不肯续弦,但他三叔的雍容闲雅,自然不是他们这些毛头小子可比的。 小姑娘没见过世面,一时看呆了很正常。 江景行这样想着,心里头倒是舒坦了许多,朝他三叔点了下头表示回答。 叔侄俩的对话还算隐蔽,除了曹声扬没第三个人听见,刘家人很快迎了过来,热情又受宠若惊的把人迎进门。 刘大爷一边招呼,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江公子和曹公子来也就罢了,都不是第一回,怎么江公子的长辈也来了?他还记得大孙子说过,江公子的三叔如今也在书院执教,听说是一位满腹学问的先生,难道这次过来,是青山书院有什么事? 没想出个头绪,刘大爷也勉强收了心思,注意到还站在不远处的刘青,便朝她招了招手:“青青,去隔壁同你师傅告个罪,家里来了贵客,今儿就不学了,先招待客人。” 刘青总算回神了,应了一声,转身回她师傅家去拿东西了,一边走一边想着帅大叔来他们家做什么的刘青,还真没想到就短短几秒钟,她在江景行心里的印象,已经从乖巧可爱懂事,变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了。 愉快的请了假回家,江景行一行人已经落了座,刘青刚从堂屋门口经过,准备回屋放篮子,她娘已经笑盈盈的接过东西,轻轻推了一把刘青:“你也进去认认人,刚刚江先生还问到你了。” 这江先生不单单是刘延宁书院的先生,还是江景行的叔叔,身份自然也不一般,刚好他进门的时候,刘大爷在喊她女儿,江先生就问了一声,虽然没多说什么,只是问这是延宁的妹妹罢,多大了,可江先生素未谋面,第一眼就认得她女儿,可见对这孩子也是上心的。 甭管这份上心是因为谁,李氏都心里都高兴,她女儿的确好啊,她的这双儿女,比他们家所有孩子加起来都出挑些,现在叫女儿去儿子的先生跟前露露脸,也叫江先生高看她儿子一眼。 蒋氏刚端了点心准备进屋去,听见李氏的话也没反对,也笑呵呵看了刘青一眼,道:“你娘说得对,跟奶进去见见江夫子。” 屋里头,刘大爷和刘延宁正在给江远辰介绍刘家人——当然都是男人和男孩了,屋里的女的,也就刚进屋的蒋氏和刘青。 刘二叔几个已经介绍完了,刘大爷要给江远辰介绍几个孙子,他孙子里头识字的也有好几个了,勉强拿得出手,刘大爷越介绍到后面几个小的,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因为屋里说得热闹,刘青挤在旁边倒也不突兀。 江远辰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想把刘家的人都认识个遍,但刘大爷介绍完,他脸上也带着和煦的笑容,适时的点头道:“都是好孩子。” 刘大爷更高兴了,眼尖的瞥到站在刘延林身后,被挡住了大半个头的刘青,刘大爷更是热切的朝她招手:“青青回来了,过来认识认识江先生,这可是你哥哥书院的先生,有大学问呢!” 此时刘青正躲在后面看帅哥呢,她听着江远辰说话的语气,总觉得跟江景行一个属性的,不由在叔侄俩之间来回打量,这一看才发现,叔侄俩不只气质像,五官也有点像啊! 刘青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致勃勃的对比这对叔侄俩的五官,看看他们哪里相像哪里不像。正看得起劲的时候,冷不丁被刘大爷喊出来,刘青还愣了一下。 刘大爷朝刘青招完手,又侧头对江远辰介绍道:“江先生您也知道,青青就是我们延宁的妹妹,我那大儿子没福气,去的早,留下这兄妹俩。这俩孩子倒是真懂事,不单单对我们两口子和他们娘,对他们叔叔婶婶,也是孝顺着呢。我这几个儿子也善良,省吃俭用,把俩孩子拉扯大,可算没白费心思!” 虽然刘大爷一副谦虚的语气,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在向江远辰表达他孙子孙女不容易,被叔叔婶婶们养大,好在现在知道知恩图报。分明就是帮他孙子在先生跟前刷好感度。 的确,刘家人是不知道江远辰过来是为了什么,但人家毕竟是青山书院的先生,出身又好,他要是能对他们家延宁有些好感,往后说不定还有个帮衬。 刘二叔他们也不傻,听到刘大爷这么说,都纷纷附和着,就差没把刘延宁夸上天。 当然江远辰也不是任人忽悠之辈,像他这种出身的人,看着风光霁月,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其实见过的龌龊何止一点?刘家人这么明显的小把戏,他都不放在眼里。 江远辰听得很认真的样子,时不时还点了点头,另一边却仔细观察刘家几兄弟的神色,明白他们虽然语气浮夸,对这个侄子还的确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说的话并不全是违心的。 想到这里,江远辰微微勾了勾唇角,他听侄子说过,刘延宁的父亲去世好像有十多年了,刘家这般普通的农家,兄弟几个放着他们自己的儿子不供,却省吃俭用供这个侄子读书十多年,现在瞧着也一点怨言都没有,连那两个没念过书的少年,脸上都没有半点埋怨,看来这一家人感情是真的好。 无论是刘延宁,还是他那几个叔叔,至少人品这一块是值得放心的。 刘家人说得热闹,刘青迟了几秒钟才站出来,倒也没引起大家的注意。 本来刘青出来是出来了,但站的还是有些远,刘大爷却拉了她一把,把刘青带到江远辰跟前,正要催着她跟江远辰打招呼,一旁的江景行却笑道:“青青是不是看三叔又看入神了,话都不会说了?” 正在酝酿着要怎么跟帅大叔打招呼,想要留个好的第一印象的刘青简直震惊啊,她还以为自己花痴的样子很隐蔽,竟然被江景行瞧见了,还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调侃她? 不过下一秒,刘青就知道江景行是故意的了。 江景行调侃了刘青一顿还没完,顿了顿,又侧头看向江远辰,笑眯眯的道:“三叔魅力真大,连小姑娘都不放过,还没见过青青看谁看入神成这样子的呢。” 被人当着这么人的面调侃,她花痴的对象就坐在旁边,刘青也忍不住老脸一红了,顿时抿了抿嘴,气鼓鼓的看了江景行一眼,心里无比的怨念,这人平时不是很有眼色,号称是善解人意的好人吗,怎么今天就对她不依不饶了! 难道是嫉妒帅大叔比他有魅力? 倒是江远辰弯唇笑了,一派的雍容闲雅,瞥了江景行一眼,斥道:“人家是小姑娘,怎么说话的?” 说着,江远辰也朝刘青招了招手,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个锦囊,笑眯眯的塞到刘青手上:“第一次见面,也该给个见面礼了。” 刘青惊呆了,她都还没想好怎么打招呼呢,这就拿见面礼了?而且大家伙都没有,怎么就独独给她? 刘家众人也惊了一下,他们倒没想怎么就给刘青一人见面礼,刘大爷受宠若惊的道:“江先生,使不得啊,您能来我家做客,还带了贺礼,哪能再收您的见面礼?青青,把东西还给江先生。” 不用刘大爷吩咐,这东西刘青也不会收的,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可这个锦囊摸上去一片滑腻,想必价值就不低了,刘青如手握烫手山芋一般,连忙塞回到江远辰手里。 江远辰却直接握了刘青的手腕,是隔着衣袖握的,一面让刘青好好收着东西,一面笑道:“礼不可废,再说青青这孩子聪明伶俐,叫我想到家中幼女,难免心生喜爱,青青不肯收,莫不是瞧不起我?” 对方都这么说了,刘大爷都不好拒绝,刘青也只能收了东西。 倒是刘延宁心里越发起疑,虽然他同江景行关系好,但是在书院里,江先生对他从来一视同仁,与对其他同窗未有区别,今日忽然到访,已经叫他百思不得其解了,现在江先生居然还准备了给妹妹的见面礼。 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延宁不由拧了拧眉,看向江远辰旁边的江景行,希望好友能给自己一点暗示,江景行接收到刘延宁的目光,却只是微微一笑,什么表示也没有。 三叔的用意,最多再过几日,他们便都明白了。 昨儿三叔收到一封信,今日一早就要他们带他来刘家看看,到底是何用意,自然一目了然。 自从知道刘延宁院试也是案首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再说事情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他能拦得住的。事实上江景行越发欣赏这位新交的好友了,倘若他自己下场考科举,未必能有好友这般的成绩。 若是刘家人都能安分守己,不借着与三叔这层关系给府上惹事,他也为三叔收下这样一个出色的弟子而高兴。 而现在三叔送青青见面礼,不过是表示他对刘家人的满意罢。 这事已经算定下来了。 刘延宁没得到丝毫提示,心里头越发不确定起来。 ***************************************************** 让刘延宁,甚至是整个刘家人都震惊,甚至受宠若惊的事,是江远辰竟然表示要乡村风光别有意境,想要在刘家住一晚,明儿再回去。 偏偏江景行和曹声扬也不拦着,一下子来了三个大爷,刘家人几乎是人仰马翻,忙前忙后的招呼着,屋子当然不够,刘延宁和刘延林几兄弟的屋子全给让出来,去隔壁邻居家挤一挤了,要不是江远辰拦着,刘大爷恨不得把主屋让出来给贵客住。 好在这一行人只是住一晚,第二日用过早饭,便挥一挥衣袖,告辞回城了。 送走了江景行一行人,刘家人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情绪当中,这样出众的人物在他们家住过,这事足够他们在整个村子炫耀好几年了! 没成想到午时左右,又有客人来了,这回真真是让刘家人仰马翻,喜出望外。 因为这位客人是县老爷派的官差,骑着骏马,一路敲锣打鼓来他们家报喜的。 ☆、第91章 第73节 等了这么多天,总算是等到消息了,整个刘家,甚至包括落水村,都彻底激动了。 报喜的官差敲锣打鼓,刚走到村口就被村民包围了,得知他的来意,村民的惊喜战胜了对官差的畏惧,在指过路后,甚至热情的跟在马后,拥簇着官差去了刘家。 这动静,甚至比江景行一行的到来还大。 这一回不用村民扯着嗓子喊,众人还没到刘家,刘家人已经听见动静,一个个带着期盼和激动的心情出来了,等听到官差报喜,一干女人们,都激动的喜极而泣了,包括一直表现得很强悍的蒋氏。 关键时刻,还是刘大爷稳得住,他也激动,甚至手都在颤抖,但还是记得吩咐儿子:“老二,去,把家里买的鞭炮拿出来放,两位官爷,劳烦您跑一趟了,进来喝杯茶,歇口气罢。” 这两位官差一脸和气,不像村民印象中威严不可侵犯的官差,不然他们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跟在背后瞧热闹了,其中一个官差对刘大爷和刘延宁客气的道:“大爷客气了,只是刘秀才少年英才,大人吩咐我报了信,一定要带刘秀才回府让他老人家瞧瞧,可不敢让大人久等。” 刘大爷愣住,比听到他孙子成了秀才还激动的反问:“知县老爷要……要见我们家延宁?” “可不是。”这官差笑道,“大人爱才,明日宴请这届的秀才,不过刘秀才年纪轻轻却是小三元,与大人的公子又有同窗之谊,大人平日也颇有耳闻,这一回便迫不及待,想提前见一见刘秀才,特嘱咐我等一定要请刘秀才进府一叙。” 另一个官差也笑道:“大人今儿可是只设宴刘秀才一位,真真是殊荣啊!” 在场的众人可算听出来了,父母官看重他们家延宁啊!众人哗然,刘大爷也激动的猛搓手,颇有些激动的不知所措,问道:“这去见知县老爷,也没准备什么……” 后边开口的那位官差一时不察,被同僚抢先讨好了这位刘秀才和他的家人,这会儿也不甘示弱,奋起追上,笑道:“大爷这话就见外了,刘秀才又不是第一回去见大人,我们大人是爱才,以前不用准备,现在自然也不用准备什么。” 倘若他们大人得到的消息确凿,这位刘秀才往后可不一般了,别看现在只是小小的秀才,真搭上了那京里的侯府,他们家大人也得好生笼络着。 要不然,区区一个秀才,大人怎么也不会派他们亲自来报信,还要他们恭请刘秀才去知县府。 刘家人还记得刘延宁说过,曾陪他们夫子去过知县府,现在可是知县老爷单独召见,意义自然不一样。 落水村民却没想到刘延宁早就见过知县老爷了,顿时哗然,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议论,中心意思是难怪刘延宁能考上秀才,人家连县老爷都见过,本事可不小呢! 村民向来不大顾忌,说话嗓门大,这交头接耳的议论,自然也传入了官差的耳中,两人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要不是临行前师爷交代他们注意态度,早就把这些愚昧的村民轰开了,他们好歹也大人跟前得力的,吃着皇粮,被一群村民在跟前评头论足,成何体统! 刘延宁察言观色,把两位官差的隐忍收入眼底,便笑道:“劳烦二位大哥走一趟,还是先进屋歇会儿,在下正要收拾些东西。” 官差还没来得及说话,蒋氏却激动难耐,她还记得官爷说过要急着回去复命的,忙对刘延宁道:“延宁啊,没事,快跟官爷进城去罢,奶待会儿就让你叔他们送你娘和妹妹进城,这几日就在城里住下,应酬完了再回来。” “奶。”有些话刘延宁不方便明说,刘青便扯了扯蒋氏的衣摆,笑道,“这都中午了,官爷急着给咱们报信,想必还没用午饭呢,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进城罢?再说您忘记啦,他们骑马跑得快呢,一个时辰就到城里了,也不会耽误功夫。” 蒋氏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笑道:“看我都急糊涂了,确实不能这样待客。”说着便热情的请官差进屋。 官差也意思意思的客气了会儿,便满意的在刘家人的热情欢迎下进门了,刘二叔几个张罗着在门口放鞭炮,村民们还不肯散去,拉着刘二叔问:“刘二哥,官爷说的小三元是什么?” 刘二叔笑眯眯的回道:“意思就是我们家延宁在县试、府试和院试都考了头一名。” 村民哗然:“都是头一名?那可了不得啊!” 村长家住的远,等大家伙围观完了热闹,他才匆匆赶到,又抓着刘二叔说了一大堆:“我听说延宁要进城,可说好了几时回来?咱们村难得出一个秀才,先前说好的要摆流水宴,可得定个好日子,你们家的亲戚,近的远的都请了来,村里凑钱摆宴,甭担心这个,还有刘叔上回说了,得开祠堂给祖宗报喜……” 难得见村长像个女人似的唠唠叨叨,村民们都笑了,倒也不完全是笑村长,有个村民道:“村长,我娘养的猪过年舍不得杀,现在都有四五百斤了,这回摆流水宴正好宰了,不用去外边卖猪。” 村长便点头道:“正好省了麻烦,明儿叫老根去你家称重,就按市价算。” 有人抓着村长问:“村长,这凑钱是怎么凑,一家出多少钱?” “这个还要先同刘叔商量商量,也不知道他们家亲戚有多少……” 村长来得晚,但也知道刘延宁这回不只考了秀才,还是头一名,连县老爷都瞧中了,要单独请他进府呢! 因着刘延宁得到的这份殊荣,村长推翻了原先的打算,决定这回流水宴也不能马虎,要大办特办,最好十里八村的乡亲都来,叫整个松林镇都知道,他们落水村出了这样一位秀才。这酒宴办得大了,钱自然也要凑得多些,村长先前估的价格就不够了,所以要重新估一估。 聊到这里,刘二叔也把鞭炮放完了,见村长还没走,就顺势邀请道:“村长哥正好在这儿,还省的我跑一趟,中午就在我家吃了罢。” 村长也知道报信的官爷还在刘家没走,刘老二现在邀请他,是看得起他这个村长,没因为延宁考上秀才就猖狂起来,村长心里又舒坦又欢喜,也不客气了,点了点头,又转头对跟他一块来的媳妇道:“刘叔家刚送走那几位贵客,想必也没剩多少东西招待官爷,你去家里瞧瞧还有什么。” 刘二叔自然要客气,村长摆了摆手表示坚持,村长媳妇也不小气,且不提刘家喊她丈夫去跟官爷同桌吃饭,就这半年来同刘家一起卖茶叶蛋,他们家也赚了不少钱,刘家对她丈夫这般义气,她自然也不会小气,免得叫她丈夫不好做人。 村长媳妇闻言便笑道:“正好家里有一刀肉没来得及炒,还剩了些腊肉,我再找找有没有鸡蛋……”村长媳妇说着扭身就走,也不给刘二叔拒绝的机会。 刘二叔也不好叫住人家,便随她去了,直接拉了村长进屋。 刘青这会儿在她哥屋里,官差在家里吃饭,前边有刘大爷和刘延宁他们,还用不着她去招待,蒋氏带着几个儿媳妇手脚麻利的炒菜做饭,便叫她去他哥屋里收拾些衣裳和她哥常看的书,官差先前在外边透露的信息,明儿知县还要招待设宴请这些秀才,所以她哥至少要在城里住两晚,也许还不止。 这大夏日的,一天不洗澡都不行,因此衣裳一定要带。 帮她哥收拾了衣裳,刘青又回屋给她和她娘收拾,现在是还没得到确切消息,倘若她哥在城里要待个三日以上,那她和她娘肯定要过去照顾的了。 不过照刘青上次的经验来看,她哥在城里不可能只待三日,应付知县就要一两天,江景行他们走前也说等她哥回城里再好好聚,她哥说不定还要跟同窗应酬。 所以说待个三五日都是少的。 村长他们还商量着摆流水宴,也是为时过早。 **************************************************** 送走了官差和刘延宁,刘二叔也去套车,准备送刘青她们进城,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们同刘延宁商量几时摆酒宴,大概是因为刘家招待周到,官差便也分享了一些经验,告知刘家人没个三五日,刘延宁大概是回不来的。 与刘青估计的一样,所以她们母女也跟着进城了。 虽然官差的马跑得很快,既轻便又省事,但人家是吃皇粮的,地位不一样,载刘延宁是义务,却没义务让她们搭顺风马,再说这年头男女大防这么严重,刘青和她娘也不能随随便便搭乘人家的马,即便牛车晃晃悠悠走得慢,也只能坐这个进城了。 出发前,蒋氏拉着李氏又叮嘱了一遍:“回了城里,一定要记得给他姑带信,咱们家定在二十一给延宁摆宴,是流水宴,叫她们婆家的人都来吃酒,还有高家那里,虽然高远那孩子落榜了,但他们家也照顾了咱们,礼数还是要到的。” 蒋氏叮嘱完,刘青跟她娘欢欢喜喜的进城去了,这一回与以往的心情格外的不同,压在刘青心头的那颗大石头,也总算是落地了,现在她哥考取了功名,他家也准备要发家致富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她哥当一辈子的秀才,刘家也不可能会苛责他哥,更不会再对她和她娘苛刻了。 穿越到这里也有一年了,大概是原身之前的经历,让刘青心里总是带着一丝不安,现在才彻底安心下来,无论往后如何,在这个时代,她哥身上有个功名,到底能护她和她娘安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来姨妈,挺尸了一天,小天使们不要怪我好吗= = ☆、第92章 刘二叔还要赶回去,再晚就要走夜路了,因此刘青和李氏在城门口便下车了,让刘二叔节约时间赶路。 好在她们这次进城,在城里也就待几日,还得回去准备她哥的酒宴,因此这趟带过来的东西也不多,就几身衣裳,一些吃食,母女俩一边拎着行李一边说着话,溜溜达达就到家了。 几日不住,院子都落灰了,一回家李氏便拿起抹布准备收拾,一边催着刘青:“去休息罢,你哥估计要夜里才回来,咱们晚些吃晚饭。” 刘青想帮她娘一起收拾,却被她娘劝过去,“这儿没什么事,我慢慢打扫就完了,用不着你动手。” 不过刘青没有睡太久,她刚歇了片刻,下床出屋,隔壁金氏就带着高梅过来祝贺了,刘青最近几个月都跟着她哥去陪考,要么就回老家,只上回从省府回来的时候,给高梅送礼物的时候,同高家人打了个照面,她那个时候来去匆匆,高家人也因为高远落榜,连县试都没过而气氛低迷,并没有心思招待她。 但这回过来,金氏又恢复了以往的热情,笑眯眯对李氏道:“侄媳妇往后可享福了,延宁年纪轻轻就是秀才,改明儿说不定能考个状元当当呢。” “瞧婶子说的,我可没敢求这个,只要他往后好好的,就心满意足了。”李氏谦虚道,“来的时候婆婆再三叮嘱,二十一号我们家摆酒,一定要请婶子去喝一杯喜酒。” 金氏立马接话道:“那是要去的,这个喜气是要沾一沾。” 大人说话,刘青也拉了高梅进屋坐,一边笑道:“好久没说话儿了,小姑最近在干啥呢” 高梅脸色微微发红,垂头道:“能做啥,还不是在家绣花和做家务。” 刘青眼神闪了闪,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同高梅说起了别的。 金氏母女没待太久便回去了,天色还早,李氏也不急着开火做饭,又拎了针线篮子过来,她现在不是纳鞋底,而是给儿女缝衣裳,本来他们上回从省府买回来的布,依着婆婆的意思是留一些以后裁,但是现在儿子成了秀才,兄妹俩也该穿得体面些,来城里的时候,婆婆便叮嘱她上回买的布,都给他们兄妹裁了做衣裳。 李氏这辈子没别的追求,只希望儿女过得好,她就心满意足了,给他们做衣裳的活自然上心的。 刘青见状,也搬了小凳子到李氏旁边坐下。 刚想摸一摸料子,就被她娘一掌给拍开了:“干净的料子呢,别给摸脏了。” 刘青也不在意,乖乖收回手,凑到李氏跟前,神秘兮兮的八卦道:“娘,金奶奶家是不是有好事了?” 李氏抬眼瞧着她:“你又知道了?” “高家小姑今儿都不敢跟我对视,不是心虚,想必就是害羞了,她是不是说人家了?” 李氏点头,也不瞒她:“你高家小姑年岁也大了,要不是她爹娘指着她嫁个读书人,放在旁的人家就晚了,这回她哥也没考上,她再熬不起三年,只能先说亲了。好在你高爷爷也是体面人,给你高家小姑说的亲家也不差,我刚才听你金奶奶的意思,估摸着明年就成亲了。” “还真快啊。”刘青感叹道,冷不丁头又被拍了一下,李氏笑骂道,“你高家小姑都知道害羞,你怎么脸皮就这么厚。” 刘青振振有词的道:“高家小姑成亲,又不是我嫁人,我害羞干嘛。” 李氏无奈,还指着给女儿说个好婆家呢,结果这丫头都还没开窍,连家里比她小几岁的三丫四丫,见了江公子他们都知道脸红,情窦初开的模样,她女儿竟是半点小女儿心思都没有。 正派是正派,这太正派了,也愁人啊。 李氏这边愁完女儿,等夜里儿子回来,透了几句同知县老爷聊天的内容,又开始愁儿子了。 “张大人十分亲和,问了很多咱们家里的事,还问我有无婚配。”刘延宁也无奈,他也不想这么自恋,但是张大人话里话外,却带着让他无法忽视的暗示,让他不得不多想。 倘若张大人仅仅是因为他考上了秀才,又是小三元,才起了这番心思的话,都好处理些,这证明张大人是真的爱才,不介意门楣,就算他们家婉拒,应该也不至于恼羞成怒。 但是他听着张大人时不时把话题扯到江景行和江先生他们身上,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了,先前还听曹声扬说过,张大人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他们,被拒绝了,现在竟是因为他与他们交好,想要同他搭线? 想到这个可能,刘延宁心头越发不喜,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们读书人本该坦坦荡荡,张大人为了结交权贵如此钻营,把儿女婚姻都当筹码了,半点不考虑子女的幸福,又怎堪君子所为? 再说他同江景行和曹声扬交好,乃是惺惺相惜,或许也有别的考量,但绝不会打着好友的旗号接受这些 ,张大人现在只是试探,倘若他真有这个意思,他也决不可能接受。 因此,刘延宁一回来就同他娘交了底,希望他娘有个准备。 “张大人当真问了这些?”李氏一听,下意识的欢喜,张大人可是他们江州的父母官啊,他要是当真看重自己儿子,把女儿下嫁过来,他们往后也是张大人家的姻亲了,多大的荣耀! 只是欢喜过后,李氏注意到她儿子的神色,似乎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有些隐隐的忧虑和不喜,李氏愣了一下,也收起心思,低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同张大人说,曾经答应过父亲,先立业再成家,还要安顿了妹妹的事,才会考虑自身,所以现在考虑婚姻大事为时过早,不想耽误了别家的姑娘。” 李氏有一个优点,就是事事以儿子的意思为重,虽然她心里对张大人的看重而感到欢喜,但既然儿子表示不同意,她也只能作罢,点头道:“行,改明儿回去,娘同你爷奶也说一声,这可是你爹的遗愿,不能轻易破坏了。” “只是……”李氏还有一点担忧,“这样会不会叫张大人不喜?” 别亲家没做成,弄成冤家了,她是对儿子有信心,不靠姻亲,就靠他自个儿的能力,现在都考中了秀才,以后的前程还远着,可要是得罪了这里的父母官,一个秀才那就远远不够看了。 “咱们这儿好言说话,别叫张大人下不来台,想必就没事了。”刘延宁安慰道,“方才我婉拒的时候,张大人并没有生气。” “那就好。”李氏放心了,推了推儿子,“去休息罢,明儿要是没事,记得去江公子那儿一趟,咱们家定了二十一摆酒席,人家江公子这么照顾咱们家,礼数也不能少了。” 刘延宁第二日并没有去成江景行家,知县府中午设宴请他们这些新科秀才,刘延宁却一早被考上秀才的同窗们喊了出去,大概是知道刘延宁前一日去过知县府,过来取经的。 这一出门,又是天黑才回来,说是下午从知县府出来,又去茶楼聚了聚,明儿还约了同窗回书院拜访先生们,约莫又要一日。 刘青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了,很能理解她哥繁忙的应酬,李氏也庆幸,还好听了官爷的话,多预留了几日在城里应酬的。 听到刘延宁要去拜访青山书院的先生,李氏又想起来了,同刘青道:“改明儿回去的时候,到了镇上记得提醒你哥,得去林夫子那儿一趟,他是你哥的启蒙先生,你哥非得亲自请他去咱们家喝酒不可。” 刘延宁这儿忙着应酬接踵而至的同窗好友,终于在回老家的前一日,抽空去江景行家走了一趟。 感情也是有来有往,才会越来越深的,江景行同刘家接触渐多,刘延宁自然也不把他们当外人,现在又是去请他们去吃酒席的,刘延宁出门之前,便问了一声刘青去不去。 刘青当然要去的,她哥都考上秀才了,乡试还在明年秋天,远得很,眼下忙完酒席,就该考虑发家致富了,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操作呢,这个时候好好抱住金大腿,总能给他们家带来些帮助。 李氏也不拦着儿女同江家交好,尤其是上回江先生给她女儿的见面礼,且不提那做工精致、价值不菲的锦囊,里边装的玉坠子也让他们震惊,江家人以往也出手不凡,但还没到这种地步,想必江夫子也不是见谁就送玉坠子的,还是出于对她儿女的喜爱。 连江夫子都这般了,李氏觉得往后可以让儿女多去那边走动走动。 第74节 刘青便带着她们从家里带来的干货做礼物,去江景行家串门子了。 江景行他们之前住在县主府,后来大概是时日长了不方便,又搬出来自己找了屋子,现在住的宅子靠近知县府,用刘青上辈子的说法,这儿就是高级住宅区,住这一带的人家可都非富即贵,毕竟靠近官府,治安也好,环境清幽,连地上都铺的是青石板。 刘青第一次来这边,也是第一次走青石板的路,屋子都是统一的白墙灰瓦,如一副水墨画,走在这样的巷子里,也难免生出些文艺感。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守门的大爷上了些年岁,想是被叮嘱过了,听到刘延宁的来意,当下恭敬的笑道:“原来是刘公子和刘姑娘,少爷吩咐过了,二位来了直接去大厅等候,随老奴过去罢。” 江家的下人十分有素质,从这一点就看得出来这个家族的底蕴,这边门人引了刘延宁和刘青进来,又回去看门了,有专门的丫鬟端茶递水的招呼他们,又告知已经去禀告自家少爷,请他们稍等,照顾的堪称周到。 这院子不小,下人不多,但人家分工合作,井井有条,刘延宁和刘青被招待很好,也就不着急,慢悠悠等起来。 江景行来得很快,刘青刚喝杯茶的功夫,人就到了,还揶揄了刘延宁,“等了这么多天,可算是大驾光临了,听说延宁也是江州头一个小三元,也好叫我们沾沾喜气。” “你就别打趣我了,若不是你同声扬并未下场,这会儿哪还有我什么事。”刘延宁有些无奈的道,见了江景行身后没有人,又奇怪的问,“怎么声扬今儿不在?” “真是不巧,声扬一早被他表姨请过去了,照着以往的习惯,估摸着县主要留他用晚饭。” 刘延宁点头,也笑道:“确实不巧,就只能请景行帮我转告一声,后日家中摆酒席,你们要是有空,可得过来喝一杯。” “那是自然。”江景行应下了,又吩咐旁边的小厮下去说一声,今儿留客人吃午饭,要下边准备丰盛些,又叫人备了些小点心端到刘青旁边,才同刘延宁聊了起来。 江景行自幼读书,自然也是为科举而去,现在没下场,迟早也要下场,便同刘延宁聊了许多科举的事,也算是取经了。 刘青一边吃着小点心,一边听了几耳朵,实在无聊,忍不住拉着旁边的小丫鬟聊天,说着说着就问出了一来就想问的问题:“江先生不在吗?” 刘青自认为自己问的很小声,没成想话刚落音,就感觉跟她哥聊得热火朝天的江景行瞥了自己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小丫鬟笑道:“姑娘说得是三爷?三爷白日里多在书院,就是夜里,也是在书院住得比较多。” 刘青给她哥送了几个月的饭,当然知道青山书院对先生们提供的福利待遇,就更好奇了,“那书院既然有院子,怎么江大哥他们不跟着去书院住?” “书院里的院子委实太小,三爷一人住着都拥挤,再加上少爷和曹少爷,如何住得下?” 刘青点点头,心说果然是不差钱,两个少年要住这么大的宅子。不过上门做客,她也不好总拉着人家问主人的事,刘青又转移了话题,同小丫鬟说起了别的话题。 等江景行和刘延宁聊到刘家摆酒席的事,刘青终于插得上话了,对她哥道:“哥,你记得请了江先生吗?” 刚刚他哥请人的时候,她只听到她哥叫了江景行和曹声扬,江先生那么帅,怎么可以不请他。 提到江远辰,刘青眼睛都笑弯了。 刘延宁点头,也笑道:“前儿在书院就碰到了江先生,已经请了。” 倒是江景行的眼神又看过去,让刘青知道她之前收到的视线,应该不是错觉。 江景行嘴角噙着一抹笑,打趣道:“青青似乎很喜欢三叔?” 虽然江景行语气在打趣,刘青听着却莫名有些心虚,忙解释道:“江先生长得好看,说话又温和,感觉好像看到了爹爹。” 说这话的时候刘青也想流泪,这么帅的帅大叔,怎么就成了她的父辈,让她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花痴。 刘延宁却心里发酸,伸手揉了揉刘青的头,对江景行道:“父亲去世的时候,青青才三四岁,恐怕早没了记忆,如今见着江先生对她温和,所以才会觉着亲切。” 江景行眉眼舒展开来,也温和的笑道:“三叔瞧着青青想起家中幼妹,青青瞧着三叔想到父亲,倒也是缘分。” 唉,明明就是孽缘!刘青在心里叹了口气。 *********************************************************** 兄妹俩在江景行那儿用了午饭,又逛了会儿,到下午才回去。 回家的路上,刘青同刘延宁道:“上回做的胰子,用了爷他们刻的模具,做出来很漂亮,如今天热,大概再放些时日就能用了,到时候也给江大哥他们送一块罢?” 刘延宁打趣道:“你不是说都是给女子用的吗,给他们送合适?” “谁说只有女子才能用了。”刘青义正严词的道,“这胰子是净肤的,又不是胭脂水粉,并不分男女。” 刘延宁便笑道:“好好,你说了算。” 兄妹俩踩着夕阳到家,李氏已经在准备晚饭了,明日回家,得早点吃完了休息。 这一日是一早起来直接出发的,来的时候说好了,家里头忙着办酒席的事,虽然村长说这是整个村子的事,可作为当事人,刘家是躲不了懒的,自然是全家出动,便没工夫来接刘延宁他们了,蒋氏还多塞了李氏一吊钱,让她到时候直接包辆牛车回去,不必同陌生人挤一辆车,别把她宝贝孙子给挤着了。 李氏也觉得她儿子是秀才了,不能太掉身价,再说经过镇上还要歇一两刻钟,去林夫子家一趟,跟旁人拼车的确麻烦,便大手笔的包了一辆车,载着他们母子三人轻松的上路了。 ☆、第93章 酒宴这一日,刘家人都很重视,刘青一大早就被她娘从床上挖起来,夏日的早上天亮很快,晨光从窗外透进来,刘青坐在床上,看着她娘手里拎着两身衣裳在比划。 这两身衣裳都是新做的,刘青上了一回省府,逛街发现那儿的姑娘们穿的衣裳,款式与他们江州有些不一样,回来她娘给她做衣裳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使劲比划,照着的自然是省府的款式,她胆子再大,也不敢把上辈子的款式搬过来。 李氏并不反对刘青的折腾,她手艺好,做出来的衣裳跟刘青比划的没差,完了还叫着刘青自己在衣裳上绣些小花小草,增添些花样,想要刘青穿起来更出彩些。 注意到她女儿已经坐起身来了,李氏索性拎着两件衣裳往床边的位置走了两步,看着刘青问:“今儿想穿哪一身?” 刘青随手指了那件鹅黄色的,她想着经过自己这一年来的辛苦努力,已经从小黑妞养得白白嫩嫩的了,穿黄色更显肤色。 李氏还有些迟疑,她更喜欢女儿穿银粉色的那件,今天毕竟是好日子,穿得喜庆些也更应景。但是女儿自己选了衣裳,李氏也不好叫她改,而是拿了两件衣裳到刘青跟前比划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道:“那就穿这件黄的罢,你待会儿在外边注意些,别弄脏了新衣裳。这颜色浅,一点点污渍都很刺眼。” “我知道了。”刘青点着头,她娘已经把衣裳塞到她手中了,催促道,“快起来把衣裳换上。” 这儿没有卫生间,更没有衣帽间,刘青只能坐在床上窸窸窣窣的换衣裳。 李氏把另外一件衣裳放回了柜子里,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新衣裳给压出褶皱来了。等放了衣裳,李氏又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好一会儿才起身。 见刘青已经穿了鞋下地,正要出去洗漱,李氏忙叫住她:“青青,等会儿再出去,娘先帮你梳头。” 刘青甩了甩自己绑的马尾,道:“娘,我已经梳好了。” “不行,今儿家里要来好多客人,你这头发可不能乱。娘今儿给你梳个顶漂亮的头。”李氏拉着刘青去床沿坐下,刘青总算看到她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东西,原来是年前她哥回家时给她买的珠花。 这珠花与镇上卖的不一样,不是大红大紫,而是淡淡的青绿色,造型还算别致,坠着漂亮的柳苏,走起路来都感觉头上珠花在颤动。 身为女生多少都有些玛丽苏的心,这么漂亮的首饰,刘青当然也喜欢,过年那阵子天天戴着,只是兴趣一过去,她后面就嫌这玩意儿戴着麻烦,取下来更麻烦,没兴趣玩,直接给收柜子里去了,大半年没想起过这朵珠花。 没想到她娘这个时候想起来了。 但刘青也知道,她娘这是打定主意要把她当小公举打扮了,索性乖乖坐下来,由着她娘在她头顶上折腾。 李氏一边给刘青梳头,一边细细叮嘱道:“今儿摆酒宴,前头有娘和你婶子他们忙活,就不用你去凑热闹了,也别乱跑,就在咱们院子待着,到时候好多客人过来,你要跟着你奶招呼客人,知道吗?” 刘青当然知道这一次用不着她去做饭什么的,上次村长过来就说了,会让他媳妇安排一些手艺好的妇人来帮厨。 所以这是大人们的活,还用不着她来操心。 刘青乖乖听着,过了半刻钟,李氏终于收了手,推着刘青笑道:“行了,去洗漱罢。”刘青于是乖乖出门去了。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刘家所有人都激动且兴奋,像刘大爷和蒋氏他们,估计昨晚兴奋的一宿没睡,大夏天的天没亮就起来了。 连家里的熊孩子们都起了个大早,刘青被她娘这么一折腾,出门还算是晚的,刘家众人都在院子里,瞧见她出来,安氏率先笑道:“青青今儿打扮得真好看,这头怎么梳?” “我娘给梳的,费了好一会儿功夫呢。” 蒋氏也看过来,端详了刘青好一会儿,点头笑道:“费再大的功夫也值,又不是日日有这好事。青青,等下可别乱跑,今儿要来好多客人,你可得帮着奶招待大伙儿。” 刘青点头笑道:“奶放心罢,我娘刚还抓着我叮嘱呢。” 王氏刚从屋子出来,见了一群人都在夸刘青,眼睛都没往自己女儿这里看一眼,脸上的笑容不由收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只是想到今儿的日子,又不敢上去触这个霉头。 想了想,王氏脸上又露出了笑容,牵着自己女儿上前,笑道:“青青今儿打扮得果然好看,到时候招待客人的时候,可以同你姐姐一块,姐妹俩还能说说话儿。” 王氏现在学聪明了,刘延宁成了秀才,刘青青这丫头又能想鬼主意赚钱,大房这对侄子侄女,早成了公婆心里头的宝贝,她家是拍马不及的。 既然比不上人家,也就没必要自找晦气,反正刘青青就是个丫头,迟早要嫁出去的,她想出来的点子赚的钱,还是他们这些人的,反不着跟个小丫头争锋。 倒是刘青青现在成了秀才的亲妹妹,连带着这小丫头被人高看一眼,今儿来上门吃酒的客人,想必也会估量着他们家的姑娘,让他们家雅琴跟在刘青青旁边,也好叫他们多看看她女儿。 在场的男人可能不懂女人的心思,但李氏她们却把王氏的打算看得分明。 以前有事没事踩自家一脚,现在眼瞧着踩不到了,又想要贴上来借光,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李氏不由皱起了眉,刚想说话,旁边的刘青笑眯眯的道:“好啊,大姐等下咱们一起呗,你可别再跑出去找别人玩了。” 刘雅琴反倒有些不情愿,她跟青青自来说不到一块去,刚开始的时候不懂事,还很不服气,明明青青什么都不如她,结果爷奶他们全都只喜欢青青,不喜欢她。 现在日子久了,家里家外听到的都是夸刘青的话,平时去小姐妹们那儿做刺绣,她们也一个劲的问青青的事,十分羡慕的样子,连带着刘雅琴对刘青的不满,也渐渐转变成了羡慕。更主要的是离得远了,耳边常听人说刘青优秀,刘雅琴听得多了,便也这样认为了。 就像爷奶说的,青青才是大哥的亲妹妹,大哥那么聪明的,青青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哪能处处跟青青比。怪就怪她没有投个好胎,要是她投到大伯母肚子里,现在这么聪明激灵的人就是她了。 只是刘雅琴认命归认命,小姑娘有些骄傲,还是没办法低头,她比刘青大半岁,结果处处比不上人家,现在当然只想远远离着,免得到处有人拿她们作比较,衬得她更不好了。 王氏没有给刘雅琴拒绝的机会,刘青一说完,见她女儿没接话,王氏便当机立断的笑道:“这是当然了,你姐姐也懂事了,今儿咱们家这么多事,她哪里还会出去玩,是吧雅琴?” 说着,王氏还不着痕迹的拧了刘雅琴一把。 刘雅琴脸色微变,到底是点头应下了。 刘青不欲跟王氏多说,王氏现在表现得十分殷勤,但是这人小算计一道一道的,谁知道这会儿打什么算盘,她就算不怕被算计,整日打起精神应付这种人也很累的,当下抿唇笑道:“你们聊,我先去洗漱了。” 李氏皱着的眉还没有松开,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一阵无语,这小丫头怎么就不记打,王氏哪是什么好人,她教出来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安分的,现在应得这么快,到时候可别惹麻烦。 蒋氏许是注意到了李氏的神色,笑眯眯的道:“青青到底像咱们延宁,大气着呢,雅琴,不是奶说你,往后跟你妹妹多学学,总是不会出错的。” 对蒋氏来说,两边都是孙女,青青还好些,她是延宁的亲妹妹,怎样都叫人高看一眼,更何况她自己也这般的出挑。可雅琴以前不懂事归不懂事,到底是他们刘家的长孙女,她比青青还大半岁,这个露脸的机会,对雅琴更加重要。 倘若刘青拒绝王氏的提议,蒋氏也不会作声,但是她自己同意了,蒋氏当然高兴,现在瞧见李氏有些意见,才说了这么一番话安抚李氏,当然也是在敲打王氏。 李氏也不想在儿子的酒宴上闹纠纷,听到蒋氏的话,也只能抿唇笑了笑。 正好林氏端了东西出来,对众人笑道:“爹娘,早饭做好了。” “去吃饭罢。”刘大爷率先站起身,“等吃了饭,老大家的带你弟媳们去堂里。” 堂里是过年烤火的地方,也算是他们村里日常活动的场所,今天摆酒席自家院子是摆不下这么多的,倒是堂里空空旷旷,面积够大,能够摆下十几二十几桌,地址自然就定在了那里。 *************************************************** 因为夏季天亮得早,不只是刘家,家家户户都起得早,大约巳时初,陆陆续续就有客人过来了。 第一波是这附近几个镇子的亲戚,因为离得近,所以来的这么早,像王氏林氏安氏她们的娘家,便都是这个时辰到的,这些亲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过的,统一拖家带口的过来了,甚至是蒋氏年迈的哥哥,轻易不出来走亲戚的老人家,这回也早早到了刘家。 客人多,三姑六婆也多,刘青和刘雅琴乖巧的跟在蒋氏身后招呼,时不时被三姑六婆拉出去夸一顿。 刘青笑得脸都快僵的时候,第二波客人来了,是江家的马车,来的却不仅仅是江景行和曹声扬,还有江远辰等一干青山书院的先生。 这可是贵客,蒋氏立刻把原先在院子里的客人,引到堂里去说话,空了地方出来招待贵客。 刘青本来也是跟着蒋氏去的,出院子的时候,刚好被下车的江远辰叫住了,陈山长同江远辰一块下的车,见刘青停了脚步看过来,便笑道:“这小姑娘长得像延宁啊。” “亲兄妹,自然长得像了。”江远辰也笑着,“小姑娘嘴巴会话说,挺讨喜,陈兄不是想看田园风光吗,到时候正好叫小姑娘带路。” 第75节 ☆、第94章 其实刘青并没有很想跟着他们去看田园风光,大夏天的,虽然跟着蒋氏他们那群三姑六婆,耳根很不得清静,但至少不用晒太阳,多舒服啊。 江景行一行人到的时候都巳时末了,正是太阳烈的时候,刘青跟着他们出去转一圈,养了这么久的白皮肤,估计直接黑一个色度了。 但是人家是贵客,发了话,刘青心里不是很乐意,也得屁颠颠跟在后边。 刘延宁正领着江远辰和陈山长走在前面,刘延宁作为陈山长的得意门生,陈山长有好些话同他说,刘青知道自己插不上嘴,便默默地走在最后面。 刘青这会儿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这是她娘干活时戴的,虽然灰扑扑的不好看,但是帽檐够大,不用担心大太阳晒到脸,刘青低着头,宽大的帽檐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罩在了下面。 就这样很安心的躲在后面,刘青还分心想了会儿手工皂的事,刘大爷他们什么时候会提起正事,又期待着刘雅琴在三姑六婆面前好好表现一把,到时候大家都注意她,忙着帮她张罗对象,自己就可以再清静一阵了。 嫁人的事刘青现在还太大想法,嫁人还是不嫁人,都不是她能说了算的,但是她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十四岁,上辈子还在念初中呢,正是祖国的花朵,哪有这么早谈结婚的事。 因此刘青盘算着,这事可以先让刘雅琴顶上,反正王氏打的也是这个主意,生怕她女儿落后了,捡自己剩下的。 刘雅琴相看定亲,少说也要好几个月,等张罗好了她的事,二堂哥和三堂哥的婚事也该张罗起来。 刘青之前听她娘提起过,刘延林最晚明年也该成亲了,因为她哥是读书人,以科举为重,弱冠之前蒋氏他们都不会要他成亲,就算弱冠以后,要不要娶媳妇,多半也是听她哥的意思。 这样一来,刘延林就成了孙辈里头一个娶亲的孙子,到时候是要给刘家生长孙的,他的事蒋氏和刘大爷想必十分重视,忙完这些堂哥堂姐的婚事,至少要到明年了。 明年秋天,刘青她哥要参加乡试,这又是举家关注的事,刘青的婚事怎么也要放到秋闱后面再提。 而且刘青想着,如果她哥明年能顺利捧个举人回来,到时候她就是举人的妹妹,选择性更多一些,蒋氏他们也不至于火急火燎的把她定下来。 只要再往后拖个一年半载,到时候她给家里赚的钱多了,重要性凸显出来,她年纪也大了,在刘家勉强占一丝话语权,对于定婚这件事,也就不至于那么被动了,至少让刘家人听听她的意见。 她就算要嫁人,也得挑个自己看得顺眼的。 刘青想得正入神的时候,头顶冷不丁被人压了一下,当然是隔着帽子的,正是因为有帽子,刘青毫无防备,整张脸都陷进草帽里去了。 被打断了思绪,刘青怒气冲冲的掀开草帽,刚一抬头,就对上江景行漂亮的眸子,冲到嘴边的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残留的一丝理智告诉她这个是金大腿,她还没抱上都没关系,千万不能把这条金大腿给得罪了。 江景行的眼底难得闪过一丝不自在,他只是看着小姑娘整个缩在帽子里,像是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孩,滑稽又有趣,才想着逗一逗她,哪知道手上没个轻重,把小姑娘都脸都按进帽子里去了。 不过江景行也是第一次发现,小姑娘原来这么弱小,好像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一样。 偏偏小姑娘又气势汹汹的样子,一双眼睛朝他瞪得老大,眸子因为气鼓鼓越发显得圆溜溜,让他不由联想到某种小动物。 江景行有些走神了。 刘青能屈能伸,准备脱口而出的话,瞬间变成了不轻不重的埋怨,她一边整理着草帽,重新戴到头上,一边抿着嘴道:“江大哥干嘛这样,脸都被你埋进帽子里去了。” 江景行回神,小姑娘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笑弯弯的十分喜庆,他心底闪过某些失落,还是刚才更好看些。 但这种话江景行当然不可能说出口,只是轻笑着拍了拍刘青的头,“对不住了,刚才没控制住力道。” 后面的动静,走在前面的几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一时都把头转过来,刘延宁又想皱眉,景行刚才明明是在江先生旁边的,怎么走着走着,又到他妹妹那儿去了? 倒是江远辰笑睨了江景行一眼,温声道:“你怎么又欺负青青了?” 在江远辰跟前,江景行这几次对刘青的态度都有些反常,身为江景行的叔叔,江远辰又如何不知道他平时的模样?在江远辰看来,江景行对刘青的举动,毫无疑问是欺负小姑娘了。 但江远辰也没有怪罪侄子的意思,这个侄子从小在祖父跟前,受他老人家言传身教,打小就学会了伪装,平日行事滴水不漏的很,懂事是懂事,他私下却也难免唏嘘,生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孩子们都没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过分的早熟。 反倒是在这小姑娘跟前,好几次瞧见他侄子孩子气的一面,江远辰感到十分欣慰,觉得自己刚才叫这小姑娘过来的决定没有错。 不过江远辰心里愿意他侄子多一些孩子气,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再加上即将成为他学生的刘延宁又皱起了眉,可见平日对他妹妹护得厉害,江远辰才先开口说了江景行一顿,又对刘青笑道:“青青,改明儿他再欺负你,不必犹豫,直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 毕竟是大夏天的,田园风光虽好,有微风习习,但快到午时的时候,日头更烈了,这些算是养尊处优的教书先生们也受不了,划着袖子往回走了。 刘大爷怕刘青一直跟在他们男人这儿,传出去怕被人说闲话,走到一半的时候便对刘青道:“青青,你去一趟堂里,看看你娘那儿要不要帮忙。” 刘青心里明白,一大早她娘,王氏她们还有村里的几十个妇人,就忙活起来准备酒宴,现在都过去一两个时辰了,该忙的差不多也忙完了,刘大爷不过是找个由头让她走罢了。 顺利脱了身,刘青还得回三姑六婆聚集的地方,平日空荡荡的堂里此刻已经摆上了桌凳,女人们坐在一块聊天,刘青远远的就听见这儿的说话声和笑闹声,但没想到,她刚走进来,手就被人抓住了,妇人一个劲的感谢她:“青青啊,上回在省城,多亏了你煮的东西,你方大哥身子才好过来,没落下病根,婶子真要好好感谢你呢!” 刘青抬头一看,抓着她说个不停的人原来是陈氏,方柳也站在陈氏身后朝她眨眼睛,刘青忙笑道:“方婶见外了,方大哥跟哥哥是好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青青说得是,方家侄媳妇不必如此。”蒋氏笑眯眯的附和着刘青的话。 从省府回来的时候,蒋氏就听老头子他们说了这事。她当时是有些心疼这银耳的,她可听四媳妇说过了,外边把银耳当药似的,称起来都是算一克多少钱,可金贵了,他们家碰上了有能耐的亲家,不花钱帮他们寻回这好东西,青青这丫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说送人就送人,老头子他们也没个分寸。 不过现在,蒋氏那一点心疼,彻底烟消云散了,因为她知道了方永顺也考中了秀才,刚刚方家人跟着她女婿一家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对他们家千恩万谢,态度十分的诚恳,蒋氏便也觉得没帮错人。 陈氏以前对刘青热情,只是基于她是刘延宁的妹妹,顺道关注罢了,她本人同刘青不熟,自然也没有喜爱或者不喜爱的情绪,不过经过这一回,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于是拉着刘青夸得天花乱坠:“青青真是心地善良啊,长得又水灵,又有一颗菩萨心肠……” 三姑六婆说话自来直白,陈氏也刚好跨入三姑六婆的行列,把刘青夸得跟什么似的,蒋氏她们笑得满脸皱褶都出来了,刘青还真有些不习惯,忙笑道:“方婶可别这么说,小柳比我厉害多了,干活还麻利呢。” 提到自己女儿,陈氏倒是被转移了些注意力,谦虚道:“她比你还大呢,也该懂事了。” 趁着陈氏没有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刘青忙又笑道:“不过方婶,我听哥哥说方大哥也考中秀才了,你们家今儿不摆酒席吗?” 说到这个,陈氏也笑道:“看我,都差点忘了正事。你方大哥要摆酒席的,不过我们想邀请你们家过去喝酒,便错开了日子,后日再办,大娘到时候可要来啊。” 人家为了请他们去喝酒,特意推迟了日子,简直太诚心诚意了,蒋氏笑容也更灿烂了些,连连点头:“肯定的,就算我们不去,延宁也一定要去,两孩子同窗多年,交情好,缘分也好,这一起去省府考试的,都考中了秀才,最好明年还一起去考举人。” 陈氏连连点头,对刘家人的感观更好了。 刘青趁她们聊得热切,拉了方柳到一旁去说话,也籍此躲开了三姑六婆的包围。 很快就到午饭时间了,酒宴正式开始,这儿分了两块区,一边是男人们坐的,一边是女人,泾渭分明,热闹非常。 李氏她们上完菜,也都上桌吃饭了,坐的当然是跟刘青她们一桌,陈氏因为她儿子是秀才,身份不一样,也被蒋氏安排在了主桌这里。 陈氏在这儿就跟李氏认识,毕竟是在李氏那儿吃过饭的,两个人又都是秀才的娘,跟旁的妇人不一样,也更有共同语言,陈氏一见李氏过来,便把她拉到自己旁边,之前同蒋氏和刘青说的话,又同李氏说了一遍。 李氏眼神闪了闪,心想方家的人比她相像的还好相处些,又知恩图报,陈氏现在满心眼里都是对她女儿的喜爱,这要是他们成了亲家,想必也不会苛责她女儿。 怀着这种不可说的心思,李氏对陈氏的态度也热情起来,从上桌到下桌,两人聊得都没停歇。 热热闹闹的酒席结束,李氏她们这回没急着回去收拾残局,作为主家人,送客也很讲究,一定要热情有礼,不能待满了任何一批客人。 来的时候客人陆陆续续,蒋氏勉强招待得过来,离席的时候都是一起走的,所以要增加人手。 李氏把陈氏母女送上牛车,陈氏还拉着她不停的叮嘱道:“后日我们家办酒席,你们可一定要来啊。” “放心罢,肯定过去。” 刘青没跟着蒋氏她们行动,刘大爷觉得她这个孙女很招江先生这样的喜爱,在送这一行人的时候,便把刘青喊了过去,虽然刘青只站在他们身后当壁花。 刘延宁亲自把先生们都扶上了马车,江景行和曹声扬才上去。 上去之前江景行还拍了拍刘延宁的肩,笑道:“早些回去,我们在书院等你。” 刘延宁拱了拱手,道:“再会。” 只是车还没动,车帘忽然被人掀开,江远辰那张俊逸非凡的脸露出来,直勾勾看着刘延宁,道:“下月回书院,别迟到了。” 刘延宁愣了一下,恭敬的拱手,目送了马车离开,心里还一阵疑惑,江先生虽然才华横溢,很受学生们敬仰,但因为只是临时授课,他江先生自己都说不知道在书院待多久,也许随时会走,对他们除了课堂授课,其余时候都十分冷淡,并不大管学生的事。 这几回江先生到访,就已经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现在还叮嘱他回书院,江先生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第95章 送走了客人,李氏她们正准备回去收拾碗筷,却发现已经被村里人收拾得差不多了,村长媳妇还在旁边笑道:“嫂子,你们也忙了大半日,回去歇着罢,这儿我们会整理好。” 李氏当然不肯,这碗筷虽然清理得差不多,但是桌椅碗筷都是从邻里乡亲们家中借来的,他们家可没这么多东西,李氏道:“真真是麻烦你们了,这些东西本来是我们来收拾的,不过现在洗干净了,也好再一家一家还回去。” 村长媳妇摆了摆手,十分热情的道:“这些东西不也是我陪着你们去借的吗,放心罢我记着呢,保准帮你们全还回去,不会搞错任何一家的。” “那可不行,你们今儿忙了这么久,哪能再麻烦你们。” 李氏坚持要留下干活,村长媳妇倒也没有僵持,她本来就是客套,李氏现在非要干活,她当然没意见。 王氏林氏和安氏自然也是跟着李氏留下了,村长媳妇便对蒋氏笑道:“大娘年纪大了,可不能受累,早些回去歇着罢。” 李氏和几个妯娌闻言,也劝着蒋氏回去:“是啊,娘,这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剩下还东西,很快就弄好了,不用您在这儿守着。” 蒋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便只客气了几句,就回家去了。蒋氏回去的步伐走得有点急,先前送江先生一群人的时候,她离得也不算远,好像听到了江夫子叫大孙子下个月就回书院,她这忙着送客,也没功夫问孙子到底怎么回事。 当然蒋氏着急的不是孙子离家,一个秀才还不至于就让他们彻底满足了,人都是往高处走,现在孙子成了秀才,蒋氏当然希望他再成为举人,甚至进士,甚至当个大官,因此明年的秋闱,蒋氏心里的重视,分毫不比童试少。 本来刘延宁早些回书院,也能早点安下心来读书,蒋氏没什么不同意的,只是她想到孙女儿做的胰子,她跟老头子和儿子们,都是囫囵说了几句,还没有下定论,就等着有见识的大孙子考完试,跟他问个章程。 事关他们家能不能赚大钱的问题,蒋氏也不敢掉以轻心,打定主意趁着孙子回书院之前,一定要把这事给定下来,再过一两个月,山上的野茶籽都熟了,要不要收购,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 蒋氏匆匆忙忙回到家里,刘大爷和刘二叔几个也坐在堂屋,拉着刘延宁正在说这事:“延宁啊,江先生叫你下个月就回书院,算下来可就剩十天不到了啊,你妹妹上次做的胰子,你到底怎么看?能不能赚钱?” “妹妹做的胰子,我也用过,比外边卖的那些胰子好用多了,看起来也漂亮,真要拿出去卖,定是比外边的好卖的。” 听到刘延宁这么说,刘大爷和刘二叔他们脸上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刘延宁下一句话,又让他们泄了气,“但现在问题是咱们家不是商户,开不了铺子,亲朋好友里头,也没有认识的商户,这东西再好用,咱们也不能卖出去。” 刘大爷脸上的笑意僵住,好半响叹了口气,沉声道:“说得是啊,商户这个确实是大问题,开不了铺子,再好的东西也白搭。” 蒋氏一进来就听到这里,心里一急,忙问:“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刘延宁沉吟了片刻,有些迟疑的道:“我倒是有个想法,爷和叔父们改明儿可以进城,去问问开这种铺子的掌柜,收不收咱们家做的胰子。就像隔壁大金叔他们家的鱼,固定供货给酒楼一样。” 蒋氏下意识的反对道:“那不行啊,延宁,你不知道那些做生意的都黑心,本来一块胰子能卖一两银子的,咱们拿去铺子里,那些掌柜的恐怕一半的价钱都不会给咱们。” 倒是四叔眼睛一转,分析道:“如果像大金哥家那样供货,那咱们家给铺子里胰子,也是按着量来算的,一块胰子少赚一点钱,只要那铺子里胰子卖得多,咱们赚的倒也多。” 刘延宁也点头,道:“这样虽然麻烦些,但也有好处,城里卖胰子的铺子就有十几家,如果他们都要咱们家做的胰子,每个铺子一天卖一块,加起来一天也有十几二十块,咱们就算一块赚一二十文,这么算一天至少也能赚一两百文了。” 听刘延宁这么算,蒋氏眼睛才亮了起来,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咂舌道:“那一个月就有三四两的进项了啊,比茶叶蛋还赚钱呢!” 刘家众人心里也活络起来,一个月多三四两的进项,一年就多了几十两银子,够他们一家老小吃喝不愁了。 只是刘青忍不住叹气,心里十分失望,她是想靠这个赚大钱的,最好是一劳永逸,能长期赚钱,以后就再也不用头疼怎么发家致富了。 在场只有刘延宁注意到刘青的神色,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问道:“青青好像不是很高兴?” “唉。”刘青故作深沉的叹气,道,“我做的胰子可好用了,刚刚江大哥他们走的时候,我送了胰子过去,江大哥他们都十分惊讶,说这个特别好看,比他们家女眷花好几两银子买的胰子好看多了。我想着这胰子用处都差不多,女子用,最重要的是好看。” 刘延宁忍不住笑问道:“景行还知道女子喜欢什么?” 刘青说的当然不是江景行原话了,事实上江景行等人只是表达了惊讶,又说这东西颜色鲜亮,造型漂亮,看起来比他娘用得都好,至于其他的都是刘青自己加工的。 不过刘青也不心虚,她只是稍稍润色了一下,属于说话的艺术,她哥也没这闲情逸致,为了点小事去向江景行他们求证。再说只要把他们给劝住了,以后家里赚了大钱,就算知道她说话夸张了,也无伤大雅。 这么琢磨着,刘青就很理直气壮的说着:“反正江大哥是不会骗人的。就算一块只卖一两银子,也比拿去铺子给别人卖好啊,就像奶说得,那些掌柜的心可黑了,本来咱们一块胰子赚个几百文不成问题,结果拿到他们那里去,赚个一二十文就算好的了。” 刘青这话又说得刘家人一阵无奈,刘二叔道:“那又有什么办法,能赚个一二十文,总比一文不赚好罢?” 第76节 “为什么咱们没有亲戚去开铺子?”刘青十分疑惑的问,“咱们家因为哥哥要考科举,不能去做商户,但是大姑小姑他们家不用啊,如果让他们家出面卖胰子,咱们负责做,到时候除了成本,赚的钱平摊,可不比给那些铺子供货强?” 刘大爷敲了敲烟枪,摇头失笑道:“你想得容易,且不提你大姑小姑他们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根本做不来生意,再说咱们祖辈都是良民,日子也过得下去,平白无故的,谁会去自甘下贱,变成商户?” 刘青心里是觉得只要钱赚得多,总有人愿意付出些代价,不然哪来这么多经商的?只是她看着刘家众人,包括她哥都一脸失笑的表情,好像她说了一个笑话一样,刘青就知道根本没有必要再劝下去了,因为不可能。 大概是她还不够了解这个时代的特性,所以不了解这个时代的人。 最后还是刘大爷拍板决定,“赚十文也是赚的,二十文也是赚,到底比卖茶叶蛋强,这买卖做的。” 刘青抿唇,认命了,心想既然这样的话,她之前想的包山种茶树,就没有必要了,毕竟是还要去找商铺合作,这种关系没有保障,合作随时可能破裂,再说这样的赚头实在是少,真要包了山种树,投下去的成本,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收回来。 蒋氏闻言倒是十分欣喜,拉着刘青道:“青青,趁着这几日在家,你正好可以把这做法教给奶,我前儿问过乡亲们,有些人家还存了茶油和花生油,明儿我就去找他们买回来,少说也能得个十几二十斤。” 刘二叔便好奇的问:“青青,二十斤油,能出多少胰子?” “像我上次做的胰子那般的大小,十斤油大概能做三四十块胰子。”刘青回了刘二叔的话,便又对蒋氏道,“奶,这方子给了你,可不能叫别人知道,胰子不比茶叶蛋,就怕这房子被别人盯上。” 刘大爷闻言脸色一整,点头道:“青青说得对,老婆子,这方子你可得牢牢看着,谁也不能说,以后可是要传给咱们孙子的。” 蒋氏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打趣了一句:“那不就成祖传秘方了?” “可不是。”刘大爷一脸严肃,“传男不传女的。” 刘青怕的是外人,既然要跟那些商铺合作,秘方就是他们的唯一保障,要是那些人自己知道秘方,根本不用找他们供货。而这些做生意的人,他们都不熟悉,有好人自然也有奸商,有些人为了钱不折手段,他们家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真要被有心人套话,或者家里这些人生了嫌隙,被威逼利诱上了钩,把秘方交出去了,这条赚钱的路子就断了。 因此刘青便说只告诉蒋氏一人,这样的话秘方就她们三个人知道,她和她娘是不必担心的,蒋氏活这么大年纪,说有欲/望,那也是希望这个家过得好,别的私信还真不多,所以被威逼利诱的可能性不大,反倒是王氏安氏她们,各有各的私心,真要有机会,谁不想自己家赚大钱,干嘛跟这些兄弟们混在一起? 而刘大爷担心的是这些个儿媳妇向着娘家,把他们家的方子拿给娘家去赚钱,知道的人多了,那他们家也要受影响的。 但不管担心的是什么,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蒋氏也郑重的表示她会保密到底,刘青也笑道:“奶,我跟我娘都会做这个,在城里还方便些,现在量不多的话,我跟我娘就应付得过来,你还是安心卖茶叶蛋罢。” 蒋氏想了想,也点头道:“行,你们先弄,要是忙不过来,就说一声,我过去帮你们。” 刘青又道:“确实要奶帮忙,这玩意儿要用到好多柴灰,我们那儿柴火烧得不多,所以柴灰根本不够用,奶以后柴火攒够了,就帮我处理了,城里的不够用了,我就送信回来,奶把这个送过去。” 从省府回来,在家刘家的这段日子,刘青也做过一批手工皂,当时刘家人都去干活了,只蒋氏有事在家,正好见证了她是怎么处理那些柴灰的,现在也不奇怪,就点头道:“你再教我一遍,到时候我就按着你的法子弄。” 听他们商量问,刘大爷也乐呵呵的道:“这样的话,提前两日进城罢,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延宁和青青都能陪我去铺子看看。” 蒋氏也点头道:“有延宁和青青陪你就够了,他们机灵,谈得来事,咱们正到农忙的时节呢,老二他们可走不开。” 刘四叔迟疑的道:“那让爹赶车吗?可这农忙家家都要用牛,咱们家没了牛车,也借不到,就卖不了茶叶蛋了。” 因为刘延宁回城的日子是月底,刘大爷有正事要干,大概得在城里住两晚,第三日才回来,而那几天刚好碰上隔壁镇子赶集,隔壁不像松林镇,实在没车,靠双腿走过去也行,但隔壁镇子离得远,挑那么重的茶叶蛋,走着去那是要累断双腿的。 刘二叔沉吟一下,道:“要不我送了爹过去,过两日再赶车去接?” 刘大爷摆摆手,道:“送是要送的,延宁他们行李多,用自家的车方便,到时候老二当天回来,我一个人,回来的时候随便搭个车就行了,反正县城到咱们镇上,日日都有车。” “那就这样罢。”蒋氏道,“今儿方家的人过来了,非拉着我说他们家孩子的酒宴在后日摆,要咱们家过去喝喜酒,老头子你说让谁过去?” 刘大爷想了想,道:“延宁是一定要去的,再去个大人罢,老二老三和老四,你们商量下谁去?” 刘三叔和刘四叔便笑道:“还是二哥去罢,二哥之前跟着去省府,跟他们方家也熟。” 刘大爷道:“那行,就老二去。” “方秀才他娘拉着老大家的,要老大家的也去,我想着老大家的哪能走亲戚,她是去不了的,不过方家都来了一家人,咱们也不好去就只去两个,到时候青青也跟着去罢,方家那个姑娘,今儿不也来了吗?” 刘家这边说到方家,方家那头回到自家,陈氏和方大叔关起门来,夫妻两也商量开了。 “要我说,青青那孩子真真是出挑,难怪她哥哥连考三场都是案首,兄妹俩就是不一样。青青这姑娘待人接物,瞧着也不像是生在农家的,我看她站在书院那些夫子旁边,一点也不慌,连陈山长都夸她大气呢!” “这姑娘要是不大气,能听见小柳说咱们大顺要用到银耳,二话不说就煮了送过来吗?”方大叔对刘青也非常感谢,不过他是男的,倒不好一直拿小姑娘说事,附和了一句,便转了心思,道,“延宁也是了不得啊,他家办个酒席,整个青山书院的先生都请来了,连陈山长都来了!还有那个江先生,孩子他娘你是不知道,大顺之前说过,江先生家里不一般呢,连县老爷都隔三差五的请他,但江先生性情出了名的淡薄,县老爷的酒宴,十有八/九都推了,难得他今天还去了刘家。” 陈氏抿了抿唇,认命道:“谁叫人家是少年英才呢,咱们家大顺要是能连中三场案首,想必青山书院的先生们也会这么重视的。” 方大叔便摆了摆手,笑呵呵的道:“这都是命,人各有命,咱们家大顺也不差了,老方家就出了这一个秀才,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陈氏却动了心思,压低了声音问丈夫:“孩子他爹,你说咱们把青青说给大顺……怎么样?” 方大叔吓了一跳,从来没起过这个心思,连忙摇头道:“这哪行!大顺都及冠了,比延宁还大几岁,可青青还是个孩子呢!” “青青也是大姑娘了,她今年十四岁,先定个亲,大不了晚个两年,到她满十六岁的时候再成亲。反正明年咱们大顺要准备考乡试,也不用赶在这之前。虽然说两年等得有些久,可青青这姑娘出挑啊,她要是能嫁到咱们家来,等几年也值得。” 方大叔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愣了一下,有些迟疑道:“大顺比青青大了那么多,当真……合适?” “再合适不过了,年纪大些知道疼人嘛!你看青青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在家里想必也是千疼百宠的,刘大爷招呼贵客的时候,都要喊青青过去,可见对这个孙女非常喜爱。既然如此,那肯定希望青青嫁个厚道的人家,往后不必受苦。”陈氏十分自信的道,“咱们家知根知底,青青她两个姑姑都在旁边,还有个照应。而我也是把青青当女儿疼的,她嫁进来不用担心被婆婆磋磨,小柳跟她关系也好,也不用担心和小姑子有矛盾了。而且咱们家就大顺一个儿子,还没有妯娌矛盾,你说合适不合适?” 方大叔也心动了,但是作为男人,他想得也比较现实一些,低声道:“延宁可是秀才,听说连县老爷都单独请他了,可见十分看好,这孩子往后前程无量,他们能瞧得上咱家吗?” “延宁是秀才,咱们大顺就不是秀才了吗?要我说这就叫门当户对,亲上加亲!”陈氏越说激动,恨不得当场把这门婚事给定下来。 方大叔摇头道:“那不一样,他们都说延宁肯定能考举人,咱们大顺这成绩还是有点悬的。而且刘家的日子,也过得比咱们好太多,当时在省府,我看他们家顿顿有肉吃,不是给延宁一个人,而是一块儿吃的!延宁他妹妹要说对象,完全说得着比咱们家条件更好的,就怕他们舍不得青青来咱们家受苦。” 陈氏听到这里不高兴了,捶了丈夫一拳:“你今儿怎么回事,总是唱衰咱们家!咱们家来过多少媒人,就为了给大顺说亲,要我说大顺配青青才正好!” 方大叔苦笑,心里说孩子他娘是没跟青青相处过,所以不知道这姑娘那气度,跟省府里的姑娘比都不差,这样出挑的姑娘,真要嫁到他们家来,恐怕还真是委屈了。 陈氏瞥了他一眼,道:“你还真以为我这是一厢情愿?我估摸着青青她娘也有些这个意思呢,不然干嘛问咱们家大顺有没有定亲?” 陈氏顿了顿,又道:“你要是不信,后日看青青她娘会不会让她来咱们家吃酒,就能知道他们家什么意思了。” “瞧你说得这么玄乎。”方大叔撇嘴道,“咱们小柳不也去喝酒了,这么说咱们家也有这个意思?” “咱们家不是没这意思,要是延宁能看上小柳,我倒求之不得呢,这不是知道他们家瞧不上吗?再说真要怕他们家起这个心思,我就不会带小柳过去,这要是人家真有意思,咱们拒绝了多伤和气啊。” 方大叔愣了一下,仔细思考了会儿,点头道:“还真是,刘家要是瞧不上咱们家,后日肯定不会让青青来做客的。” “先说好了,后日青青要是来了,我就请咱们镇上最有名的媒人,去他们家提亲去。” ☆、第96章 方家办酒席这一日,刘家人起了个大早,紧赶慢赶,总算在午时之前赶到了方家。 陈氏早就翘首以盼了,虽然她知道刘家离得远,过来这儿最快也要到午时,但就是忍不住焦躁,时不时让女儿去路口瞧一眼。 等方柳匆匆忙忙来跟她说看到刘家的牛车时,陈氏立时同正在陪着的亲戚告罪,迫不及待的起身往外走了,站在门口,满脸笑容的等着刘家的车越走越近,一边对旁边的方柳道:“快去喊你爹……不,去叫你哥过来接他的同窗好友。” 方柳点了点头,但没有走,而是先踮起脚尖瞧了一眼,有些失望道:“怎么没看到青青啊?” “说不定她坐在后边,被人挡着了,离得这么远,没看到很正常。”陈氏笑道,“前儿送你走的时候,不是说青青答应你会过来的吗?快别磨蹭了,去把你哥喊来。” “好吧。”方柳这才转身离开。 陈氏仍然笑盈盈的看着前方,还热情的招了招手,只是等车渐渐走近,她伸长脖子往后瞧,也没有看到刘青的身影,陈氏嘴角的笑容,到底僵硬了片刻,虽然很快恢复先前的热情,心里却难免有些失望。 她是真觉得刘家那小姑娘不错,纵然年纪小了些,叫她晚两年抱孙子,她都觉得值了。 刘二叔赶着车越走越近,方柳还没叫她哥出来,陈氏先热情迎了上去,同刘二叔打了招呼,唤了刘延宁,便笑道:“延宁,你娘今儿怎么没来?” 刘延宁也笑道:“方婶见谅了,我娘这几日实在很忙,走不开,今儿出门的时候,直叮嘱我要向方婶告个罪。” “你娘忙我是知道的。”陈氏点头,心里当然明白,李氏那身份跑人家里来喝酒,那就不是贺喜,是晦气了。索性她真正想问的也不是李氏。 陈氏顺势把话题转向刘青,抿唇问道,“那你妹妹怎么没来,她总不至于也走不开罢?” “方婶有所不知。”刘延宁拱了拱手,无奈道,“原本爷奶都说了,让妹妹今儿一块过来,只是她昨天身子忽然不舒服,到今日也没见好,实在不敢再让她在路上颠簸了?” “不舒服?”陈氏皱眉,有些分不清刘青到底是不舒服,还是他们家不让她来的借口,便忍不住问,“哪儿不舒服?这前儿不是好好的吗?” 刘延宁正要回话,忽然一个小脑袋从他背后探了出来,正是已经取了大名叫陈延玉的小七。 上次刘延宁去镇上请林夫子来喝酒,林夫子顺势就免了几个孩子的课,说是让刘延宁在家指教指教,比他教的都有用。 就算喝完了酒席,林夫子也没让几个孩子回去上课,说刘延宁什么时候回书院,再什么时候把孩子送回他那儿去。 熊孩子们得了难得的假期,前些天还要被大哥抓着考校功课,听说大哥今天要走亲戚,到天黑才回去,一个个喜得跟什么似的。 刘延玉一大早睡不着,看他爹在套车,哭着喊着也要跟来,刘大爷觉得孙女儿不去,就大孙子和老二过去喝酒,人少了些,索性就同意刘延玉跟着过来。 以前还小的时候,刘延玉嘴巴就能说,他娘王氏是个尖牙利嘴的,加上他是家里最小的孙子,格外受宠些,什么话都敢说,这半年跟着几个大些的哥哥去镇上私塾,年纪大些的孩子到底好教些,短短半年变得懂礼守节起来,至少看起来也不像以前那么皮了,偏刘延玉还是个胆大的,并不受拘束。 听见陈氏跟刘延宁说话,刘延玉也不认生探过头来就比划着:“二姐是真病了,好像是肚子疼,昨儿疼得脸都白了,下不了床,吃饭都是大伯母端进屋喂的呢,奶还特意给二姐炖了鸡蛋羹。真真是可怜见的。” 最后一句,是刘延玉听蒋氏她们说来的,活学活用,说这句的时候,还学着蒋氏的样子摇头叹气。 刘延宁闻言拍了拍刘延玉的头,无奈的道:“夫子说你能说会道,果然没说错。” 陈氏听了这话却在心里琢磨,小孩子总不会说假话,连说带比划的样子,更不像假的,再说延宁他脸上看着也有些担忧,应该是放心不下他妹妹。 青青也是大姑娘了,这女孩子有什么不尴尬的时候,肚子疼很正常,刘家人应该不会故意找理由搪塞他们。 这么一想,陈氏心情又好了起来,心说往延宁都说了,本来刘大爷他们都打算让青青过来,这不是不巧遇到青青身子不舒服,刘家对他们家还是没意见的。 陈氏心头又火热了起来,又拉着刘延宁关心了好几句刘青的身体,而那头方永顺总算摆脱了过分热情的亲朋好友,抽身出来迎接他的小伙伴。 关于刘青的话题便就此打住,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进了门。 ******************************************************* 刘家。 刘青现在确实很不好,大夏天的她身上还盖了一层薄被,恨不得在床上打滚。 她记得上辈子自己来例假没这么多毛病啊,怎么现在痛得死去活来? 刘青很忧伤。 屋门忽然被推开了,李氏端了一碗黑漆漆热腾腾的汤水过来,看着她女儿卷着被子趴在床上,跟个蝉蛹似的,忍不住笑了。 刘青有气无力的抬头瞥了她一眼,更加忧伤了,“娘,我都这么难受了,你居然还在看我笑话。” 李氏闻言把汤碗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放,便坐到了床沿上,摸了摸她女儿发白的脸色,心疼又难掩欣慰的道:“这是好事啊,证明你长大了,你都不知道,你大姐她们去年就来了初潮,我跟你奶还担心呢,想着你要是再不来,要不要请大夫看看呢。好在虽然来得晚,但到底是来了,毕竟是头一次,身子不舒服很正常,忍一忍就过去了。” 刘青根本不信,她又不是没经验的人,上辈子听室友讨论过,说第一次来例假不痛的人,之后多半也不会痛,这第一次就痛得死去活来的,以后也别想好过了。 一想到以后每个月都要来这么几天,刘青简直生不如死。 李氏拍了拍她的背,见安慰不了她,便转移注意力似的问:“你怎么趴着睡,不会不舒服吗?” 刘青有气无力的道:“这样比较不痛。” “好啦,你奶给你熬了姜汁红糖,起来趁热喝了,喝完就不难受了。”李氏说着掀开了刘青的被子,又转身把放在柜子上的红糖水端过来,小心的递到刘青面前,“放了会儿,不烫了,直接喝罢。” 刘青两辈子加起来,最讨厌的就是生姜了,没有之一!坐起身端着这一碗浓浓的,充斥着姜味的红糖水,刘青受到了双重打击,端着碗迟迟下不去嘴。 李氏再旁边温言劝着,又使劲催着她:“赶紧喝了啊,要娘喂你是不?这红糖水放凉了可就没效果。” 刘青还在挣扎。 李氏又哄道:“赶紧喝了,娘还要拿碗出去洗,红糖可不便宜,你大姐上回来月事,你二婶找你奶要红糖,你奶都哄她说没有呢,剩下最后一些都拿来给你了,可得赶紧洗了被叫你二婶瞧见,否则,到时候又扯不清了。” 第77节 刘青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进这些。仍然不为所动着。 李氏当真是束手无策了,板起脸威胁道:“你不喝是不是?那等放凉了我拿出去再请你奶热一遍,煮第二遍的红糖水比第一遍味道还重些,你奶为了效果好,指不定再放几块姜下去。” 身为母亲,李氏到底知道刘青的软肋再哪里,听到她说还要放姜,刘青总算是不装死了,心一横,捏着鼻子把整整一碗汤灌下去。 “你慢一些,小心呛着呢!”李氏一边说,一边拍着刘青的背,见她一口喝完了,才接过碗,好气又好笑的道,“就是一碗红糖水,至于这般吗,往后要是身子不舒服,再喝药岂不更难受?” 刘青从小到大没喝过,不知道其威力,倒也没被吓住,生无可恋的摆了摆手:“娘,快把碗拿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它!” “那可不行,你奶说了,晚上再给你煮一晚,明后天接着喝,先把身子调理好。” 刘青一脸的震惊:“不是说就剩最后一点红糖了吗?” 李氏笑而不语,接过碗,帮刘青掖了掖被子,才起身道:“好好歇着罢。” 刚端了碗进灶房,正在灶前准备蒸饭的蒋氏便转身问李氏:“青青怎么样了?” “疼得在床上打滚呢,脸都发白了。” “唉,定是因为底子虚才这样,她姑她们从小干农活,身子结实,来月事都没这么艰难过。”蒋氏叹了口气,想说的是他们农村的丫头,自小壮的跟头牛似的,身子健康得很,没见过像孙女这种来初潮都疼得脸色发白的。 到底是天生的金贵命。 这么想着,蒋氏目光落到李氏手上,皱眉问:“怎么喝个红糖水喝要这么久,没等凉了再喝罢?” “哪能放凉,水凉了这红糖就没功效了。”李氏也无奈道,“刚一直在哄她呢,青青一直不爱姜味,好说歹说才劝她喝下去的。” “她还怕这个?”蒋氏闻言倒笑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现在也有她害怕的了。” 李氏笑了笑没作声。 蒋氏又道,“对了,我柜子里还有些蜜枣,前儿客人送的,你待会儿拿去让她含两颗在嘴里,去去味道。” 李氏没有推辞,放下碗就跟蒋氏进屋去拿蜜枣了。 ☆、第97章 刘青第一次来例假很不正常,光肚子痛就痛了三天,直到第四五天,小腹还是坠坠的感觉,特别的磨人。 偏这头一次例假的量不多,历时却很长,前前后后,断断续续,加起来有□□天了,赶在在他们准备回城的前一天,才彻底干净了。 又是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进城去,比起以往的期待着带着些忐忑,这一回就是全然的意气风发了,连李氏都不再像以往那般沉寂,虽然在车上没说过几句话,眼神里却透着别样的神采,仿佛人生到这里才真正看到希望,变得有光彩起来。 车上都是刘大爷和刘青在说话,刘延宁和赶车的刘四叔偶尔会插句嘴。 刘大爷正在计算着:“咱们进了城,先回去收拾下屋子,下午或者傍晚,花个把时辰去街上逛逛,这些会卖胰子的铺子都要去瞧一眼,等明儿再带上青青上回做的胰子去铺子谈生意,不用带太多,两三块就够了。” “好啊。”刘青点头,想了想又转头对她娘道,“娘,把你那块胰子先借我们呗,明儿拿去铺子里,要是那些掌柜的不相信这个好用,拿你的那块给他们洗洗就知道了,还不用拆怎么新做的这些。” 第二批手工皂做好,刘青就履约送了一块给她娘,她自己倒还没用,她年纪小皮肤保养的好,暂时不用也行,多留一块还能多好多钱。 不过承诺给她娘的胰子,刘青也没藏着掖着,是当着蒋氏的面大大方方的给的,蒋氏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刘青做的第一块胰子,可是直接孝敬了她这个祖母,第二批拿一块出来孝敬她娘,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连王氏眼红李氏有她没有,也不敢多说什么,刘青跟刘延宁不一样,刘延宁被他们这些叔叔婶婶供着念书,承了很大的情,要是明面上对李氏和对婶子们态度差的厉害,王氏完全可以指责他忘恩负义,刘延宁又是读书人,对他而言名声尤为重要,他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但刘青就不同了,刘青就这小身板,能吃多少米,就算养,蒋氏和刘大爷自个儿也养得起,还用不着他们委屈自己养个侄女,没承过叔叔婶婶们多少情,王氏自然也就没办法拿这个挟恩图报。 再说刘青现在能赚钱,光是她想出来的卖茶叶蛋,这一年赚的钱都够养十个她了,养姑娘是真的一点都不费钱!当然经济基础也决定个人地位,至少在这件事上,刘青比她哥少了好多顾虑,并不用事事顾忌到其他几房的看法,她有能力了,想孝顺她娘就能孝顺她娘。 因此听到这话,连刘大爷都没多想,见李氏点了头,满口应下了,刘大爷便也笑道:“那敢情好,自家用的拿过去给他们试用,省了一块胰子,咱们就能多赚一块胰子的钱,还是青青脑子灵活。” 刘大爷现在很有行动力,说干就干,回到小院子里,收拾了一通,正好也近黄昏了,外头有夕阳但是并不炎热,天气正舒服,刘大爷迫不及待拉着孙子孙女,去街上打探消息了。 李氏在灶房里忙着生火煮饭,她琢磨着顶多一个时辰,公公就带着孩子们回来了,免得他们到时候饿了,自己先把饭菜做了,也不怕凉了,天气热吃凉的正好舒服。 果然祖孙三人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回来了。踏着暮色,老少三人脸上都笑盈盈的,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 李氏刚在院子里摆了桌椅,端了饭菜出来,现在暮色刚刚降临,还有些微光,就算天黑了,还有星星月亮,这里的夏夜,星空格外的亮,在院子里吃饭完全看得清楚,还不用点灯。 一边摆饭菜,李氏一边瞧着他们的神色,笑问道:“爹,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刘大爷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闻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乐呵呵道:“我先还打算着今儿就去瞧瞧情况,没想到我孙子孙女能干啊,跟那好几家掌柜的商定了,明儿一早,直接带咱们做的胰子过去,那几个掌柜的都说了,只要咱们家的胰子有咱们说得那么好,那他们就直接从咱们手上拿货了。” 李氏闻言也一脸惊喜:“这就谈拢了?” “还没谈拢,这不是今儿没把胰子带过去嘛,是我思虑不周啊。”刘大爷虽然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就剩下明儿谈价钱了。” 刘大爷倒不担心自家做的胰子,人家掌柜的瞧不上,他们今儿就是去打探消息的,不是他吹,那些铺子里卖的胰子,连他孙女做的胰子一半都比不上,灰扑扑的,看起来毫不起眼,他孙女儿做的可漂亮了,晶莹剔透的,说是吃的糕子都有人信,光是卖相这一点就差远了! 至于好不好用,他虽然没用过这儿卖的胰子,但是家里老婆子用孙女儿做的胰子,她是瞧见过的,好用得很,洗完手上还润润的,跟摸了油一样,摸上去可舒服了。 刘大爷现在自信心爆棚,琢磨着就铺子里摆的那些胰子,一块开价还要一两银子,自家的胰子怎么也能开价到二两银子一块,最低也能卖一两银子。 当然了,就算一块胰子卖一两银子,他们家也得不了这么多钱,那些做生意的都是黑心的,只怕一块五百文的价格,都不愿意付给他们。 好在一块胰子的成本也不高,他们就算去铺子里买茶油,一斤茶油要七八十文钱,可一斤茶油出两块胰子,也值得了,更何况他们根本不需要去铺子里买茶油,就快到山茶籽成熟的季节了,到时候附近十里八村都捡了榨油,他们家按着那些商铺的规矩,一斤比铺子高一两文的价格收回来,这样一斤茶油顶多花个十几文,大伙儿乐得多赚些,他们也节省了好多成本,皆大欢喜。 不过同那些掌柜的算账,可不能说实话,就说一块胰子的成本要一百多文,青青说这工序难得很,想来他们也猜不到具体的成本。倘若能说动那些商铺,一块胰子给他们家两百文,那也赚翻了啊,就算定在一百文,也比他们之前商量的要赚得多。 刘大爷一想到这些都是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第二日去那些铺子谈生意也很顺利,毕竟刘青做的手工皂颜值太高,工艺在这个时代算是很超前的,刘家人或许不清楚,可做生意的人,哪里能不知道这玩意儿的价值。 有好几个老狐狸的店家,看到刘大爷把东西拿出来,当时眼睛都发亮了。 虽然刘大爷很实诚,但架不住刘青嘴巴能吹,她哥虽然是君子,不像刘青一样能把这种破廉耻的话说得天花乱坠,但他一身风范,站在旁边,偶尔附和几句刘青的话,就够让那些店家高看一眼了。 最后的价格,定在了三百五十文一块,刘青手上的几十块手工皂都被他们瓜分了,其实还远远不够,有一个店家十分财大气粗的表示,他愿意把这几十块手工皂全部收下来,而且可以一次性把钱付清,就算之后卖不出去,也不会找刘家赔偿他,他自负盈亏。 刘大爷那一刻是非常心动的,只是刘青觉得自己没办法开店,那就只能多找些销货渠道,薄利多销了,便没有同样这个店家的提议,而是把手工皂平均分给了同他们合作的店铺。 因为他们的手工皂还没开始销售,这边暂时只给了一些定金,一家点给了一百文,留了刘青他们在城里住的小院子的地址,表示手上的货卖完就会上门结账,顺便取货,当然也欢迎他们来店里瞧瞧情况。 一家店先付了一百文,加起来也有一两银子,刘大爷没想到一来就有钱拿,又想到这价格比他想的还高了这么多,那卖一块胰子,他们家就净赚三百多文啊,光这几十块胰子赚的钱,就比得上他们累死累活卖半年的茶叶蛋了。 刘大爷回去的时候,完全是飘着回去的,他彻底沉浸在被钱拥抱的幸福感里,第二天天一亮,就迫不及待的回去了,他要早点去隔壁这些村子,问问家里还有没有没卖掉的茶油和花生油,都收了来送到城里去,给孙女儿做胰子,可不能耽误他们赚大钱。 只有刘青心里还在滴血,这要是自己开店卖,一块手工皂能赚多少!赚多少! 好不容易发现了利润空间巨大的产品,结果还只能走批发的路子,赚个小钱,刘青简直累不爱了。 **************************************************** 刘大爷喜气洋洋的回家了,李氏也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一大早把刘延宁送去了书院,又拉着刘青的手,期待夹杂着忐忑的问:“青青,你说咱们家做的那些胰子,都能卖掉吗?” “能啊。”刘青信誓旦旦的道,“娘你想想看,那些掌柜的生意做得多好,他们愿意拿咱们家的胰子,就证明肯定有人买,更何况他们还付了定金呢,你想想,做生意的人会做亏本的买卖吗?” “也是。”李氏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卖两三块胰子,就赶得上你奶他们赶一次集赚的钱,还有那么多铺子帮着咱们卖,赚头可真真不小呢。这可都是你想出来的,改明儿啊,一定叫你爷奶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娘,我还早呢,不谈这个。”刘青笑眯眯的道,“改明儿家里屋子重新翻一番,建个大大的院子,最好再在城里买个院子,以后想住乡下住乡下,想住城里住城里,多舒坦啊。” 李氏闻言失笑,她都不敢想这个,“小丫头想的还真美,那要花多少钱。” “钱再多也能赚得来。”刘青笑道,“到时候再给娘买个小丫鬟伺候着,让娘也当个养尊处优的太太。” 李氏连连摆手:“我可没奢望这个,家里能请几个长工,叫你爷奶他们别这么累,松快松快,娘就心满意足了。” 李氏只当刘青是在逗她笑,刘青也没有检查,心想等到那一天,她娘就知道她说得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了。 但不可否认李氏一天的心情都很好,时间刷得一下过去了,刘延宁下学回来吃午饭了。 刘延宁他们乡试还在明年秋季,而下一场童试更在三年后,因此青山书院不必再拉着学子们做考前集训,刘延宁他们也恢复了正常的作息。 只是刘延宁今天回家,满脸的复杂,对刘青和李氏说了个爆炸性的消息:“娘,青青,我拜师了,师傅是江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这么奋力的啪啪啪,都熬夜了呢,你们为什么不说话,难过,心酸,委屈…… 宝宝心里苦…… ☆、第98章 其实刘延宁今天刚到书院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 这是他自从考完童试后,第一次回书院学习,同窗们对他的热情更甚以往,但是他环顾了学舍一圈,却发现这次考中了秀才的同窗都没有来书院。 刘延宁问过其他同窗,他们也没听说先生他们有要求这次中秀才的学子都回书院听课,还有同窗说以前中了秀才的同窗,放榜后走亲访友,至少要一两个月以后,才会安心回书院。 毕竟考中功名,是十分光宗耀祖的事,刘延宁能理解,因为他如果不是听到江先生叫他这个月回书院,他这会儿恐怕也在走亲戚了,摆酒席那日那些近亲远亲,一个个十分热切的拉着他殷勤叮嘱,让他过去做客。 他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其实不单单是自家,亲朋好友里头,给过他帮助的就不少,现在学有所成,他也该表示感谢的。 只是比起这些,还是先生的叮嘱比较重要。 刘延宁当时便猜测,既然书院没要求他们这会儿回来,那就是江先生个人的要求了,只是他同江先生也就是最普通师生情,连山长都没有发话,平日淡薄的江先生,怎么就忽然要求起他来了? 怀着十分的疑惑,刘延宁听了一堂课,第一堂课就是江先生的。江先生才华横溢,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讲学也很有他的风格,娓娓道来,引人入胜,每每叫人听得如痴如醉。 江先生讲完课,一如既往的没有废话,一课讲完,便静悄悄的走了,任由学生自己去品味。 但这一回江先生没有走出学舍之前,却回头喊了刘延宁。 虽然听话的出了学舍,刘延宁心里却越发不解,隐隐察觉到江先生喊他不可能没事,说不准事情还不小,但他绞尽脑汁,也猜不到江先生这样的身份和才学,需要找他做什么。 刘延宁有心想问一问,又见江先生面色淡漠,不想多言的样子,他便琢磨,倘若江先生愿意现在开口,恐怕都不用他问,凭江先生的眼力,如何瞧不出他此刻所想? 这么一想,刘延宁索性也不开口了,静静地跟着江先生走错长廊,一直到了他在书院里歇脚的院子。 站在后面的刘延宁倒是没瞧见前面的人微微勾起了嘴角,对他的有眼色似乎很满意。 去江先生歇脚的院落,刘延宁不惊奇,惊奇的是他见到陈山长,以及书院里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井老,都坐在江先生的院子里,喝着茶,似乎悠悠然等着他们到来。 当然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江先生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就说请陈山长和井老做个见证,让他跪下来拜师。 这个消息太过让人震惊,刘延宁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陈山长和井老就一言一语的对他说话了,除了给刘延宁启蒙的林夫子,陈山长和井老便是刘延宁最敬重的夫子了。 有这两位老夫子在旁边劝说,刘延宁还没想明白,就已经乖乖在江先生面前跪下了,江先生旁边的书童什么时候把热茶端给他的,他也不清楚,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拜师茶已经敬完了。 新鲜出炉的师傅也没有说那些千篇一律的训导,直接让他回家去,好好消化这个事实。 然后刘延宁就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也不能怪刘延宁接受能力太差,他一个寒门学子,平生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尽平生之所学,考中功名,施展抱负,不负家人之期许,也对得起自己多年的寒窗苦读。 刘延宁清楚,像他这样没有家族支撑的,能通过科举改变自己甚至整个家族的阶级地位,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能耐些授个官,从□□品的地方父母官做起,努力干实事,不求当权臣,兢兢业业干上大半辈子,说不准也能爬到四五品的位置。 这已经是顶了天了。 可江先生,或者说他现在的师傅不一样,跟江景行和曹声扬交好这么久,他们二人在他面前说话也不大顾忌,虽然没有言明他们的身份,但刘延宁猜测过,江景行出自的应该是江宁侯府的那个江家。 第78节 虽然刘延宁在江州这种小地方土生土长,可以说是没去外头见过世面,但他们读书人,不可能对局势毫无了解,平日听同窗谈天说地,听得最多的也是京城那些个家族。刘延宁记性好,对这个也颇为敏感,京城里头有名望的那些大家族,他都有个了解。 江宁侯府可不得了,老侯爷去世的时候,世子继承按例本该降一级为伯,但当时江宁侯府圣眷正浓,当今破例让世子继承侯爵,江宁侯府门楣仍在。 虽然随着老侯爷的去世,当今对江宁侯府渐渐眷宠不再,但出自江宁侯府的淑妃一系,随着深受重视的五皇子渐渐长大,作为五皇子的外家,江宁侯府仍然不敢令人小觑。 江家非一般,而曹声扬的身份就更加贵重了,刘延宁知道曹声扬称县主为表姨,至少说明曹声扬的娘也是宗室之女,江景行有一次在他面前提到曹声扬的兄长,是以世子来称呼的,刚好他还姓曹。 京城能有几个地位这般显赫的曹家? 这几样一对比,刘延宁猜测曹声扬十有八/九就是玉阳郡主的儿子了。 一个是侯府公子,一个是郡主之子,这才是同阶级、有共同话题的人,难怪关系如此之好。 可是好友二人都是出身显赫的贵公子,与他却是云泥之别。 之前因为私下交好,不涉及两方家世,刘延宁还勉强站得稳脚跟,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 可现在他拜了江先生做师傅,江先生甚至当场说他是第一个,或许也会是惟一一个弟子,这般的转变,无论他承认与否,在外人眼里,他确实已经攀上了江宁侯府这张青云梯。 毕竟还是少年,刘延宁的生活重心一直在书院和刘家,刘家就不用说了,自家人私下纵然有些摩擦,但也只是小打小闹,就连王氏也不过是有心小心思,使劲扒拉自家,真正的坏事还不敢做呢。 在书院,刘延宁过得就更是如鱼得水了,他本来就爱读书,每日起早贪黑的捧着书本,除了压力使然,更因为他自己爱书,再加上他被陈山长看重,书院的先生们对他也照顾有加,又加上现在考中了秀才,少年得意。 可以说刘延宁一身的意气风发,还没被现实磨平棱角,或许老练些的人,遇到喜事恐怕高兴得恨不得求神拜佛以示感恩了,可放到现在正春风得意的刘延宁,却是喜忧参半。 古往今来,但凡有真才实学的人,多少都有点傲骨,人家也有这个资本,刘延宁没有养成恃才傲物的习惯,就已经很不错了,但读书人不能失了清高和风骨,更何况他才刚刚崭露头角,谁也不知道他能走到哪一步,这突然拜了个师傅,以后他真有什么成就,外人岂不是都归功于他考上了师傅家的权势? 但再怎么担心,刘延宁也知道对他这种没权没势的穷小子而言,拜这个师傅是他走了大运,且不提新鲜出炉的师傅根本没问他的意见,直接就让他拜了师,敬了茶,就算师傅给他考虑的机会,他也不可能拒绝的。 毕竟江先生才学见识过人,能被江先生看中收徒,他高兴还来不及。 所以说刘延宁之前琢磨的那些,不过是甜蜜的负担,而且他觉得反正已成事实,这负担就让他一个人承担好了,并没有把自己对他师傅身份的猜测告诉李氏和刘青。 李氏和刘青都只知道江家这对叔侄是京城人,看平日的风度和教养,家世应该很不错,至于别的,她们没那个见识,也不敢瞎猜。 现在冷不丁听到刘延宁拜了师傅,刘青忍不住目瞪口呆的想,她哥可真是踩了狗屎运啊,穷山僻壤出身的穷小子,现在居然拜了个身份不一般的师傅,这儿的师徒关系可不像他们上辈子,一个交钱学习,一个拿钱办事,她哥拜了师,可就跟江家绑一块去了。 所以她哥现在也是京城有人的人了? 刘青忍不住开了一下脑洞,按照剧情的发展,收徒完了,该把独女许配给弟子了,好像江先生确实提到过他有个女儿……卧槽亲哥这是要走上草根男主的逆袭之路了吗? 就在刘青大开脑洞的时候,晕乎乎的李氏也反应过来了,抓着刘延宁的手,再问了一遍:“江先生真的要收你为徒?” 刘延宁点头:“千真万确。” 得到确切的答复,李氏立刻琢磨起来了:“这拜师可是大事,江先生身份不一样,咱们家准备的拜师礼不能太寒酸了,否则不就是埋汰了江先生?还有这拜师宴也要好好办……” 刘延宁有些无奈的道:“娘,我已经拜过师,敬过茶了。” 李氏急了,头一次埋怨起她骄傲的大儿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啥都没准备就拜了师?这拜师礼呢,还有见证人……” “拜师的时候,陈山长和井老在旁边给做了见证,师傅说一切从简,就是让我回来跟您说一声,下午还要回学里。” 李氏一阵无语,这么寒酸,叫什么拜师啊? 倒是刘延宁忽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的从怀里掏出个东西:“至于娘说的拜师礼,咱们没准备,师傅倒是准备了个见面礼。” 他先前拜师的时候,也是一阵晕乎,什么都没想明白呢,什么时候接的赏赐也不记得,要不是他娘刚刚提了一句送礼,他恐怕到现在还没把这茬想起来。 江远辰出手不凡,比他那个侄子还阔绰些,至少江景行准备的东西还算接地气,刘家人拿了也都用得着,江远辰就没考虑这些,完全随心意了,头一次见了刘青,说想起他家的幼女,就给了刘青一个玉坠子当见面礼。 那可是玉啊,比金子还金贵些呢!刘大爷他们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后来问孙女儿看过江先生的见面礼,震惊的倒吸了一口气,刘大爷破天荒的叮嘱了李氏好几句,要帮孙女儿把玉坠子收着,好好收着,以后给孙女儿当嫁妆,那多涨他们家的面子! 现在江远辰收徒弟了,准备的东西不可能比见面礼差。瞧清楚儿子拿出来的半个巴掌大的玉佩,李氏惊的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喘着气道:“这么大的玉,说给就给,江先生家到底什么家底?” 刘青还没见过真正的玉佩,也不知道跟电视里的道具像不像,因此便伸长了脖子探过去瞧。 刘延宁见她好奇,便把玉佩放她手上,心说他师傅出身侯府,什么好东西没有。不过见他娘现在就吓成这样,到底没再火上浇油。 刘青的手小,手心又白又嫩的,托着玉佩,也衬得玉佩越发晶莹剔透。 肯定是好玉,刘青不是识货的人,但也知道这个时代还没有造假一说,现在这玉看起来如此莹润剔透,质量肯定不一般。 这么猜测着,刘青对江家土豪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头李氏缓过神来,又拉着刘延宁道:“延宁啊,拜师可不能马虎了,你师傅都给了这么好的见面礼,咱们家置办不起好东西,可也不能一个子儿也不出,这不是寒碜你师傅吗?不行,还得再拜一次,就算敬了茶,可咱们家这边,你爷奶他们都不在场,像什么话?” 刘延宁听着,心里一琢磨,倒也觉得他娘说得有几分道理。在他看来,他师傅那样的出身,肯定不贪徒弟家这点东西,师傅说一切从简还真没有客气,可他当弟子的不能真从简啊,人家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拜了师,不就得当爹一样孝顺着么? 所以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 再说他师傅还特意颠簸着去过他们家两回呢,以前他不得其解,还以为师傅真对乡野风光感兴趣,现在明白大概是冲着他去的,既然如此,他也该接长辈们过来,同师傅一起吃个饭,表一番心意。 刘青在旁边听得咂舌,她当初拜师怎么就没这么多规矩呢?就蒋氏给了肉和菜当拜师礼,她在众人的见证下磕个头,敬杯茶就完事了。到她哥这儿,拜个师傅跟结个亲似的,还要把刘大爷他们喊过来。 接过来做什么,认亲吗? 刘青倒没有意识到,她那个时候拜师是学手艺,又是拜的女师傅,跟读书人之间这种传承是没法比的,谁让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呢。 李氏和刘延宁商量好,就让刘延宁下午回书院,先问问他师傅的意见,定个日子,他们才好送信去刘家,叫他们直接过来。 毕竟现在交通不方便,能一次定下的事,就不用传两道消息了。 刘延宁用过午饭,休息了片刻,比以往提前了一刻钟回书院了,他倒是想吃了饭就去问他师傅,但现在是夏日,书院的先生们都有午歇的习惯,他一早跑过去没准要打扰他师傅休息,现在提前一刻钟过去,书院快上课了,他师傅应该也休息好了。 等儿子下学回来报信的李氏,这个下午什么事也干不下去,心里又期待又忐忑,儿子真拜了江先生为师?江先生会不会收了徒又反悔? 李氏是真不确定,她儿子当然万般好,有真才实学,长得一表人才,更难得是品性好,孝顺又不愚昧,可她这么好的儿子,在从京城来的江公子和曹公子跟前比较,就已经差了一截,江先生是江公子的亲叔叔,身份更不会差,他真要收弟子,还不如收他自个儿的侄子,或是曹公子呢! 因为不确定,李氏才这么急着赶着,要请公婆和叔伯们过来,同儿子新认的师傅吃个饭认个亲,在她看来,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订了下来,自家人都知道了,江先生想反悔也不行了。 刘青知道她娘这个时候着急着呢,她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就懒得劝了,由着她娘盼星星盼月亮。 好在刘延宁没有让李氏等很久,傍晚时分,他就从书院回来了,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被他娘抓着问情况。 “师傅说我刚回书院,重新安下心来念书也要些时日,干脆就趁早定了日子,等这事解决了,以后我也好一门心思的准备明年的秋闱。” 李氏连连点头,追问道:“那江先生定了什么日子没?” “师傅说爷奶他们几时有空进城,就定在几时,他那儿随时都有功夫。” 李氏难得雷厉风行起来:“这会儿城门快关了,送信也来不及,明年一早托人送个信回去,最好叫你爷奶他们后日就来。” 刘延宁却摇头道:“这回二叔三叔四叔想必也要来,后日隔壁镇子赶集,还是定在四日后罢。” 只相差两三日,虽然李氏急着确定下来,倒也知道不急于这两日,点头道:“就这么定了,正好趁着这些日子,咱们好好想想备些什么拜师礼。” ☆、第99章 第二日,李氏要托人送信回去,因为他们孤儿寡母,刘延宁要去书院,李氏平时都是找隔壁高家帮忙托人,但这一次事情不一般,李氏也怕经由好多人嘴,带到刘家去反而变了味,讲不清楚了,就让刘青写了封信细细说。 现在刘家几个孩子都进学了,让他们念封信,写封信,倒也不是难事。 写完信,李氏本来是想拿去隔壁高家,请他们帮忙找送信的人,刘青却自告奋勇的道:“娘,我知道哪里有专门送信的人,我自己去就行了,顺便看看咱们家做的胰子卖得怎么样!” 儿子拜师的事再大,李氏也不会忘记赚钱的事,闻言便点头,又塞了一串钱到她手里,叮嘱道:“咱们自己写了信,送过去大概就只要两三文钱,剩下的你自己拿着买些东西,看完就回来,可别在外边玩太久了。” 刘青当然点头了,江州这么小的县城,她逛几圈就逛完了,现在也没多大再逛的兴趣,顶多去那些店铺看看销售情况。 只是刘青也没有想到她刚去第一家店铺,那掌柜娘子就一改上次的态度,热情的拉着聊了好久。话里话外,不外乎是说服刘青同意把自家手工皂都拿给他们家卖。 大概是刘青做的手工皂实在卖得好,面对着她一个小姑娘,掌柜娘子也不减热情的哄着,又是说加价钱,又是要给刘青送东西的。 刘青当然不敢收了,推说自己年纪小做不了主,今天还是偷偷溜出来玩的,赶着回去,不然要被家里骂了,就这样掌柜的娘子还想要留她吃饭,又热情的表示愿意送她回去,刘青坚持不肯,掌柜娘子才作罢。又叮嘱刘青,一定要记得把她说的话讲给家里大人听,为了表示诚意,掌柜娘子还把这两天卖掉的手工皂,都算钱结给了刘青。 从第一家店铺出来,刘青得了一笔巨款——整整一两银子,对她而言毫无疑问是巨款,刘青想了想,没有立刻揣着巨款回家,而是继续之前的决定,一家一家店逛下去。 等把这些合作的店铺都看了遍,刘青身上揣着的也不只一两银子了,有几家店铺掌柜的态度,同第一家店铺一样,极尽热情的哄着刘青,都希望刘家只给他们一个店铺供货。 刘青当然全推脱了,这些人说涨价,顶了天也就涨个五十文,凑个整数,可对她们而言,三百五十文和四百文区别还真不是那么大,多了铺子帮他们卖,这个差价很快补回来了,犯不着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放弃更大的市场。 更何况这些掌柜越是热情,就越表明他们家的手工皂卖得好,甚至主动愿意给他们家提价,想必卖的价格比她估算还要高,刘青想到这些心里都在滴血,这要是自己家开店,那得赚多少啊。 当然了,卖得好总比无人问津好,怎么说也为家里创收了。 刘青揣着巨款,半是高兴半是遗憾的往家里走,半道上遇到跟她打招呼的江景行,刘青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想男神居然逃课了?他叔叔知道吗? 这么想着,刘青的头冷不丁被江景行拍了一下,对方无奈地道:“想什么呢,书院下学了,我正要回去吃饭,你怎么一个人在外边?” 刘青心说她的表情已经这么明显了吗?下一秒才反应过来:“书院下学了?” 江景行只是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完了完了,一下子没注意天色,待到这么晚,我娘和大哥肯定着急了!”刘青虽然嘴上着急,却没有拔腿就跑,因为她知道,现在跑回去,跟晚几分钟回去,都没什么区别了,这顿骂肯定逃不了,但是至少可以争取个从轻发落。 这么想着,刘青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江景行身上。 江景行立刻意识到,挑眉问:“怎么了?” “江大哥。”刘青仰头,笑盈盈的道,“每次在路上都能遇到你了,反正江大哥也是要回去吃饭的,不如去我家吃吧!” 如果是以前,刘青对江景行都不会这么肆意,现在她哥要拜江景行的叔叔当师傅了,他们也就成了一家人,刘青便也少了很多拘束,既然遇到了,自然就很不客气的把人拉过来当挡箭牌。 小姑娘笑得一脸谄媚,打的什么算盘脸上根本藏不住,江景行心里好笑,按着他们现在的关系,在路上碰到小姑娘,他怎么说也要把人送回去,不过小姑娘现在这么着,江景行却起了逗弄的心思,一脸温文尔雅的道:“这怎么行,不请自来,太过失礼了。” 刘青一脸的我们全家人都欢迎你的表情:“我请了江大哥啊,再说我娘和哥都喜欢江大哥呢,虽然他们嘴上没说,心里也很想江大哥多去坐坐的,既然遇到了,江大哥就不要客气了罢!” “不行不行,委实太过突兀了,还是等改日事先知会了伯母,我再登门叨扰罢。” 刘青又何尝瞧不出江景行的恶趣味,不过见他长得这么帅,又能帮自己挡掉些骂声的份上,就陪着他演了,一脸着急的样子扯着江景行的袖子,仰头道:“哎江大哥,咱们两家什么关系?这些虚礼就免啦,干嘛如此见外?” 被人扯着袖子,对江景行而言倒是初体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一时没接上刘青的话。 刘青再接再厉,扯着江景行的袖子晃了两下,拿出平时在她哥面前撒娇的姿态,眨着眼睛的道:“去嘛,江大哥。” 江景行愣愣的看着小姑娘甜美的笑脸,都没有反应过来,已经点了头。 达到目的的刘青立时放开了江景行的袖子,笑眯眯的走在前面:“江大哥,我们走罢。” 回过神来的江景行看着自己空荡荡袖子,摇头笑了笑,在心里骂了一声小白眼狼,到底还是跟上了刘青的脚步。 江景行边走边问刘青:“你这个时辰怎么在外边,伯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我出来是有正事的。”刘青仰着头,十分神气的样子。 她还没忘记拉江景行他们当合作伙伴的想法,现在江景行都先提到了这个事,刘青顺势就问道:“江大哥,上次送你的胰子用了没?好不好用?” 江景行却挑眉,反问道:“今儿就是为了胰子的事?” “江大哥真聪明。”刘青笑眯眯的点头,“前儿爷送我们进城的时候,顺便带了些胰子去铺子里卖,我娘不放心,让我去瞧瞧东西卖得好不好,要不要重新再做一些。结果我刚去那些铺子,那些掌柜娘子就拉着我不放,说要请我吃饭的,说要送我礼物的,又有问我家还有多少胰子的……” 江景行点头,笑道:“看来生意很不错了?” 第79节 刘青却叹了口气,无奈道:“生意再好,我们家卖一块胰子也才得三百来文,做这玩意儿可费劲了。” 江景行平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也不知道刘青说的三百文是个什么水平,倒没有随便发表意见,只是拍了拍刘青的头,打趣道:“小丫头胃口还不小,不然你想卖多少?” 刘青四下瞧了一眼,才神秘兮兮的凑到江景行旁边,低声道:“我在半路的时候,正好瞧见有人买了我家的胰子出来,我就跟上去问了价钱,那人说她买这个花了一千六百文呢!”刘青这句话是夸张了的,她根本没瞧见这样一个人,不过她进那些铺子的时候,正好也有人在问他们家做的胰子,掌柜的开价就要三两银子!刘青估摸着,讨价还价一下,一二两还是能卖得出去的。 “这铺子要是我们家的,一千六百文就全是我们自己赚的了,哪里只能得三百文。”刘青感慨了一下,又怕说太多被江景行看穿,立刻摇头笑道,“不过算了,三百文也是钱,好几个掌柜的都给我结了钱,现在我身上有将近二两银子呢!幸好半道上碰到了江大哥,不然我还真怕被人盯上了。” “这人来人往,多的是家底殷实的,恐怕还没谁如此无聊,偏偏盯上你个小丫头。” 刘青鼓着眼睛看他:“江大哥看不起我是不!”心里却一阵打鼓,怎么不提问,怎么不提问,之前不是对她做的手工皂很感兴趣嘛! 少年你有想法就说啊,说出来我们才能愉快的合作啊! 面对江景行的不为所动,刘青心里都快急死了。 好在江景行打趣完她,倒也就着之前的话题问了一句:“既然东西这么好卖,怎么不自己开个铺子?” 刘青梗着脖子道:“爷奶说了,哥哥可是要考科举当大官的人,当然不能自甘堕落,去当个商户了。” 江景行眼神闪了闪,又恢复了笑意,拍了拍刘青的头:“走快些罢,别叫伯母等着急了。” 刘青把他的神色瞧在眼里,心里放心又忐忑,不知道他对这事到底有多大兴趣。 不过人家没开口,她也不好主动提出来,万一人家看在她哥和江先生的面子上不好拒绝呢,那就显得有点强买强卖了。 刘青只好遗憾的放下了这事,反正她努力也努力了,要是成功不了,就现在这么着罢,也不会太差。 ************************************************** 李氏迟迟没瞧见她女儿回来,的确家里等得坐立不安,有心想托隔壁高家帮个忙,但正好是做午饭的时辰,人家也忙,没这个闲功夫帮她做事。李氏只能惴惴不安,一边炒着菜一边往院门口瞧。 听见敲门声,李氏迫不及待的扔了锅铲往外跑,结果打开门瞧见的是她儿子而不是女儿,李氏一脸的失望,抓了刘延宁的手道:“延宁,你妹妹上午去送信,说顺道去那些铺子瞧瞧,到现在还没回来,你说会不会出事了?” 刘延宁皱眉,反问道:“青青出去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了。”李氏一脸的忧心忡忡,“你妹妹一向很懂事,也不爱在外边玩,怎么就现在还没回来?” 刘延宁的心也沉了沉,面上倒没表露出来,反而安慰着他娘道:“娘也别着急,青青懂事又激灵,出不了大事,估摸着是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搁了,我这就去接她。” 李氏刚点头,刘延宁也不回院子了,直接就在门口转头,准备出去找人,却远远瞧见刘青和江景行一起回来了,刘延宁立时愣在了原地:“青青,景行,你们怎么走一块去了?” “江公子也来了?”李氏刚听到她女儿的名字,放下了心来,便探头过去瞧。 “伯母,延宁。”江景行打了招呼,都不用刘青暗示,主动就把锅往自己身上背,“难得在路上遇到青青,就拉着她聊了会儿,耽搁了时辰,伯母不会怪罪罢?” “怎么会,怎么会?”李氏收起了担心,露出一脸热情的笑容,“我还要感谢江公子把这丫头送回来呢!既然来了,就在这儿用个饭罢!” 见着江景行这么给力,把她娘的注意力都引过去了,逃过一劫的刘青心安理得的缩在江景行身后。 倒是刘延宁先意味不明的看了刘青一眼,才露出一贯的笑容,跟江景行打了招呼,热情的把人迎进门。 ☆、第100章 因为江景行出色的说话艺术,李氏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女儿回的晚了些,是因为在路上跟江公子遇到了。 毕竟同江公子聊天,还能把江公子请家里来吃饭,耽搁些时辰很正常。 李氏对她刘青非但没有责怪,心里还觉得她机灵,自己都忘记叮嘱了,女儿碰到江公子还知道要请他来家里吃饭。 儿子现在是江先生的弟子了,江公子又是江先生的侄子,关系本就不同,现在便是按着自家亲戚来走动,也是不过分的,礼数还真不能少。 李氏本来就对刘青的做法表示赞赏,又忙着再加两个菜招待客人,便彻底把刘青晚归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江景行吃完饭就准备回家了,刘延宁一路送了他出巷子,回来时还听到他娘一边洗碗,一边还在笑盈盈的叮嘱他妹妹。 “今天做得不错,下回记得也得这样。你哥哥现在是江先生的弟子,跟江公子关系不同以前,甭管什么时候遇见了,都得请他们来家里做客,知道吗?” 刘青也乐得她娘把她不靠谱的行为忘掉,笑眯眯的点头:“我记下了。” 刘延宁却微微皱眉,他娘大概是因为好友的意外来访,喜出望外,竟忘了某些细节,比如他跟景行都是同一时辰下的学,顶多景行家有马车,比他早出来一刻钟,跟青青遇上时也到午时了,那前头一个多时辰,青青去哪儿了? 而且刘延宁最关心的,都不是这个,他妹妹懂事又聪明,在外边也吃不到什么亏,见人回来他便放心了。盛情邀请景行来家里吃饭,只怕也不完全是因为自己拜了师的原因。 刘延宁对妹妹自来放心,以往妹妹跟他那两位好友接触,也常是一视同仁,并未对他们多特殊,该注意距离分寸的,都不用他提醒,妹妹自己就做的很好,今天会一反常态,单独碰到景行也如此热情,大概就是为了给她自己找个挡箭牌,这不他娘果然就没责怪妹妹了吗。 只是让刘延宁不解的是,景行答应妹妹的邀请来吃饭也就罢了,怎么还特意帮他妹妹掩饰? 以往江景行对妹妹颇为照顾,勉强可以说是看在他的份上,可这一回,照顾得也有些过了罢? 一想到前几个月,他娘还想着要他另一个同窗方永顺和他妹妹相看,刘延宁就就不得不紧张起来,虽然他觉得他妹妹还小,可就像他娘说的,到这个年岁的姑娘,该定亲的也定亲了,江景行比妹妹大几岁,可方永顺大得更多呢,他娘都觉得合适,想必其他人也是这么看的,谁能保证江景行不起心思? 还真不是刘延宁自恋,事关他妹妹的终生大事,刘延宁不敢掉以轻心,江景行和方永顺不同的事,他不同意方永顺是不想妹妹这么早定下来,可妹妹要是跟江景行传出些什么,那这辈子就真真毁了,安宁侯府那样的门第,就算他拜了师傅,也不可能看得上自家,顶了天看在师傅的面子上,给妹妹一个名分,这还是好的。 可他妹妹也是家里捧着宠着的,凭什么去受那个磋磨? 刘延宁越想眉头皱得越深,又怕自己现在只是一时多心,本来还没什么的,被他娘和妹妹瞧见反而叫她们也担心,忙转身把院门关上,顺便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 关好门,刘延宁再转身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旁敲侧击的问他妹妹:“青青,你是在哪儿碰到景行的?聊了些什么?” 刘青闻言,刚放下的心又紧张了一下,难道亲哥看出来了? 不过紧张归紧张,刘青在她哥跟前,还是不敢胡说的,顶多避重就轻了些,“就在回家的半道上,还是江大哥先瞧见我并且打招呼的,否则差一点就错过了。我就说哥哥现在拜了江先生当师傅,要请江大哥来家里坐坐,江大哥推迟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刘青说着顿了顿,又笑道:“对了,我还问了江大哥上次送他的胰子好不好用,江大哥可喜欢呢。”说到这个话题,刘青笑得非常满足。 刘延宁仔细打量了她的神色,见她的关注点竟然在胰子上头,心里就更放心了,妹妹还是那个妹妹,并没有起什么心思,所以只要他以后注意些,将二人隔开就好了。 以江景行他们的出身,见惯了多少大家闺秀,现在顶多对他妹妹这样的小姑娘有些感兴趣,还不至于真上心了,以后少接触,想来就不会发生他担心的事了。 刘延宁点点头,心里有了主意。 李氏洗了碗出来,正好听到她女儿的话,立刻笑道:“对了青青,你不是去那些铺子瞧了吗,咱们家做的胰子卖得怎么样?” 刘青忙从怀中把钱拿出来,笑眯眯的把今天在那些铺子受到的待遇讲了一遍,又道:“娘,还得再托人送个信回去,叫爷奶他们多多准备些花生油和茶油啊,实在不够,那就再添些豆油菜油什么的,我估摸着过不了半个月,前儿送过去的那些胰子,要全部卖完了。” 李氏一脸的喜出望外,小心翼翼的接过钱袋数了数,翻来覆去的瞧着,一边点头道:“行,叫你爷奶去多买些茶油和花生油拿过来,至于别的油就不用了,万一做出来不好,反而糟蹋东西。” 刘青抿了抿唇,倒也没强劝,心手等手工皂越买越卖多,家里的原料实在供应不上,她再提出试试别的油,想来就不会被阻止了。 刘延宁见着东西卖得好,当然也高兴,脸上便带出些轻松的笑容,对李氏道:“对了娘,我今天问了师傅的意思,师傅说不用去外边吃,在咱们自己家摆个酒桌,自家吃了顿饭就行了。” 李氏终于抬起头,皱眉道:“会不会太寒碜了些?我先还想要不干脆咬咬牙,干脆去居云楼定一桌,贵就贵一些,可拜师也就这一回,在居云楼好歹不堕了江先生的身份。” “娘就不必担心了,江先生说更喜欢家常小菜,就像上回他去咱家吃的那般,去酒楼反而千篇一律,更没了新意。” 听到这话,李氏才松开了眉头,笑道:“看来咱们青青想出来的菜式,不但江公子和曹公子喜欢,连江先生都喜欢,那就这样罢,待会儿再送个信回去,让你爷奶他们来的时候,带一些咱们家有的,或者镇上能买到的土特产,做些不一样的菜式给江先生尝尝。” 刘延宁便道:“待会儿我回书院的时候,提前一刻钟出发,顺道去送个信,就不用青青跑这一趟了。” ********************************************************** 到了约定的这一日,刘家人一早就进城了,除了刘大爷和蒋氏,刘二叔几兄弟也全都来了,拜师是大事,更何况刘延宁要拜的师傅还是从京城来的贵人,身份不一般,刘家严阵以待,这些做长辈的都来了。 事实上要不是县城实在是远,进来一趟不方便,恐怕不只他们,整个刘家的男女老少都该出动了。 进城的时候是刘三叔赶的车,板车上除了人,还堆了满满的东西,有招待贵客要用的吃食,更多的是给准备做手工皂的茶油和花生油,拿了那种半大的瓦罐盛着,花生油和茶油分开装,怕路上掉灰进去,又用木板和旧衣服严严实实的捆盖起来。 满满当当一板车的东西,跟搬家似的。 刘青听见动静给开了门,回头同她娘说了一声,便上前帮忙搬东西。 “青青啊。”刘二叔看着她,挤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像是心虚,又像是讨好,笑完就低了头,语气不是很自然的道,“你站着罢,我们来搬就好了。” 刘青一阵奇怪,又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怕犯了忌讳,也不好贸然开口问,便点了下头,刚想说话,她二叔就跟做贼心虚似的,立刻转身去搬东西了,留下一个后背对着她。 本来只是奇怪的刘青,见他这副表现,心里头便确定肯定有事了,这是不知道是关于她的,还是关于她哥哥的? 刘青留了个心眼,又观察了下其他人的神色,才发现他们不对劲,明明哥哥拜了江先生当师傅,大家应该喜出望外才是,怎么连最爱炫耀的蒋氏,这会儿都抿着个唇,脸上没多少笑意? 看来事情不是一般的大了。 刘青心里一咯噔,索性就没有多问,看他们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可不敢去当这个炮灰。 一家人沉默着搬了东西进屋,连出来迎接的李氏除了刚开始有些笑意,后面也被带得一阵忐忑,再没办法热情的寒暄。 很快就把东西搬好了,蒋氏先看了一眼屋子,没话找话似的问:“延宁又去书院了吗?” 李氏不安的点头:“去了,午时才放学,到时候他顺道请江先生叔侄和曹公子一道回来。” 蒋氏抿了抿唇,又问:“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该处理的都处理了,正准备等娘来了下锅炒菜,青青帮忙处理从家里带过来的这些菜,现在时辰还早,正好能赶上江先生他们过来开饭。” 蒋氏便道:“让青青歇着罢,我去帮你打下手。”说着,便挽起了袖子准备跟李氏去灶房。 按照平时,李氏是要推辞一番的,现在却没这个心思,刚想点头,那边的刘大爷却忽然开口了:“既然还有些时辰,那就先坐下来,有个事要跟老大家的说一声。” 刘二叔忍不住道:“爹……” 话还没说,刘大爷已经摆了摆手,叹气道:“事关青青,老大家的也该知道,再说现在还不晓得要怎么收场。” 刘青听到跟自己有关,心里跳了一下,正准备竖起耳朵来听,她娘却脸色发白,忍不住颤声问:“青……青怎么了?” “唉,造孽啊。”刘大爷深深的叹了口气,“是我们对不住青青。” 刚起了个头,刘大爷就一脸的抱歉,好像说不下去的样子,把刘青一颗心吊得高高的,她实在想不到自己不在家,能够遇到什么祸事。 难道他们把她给卖了?不科学啊,她哥哥现在是秀才,刘家人傻了才会做这样的事。 或者说把她定给了哪家的土财主,人家有权有势,刘家人不敢硬碰硬,只能妥协,牺牲她一个幸福全家人?那好像也不现实,她又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大美女,作为一朵没长开的花骨朵,哪个土财主瞎了眼看上她? 刘青正猜测的起劲,那边的刘二叔狠狠的捶了一下墙,怒道:“我说就该把那个女人休了,搅家精,家里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她现在就搅得咱们不得安宁!” 听到这话,刘青在心里挑了挑眉,还跟王氏有关? 刘大爷怒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先想想该怎么收场!” 蒋氏也连忙道:“对啊,这事对青青而言倒还好说,反正还没传出去,影响不大。要是没处理好,你让延宁怎么面对方秀才?他们可是同窗,感情又好,抬头不见低头见,结不了亲也不能结仇啊!” 刘四叔也拧着眉,缓缓道:“还有大侄女,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现在要是结不成亲,大侄女名声就给毁了,要是二哥再把二嫂给休了,更是雪上加霜,叫大侄女以后还怎么说亲?” 听到这里,刘青总算是懂了,看来是方家想给她和方永顺定亲,结果被王氏插了一脚,变成了刘雅琴,现在事迹败露,方家不乐意,两家要开始反目成仇,而整个村子都知道刘雅琴跟方家结亲的事,临时生变的话名声怕又要坏透了,刘大爷他们被这事困恼的没有办法? 理顺了事情来龙去脉的刘青放下心来,心说王氏这一脚插得好,她还真没想跟方永顺过,虽然看起来方永顺是秀才,她是秀才的妹妹,门当户对,可方永顺的长相不是她的菜啊。 假如一定要嫁人,至少也要找个长得附和她审美的帅哥吧,不然既没有感情基础,颜值又不过关,还怎么搭伙过日子? 刘青心情是轻松了,可李氏却腾地一下站起身,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气得浑身发抖:“王氏!王氏!她怎么能……” 穿越到这儿一年多,除了上回王氏过分针对她,惹得她娘爆发了一回,刘青还从来没看过一贯忍辱负重的李氏这么愤怒,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王氏在跟前的话就要跟她拼命一样。 不单单是刘青吓了一跳,就连蒋氏他们,也没想到李氏反应这么大,一时愣在原地。 刘青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揽住她娘的肩,一手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娘,没事,方大哥跟我本来就不配,他比我大那么多呢,这要是订了亲,还不得早早就成了?我还想多陪娘几年呢。” 第80节 不愧是亲兄妹,刘青的理由跟她哥的一模一样。 李氏却没有被安慰好,她紧紧抓着的刘青的手,仍然是咬牙切齿的语气,道:“你还小,不懂,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见不得你好!什么都要抢……” 这个时候,刘青也顾不上刘大爷他们在场了,忙道:“没事的娘,抢走就抢走呗,哥哥明年就参加乡试了,这要是考中了举人,咱们想找什么样的人家说不上?再说能被人抢走的,那就不是属于我的缘分。” 李氏仍然不断摇头,嘴里一直重复道:“你不懂……” “没事的娘,有爷奶和哥哥在呢,现在哥哥又认了江先生做师傅,谁还能欺负到我?”刘青不断地安抚着她娘,“事情到这一步,跟我倒没多大关系了,反正实情就咱们两家知道。现在是要把事情处理好,最好是让大姐跟方大哥结亲,哥哥同方大哥关系更进一步,以后还能有个扶持。就像奶说的,实在结不成亲,也不能成仇啊,哥哥和方大哥还要相处呢。” 因为刘青把话题往刘延宁身上扯,李氏也渐渐冷静下来,倒是不再说话了,反而在低头拭泪。 蒋氏回过神来,心里却一喜,她没想到这个孙女竟如此大气,来的时候还忐忑不安呢,毕竟青青忙前忙后,帮着张罗赚钱的事,结果却遭到了这样的事,说是说王氏在中间搞坏,可若不是他们自己听了王氏的忽悠,火急火燎的就定了下来,但凡事前跟大孙子这边打声招呼,恐怕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现在出了事反而要找大孙子来解决了,这要是不能好好摆平,婚事吹了的话,对青青而言多大的损失啊,他们整个江州,这么年轻还没定亲的秀才,也就几个而已,凤毛麟角,人家还是看在延宁的份上,不然这婚事都轮不到他们家! 蒋氏觉得换做她是二孙女,只怕要恨死王氏母女了,说不得连带着他们这些当长辈都要被迁怒,已经做好了拉下脸来跟孙女和儿媳妇赔不是的准备,没成想孙女一句话怪罪的意思都没有,还如此明事理的劝着她娘,这不是惊喜是什么! 想到这里,蒋氏忙不迭开口道:“还是青青明事理,说到点子上了……” 话还没说完,刘大爷却瞪了蒋氏一眼,打断她的话,道:“老大家的,我们知道你心里有气,我们也生气,这件事解决了以后,怎么处理王氏,由你说了算。” 刘青闻言挑眉,刚开始二叔说要休妻的时候,刘大爷还不同意呢,现在说交给她娘处置,难道她娘要把王氏赶回娘家,刘大爷就会同意了? 那头刘二叔也连忙表态道:“大嫂,都是我没看好王氏,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气着了,等这事解决了,让她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公爹和二叔子都这么说,李氏纵然有再大的气性,也不好揪着不放了,只是还憋着气不想这么快算了,刘青却想到一个主意,忙拉着她娘撒娇道:“我知道娘是为女儿抱不平,不过连大师都说女儿福气好呢,说不准以后还有更好的缘分,这事就算了吧,你可别为了给我出气,反而伤了咱们一家人的和气。” 刘大爷听到这话,倒是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悠悠的道:“老大家的你别怪我说风凉话,这是媒人说方家想跟雅琴结亲,那边说方家催得急,方秀才早点定下来,才好直接回书院,我们也怕耽搁方秀才念书,才事先没送个信回来,直接就给了生辰八字让媒人带去方家。要我自己说,方秀才配青青还差一些,就像青青说的,等明年延宁成了举人,更好的还在后面等着呢,咱们可不急。” “再说就方家那个姑娘,比青青还大一岁呢,现在还没定亲。都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再晚也好说亲。” 蒋氏闻言,倒也笑道:“我也想说这话,方秀才年纪到底大了些,他们家又这一个儿子,想必急着抱孙子我,真要定了咱们青青,往后还指不定怎么折腾呢。”蒋氏说这话也是有依据的,方家是单传,到时候急着抱孙子,可她二孙女身子骨到底还没调好,今年刚来的月事,月事也不太好,少不得温养个几年,把身子骨调理回来,晚两年成亲也少受些罪。 李氏眼神一闪,也想到她女儿来月事痛成那个样子,不比蒋氏,她回城后是悄悄跟隔壁金氏打听过的,金氏在城里待了这么多年,见识比她广,一听就说姑娘这反应是宫寒,要是不养好,对子嗣不利,因此她还特意让女儿去街上称了几斤红糖回来,每晚熬了姜糖水哄她喝,就想把女儿这身子调理好。 要是还没调好身子,就急着定亲结亲,去了方家还真是受罪。 想到这里,李氏彻底放开了,叹了口气道:“罢了,这都是命,怪就怪我女儿没这个福分。” 蒋氏知道李氏心里还有气,忙笑道:“老大家的说什么话呢,这才说明咱们青青福分大着呢!现在跟方秀才没缘分,以后定是要说个举人老爷的。” 李氏抿了抿唇,没做声,她只是不得已放弃,心里哪里甘心,方秀才这个年纪能考上秀才,迟早也能考中举人的,反倒是婆婆说的直接给女儿找个举人,哪有那么容易,真有年岁合适的,如此少年英才,恐怕也早被人订走了。 ☆、第101章 其实刘青心里还很好奇,这里说亲可是大事啊,盲婚哑嫁的,对媒人的要求想必就更高了,怎么会出现这种错误? 就算刘大爷他们说都是王氏在里面作怪,刘青也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完全想象不能这种状况的发生。 不过刘青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声,刘大爷他们并未多言,反而问她关于手工皂的问题,刘青就知道他们不想跟她过多的说这事,倒也不意外,因为她算是受害人,所以刘大爷他们留她下来听了一耳朵,更详细的细节,只怕要等她哥回来才听得到了。 刘青索性丢开了,跟他们说起手工皂的销售情况。 李氏和蒋氏风风火火的在灶房烧菜。 结果还没有到青山书院放学的时间,刘延宁就回来了,看到跟他一起过来的人,刘青他们倒也不意外,刘大爷还有些尴尬的打招呼:“延宁,方……方秀才。” “大爷喊我名字就好了。”之前在省府考科举,两家人相处的还不错,方永顺对刘大爷依然恭敬,并没有因为自己成了秀才就轻慢,拱了拱手,脸上似乎也带着尴尬的道,“听延宁说大爷大娘今儿进城了,晚辈贸然拜访,希望大爷不要介意。” “怎么会……”刘大爷现在对方永顺是真抱歉,他自认为堂堂正正,这辈子没对不住过谁,结果看走了,给二儿子挑了那么个儿媳妇,害人害己! 没做过坏事的刘大爷对方永顺很是心虚。 蒋氏同样也底气不同,从灶房一出来,瞧见了方永顺,下意识就问:“方秀才?你怎么现在也进城了,不是还在老家吗?” “爹娘说不定亲了,让我先回书院,别耽搁了学业。”方永顺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抿唇道,“虽然不知道爹娘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到底对不住大爷一家,知道大爷就在城里,才托了延宁带我过来登门致歉。” 方永顺认为男子该有担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父母改变主意,他也没办法,但至少得对人家道个歉。 只是他没想到,这番话一说,刘家人听了就更不自在了,窘迫,惭愧,各种心思涌上心头。 刘大爷脸色复杂的看着方永顺,道:“你爹娘难道没告诉你内情吗?” 方永顺摇头,诚实的道:“爹娘只说计划生变,只能暂且放下了,可出尔反尔的到底是我们……” 话还没说完,刘大爷已经拜了拜手,打断道:“那是你爹娘厚道,顾忌着我那大孙女的名声,便没有宣扬,委实是我们对不住你家啊!” 刘延宁虽然没听过前情,但是从刚才的对话中,再联想之前他娘的心思,便对这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正慢慢听着,没成想现在居然扯到堂妹身上了,他们考虑的难道不是青青吗? 听到这里,刘延宁也忍不住皱眉,问道:“爷,到底怎么回事?” 方永顺也满脸诧异的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刘大爷却是皱着眉,问刘延宁:“江先生他们,大概何时过来?” “再过半个时辰就下学了,到时候我去请师傅过来。” 刘大爷点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沉声道:“还有时辰,先进屋慢慢说罢。” 蒋氏却皱眉,忍不住叫住刘大爷:“老头子,这……” 刘大爷知道她想说什么意思,摆摆手道:“方家都是厚道的人家,发生这样的事,都还帮咱们兜着,没有闹大,现在咱们也不能为了那起子名声,就让人家孩子被蒙在鼓里了。”说着,刘大爷又转头看向刘二叔,道,“老二,这事万一传出去,以后大丫头就更不好说人家了,你不会怪我没帮你藏着掖着罢?” 刘二叔眉头紧锁,作为父亲他当然也希望女儿好好的,可闯下这闯大祸的是孩子她娘,他爹又何责任? 这样想着,刘二叔摇头,沉声道:“说与不说,雅琴的名声都坏了,现在托那败家娘们的福,咱们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刘大爷也叹气,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沉痛的道:“这就是老人说的,娶妻不贤,家宅不宁。自己造的孽,也怪不得别人。” 刘青趁他们各有各的心思,没注意到自己,也悄悄跟在她哥身后进屋了,本来想悄无声息的站在她哥身后当个布景板,没想到却被刘大爷注意到了,刘大爷朝她招了招手,“青青既然想听,就坐下罢,自个儿找个凳子去。” 刘大爷说完,也没有再关注刘青,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对方永顺道:“前些天,家里来了个媒人,说是你爹娘托的媒,瞧中了我们家大孙女,也就是延宁他二叔的女儿……” 话还没说完,方永顺到底忍不住,非常疑惑的道:“可爹娘当初说得是延宁的妹妹?” 刘延宁拧眉,深深的看了方永顺一眼,但到底没插话。 刘大爷点头,叹气道:“这就是之后要说的事了。当时听到这事,我们当然很乐意,媒人说方秀才你还在家等消息,要是合适,就先订了亲再回书院,我原是想着这事要先同延宁商量一声,可又怕耽误了方秀才的学业,毕竟延宁上个月就回书院了。我那个二儿媳妇见我们犹豫,就在旁边跳脚,生怕我们给耽误了大孙女的前程,我跟老婆子一合计,大孙女的娘都这么说了,那就结罢,你的人品我是亲眼瞧过的,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句实话,大孙女能找到这样的归宿,我也是喜出望外,当时就给了大孙女的生辰八字,让那媒人回去回话,等了两日,没等到媒人回来,反倒是延宁他大姑匆匆回去,跟我们说媒人给的生辰不对,我们才知道,原来你家说得是二孙女,听说是你妹妹跟我们青青相熟,知道青青的生辰不是那个,否则恐怕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订下了。” 方永顺仍然有些不解,问道:“既然生辰弄错了,那换回来不就好了?” “若只是弄错生辰,再换回来自然简单,问题是我那二儿媳妇生了一张大嘴巴,还没有定下来的事,就已经宣扬得整个村都知道了,这要是突然换了人,我家两个孙女儿都得受影响,所以当时就没再给青青的生辰。”刘大爷顿了顿,才继续道,“而后得知消息的二媳妇,在她女儿跟前说漏了嘴,被老四媳妇听个正着,才知道媒人本来没有弄错,是被二媳妇拿钱给收买了,二媳妇不知道你妹妹知道我们家青青的生辰,还觉着两个姑娘就相差半岁,不会被人知道,知道算盘落空了,一时接受不了才露了马脚。” 刘大爷说到这里,半掩了额头,道:“说来惭愧,有这样一个儿媳妇,差一点连你们家也给祸害了,哪里还有脸见你们……” 方永顺听到这里,也是十分震惊,没成想自己居然还能遇到这么荒唐的事,跟说书人嘴里的故事一样一波三折,遂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延宁总算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说话之前先看了他妹妹一眼,虽然他觉得妹妹跟方永顺不合适,可她要是真的有意,那他也顾不上大堂妹了,总要如了亲妹妹的愿,别叫她连这委屈也要受。 哪知道刚转头,却看到他妹妹亮晶晶的眼睛,看样子还听得有滋有味的,跟听故事一样,刘延宁心里松了一口气,思忖着他果然是想太多了,他妹妹这般小,还没开窍呢,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刘青也注意到她哥看过来的眼神,忙调整了一下脸色,露出严肃的表情。可熟知她禀性的刘延宁,又如何不知道她这副表现,真真是半点不上心! 知道这个事实,刘延宁索性也就先把他妹妹放一边,认真细思考这事又该怎么解决。 思考的同时,刘延宁也没忘记观察方永顺的神色,瞧见他脸上除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好像并无多少愤怒,又想着他的性格,心里头倒有了个注意,抬头看向刘大爷,关心的问:“现在雅琴怎么样了?” “她娘瞒着大家伙闯下这样的祸事,现在事迹败露了,哪能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刘大爷皱眉,叹气道,“雅琴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见人呢。” 刘延宁抿唇道:“说起来都是二婶心思不纯,现在却要雅琴来承担这责任,要是先前没传出去还好,如今村里人都知道了,传到别的地儿去也是迟早的事,往后人人都知道雅琴说不上婆家,恐怕也不会再想给雅琴说亲了。” 刘二叔一脸沉痛的道:“她娘闯下的祸,不是她担该谁担?好在青青没被波及进来,往后实在不行,就当养一辈子的老姑娘了,我只希望其他侄女儿不要被牵连到。” 刘青听到这话,眼神忍不住闪了闪,这样就可以不嫁人了? “那些还是以后的事,方秀才家,咱们还没去道歉,咱们全都有责任,可延宁是半点不知情的,方秀才,你可千万别怪延宁……” 刘大爷的话还没说完,方永顺连连摇头道:“大爷别这么说,晚辈已经知道来龙去脉,当然不会错怪延宁,爹娘那儿,晚辈也会找时间同他们解释,大爷委实不必担心这点。” 方永顺的原谅来得太快,刘大爷也陷入了沉默,好半响才道:“方秀才果然有度量,本来你跟延宁关系好,又同是秀才,咱们两家,就像那媒人说的,简直是门当户对,我还真以为自己能多个这么好的孙女婿,喜得半宿没睡着。现在看来,是老头子没这个命……” “大爷缪赞了,晚辈比延宁差得远了,先前爹娘说起这事,我虽然不好违背父母之命,点头却是因为延宁的缘故,即便年岁差了些,也……”方永顺说到一半,意识到话里的女主角在场,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说这个不合适,及时打住了,话峰一转,“想来也是天意,缘分还未到,大爷也不必太自责。” “还是方秀才豁达些。”刘大爷眼神闪了闪,心里对方永顺的态度十分意外,他原以为对方听完来龙去脉,就算看在大孙子的份上不会大闹,愿意息事宁人,那至少也该有些愤怒恼怒的,但他看方永顺的神情,是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安慰他的话也不像是表面功夫。 琢磨了下方永顺的态度,刘大爷心里一跳,忍不住想着,要是他舍下这张老脸,登门去方家请求一番,方家父母会不会干脆应了这门婚事? 他虽然觉得方秀才配二孙女到底差了些,可对大孙女而言,毫无疑问是良配啊,不然王氏也不敢胆大包天成那样! 刘大爷想着,就忍不住试探起方永顺的意思:“可不是缘分,好端端的喜事,都能被弄成闹剧,倒是我那大孙女跟方秀才有缘,但话又说回来,都是孙女,我自己都瞧得出来大孙女有几斤几两,跟青青比实在是差得远,也难怪方秀才瞧不上。” 方永顺闻言脸一红,忙解释道:“刘大爷误会了,晚辈没有瞧不上刘大姑娘……我……发生这样的事,晚辈也不愿意看到。” 听他这么一说,刘大爷心里有了些底,便道:“方秀才,老头子也是没别的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孙女她娘犯的错,却害得她下半辈子都给毁了……老头子实在不忍心,不得不舍下脸皮求一求,方秀才要是不嫌弃,能否让我那大孙女有个归宿?她一个人名声毁了不打紧,底下还那么多孙女,可全都没定亲啊,这要是被牵连了,她们以后可怎么办……” 刘大爷的话落音,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方永顺的身上,好像他决定着他们刘家的命运一样。 方永顺性情端方,被这样瞧着一阵为难,脸都憋红了,才低声道:“大爷,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晚辈委实不敢贸然做主。” 听到这样的回答,刘大爷并不意外,事实上对方没有一口拒绝,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现在青青明显不介意这事,方秀才也没有愤怒到底,事情便没有他相像的那么严重,倘若能够争取一番,这门亲事他还是满意的。 刘大爷起身,正色道:“老头儿知道方秀才的为难,老头儿打算下午去一趟方秀才家中致歉,顺便亲自哀求方秀才的父母,还希望方秀才能同行。” 刘大爷这是在争取方永顺的立场了。 刘延宁闻言也道:“我待会儿向师傅告个假,陪爷奶一块过去。” 方永顺这回倒没有迟疑,他自己本来就没什么想法,延宁的堂妹也好,亲妹也好,一个是他不熟悉,另一个年纪太小,同不同意,听爹娘的意思就行了,因此一口就应下了。 ☆、第102章 从方永顺态度中看到希望的刘家人心头一阵欣喜,这时李氏从外头出来喊道:“延宁,我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你去书院请江先生罢,别叫人家等你。” 刘延宁应了一声,刚起身,方永顺也忙跟着起身,道:“我正好回书院,一起罢。” 刘大爷立刻看了刘延宁一眼,刘延宁了然的笑道:“永顺兄既然来了,就在这儿用个午饭再走罢,再说下午还要一道去你家,在这儿坐着,也免得到时候再叫永顺兄来回奔波。” 方永顺却有些踌躇,摇头道:“延宁不是请了江先生吗?我在这儿不太好罢……” “你我什么关系,何须如此见外?”刘延宁笑着把方永顺压回到椅子里坐着,道,“稍等片刻,我去接师傅过来。” 刘延宁态度不由分说,等他刚转身,刘大爷和刘二叔等人便又拉着方永顺说话,态度十分之热情,本来就不善言辞的方永顺,更不好推辞了,索性只能留下来。 等刘延宁把江远辰叔侄等人请过来的时候,方永顺一开始的不自在,已经抛开了,同刘大爷等人说得还算热切。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众人已知是刘延宁把人请回来了,忙起身出去迎接。 江远辰这次换了一身玄色锦袍。 第81节 不像江景行和曹声扬,来他们家的次数就不少,偶尔刘青还在路上偶遇他们几回,上半年给她哥送饭,更是差不多天天见着,但刘青见江远辰的次数极为有限,每一次江远辰的出场,穿得衣裳都是非常清雅的颜色,举手投足的贵气也挡不住一身文雅,充分说明了什么叫风流倜傥。 因为形象固定,刘青对江远辰的印象自然也固定了,这样一个浑身文雅,仿佛飘着仙气的帅大叔,在她心里已经是绝色了,没想到帅大叔穿起这么深沉的颜色,竟然也十分好看,衣冠整齐,庄重还不失清雅,是另一种风姿。 看来帅大叔能驾驭各种style——刘青在心里默默的总结着。 又怕自己的目光太过火热,不自知得罪了某人,刘青忙收回了视线,忍不住又偷偷往江远辰身后瞧了一眼,正好与江景行的目光相撞。 幸好她对帅大叔关注的目光收得快,要是被江景行瞧见了,又该翻来覆去的被他嘲笑了! 刘青一阵庆幸,刚想冲江景行笑一笑,表示打招呼,没成想对方却好像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瞳孔一缩,倏地就收回了视线,尴尬又突兀,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刘青简直大受打击。 殊不知江景行只是在避嫌,他还完全没从那个认知中回过神来,原来小姑娘长大了,都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他以前拿着小姑娘作乐,好像不太合时宜。 江景行他们这样出身的人,都极为有分寸,即便是那些看似浪荡不羁的二世祖,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心里也有一本谱的,江景行知道自己该避嫌了,便压下了心头不知名的怪异,努力目不斜视,并不打理刘青的眼神。 刘青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心想男神是不是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 反正她亲哥不会对她忽冷忽热,别人的反常就懒得琢磨了。 想不通的刘青,也把这事丢开了。 反正亲哥抱到了江先生这条金大腿,还是师徒关系,比她之前想的抱江景行大腿,关系要牢固客套多了,刘青便也没觉得失落。 那边,江远辰已经在跟刘家人寒暄了,面对热情过剩,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的刘家人,江远辰依然维持着一贯的风度,嘴角噙着亲和的微笑,一一打了招呼,目光才落到刘二叔身后的方永顺身上。 方永顺有些尴尬,他纵然十分仰慕江先生的才华,更羡慕好友能被江先生瞧中并且收为弟子,但他也知道今日这一宴,是好友补的拜师宴,两家人在就是了,他一个外人凑什么热? 都怪他刚才踌躇的不合时宜,都错过了向刘大爷拜别的机会。 方永顺不是心思深沉之人,在脸上写满了进退不安的局促,低声道:“江先生,学生……” “方永顺是罢?”江远辰对书院的书生了解不多,他平日讲了学便走,多数时辰都在约几个好友喝茶论事,亦或是醉心书海,刘延宁都是因为打他一到江州,昔日有同窗之谊的陈山长便一直在推荐这学生当他弟子,他听的多了,纵然起初没什么意思,也有了个印象,了解之下发现陈山长并非夸夸其谈,这学生的确有些本事,好奇之余,江远辰多了些欣赏,这才慢慢关注起来。 至于方永顺,平日在书院里不甚出色,大概是不大会来事,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这样的学生或许老学究会喜欢。 但江远辰带弟子,至少要求他的弟子日后能在朝堂有一番作为,因为身份带来的局限,他自己无法利用毕生所学,大展宏图,只能希望他以后的弟子能够完成他的夙愿。 因此,江远辰要的是能够四通八达的人才,而不是只会念书的书生。 方永顺落不入江远辰的眼,自然也就不甚在意这个学生了。 知道方永顺,还是因为这学生考中了秀才,在青山书院里也算是凤毛麟角了,江远辰在书院授课,自然有些耳闻。 不过江远辰主动叫住方永顺,却是因为在来的路上,他新收的弟子的那番话。 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的江远辰,并不想去评判什么,到底是刘家和方家他们自己的事,刘家的打算固然有些自私,趋利避害却也是人之本性,一个人犯下的错,不应该让刘家那些懵懂的姑娘来承担。 这种事就算放在他们家族,那也是莫大的丑闻,费尽心思也要把事情压下去,不能造成太坏的影响。刘家人真要半点都不争取,倒是对得起方家了,又如何对得起刘家其他无辜的女眷? 再说厚不厚道,也不是外人说了算的,刘家人要是有这个本事,能说服方家人同意,那也叫皆大欢喜,到底是你情我愿的事。 因此,江远辰对这事倒也不大关注,唯一的感触是新收的弟子对自己足够坦诚,原本这种事都该藏着掖着,亲戚之间能不说都不说,弟子能主动对他言明,也算是师徒一心了。 江远辰心里满意,对方永顺的语气倒也难得的和煦,叮嘱道:“听说你家中还有事没处理?最好早日处理了,尽早回书院,童试已经接受,明年的乡试越发重要且困难,万不可掉以轻心。” 方永顺万没想到江先生会这般叮嘱自己,一脸的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应着,就差没指天发誓他一顶悬梁刺股好好念书了。 一屋人边说边落了座,饭菜已经摆好,满桌子荤素搭配,有酒有菜,十分丰盛。 刘青帮李氏和蒋氏上了菜,就准备跟蒋氏出去了,平时她有上桌的资格,但今天氛围不太对,她跟方永顺那尴尬的关系,还是避开些比较好。 只是刘青想要脚底抹油,却被眼尖的江远辰瞧见了,对方笑盈盈的看着她:“青青今儿怎么不说话,招呼也不打?” 刘青闻言停下脚步,回头冲他笑道:“怕打扰江先生和爷他们说话呀。” “喊什么江先生?见外!”江远辰摇头笑了笑,道,“跟你哥一样喊我师傅就是了。” 这话把众人都惊呆了,刘大爷刚想说使不得,刘青却眼睛一亮,十分上道的说:“那我喊了师傅,可是要学艺的啊!” “小丫头还很会顺杆爬树。”江远辰虽然意外于刘青的胆大,心里却没有半点不悦,这孩子他看着就亲近,尤其让他想到家中幼女,心想着独女能有这孩子的一半活泼,他们父女之间也不会如此生疏了。 江远辰心里越是遗憾,对性格活泼又不显得粗俗的刘青,便多了一分喜爱,原本他喊住这孩子,是因为怜惜小姑娘遭受这番无妄之灾,现在见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瞧着自己,眼底盛满了期待,江远辰又说不出拒绝的话了,索性朝她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空着的位置,一副要详谈的模样,“来说说你会什么,我可不随意收徒的。” 正在众人为着江远辰的态度琢磨不清的时候,刘青却没想那么多,江先生若只是逗她也好,她豁出去彩衣娱亲一回,倘若江先生真愿意收她,就算不是正经的拜师,能教她些皮毛,也足够她受益半生了! 这么想着,刘青乐颠颠的跑到江远辰旁边坐下,大言不惭的道:“师傅,我会的可多了,会认字,也会写字,年初起还跟着哥哥学了作画,虽然画得不是很好,但是以有师傅的指点,一定能更上一层楼的!” “嘴巴倒是甜,我还没说要收徒呢。”江远辰没想到她还真能侃侃而谈,又起了逗弄之心,笑眯眯的道,“只会这一些,拜师还是差得远。” 刘青闻言便叹了口气,故作深沉的道:“师傅那也要告诉我收徒的标准啊,不过不能以哥哥作标准,我以后又不考状元。” 江远辰很是喜欢刘青的性格,笑得越发温和了:“你以后不考状元,我收了你好像也没别的用处。” “有用啊。”刘青不放弃自己,仍然争取道,“我以后还能孝顺师傅呢!我会做针线,往后可以给师傅做衣裳鞋子啥的,我还会做饭,江大哥他们都喜欢我的手艺呢,师傅要是也喜欢,我以后天天做给师傅吃!” 江远辰到底忍不住,舒眉朗笑道:“那我这是收弟子,还是收女儿?” 刘青状似思考了一下,羞涩的道:“师傅……要是缺女儿的话,也可以收一个?” 这下不仅是江远辰,连旁边的江景行等人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青青,别闹了。”刘延宁忍不住拍了拍他妹妹,转头对他师傅道,“青青向来是这性子,还望师傅见谅。” 江远辰摇头笑了笑:“这丫头性子活泼,我倒是喜爱的紧。” “师傅快别打趣她了。”刘延宁笑道,“不过说来惭愧,倘若青青生为男儿,恐怕师傅还真瞧不上徒儿了。” 江远辰挑眉:“此话怎讲?” “师傅有所不知,往年徒儿家中条件有限,青青并未有机会认字,到去年秋日,家中境况才好了些,青青跟着母亲识了几个字,到如今,已经能自个儿看书了,景行陆陆续续送了数十本书过来,已经被她全部翻遍了,徒儿当时也不信,抽了一些考校她,发现青青是真的看得懂,当真叫徒儿也自愧不如。”纵然刘延宁是想为他妹妹争取争取,尽量满足她的心愿,却也没有因此而夸大其词。 刘大爷他们听到刘延宁开口,到底也能插得进话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附和着。 虽然不知道孙女儿拜师傅有什么用,但是瞧着她这么期待,他们做长辈的也只能帮忙。 刘青本来脸皮很厚的,但是听到大家把她的外挂当成是天赋,也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倒坐在旁边不好意思开口了。 这样子瞧在江远辰眼里,反倒成了宠辱不惊,不由一阵满意,本来心思不大的,这会儿倒也起了兴趣。 真正让江远辰感到意外,并且因此答应给刘青一个机会,是因为他侄子竟然也开口帮腔了。 江远辰或许不相信刘家人,但他相信他新收的弟子,更相信他侄子的眼光,连侄子都建议他收下这小姑娘,原本就动了心思的江远辰,现在终于松了口:“说得这么好听,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不过……”江远辰顿了顿,微笑,“小丫头,你忙得过来?” 刘青愣了一下,本来想表示她一定能排除万难blabla的,但是见江远辰气定神闲的样子,应该不至于诳她。 想了想,刘青到底迟疑了,乖乖的问道:“师傅什么意思?” “要做那么多胰子,当真有闲功夫拜师学艺?” 刘青闻言就明白了,目光立刻往旁边的江景行身上看过去,却又被她未来师傅慢悠悠的声音拉回来了,“年纪轻轻,想法倒是不少,我这儿也有个建议,小丫头听还是不听?” ☆、第103章 听到江远辰说有建议,刘青眼睛一亮,前段时间做了那么久的铺垫,该送的东西也送了,该表的态也表了,结果江景行不为所动,她还以为他们没这个心思,只能放弃了呢,现在峰回路转,刘青简直喜出望外。 比起赚钱,拜师的事都能先放一放好吗! 刘青此刻也顾不上矜持,当然也是她刚刚胡搅蛮缠,早就没了矜持,直接凑上去,腆着脸问:“师傅有何妙计?” 江远辰现在喜欢逗一逗刘青,大概是因为他自己很想要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儿,结果因为妻子逝世,他对独女疏于管教,女儿现在年纪越大越怯弱,对他这个父亲何止不敢亲近,简直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害怕,更别提向他撒娇了。 带着遗憾的江远辰现在看到刘青在自己面前放得开,心里有了些许安慰,也更乐得亲近。 明明看出了小丫头眼里的期待与急切,偏江远辰就是不说,慢悠悠的绕着话题,故意吊着她的胃口:“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是妙计?万一用不上怎么办?” 刘青说急也不急,江远辰是什么人啊,这个年代的读书人,要在圈子里混,品行至少是没得挑的,更何况江远辰身份不一般,人家既然起了这个话茬,自然不可能是故意吊着她玩,迟早会进入正题的,她急也不急在一时。 不过这两位到底是亲叔侄,连恶趣味都一样,刘青能应付江景行,自然也能应付江远辰,立刻如他所愿的板起脸,一脸的义正严词,“师傅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出的主意自然是锦囊妙计,怎么可能用不上!” “这张嘴巴,真真是比你哥能说多了。”江远辰摇头感叹,也见好就收,正式进入话题,“我听景行说,你们是想自己卖这玩意儿,却因为商户的问题无法解决,便只得退而求其次,把东西低价卖给那些商铺的掌柜?” 因为江远辰是看着刘青说的,所以刘大爷他们这个时候也不敢插嘴,便只让刘青一个人回了:“是啊师傅,你都不知道,那些掌柜的心可黑了,一块胰子他给别人卖二两银子,给我们就三百五十文,难怪人家都说无商不奸。” 江远辰只是拍了拍刘青的头,以示安抚,又继续问:“可是你想想,倘若开铺子,你们做得出这么多胰子吗?” 刘大爷脸色微滞,有些忐忑和退缩,毕竟他们还没讨论过这个问题,怕刘青不会回答,刚想叫住刘青,却被刘延宁在旁边不着痕迹的制止了。 “延宁……”刘大爷有些担心的看着刘延宁。 刘延宁看了看自己妹妹胸有成竹的脸色,冲刘大爷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这胰子是青青想出来的,她心里应该比咱们有数,就跟当初卖茶叶蛋一样。” 听到这话,刘大爷稍稍放下心来,心里想着大孙子和他妹妹感情好,这些天说不定私下也讨论过,至少看样子大孙子是赞同青青的行为的。 这么一想,刘大爷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心里有底了。 刘青心里的确有谱,但是当着江远辰的面,还是作出了深思的神情,才缓缓开口:“就算开铺子,我们家的人也开不了,管不来,所以得分工明确,胰子我们家来做,爷奶和叔叔婶婶可都是干活的好手。再说生意好的话,还能请村里人来帮忙,就跟那些矿场,布坊和绣坊一样,只要发工钱,不怕招不到人。” 蒋氏听到这里,到底忍不住了,插话道:“傻丫头,咱们家这么多人,哪里会忙不过来,还发工钱?真真是浪费!” 江远辰笑了笑,心里对刘青却更高看一眼,难怪能自己琢磨着做出这些东西来,还真不是庸才,小姑娘现在瞧着是小打小闹,却也有些远见。 可惜不是男儿身。 江远辰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又道,“倘若自己开铺子,那就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你们家有这么多人手,又能确保原料一直有吗?” “放心吧师傅,我们村后山那么一大块地儿,要是能自己开铺子,改明儿就叫爷回去包山种树,原料要多少有多少。”刘青这信誓旦旦的语气,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了,“别说开一个铺子,就是十个二十个铺子,咱们也供应得过来。” 刘家众人听着刘青这语气,齐齐倒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打断她的装/逼,又听见江远辰笑盈盈的问:“开到京城去也够用?” 刘青眼睛一亮,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点头:“够用够用,师傅您就算是不相信我,还能不相信钱的力量吗?” 刘家众人也一时面面相觑,先前还觉得是刘青在装/逼,现在才知道原来江先生也有这个意思。 江先生出身好,想来也有几分能耐和眼光,他想把生意做到京城去,刘家众人是丝毫不怀疑的。 刘大爷到底忍不住,开口问道:“江……江先生,您的意思是……是要一起?” 江远辰笑着摇头:“我一介书生,也不懂这些,倒是认得几个朋友,省府的张大善人,便是我的旧识。他乃出名的儒商,又是善人,与他打交道,不必担心吃亏。若是你们有意,我也不介意替你们引荐一番,将铺子的事交给张大善人,你们只需负责做胰子,不过这分利的事,我就不便插手了。” 刘大爷却一脸的激动,忍不住站起身,惊喜的看着江远辰:“江先生,您当真能请得动省府的张大善人?” 刘青有些奇怪,这名号她怎么没听说过,便好奇的问旁边的刘延宁:“哥哥,张大善人是谁啊?” 刘延宁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那头的蒋氏闻言,也激动的道:“那时你们兄妹还没出生呢!咱们这儿遭天灾,地里颗粒无收,饿死了好多人,咱们整个村,都是靠着张大善人联合的其他大商人一起施粮,才撑到朝廷下来发补给的,这可是个大好人啊!咱们家何德何能,能跟恩人一起做生意!” 听到这里,刘青放心了,原来是古代的慈善家,这种人比一般的商人更爱惜名声,那的确可以放心合作了。 接下来的话题,就不是刘青参与的了,刘家人举双手双脚同意,江远辰便应承下来,说他下午回去就修书一封,让刘家人这两天做好准备。 第82节 之后又大致说了些细节,江远辰好像不想过多参与,便点到为止,旋即扯开了话题。 刘青很有眼色的凑过去,笑道:“师傅,您看这真要开铺子了,做胰子的事也是大人负责,我完全有功夫拜师的!” 江远辰失笑道:“那你就不问我有无功夫收徒?” 刘青又仗着脸嫩开始卖萌:“师傅不是都收了哥哥吗,又不差我一个。” “你当是买一送一呢。”江远辰敲了敲刘青的头,才正色的道,“我这儿也是有门槛的,不能说收徒就收徒,别到时候砸了我的金字招牌。你要是有心,也可以去我那儿,让我考校一段时日,再确定收不收。” 话是这么说,就算最后刘青也没拜成师傅,那也有了师徒之实,本来刘青只是尽力争取,能不能成还真心里没数,毕竟这儿男女大防的厉害,江远辰完全可能因为避嫌而拒绝她的请求。 不成想江远辰竟然应下了,刘青已经心满意足,能被江远辰指点一二,已经够她受用了,她还没奢望能像她哥一样拜师入门。 刘家人也是喜出望外,开铺子的事,江先生答应指点刘青,以及今天本就是刘延宁的拜师宴,一下子三喜临门了,总算冲淡了些先前的愁容,一桌人热热闹闹的开了饭。 *************************************************** 因为开饭前说了很多话,用过午饭后,江远辰便没有逗留太久,带着江景行和曹声扬回书院了,刘延宁先送了他们,才回来跟其他人碰头,一起赶了车去方家。 留下李氏收拾满桌子的碗筷。 刘青看她娘忙不过来,也跟进灶房帮把手,没成想刚进去,就被她娘嗔了一眼,一顿说教。 “你今儿在江先生面前,胆子不小啊?幸好江先生不怪你冒犯,以后可不许这么冒冒失失的!” 刘青笑道:“娘放心罢,我何曾这么没分寸过?就是知道江先生不介意,我才敢这么胆大的。” “反正你什么时候都有理。现在不喊师傅了?” 刘青仍然笑嘻嘻的道:“娘要是不喜欢听,我就不当着你的面喊师傅了。” 李氏绷着的脸色到底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又瞪了刘青一眼,目光却一时落到门外,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刘青猜测她娘大概是想到方家的事,情绪又低落起来了,一时不敢出声,怕被她娘抓了当炮灰。 却不想刘青没冒头,李氏也忽略不了她,幽幽的目光又落到了刘青身上,沉声道:“你爷奶他们可是去方家了,方才江先生的话,方秀才也听着了,我估摸着方家被劝服的可能性很大,希望你到时候不要为自己一时的大方而后悔。” 刘青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娘,我不会后悔的,我只把方大哥当哥哥,可从来没想过跟他过日子。现在要是能说动方大伯他们,让方大哥同大姐结亲,哥哥也不用和方大哥生份了,咱们两家还能处得比以前好,那是好事。” “好事。”李氏冷笑,“对王氏而言当然是好事,她就算着这一天呢!” 说到王氏,刘青也是一阵头疼,家里有个不稳定因素,总归让人安心不了,可是真能像刘二叔说的一样,直接把人休掉吗? 刘青想象了一下,就算刘家要把王氏休了,真正的理由却是不能用的,这块遮羞布要是扯掉了,影响的是刘家所有人的名声,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可都还没定亲。 可是不用真正的理由,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人休了,王家人都不是好惹了,恐怕到时候脏水得泼到她哥头上,什么成了秀才就不认人啊,恩将仇报逼着刘家把供他念书的婶娘给休了之类的——虽然这种话经不起推敲,可谁让把王氏休掉的借口,也同样经不起推敲呢! 她哥可是还要参加科举考试的,名声对他而言,重要的程度不低于对未出嫁的小姑娘。 这么一想,要光明正大的休了王氏,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还有什么方式,能让无法无天的王氏投鼠忌器,以后不敢造孽呢? 刘青眯了眯眼睛,仔细琢磨着。 而那头,刘家一行人也赶到了方家。 刚好方家父母扛着工具准备下地干活,见了他们来,说是惊讶,也不算太意外,刘家人连刘大姑刘小姑他们婆家都没去看一眼,就直奔他们家来了,还叫了他们儿子一起来,什么用意,自然一目了然。 方父夫妻没打算跟刘家撕破脸,亲家做不成,两个孩子还是多年相交的好友,就算情分受了影响,也不能结成仇家,所以当初猜到这中间出了问题,方家夫妻虽然很愤怒,也没有闹起来,甚至怕他们之前请的媒人不靠谱,直接把这事告知的刘大姑,让刘大姑去刘家说。 因此这会儿面对着刘家众人,刘延宁,刘大爷和蒋氏都在,方家夫妻面上也没露出什么,一如既往的热情迎了人进屋。 方父引了众人去堂屋坐,陈氏借着倒茶水,准备点心的功夫,把方永顺扯到一旁,低声问:“你今儿怎么跟刘家人一起回来了?” 方永顺不好说自己是去刘家登门道歉的,便含糊不清的一笔带过,“我本来跟延宁去他家,正好碰到延宁的拜师宴,刘大爷他们都过来了,刘大爷非要我留下来吃饭。再说我本来就仰慕江先生,今日能与江先生同席,实在舍不得拒绝……” 陈氏却听得一阵迷糊:“什么拜师宴?什么江先生?” “江先生前几天收了延宁为徒,刘大爷他们是特意进城,替延宁摆拜师宴的。” “江先生?那个从京城来的江先生?”陈氏一阵震惊,上回在刘家喝酒,就见了江先生和他的侄子,这风度和气质,跟普通人差得实在厉害,她回来后,还忍不住跟人打听了许多,他们镇离江州近,好些人都有亲戚在城里,虽然打听不出江先生的家世,但人家一来,县老爷就三番五次的宴请,而且江先生的侄子,刚来京城的时候,可是住在县主娘娘府里的! 种种迹象表明,这江先生在京城一定是非富即贵! 出身不凡的江先生,竟然收了刘延宁为徒? ☆、第104章 陈氏晕乎乎的回堂屋去招待客人。 因为事先跟方永顺通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就好谈了。 刘家也很意外,一家人朝方家道完歉,由着蒋氏先起了个头说和,陈氏并没有像他们准备好的那样,勃然大怒,反而心平气和的听了蒋氏把话说完。 刘家人看到了希望,自然一阵欣喜,蒋氏的语气也越发真心实意,本来做好了准备要打一场硬战,但是方家人这般善解人意,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就算最后还是结不成亲,至少两家也不用交恶了。 陈氏听完话,脸色虽然不好,但到底还算平静,皱眉道:“大娘和大爷都亲自过来了,我也不好把话说绝,我实在是喜欢你们家青青,小姑娘又大方又伶俐,说出来不怕大娘大爷笑话,这要是青青,我做梦都能笑醒,恨不得当是自家姑娘疼爱。” 这话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人方家只瞧得上刘青,瞧不上刘雅琴。 身为刘雅琴的父亲,刘二叔也是一脸的羞愧,是自家理亏,也怨不得人家嫌弃,刚想劝他爹娘要不就放弃,反正自家女儿是名声是毁了,方家都知道了来龙去脉,还这么中意侄女,也是有心的,没得为了他那不争气的女儿,把侄女的缘分给破坏了。 不过刘二叔还没开口,便听见他爹深深叹了口气,“真真是对不住侄媳妇了,现在村子里都知道是我家大孙女的婚事,就算成不了,也不能再让青青给搭进来,否则不就是乱套了?底下还好几个孙女,以后怎么说亲?怪就怪我们家青青没这福气。如今我跟老婆子虽然舍了脸皮过来,可倘若侄媳妇实在瞧不上我那大孙女,那也是命,只要侄媳妇不怪罪我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陈氏皱眉,她当然知道刘家同意把青青说过来的几率很低,不过还是想试探一番罢,既然现在刘大爷也表明了底线,她也只得放弃,为难的道:“大爷家的难处,我也能懂,到底都是有姑娘的人家。可我们家虽然没什么门第,永顺却也是实打实的秀才,往后还要考举人,考进士,他爷奶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孩子的婚事,说句难听的,我要是没挑好这个媳妇,弄得孩子家宅不宁,百年后哪还有脸见祖宗?” 刘家人闻言一脸羞愧,娶妻娶贤,他们家就是没选好媳妇,日子好不容易有盼头了,就被那个败家娘们搅得没办法安宁。 结果现在还祸害到别人家去了。 十分羞愧的刘家人顿时说不出来了。 不过陈氏倒也没有故意拿话讽刺刘家人,事实上从跟儿子进屋开始,她就已经妥协了,只是心里难免憋着气,该怎么妥协,拿什么妥协,都得她说了算,现在是刘家求着他们。 说白了,陈氏不过是在为自家争取权益,刘家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想让她换个媳妇,她儿子虽然比不上刘延宁,但也不能这样叫人欺负。 这亲还是要结的,陈氏也不想把关系弄得太难看,顿了顿,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忙道:“大爷大娘别误会,我说的不是你们家姑娘,虽然你们家大姑娘我没接触过,但是大爷大娘的为人,又跟青青是亲姐妹,想必也不会差的,只是……” 陈氏话锋一转,有些迟疑:“大爷大娘也别怪我话说得难听,我实在是怕这孩子她娘太厉害了,真要成了亲家……” 虽然陈氏没把话说明白,但她先前就暗示了一通,意思就很明显,怕自家也被弄得家宅不宁。 这话刚落音,刘二叔再也忍不住,立刻道:“方嫂子不必担心,我回去就休了那恶妇!” 这下别说刘大爷他们了,连陈氏都不赞同,连忙道:“刘家二叔可别置气,我没这个意思。”这要是真结亲,儿媳妇还没嫁过来,就有个被休了的娘,这让她儿子的面子往哪儿搁? 刘大爷也回头瞪了刘二叔一眼:“你就消停些罢,这笔账回去总能算的!” 陈氏见状,知道刘大爷心里还是有成算的,才放下心来,道:“不是我说,大爷大娘就是太厚道了,这样儿的搅家精,要是换成别人家,打死都不是个事。” 按理说,陈氏和王氏再怎么说也是平辈,就算要结亲,说这样的话也有些过了,不过看在他们方家也是受害者份上,刘家等人也没有多想,蒋氏符合道,“侄媳妇放心,这件事了,我一定好好教训她,就算教训不过来,也得死死盯着我,万不能再让她出去作恶。” 一直没有说话,来了就当自己是个摆设的刘延宁忍不住皱眉,心里头一咯噔。 虽然不该编排长辈,但是方伯母委实有些厉害啊。爷奶现在一心想结亲,把事情了结,便没有注意到方伯母的态度,可他实在不敢放心,倘若方伯母说的是她心中所想,这要是真订了亲,雅琴日后进了门还有好日子过? 陈氏没有注意到刘延宁的反应,她心里还算满意,刘家的老人心里有成算,就算儿子有个不消停的岳母,往后也闹不到他们家来,只要她把儿媳妇管好就行了。 想是这么想,陈氏面上还是没放松,仍然愁云不减,“大爷大娘也知道,我们家永顺这孩子虽然会读书,心底却太过善良,就怕被人牵着走,我以前想着给他找个机灵的,心思正的媳妇,两个人也好互补,太厉害了肯定不行,行事拎不清就更要不得了,我们家永顺没个兄弟帮衬,往后我跟他爹百年了,可就万事只得靠他自己……” 刘大爷心里一咯噔,这是怕他大孙女太厉害,跟她娘一样拎不清? 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件事,在进城之前,他们也仔细审问过,刘雅琴是真的事先半点不知情,要不然听到她娘做过什么的时候,小姑娘也不会惊叫出声,引来本就留了个心眼的安氏,甚至在安氏的追问下,把事情全盘托出。 从这点就看得出来,刘雅琴比她娘知道轻重多了。 正是因为跟刘雅琴无关,刘家人才敢想这件事,要是姑娘真像她娘一样,哪里需要等陈氏质疑,他们自己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祸害别人。 因此听到陈氏的话,刘家人心里也不太舒服,但陈氏说得委婉,他们也理亏在先,便只能忍耐,刘大爷安抚了陈氏一通,又表态以后要是结了亲,方永顺就相当于他孙子,他们刘家的孩子,便都是方永顺的兄弟,往后自家孙女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他们绝不偏袒,一定帮方永顺找回公道。 有了这一番话,陈氏更心满意足了,刘家的确比他们家厉害些,就算现在说亲的不是刘延宁的亲妹妹,只是堂妹,但有刘大爷这番话,刘延宁听了也没反对,就表示往后刘家亏待不了他儿子,不比娶刘青差多少。 而且因为刘家理亏,以后打交道还得让着他们家。 儿子娶了个能帮衬自家的媳妇,还不用伺候着媳妇,倒也不差。 陈氏抿了抿唇,到底是松了口,虽然语气中还有些迟疑:“大爷大娘诚心诚意,你们家姑娘我也看过,是个好的,本来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只是……” 见陈氏松了口,刘家众人到底也松了口气,刘大爷忙道:“侄媳妇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咱们也好一起商议解决。” 方父听到这里,也知道孩子他娘的意思,心里一阵奇怪,忙朝人使眼色,心说孩子他娘之前不是说只看中延宁他亲妹妹吗,怎么现在连堂妹也同意了? 陈氏没有理理会方父,方父也只能作罢,到底子女婚事都是女人决定的,改主意就改主意罢,本来他也没觉得延宁堂妹和亲妹多大差别,毕竟刘家的情况跟别人家不同。 别说延宁自己就说过,以后就是刘大爷他们百年了,他也不会跟这些叔父分家。单看延宁是靠这些叔父们供出来的,别说不分家了,以后出息了也得把叔父们当亲爹供着孝顺者,所以他堂妹和亲妹,差肯定差了一头,但也差不了太多,更何况延宁堂妹比他亲妹大一些,还能早点嫁进来,早点让他们抱孙子,也算是弥补了一些。 方父看得很开,陈氏却不太甘心,为难的道:“唉,说出来不怕大爷大娘笑话,我们家双手刨地,供这孩子念书不容易,东拼西凑,供他考了秀才,明年还要去省府考举人,又是一笔花费。而且我们家姑娘年岁也到了,拖了这么久,就是因为置办不出嫁妆,挨到现在也不能不说了……原先想着,青青年岁小,先定个亲,再等个两三年成亲也不差事,正好给我们些功夫,慢慢把聘礼给攒起来,真要换成你们家大姑娘,比青青大了许多,哪里敢叫人家等那么长,这不是耽误姑娘吗?” 陈氏说得真心实意,基于对方家的愧疚,连一毛不拔的蒋氏都主动让利了,道:“这聘不聘礼的,咱们自家商量就行了,又不是下给外人看,只要两孩子往后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倒是刘大爷比较上道,他拧眉在心里盘算了一通,明年秋日才考乡试,那就还有一年的功夫,照着江先生说的,真要能把铺子开起来,赚得能比以前多,把方秀才赶考的盘缠也出了,应该不是难事。 这么一琢磨,刘大爷便说了:“侄媳妇不必担心,往后结亲了,有我刘家一口饭,哪能少你们汤喝?手头要是实在紧,明年方秀才赶考的盘缠,我们家多少也能凑点……” 刘大爷的话还没说完,正直的方永顺立刻起身,涨红了脸道:“大爷,万不能如此,延宁也要考科举,咱们谁家都不轻松,哪能叫你们出这个钱?” 方父也连连摇手,“使不得使不得。” 陈氏还没开口,刘大爷又笑道:“哪有什么使不得的,成了亲家,那就是一家人,总不能眼看着孩子考不了举人?我们家干活的人多,再怎么样也能抠出一些来,就这么说定了,往后方家姑娘出门子,我们能出的也出一份嫁妆,都是自家人,该帮衬的就得帮衬。” 因为刘大爷忽然强势起来,陈氏推辞不过,便也受了,顺水推舟的定下来事,因为八字已经给过了,不用再给一次,陈氏便说改日请媒人去送信物,正式定亲。 刘家人也善解人意,让方永顺不用顾这些,先跟刘延宁回书院,天大地大,念书最大。 后面的事顺利得不可思议,谈完之后,方家人便热情的送了刘家人出门,刘大爷走前还交代道:“再晚就回不了村,也只能直接回去了,侄媳妇有空同我那两女婿家说一声,订亲的时候叫他们也去吃个饭。” 陈氏应下了,热情的目送着刘家的牛车驶离视线里。 再回了家,方父便有些过意不去的道:“孩子他娘,咱们大顺赶考的盘缠也就罢了,小柳的嫁妆哪能也叫刘大爷他们出,这不是占人家便宜吗?” 陈氏也摇头道:“我也没料到刘家竟这般大方,我一说就松口了,看来家底比我猜的还要厚一些。” 方父还是不太放心,“就算人家家底厚,也不欠咱们的,哪能这么占人家便宜?” “那他们就没占我们家便宜?那个什么雅琴跟青青比,差了可不止十万八千里,你是不知道罢,刘家卖的那什么茶叶蛋,还是青青给想出来的!” 方父摇头,“前阵子在省府一起典屋子住,也没听他们说过这事,你怎么知道?” “咱们大顺跟延宁关系好,听延宁提起过,后来许是茶叶蛋卖得好,刘家怕别人对青青起坏心,就没敢往外传。”陈氏心里一阵失望,只是又想起一事,叹气道,“也是咱们家没这福气,大顺都说了,连江先生都很喜欢青青,让她跟着喊师傅,指不定那日就收徒了。你说那京城来的江先生,书院这么多人里,怎么就偏偏瞧中了延宁?还不是因为延宁有潜力,我以前还想着延宁年轻,学问再好也有不足之处,但现在看江先生都这么重视他,恐怕考举人是不成问题了——他要是明年考中了举人,那就是整个省府都难得的年轻举人,到那时他妹妹想找什么人家不好找?” 方父的关注点有些歪,想也没想的道:“咱们大顺明年也考举人了。” “考不考得过还另说。”陈氏很有自知之明,“书院的夫子们都说了,咱们大顺是吃得了苦,胜在勤奋,考个功名,当个老夫子自是不在话下,但是走科举这条路,还真不好说。你也瞧见了,他秀才就考了两回,最后这回还是排在后面,差一点又落榜,明年的乡试,我也不敢太过期待。虽然咱们大顺也算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了,跟延宁还是没法比的。” 第83节 “咱们大顺是大顺,延宁是延宁,这有甚么好比较的?”方父还是不明白,忍不住道,“你要是不满意延宁他堂妹,就不结亲也成,反正刘大爷也说了,是那姑娘她娘造的孽,没得让咱们家来承担。” “罢了罢了,跟你也说不明白。”陈氏气得推了他一把,扭身就走,“正好有空,我去一趟延宁他姑家。” 方父不明就里的摇头:“怎么说着说着就恼上了?”不过他也知道,既然婚事定了,说再多话也没意思,索性自己扛着锄头出去干活了。 ************************************************** 刘家一行人匆匆忙忙,先把刘延宁和方永顺送去了青山书院,又去找了刘青母女,说了这事。 “跟方秀才父母说定了,过两日他们会请了媒人去咱们家下聘书,我让方秀才他娘知会了你大姑小姑,到时候他们也会回去,顺道过来捎你们娘俩一起。” 李氏皱眉,虽然心里有数,却也不想回去看王氏趾高气昂的脸色,想也不想的道:“爹,我就不回去了,还要给延宁做饭呢。” 蒋氏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延宁这么大人了,就一天而已,他在书院也能混口饭吃,反倒是雅琴定亲,连他大姑小姑都回去了,你不回去,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李氏沉默不语。 刘青知道她娘憋着口气,估计还是为着她鸣不平,不能让王氏轻易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只是刘青还想着在刘大爷他们处置王氏的时候,旁敲侧击的出点主意,最好把王氏以前给她娘受的委屈,这次一并还回去,所以便劝道:“娘,还是回去一趟罢,再怎么说也是喜事。” 刘大爷也知道李氏这回是真气着了,再不好好处理,只怕就记恨上他们这些人,别连带着延宁和青青都受了影响,以后跟他们生份了起来,便抿唇道:“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娘俩一起回去,不管怎样都是一家人,王氏的事还要一起商量着。” 听到刘大爷这么说,李氏才终于松了口。 刘大爷他们赶着回家,便没有多逗留,又匆匆回去了。 ☆、第105章 李氏不高兴归不高兴,但也有很多事要忙,刘家进城带了这么多油过来,为的就是要她们母女做手工皂。 实在是这手工皂的制作周期有点长,要是想尽快开店的话,库存量必须上去,总不能开了店结果东西不够卖吧? 所以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刘青是干劲十足,李氏是化悲痛为动力,母女两个齐心协力,下午就把带来的油用去了三分之一——那也有十多斤了。 一边制作,刘青一边还试图给李氏找了些活干,让她跟自己一起投入到事业中,就不会只盯着刘家这一亩三分地了。 “娘,咱们在这城里也不方便,城里东西卖得贵,茶油和花生油肯定要比镇上还翻个一两倍,花这么高的价钱去买来,委实有些不划算。” 听到这话,李氏便也放下了之前的心思,接口道,“可不是,城里什么都要比咱们镇上贵,好在自家买了牛,你爷奶他们进城也勤快,不用花太多钱买菜。” “现在菜不菜的都是小事情,这油可不好收啊,毕竟茶油和花生油自家吃得少,大多早就拿去换钱,谁还留在家里?爷奶他们能凑这么多带过来,恐怕附近的村子都找遍了,还得去别的镇子求了。” 李氏却有些迟疑的道:“这……再过半个到一个月,山上的茶籽也成熟了,到时候再买岂不是正好。” “反正这油又不会坏,以后要开铺子,多囤点准没错。” 李氏听明白些刘青的意思了,她也知道这个女儿注意正,想要的总会想办法去做到,现在她兴致勃勃,自己这个当娘的,能帮就帮一把。 这么一想,李氏便直接问了:“青青,你是有什么想法了?” 既然她娘敞开了问,刘青也不拐弯抹角了,点头道:“我就想咱们自己家人手不够,爷奶他们又要忙活地里的庄稼,又要卖茶叶蛋,万一师傅介绍的那个大善人有意同咱们家一起开铺子,估摸着家里还要包山种茶树,可既然是开铺子,这胰子的事就更不能耽搁。” “既然现在忙得脱不开手,倒不如不用勉强,索性多花两个钱,托人去帮忙做这些。” “托人?” 刘青点头,详细的说着自己的计划:“比如说娘可以托隔壁的金奶奶帮忙,就按咱们家买油的价钱算,当然金奶奶要是能便宜收回来,中间的差价她自己留着,然后咱们再每一斤油给她一两文钱的跑腿费,这样就不用爷奶他们操心了。” 李氏却不放心,摇头道:“买油是要去乡下买油,咱们给这么几个钱,估计都不够你金奶奶的进城费,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刘青早就想到这一点,笑道:“娘,这可不一定,有句话叫做积少成多。金奶奶在城里确实不方便,但是她老家有人啊,送个信让老家的人帮忙,到时候只需要去把油带回来,这一趟两趟的,能花几个进城费?重要的是他们老家亲戚人多啊,高爷爷镇上,金奶奶娘家附近的十里八村,噢还有高婶子娘家,金奶奶还有出了门的女儿,她女儿的婆家,这样凑下来,我算算,爷奶他们就凑了四十斤油过来,按这个标准的话,金奶奶能凑出四个四十斤,那加起来就能赚个几百文啊,不过是费些精力,能赚这么多钱,您说金奶奶同意不同意?” 李氏听得目瞪口呆,敲了敲女儿的头:“小脑瓜子怎么长得,怕是你哥都比不上你会算账。” 这也是李氏第一次承认女儿有比儿子厉害的地方了。 刘青笑眯眯的点头,道:“娘现在知道了我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就应该放心,大姐就算嫁给了方大哥,我也吃不了亏。” 提到这个话题,李氏不免又皱了皱眉,但心里还是释然了许多,点头道:“也是,我虽然看方秀才不错,但是配你还差了些。到底年纪大,自己又老实得过分,什么事都要听他爹娘的,这种男人孝顺归孝顺,只怕护不住媳妇。要不是咱们条件比他家好些,方秀才他娘也是个活络的,不怕你嫁过去了被欺负,我也不会有这个心思。” 见她娘这么快就想通了,刘青心里也高兴,朝她娘比了大拇指:“娘可真豁达,这要是换成二婶她们,只怕要气个三天三夜呢!” “什么叫豁达?这不是木已成舟,除了看开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李氏无奈的摇头,叮嘱道,“不过娘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虽然这事翻篇了,也不能轻易让王氏糊弄过去,别到时候起了个头,以后大的小的都敢跟你抢。” 刘青心说难怪明知道木已成舟,她娘先前还要在刘大爷他们面前作一番,原来是为了施压,也是用心良苦。 刘青对她娘这番心思,倒不是很在意,她现在热血沸腾,即将开启女强模式,争取让自己做的手工皂在全国各地开上分号,家长里短这些真是弱爆了。 不过也不能让她娘知道她的心思。 刘青只笑眯眯的道:“娘放心罢,总有一日,女儿会强大到她们不敢冒犯的地步。” 李氏毫不留情的把她女儿的美梦戳破,“别做白日梦了,想要娘帮忙,刚刚的话你就得给我记住了!” 刘青收起心思,乖乖的点头。 其实不用她娘说,这一次她也没打算让王氏那么好过关,就算不能休妻,至少也要把王氏的三寸捏在自己手里,否则王氏以后见天儿的蹦达,闹得家宅不宁,她还怎么开启女强模式? 李氏听到刘青的保证这才放心了,点头道:“等这两日,咱们把这些都做好了,我就去找你金奶奶谈谈你说的事。” 刘青立刻笑了,又建议道:“金奶奶不是在一片都认识很多人吗?咱们还可以让金奶奶帮忙拉人,她带进来的人每给咱们收一百斤油,咱们就给金奶奶十文的介绍费,金奶奶找的人越多,帮咱们买的油越多,她就能赚更多的钱,娘说怎么样?” 李氏抿唇,笑道:“反正我是算不过来,你说怎样就怎样罢。” 虽然李氏是这么说,但还是仔细记了下来,等傍晚儿子一回来吃饭,就立刻拉着他问女儿这主意能不能用。 刘延宁听完眼睛一亮,转头看了眼坐在院子里摆弄她那些手工皂的妹妹,眼里满是赞赏,“这主意非常好,解决了咱们现在最担心的事!” 李氏也点头,笑道:“你们金奶奶认识的人,也都是家里供了人在青山书院的人家,我就怕阵势这么大,别闹得你在书院里不好做。” 刘延宁摇头,安抚道:“娘的担心实属多余,咱们是堂堂正正的找门路,他们也是拿的辛苦钱,能有什么好说的?” “那就好。”李氏彻底放心了。 刘延宁却是举一反三,立刻道:“对了,娘去找金奶奶的时候,记得加上一句,让她提前叮嘱家里那些人,过阵子榨了茶籽油花生油,也都留给咱们家买。” 李氏吸了一口气,道:“那可不少啊,咱们用的了那么多?” “娘当时是没听见,但师傅说请张大善人过来前,问了青青些问题,我瞧着师傅他从不说大话,应该是真看好咱们家的胰子,能在京城去卖。否则也不用找张大善人合作——江州城里,只要师傅说话,多少商户等着跟咱们合作。” 刘青在旁边听着,又补充了一句:“对啊,再不济也能去省府开铺子,张大善人在省府那么厉害,生意铁定差不了。” 儿子女儿都这么说,李氏也想心一横的同意,但还是少了那份魄力,只抖着唇问刘延宁:“延宁,你爷回来的时候,可有叮嘱过你?” “不用爷奶叮嘱,师傅给张大善人去了信,这事就成定局了,张大善人到时候过来,估摸着也就是商议些怎么合作的细节问题。” 李氏咂舌:“这……这么肯定?” 刘延宁淡定的道:“娘可还记得,声扬是县主娘家侄子的事?县主府对师傅他们也十分礼遇,我估摸着师傅家世不比声扬家差多少。张大善人名声再好听,也是个商人,树大招风,总要给自己找些依靠和庇护。师傅既然开口了,他张大善人不可能拒绝。” 更重要的是,他要是没猜错的话,师傅就是五皇子的舅舅,跑到江州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只怕不仅仅是为了避嫌,否则早不来晚不来,到五皇子快及冠的时候来,说不准也是在为及将入朝的五皇子经营地方势力。 这些东西他不懂,但可以确定的是,就算看在师傅身后的五皇子的份上,张家也不会拒绝这个机会。 刘青听完她哥这番话,眼神闪了闪,心说看来江家比她相像得还要有权势,而她哥也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以他的性子,知道内情却不提醒一下他们,多半是因为太过出乎意料。 反倒是李氏听完这话,却有些担心的问:“若是如此,咱们岂不是欠了江先生很大一个人情?” 刘延宁心想倘若他猜得没错,师傅也是想借此机会同张家搭上线,还不用被人怀疑。虽然张家是商户,但也算是他们省府的首富,他们这儿是鱼米之乡,省府的首富其富裕程度,就不用多说了。做大事的人,没有点钱财怎么能成事。 只是刘延宁这么猜测,却不能这么跟他娘说,一时间有些语塞。 刘青想到一个主意,笑眯眯的道:“欠了江先生的人情,咱们可以报答的啊,要是开得成铺子,到时候确定了分利,拿出其中一部分来感谢江先生就行了。现在虽然看不出钱多钱少,那也是咱们一份心意。” 最重要的是,江家如果真的有权势,这生意让他们掺一脚,以后也不怕再被别的人盯上。 刘延宁闻言也是眼前一亮,点头道:“青青这提议不错,只是师傅估计不会同意。”那也太明显了。 “倒是可以给景行,我听声扬说师傅没有嫡子,一直把景行当儿子。” 刘青点头附和,她倒不在意给谁,只要是江家人就好了。 “给江大哥也好,毕竟要不是江大哥上心,帮着咱们去找了师傅,也不会开铺子这事了。” 刘延宁又笑道:“倘若能分一成给景行,我便给青青也争取一成,这做法可全都是青青想出来的。” ☆、第106章 听到刘延宁这么说,李氏心里一跳,心里忍不住火热起来。 对于儿子,李氏其实没有很担心,毕竟她儿子如今已经考中了秀才,又拜了江先生当师傅,可以说她已经没必要再为儿子的未来忧心了,就算她儿子这辈子只能是个秀才,也能比大部分人过得好。 这就足够了。 再说现在家里的生活蒸蒸日上,从一贫如洗,慢慢地开始积攒些家底起来了,公公婆婆身子健朗,少说还能活个一二十年,只要有他们一日在,就亏待不了她儿子。 李氏现在心里更担心的,反而是她女儿。 虽然女儿嘴上没说,李氏也渐渐感觉得到,她女儿跟小时候是真的完全不同了,性子变了,跟她哥哥一样是个有主见的。 就拿这次定亲的事,再怎么着,像方秀才那么年轻的秀才,在他们整个江州也难找得出几个,方家现在日子是比他们刘家困难了些,可秀才都供出来了,往后日子总能慢慢好转的,方秀才是多少有女儿的人家里求着盼着的女婿?否则,精明算计的王氏,也不可能冒着她女儿名声尽毁的风险,也要把刘雅琴塞到方家去。 可在她们家青青这里,一个亲事,竟然还比不上她这些胰子重要! 姑娘家再怎么厉害,还比得过说个好人家吗? 李氏心里着急,却也心疼她女儿一腔心血,说不定要付诸东流了。 在李氏看来,她女儿能想出煮茶叶蛋的法子,发明出做胰子的方子,都不过是误打误撞,运气使然。她也承认她女儿确实有几分聪明,可天底下这么多聪明的人,也不是人人都能想出这些法子。 因为李氏把这些归功于运气而不是实力,就不那么确信她女儿下回还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想出比胰子还更赚钱的玩意儿。 做胰子,跟那张大善人合伙开铺子,对于刘家来说当然是好事,对一个姑娘家而言,远远没有那么大的作用,顶了天家里赚的钱多,到时候她女儿出门,给一份丰厚的嫁妆。 可李氏心里也有数,不管到时候公婆给女儿备多厚的嫁妆,也远远比不上她女儿所付出的精力和时间——可以说没有她女儿,就没有刘家这份赚大钱的营生。 尽管这些法子都是女儿想出来的,等女儿大了出门子,娘家这些事却是跟她半点关系都没了,她女儿想出这些法子的时候大家都理所当然,因为她是他们家的姑娘,吃他们家的米长大,然而等她女儿出嫁,也是同样的理所当然,因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即便公婆还念着她女儿的功劳,可王氏安氏那几个也不是善茬,王氏现在都胆大包天,这一旦事关钱财,只怕拼命的心思都有。 因此,李氏心里是不希望女儿过多掺和的,生意做的再大,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虽然儿子也能得利,可得到的那些,又如何比得过他妹妹付出的心血? 一个姑娘家要是太过厉害,到时候传出去,连婆家都不好说了! 不过刘延宁的这番话,毫无疑问让李氏改变了想法,她也会算账,只要张大善人同意了做生意,卖一块胰子他们家至少能分得几百上千文钱,先不说去不去京城那么遥远的问题,只要能把铺子开到省府去,钱就不会少了,毕竟省府那繁华的地方,开铺子一年不赚个盆丰钵满,那还做什么生意? 如果给青青也争取一成的利,恐怕一年也能分到个百八十两的。 第84节 姑娘家手里捏了钱,谁还管名声不名声的?说句大逆不道的,她女儿到时候不想去婆家受气,就算是想招婿,只怕也不少人抢着想进门。 若是以往,李氏也不敢想这种事,家里做生意,眼看着要赚钱,结果却要给迟早要出嫁的姑娘分一成利,放在谁家,这也是说不过去的。 不过现在却是个不错的时机,李氏越想越火热,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家里说到底现在还是公婆做主,这事是要由延宁提出来,公婆的反应不会太大,再怎么说青青也是他们亲孙女,家里能赚钱也全是青青的功劳,不算是便宜外人。 几个小叔子虽然各有各些心思,但到底孝顺,十分听公婆的话,而且同青青延宁处得也好,她看得出来,就算上头有公婆压着,几个小叔子却也是心疼且照顾着侄子侄女的,不说把他们当亲儿女,可也没当是外人,因此只要公婆点头,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这件事难以实行的真正阻碍,却是在几个妯娌身上。 林氏心眼实不用担心,王氏什么性子就不用多说了,至于安氏,却也是个精明的,平时让她多干点活,帮忙照料着,不痛不痒,安氏也愿意做个好人,可倘若涉及她的利益,安氏恐怕说什么也不会让步。 所以说现在时机不错,王氏抢了她女儿的婚事,眼下刘雅琴就要跟方秀才定亲了,公婆正是对女儿最愧疚的时候,现在提出给女儿分一成利的事,就算为了补偿她女儿,公婆也会极力赞同,而王氏刚刚犯下这等大错,没被休弃就已经是万幸了,关于分利的时候,想必她不敢闹,也闹不起来。 安氏或许会在背地里做些小动作,当着面却决不可能表示反对,她现在还要在大家面前好好表现,等着把王氏踩到脚底下,让王氏没有反抗余地。而她自己只想守着一双儿女,无心跟安氏争公婆的重视,安氏现在就等着得到公婆的进一步信任,从而得到掌家权,大面上是不可能同公婆起冲突的。 只要公婆态度坚决,这事就能成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生意还没做,谁也不知道好与坏,给江公子都能给,给自己的姑娘就更没所谓了。 仔细思索了这一番,李氏定下心来,沉声问刘延宁:“赶明儿回家,你可否同江先生告个假,跟咱们一起回去一趟?” 刘延宁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 “这个容易,找人算算黄道吉日,两家都急着把事情定下来,应该会是最近的那个好日子。” 这几日家里的菜十分丰富,刘青不用出去买菜,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们母女要抓紧时间做更多的手工皂,没那个闲工夫出门,李氏就抓了几个钱,托隔壁金氏出门买菜的时候,顺道帮她们家算算最近的黄道吉日。 黄道吉日却不是随便算的,李氏又说了要知道的是最近的好日子,金氏立刻就好奇起来,笑眯眯的问:“哟侄媳妇,家里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金氏猜测的是刘青,刘延宁现在还年轻,准备着考举人和进士,不需要这么早定亲,但他妹妹如今却是行情最好的时候,刘家中午刚请了江先生来摆拜师宴,下午就好些个妇人来她家打探消息了,知道她跟刘家关系近,旁敲侧击着问刘秀才他妹子多大年纪,定亲了没。 于是金氏这会儿也忍不住在心里琢磨着,照着刘家人低调的作风,刘秀才不声不响的就拜了江先生当师傅,现在悄悄儿给他们家姑娘相看人家也很正常,因为换作是他们家,她也愿意借着儿子风头正好的时候,给女儿选个好一点的人家。 李氏也知道金氏误会了,比起刘雅琴,还是她女儿的名声比较重要,索性也懒得避讳,笑道:“果然瞒不过婶子,一听就知道了。是青青她二叔的女儿,比青青大半岁,昨儿她爷奶过来说要定亲了,让我们到时候回去一趟,可是都没说具体的日子,我们哪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主要是延宁不好请假,就只能自己先找人算算,我估摸着青青她爷奶都说了,那应该是最近的好日子了。” “原来是这样。”金氏点头,关注点被转移到另一件事身上,“延宁也要回去啊?青青她姐定的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李氏有些迟疑,金氏连忙道:“侄媳妇,你知道我也是有分寸的,就算你现在告诉了我,我转头也就忘了,决不可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李氏还急着回去帮刘青一起做手工皂,不欲同金氏多纠缠,闻言便道:“婶子应该也认识,就是延宁的同窗,方秀才。” “是他?!”金氏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心想着方秀才这么年轻的秀才,李氏居然不给自己女儿留着,让说给了侄女? 李氏趁着金氏震惊的时候脱开身,告辞回去了。 金氏消化这个消息也要一段时间,倒也没有再拉着李氏,大概是八卦带来的动力,金氏买完菜都先不急着回家,匆匆来刘青家一趟,告诉了算出来的结果,“最近的好日子就在大后日,再往后的话要隔近十日了。” 李氏心里有数了,热情周到的把人送出去。 果然李氏猜的没错,这日上午,刘大姑夫妻赶着车,载着刘小姑夫妻,顺道来接刘青他们了。 看到刘延宁也在家,刘大姑有些疑惑:“延宁今儿怎么没去书院?” 李氏笑道:“这孩子也要跟着回去,我也拗不过,估摸着好日子也就这几个,猜测应该是今日,延宁前两日就告好了假,只等着你们过来了。” “延宁是有心了。”大姑父也笑道,“只是定亲而已,其实等成亲再回去也不迟,不要耽搁了学业才是。” 小姑父却有些迟疑,忍不住道:“不知道永顺那孩子会不会去……” 两家的事掩得死死的,大姑小姑家也不知道来龙去脉,但是方母去报喜的时候,大姑却是留个心眼,旁敲侧击的问过陈氏,陈氏表示她儿子要在书院念书,这一次由他们当父母的代劳。 刘小姑从姐姐那儿得到消息,回来就同丈夫说过,小姑父才有此担心,同样是秀才,方永顺都不亲自去,自家延宁却要特意告假回家,这不是矮了方永顺一头吗? 刘延宁自然也听出了小姑父的言外之意,方母一开始不打算让方永顺跟他们一起去定亲的事,是当日商议的时候,当着他们的面就暗示过的,不过那也只是方母的意思。 刘延宁笑道:“前儿去找先生告假的时候,正好永顺也去告假了,就是不方便一起回去,我们约好家里见。” “那就好。”众人放心下来,招呼着母子三人赶紧上车坐好。 刘家人看到刘延宁也跟着回来了,顿时一阵惊喜,尤其是这些日子心理压力颇大的刘二叔,几乎难以克制的上前,差点当着众人的面又来一次负荆请罪,刘延宁忙把人拦了,笑道:“侄儿先恭喜二叔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刘二叔愣了一下,奇怪的问道:“延宁今儿不回书院吗?” “下午回去也赶不上去书院,我跟先生告了一日的假,在家歇一晚,明儿一早再回去也不迟。” 饶是激动的刘二叔,也知道刘延宁此举是正事要谈,连连点头道:“好,明儿早上二叔送你们进城。” 说话间,大姑父和小姑父也绑好了牛,过来同刘二叔寒暄着:“恭喜二哥了,现在不仅有个秀才的侄子,以后还有个秀才的女婿呢!” 这种恭维的话,刘二叔在村里都听腻了,他还来不及欣喜,毕竟是抢了侄女的婚约,这是侄子侄女和大嫂性子好,尤其是侄女性子那么大气,没有怪罪自己这个当二叔的,但凡侄女心里有半点不情愿,这事也没办法善了的。 他进城的时候是做好了婚事作废的准备,虽然结果算是皆大欢喜,可他也没办法昧着良心高兴起来。每听大家恭维他一次,心里便更愧疚一分,越发觉得对不住他侄子侄女。 尤其是现在,当着大房三口的人面,听着妹夫的恭维,刘二叔简直是无地自容,连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先转移话题似的把人迎进屋。 ☆、第107章 很快方家的人也到了,因为之前意料之外的看到刘延宁回来,所以对方永顺跟着他父母过来定亲,刘家人倒也没有很惊喜。 算是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了。 刘青一直对这儿的定亲宴很感兴趣,在家还掩饰着,怕她娘见了不高兴,现在回来了,刘家众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连她娘都嘴角带笑,刘青便也把自己的好奇表露出来,还兴致勃勃的围着打扮一新的刘雅琴转了两圈,看得刘雅琴心里一阵忐忑。 然而定亲饭也没什么特别的仪式,就是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两方有什么要求和想法,边吃边说就好了,况且结亲是喜事,不是结仇,大家也都有默契,你来我往,我退你让,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寻找一个平衡点。 刘家和方家是因为该谈的条件,上回两家已经谈好了。其实刘家这不叫嫁女儿,算是贴钱陪女儿,因为只有把刘雅琴嫁到方家去,刘家的姑娘名声才不会坏,外面瞧着喜气洋洋,自己人哪能不知道这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刘家人不想把丢人的事再提一遍,方家人也知情识趣,这个步骤打着哈哈就过去,然后在两家长辈的见证下交换庚帖和信物。 刘家的长辈自然就是刘大爷和蒋氏了,方家没什么长辈,老人都走的早,便请了方父的长嫂一块过来,媒人却不是先前那个,可能是方家人也不想用那个轻易就能被收买的媒人,另外找过了一个,不过刘青瞧着那妇人气质纯朴,话也不是很多,不像是八面玲珑的媒人,方母为了省钱找了个相熟的妇人过来也说不定。 不过这也不是大事,两家人本来事事就谈妥了,就是找个能说会道的媒人过来,也没什么余地可发挥的。 说是说交换信物,其实就是男方给定金,这个刘青知道,上辈子她堂姐结婚,定婚的时候婆家就给买了金饰,俗称三金,但实际上并不只这些,至少堂姐的老公家条件不错,给堂姐从项链耳环到手镯手链戒指甚至是脚链,备了一整套,大伯母喜得天天跟亲戚念叨,说亲家大方,三金就花了好几万块。 而这儿百姓条件都不好,不是谁家都买得起金的,所以对信物的条件也宽。方母许是也知道占了刘家的便宜,这再要面上过不去,难免叫刘家人心里不舒坦,于是咬牙给刘雅琴准备了一个银手镯,样式像是新打的,细细巧巧的,套在刘雅琴手腕上,倒也更衬得她手腕纤细。 方母拉着刘雅琴的手笑道:“这孩子我真真是喜欢啊,多谢亲家割爱了,只是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当年孩子他奶给我的聘礼,我担心样式不老气,年轻姑娘不喜欢,就拿去请人融了重新打一个,果然戴在雅琴手上,说不出来的好看呢!” 蒋氏也点头笑着,虽然她对于自家相当于贴钱白嫁孙女的行为,有些不是很高兴,连带着对方家的得寸进尺也有些微词,但她也知道是自家理亏,至少方母现在明面上做的大方,全了他们老刘家的面子,这事也只能揭过去了。 因此,蒋氏也冲方母客气的笑道:“亲家有心了,以后有什么好东西还是自个儿留着,给孩子岂不是糟蹋了……” 本来跟方母寒暄的人是王氏,但现在王氏遭遇了信任危机,刘家上下包括王氏自己的亲儿女,都对她不信任了。要不是怕定亲的时候女方的娘无故缺席,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刘大爷他们根本不想把王氏放出来。 但现在放人出来,也有要求的,刘大爷说了,放她出来可以,但要让王氏全程闭嘴,要是乱说什么话,把喜事搞砸了,等王氏嫁女儿的第二日,也就是她被休回娘家的那天。 刘大爷发了狠,王氏也不敢不应,从方家人进来到现在,也没出毛病,虽然她心里累积了许多不满,明明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亲家,陈氏却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一直在跟李氏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方家是跟李氏的女儿结亲呢! 王氏这会儿得偿所愿,当然不记得人方家确实求的是李氏的女儿了。可陈氏心里还记着呢,她因为自家的面子,不想王氏被休,但不代表她就喜欢王氏,这女人满肚子算计,心术又不正,偏丈夫儿子也不出挑,有什么值得她高看一眼的? 陈氏虽然明面上没说,但是对王氏也就维持在一个面子情,知情的人都知道什么意思,她不怕刘家人记恨,本来就是王氏自己造的孽,她不需要把功夫浪费在这个女人身上,还是跟李氏搞好关系比较重要。 本来以为两人会变成亲家,她们的儿子又都是秀才,陈氏之前对李氏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但现在亲家做不成了,堂妹和亲妹妹到底差了一层,要不是看在刘延宁的面子上,她根本不会同意这么婚事,既然如此,就要好好维系跟刘家大房的感情了,也好让他们知道自家想交好的决心。 也的确,理亏的刘家人,都能理解陈氏的行为,但王氏跟李氏较劲了大半辈子,前面十几年是她得意,现在短短两年处境就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王氏根本没这么快认清现实,而且她把李氏压下去的决心执着到几乎带着恨意,她向谁低头也不可能向李氏低头。 陈氏的行为,毫无疑问戳痛了王氏最痛的那根神经,因为害怕刘大爷真的要赶她回娘家,王氏一直苦苦隐忍,累积到现在终于爆发了,她看着陈氏拉着她女儿,脸上堆满虚伪的笑意说喜欢她女儿,结果拿出的东西却毫无诚意,忍不住就讽刺了过去:“哟,亲家母当年的聘礼,也就是个这么轻的手镯啊?” 那细得还没有一根筷子粗的手镯,也好意思说镯子? 连刘青青那丫头跟她哥去逛个街,也能说给老婆子和李氏买耳环就买耳环,他们方家娶媳妇,给这么点东西就想打发她女儿?! 因为那几日王氏被刘大爷发话,饿着肚子在关柴房,刘家人晚上回来后说的事,王氏也不知道,只饿了她两天两夜,刘大爷才给她放出来,那个时候她知道女儿的婚事定下来了,恨不得谢天谢地,也没去深究过这背后的缘由,只当方家是被公婆亲自出马说服了,同意定下她女儿。 如果王氏知道方家是那么不情愿,他们许了好处才同意的,也不敢这般拿乔了。 所以说不知者无畏,王氏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连刘青都忍不住想为她捏把汗,以前看王氏还挺精明的,怎么现在连眼色都不会看了。 难道是前几天饿傻了? 千辛万苦才定下来的婚事,要是被王氏这一搅合又黄了,也不知道费尽心思想帮女儿谋划的王氏会后悔成什么样子。 刘青承认自己有点恶趣味,也不是那么的善良,心里居然还有点期待这一幕,不过她看着被陈氏放开了手,已经吓得脸色发白的刘雅琴,又有那么点不忍心了。 今天一回来的时候,刘雅琴就红着眼睛向她道了歉,刘青说意外也不意外,刘雅琴会哭着跟她道歉却还真没料到,小姑娘几乎是抱着她痛哭了一顿,从小时候的事开始忏悔,眼睛都哭肿了。 没错,在刘青看来,刘雅琴名义上比她大半岁,但本质上还是个小姑娘,说刁蛮任□□,也没真正碍到她什么,一开始还跟她娘谋划着告黑状,结果没告成,后来也没再有过动静,这两年王氏小动作不断,刘雅琴却是真的跟她井水不犯河水,不亲近归不亲近,但到底没在背后放冷箭。 刘青跟其他几个堂妹也不亲近,总归是她跟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合不来。 但刘青也看得出来,刘雅琴的忏悔是真心的,她是真的很后悔从小就针对刘青,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堂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堂妹了;也是真心后悔在她娘有跟刘青不对付的苗头时,没有把她娘劝住,反而煽风点火,让她娘越来越嫉恨刘青,导致做下这番错事。 虽然事后的道歉毫无意义,可至少刘青知道刘雅琴的确变了,用老人的话来说就是长大了懂事了,只是成长的代价有些残酷,不知道刘雅琴自己清楚不清楚,因为王氏这不光明的手段,就算她嫁进了方家,方母在世的前几十年里,恐怕也过不自在。 方母会不会善待娘家有前科的媳妇,刘青不知道,但刘家把刘雅琴嫁出去,是不可能再为她遮风挡雨了,除非她哥强大到一定的地步,让方永顺这个秀才也必须紧紧抱着大腿才能喝到汤的地步,否则,刘雅琴这个娘家有跟没有,都没什么区别。 没有娘家的女人,就像她娘的前半生,除了把一切苦难打落牙齿和血吞,别无他法。 刘青没见过她娘年轻的样子,但是想到刘雅琴这么鲜活的小姑娘,有朝一日也将被一点一点的,磋磨成她娘那样,心里也难免不忍。 不过心里再不忍,刘青除了把头别开不看这一幕,也没打算做什么,一来她人小式微,做不了什么,二来她也不是圣母,不追究王氏的责任就好了,以后的日子,全看刘雅琴自己去过,她不会插手。 当然现在还轮不到刘青插手这个,王氏的话一出,蒋氏就急急忙忙的拽了王氏一把,还没来得及教训王氏,先跟亲家赔礼道歉,安抚好亲家比较重要。 陈氏也是聪明人,信物都给了,这么多人见证,就算现在不结亲了,女方名声不好,对她儿子也多少有些影响,还要冒着被刘延宁记恨的风险,不值当。 又不是第一次知道王氏是什么人,结亲结的是他们家姑娘,王氏这事再一闹,正好刘家更不会让她好过,教训一番,以后老实了,自家也少了些事。 既然知道婚事不可能现在作废,陈氏也就没计较,除了让两家人闹得难看,也没别的意思,便笑着掩饰过去了,“亲家母眼睛真尖,索性就不瞒你了,打镯子的时候,顺便还熔了个长命锁,就等着雅琴嫁进来,给我生个大孙子呢!” 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刘家人也跟着哈哈笑着,便揭过不提了。 但王氏这话还是让众人没了兴致,或者说是遮羞布被扯掉了,再装着样子也心虚,索性就散了席,方家他们离得远,也确实该早点回去。 现在两家已经是亲家了,倒也不用避讳,刘大姑和刘小姑夫妻,也同方家一起回去了。 把人送走后,刘青跟着李氏进了屋,李氏拉着她的手,微微叹气:“我没想到方秀才他娘那么不好对付,你哥当初就不同意他们家,还真没看错人。” 李氏不傻,她只是不喜张扬,陈氏一来,当着大家的面,对王氏都没给脸,可见是个有底气的,往后刘雅琴进门了,关起门来,陈氏能对刘雅琴好多少? 现在陈氏话里话外都是对她交好的意思,非但没让她感到荣幸,反而更觉得陈氏有些势利,放着正宗亲家不结交,眼下是她儿子春风得意,陈氏才对她高看一眼,倘若往后轮到方秀才水涨船高,陈氏还能不变脸色? 这样的亲家婆,没把女儿说过去才是对的。 李氏心里一阵感慨,到现在才算是彻彻底底的释怀了。 刘青却没心情听她娘唠叨这个,扯了扯她娘的袖子,神秘的道:“娘,我刚刚看到哥哥去爷奶屋里了,您说哥哥给我琢磨的那事,能不能成?” 比起方家的事,明显是刘延宁给刘青谋算的事情比较重要,这要是成了,甭管嫁不嫁秀才,她女儿都能过的很好。 可以说这事关到刘青的下半辈子。李氏连忙把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心里自然也是一阵期待又忐忑,她虽然自己觉得把握很大,可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公婆和小叔子他们都怎么想的,眼下儿子还只是个秀才,说的话再有分量,前提也要是家里的男人们愿意听,他们不同意,儿子也不能勉强着这些长辈点头。 第85节 母女俩也没担心太久,刘延宁在两老屋里待了约莫一刻钟,蒋氏就去喊几个儿子进屋了。 刘青站在门口,瞧见她哥至始至终待在主屋里,便知道这事差不多成了,刘大爷和蒋氏如果不同意,根本就不会让蒋氏去喊几个儿子进去谈,而以刘二叔他们的性子,爹娘都同意了,他们反对的几率也不大。 更何况蒋氏只喊儿子不喊儿媳,大概也是刘大爷授意的,不想儿子的意见被几个儿媳妇左右,也从侧面说明刘大爷和蒋氏不仅同意她哥的提议,甚至更有意促成此事。 刘青心里一喜,连忙回屋跟她娘说这事:“娘,我看到奶把二叔三叔和四叔都叫进去了。” 李氏跟刘青想到一块去了,第一句问的便是:“只叫你叔叔们,没喊你婶婶她们?” 见刘青点头,李氏脸上一喜,连忙起身,激动的在屋里来回踱步:“这要是成了,我们青青往后还怕再有人心怀鬼胎,想从你手里抢东西不成?” 大概又过了半柱香,蒋氏过来喊刘青母女去主屋,也不只是她,这回包括王氏在内的几个儿媳妇,蒋氏都喊了进去。 见这阵势,刘青和她娘对视一眼,分明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喜悦。 ☆、第108章 刘青和她娘到正屋的时候,已经算是晚的了,家里先进来的男人们此刻一脸严肃,后面跟着进来的女人们自然也收到了些许影响,脸色严肃起来。 尤其是被蒋氏拽着狠狠进来的王氏,脸上更加写满了惴惴不安,她好几天没有被公婆正眼相看了,自然也有自知之明,不会觉得婆婆这个时候拽着她进来,还是为了表扬她。 王氏心里一阵忐忑,进了屋见蒋氏没注意到自己,就悄无声息的溜到最后面去站了。 刘青和李氏进来的时候,屋里就这样一副严肃的气氛,刘大爷先朝刘青招了招手,严肃的神情有些缓和,特意放低了语气道:“老大家的和青青过来前面,今儿要说两件事,都跟你们有关。” 于是后面进来的刘青和她娘,就被拎到前面去了,正屋里没这么多椅子,也没那么大的地儿都给他们坐着,除了刘大爷和蒋氏,大家伙都站在地上,包括刘大爷的心尖儿刘延宁在内。 刘青和李氏便也站在了刘延宁旁边。 刘大爷环顾了一屋子的人,清了清嗓子,才道:“第一件事,你们也知道江先生给张大善人去了信,甭管这事最后成与不成,江先生都是舍下面子,费了心帮咱们的,做人要懂得感恩。” “只是江先生为人清正,咱们贸贸然上前表示,万一用错了方式,非但不是感恩,反而是冒犯。于是我们想了个主意,到时候事真成了,咱们家赚的钱分出一份来,记在江公子名下。这江公子是江先生的侄子,江先生好像没有嫡子,听曹公子说江先生平日把侄子当儿子管教,咱们此举既感谢了江先生,也不至于冒犯了人家。况且青青也说过,若不是江公子关心咱们家,把这事同江先生说了,江先生也不至于想到这茬,咱么也不算感谢错了人。” 刘大爷这话的语气,根本就是通知大家,而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别说早就通了气的刘二叔几兄弟,就连王氏安氏她们听了这话,也只是微微变了神色,心里不管怎么不情愿,在公公的强硬下,也只能呐呐的附和着丈夫的话,“爹说得是,该当的该当的……” 无论如何,江先生和江公子也的确是他们刘家的贵人了,真要做成了这笔生意,他们刘家往后的日子蒸蒸日上,也该感谢贵人的帮忙,就算不成,那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刘大爷把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遂即又话锋一转,道:“其实要我说,江先生他们出的力不少,只分一成出去,都显得小气了些,不过老二他们几兄弟说得对,江先生他们帮是帮了大忙,可功劳最大的还是咱们家青青,没有她想出这些法儿,别说咱们赚大钱了,就是卖茶叶蛋的小钱都赚不来。总不能感谢了外人,却对自家人毫无表示罢?” 王氏和安氏几人听了这话,脸色到底忍不住一变,王氏好歹还顾忌着自己的处境,安氏确实在忍不住,先瞅了自家男人一眼,见男人移开视线,不敢跟自己对视,不免更着急了,张口便道:“爹说得是,青青出力最大,往后家里这些姑娘出门子,谁的嫁妆也越不过青青去!” 刘大爷听到这话,清了清嗓子,却没说话,而是看了小儿子一眼。 刘四叔立刻意会,瞪了自家婆娘一眼,斥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青青给咱们家赚了多少钱,岂是一副嫁妆就打发了?!” 安氏被男人当着这么多人一通教训,最主要是还有刘延宁和刘青这对晚辈在,脸上便有些挂不住,眼神闪烁了片刻。 蒋氏便抿了抿唇,出来打圆场了,“其实老四家的说得也没错,只是青青现在还小,我还想着再多留这孩子几年,现在说嫁妆太远太虚了。再说我跟老头子也不偏心,对孩子们自来是一碗水端平,备嫁妆也该备一式份的,否则唯独给青青一份重的,这不是让外人也看轻了其他孩子吗?” 安氏这才顺着台阶下,连连点头道:“娘说得是,是儿媳妇眼光短浅了。” 当然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心说公婆真要一碗水端平,就该给二侄女许诺一份嫁妆,别的东西可都是家里的,他们几房还分不过来呢,哪能让一个注定嫁给外人的姑娘给掺和进来? 只是安氏也稳得住,现在眼瞧着公婆是打定主意要偏心大房侄女了,连自家男人都不敢反对,她说再多也没用,没得为了这还没有定论的事,热得公婆对她失了耐心。 她现在可是妯娌中最有可能接管婆婆手中家务的,现在瞧着还没多大用处,往后家里只要起来了,她能得到的利,怎么也不会比迟早要嫁出去的侄女少。 王氏这会儿也坐不住,缩了缩脖子,又忍不住抬起来问道:“爹娘打算给青青什么奖赏?” 刘大爷眼神冰冷的扫了王氏一眼,王氏脸色微变,连忙又垂下头去,刘大爷语气不好的道:“还能给什么?我倒是想多补偿这可怜的孙女,一心为着咱们家好,却被自家人拖了后腿!可是我真要给多了,只怕家里也不得安宁了。” 听刘大爷这么说,刘二叔兄弟几个哪里坐得住,纷纷表态道:“爹,青青给咱们家做的,我们都心里有数,就算全部给她,这也是她该得的……” “罢了。”刘大爷摆摆手,道,“家里这么多人张嘴吃饭,我也只能顾着大伙儿,委屈青青了,就跟江公子得一样儿的罢,没道理自家人还比不上外人。” 刘大爷从他们进来开始,都是把想法往自己和儿子身上揽,半句没提到刘延宁,王氏安氏她们就算再不满,也不敢质疑公婆和丈夫的决定,只能缩着脖子应了。 不过屋里的气氛却更尴尬了。 刘青虽然心里有数,这会儿也知道不该傻站着,连忙摇头道:“爷奶,这可使不得,我想这些法子,只是想帮家里过上好日子。再说爹去得早,哥哥念书都是爷奶和叔叔们供的,还有我和娘也要张口吃饭,拖了家里这么多后腿,否则凭着爷奶和叔叔们的本事,早就过上好日子了。往后就算赚得再多,那也是家里该得的。” 刘延宁闻言,转头看了刘青一眼,拍了拍她的头,没说话。 心说本来他还打算帮妹妹表个态的,结果妹妹跟他想到一块去了。既然妹妹有这份聪敏,往后真在江州城里开了铺子,倒也敢让她去打点一二。 难得她一个小姑娘也对这个感兴趣。 不过这只是刘延宁心里的念头,现在说还早了些。 蒋氏听到刘青这话,脸色也柔和下来,其实她之前是不乐意的,女人的想法跟男人不一样,蒋氏也觉得给个孙女,一份厚重的嫁妆就顶了天了,没道理以后嫁出去了,还要来娘家分钱的。 只是老头子这一次铁了心要补偿吃亏的孙女,又是孙子提议的,看在他们的份上,她也不好太过反对,自己在心里别扭些。 不过现在听到刘青这么真情意切的一番话,蒋氏又想到她英年早逝的长子,心里也难免一酸,长子走得早,虽然孙子孙女自己争气,可是没爹的孩子,难免也受人家的气,要是老大家的还在世,这次给王氏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算计青青的婚事。 王氏就是吃定了她和老头子不好做,两个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偏袒谁都不好,哪里还能替青青那孩子出头! 这么一想,蒋氏倒也觉得老头子的决定不错了,嫁妆这种事都是人说一张嘴,万一儿子媳妇赚了钱心大了,想改口就能改口,没爹看护的孩子,他们当老人的也帮衬不了太多,倒不如现在白纸黑字定下来,到时候谁也不能拿这个说事。 早早说开了,大家伙心里有个数,也省得往后再生事端。 当然更重要的事,蒋氏觉得二孙女跟大孙子兄妹情深,给了二孙女这一分利,往后说不定还能帮到她心爱的大孙子。 定下主意,蒋氏冲着刘青轻笑道:“傻孩子,再怎么说你是我刘家的孩子,养活自家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有大家一口饭吃,就饿不到你,哪里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刘二叔也了连忙表态道:“青青这话可见外了,我们都当你们兄妹是自个儿的儿女,心甘情愿的养着你们,哪里就是拖累了?” 刘三叔和刘四叔也忙跟着附和着。 倒是刘大爷沉吟的片刻,对刘青道:“不过青青,爷也要事先跟你说清楚了,要是这生意做不成,分利的事便当咱们没提,你为家里做的,爷奶也只能在心里感谢你了。” 刘青连忙道:“爷别这么说,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刘大爷点点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眼自从进来就没一句话的李氏,抿了抿唇,道:“说这个还远了,现在还有一事迫在眉睫,再不处置,家里就真乱套了。” 不用刘大爷点名,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他的意思,目光往最后面看过去。 王氏脸色一白,也知道轮到自己了,再也顾不上面子,冲出来跪到刘大爷和蒋氏跟前,一包鼻涕一包眼泪的痛苦求饶:“爹娘,是我鬼迷了心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们就绕过我这一回吧,雅琴刚订了亲,她出嫁的时候可不能没有娘啊!” 当初跟着爹娘去方家时还不觉得,刘二叔回来后仔细琢磨,也渐渐意识到未来亲家的意思,碍于亲家的态度,不能把这败家婆家给休了,是个男人都没办法容忍这么憋屈的事,刘二叔心里也本来就憋着气,没想到这婆娘死到临头,还敢拿这个来威胁他爹娘,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就拽起王氏,一个巴掌呼过去:“你他娘的还有脸求饶?犯下这样的祸,老子今日就是不休了你,也要揍死你!” 刘二叔力气大,这个巴掌又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一扇下去,王氏的头就被打歪了,半边脸立时肿起来,鼻子都出了些血,看着触目惊心。 “二叔!”刘延宁反应最快,连忙上前拉住了刘二叔还要扇下去的手,劝道,“二叔先消消气,爷奶自有定夺。” 刘三叔和刘四叔也回过神来,自家可没有把女人往死里揍的习惯,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了刘二叔的手。 虽然刘二叔被大家给劝住了,王氏却也被打懵了,跪伏在地上嘤嘤嘤的哭,却不敢再开口为自己辩解了。 刘大爷叹了口气,沉声道:“王氏说得也没错,青青牺牲了这么多,咱们家又许了不少利,才让方家同意了雅琴进门,现在把王氏休了,方家也不肯的。” 王氏闻言,掩面而泣的动作顿了一下,才接着啜泣,声音到底是小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有恃无恐了。 刘青本来不忍看她被打得凄惨的模样,此时见王氏不着痕迹的动作,又皱了下眉,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太善良了,王氏这样子根本就死不悔改,不捏着她的把柄,以后还有得闹。 刘二叔听他爹这么说,也急了:“打也不能打,休也不能休,难道就让她继续无法无天下去?!” “犯了错当然要教训了,不然咱们家还有没有规矩?”刘大爷抿唇,低声道,“我跟你娘这几日商量了许久,也只有一个办法,不如你们也听一听,先请村长来写封休书,现在不休,就压在家里,往后王氏再敢犯下错误,无论大错小错,这写好的休书可就不会管这么多情面了。” 王氏本来还有些窃喜,此时听刘大爷这么说,忍不住抬起头来,错愕的看着刘大爷,张口欲解释,刘二叔已经迫不及待的道:“爹娘,休书给我管着,她再敢犯错,儿子绝不留一丝情面!” 刘大爷摆了摆手,骂道:“你一个男人管着休书,什么时候弄丢了都不知道!”说罢,刘大爷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王氏一眼,什么用意一目了然。 王氏身子一抖,知道自己在公公面前,是彻底没了脸面。 刘大爷不管王氏哀求的神情,抿唇道:“要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让你娘管着了。”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这个年代的婆婆权威无比之大,掌管着所有媳妇儿,她想休了谁,她那些儿子们的意见都不好使。 只是刘家自来本分,蒋氏除了在家里蛮横些,也没干过太出格的事,不然要休王氏早就休了,现在老二家的三个孩子,两个孙子一个孙女,都是从王氏肚子里爬出来的,要是她哪日真发话把王氏给休了,就怕长大成人的孙子孙女们怪罪她。 蒋氏是有些把这个当烫手山芋的,脸色显得不是那么情愿。 刘青倒是眼神一亮,没想到刘大爷还能想出这个法子,刚好蒋氏还不想做这个坏人,这时机再好不过了,刘青低声道:“爷奶,孙女儿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刘大爷本来让刘青母女到前面来,就是为了商量处置王氏的事,不管怎么样,这一次都要让孙女儿和老大家的心头满意,否则这个家往后也不好说了。 因此听到刘青开口,刘大爷也连忙点头:“青青若有更好的建议,只说便是,这个时候不必顾忌旁的。” 刘大爷这话把刘青内心最后一丝迟疑打消了,她闻言便道:“那孙女儿就冒犯了,二婶也别怪我,侄女也是为了这个家考量,往后家里要是做大生意,还要包山种树,请各种长工短工,咱们自家人不团结起来,也别想着赚大钱了。” 听到刘青的话,众人脸色一正,立时严肃起来。 刘青见状,才继续道:“奶心地善良,又看在二哥五弟和大姐的份上,只怕往后二婶再犯错,她也不忍心处置,久而久之,这东西对二婶也没了约束,便如废纸一张,毫无意义。孙女儿在哥哥的书上看到过,想要一劳永逸,就需得捏住对方的三寸,比起奶,孙女儿倒觉得二婶更忌惮我娘,相信东西捏在娘的手里,二婶往后定不敢再作恶了。” 自己的命运被捏在最恨的人手里,王氏何止是不敢作恶,简直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此时再也顾不上伏低做小,怨毒的眼神如毒蛇一般,狠狠瞪着刘青母女。 偏偏事与愿违,刘大爷和蒋氏对刘青这个建议都非常赞赏。 本来刘青提议之前就铺垫了那么多,说好了是为家里着想,这个建议也完全尊重了他们两老的想法,就算有一些私心,可比起王氏做的事,那也善良的不行了。 刘大爷对孙女儿的大气更加满意,先前唯一担心的是李氏心不平,别以后带着他孙子孙女跟家里离了心,现在见孙女儿提了议,李氏脸上并无反对之意,也知道她的意思了,当然不会反对。 而蒋氏更是恨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出来,她还有几分自信,李氏自来尊重自己这个婆婆,就算休书捏在她手里,也要征求自己的意见,李氏万不肯自己乱来的,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老两口一拍即合,刘大爷当下就拍板道:“就按青青的建议做,老四,待会儿你去一趟村长家,请他晚上过来吃饭,把这事给定了。” 刘延宁担心自己妹妹刚刚的行为过于冒进,虽然爷奶不介意,不代表其他叔婶们没放在心上,立时笑着补充道:“还有一事,青青想了个法子托人给咱们收油,一斤油也许高个一两文钱,可这样咱们自家省事,多卖一趟茶叶蛋,钱就给赚回来了。我琢磨着这是个好主意,可请村长叔帮忙安排,他认识的人多,别说这十里八村,周围的镇子他也能打点的道。还有婶子们,也可以托舅舅他们家中帮忙收油,毕竟到快捡茶籽、收花生的日子,家家户户都能屯几斤茶油十几斤花生油出来,我大概算过,这要是整个村子收下来,舅舅们也能赚个几十上百文,要是附近的村子都招呼上,那就赚得更多了。” 听到大侄子明摆了支持她们帮衬娘家,林氏和安氏哪里还顾得上先前的事,立刻脸色一喜,追问道:“延宁,你且仔细说说,这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刘延宁抿唇笑道:“还是等叔叔们有空同婶子们解释罢。” 就算刘延宁没透露细节,妯娌几个也知道他不说虚话,心里高兴起来,安氏连连点头道:“也是,这还不急,你们且先定个章程。” 这一场家庭大会,除了王氏惴惴不安,生怕死对头李氏一个看自己不顺眼,就扔休书下来,后半辈子都活在这种深深的恐惧中。 刘家其他人倒是和谐得很,笑盈盈的出了屋子,包括解决了一件大事的刘二叔,脸上也总算露出了些许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等更久等了,我也很抱歉,但还是要说,这篇文不会坑,不会坑,不会坑! 可能我空口白话,你们不相信,所以我给出的理由是,这文之前就签订了出版,并且确定了完结字数和时间,因此不管如何,都会保持更新到完结。 大家应该放心了吧? 然后,这几天身体不好,发烧打针,你们看我微博也知道,明天还要去医院,病好之前的精力,可能只顾得上一篇文,所以暂时把这文放了放,先隔日更试试,等我恢复状态,这文也会恢复日更,不说多了,字少日更三四千还是能做到的。 希望大家理解,不要在文下说什么作者弃文的话了,这篇文成绩的确很让我失望,作者全职码字,靠收益吃饭的,所以不得不开了新文补贴收益。但是再艰难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要放弃它,甚至都舍不得砍大纲尽早完结,大家真的不用担心我坑或者烂尾好吗? ☆、第109章 第86节 省府那边的张家给出的答复很快,是江远辰写的信,回信当然也是个给江远辰了。 收到回信的时候,刘青刚好在江远辰旁边,得到了第一手消息。 刘青自忖聪明才智其实是不出众的,别看她活过一世,跟她亲哥,江景行他们比起来,她还是差得远的,这几个人比她穿越之前的年纪还小呢! 所以,刘青觉得自己没什么别的特长,就是脸皮厚,比较会抱大腿。 江远辰玩笑般的说过,她愿意的话可以上他那儿去,刘青就没把这话当客气话,从刘家回来的第二天,就收拾收拾准备上门了。 李氏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怕女儿这样大咧咧的登门,冒犯了江先生,刘青便安慰她道:“江先生叫了我无事便去他那儿,万一他是真心实意的,我现在不去,反而是失礼呢。” “怎么就失礼了,说不准江先生只是客套?”李氏仍然不放心。 刘青笑道:“那我到时候就好好看着,如果叫江先生为难了,就只去这一次,以后不再去了。” “娘也不是拦着不让你去……”见女儿这么坚持,李氏也有些无奈,她知道女儿这么做,必然有她自己的用意,但她怕万一女儿不小心惹恼了江先生,可别连累到儿子那边啊! 只是江先生才华横溢,若女儿真能得到他的指点教导,想来这辈子都受益匪浅。 李氏纠结半响,最后还是妥协了,朝刘青摆手道,“罢了,想去就去罢,到了江先生那儿,可要有点眼色,千万别叫人恼了你。” “娘放心吧。”刘青挽着李氏的手撒娇道,“江先生都说了喜欢我的性子,怎么会恼了我。” “你一个女孩家家,天天这么夸自己也不害臊。”李氏点了点刘青的额头,到底绷不住笑了,叮嘱道,“上门可不能空着手去,昨儿从家里带来的葡萄,抓一把带过去,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咱们村里人自己种的,也叫江先生尝尝鲜。” 刘家今年才种的葡萄树,还没这么快结果子,他们这回带回来的葡萄,是隔壁邻居送的。 自从刘青她哥考上秀才,刘家就热闹起来了,平日里不忙的时候,乡里乡亲就喜欢到刘家转转,昨天刘延宁回去,乡亲们更是热情,送鸡蛋的送鸡蛋,送蔬菜的送蔬菜。 乡亲们的好意,蒋氏倒也没拒绝,反正送的都是自家地里的出息,又不花钱,以后有机会再还回去就是了,这就是人情往来,她要是拒绝,反倒让乡亲们不舒坦,觉得他们家出了个秀才,都瞧不起乡亲们了。 所以刘家几乎是来者不拒。 这些葡萄倒是有些稀罕,虽然不见得多好吃,但是大部分人家种的葡萄,早在上个月就摘光了,这一些大概是成熟得晚。因为稀罕,刘家人也舍不得吃,非要让刘青他们一起带回城里来。 刘青闻言点头,笑道:“还是娘考虑周到。” 李氏这会儿就催着她出发了,“别给我灌**汤了,要去就早点去,也好早点回来。” 刘青见她娘完全不反对了,便挎着她娘给的篮子出门了。 江远辰在书院的小院子,刘青是知道大概位置的,上半年她给他哥送饭,她哥也给她介绍过书院的格局,哪些是教舍,哪些是宿舍,哪些是夫子们住的院子,都指给刘青看过。 刘青跟青山书院的门人也混了个脸熟,毕竟她哥哥是书院的名人,现在又是秀才了,刘延宁曾经跟门人介绍过。 门人记得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就是刘秀才的妹子,远远见刘青过来,便露了笑容:“刘姑娘,是过来找刘秀才的吗?” “大叔。”刘青也笑着打招呼,“家里得了些新鲜的葡萄,过来孝敬江先生的。” 门人恍然大悟,道:“也是,刘秀才现在是江先生的弟子了,这往后啊,定是要跟着江先生去那京城的。” 这才过了几天,连门人都知道她哥拜师的事,看来书院的学子们,也很八卦啊。刘青这么想着,面上倒是笑而不语。 门人忙开了门,笑道:“刘姑娘进去吧,可要我给你带路?” “不用,我大概知道怎么走。”刘青笑着道谢,“大叔回去歇着吧。” 门人也笑道:“也是,刘姑娘对书院熟着呢。” 刘青告别了门人,慢悠悠在小道上走着,夫子们住的小院有很多栋,刘青不知道江远辰具体住哪里,还以为她要一家家问过去的时候,很幸运的看到江家的下人经过。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刘青上回跟她哥去江家做客,见过这个仆人,连忙招手叫住了他。 仆人竟然也还记得刘青,忙俯了身见礼,才疑惑的问道:“刘姑娘怎么在这儿?刘秀才他们的教舍在前边……” “我是来找江先生的。” 仆人的目光便落在刘青的篮子里,有些了然,刘姑娘大概是代刘秀才来孝敬师傅了。 虽然他们三爷不是什么人都见,但三爷现在就刘秀才这一个弟子,刘姑娘作为刘秀才的亲妹妹,也不算外人。 仆人思忖片刻,便笑道:“小的刚好也要去见三爷,刘姑娘跟小的来吧。” 说着,便伸手要帮刘青提东西。 刘青拒绝了,笑道:“这篮子不重,我自己提就行了。” 仆人也没有坚持,笑着朝刘青躬身,便比她快了半步,走在前面带路。 一路无话,直到进了江远辰的院子。 江远辰就在院子里看书,桌上摆着热茶点心,栽得整整齐齐的竹丛,倒下的阴影刚好把桌椅罩住,江远辰在院子里晒不到丝毫太阳,偶尔还有清风拂过,竹叶哗哗啦啦的摇摆,坐在外面倒是比在屋子里凉爽许多。 刘青觉得江远辰是她目前见到的古人中,最懂得享受的那一个了。 “三爷。”仆人站在院门口,弯着腰,恭恭敬敬的打招呼。 江远辰的目光才书本收回来,瞥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小的在书院里碰到刘姑娘,刘姑娘说来找三爷,小的便带她过来了。” 见江远辰看向自己,刘青露出笑容,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师傅。” “进来坐吧。”江远辰淡淡的扫了眼对面的椅子,刘青也不客气,径自进了院子,在江远辰对面坐下。 刚坐下,江远辰身后的小厮便上前给刘青斟茶了。 江远辰眼底露出了些许笑意,淡淡的问,“家中不忙?” 刘青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乖乖回答道:“昨儿做了一批胰子,等明儿脱模了,才开始做新的。但也不忙,差不多一个时辰就能弄好了。” 江远辰可有可无的点头,目光落到刘青摆在桌上的篮子里。 刘青见状把篮子往江远辰面前推了推,“师傅尝尝这葡萄,昨儿特意从家里带过来的。” “自家种的?” “自家的葡萄树还没长大,这是隔壁家送的,家里舍不得吃,全给我们带过来了。”刘青知道这葡萄不太甜,怕江远辰尝了后,以为是他们自己不想吃才送过来的,便先解释了一遍。 江远辰看了两眼,缓缓神手,修长的手指,信手捏了一颗葡萄送进嘴里,优美的眉旋即皱了起来,看了刘青一眼。 “很酸吗?”刘青被他看得心虚,想了想建议道,“做成葡萄罐头就不酸了。” 江远辰挑眉:“罐头?” “就是煮熟了用罐子密封藏好,天气凉的话应该可以吃很多天。”刘青来了兴致,详细的解释着,“煮的时候多放点冰糖,就不用担心会很酸了,各种水果都可以这样弄。” “这也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刘青抿了抿唇,闷闷不乐的道:“还没机会试过,家里怕我浪费糖,不肯给我折腾。” 这年头冰糖也是奢侈品啊! 江远辰似笑非笑的看了刘青一眼,话锋一转,问:“跟方家的事解决了?” 刘青笑嘻嘻的点头:“方大哥和大姐定了明年的婚期,等乡试一结束就成亲,到时候可要请师傅去喝一杯喜酒啊!” “到时候看罢。”江远辰漫不经心的点头,“你似乎很高兴?” “这是喜事嘛。”刘青笑得真心实意,方永顺和刘雅琴订了亲,就没有人再盯着她了,她可是听到了她大哥和她娘的讨论,大哥怕她受影响,建议再晚几年提她的婚事,她现在至少是安全的了。 而且家里那个不定因素的王氏,现在休书被她娘捏在手里,王氏这辈子最恨也最忌惮的人,除了她娘也没别人了,如今恐怕正提心吊胆着,生怕她娘鸡蛋里挑骨头,找由头把她给休了。 这样一来,王氏以后也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了。 一下子解决了两个心腹大患,刘青能不高兴吗! 江远辰又问:“那你自己呢?” 刘青大言不惭的道:“师傅,我还小呢,听不懂您的意思。” “也是。”江远辰轻笑,指了指桌上的点心,“想吃什么自个儿拿。” 说罢便起身了,刚刚候在一旁的仆人,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刘青猜测他们应该是有事要谈,便乖乖收回视线,听话的吃起点心来。 没一会儿,一个妇人捧了一个瓷杯出来,笑着对刘青道:“三爷说刘姑娘可能不爱喝茶,让老奴冲了杯桂花蜜水,刘姑娘尝尝味道可喜欢。” 刘青笑眯眯的结果蜜水,抿了一口,蜜水甜丝丝的直到心里。刘青暗地里到底松了口气,江先生连这个细节都能注意到,应该不会反感她贸然上门。 看来脸皮厚还是有好处的。 片刻后,江远辰从屋里出来,看了刘青一眼,道,“我有一堂课……” 刘青厚颜无耻的坐在椅子里,朝江远辰摆手,自在的好像她才是这儿的主人,“师傅去吧,我在这儿等您。” 江远辰接下来的话,被她这自来熟的态度给挡回去了,摇头笑了笑,把他刚刚看的书,递给了刘青,“在我这儿可不能无所事事,认真看着,半个时辰后,我回来要检查功课。” 刘青接过书瞥了一眼——《淮南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这是什么鬼? 她真能看懂吗? 江远辰欣赏了会儿小姑娘变脸的样子,这才含笑出了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 ☆、第110章 江远辰回来的时候,刘青正在努力把《淮南子》上面艰涩的文字消化下来,简直是一字一句,看得比当年的高考试卷还认真。 认真是好事,只是有时候太过认真,就忽略了效率,刘青觉得她才翻了几页书,江远辰居然就下课回来了,等他问起看到哪儿的时候,刘青难免有点心虚,翻过书来给他看。 江远辰倒也不动声色,缓缓在刘青对面的椅子里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刘青很惊奇的发现这茶水居然还是热的,她当然知道茶不可能一直热着,想必是估算着他回来的时辰,仆人新添的热茶。 她真是看书看得太认真了,连什么时候有人来过身边,都完全没知觉。 江远辰慢条斯理的喝了茶,才放下杯子,抬头看向刘青,淡淡的问:“理解得如何了?” 这个问题不算难,毕竟从文言文解读都是语文中的必学项目,看书的时候,逐字逐句的看过去,心里就自动把古文翻译成白话文了,在这个考题方面,刘青显得很有信心,郎声回答了起来。 江远辰又抓了茶杯在手里玩,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表情也淡淡的,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 刘青索性就不去研究他的表情了,只把心里想到的全说了。 等她说完,江远辰也终于把茶杯放下了,微微颔首:“还算用了心。” 刘青厚着脸皮上门,心里也挺忐忑,虽然江先生注意到她不爱喝茶,特意吩咐下人给她换了甜甜的蜜水喝,秦诗仪觉得有了些底气,但其实也估摸不准,江先生这番照顾,到底是出于对她的满意,还是看在她哥的面上。 第87节 毕竟这儿的师徒关系好像很不一般,据说江先生自己还没有看重的儿子,把弟子当成半个儿子来看也未必没可能。 直到听到他这句姑且算是夸奖的话,刘青这会儿才彻底放下心来,眼睛弯弯的道:“是师傅教得好。” “我还没开始教你,不急着灌**汤。”江远辰说着,朝刘青伸手,刘青机智的把书送上去,便听到江远辰清淡的声音,“你年纪小,看得再认真,也难免有疏漏和偏颇,我再给你讲上一遍,你可听好了,明儿再来,却是要检查功课的。” 这是同意她以后都上门的意思了? 刘青不由的眼睛一亮,这要是以后天天来听指教,就算是拜不了师,那也有师徒之实了,不管怎样,已经是成功了一半。 果然人还是要脸皮厚,才能拜得到好师傅。刘青再一次为自己点赞。 江远辰目光从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上扫过,轻笑一声,收回视线,翻开第一页,从头给刘青讲了起来。 刘青的激动,其实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到底选了个怎样凶残的先生。 江先生明明一开始很温文尔雅的,跟她讲解书本的时候,也是轻言细语,云淡风轻的模样,举手投足皆有风范。 然而好景不长,书讲解完了,江先生要带刘青进书房,让她写几个字给自己看看水平了。就是这个时候,任何时候都十分风光霁月的江先生,变了脸色。 其实也不算事变脸色,就是那个云淡风轻的江先生忽然就严厉起来,从姿势到习惯到字迹,批得刘青一无是处。 本来,作为一个不会写毛笔加繁体字的大学生,穿越到这个贫困的农家,从一开始的食不果腹,到后来还有闲钱给她买纸笔,让她学了书法,刘青心里还是很自豪的。 然后因为刘青自带外挂,学什么速度都很快,就连唯一苦手的毛笔字,也被她哥这个高材生夸写得不错,刘家人更是差点没把她捧到天上去,刘青难免有点飘飘然起来。 如今被江先生批了一通,刘青到底把自己这股还没彻底飘起来的劲给压下去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实在轮不到她出来嘚瑟。 江远辰打量着刘青,观她被自己训了也没有气馁,低眉顺眼的按着他的要求摆正姿势,悬腕提笔,稚嫩的侧脸反而透着一丝沉静,忍不住在心里点了点头。 他固然喜爱这孩子活泼外向的性子,但另一方面,也担心她太过聪颖早慧,心情不稳难免浮躁,故此发作了一番。 现在才知道,这孩子其实极有分寸,什么时候该外向,什么时候该内收,她心里头门儿清。 江远辰就喜欢聪明有分寸的人,这会儿心里不免又增添了一份喜爱和满意,怕自己方才的严厉下着了小姑娘,便缓和了语气,温声道:“读书人,无论何时风仪气度都不能丢,你哥哥如今大了,这些习惯已成自然,你写字的时日还短,好好坚持三五个月,便能更改过来。” 刘青心想江先生这是在教她如何更好的装逼啊,连忙点头,脆生生的道:“我知道,谢师傅指点。” 江远辰见她半点没怕自己,心里也不只是该无奈还是该笑,摸了摸她的头,道:“我就不盯着你了,自觉些,好好练字,写满两页拿出来给我瞧。” “师傅放心,徒儿定不偷懒。”见江先生态度越来越软和,刘青索性顺杆子往上爬,已经自称起“徒儿”来了。 江远辰听了,也只是敲了下她的头,笑一声“你这狭促丫头”便出去了。到底没让刘青改口。 师傅耐心教导,刘青练得越发认真了,她在江远辰面前,倒不用像以前那般藏拙,一来江远辰见得世面多,他们叔侄自己就是聪慧绝伦之人,自然不会认为开了外挂的她很反常,二来,她已经学过一遍,打了个基础,现在再学习起来,进度快一点也正常。 所以,刘青现在想的不是藏拙,而是怎么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好一点。 也不能怪刘青势力,世道艰难,人往高处走,她又没伤天害理,只不过是想尽最大的努力,获得贵人的青睐,尽量给自己找一条金大腿,但是讨好与被讨好的人,也是你情我愿。 刘青承认她的确有意识的在讨好江远辰,可最初那张梯子,却是江远辰自己递上去,若不是他先表现出对她的善意,让刘青觉得这个人可以争取争取,她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本来就猜测江远辰的身份不一般,今天在这院子里待了半日,就更觉得江家充满底蕴了,不提江远辰叔侄的一身气度,下人做事都颇有章法,看起来像是识字明理的。 在这个年代,能花心思去调理仆人,甚至能教他们识字认字,定然不是一般的人家。 刘青自从进了江远辰这个院子,就觉得这条大腿一定不能放过了。 当然她也是真心想跟着江远辰这样有才华的人,多学一点的知识的,在世人眼里,饱读诗书、胸有沟壑之辈,到底跟普通人不一样。 刘青定了目标,对江远辰布置的任务就用了十二分的心去完成,彻底刨除杂念,一笔一划都带着神圣的表情,两三刻钟过去了,江远辰交代的两页字,她才终于写完了。 一边吹着风想快点把墨水吹干,刘青一边端详自己写的字,果然认真和不认真,写出来的东西天差地别,她看着自己这一笔一划都极为工整的字,终于明白江先生之前为什么把她批的一文不值了。 虽然一开始让江先生失望了,但她进步大啊,刘青很自信的把纸拿出去。 江远辰接过扫了一眼,给的评价倒是委婉,“虽然没有风骨,匠气太盛,但写到后面也算是渐入佳境,有所进步。” 刘青认真的琢磨了一下,才意识到江先生的意思,这是嫌她一笔一划太工整,没有自己的特色了。 不过作为一个刚入门的人,能把字写工整就不错了,熟能生巧,个人特色什么的,也要练多了才能出来。刘青很擅长自我安慰。 江远辰把刘青写字的纸收了起来,道:“先这样练吧,过两日给你寻几本适合女子的字帖。” 刘青一听更高兴了,这是要长期指导她的节奏啊,当下脆生生的应道:“劳师傅破费了。” “你还真不客气。”江远辰似笑非笑的瞥了刘青一眼,“这点跟你哥倒是相差甚远。” “所谓长者赐不敢辞,师傅的用心,徒儿心里有数,以后定好好孝顺师傅以作报答。” 江远辰又笑:“这一肚子歪理,跟你哥也不像。” 刘青抿唇笑得斯文,心想她的厚脸皮,跟她哥也一点都不像啊。 江远辰倒不是没想打趣刘青这个,不过小姑娘到底爱脸面,调侃人家脸皮厚,乃非君子所为,江远辰不想提及这个。 说笑了几句,江远辰瞧了眼天色,委婉的道:“瞧着这天色,应该快到午时了……” 刘青也看了一眼,立刻笑道:“是呢,师傅家也到了做午饭的时辰吧?今儿就让徒儿露一手,好好孝敬师傅!” 江远辰斯文惯了,听到她这么不见外的话,也难免有些愣神,忽然有些后悔,他是收了个怎样厚脸皮的女弟子。 刘青不等江远辰表态,就已经盘算开来了,数到:“我刚刚看到林妈提了菜篮子回来,有鸡有鱼,可以做一个水煮鱼片,鸡的话嫩肉切下来做口水鸡,剩下的留着煲汤……” 这个口水鸡,江远辰几次去刘家都没吃到过,大概是很不凑巧,但是他从曹声扬那里听说了,这丫头**有一绝,不管怎么折腾,就是跟别人弄的不一样,江远辰早就想尝一尝了。 水煮鱼他倒是吃过两回,吃得太畅快,心里到底有些惦记。 现在听到刘青这么说,江远辰哪里不知道这丫头是在引诱自己,不过他喜欢透过表面看本质,这丫头也是拿准了他喜爱这个,细心,有洞察力,确实不错。 江远辰这会儿能理解他弟子说起这个妹妹,一脸遗憾的感叹为何不是男子的心情了,倘若这孩子为男,成就绝非现在的小打小闹。 越是这么想,江远辰心里越是遗憾,对刘青也更纵容了些,到底点头允了她留下来,叮嘱道:“不必自己动手,有什么吩咐林妈便是了。” 刘青点头,顺手又把那篮子酸的葡萄提进厨房了,她想着是弄个罐头葡萄出来,还是给做个葡萄果酱,她师傅家肯定不缺糖的。 要不两个都弄吧?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见刘青不见外的进了厨房,江远辰收回视线,吩咐身旁的小厮:“下学之前,叫人去教舍前候着,请景行他们三个过来用饭。” 小厮应了,江远辰又道:“再派个人去刘家送信,兄妹俩都在这儿留了饭,别叫他们娘担心。” ☆、第111章 其实根本不用江远辰叮嘱刘青,林妈自己就不敢真的使唤刘青。 林妈虽然是老侯夫人身边的红人,在府里上下都很有些脸面,但他们侯府的规矩也很严,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再体面的奴才也不可能跟主子平起平坐。 刘家姑娘虽然跟他们侯府非亲非故,又是个乡野丫头,但是刘秀才身份不一样,且不提刘秀才跟二少是莫逆之交,就他们三爷膝下没有嫡子,对府上两位姨娘所出的庶公子,又不怎么待见,刘秀才在三爷跟前,那也是头一份了。 况且她观察着三爷对刘姑娘的态度,竟是比自家姑娘还和蔼些,至少三爷在自家姑娘面前,不像在刘姑娘跟前一般笑盈盈的,三爷对刘姑娘的这份特殊,未必只是看在刘秀才的份上。 林妈思忖半响,打定主意把这两兄妹,当半个主子供起来,现在见刘青进来,还拎着篮子,便惊了一下,连忙惶恐的上前接过东西:“怎么能劳姑娘亲自动手,有事吩咐老奴就是了。” “林妈客气了,我在家也常干这活,不打紧的。”刘青还没被长辈这样伺候过,心里有点儿不适应,面上倒是不露分毫,笑道,“顺便进来给林妈打个下手,也做两道菜孝顺师傅。” 林妈倒是知道刘家姑娘手艺好,二少和曹少爷提起过,见刘青这么说,便笑道:“使不得,姑娘在旁边指挥即可。” 刘青看过几本穿越小说,心想着这林妈说的,跟江先生吩咐的一样,大概是他们家的规矩罢,也不坚持了,笑道:“那我就偷个懒了。” 其实刘青也没偷懒,她一边指挥林妈先把食材按她的要求处理了,一边问林妈:“家里有冰糖吗?” 林妈回了个有,刘青又问:“有多少?” “前儿刚称了两斤,还没怎么动。”林妈也有些好奇,“刘姑娘问这个是何意?” “没什么,想做个甜点孝敬师傅。”刘青这么回答,心里却在咂舌,果然是有钱人呐,称冰糖都是两斤两斤称回家的。这可是糖不输于盐贵的时代。 林妈知道这位刘姑娘总有些奇思妙想,对吃食很是拿手,也就没多想,只委婉的提点了一句:“那三爷今儿可有福了,不过三爷向来不爱吃太甜的。” 刘青闻言便点头:“那我少放点糖,酸酸甜甜的正好入口。” 林妈笑道:“刘姑娘果然心灵手巧。”见刘青明白,也不再多说,安心坐着手上的活计。 刘青也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剥葡萄。 林妈偶然一回头,见她这样,赶紧道:“哪就要姑娘亲自动手了?先放一边,老奴忙完就来剥这些葡萄。” 其实除了林妈,灶房里还有一个烧火丫头,现在正顾着小炉子上的汤,因为刘青说小火慢熬才更鲜香,小姑娘就听话的守着炉子不敢动。 林妈赶紧吩咐丫头:“银柳,还不过来帮刘姑娘干活?” 刘青知道她们都有事要忙,便笑道:“林妈也给我一个孝敬师傅的机会嘛,别的插不上手,剥葡萄皮我总能做的。” 见刘青坚持,又想着她坐在旁边,也的确还轻省,林妈也就没再说什么了,笑道:“姑娘对三爷真真是孝心可嘉。” 别看这儿的灶房不大,却备了两个炉子,一个专门炒菜煮饭,一个熬汤或者弄点小玩意儿。 汤很早就开始熬着了,在午饭做好之前,鸡汤先出了锅,放了香菇和土豆的鸡汤,刚掀开盖子,香味便溢满整个灶房。 小炉子空出来了,刘青征用过来熬葡萄果酱和葡萄罐头,等林妈那儿几个大菜全出锅的时候,刘青小炉子上的东西也做好了,罐头要密封起来存放,果酱就放在刚打上来的井水里过凉,争取等吃完饭,就可以端上去显摆了。 不知道她新鲜出炉的师傅喜不喜欢,反正她自己尝了一下,果酱的口感酸甜适中,非常美味,第一次制作能够这么成功,刘青为自己点赞。 刘青是跟端菜的银柳一起出灶房的,林妈和银柳都不敢让她动手帮忙,刘青也不好强行插手,就两手空空的出来了,很意外看到院子里出现这么多人。 “青青。”刘延宁无奈的看着刘青,“叫你来师傅家学习,你倒好,蹭起饭来了。” 刘延宁其实不知道她今天上门了,上赶着这样说,是怕师傅觉得他妹妹一个小姑娘太胆大,把事情推到他身上,到底稳妥些。 刘青还没说话,旁边的江远辰先笑道:“行了,你也别给她兜着,这丫头什么性子,我能不清楚,滑不留手,撵都撵不走。” 江远辰说着自己又笑了起来,“罢了,我招惹来的小弟子,也只能认了。” 刘延宁没想到只这一上午,师傅就改变了主意,竟然愿意收下妹妹了?当下有些意外,还没反应过来,江景行也笑了:“三叔这院子清静过头,难免寂寞,青青往后常来,也算是给三叔做个伴了。” 听到江景行的话,刘延宁反应过来,赶紧拉着妹妹去向师傅行礼,却被江远辰拦住了,“先别着急,这丫头还没过关,以后再说。” 刘延宁倒也不失望,不管妹妹往后能不能正式拜师,有师傅刚刚那番话,必然会认真指教妹妹。 那也够了。 刘延宁笑道:“就算不磕头,也要叫青青给师傅鞠个躬,她性子狭促,就劳师傅往后费心了。” 刘青偷偷打量了江远辰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不悦,才听话的鞠了躬。心想她哥胆子真大,都算到师傅头上了,她现在行了礼,江先生往后就算不想教她了,也不能随意打发掉她。 既然这样,有没有名分也没差别,总之受益无穷。 按照这儿的规矩,她哥哥算计师傅,较真一点的就算是欺师灭祖了。 好在江先生不在意这个,端坐着受了刘青的礼,还从怀中摸出玉环递给刘青,“你哥当时拜师,也给了见面礼,今日你虽然不是正式拜师,为师也不能小气了,拿去把玩罢。” 刘青没想到还有礼物拿,看来她师傅嘴上说着现在不收弟子,心里其实对她很满意的嘛。 第88节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跟基友聊天聊嗨了,明天争取多更点补偿你们 ☆、第112章 看着刘青兄妹见完礼,一旁的江景行出来打圆场了,温声笑道:“都是自家人了,延宁和青青快别这么客气。青青在厨房那么久,也不知道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江远辰闻言,看了眼侄子,又看向新收的两个弟子,也笑着点头:“都坐罢,也该准备开饭了。” 刘青便坐下了,笑着回了江景行先前的问题:“江大哥这回可夸错人了,有林妈在,这儿哪还轮得到我卖弄。” 江景行看了眼桌上,摇头轻笑:“祖母近年年事已高,太医叮嘱忌重口,为此,林妈专学了一手清淡口味的江浙菜,今儿桌上摆的,倒更像是青青的风格。” 刘青笑眯眯的道:“那我也只是动动嘴皮子,都是林妈掌勺的,不敢抢她的功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一跳,请的动太医的人家,又岂是一般的官宦之家? 他们兄妹这是抱到一条怎样的大腿啊!刘青忍不住看了看江远辰叔侄,又侧头打量了下她哥哥,正好见她哥也看过来,兄妹俩倒秒懂了彼此的意思。 刘青心想看亲哥并不惊讶的样子,应该是早就猜到了,估计他们平时就没怎么避讳。 她先还琢磨着,江景行不是粗心的人,早先他们接触也不少,都把身份蛮得深,绝口不提家族的事,现在冷不丁给她透了个这么大的底,不可能是无意所致,那就不知道他这举动,究竟有没有深意了。 现在看她哥见怪不怪的样子,刘青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也是,她什么身份啊,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他们有啥可算她的。 其实还是刘青低估了这年代的师徒情谊,江家下人都开始拿他们当半个主子对待了,半点都不见外的样子,这态度自然是有迹可循的。 在江景行心里,刘青兄妹纵然不是家人,那也比一般的远房亲戚要亲近许多。 拜了师,这兄妹俩就跟他们家绑定了,除非师徒恩断义绝,否则谁也拆散不了两家的关系,既然如此,自家的底,也该慢慢透给他们了。 收徒的事,已经写书信回京了,大伯那里想是有什么耽误了,但三叔唯一的弟子,又是年纪轻轻的秀才,这份出息,就是他们身边也少见,大伯迟早是要过问的。 只怕不但要过问,还要上心呢。 且不说自家没这么出息的人,就看当今宠爱荣妃和七皇子母妃的架势,连太子都要生生退一射之地,他们作为五皇子的外家,实在不宜在这个当口出风头。 为了宫中的娘娘,大伯也宁愿把自家子弟养得无所事事,也好过被人家眼红生事。 可侯府沉寂了这么多年,祖父当年遗留的影响力,早就消弭殆尽,不知内情的人都当他们侯府没落了,这两年连带着宫中的娘娘和五皇子都鲜少活动,再这样不作为下去,假的迟早要变成真的。 侯府低调归低调,却不能低调到叫人看轻,他们家还得是五皇子最后的依仗。 想要叫人忌惮,朝中势必要有自己的人。 奈何这么多年下来,早年依附过来的人,也都走的走散的散,剩下一些都是成不了气候的,不提也罢。 大伯虽然袭着爵位,却不在要职,京中这样的勋贵大大小小几十个,真要够看的,还是身上的官职。 当今对大伯倒是有一份亲近,不知是看在祖父的面上,还是对府上的做派满意,时常叫大伯进宫伴驾,也不说朝事,就是聊聊家常,叫大伯陪个膳。 单有一份殊荣,面上好看罢了,大哥都已过弱冠了,当今真要看重,早该赏个差事下来,可现在大哥头上顶着世子的名号,还被大伯关在房里读书,这书也不知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已经足以看出当今的态度。 府上要培养自己的人,再来一群乌合之众就没有必要了,这回要的是有真才实干的能人,动静还不能太大,那就只能贵精不贵多,还得再寻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才行。 连江景行自己的都觉得刘延宁再适合不过,读书人最看重名声,延宁就算日后入朝为官,再被人许以利诱,因着师徒名分,也不可能为他人所用,再说他瞧着延宁的秉性,也不可能会是忘恩负义之人。 这个人可以放心培养,不怕把人翅膀养熟后自个儿飞走。 虽然延宁现在是三叔徒弟,身上难免被人打上江宁侯府的标签,但是他三叔不过一介白身,虽才名在外,三叔的弟子,还不至于叫人如临大敌。 因此,在延宁成气候之前,不会有人抓着这个不放。 当然等他真成了气候,这也就不算什么大事了,朝中关系多复杂,查下去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府上已经算低调得很了,没人愿意为了攻讦对手,连带着把自己的底子给扒出来。 最重要的是,只要当今愿意用你,就没人能说不。 当今近年来更爱用家世普通的青年才俊,他们离京前,朝中最是炙手可热的翰林院李大人,便是出身寒门,身无长物,被当今点为探花,此后颇得当今信任,许多诏令都出自这位年轻的编修大人之手,一时间成为满朝新秀。 江景行与这位李大人有数面之缘,对李大人的印象是谦虚有礼,刚入朝的年轻书生,还没见过太多波云诡谲,带着满腔热血,要为苍生百姓贡献自己的力量。 李大人身上的忠义耿直,他在延宁身上同样看到过,然而延宁比他更具有优势的,是延宁更为年轻。 都知道当今爱惜人才,对着朝中年轻的大人,当今总会多一分宽容,近些年科举的前三甲,当今点中的也是年轻人居多,可以想象,延宁若能叫当今入了眼,恩宠必不可少。 江景行觉得,三叔当初对山长说,延宁若能成为小三元,就收下这个弟子,未尝没有这个考量在内。而京中那边迟迟没有来信,未必就是被牵绊住,大伯想要更慎重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与其到时候京中来人,让延宁兄妹和他们的家人措手不及,诚惶诚恐,倒不如现在交个底,也好叫他们有心理准备。 江景行的这些思虑,在场的大概就江远辰能明白了。 曹声扬不是拎不清,只是他不爱想这么多。他的家世摆在那儿,当年是京中一霸,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足以见得他腰板挺得多直。现在跟着小伙伴一起,弃恶从善,伪装成上进青年的样子,骨子里还是更喜欢混吃等死的。 至于刘延宁,就是一知半解了,心里猜测江景行这话颇有深意,但也只能揣度个三两分,朝中之事他知道得就不多,还是跟江景行他们在一起听得才多,最近师傅倒也会偶尔说起朝堂,但这个是要一点一点摸索的,刘延宁现在还没那个能耐。 江远辰他虽然觉得这个侄子对刘家过分关照,倒也没认为是多此一举,早有准备也好,免得到时候毫无准备,闹得这两孩子放不开手脚。由着侄子说完,打量了两个弟子一眼,见他们镇定自若,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叫大家开饭了。 用过饭,三个人也没急着离开。 刘延宁自从拜了师,平日还是照常上学,江远辰并不想让他太过特殊,但是中午和下午,刘延宁都会来师傅这儿听教。 当着刘青的面,江远辰也没有避讳,三个人的功课都检查了一遍,重点还是放在刘延宁身上。 刘青坐在旁边听了会儿,就有些咂舌了,江先生这师傅当得真没话说,江景行还是他亲侄子呢,再怎么说也该一碗水端平吧,可现在瞧着,江景行和曹声扬,都成了她哥的陪衬。 果然还是这个时代的人更厚道,说把徒弟当半个儿子,就真当半个儿子了,半点不含糊。 时间在刘青的感叹中过去了,江远辰话锋一转,把功课放一边,又跟几人闲聊了起来,说的是他当年一个好友在任上发生的故事,刘青觉得这闲聊也不像是纯闲聊,未尝没有指点几人为官之道的意思,不过到底是气氛缓和下来,她哥也有说有笑的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刘青算着时间,估摸着讲完这个故事,他们就该回教舍准备上课了,想到她之前做好的葡萄果酱,这会儿应该凉得差不多了,悄悄起身去取了过来。 ☆、第113章 几人之间的话题告一段落,江景行先瞧见刘青捧着个罐子从厨房出来,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笑道:“青青又鼓捣出什么好吃的玩意儿来了?” 江远辰也看了过来,见怪不怪的道:“该不会是用那些酸葡萄弄的?” “果然什么不瞒不过师傅。”刘青不遗余力的拍马屁,心里倒是想她师傅其实挺狭促的,这时节能把这葡萄留下来孝敬他,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说这儿的葡萄树,品种还没改良过,跟野生葡萄没什么区别,也没有肥料好好养着,酸一点也正常,这年头谁家种的葡萄是甜的? 他老人家倒好,非要在葡萄前面加个形容词,不见得是在嫌弃他们家东西拿不出手,倒是取笑她上门上得勤快呢! 就是因为这样,刘青才觉得她这个新鲜出炉的师傅狭促,明明是个风华绝代的男神,保持一下男神的风度好不好,她现在虽然年纪还小,可哪个姑娘不爱面子? 这么想着,刘青就控诉的看了江远辰一眼,“这葡萄是有点酸,做成果酱就很甜了,师傅再尝尝?” 大抵是意识到姑娘家面皮薄,江远辰没再打趣了,颔首道:“既是青青一片心意,那就尝尝吧。” 林妈之前就得了刘青的叮嘱,给几人上了新的水杯,挖一勺果酱,倒半杯开水化开,酸甜的味道便在舌尖漾开,还带着葡萄特有的清甜,江远辰喝了半杯,点头:“滋味不错。” 江景行符合道:“清淡可口,倒是比葡萄吃起来更美味。” 得了这两个人的赞许,刘青放心了,笑道:“可惜这是最后一批葡萄了,师傅要是喜欢,要得到明年葡萄成熟再弄。” 曹声扬不感兴趣的道:“不过是女人喜欢的玩意儿。” 其实曹声扬只是喜欢重油重辣,不好甜食而已,味道还是不差的,但刘延宁心里的无奈也是真的。 以前妹妹年纪小的时候,太胆小也太内向,让他委实放心不下,现在妹妹开朗了,性子十分惹人喜欢,可就是被纵得胆子大了太多,又让他担心。 换做是在别的地方,亲友邻居家里,妹妹这般纵然不合时宜,自家人都愿意护着兜着,他现在有功名在身,自认护自己的亲妹妹,还是能护得住的。 可师傅家什么身份?以妹妹的聪慧,就是猜不到大半,至少也能估摸个两三分出来。 江家在京里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这样世家出身的人,骨子里定是看重规矩的,端看江家下人的行止就心里有数了。 现在师傅大概是瞧着妹妹性子有趣,感觉新鲜,所以愿意纵着,但总不会一直纵着。 刘延宁就怕妹妹被纵的失了分寸,万一冒犯了师傅,他这个弟子的脸面,只怕也不够的。 想到这里,刘延宁忍不住瞥了刘青一眼,委婉的道:“真真是拿你没办法,在家里想折腾这玩意儿,娘不同意,现在倒是跑到师傅家来折腾好东西了,越长大越淘气,哪天让师傅烦了,不叫你上门才好!” 刘延宁这个年纪,也算是难得的稳重可靠,他想隐瞒什么心思,连李氏和刘大爷他们,都未必瞧得出端倪,可谓是滴水不漏。 只是现在他面对的是江远辰这个人精,就连江景行,也是被他祖父老侯爷亲自培养长大的,叔侄俩瞧出了刘延宁深藏心底的忧虑,江远辰轻笑:“我这院子常年冷清,青青过来陪我解闷,又是一番心意,你训她做什么?” 刘延宁不知道他师傅这话是叫他安心,只是思忖着,自己不过提醒了妹妹一句,师傅就这样护着了,想必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他的担忧,应该是多余的罢? 但也不敢完全放心,只是笑道:“师傅可别太纵着,该管教还是得管教,这丫头惯会蹬鼻子上脸,奈何家父早逝时青青才出生,因此缘故,母亲和家中长辈,都对青青纵容怜惜,竟没个能管教她的。现在拜了师傅,也只能劳师傅多多费心了。” 刘延宁这番话说得极有水平,既告诉了他师傅,自己妹妹被家人惯得胆儿很肥,又把江远辰摆在亲近长辈的位置,托他用心教导着。 到底打了支预防针,希望师傅对此有个心理准备。 当然这话的潜台词就更有深意了,师傅您老人家如果不爱管教,那到时候纵得妹妹犯了错,可不能太计较了。 江远辰闻言,也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延宁一眼。 到底是不经事的少年,能把话说得这么周全漂亮,已经很难得了。更重要的是对家人这份回护之心,不因他的身份而卑躬屈膝,依然坚持自己的底线,能做到这一点,就说明品行难得。 江远辰如今对这个弟子,是彻底的满意了,轻笑:“青青在我这儿,你还有甚么不放心的?” 以江远辰的身份,不用向刘延宁保证什么,他真要保证了,刘延宁反而不太敢相信。 就这么淡淡的一句话,刘延宁倒是放心了许多,江景行在旁边道:“时辰不早了,再不回教舍,只怕就来不及了。” 江远辰颔首:“去罢。” 几人便出了院子,往教舍的方向走去,江景行看了刘延宁一眼,也不避讳书童跟着,轻笑道:“延宁委实是关心则乱,你单看到青青性子跳脱,却没瞧见三叔今儿笑容比平日多了许多?” 江景行这一句话,倒是让刘延宁猛然想起来,也是,平日里师傅颜色淡淡,反倒今日动不动就微笑,可见心情极好。 “三叔膝下只有一个嫡女,家中排行第六,只是三婶去后,六妹在外祖家住得多,跟三叔反倒不甚亲近。如今三叔这般喜爱青青的性子,想必也是念着六妹的。” 江景行作为江远辰的侄子,对刘延宁说这番话,却是不太容易,不是真心把他当朋友,也不会把话说得这么透,就差没直接告诉刘延宁,他三叔是把刘青当女儿看的。 既然当女儿看待,又喜欢这小姑娘的性子,三叔又怎么会因为小姑娘的性子而恼了她呢? 刘延宁明白江景行的言外之意,心里这才完全松了口气,郑重的朝江景行作揖道:“多谢景行提点。” 对师傅的真实态度有了个数,他才知道该怎么做。 江景行淡淡的笑着:“都是一家人,延宁不必如此。” 倒是曹声扬瞥了江景行一眼,似笑非笑的样子,心想看来不是他的错觉,已经可以确定,这位小伙伴对刘家兄妹过分的关心。 如果只是因为三叔收徒的缘故,还不至于如此,小伙伴再怎么说也是侯府公子,何至于这般放下身段? 曹声扬本来是有心打趣,见小伙伴一派坦荡,又觉得没意思了,便没有多话。 第89节 三个少年人高马大,步子当然也迈得大,很快到了教舍,差不多刚坐下,便到了上课的时辰。 而还赖在江远辰院子里的刘青,也准备上课了。 江远辰依旧扔了了本书,叫刘青自己先看着,他待会儿再考校。不过这一回却不再是艰涩难懂的《淮南子》了,而是《楚辞》。 刘青几乎是满含热泪的接过了书,至少在学校学过《楚辞》啊,虽然学的只是九牛一毛,比起她根本不知所云,硬生生读下来的《淮南子》要有趣多了吧? 当年上语文课的时候,刘青还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为了一本《楚辞》而满心欢喜? 见刘青激动的小模样,江远辰好笑的挑眉:“喜欢诗词?” 刘青想了一下,比起充满哲学味道的《淮南子》,还是诗词比较简单好懂,要是能学着原创一两首,那就装**了,遂坚定的点头:“喜欢!” 江远辰也没怀疑,姑娘家总是喜欢浪漫的东西,看来之前让她读《淮南子》,确实为难她了。 想了想,江远辰道:“姑娘家多学点诗词也好,总比看那劳什子的《女则》《女戒》强。” 江远辰这个人还是有点反骨的,他是典型的书生,却跟古板沾不上边,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骨子里也带着浪漫,最看不上一板一眼的名门淑女,娶的妻子便是当年小有名气的才女,才子佳人的结合,成就一段佳话。成亲后,与妻子也琴瑟和鸣,红袖添香。 如今对着自己的小徒弟,江远辰也不爱拿那套规矩说事,真要讲规矩,就不应该拜男子做师傅。见自个儿的小徒弟有想法,江远辰便觉得,能教个颇有才情的女弟子出来,到也不错。 于是师徒俩一个有心,一个有意,顿时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江远辰说中午日头大,让刘青跟他去书房看书。 他的讲课习惯,倒与刘青接受过的教育无甚差别,都是先让他们自个儿看书,自个儿理解一遍,再听老师讲课,有不足之处及时纠正过来。 倒也不尽然相同,因为刘青接受的是一对一的辅导,江远辰有时间先听她的理解,如此更能了解她的不足之处,以后针对教导。 交代完刘青看完了找自己,江远辰也拿了本书慢慢看。 于是刘青乖乖抱着《楚辞》,坐到江远辰对面的太师椅里了。 奈何这太师椅坐得太舒服,经常午睡的刘青,忍不住又犯困起来,坐在椅子里就昏昏欲睡,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 再后来,半睡半醒的刘青就顾不上那么多了,趴在桌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过去。 江远辰看书看得入神,好半响才记得抬头瞟一眼,想看看他的小徒弟到底有没有认真看书,结果就看到刘青睡得正香的模样,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自己也是被这丫头迷惑了,还真打算教出个才女来。 才女会看书看到睡着吗? 江远辰摇头笑了下,想起什么,倒是放下书,放轻脚步出了书房。 屋檐下,林妈正在做着针线活,见江远辰出来,忙起身见礼道:“三爷。” 江远辰低声吩咐道:“青青那孩子睡着了,林妈去找件衣裳来给她披着罢,可别受凉了。” 林妈心说这天气还没开始转凉呢,刘姑娘瞧着又是个身板结实的,中午打个盹而已,又不吹风又不干嘛,哪就会着凉了? 不过想到大概在自家三爷眼里,女子都像已逝的三太太和六姑娘那般身子娇贵的罢,便就没有劝,麻利的放下手头的东西,道:“前儿银柳裁了身新衣裳,还没穿,老奴去翻出来给刘姑娘加上。” 虽然是下人的衣裳,但是男女有别,总比给主子的衣裳好。 江远辰知道林妈心里有数,便点了下头,叫林妈去办了,又想着自己在书房,怕是小徒弟睡不安稳,便又回到院子里看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还有一章,只是这个点还有人在看吗? ☆、第114章 刘青也没有想到,跟师傅学习的第一天,她不好好表现也就算了,居然还不争气的睡着了!是以前缺了觉睡还是怎么着?怎么偏偏就在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 居然看书看到睡着了!刘青心里深深的怨念,有点儿不敢想象,新师傅一抬头看她垫着书睡觉的样子,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大概会觉得她朽木不可雕吧! 好不容易刷上来的好感值,恐怕要一睡回到解放前了。刘青简直一阵懊恼,下意识打量了一眼书房,之前新师傅还坐在对面看书的,现在人都不见了。 完了,该不会硬生生被她给气走了罢?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刘青才注意到自己肩上披着的衣裳,眼睛亮了一下,之前看书的时候,就他们师徒俩个在书房里,下人都在外面候着,自然不知道她居然睡着了,既然如此,这衣裳肯定她师傅出去吩咐下人拿过来的。 既然还会关照着她,至少说明她师傅也没有很生气吧? 刘青乐观起来,当下起身,捧着衣裳出门了,等看到坐在院子里擦拭着琴弦的人,刘青就更放心了,还有闲情逸致摆弄乐器,肯定没有生她的气啦。 这般想着,刘青刚想走过去,正好瞧见檐下的林妈,又转了个弯,先走到林妈旁边,笑道:“林妈,这衣裳应该是银柳姐的罢,麻烦还给银柳姐,多谢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瞧着这么件粉色的衣裙,这个院子里,除了银柳,不可能林妈这把年纪还会穿的这么粉嫩,当然毫无悬念了。 林妈也瞧见刘青出来了,正往她走来,两三步碰头,一面接过衣裳,一面笑道:“都是三爷吩咐的,姑娘歇得可好?老奴在灶上烧了水,姑娘稍等,老奴这就打水来替姑娘洗漱。” 大概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家,讲究得也越多,刘青没有异议,等林妈打水来,引着她去了厢房,洗漱一番,才重新出来。 院子里的江远辰已经擦拭好琴,在自己身前摆正,小厮也有眼色的摆了香案,又过来伺候着江远辰洗手,用软帛替他擦干净手,江远辰这才把手放在琴弦上。 刘青在旁边看得咂舌,这就是传说中的焚香净手啊,看起来好高端的样子,那她现在是过去呢,还是不过去呢? 纠结了一下,刘青还是上前了,也不多话,乖乖坐在椅子里,崇拜的看着江远辰。 对这种有艺术造诣的男神最没有抵抗力了! 江远辰架势摆的很足,这样一弄,不听音乐,都觉得是视觉享受了。 更何况他的琴音也很好听。 刘青没什么艺术细胞,但是也上过音乐鉴赏课,一首音乐好不好,还是分辨得出来的,江远辰一曲弹罢,刘青十分捧场的拍马屁:“师傅,这琴声太好听了,简直令人如痴如醉!” 江远辰却挑眉:“睡醒了?” 他这句话,跟林妈单纯的问候可不一样,刘青觉得自己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嘲讽,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昨儿赶着从老家回来,累了一路,夜里都没睡好,就……有点犯困了。” 江远辰“唔”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刘青的说辞,反正是不再追究的样子,只是又问:“你知道古琴?” 刘青心说她不过是随口蒙的,但是见师傅好奇的看过来,忍不住就道:“不记得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形容,但也没把握,半蒙半猜的,没想到竟猜对了。” 看,她也是会装逼的,他们果然是亲师徒啊——刘青在心里说。 江远辰轻轻颔首,心说这个小徒弟性子虽然有些懒散,但胜在机灵。 又不是男子,不指着她入阁拜相,建功立业,懒散些倒也无伤大雅。 虽是这么想,江远辰神色倒没有透露分毫,语气淡淡的问:“你说为师弹得好,究竟是怎么个好法?” 刘青惊呆了,叫人赏析之前,最起码把曲名报一遍吧?知道曲子叫什么,她至少能顾名思义的发挥一下,编个几十上百个字的解说来,也不在话下。 然而现在连个方向都没有,让她怎么解说,怎么解说! 这就是应试教育的弊端了,把人教的只会解题,不会应付开放式的问卷。 只是现在不是刘青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见着江景行淡淡的看着自己,一副“你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就是在敷衍为师”的架势,刘青也只能认命,拜个师傅也不容易啊。 开始发挥想象,天马行空起来。 “在师傅的曲子里,仿佛看到了天空一片晴朗,江河辽阔,微风轻拂,水光潋滟的画面,又有种天高云阔的感觉,也不完全是平静,偶尔白浪袭来,自有一番浩渺。” 江远辰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还以为小姑娘只是听个新鲜,没想到她竟然还真听懂了? 勾了勾唇,江远辰轻笑道:“为师方才所弹,便是《潇湘水云》的第二段,名为《江汉舒晴》。” 刘青对古典音乐了解甚少,自然没听过这首曲子,只能保守的回道:“这名字也好听,难怪曲子这么有意境。” 江远辰看她一脸真诚的样子,又无奈了,刚刚还想这丫头机灵,现在又愚笨起来了。 看来他这个小徒弟只适合打开天窗说亮话,江远辰索性也不拐弯,直接道:“为师教你古琴,可愿意?” “古琴?”刘青有点纠结,认了个师傅,现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了? 可是她从小没什么艺术细胞,万一学不会,岂不是很丢师傅的脸。 看江远辰的样子,虽然是咨询她的意思,但未必就真听她的意见,这个时代讲究尊师重道,师傅的话大于天。刘青知道自己的意愿没那么重要,只能从侧面打预防针:“师傅,万一徒儿愚钝不堪,冥顽不灵,您可不能嫌弃徒儿。” “无妨。”江远辰淡淡的道,“只要你用心用功,即便是一块朽木,为师也能在上面雕出花来。” 本意是想求师傅宽容教学的,没想到起了反作用,刘青欲哭无泪,也只能应了,祈祷自己赶紧打通任督二脉吧! 挣扎不能的这块朽木,被师傅赶鸭子上架了,刘青觉得有点痛苦,明明她师傅坐在琴案前的时候,是多么的潇洒英俊,仙气飘飘啊。 等她一过来,就变成搞笑剧了,刚练习古琴的指法,动作笨拙搞笑也就算了,就连她拨出来的琴音,都忽高忽低,时而尖锐,时而暗哑,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惨不忍睹。 刘青练习到后面,都有点佩服在这样的魔音穿耳之下,还能看得进书的江远辰了。 这是怎样一种定力! 从一开始指导了刘青的基本指法后,江远辰便让她自由练习,自个儿看书,倒也不是全然不顾小徒弟,大概燃了两三炷香后,江远辰道:“今日先练到这罢,明日再继续。弹琴也不是一蹴而就。” 刘青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她这会儿手已经有些酸了,指尖也微微生疼,听到江远辰发话,赶紧收了手,一边转动着手腕,一边试图跟江远辰商量:“师傅,徒儿这魔音穿耳的水平,是否打扰了师傅看书?” “魔音穿耳?”江远辰轻笑,“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对于刘青真正想表达的问题,江远辰只淡淡的表示道:“我的弟子,不说别的,至少要略懂琴棋书画。” 好吧,事关能不能正式拜师的问题,刘青只能咬牙好好学了。 江远辰叫小厮收了琴案,摆了笔墨纸砚,才对刘青道:“以后每日至少练两百个大字,上午一百个,下午一百个。” 刘青也知道这架势是摆给她用的,乖乖点头:“是,师傅。”就去前面练字了。 正在刘青快练完字的时候,一个她没见过的下人在外面求见,进来看江远辰说什么,仆人便行了礼,直接道:“三爷,张家给您来信了。” 江远辰身后好似隐身人的小厮,这个时候上前接过信封,呈给了江远辰。 刘青听到张家,耳朵就一动,是不是省府的张家,刘大爷他们说的张大善人? 这个人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家的合作伙伴啊! 这么一猜测,刘青的心思便都被江远辰手上的信封给占据了,虽然还在练着字,早没了先前的认真。 看完信的江远辰便抬头瞥了刘青一眼,道:“练累了就歇会儿,无需急于求成。” 刘青于是听话的搁了笔,心下好奇,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师傅,送信来的是省府的张家吗?” “鼻子倒是挺灵,这就猜到了?” “因为心里挂念,所以就想得多一点。” 见刘青说得这么直白,江远辰反倒微微皱眉,教育道:“身为女子,怎么能沾满铜臭?再说这也是长辈的事,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做胰子是徒儿想出来的,徒儿怎么能不关心。”刘青不以为耻,她要是不沾铜臭,刘家现在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光景,恐怕为着她去省府的两场考试,就要掏空大半家底吧! “并且家里说了,如果这生意能做成,给徒儿也分一成,那就是徒儿自己的生意,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江远辰闻言也有些惊讶,刘家人他打过交道,就是很典型的农家,生活穷苦惯了的,自然对钱财看得比较重,居然会把生意分小姑娘一份,还真叫他意外。 第90节 不过对于刘家的家事,江远辰不愿多过问,只笑道:“那你可得顾好了自己的生意,张家已经安排人过来了,约莫这两日就能到。” 刘青好奇的问:“师傅知道张家来的人是谁吗?” 江远辰挑眉,他知道这个小徒弟聪明,没想到还有这等见识,一问就问到了关键,倒也不介意解释给她听:“是张家的长子,张大善人年事已高,很多生意如今都由长子出面打理。” 也就是说这位长子是张家未来的当家人了,跟一个小小的农家合作,居然把继承人给派出来了,张家的诚意可见一斑,若没有多大问题,想来这一趟就可以签约……噢,这边好像没有签约的说法。 见刘青沉默不语,江远辰问道:“在想什么?” 刘青如实回答:“来了一个可以做主的呢,还是师傅面子大!” 江远辰心说不是他面子大,是他身后的江宁侯府和五皇子面子大,张家这种在江南还能勉强派上名号的商户,到了京城却实在不值一提。 这些人家不缺银子,也不要荣华富贵,就想找个能帮他们庇佑家产的,说白了就是想搬个招牌在家坐镇,只提供银子,不卷入任何党争。 只是那些凤子龙孙,权贵之流,哪就缺这点银子了?无权无势的还不肯出力气的,捧着银子他们也瞧不上。 要不是他瞧着张家家风不错,下一代当家的又是颇有能力手腕的,正好又给弟子家一条出路,这会也想不起张家这号人。 不过张家倒也有些成算,这点生意还不值当叫继承人过来,这是向他投诚呢。 这些东西太复杂,江远辰不便跟刘青说太细,只叮嘱道:“记得给家里去个信,叫他们也准备起来。” 刘青听到这声叮嘱,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师傅,是叫爷奶他们来城里,还是在家中等候即可?” “张家生意遍布江南,对江州恐怕比你还了解,这回过来,应该是想更多的了解胰子的事。” 刘青点头,心想张家对市场足够了解,那么剩下的就是考察生产基地了,立刻点头道:“谢师傅提点,徒儿心里有数了,到时候恐怕要向师傅告个假,回家一趟呢。” “你回去倒无妨。”江远辰虽然觉得女子还是高雅脱俗些比较好,但到底出身不同,也不好强求小徒弟如他所想一般,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小徒弟虽身为女子,对生意之事却颇有见解,没人教她,想来就是有天赋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她好好发挥,他也想知道,一个小姑娘,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江远辰默许了刘青行为,话锋一转,又倒:“有你参与就行了,你哥那儿,还是来年的乡试更为重要,不宜被琐事所扰。” 作者有话要说:  朕没有疯!是朕的编辑疯了,居然塞给朕两万字的榜单!!!!! 总算写完了,吐血…… ☆、第115章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刘青对江远辰的风雅程度,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别看他一身的贵气,该享受的半点也没落下,但是另一方面,他的清高风雅,也是刻在骨子里的,不用刻意强调,举手投足间就能表露出来。 因此对于江远辰的叮嘱,刘青一点都不意外,别说她哥明年要考乡试,断不能为了这些俗事分了心。就算她哥不用考科举,恐怕以江先生的性子,也不喜欢他的弟子身上沾染铜臭味。 好在江先生清高归清雅,但也不是古板固执之人,否则也不会默认她这么死缠烂打的拜师行为了。 江先生能够允许刘青钻进生意里面,刘青是感觉有点惊喜的,乖乖应道:“师傅放心,我回去会转达哥哥和娘他们的。” 江远辰点了下头,也不甚在意的模样,淡声道:“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恐你娘忧心。” 刘青其实也担心这个问题,她娘本来就不放心的,她现在一待就待了大半天,将近一天,就算江先生有叫人回去送信,没看到她的人,她娘肯定放心不下来。 要是她哥中午回去了还好,能安慰安慰她娘,但偏偏他们兄妹今儿午饭都是在江先生这里用的。 这么一想,刘青也不再逗留下去了,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今日已经是个开门红,往后日子长得很,委实没必要急于一时。 刘青便点了头:“师傅提醒的是,那我先回了,明儿再来。” “等等。”江远辰却忽然道,看了眼身旁的小厮,“去安排个车,送刘姑娘回去。” 小厮应了一声,就要退下,刘青连忙拒绝:“师傅,就几步路而已,我自个儿走回去便是了。” “你也是大姑娘了,抛头露面叫什么样子?”江远辰的语气毋庸置疑,又看了小厮一眼,小厮赶紧退下,忙着出去张罗了,江远辰又对刘青道,“明儿巳时,我会叫人去接你。” 刘青顿时又惊喜又惶恐,惊喜的是江先生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看重她,居然让她上午就过来,而且还安排专车接送。 可是她一个黄毛丫头,什么用处也没有,江先生这般看重她,除了看她顺眼,还能有什么原因不成? 如果这么猜测的话,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成功抱上了江先生半条大腿? 当然了,刘青惶恐的也是专车接送这个问题了,穿越过来也有这么长时间了,刘青渐渐融入了如今的生活,有时候想想现代的日子,总觉得像是一场梦。 如今的刘青,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乡野丫头,即便是学了几个字,看了几本书,阶级地位依然是很难改变的。她哥都已经是秀才了呢,以前过什么日子,现在依然过什么日子,单看她哥本人,好像秀不秀才的,其实跟以往也没甚差别。 她现在接受专车服务,好像也很不合时宜罢? 只是江远辰到底是一番好意,言语间又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刘青也不好再推拒,很快小厮过来请她,刘青也只得谢过了江先生的安排,跟小厮出去了。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个丫鬟银柳,大概这也是为刘青的名声考虑,刘青就更没有拒绝了。 如刘青所猜测,李氏这会儿果然在院中坐立不安,翘首以盼,听见屋外有动静,一时也顾不上其他,连忙打开院门探出来看。 李氏瞧见门外停了辆马车,马车里下来一个干净清秀的姑娘,李氏不由蹙了蹙眉,这姑娘她不认得,想来跟她家没关系。李氏正失望着准备关门,突然听见她女儿清脆的声音,再抬头看过去,就见先下来的那姑娘扶了她女儿出来。 “青青?”李氏有些疑惑,连忙迎了出去。 “刘太太。”小厮和银柳一起朝李氏福了身。自从刘延宁考上秀才,已经有不少人改口称“李氏”为太太了,已经习惯了,李氏淡定的应了声,也朝这两人福了福身。 那小厮跟在江远辰身边,也是个机灵的,瞧见李氏眼底的不解,不等她开口,赶紧解释道,“怕刘姑娘一个人回来不安全,我们三爷着小人送刘姑娘一程。” “江先生吩咐的?”与刘青的反应一样,李氏同样是惊喜和惶恐有之,但很快又把这情绪压下去,同小厮寒暄道,“那真真是劳烦了……” “刘太太客气了,我们三爷对刘姑娘很是喜爱。”小厮笑道,“明儿巳时,小人再来接刘姑娘过去,这会子就不叨扰刘太太了。” 江先生身边的人,纵然只是下人,李氏也同样热情的招待他们,这回见他们急着回去,就寒暄着改明儿请他们进屋喝茶。 而刘青这边,却有些奇怪的接过了银柳递过来的罐子,低头瞧了眼,竟然是她今儿做的葡萄酱,便忍不住问银柳:“师傅是不喜这葡萄的味道吗?” “刘姑娘误会了。”银柳忙解释道,“是二少爷回教舍前吩咐的,二少爷说刘姑娘喜欢这葡萄,便叫奴婢匀了一份给刘姑娘带走。三爷后面也吩咐了。” 不是不喜欢就好,刘青放心的接过罐子,虽然不知道这叔侄俩是什么时候吩咐银柳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晚上折腾晋江登录去了,就没有写更新,等能登录上晋江才能安心下来码字,答应给大家更新的,这章有点少,明天我多写点补上,抱歉久等了 ☆、第116章 送走了小厮和银柳,李氏才拉着刘青回院子。 栓好了门,李氏转身打量着刘青,还有些不放心,问道:“青青,你怎么在江先生家待了大半日?可别恼着了江先生……” 刘青当然不能说是自己厚着脸皮赖在江先生那儿的,就换了种说法,道:“江先生也没甚么要紧事,去教舍讲学时,便拿了书叫我自己瞧,下午叫我写了几张大字,又教了我练琴……” 话还没说完,李氏立刻惊讶道:“江先生还教你练琴了?” 刘青就知道她娘对这个感兴趣,含笑点头,“江先生说要教我琴棋书画,叫我明日还去练琴。” 李氏心里头一阵惊喜,她以为江先生也就教女儿读几本书,大抵都是男子安身立命的那些本事,放在她女儿身上未必有大作用。 没想到江先生竟这般为青青考虑,教她琴棋书画,那可是大家闺秀学的东西! 虽然轻轻现在有些大了,可江先生是何等人物?再加上他们家青青聪慧,在江先生的指点下,未必就学不会这些。 更重要的是,延宁同她商量过了,叫青青再等两年,不必急着说人家。只要延宁明年顺利考上举人,女儿就不愁找不到好的人家,再跟着江先生学了这些,迟个一两年说亲,未必就是坏事。 思及此,李氏连连点头,激动的搓着手道:“女孩子学琴也好,青青你到了江先生跟前,可要好好学,不许偷懒……” 刘青乖乖的应了,才凑到李氏旁边道:“娘,江先生收到省府张家送来的信,他们已经动身来江州了,江先生叫咱们给老家去个信,准备起来。” 李氏起初的确是不想让女儿牵扯进生意的事,那也是站在女人的角度,怕她女儿抛头露面,坏了名声。但站在刘家人的立场,李氏对这场生意,还是很期待的。 不期待也没有办法,为了收这些茶籽油花生油,他们家已经陆续花了不少银两,等这一季的山茶籽成熟,要花的银两就更多了,送去铺子卖的那些胰子赚来的钱,远远不够这几次买油,自家还不知道还要往里头贴多少银两。现在就指着这铺子能开起来,多挣点钱了。 是以,知道省府张家这么快就有了动静,李氏还是很惊喜的,又有些担忧的问:“江先生可曾说了张家那边的意思?” “听江先生的意思,张家挺看中这生意的,至于具体的,还得等他们到了,带回家去跟爷奶他们商议。” 李氏不解的问:“怎么还把人带回老家,不是该叫你爷奶他们进城吗?” 刘青解释得很通透:“江先生的意思是张家的人过来,主要是看咱们家的能力,和胰子的质量,至于其他的,他们张家的铺子遍布整个省府,咱们县里也不少他们家的铺子,咱们自己做的胰子能不能卖,卖不卖得好,他们不用过来瞧就知道了。” “那这么说,张家那边是瞧好了这生意才过来的?” 刘青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那得赶紧送个信回家,叫你爷奶他们准备起来……”李氏激动的站起身,几乎控制不住要跑出去着人送信了,只是脚步一顿,又想起什么,迟疑的看着刘青,“既然他们瞧好了这生意,为何还要去咱们家?” “我听江先生说了,张家惯来是做大买卖,许是不放心,想去咱们家亲眼瞧过,才知道咱们抗不扛得起。” “江先生说的准没错。”李氏对江远辰抱有十二分信任,听了刘青这么说就直点头。 之前家里讨论这事,李氏也听过几耳朵,现在还记得他们是怎么商议的,想也不想的道:“既是如此,那还得叫你哥回去一趟,这说不得还真要自家包山种茶油树,没你哥在,你爷奶他们哪里能放心?” “可是江先生特意叮嘱了,大哥乡试在即,不可为这些俗事分了心。” 李氏一听,立刻没了主意:“那怎么办?” 刘青早就想好了,这会儿便出主意道:“娘可以叫哥哥这两天写封信,说一说他的想法和安排,到时候我们给捎回去。” 李氏却拧眉:“我们回去做甚?” 刘青想也不想的道:“到时候张家那边的人来了,也要有人带他们回老家啊。” 李氏愣了一下,似乎是才想到领路的问题,思索片刻,道:“这可不行,人出来谈买卖,想必都是男子,没亲没故的,咱们跟他们同行,岂不是坏了名声?” 刘青还真没想到这一茬,无奈的问:“那总要有人领路吧?” “今儿托人送个信回去,叫你爷或是叔父们进城来,最快明儿傍晚便能到。”李氏说着,便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刚好跟你哥商量好了,连信都不用写。” 李氏是满意了,但刘青愿望就要落空了,赶紧问:“娘,我能和爷他们一起回去瞧瞧吗?” 虽然刘青这语气,说的跟回家瞧热闹一样,但李氏哪里不知道她的真实用意,无奈的道:“这买卖谈成了,以后要做那么多胰子,你少不了掺合进去,现在急甚么?再说了,你都开始跟着江先生学习了,现在说回家就回家,如何对得住江先生?” 刘青便嘟着嘴抱怨道:“江先生可没娘这么迂腐,他都同意我回去了。” 李氏闻言愣了一下,并不高明的转移了话题:“你那手上拿着是甚么?” 索性刘青也知道她娘这里不好说通,等她哥回来,从哥那边使力总不会错,倒也就没有纠缠这个话题,举起罐子笑道:“江先生许是不喜酸味,我就把这葡萄加冰糖给煮了一下,放开水里,就跟喝蜜水一样。江先生见我喜欢,就匀了一份叫我带回来了。” “胡闹。”李氏瞪了刘青一眼,“冰糖多贵,被你这样弄岂不是糟蹋了?下回去江先生家里,再不能这般自作主张了!” 刘青不欲跟她娘争论,只听话的应了,李氏脸色缓和了下来,温声道:“累了一日,回屋歇着吧,娘也得去做晚饭了。” ********************************************************* 依旧是傍晚时分,刘延宁下学回家了,本来就翘首以盼的李氏,立刻出去开门,喜笑颜开道:“可算是回来了。” 刘延宁却扫了眼院子里,没瞧见他妹妹,有些意外的问:“青青还没回来吗?” 第91节 “一个时辰前就回来,许是累着了,正在屋里休息。”虽然在刘青面前,李氏一脸淡定,那是她觉得自家姑娘越来越外向,女孩子家太厉害了不好,怕她翘起来,所以就没有多说。 现在面对着刘延宁,李氏就打开了话匣子,喜滋滋的道:“你妹妹今儿在江先生那里学了好些东西,说是练了字,学了琴,江先生去讲学时,都没叫她回来,拿了书给她自个儿看,还说要教她琴棋书画……你妹妹今儿回来,都是江先生派人用车送的,说是怕她一个人在外边不安全,还叫了个念纪相仿的姑娘作陪,这般用心,可见是把你妹妹当自家人照料着。” 说起这个话题,李氏很有些滔滔不绝,心里喜极了,嘴上还道:“我也不图她有多出息,跟江先生学点本事,好歹有个样子,往后的日子就舒坦了。” 刘延宁也没想到他妹妹还有这待遇,也跟着高兴道:“青青这是入了师傅的眼,往后就安心跟师傅学着便是。” “我也是这么说。”李氏笑盈盈的把刘延宁迎进院子,才笑着说了张家的事。 刘延宁点头道:“那我写封信,待会儿就出去托人送回家。” “去吧。”李氏也催促着道,“趁着城门还没关,送完信再回来吃饭。” 刘青在屋里听见了动静,穿了衣服出来道,“哥,我跟你一起去。” 李氏回头看了她一眼:“哪都有你。” 刘延宁笑道:“娘,青青想去,就叫她跟我一起去罢了,也无甚要紧。” 李氏对儿子是再放心不过的,还是点头了,刘延宁放下东西,回书房去写信,刘青也跟着进去,趁机就说了跟着回老家的事。 哪里知道她哥的重点居然不在这上面,而是问她:“怎么还叫江先生,不是允了你喊师傅吗?” 今儿在师傅那儿吃饭,刘延宁可听见他妹妹一口一句师傅,叫得可甜了,瞧师傅的样子也是受用的。 刘青抿了抿嘴,回道:“我一时没改过口来,而且江先生也没说要收徒,私底下这么叫怕是不好。” “无妨,师傅当你的面都应了,自是不介意的,你这样子区分,反倒不好。” 刘青就受用的点头,见他已经搁了笔,写好了信,便上前缠道:“哥,你就帮我跟娘求求情可好?” “行了,有空我帮你劝劝娘。”刘延宁应下了,吹干了纸上的墨迹,仔细折好塞进信封里,才带着刘青出了书房,准备出去送信。 李氏就在院中,这里的屋子又没什么隔音效果,哪能听不见他们兄妹的说话声。 见兄妹俩出来,就看了刘延宁一眼:“你就纵着她罢!” 刘延宁笑了笑,还没说话,李氏已经摆了摆手,“明儿不是你们爷过来,就是你们二叔进城,到时候问过他们的意思,我不管了。” 李氏说不管了,其实就不反对的意思,刘青心想果然找亲哥是没错的,一听她哥同意,她娘二话就不说了。 兄妹俩乐呵呵的出了门。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接到刘延宁托人送回家的信,匆匆赶来城里的人是刘大爷和刘二叔,刘青他们也不意外。 刘大爷说是年迈,放到现代也就过了不惑之年,这两年日子越过越好,越来越有奔头,老爷子精神头更足了。 吃完午饭歇了片刻,准备下地干活的时候,正好接到孙子送来的信。 孙子们在镇上念书,如今午饭也不用回家吃了,早上带足了干粮出的门。但刘大爷心知这封信不一般,算算日子,省府张家有消息的话,大概也就这几日了。 刘大爷可等不到孙子们晚上回家给他读信,便抓着跟李氏念了几天书的刘雅琴过来看信,刘雅琴书念得不好,字还是认得几个,磕磕巴巴,连蒙带猜,倒也把信读全了。 知道省府张家的人这两日就要来,刘家人大喜过望,刘大爷也不耽搁,当下叫二儿子套了牛进城去,蒋氏也不急着下地干活了,念着最近地里出息,存了粮食,又买了些野味没舍得吃,茶叶蛋也卖得不错,攒了几个钱,全收拾着要带去给大孙子。 刘大爷和刘二叔大包小包,在城门关闭之前,总算赶上了,等他们赶到刘青家院子,天已经彻底黑了,刘延宁算着他们进城的日子,今晚就没有去书院,只在家里看书,刘青被师傅抓着练字,便跟着她哥在书房写大字。 一听见敲门声,兄妹俩一起端着烛灯出来了,把刘大爷和刘二叔迎进院子,李氏也匆匆从屋里出来,“爹,他二叔,应该还没用饭吧?给你们留了饭,我去热一热。” 李氏去热饭菜,刘青兄妹帮着刘大爷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吃食她都不惊讶,刘大爷居然装了一大袋的手工皂过来,刘青一开始不知道,上去拎都拎不动,刘二叔连忙赶过来:“青青你提不动,好好放着,二叔过来搬。” 刘大爷问她之前的胰子都放哪儿了,刘青才知道原来这一袋子都是手工皂,一边带他们过去放东西,一边好奇的问:“爷,二叔,怎的带这么多胰子过来?” “不是说张大善人要来吗?咱们准备了这么多,总要给他们瞧瞧。”刘大爷说到这里,也有些自得,看着刘青笑道,“青青,你那个法子可真不错,消息刚放出去,这新的山茶油还没收到,倒是不少人把家里存着的送过来了,这一百块胰子照你说的通风定……定什么型了,家里还有两百多块在通风。” “爷真厉害,光是现在都有四五百块胰子了,等新山茶籽成熟,那能做好几千块胰子啊。” 刘大爷点头,含蓄的道:“就看张大善人的意思了。” 刘青没压力,笑眯眯的道:“张大善人要是不愿意,咱们继续拿去那些铺子卖,就是赚得少些,娘听隔壁金奶奶说,现在还有掌柜在打听咱们家呢。” 刘大爷和刘二叔闻言都轻松的笑了,赚得再少也是钱,再说一块胰子卖给铺子也有几十上百文,比茶叶蛋还有赚头。 就算张大善人瞧不上他们的胰子,也能靠这个攒下钱来给延宁赶考用。 是以,刘大爷心里头最后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 刘延宁帮着拴好牛,等他们放完东西出来,才笑道:“爷,二叔,之前在信里不好写得太详细,这回来见咱们的是张家的大儿子。听师傅的意思,张家那边应该会更愿意和咱们回家去瞧瞧。” “回家?”刘二叔奇怪的问,“咱们家什么都没有,有啥好看的?” 刘延宁笑道:“咱们家有胰子啊,还有茶山,或许张家那边更关心这些吧。” 刘大爷闻言,若有所思的问:“所以,关键是胰子?” 刘延宁点头。 刘大爷思考了一阵,咬牙道:“明儿看张家如何说,要是他们愿意做大,那咱们……就包山种茶籽树!” 刘二叔下意识的问:“爹,包山种树可要不少银子,咱们家够吗?” “不够就去借,运气好指不定一两年就回本了,错过了这次机会,未必就有下一次。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家确实手头紧许多,明年乡试的时候,可能要委屈延宁了。” “爷,上回哥哥去省府赶考,屋主不是叫哥哥乡试还去住他们家,不收钱的嘛。”刘青笑呵呵的凑过去,她没想到大哥还没有说到关键,刘大爷已经有这个打算了。 这样也好,刘大爷自个儿想做,在家中他又说一不二,便省了很多事,就算这回亲哥不回家,事情也不太可能出变故。 果然,见到刘大爷下了决心的样子,刘二叔也不再多言了,刘延宁再说他这一次不回家,师傅不让,叫他妹妹跟着回去瞧瞧,刘大爷心中已有主意,也不大失意。 “江先生说得对,明年开春就是乡试了,延宁委实不该受这些俗事所恼。你只管安心读书,家中有我和你叔父们。” 刘二叔跟着点头附和,刘大爷又道:“倒是青青……这阵子似乎跟江先生走得很近?” “爷有所不知。”刘延宁笑道,“妹妹已经认了师傅,虽未正式拜师,但这些日师傅也开始教授青青读书写字,琴棋书画了。” 刘青觉得她哥说话真有水平,师傅明明就叫她读了几页书,写了几个字,再感受了会儿她练琴时的魔音穿耳,说是在教她,倒不如说他老人家是无聊打发时间,可听她哥这么说起来,就好像她已经入门,就算我师徒之名,也有师徒之实了一样。 刘大爷和刘二叔闻言,确实都一脸激动,“可是大好了,青青跟着江先生学知识,往后也能做个大家闺秀!” 想了想,刘大爷又道:“这么一来,青青明日和我们回家,岂不是耽搁了学业?” 刘青赶紧扯了扯她哥的袖子,刘延宁微微侧头,轻笑:“师傅也很是支持青青呢。想来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除了贤惠淑德,多少也得通些庶务,当得起家罢。” 刘延宁这话的前后似乎没有什么关联,刘大爷却陷入了沉思。说刘大爷迷之自信也好,他本就觉得老大这一双儿女出色,孙子是文昌星下凡,孙女却也不遑多让,单看从京里来的江先生,不说眼高于顶,那也是见多识广,却愿收下他这双孙子孙女为徒,定是因为他们家这两个孩子资质非凡。 刘大爷原也没想难么远,大孙子是要考状元当大官的,至于聪明伶俐的孙女,当个大家闺秀就行了。现在听孙子这么一提,刘大爷才豁然开朗,孙女这般出挑,合该做当家主母的啊! 想清楚的刘大爷连连点头,已经打定主意,倘若有计划,也要锻炼孙女了。再聪明的孩子,没经事也差了些。 之前刘大爷是没这个念头的,和李氏一样,他也担心女孩传出厉害的名声,难免叫人退步三舍。毕竟姑娘大了还是要嫁人的,他看方秀才都配不上孙女,想要为孙女找个和孙子那般优秀的男儿,是以名声就很重要了。 不过现在孙女也拜了师傅,有眼界的人家自然清楚,江先生可不是什么都能瞧得上的,他家孙女再好不过,厉害些也是因为有能力。 倒不怕别人议论了。 刘青还不知道刘大爷暗暗下了决心,她正在为能和刘大爷他们一起回家而高兴。 其实刘青也不是事多,什么都想插一脚,她上辈子没工作,却也知道要跟人合作,谈判很重要,尤其是合作方属于强势的一方,他们更需要合理的展示自己,让对方知道他们的能力和价值,两方才能共同分享利益。 本来这件事有她哥在,刘青都不用担心,现在亲哥不回去,家中其他人对张家都是信任和敬畏居多,指不定到时候谈成个什么样。 刘青是势必要在旁边給刘大爷他们提个醒的。 不过刘青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他们接了张家人回家,居然不用她多费口舌,刘大爷就留她在旁边一起招待张家的人,还明白的对亲自前来的张家大爷道:“我这个孙女跟她哥一般,在江先生身边学了些知识,有时她说话少不得也听一听,还望大爷见谅。” 张家大爷是个满脸堆笑的和善人,一听刘大爷这么说,笑得眼角都爬满了细纹,慈爱的看了刘青一眼:“侄女儿聪明得紧,大叔有福气呐。” 生意谈得很顺利,尽管刘青做好了准备,看在师傅的面子上,这回就算买卖不成,仁义也在,没成想张家的态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很多,张家大爷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甭管他们说什么,全程都是好好好,甚至还主动表示,愿意资助他们出钱包山。 与其说张家看好这桩生意,倒不如说他们更看重江先生的面子。 刘青想到这点,忍不住咂舌,看来师傅的背景,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啊。这条金大腿抱得可太好了些。 不过刘大爷拒绝了张家的好意,他想的是自家凑一凑,借一借,顶多开头艰难些,可他们又不是没吃过苦,日子有盼头,便比什么都好了。 老人的思维,宁愿欠亲朋好友的,也不想欠外人人情。 刘青也赞同刘大爷的做法,合作最忌讳的就是钱财不分,拿人手短,现在张家是说出借,可万一到后面他们想分股呢? 生意还是分清楚好一些,他们家负责生产,张家负责销售,分工明确,井水不犯河水。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张家大爷在刘家住了一日,这位大爷也是干大事的人,看起来就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主儿,养得细皮嫩肉的,在简陋的农家的小院居然没有半点不适,和刘大爷他们喝酒吃饭,气氛其乐融融。 刘家待客的晚饭,是蒋氏带着三个儿媳妇和大孙女,一起精心准备的。 刘青原以为她回家,按她娘李氏的意思,势必要陪她一起回来,这一来一回就要两三天,她娘又放不下她大哥,以刘大爷对她大哥的重视,在他们兄妹中间必须是优先考虑她大哥的。要他们几方都满意,中间少不得费一番口舌。 却没有想到这次竟十分顺利,刘大爷一听李氏为难,既不放心女儿一个人跟着他们回家,跟着又不放心儿子,刘大爷索性大手一挥,让李氏安心在县城照顾大孙子,他们接孙女回家几天,忙完再亲自将孙女送回来。 李氏一听公爹定了主意,也就不多说了,心里稍稍安心一些,看来公爹还是很支持女儿的,如此,也就不必担心婆婆和妯娌有意见了。 事实上,王氏安氏她们的确心里不舒服。这两个人脑子转得快,一开始刘青跟着刘大爷他们回来,她们还没多想,等看到公爹去哪儿都带着刘青,把一个小丫头片子夸得都快上天了,她们也就警觉了。 和张家一起合伙卖胰子这件事,王氏安氏她们平日里没少琢磨,别人张家什么人?做生意也不可能往镇上村子里跑,少不得在城里。虽说张家负责买卖,他们家负责生产,两边没有多少关联,可既然是合伙,两家就少不得每日打交道。 张家不往他们村跑,公公也没提过叫谁去城里负责,如今却不声不响的把大房的小丫头介绍给张家大爷,保不齐公公就想让大房负责和张家接洽! 若是换了普通的丫头,王氏和安氏也不会担心,他们好歹是正经人家,丫头迟早要嫁出去的,是外人,怎么能跟他们分家产呢? 奈何大房的丫头不一般,大侄子如今是秀才了,有功名在身,二丫头也跟着水涨船高了,再加上这丫头脑瓜子聪明,想了许多赚钱的法子,胰子的买卖还没定下来的时候,公婆就说了,这事要是办成,青丫头少不得分一份股。 公婆偏心成这样,小丫头都能分家产了,再让她掺合进生意,也不奇怪罢? 关键那可是张家啊,张大善人可是省府的首富,听说府里的丫鬟婆子都穿金戴银,她们男人或是儿子能够和张家多打交道的话,以后也有脸面不是? 反正好处不能让一个丫头片子全占了! 王氏安氏心里警觉,妯娌几个一起干活的时候,便少不得互相提点试探,连老实巴交的林氏听了几耳朵,都忍不住记在了心里,想着夜里问一问孩子他爹。 虽然妯娌几个平日摩擦不少,但是在利益面前,却是一致对外的。 刘青倒不清楚她婶婶们的这些小心思,她这阵子虽然惦记着胰子的事,却也没有忽略享受,家里生活条件好了,在县城买东西也便利,她又琢磨出几道美食,便跟着在灶房里指挥。 不多时,刘二叔他们也把村长和族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给请回来了。 第92节 这一日,刘家人同张家大爷接触,张家大爷态度陈恳,也不卖关子,直接把对这桩生意的看好转达给了刘家,只是天色晚了,还没有带张家大爷上山去瞧瞧茶籽树,所以张家大爷也没有直接定下来,直说待明日去山上看过,了解一下产量,再做商议。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大爷他们心里也懂,山上是野生茶籽树,他们这一带全都是,自己村子不够,隔壁村子,甚至整个县整个府,茶籽树也不少了。 产量肯定是够的。 张家大爷真正想看的,应该是他们山上适不适合自己种茶籽树。 关于为什么要自己种树,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去外面收购成熟的茶籽,刘延宁也和爷几个科普过了,收购是不得已之举,一来要花太多人力财力,成本更高,关键是来源还不稳定,万一碰上恶意竞争,有商户提前把他们要的茶籽都收走,那他们可就毫无办法了。 别人家的东西,肯定比不上自家的令人安心。 刘家人听进耳里,所以一听说张家要来人,刘大爷想的就是凑钱包山种树。 起初刘二叔还有些迟疑,担心投入太大,现在见张家大爷一定要上山瞧过了以后,才会确定要不要和他们做这桩生意,刘二叔他们也就明白了,张家也是关心这个的。 刘二叔几个和刘大爷合计一下,索性把村长他们请过来,包山要通过村长,接下来收茶籽这些,也需要村长和族里的长辈们帮忙。要叫张家知道,虽然只是他们两家的生意,但是整个族的人都在帮助他们,所以不论是包山种茶籽树,还是收购山茶籽,他们都能最大程度的保证顺利完成。 村长和族里的长辈们,也在刘大爷他们的招呼下入了座,蒋氏带着刘青陆续把出锅的菜端上桌,餐桌上鸡鸭鱼肉一片丰盛,但其实才上到一半,蒋氏这回真是掏了老本来招待张家大爷的,年夜饭都没有这桌丰盛。 刘青放下手中的菜,正要回灶房继续帮忙,却就被刘大爷叫住了:“先别忙了青青,你如今在江先生跟前学知识,也帮爷叔们招待招待贵客。” 闻言,刘青愣了一下,她先还琢磨怎么过来听凑个热闹呢,刘大爷连村长他们都请过来了,这是要谈正事的节奏啊! 没想到正事还没开始谈,刘大爷就预留了个位置给她了。 刘青意外于刘大爷今日如此配合,心里很是惊喜,但也没有得意忘形,而是先抬头看了眼旁边的蒋氏。 蒋氏也愣了一下,听见老伴提到江先生,脸上顿时就笑成一朵花了,推了推刘青:“听你爷的话坐下罢,想想江先生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师傅可是京里来的大人物,很有学问的,他肯收下你大哥和你,你可别给江先生丢脸才对。” 村长他们听到蒋氏这么说,一时也惊讶起来:“婶子,你说的江先生,可是上回来过咱们这儿的那位贵人?” 蒋氏笑容满面的点头,平时不在意小丫头的族老们,如今也正眼打量刘青了,又是招呼刘青入座,又是满口子夸赞,看样子恨不得刘青是他们家孙女了。 当然比起刘青,他们提到更多的还是刘延宁,细细的问刘青,她哥在县里吃住好吗,学业可还顺利,明年是不是要考举人了,老人们满脸关切的样子,好像在关心自己孙子一样。 在外人面前,刘青倒没有托大,规规矩矩的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等刘大爷过来把话题切入正题。 蒋氏见到族老们羡慕她这双孙子孙女,就心满意足的回灶房继续忙活了,心想老伴确实有眼光,她以前觉得,青青这丫头虽然聪明伶俐,但也就是个丫头,趁着延宁考上秀才,和方秀才的亲事要能成那可多好啊! 他们家现在也确实和方秀才家结了亲,可方秀才她娘看重的是青青呐,结了亲也是不情不愿的。偏偏他们老刘家理亏,明明延宁也是秀才,他们在方秀才家却少不得小心捧着。 蒋氏那个气啊,也不知道最看重的孙女错过这场婚事,以后还能不能找到更好,心里也着急。却没有想到青青这丫头争气,没能和方秀才结亲,却被江先生看中收为徒弟。 江先生可是贵人啊,连张家大爷这样的人物,跟他们说起江先生都是仰慕又尊敬的样子——张家大爷还比江先生年长!可见江先生的身份,要比张家大爷还贵重些。 青青现在认了江先生做师傅,虽说不能学她哥一样考状元当大官,但要说门比方秀才更好的亲事,却是不在话下。 指不定她孙女还能当个现成的官太太呢! 蒋氏美滋滋的回了灶房。正蹲在灶门前洗菜的王氏,伸长脖子往后瞅了瞅,没瞧见刘青跟着蒋氏,本来就不太高兴,这回便忍不住问道:“娘,青青不是和你一块进去的吗?” “是啊。”蒋氏心情好,和颜悦色的解释道,“青青如今跟着江先生那样的人物学知识,把她拘在灶房里是委屈了,老头子留她在前面招待客人。” 蒋氏说完,瞧见几个儿媳们脸色有异,也收起了笑容,“怎么,你们不乐意?” “没有。”王氏还属于留校察看期间,心里再不乐意,也不敢让婆婆看出来,关键是婆婆现在满心满眼都偏到大房了,万一叫刘青那丫头知道自己对她有意见,和李氏一般弄,等于被她们抓住了把柄。 王氏想到李氏手里握着她的休书,心里就一阵恐慌,赶紧向蒋氏解释道:“娘,我就是不知道青青走哪儿去了,有点担心而已。在爹他们那儿就好了。” “青青又没出门,能走到哪里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蒋氏瞪了王氏一眼。 王氏赶紧把头垂下去,不敢辩解。 蒋氏哼了一声,便转头看向安氏,家里就这两个儿媳妇心眼多,王氏前阵子犯了大错,被捏着把柄,不能不老实。所以其他儿媳妇,她可要盯紧了,有一点点念头都得打下去,家里不能再出一个祸害。 正低头切菜的安氏感受到婆婆怀疑的视线,心里一跳,也笑容满面的开口:“说起来,咱们青青可真有出息,连江先生这样的贵人都喜欢她,亲自教导她。要我说啊,爹娘也舍不得青青,索性再留她两年,等延宁考上举人,再有江先生的面子,当个官家太太也使得的。” “说什么呢,如今有点样子就飘起来了!”蒋氏瞥了安氏一眼,心里却觉得安氏这话说到她心坎上了,脸上的笑容也绷不住,端起刚出锅的两道菜就要出去,“你们干活麻利些,别叫前边的客人吃完没菜吃了。” 目送着蒋氏出门,王氏才冷哼了一声,“这对兄妹越来越出息,老人也偏心的没边了,我看再这么下去,以后咱们三房连站脚的地儿都没有了。” 王氏的话刚落音,埋头炒菜的林氏也忍不住手上一顿,不过她自来跟大房不错,受他们照顾,也不好在背地里编排这双侄子侄女,只能抿着唇继续炒菜。 安氏却忍不住瞥了王氏一眼,缓缓开口道:“瞧二嫂说的,延宁和青青出息,爹娘偏疼他们些也应该。不过大林也快要成亲,为咱们老刘家开枝散叶,二嫂担心也正常。” 王氏想到长子要成亲,脸色就忍不住一变,大侄子有出息考功名,可要不是老人偏心,全家人只供大侄子上学,她儿子也不至于只能种地干活。 想想这么多年,他们全家省吃俭用供大侄子,她儿子从小下地干活,守在公婆跟前尽孝,他们心心念念的却还是什么都没做的大侄子。 如今儿子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往后她还有孙子孙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房把所有便宜都占去。 王氏咬咬牙,心里有了决定,一直在林氏旁边打下手,好像对她们的话都不感兴趣的刘雅琴,却默默垂头,遮住了眼底的黯色。 堂屋已经酒过三巡,蒋氏也回到灶房,叫儿媳妇和孙女们自己收拾收拾灶房,就在里面用饭。几个小孙子刚刚下学堂回来,已经被刘大爷叫到前面吃饭去了。他们年纪虽小,却都是读书人了,也不怕在贵客面前失礼。 蒋氏也在前边吃饭,吩咐了几句又回座位了。 刘雅琴匆匆吃过饭,帮着收拾了灶房,前面的酒席还没这么快结束,她赶紧拉了她娘回房,低声提醒道:“娘,你可别听四婶说的,爷奶虽然偏心,可咱们家日子越过越好,如今每日都能吃到肉,还不是青青的能耐?再说我大字不识几个,能和方秀才结亲,也是因为大哥出了力,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 “死丫头,怎么说话的?”刘雅琴的话还没说完,王氏不忿的揪着她耳朵骂,“要不是你娘我聪明,拼着名声不要帮你促成这么亲事,你以为秀才娘子轮得到你来做?我跟你说,大房那两个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好处他们自己拿着,哪里会想到咱们!” 刘雅琴心里一阵苦笑,没想到她娘到这个时候还不悔悟,但还是捂着耳朵继续道:“方秀才家本来就瞧不上我,这次是伯母他们不计较,还帮着咱们遮掩,要是换成别人,只怕直接把事情闹大了,我都名声坏了,也别去想什么秀才娘子了。” 王氏收回了手,面上还是一片凶狠:“你这是怪我了?” “娘一心为我考虑,甚至不惜惹怒爷奶,我怎么会怪你?”刘雅琴低声解释道,“我很感谢娘的付出,可大哥和青青对咱们的好,我们也不能完全抹杀。” “你以为他们是真为你好?刘青那小丫头眼高于顶,根本瞧不上方秀才,这才便宜了咱们。”王氏冷哼道,“再说他们能不帮着遮掩吗?刘青还没嫁人,延宁也没说亲,不把这事压下去,他们也别想说好人家。” “娘。”刘雅琴对她娘的冥顽不化彻底无奈了,想了想,只能换了个方式,“不管娘如何不喜欢大哥他们,有些事您可别再做了,你想想这么多年,您除了针对大伯母和青青,还得到了什么?” 王氏这才一愣,开始反思起来。 这么些年,她一直孜孜不倦的和大房作对,可现在李氏带着儿女去城里享福了,以前他们供延宁一个,现在他们要供大房一家三口。而她自己是半分也没得到,甚至差点被休弃。 刘雅琴见她娘总算听进去了些,心里松口气,继续委婉的提醒:“往后……你就看看四婶怎么做吧,可别自个儿出头。” “安氏?”王氏拧眉想了想,随后一阵冷笑,“她虽然是最晚进门的,却最会讨你爷奶的欢心,如今已经成了你奶最看重的儿媳妇,有时候你奶不在家,甚至越过了我这个二儿媳,把家交给安氏在管!” 王氏终于明白过来,现在和她有利益冲突的是安氏了,李氏虽然是她的眼中钉,可架不住人家有一双好儿女,李氏变成了秀才他娘,以后还可能成举人的娘,而她却连管家权都没捞到,岂不是要在李氏面前矮一辈子了? 那可不行!她以前跟李氏过不去,也不过是为了管家这些,现在长子媳妇不管,怎么也不能落到老四家的手里去! 王氏找到真正的目标,脸色都变得斗志昂扬了。 刘雅琴见状,既松了口气,又觉得对不住她四婶,虽然她四婶刚才那番话,未尝没有挑拨她娘的嫌疑,可她娘要是大伯母和三婶那样的性子,四婶怎么挑拨也没用了。 然而她娘就是这样不消停的性子,她要是再和大伯母过不去,指不定哪天就……真的回娘家。 他们做儿女的,难免多替母亲考虑一些,她娘和四婶争锋相对,以四婶的本事,吃亏的不一定谁,可娘要是还咬着大伯母和青青不放,无疑就是以卵击石,大伯母手里那封休书可不是摆设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刘青陪着刘家人应酬完,送走村长和族老,天也已经完全黑了,刘二叔兄弟几个把微醉的张家大爷扶进了刘延宁的屋子。 可以说整个刘家,连刘大爷他们的主屋,都没有刘延宁的屋子好,而且有蒋氏盯着,家里的孩子们都不能随意进出刘延宁的屋子,张家大爷能以客人的身份在刘延宁房间里睡一晚,绝对是刘家最高规格的接待了。 不过,张家大爷能睡刘延宁的屋子,跟着他一起来的家丁们却没有这殊荣,别说张家大爷乐意不乐意和下人同住一屋,就是刘大爷也不答应,他宝贝大孙子的屋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由于张家的下人还要照顾张家大爷,不好离太远,蒋氏便叫隔壁屋子的刘延林和刘延根把屋子让出来,他们兄弟俩暂时去村子里借住一晚。 按理来说,刘家的院子不算差,在整个刘家村都算是体面的,一家子十几个口人也住得下。只是现在孙辈们也大了,刘延林和刘延根都是十四五岁的小伙子,到了说亲的年纪,他们兄弟俩现在可以挤一处,等成了亲却不能没有自己的屋子。 然而刘家的屋子,能住的不能住的,都已经住满了。事实上,刘延林兄弟俩的屋子,就是以前当杂物房,后面收拾出来给他们住的,毕竟半大的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再和他们父母睡一屋也不合适。 如今要给孙子们折腾新房,除了扩建,挤是挤不出来了。 因此,刘青洗漱完准备回屋,就看到送孙子去堂叔家安顿回来的蒋氏,一边走一边叹气,刘青便忍不住问了一嘴:“奶,堂叔家有什么事吗?” “没事,你堂叔一家好着呢。”蒋氏摇头,看着自己越来越懂事的孙女,没忍住便透了出来,“我是着急啊,你大林哥都这岁数了,等忙完这阵,少不得帮他相看姑娘,后边大根儿也等着,可家里现在落脚的屋子也没有,好一些的人家,哪里舍得叫闺女嫁过来吃苦?” 刘青现在倒没关注这些琐事,处了这么久,二堂哥和三堂哥对她都不错,她也不是没有感情,不过她亲哥身上已经有功名了,在这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年代,她这些堂兄弟的婚事,是完全不用愁的,只要刘家人不贪心,家底殷实的农家姑娘任他们相看了。 当然刘青也没直接透出这个意思来,她只是笑着安慰道:“现在要是没合适的,索性再等上一年半载,哥哥明年就考举人了呢。” “大根儿等一等倒无妨,大林可等不及了,雅琴出嫁之前,他当哥哥的最起码得把亲事定下来。”蒋氏以前在刘青面前提到刘雅琴的婚事,多少有些忐忑,现在倒没事了,说起来也坦坦荡荡的。 “奶说得也是。”刘青顺着蒋氏的话点头,又笑道,“不过奶也不必担心,说不准生意做得好,咱们过年就直接盖大房子呢!到时候别说大林哥他们的新房了,就是小五小六,也一人住一间,再不必操心他们以后娶媳妇没地方住。” 说到生意,蒋氏脸上的愁容,换成了期待,她虽没有刘青这么乐观,心情却也好了许多,便露了些笑意:“你这张嘴可真能说,盖房子这么容易,别说小五小六,奶给你也留一间大屋子!” 刘青闻言,立刻顺杆子往上爬道:“这可是奶说的啊,我不用大屋子,只要给我留一间自己住就好了。”上辈子习惯了一个人一间卧室,现在天天和她娘挤一个房间一张床,刘青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的。 “留,肯定给你留。”蒋氏只当刘青在给自己凑趣,笑眯眯的点头。 这时刘大爷刚好从主屋出来,瞅了她们一眼:“祖孙俩再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蒋氏笑道:“青青说咱们家过年盖大房子,给她单独留个屋子。” “家里要是盖大房子,肯定有青青的屋子。”刘大爷也笑呵呵的点头,完了才对刘青道,“你也早点回屋休息去,明儿带张家大爷上山瞧瞧,你可别起不来。” 刘青没想到明天还有她的事,愣了一下,倒也没拒绝,忙点头应道:“爷尽管放心,我明儿铁定您一叫就起来。” 这时节,天气很不错,还没到刘青赖床的时候,因此第二日早上,刘青便起了个大早,张家大爷还没起来,她已经洗漱完,帮着蒋氏她们准备早饭招待客人了。 用过早饭,一行人才跟着上山,除了刘家人,村长也跟着过来了,包山的事他到底要更清楚些。 张家大爷这回非常爽快,在山上花了一个多时辰,下山回到刘家,张家大爷便叫刘家人准备签契约文书了。 刘家人这才意识到,张家是带着十二分诚意来的,连文书都准备好了,列的条件也很清楚,刘青帮着把文书念完,也不得不承认张家确实用心了。 刘大爷也没有意见,当下便按了手印,张家大爷这时又道:“铺子暂时就在县里,如此咱们两家也便利。我们在县里正好一间铺面,刚空出来还没开张,如若大叔家没问题,我便叫人将铺面修整一番,约莫这两个月便能开张了。” “没问题,没问题!”刘大爷虽然也意外张家这么速度,不过孙子也分析过了,年前开张才好赚钱。算下来也快入秋了,张家虽然有些过□□速,却也能接受。 索性他们近来做的胰子够多,下月便是山茶籽成熟的时候,供应还是尽够的。 刘大爷把这些细细和张家大爷说了,张家大爷也不怀疑,他昨儿一来就去刘家放胰子的屋子瞧过了,虽说还未完全成型,但是少说也有几百块胰子,支撑一段时日并无问题。 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要开张。 事情谈妥了,张家大爷便在刘家人的热情挽留下,用过了午饭才匆匆上路。张家大爷一走,刘大爷就带着几个儿子去村长家了,包山的事想来也敲定了,刘大爷回家后便宣布了接下来的事。 “日子有些赶,地里的活就先停了,村长说了,等大家伙忙完自家的活,就来帮咱们的忙,咱们稍微出几个板子。如今正是要花钱的时候,茶叶蛋这进项千万不能断,大林和大根和你们的娘去镇上卖茶叶蛋,老四和老四家的去亲家走一趟,借钱倒是其次,亲家是隔壁镇的里正,认识的人又多,他要是肯出面,咱们买山茶籽就便利不少了。至于其他人,这几日村长会请衙门的人来,划地这些也很琐碎,咱们家手头的银子也差了些,还得凑一凑……” 凑钱是大事,各房多少攒了些私房钱,这时大抵都供出来了,刘延宁以前抄书攒了些银子,这回全给了刘青以备不时之需,加上其他三房的一起,也凑十来两银子,安氏还回娘家借了数十两银子,刘家嫁出去的两个女儿,日子过得还算宽裕,便也一起凑了近十两托人捎回娘家。 再加上蒋氏娘家,村里的族叔堂叔们,这家一两,那家三两,也算是积少成多吧。 刘青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她就负责把这些零散的账全都登记起来,方便以后还钱。 一家人忙碌了七八日,钱终于凑齐了,包山的文书也下来了。 第93节 说是包山,其实就是买地,只是荒山和好的田地不一样,价格虽然不贵,可地主瞧不上荒山,庄稼人也买不起,衙门便换了种形式,如果买山地,可以永久买,也可以买二十年五十年,产权时限不同,价格自然也就不等。 其实也就相当于租赁了,以后觉得不错,再加钱把永久产权买下来也可行。 刘大爷这回还算是咬牙,一下子买了五十年的。 虽然是荒地,可刘家一下买了几十上百亩,在村子里绝对是个大新闻了,文书办下来的时候,村民们便上刘家热闹了一回,这个笑呵呵的说自家村里出了财主,那个打趣说现在是地主,再过两年延宁当上大官,他们就是官家人了。 村民也就是凑个热闹,或许也会有些羡慕,毕竟大家都是同村同族,根子和出身都一样,结果人家日子越过越红火,难免叫人不羡慕。 不过村民的情绪,还远远不到眼红嫉妒的地步,在他们看来,刘家的改变,都是有了出息的子孙,他们自家要是能供出个秀才老爷来,日子也能这么红火。 可惜他们子孙不肖,只有种地的命,但是族里出了个争气的,他们也跟着脸上有光。 文书下来,后山这片地已经是刘家的了,村长又组织村里的劳动力帮忙开山垦地,虽然不是无偿劳动,大家也算是出了力的。 开荒有人帮忙,刘家男人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收山茶籽上面,女人们也忙,要煮茶叶蛋卖,又要忙着做手工皂,一时间,本来是农闲时分,整个村子却忙得热火朝天。 刘大爷把事分摊下去,就套了车亲自送刘青回城了,一来刘大爷不想耽搁太久刘青的功课,她现在跟着江先生学习,多少人都求不到的机会,就是姑娘家不用当大官了,也不能浪费了大好机会。 再来,刘大爷也跟刘青说了,事情办下来,要给大孙子知会一声,免得他惦记,最好还要亲自去向江先生道谢,刘大爷虽然没念过书,却也通人情世故,张大善人可是省府的首富,这样的大人物却对他们一再礼待,多半是看在江先生的面子上。 刘大爷便觉得他亲自去道谢才更有诚意。 ☆、第一百二十章 刘青天没亮跟着刘大爷起来赶路,板车上除了他们祖孙俩,就是蒋氏准备的一些吃食和手工皂,大约二三十斤的样子,不算负重,牛走的也轻松,晃悠悠的就进了城。 李氏正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隔壁金氏的儿子自从落榜后,金氏便忙着张罗女儿高梅的亲事,来刘青他们家院子串门的次数便直线下降,高梅作为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也不好再往邻居家跑了。 因此,这几日刘青不在家,李氏都是一个人锁紧院门,除非外面有熟人的声音,等闲是不给开门的。 李氏埋头缝衣裳,时不时又抬头往院门口瞧一眼,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昨儿收到家里带来的口信,说是今日一早,公爹会亲自送青青进城。 瞧着这日头,应该差不多快到了罢? 女儿跟着她爷爷回家住了数十日,虽然是有正事要做,可女儿和她哥哥不一样。青青从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她身边,这些年延宁在外求学,只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李氏已经习惯了女儿的陪伴,如今一连数日,女儿都不在她身边,李氏这些天都过得很不习惯。 心里正思忖着,李氏听到院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忙放下手中活计,匆匆走到门口,握着门闩往外瞧:“青青,是你们回来了吗?” 刘青正从板车上准备下来,听到她娘的声音也扯着嗓子回应:“是我,娘,我和爷回来了,你开下门!” 李氏这才脸上一喜,忙拉开门闩推开大门,帮着刘青一起把板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 几人忙完歇下来,李氏又把院子的门闩上,才转过头问刘大爷:“爹,家里现在可还忙得过来?要不要我带青青回家帮衬一阵?” 刘大爷正捧着瓷碗喝水,闻言呵呵笑道:“索性也就忙过这一头,过一阵就好了,你们便安心罢,再忙也不会让延宁耽搁学业的。” “不过。”刘大爷说着,话锋一转,问李氏,“延宁这会儿还在书院?” “是呢,再过半个时辰,延宁差不多要下学回来用饭了。”李氏抬头瞧了瞧天色,才道。 “嗯。”刘大爷喝掉了碗中的水,把瓷碗放桌上,慢慢道,“我这趟进城,除了送青青回来,还想亲自去向江先生道个谢,也不知道什么时辰方便。” 江先生在这件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李氏自然也想得到,公爹亲自去道谢,总比让两个孩子记下江先生这份恩情要好,虽然江先生是看在延宁的份上,才帮他们一帮,却是一大家子受益。 公爹出面再适合不过了。 李氏对此深表赞同,问道:“爹今儿便要回家吗?” 刘大爷点头:“家里一摊子事,这会儿可走不开。” “等延宁回来再商量罢,今儿时辰也赶,实在不行,也只能饭后过去了。”刘延宁午饭后是有午休时间的,不过他拜了师傅后,午休的福利便取消了,这儿的科举比刘青经历过的高考要残酷多了,刘延宁身为乡试的准考生,如今的每分每秒都要利用起来,中午不到半个时辰的休息,也要去他师傅那里开个小灶。 很快,刘延宁下学回家了,一家人直接上了桌,刘延宁一边吃饭,一边细细问和张家合作的事,以及家里之后的动向。 为了防止孙子担心,这几日只要有人进城,刘大爷都会托人给带个口信过来,不过只言片语,到底比不上刘大爷口述详细经过。 听到刘大爷说山也买下来了,这些日子村里人在帮着他们开荒,刘延宁这才放心下来,点头道:“做完这些,以后就省了许多事,爷奶只管在家盯着做胰子了。” “可不是。”刘大爷也很高兴,“咱们也就咬牙扛过这一阵,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说到张家,话题再一次落到江先生身上,刘延宁倒无所谓,甭管人情记在谁头上,师傅帮忙总归是因为他,而他也早已下决心,日后定好好孝敬师傅,因此他爷这趟登门道谢,可去也可不去,师傅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 只是就这么回绝了爷爷,难免叫老人家心里不安,刘延宁思忖片刻,便点头道:“正巧孙儿还有些疑问要请教师傅,饭后爷随我一道过去罢。” 说着,刘延宁又看了刘青一眼,笑道:“青青离开数日,师傅也念着,待会儿也去向师傅问个安。” 刘延宁的时间有限,几人便也没耽搁,吃过饭,就匆匆去书院了。 江先生的小院一如既往的清幽,祖孙三人进了院子,正瞧见在院中对弈的叔侄俩,相似的眉眼,俊逸如风的气质,在静谧的午后,勾勒出画卷般的美好。 江景行轻轻落下一子,才起身对刘延宁一行人笑道:“早知道青青今儿回来,你还以为今日会迟些到呢。” 刘延宁也冲江景行点头笑了笑,才向他师傅打招呼:“师傅,徒儿陪爷爷过来向您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江远辰抬手,示意几人也坐。 刘青拘在落水村十多天,虽然忙忙碌碌,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但是这么久没见到男神,乍一见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大男神和刘大爷看样子有正事要说,刘青不好凑上去,便忍不住多看了江景行两眼。哪知道就这两眼也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江景行察觉到小姑娘直勾勾的眼神,心里好气又好笑,对这个滑不溜秋的小丫头,他也是费了心的,送吃的送用的送玩的,家中姐妹都没叫他这般上心过。 结果小丫头回老家玩了几天,再见到他好像他是西洋画似的,大眼睛里满是新奇。 真是喂不熟! 江景行简直没脾气,把桌子上的点心往刘青手边推了推,“这几日在老家玩得开心罢?” 主人都示意自己吃东西了,刘青也没多想,塞了一嘴糕点,一边摇头表示:“没有玩,我回去是有正事的!” 说着,刘青又瞅了江景行几眼,心里奇怪他那位行形影不离的好基友哪里去了。 这个眼神江景行也瞧出来了,他笑道:“声扬家中有事,大约要离开数月。” 刘青点头,有心想探探他们到底什么来头,远在京城却根基强大,连省府的首富都这么讨好着他们。 不过刘青一看到江景行那双温润的眸子,念头就打消了,别看人家笑的无害,其实精明着呢,连她亲哥都没探出来的消息,她这半桶水就不要去人家面前乱晃了。 想到刘延宁,刘青眼神又闪了闪,其实,她现在也不确定她哥是不是真的不清楚,总感觉他对张家人的反应一点都不惊讶,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 如果她哥清楚却不说,那就代表不能说了。 那她还是继续不知道好了。 刘青的欲言又止被江景行看在眼里,他也没说什么,继续把桌子上几盘点心都拨到刘青跟前,然后刘延宁和他师傅说完话一转头,就看到好友专注的看着他妹妹在吃东西,脸上还露出了可疑(?)的笑容。 不知道好友这个笑容来自于投喂后的满足,刘延宁心里却再一次警铃大作,他还是大意了! 景行虽然见多识广,举止有度,可不代表他家中的姐妹像自家妹妹这般可爱有趣! 谨防小伙伴和他抢妹妹,刘延宁已经第n次下决心要注意隔绝他们的接触,当然也是第n次失败。 从落水村回来的刘青,接下来的日子,便全都泡在江先生院子里,江先生也不嫌弃她资质愚钝,一副要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的架势,琴棋书画什么都教。 江景行的好基友回京了,他便和刘延宁同行,每日也进出江先生的院子好几回。 因此,刘延宁非但没隔开两个人的接触,反而眼睁睁看着江景行和他宝贝妹妹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刘青现在的日子,完全遵守着两点一线,过得比上辈子还要苦逼。 上学的时候最起码有周末和课外时间,偶尔还能约同学一起去放个风,刘青经常和同学一起上学,路上买点小吃,或者逛一逛小店,也还算惬意。 现在就不一样了,就算他们现在住城里,可除开过节的日子街上热闹好玩一阵,大多数时候也没甚可逛的,况且刘青现在还一穷二白,辛辛苦苦攒了半年的私房钱,她这次全都贡献出去了,兜里比脸还干净,真逛了街看到喜欢的买不起,反倒徒增烦恼。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师傅每天叫了人接送她,轿子里还有小丫头陪她说话儿,上学的途中,刘青便被看得死死的,想出去放风也没有这个机会。 就这么安生的过了一个多月。 天已经转凉了,秋高气爽的时节,刘青换上了她娘新做的衣裳。 刘青吃得好,家里吃完,到了她师傅那里又有人投喂,身量长得极快,不仅纵向发展了,横向也慢慢开始发育,胸口鼓了个小馒头,往常能穿的衣裳,现在穿着就有点紧绷了。 不过刘青春季刚裁了两身衣裳,这才半年过去,还是暂新的,精打细算的李氏便想着把旧衣裳改一改,还能穿两年。 毕竟家里头现在正艰难着,山上花钱如流水,生意忙到现在还只出不进,她要是给延宁扯新衣裳还好,到底是有功名的人了,要穿得体面一些,但她要是这个当口给青青扯新衣裳,恐怕不用等几个妯娌发作,就是公公婆婆都能把她骂死。 然而李氏那头主意刚定,送了一批胰子进城的公公,就当着婆婆和小叔们的面提点她,叫她该花的钱还是要花,委屈谁也不能委屈孩子,要不是女儿不喜欢,公公估计还要摸几个板子去给她买花戴! 总归是为自己孩子好,公婆发了话,李氏便也放了胆,给儿女一人做了两身新衣裳,正好换洗也可以穿。 刘青跟在她娘旁边凑热闹,新衣裳做好就赶紧上身了,女人不管到了哪个年纪,哪个朝代,对新衣服都是没有抵抗力的。 更何况她现在唯一的消遣,也就是看她娘一针一针的给她缝新衣裳了。 在刘青的新衣裳下第一次水的时候,他们家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张家的铺面已经修整完毕,择日便能开张。 铺子开张的时候,正是刘家人最忙碌的时候,因此他们并没有特意进城,能搬得动的手工皂都被他们陆陆续续搬到刘青他们现在住的小院子了,庞大的数量,支撑几个月是没问题的,刘家人便安心在自家山上伺候刚种上的茶籽树。 刘青还是很关心这桩生意的,但她一个小姑娘,谁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刘青缠了几日,才叫她哥答应开张当天偷偷带她去看一眼。 兄妹俩已经不在家吃饭了。刘青成天见的泡在江先生院子里,有时候她师傅没空理她,她自己练琴写字,也足以打发时间,江先生索性连饭也留了,刘青不用来回奔波,刘延宁也下了学也直接来他这儿,省时省力。 只等到晚上,兄妹俩再一块儿回家。 刘青一开始还以为李氏他们不会接受,哪里知道,连进城来的刘大爷听了都非常淡定,只是忙不迭把给他们准备的口粮,统统换成了细粮送到江先生家,往后再进城,蒋氏便不再准备那些蔬菜,而是费力寻来的一些瓜果荤食。 看来有了师徒之名,刘家对江先生的恩惠,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诚惶诚恐了。 刘青说服了亲哥瞒着他们娘,只要他们中午不回家给李氏撞见,就能瞒天过海。不过在江先生面前,他们是没胆子搞这种花样的,因此用过饭后,刘延宁便非常诚实的请示师傅。 “师傅,胰子铺今儿开张,因家中长辈繁忙,无法亲自到场,徒儿想趁着午休,带妹妹去瞧上一眼,也好叫家人安心。” 刘延宁在家帮他妹妹背锅背习惯了,一开口就把事情兜自己身上,然而他忘了对面的是他师傅而不是他家里的长辈,家里长辈事事以他为先,只要他开口顶在前面,便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而他师傅虽为人淡雅,对他这个弟子却多严苛,堪称是严师,反倒对他妹妹纵容许多。 果然刘延宁的话刚出口,江远辰就皱了下眉,放下茶杯,淡淡的道:“铺子开张与你何干?来年便是乡试,江南人才济济,你虽才思敏捷,到底年岁尚浅,阅历不足,未有必中的把握,更不可被这些俗事所扰。” 江远辰的语气虽然不重,但他素来就是云淡风轻的人,这会儿板着脸说这么长一段话,已经是警告了。 刘延宁一时也不敢再多说,点头应是:“徒儿谢师傅教诲。” 江远辰看他受教的样子,脸色也缓和了些,点头道:“不过你关心家中事,也是人之常情,为师待会儿派人去瞧瞧。” 刘青没想到会连累她哥被师傅教训,心里很不好受,此时见气氛缓和下来了,才开口帮她哥解释:“师傅,哥哥是为了陪我……” 第94节 江远辰淡淡的目光扫过来,也不惊讶,“早料到是你这丫头串掇的。你哥如今正值关键时刻,往后不许再这么胡闹了。” 刘青心想既然猜到她哥是受她牵连,那您老人家刚刚还说的那么严肃,差点把她都吓一跳。 不过听她师傅的语气,也不生气了,刘青便大着胆子问:“那这一次呢,我可以自个儿去瞧吗?” “我陪青青一起去吧。”一直没说话的江景行,这时挺身而出了,“这生意好歹和我也有些关系,我也想看看他们是如何做的。” 本来就警觉的刘延宁,再看江景行的热心,就像是看给鸡拜年的黄鼠狼,怎么都不对劲,连忙开口道:“不劳烦景……” 话还没说完,江远辰倒是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侄子一眼,又看了看刘青,“这么想去看热闹?” 刘青这回和她哥没有半分默契,径直点头:“师傅让我去吧,我肯定不给江大哥添麻烦。” “那就去吧,最多半个时辰后回来。”江远辰拍板决定了,还淡淡的瞥了眼神色复杂的刘延宁一眼,提醒道,“要静心,这点小事就扰了你的心神,往后上了考场如何是好?” “徒儿受教了。”刘延宁这一声应的有点憋屈,又不能和师傅解释自己心情复杂是因为他侄子对妹妹虎视眈眈。 毕竟好友那般的人才,眼光也是高的,他们这儿最优秀的闺秀都瞧不上,自家妹妹自家觉得好,那也掩饰不了她就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的事实,说景行对他妹妹有心思,他都觉得像天方夜谭。 况且他自己也不相信景行对妹妹有了心思,顶多就是感兴趣,逗一逗,可他要是因为妹妹跟好友亲近,不跟自己亲近,就大动作隔开他们,那也太小家子气了。 于是想了很多的刘延宁只能自己憋着气,看着他妹妹亲亲热热的跟在她江大哥身后出门去了。 刘青跟着江景行出门,也不是他们单独两个人,江景行有书童和小厮跟着,她师傅也让了小丫鬟银柳陪着刘青。 他们也没有坐车,刘青到了这个交通基本靠腿的年代,一个小时以内的行程对她来说都不叫距离了,况且这年代又没有扩建一说,县城能有多大? 十来分钟就走到了。 店铺是在上午开张,等刘青他们吃完午饭过来,热闹劲已经过去了,店里的掌柜认得刘青,前些日子就是他送消息去的,刘大爷他们送货进城,进仓库也要经掌柜的手,因此远远的瞧见刘青他们,掌柜便迎了过去:“江公子,刘姑娘。” 开张第一天,还瞧不出生意如何,不过据掌柜的说,上午很是热闹过一回,有些知道这是张家开的铺子,都来凑热闹了,掌柜的细细说着,又给刘青和江景行看了账本,他知道这两位都是小东家,也就不必避嫌。 刘青就是过来看热闹的,店铺顺利开张,她就放心多了,最艰难的第一步已经跨了出去,以后就简单了。 江景行倒好像对铺子更感兴趣,拉着掌柜的讨论了好一会儿生意经,刘青虽然奇怪他一个贵公子怎么对这个感兴趣,而且师傅对她哥严厉成那样,对侄子考科举的事却半点不上心,不过刘青还是什么都没问,耐心在一旁等他们聊完。 一直到半个月后,隔壁金氏来刘青家串门,跟李氏分享了个八卦,刘青他们才知道,自家做的胰子居然那么受欢迎。 金氏许久不来串门,倒不是生疏了,以前刘延宁身上没有功名,他们都能那般帮助刘家,如今刘延宁成了秀才,两家关系只会更亲近。 这一阵,金氏都在忙着给高梅相看人家,等一切都忙妥了,才喜气洋洋的来隔壁找李氏。 “我们家梅子定亲了,是隔壁县刚出孝的秀才,年纪有点大了,他爹娘催得紧,说最好是年底就完婚。你说这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送嫁啊!” 金氏虽然嘴上抱怨,满脸的笑容却遮不住她对这桩婚事的满意,他们自家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孩子他爹就是个账房,儿子虽有学问却没考上功名,女儿能嫁给秀才,真真是祖上积德。 要不是秀才公守孝耽搁了,这门亲事还真轮不到他们家! 李氏也知道金氏的心思,顺着她的话捧道:“梅子是个好姑娘,以后就是秀才娘子了,真真是大喜事。” 金氏终于绷不住笑了,“是啊,订了亲就是喜事,纵然日子赶了些,可姑娘家就这么一遭,少不得好好替她张罗。” 李氏附和道:“也就忙这一阵,等梅子出嫁了,婶子就享孙子福吧。” “侄媳妇还年轻,不着急享孙子福。”金氏拍了拍李氏的手背,才压低声音问,“我这次过来,也是有求于侄媳妇。给梅子置办嫁妆委实赶了些,好东西现在轮不上,只能寻几件体面的镇一镇。听说最近很受欢迎的那个花胰子铺的掌柜,跟侄媳妇家有些关系,不知道能不能便宜些?” 李氏闻言诧异道:“那种胰子差一些的都要一两银子一块,也就使个一两年,婶子买这个当梅子的嫁妆,会不会有些不实用?” “这你就不懂了。”金氏解释道,“前儿城东一户人家娶亲,咱们隔壁有人去吃酒,新娘晒嫁妆的时候,花胰子就摆在最上边,那可是真金白银啊,小小一盒就要一两银子,不说胰子多好看,盒子精巧的都可以当首饰盒使了,看的一群年轻媳妇们羡慕不已。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这个。” 李氏见她主意已定,也就没有再劝,怎么说也是照顾自家的生意,问道:“改明儿公婆也过来了,我请他们帮婶子打听打听,婶子要几盒?” “那要看价格。”金氏犹豫道,“最多两盒,如果不能便宜,就买一盒便是了。” 李氏心里有数,点头道:“婶子帮了我们这么多,这一回侄媳妇保证帮你办下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刘大爷他们再进城,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手工皂差不多都做完了,山上新栽的茶籽树,能存活的差不多也都存活了,绷了几个月,刘家人刚歇口气,又有信送到家里,是铺子的掌柜请他们去看这几个月的账本,顺便商量些事。 听到跟生意有关的事,刘大爷可坐不住,收到信立刻决定,老两口第二天就带二儿子和两个大孙子进城,其他人留在家里照看着。 其实谈正事,有刘大爷和刘二叔就够了,蒋氏和刘延林刘延根进城是顺路,蒋氏准备带了两个年纪大了的孙子去扯布做衣裳,快到农闲时节了,到时候要相看孙媳妇,大小伙子得穿体面些。 买地虽然掏光了整个家底,还欠了不少外债,但是张家那边善解人意,铺子刚满一个月,稍有盈利,就把账结了送了银钱给他们,刘家得了钱,第一件事自是把外债先还了。 当然没有一口气还清,但也还的七七八八,就剩亲朋好友加起来不到二十两,压力瞬间减轻,等着后边再分一两次钱,就能把账还清,还有盈余过个好年。 蒋氏也就不再扣扣索索,孙子相亲是大事,穿的体面些,也说个好姑娘。 刘家人急急忙忙进了城,掌柜的找他们倒不是坏事,而是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东家打算下个月在隔壁县再开一家铺子,这两个月账结清了,接下来就先不结了,等年底一块儿结。 顺便让刘家人准备着新铺子要用的货。 刘大爷和刘二叔揣着热乎乎的银子,一脸惊喜的回了刘青他们院子。 都不用刘青和刘延宁劝他们多准备些手工皂,刘二叔就跟他爹建议了:“爹,咱们这次分的钱,就先不还债了罢?新开一家铺子,要用不少胰子,万一咱们准备的胰子不够使怎么办?咱们拿这些银子,去没去过的村子找他们买山茶油,就算生人价格贵一些,总比到时候出问题好。” “老二说的是。”刘大爷还没说话,蒋氏居然也表示赞同了,“再有几个月就过年了,过年样样都要花钱,大林和大根儿要相看姑娘,还要给雅琴置办嫁妆,手头不留点银子可不成。” 显然是赚钱了,刘家人心里头的底气也足了,暂时不还钱,不是还不上,只是这会儿手头转不开,反正跑不掉,晚几个月还也无妨。 刘大爷当然也不会反对,一家子打定主意,用过午饭就回去了,可想而知接下来又是忙碌的日子,不过全家人忙的都高兴。 刘青和刘延宁送完刘大爷他们离开,也回他们师傅院子了。 这一忙就快过年了。 曹声扬回京数月,说是年后再来江州。然后刚进入腊月,江远辰叔侄也收拾行李准备回京过年了。 回京路途远,江家自个儿有车马,不必像寻常人家进京还得跟车队,倒要更快一些,但江先生这个年假也要休两个月,他们腊月初回京,要出了正月才回返回江州。 江远辰离开之前,也给两个弟子放了假,允他们回老家。 刘延宁现在是秀才了,并不要求一定要在书院,书院大部分的老夫子也是秀才水平,唯一有举人功名的山长年岁已大,再授课也精力不济,一个月大概也就讲不到十日,因此大部分秀才更愿意在家中自学。 不过身上有了功名,在书院住吃住都不用花钱了,还有三五好友一起讨论,有些家境不好的秀才,仍更愿意住在书院。 如今江先生走了,刘延宁也就准备打包东西回老家了。 刘雅琴年前出嫁,仔细算日子,也就剩不到二十日了。 他们这个时候回去,也好给家里帮忙。 一家三口这次回家,少不得要住一两个月,行李有点多。主要是刘延宁兄妹,刘延宁的书就装了满满两个箱子,他师傅走之前留给他的,刘青也有半箱子书,然后衣裳鞋袜两个箱子,实在有点不好搬,李氏便早早的提醒刘延宁给家里送信。 快过年了,家里要备年货,大侄女出嫁要备嫁妆,如果能进城买,到底比镇上便宜。 刘家送到信,刘大爷叫三个儿子准备,再去借了一辆牛车,赶了两辆车进城搬家,顺带置办年货。 刘大爷和蒋氏这回便没跟着来,刘大爷倒是想来,但是今年冬天太冷了,前几日刚下过雪,现在雪化了,温度却没升回去,屋檐下都结了长长的冰凌,这样的天气,刘二叔几个都不敢叫刘大爷再出来受冻。 蒋氏没跟着过来,安氏却来了。 原本给刘雅琴置办嫁妆,即便蒋氏不来,那也该由王氏张罗,但因为王氏办下的亏心事,蒋氏便让小儿媳安氏代劳,省得王氏去碍眼了。 这也是刘青为什么愿意跟她哥这么早回家过年,一大家子住一起,肯定没有他们一家三口住县里舒服,但现在他们地位不一样了,回家就是有什么不舒服的,除了刘大爷和蒋氏是长辈,其他人都得迁就着他们。 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人给他们委屈受了。 既然亲哥想回家,她娘看着其实也惦记家里,虽然刘青不知道她娘有什么好惦记着,他们兄妹都在她身边了。 但是少数服从多数吧,刘青仍然欢欢喜喜的和他们一起回家了。 刘延宁要回家的事,早在他们送信的时候,村里人就知道了,记着日子,腊月里也没活干,热情的村民们便来刘家院子闲聊了,天快黑了,牛车终于晃进了村子。 也有人在村头瞧见牛车,远远的就招呼刘家的人,刘青他们还没走到院子,就被热情的村民和刘家人包围了,看着满满两大车的东西,村民们纷纷打趣了他们把城里都搬回家了。 还有热情的嫂子跟刘青打招呼。 “好久没瞧见青青,都长成大姑娘了,这衣裳新做的吧?穿在青青身上,就跟城里的姑娘一样秀气!” “青青现在可是秀才的妹妹,又长得这么标致,以后说了亲那也是富家太太,别说城里姑娘,丫鬟婆子都使得动。” “哎,她们家大姑娘要嫁的不就是秀才老爷吗?也给青青说一个,以后当官太太。” 这年头,长辈喜爱哪个姑娘,就夸她以后嫁个良人。刘青被夸得多了,实在没办法装出脸红的样子,只能垂着头假装不好意思。 好在也没人在意刘青说什么,蒋氏和李氏帮着她应付着。 在大家的热情拥簇下,牛车进了院子,行李太多,众人争先帮着搬进屋子,热情到刘青都被挤到人后去了。 不过李氏惦记着江先生走之前送过来的那架琴,一下车就把琴抱在了怀里,正准备先搬回自己屋子,这么奇特的东西却被村民们看在了眼里,大家纷纷问李氏。 “延宁他娘,你手上的大家伙是什么,我怎的没见过?” “是不是延宁读书用的?” 因为开口的人都是妇女,李氏也就没有回避,脸上露出了笑容:“延宁他们师傅回京之前送来的琴,叫青青每天都要练一练。” 众人恍然大悟:“这就是琴啊?” “青青也会弹琴?那不是好厉害。” 大家的追捧直白的让刘青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赶紧从她娘手中结果琴,自个儿搬进了屋子。 李氏和蒋氏还在院子里耐心为大家解惑。儿女太优秀,李氏这样低调的人,都忍不住炫耀了一把。 因为天实在有些晚,村民们帮着搬完东西,也就各自回家了,刘家人关起院门准备吃饭。 刘青以为这就过了,谁知道第二天上午,刚吃完早饭,陆陆续续就有人来他们家串门子,多是媳妇儿,还有些跟刘青年岁差不多的姑娘,聊了没几句,大家伙就叫刘青弹琴来听听。 今天来的这些姑娘和大嫂子们,昨儿好像没有在他们家吧?一晚上就这么多人知道,八卦传得还真快啊。刘青无语。 更让刘青没想到的是,刘大爷他们居然也附和着:“你娘不是说江先生要你明日都练琴吗?今儿还没练呢,就给大家伙听听罢。”事实上他们自家人也想听呢,会弹琴的姑娘,那可都是大家闺秀,他孙女真是太稀罕了。 刘青很想说她刚刚入门啊,弹得并不怎么样。不过她眼睛一转,看到她哥站在屋檐下,看戏似的瞧着这边,刘青眼睛一动,很不客气的把她哥拉下了水:“我才学几个月,哥哥弹得才好听。” 跟着师傅相处越久,刘青也越清楚,他们师傅就是绝对的完美主义,虽然不知道为何对她纵容,但他的性格在她哥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哥一届考生,时间紧迫,师傅居然还要求他君子六艺都精通,这可不叫应试教育,是把她哥往才子的方向调/教啊! 原本刘延宁在书院也学了些乐理,吹笛就吹的不错,但因琴接触的不多,跟刘青一样只是入门,这几个月经过江先生的魔鬼训练,已经飞速提升了,刘青把他拉下水,倒也不是让他出糗。 不过话题扯到刘延宁身上,大家伙就没有起哄了,刘延宁推说自己要看书,刘青正好跟着他进书房。 她本来想上午没事,去隔壁她师傅家坐坐,她现在认了江先生,但是这个师傅教她刺绣,刘家才对她重视起来,后来她才能慢慢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师恩最大,她也不能忘恩。 现在只能先完成江先生布置的任务,下午得了空再去隔壁了。 说起来江先生还挺洋气,人都回家过年,给刘青留了不少寒假作业,比如每天一百个大字这些,有刘延宁这个好弟子在,江远辰是不怕刘青敷衍任务的。 第95节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落水村,最大的好处是日子人多热闹,今天这家来串门,明儿那家办酒席,毕竟腊月里,又不用干活,一年的大事,都习惯堆到这个时候来办,吃酒,走亲戚,送亲回门之类的,别提多闹腾,日子也就过得飞快了。 一眨眼,到了刘雅琴出嫁的日子。 刘雅琴出嫁的前几天,刘大爷和几个儿子还进了一回城,这次是结账的大事,刘大爷不去他可不放心。 刘大爷父子几个喜气洋洋的捧着雪花白银回家,连刘青都得了一个银元宝,这是她第一次拿到自己的分红,之前因为家里欠了债,还完钱家里的花销都紧缺,别说刘大爷他们没给她钱,就是给了,刘青也不会接。 这回银子分的多,两家铺子加起来,收入翻了一倍。掌柜的还说,等明年天气暖和了,他们东家请刘家人去省府,看看在省府开的铺子。 捧着银子,刘家人才知道这原来是一座金山,钱生钱,不用等到刘延宁当大官,他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对于刘青这个功臣,她小小年纪得了一锭银元宝,大家是半点都眼红不起来。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刘大爷只是当着几个儿子的面给刘青银子,对刘家的男人来说,刘青就是姑娘,早晚要嫁出去,那也是流着他们刘家的血,连江公子那边都给了,给自己家的人就更不算什么了。 蒋氏看着孙女手中那闪闪的雪花银,倒是蠕动了嘴唇,有点想叫孙女把银子给自个儿保管,小姑娘手里拿着这么多钱,像什么话啊?就是她娘李氏,那也不是个厉害的,万一乱花了怎么办,还不如自己帮她存起来,给她以后作嫁妆。 不过蒋氏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刘大爷给瞪回去了,刘青也装作没看见,乐呵呵抱着银子回了屋子。 剩下刘大爷和儿子们商量这银子怎么使。 虽然银子多,其实花销也大,关键是人家掌柜的也说了,之前结账勤,是考虑到他们家的情况,可以后铺子开得多,三天两头结账就麻烦,定一个章程,最好是年结或者半年结,到时候叫他们和东家一起商量。 这话说的在理,刘家人没有不答应的,因此手上这些银子少不得要花一年。 关键是刘延宁明年要去考举人,紧巴谁也不能委屈他。再说现在家里挣得多,给刘延宁的预算也可以再宽裕一些,刘大爷表示预留出三十俩给他,刘二叔他们都没意见。 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银子,明年要买油做胰子,这个是大头,刘延林娶媳妇要下聘和办酒,还有债没还清,还有刘雅琴出嫁要银子压箱底,桩桩花钱厉害。 这里说一下,刘延林相看好了人家,只是姑娘过了年才出孝,所以年后下定,来年年底成亲。 “如果年中不结账,咱们房子就先不盖了,大林成亲叫他挤一挤,等结了账,年后就盖大房子。”刘大爷慢慢的道,“至于亲家那边,说好的方秀才赶考,咱们出一份盘缠,那就给十五两叫雅琴带过去,延宁也才三十俩的盘缠,亲家那边总不会一个子儿都不出,全指着咱们家,又不是我们刘家的子孙。” 刘二叔听到这里,就羞愧的垂下了头,其他两个兄弟表示父亲安排的好。 “那就这么定了,雅琴就不再另外给银子压箱底了。你们也别回去给媳妇说,免得吵闹。” 蒋氏本来想反对,就算赚了钱,点子是青青想的,线是江先生牵的,忙里忙外的是他们这一大家子,跟方家有什么关系?纵然是他们理亏,给他们十两银子也差不多了,前头下聘的时候,方家可没给什么好东西。 只是蒋氏看到儿子都把头垂下去了,怕再说他更羞愧,只能忍了,等他们都出了正屋,才忿忿不平的和老伴抱怨。 也是因为手头紧,刘雅琴出嫁的酒席便没有特别好,不过来贺喜的客人却很多,秀才公的妹妹出嫁,嫁的也是秀才公,亲朋好友都觉得有面子,大喜这一日,纷纷带着厚礼,早早过来刘家拜贺了。也算是弥补了一些不足。 刘延宁作为长房长孙,又是秀才出身,送亲的任务他义不容辞,还有刘雅琴大舅也去送亲了,因为路途实在有点远,送亲队伍第二天才回来,然后隔了一天,新婚夫妻也匆匆回门了。 再送走回门的小夫妻,就直接过年了。 借着婚礼,亲朋好友送了好些东西过来,除了给红包,这家拎一块腊肉,那家送一只鸡的,知道刘家卖茶叶蛋,好些直接送一篮一篮的鸡蛋。 本来办酒席备的菜就有点多,还没有吃完,再加上亲朋好友送的这些,刘家这个年过得就很丰盛了,鸡鸭鱼肉样样不缺,一直吃到过了元宵节。 刘青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蒋氏还记着她之前营养不良的事,过年里便天天盯着她吃鱼吃肉,吃的刘青都营养过剩了,年前新做的袄子,她现在穿不但腰围紧了,连胸围都紧了。 这下连李氏都有点愁了,帮刘青晒衣裳的时候,就在琢磨着要不要给女儿做块裹胸裹一裹。 她以前担心闺女吃不好长不好,现在吃得太好,胸部长得快,反而更烦恼了,姑娘家那里长太大,容易……被看成不正经啊。 刘青听到她娘委婉的叫她控制一下食量的时候,还以为她终于胖的连她娘也看不下去了,顿时悲伤逆流成河,劝她吃饭的时候,就说脸盘圆是福,现在她终于有福气了,她娘又看不下去了? 直到刘青看到她娘默默的回屋,翻箱倒柜找了一块布比划,说要给她做裹胸,刘青才意识到,她娘是嫌她那里长大了。 刘青顿时更忧伤了,她也很想知道,这一年里都发生了什么,明明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还是干豆芽小白花,她娘看起来也是飞机场。 怎么现在就有了波涛汹涌的趋势?基因突变啊! 平胸了二十多年的刘青,顶多在心里羡慕一下波霸们,轮到她自己身上,还是很难接受成为波霸的事实。胸前突然多了这么多肉,她怕喘不过气来啊! 悲伤归悲伤,刘青到底不敢真用布裹起来,她只能跟她娘保证,以后一定少吃一点,控制自己的嘴巴。 饿一饿,不知道能不能把胸饿小一点=。=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平时也没怎么吃丰/胸的食物吧?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江远辰叔侄是正月底动身,刘家也这个时候送刘青他们回城,近两个月没住,院子也要清扫了。 对刘青来说,师傅回来,意味着她又开学了,不过刘青没想到的是,她师傅这次过来,居然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小伙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得知师傅他老人家到了,刘延宁兄妹自然第一时间过去拜会。 江家的下人过来通知,说是书院那儿还没收拾,三爷他们暂时都在外面的宅子落脚。刘青兄妹也去过江家的宅子,倒也不必摸黑。 兄妹连忙赶到江家,门房也不必请示主人,直接引了他们进门。 江远辰叔侄正在花厅,刘青兄妹过去行礼,江远辰喝了茶,抬头看了这一双弟子,目光落到刘青身上:“青青长高了。” “也长胖了。” 刘青囧着一张脸转头,大半年没见的曹声扬一脸坦然的看着她。 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曹声扬大半年没见她,变化自然大了,别说她了,她看他也觉得有点陌生。可是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小伙子你这样嘴贱很容易被人半夜套麻布袋的! 刘青的脸都要皱成包子状了,默默的反思自己真的胖成这样了吗,明明她刚穿来的时候,还是根小豆芽来着。 “别听声扬的。”江景行上前拍了拍刘青的头,安慰道,“过个年青青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 那是。刘青默默的点头,心里好受了许多。 她过完年就十四岁了,比她大一岁多的刘雅琴都已经出嫁了,回来拜年的时候,蒋氏她们还纷纷叮嘱刘雅琴,叫她在婆家孝顺公婆,听婆婆的话,早点怀上孩子日子就好过了。 按照这儿的算法,她也是大姑娘了。 刚回来第一日,江远辰也不急着考校徒弟的功课,而是坐下来闲聊,几人一起讨论了一下京城的风貌,和他们近一年没回京的变化。 虽然只是闲聊的架势,不过刘青猜这对她哥以后考科举也有好处,看他们说得热切,也没有插话,乖乖坐在旁边听。 江景行意识到刘青还在坐在旁边,便转头低声叮嘱身后的家丁:“请林妈去瞧瞧六妹歇下了没。” 江远辰听到侄子的话,也看了家丁一眼,道:“六姑娘若是醒着,便请她过来见一见兄姐。” 刘青和刘延宁听到这里,对视了一眼,刘延宁才问道:“师傅,这……” 没等刘延宁问出口,江景行已经笑着解释了:“六妹身子骨不大好,三叔觉得江州水土宜人,适合休养,此次回来,便带六妹一道过来散心。六妹比青青小两三岁,也好一起做个伴。” 实际上,六妹身体不好多是心病,许是因为幼年丧母,外祖母怜爱,常年养在身边,只是不在自己家中,外祖家再周到也是做客,六妹从小便养成了敏感心细的性子,和他们这边也不大亲近。 三叔嘴上不说,心中对于六妹身体也是着急的,来江州见了青青,听说小姑娘以前也是怯弱,身子骨不太健康,大病一场却彻底好了,性子也变得开朗活泼,心里头难免欢喜,这才带了六妹一道过来,散心养病是不假,三叔心里头只怕更希望六妹能被青青所感染,心性慢慢开阔起来。 江景行解释得很简单,刘青已经隐隐有些感觉,等看到林妹妹一般的病美人出来,心里头就更明朗了,打定主意,如果师傅希望她们做好朋友,那她肯定不会拒绝的,只要小姑娘性格不会特别难缠,她就当哄小朋友了。 她虽然不是心理师,但是带人玩还是拿手的,而这一脸愁容的小美人,一看就知道是被拘在家里,只能胡思乱想,说白了想太大造成的。 果然,互相认识了一遍,江远辰就让女儿带刘青去后边说话儿,他们这里有些正事,小美人沉默的应了,拘谨又不失客气的领着刘青去后边。 刘青一上来也没有热情如火,她只是好奇的打量着小姑娘,边走边问:“你是师傅的女儿?多大了?” 小姑娘小声的道:“过年刚满了十一岁。” “比我小了快三岁呢,长得真高,跟师傅一样。” 她身边的小丫鬟反倒是个活泼的,闻言噗嗤笑了:“刘姑娘比我们家姑娘高了半个头呢,怎么还羡慕我们姑娘的身高?” “我一年前还没有江妹妹高呢。”刘青比划了一下,笑眯眯的道,“说不定再过一两年,妹妹就超过我了。” 江家六姑娘看了看刘青,抿唇没作声,来之前爹爹说了,这位刘姐姐以前身子骨不行,好像是因为父亲早逝,长辈觉得她不祥,以前对她不好,吃了很多苦。 相较之下,她虽然早早没了母亲,可家中长辈却因此更怜惜爱重她,连刘家姐姐都没有因此自怨自艾,她又有什么资格? 小姑娘突然之间又沉默了下去,刘青还以为她哪里说错了话,伤到了小姑娘,一时也不再冒然开口了,还是先摸一摸对方的心思吧。 没想到进了江家六姑娘的屋子,对方就送了个精致的荷包给她做礼物:“也不知道刘姐姐喜欢什么,绣了个荷包,希望刘姐姐不要介意。” 刘青惊喜的道:“妹妹居然还准备礼物了?荷包绣得太精致了!可惜我都好久没动过针线,没有给妹妹准备什么。” 看刘青爱不释手的反复摸着荷包,江家六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随手绣的,刘姐姐不知我要来,没准备也是情理之中。” “妹妹人真好。”刘青真的挺感动的,不是因为这荷包多难得,而是对方这份心意,对于江姑娘这种大家闺秀来说,准备值钱的东西当礼物,反倒是随口一句话的事,她亲自绣的荷包就不一样了,不说大家闺秀的绣品难得,江姑娘这个身体,估计也不能像寻常姑娘一样,动不动就拿着针线吧。 总之是用了心的。 “妹妹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过几天淘点好玩的东西补上。” 江姑娘表示不用客气,她身边的丫鬟也笑着道:“刘姑娘已经送过了,三爷早前派人送回家的花胰子,果酱什么的,听说都是刘姑娘做的。我们姑娘最喜欢花胰子了。” “是吗?”刘青闻言,笑眯眯的拉过江姑娘的手,“我还会弄不一样的,比方说花胰子里加些玫瑰花牡丹花,调成不同香型的。只是平日里我娘嫌我糟蹋东西,不给弄,现在妹妹来了,我们一起做啊。” 江姑娘闻言,眼睛亮了亮,忽然有些向往以后的生活了。连她的丫鬟都迫不及待起来了,“刘姑娘说说要用到什么?奴婢提前叫人准备。” 刘青想了想,笑眯眯的道:“听说山上的梅花现在还没有谢,不如等妹妹休息好了,我们去佑宁寺,顺便采些梅花下来?过阵子还有杏花和杜鹃花,也都可以用。” 几个小姑娘兴致勃勃的计划着行程,一个下午的功夫,刘青已经和江姑娘互相交换了名字,原来小姑娘叫江曼桢,她的丫鬟叫玉水,而且刘青才知道,原来江曼桢不是只有玉水一个丫鬟,另外三个贴身大丫鬟被留在了家里,这次陪着她来的就只有玉水和乳母。 多了个小伙伴,刘青的生活丰富了很多,江远辰闲的时候,就亲自教授她们两个,他忙的时候刘青就和江曼桢鼓捣各种东西,与其说刘青在哄小朋友玩,倒不如说她借着江曼桢,把很多她以前没条件、没借口鼓捣出来的东西,现在统统折腾出来了。 不过因为刘青捣鼓的这些东西比较有意思,江曼桢也特别感兴趣,她还能举一反三,刘青把精油给提出来了,她就鼓捣出纯露,玩着自己喜欢玩的东西,江曼桢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多了,毕竟年纪小,性格还没有完全定型,改变还是很简单的。 刘青折腾的小东西,吃的玩的都有,江曼桢心情好了,不想东想西了,胃口也跟着好起来。吃得好睡得好,江曼桢短短一两个月就胖了,当然她长肉不见胖,叫健康了,因为她来了江州一两个月,好像还没有生过病! 江远辰叔侄是男人,到底比较矜持,对刘青只是委婉的鼓励,暗示她以后带着江曼桢多玩点小东西。江曼桢的丫鬟和乳娘,就差点把刘青当救命恩人了。 尤其是江曼桢的乳娘,一开始对刘青还有点意见,虽然她没表现出来,刘青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估计是觉得一个乡下丫头辱没了自家姑娘,而且自家姑娘被带到这乡下地方来,多半也是拜这丫头所赐。所以一开始,刘青来找江曼桢的时候,乳娘对她总是皮笑肉不笑的,好在因为她盯着江远辰徒弟的身份,就算是乡下丫头,也是乳娘的半个主子,乳娘也不能明面上给她难看,刘青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日子长了,江曼桢身体一天天变好,乳娘看刘青的眼神也一天天变温和,最近已经把刘青当恩人看待了,听小丫鬟玉水说,乳娘现在给三太太念经,都是托三太太在天之灵,保佑他们姑娘和刘姑娘健健康康,没病没灾。 刘青简直震惊,世界上还真有这样忠仆,把主人当成信仰和人生的全部? 不过刘青也没有很在意,就跟她不在意乳娘的偏见一样,现在也没什么好感动的,乳娘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江曼桢,有这个时间计较这些,她还不如多练一会儿琴,江曼桢可把她打击到了,小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有这样的榜样,刘青实在不好意思偷懒了。 实际上,刘青还是挺忙的,又要忙着学业,又要研发新产品,现在有了条件,又做了生意,卖手工皂也是卖,再弄点化妆品出来就更好了,刘青已经把口红苏出来了,配方交给刘家人,准备投入生产,她下一步考虑的就是怎么把那些精油和纯露变成香水。 小小的手工皂都能赚那么多,香水要是横空出世,他们就等着数钱数到手抽筋吧! 刘青简直沉迷赚钱,无法自拔了。 埋头苦干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到了八月份,亲哥要准备准备上考场了。 第96节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刘延宁科举是家里的头等大事,虽然这个时节地里忙,又到了通知周边村镇买山茶油做手工皂的时间,整个刘家都忙的不可开交,但是刘家人依然空出了时间,早早的就陪刘延宁去省府做准备。 这次陪同刘延宁的,是刘二叔和刘三叔,刘大爷想亲自跟着去,但是他年纪大了,家里这么多事也要大家长盯着,实在走不开。好在刘二叔跟着跑过几趟,已经有了经验,刘三叔又是忠厚老实的,叫这两个儿子陪着,刘大爷倒也放心。 原本江远辰是打算安排他这边的人,不过见刘家早早做了打算,他便也没有多说,刘家最是重视刘延宁的科举之路,有他们跟着也没甚可担心的。 只是刘青这一回就没能跟着去了,以前她年纪小了,刘家都纵着她,现在有了师傅,江远辰几乎是把她往大家闺秀的方向调/教,因为刘青慢慢发现,江远辰对她的要求,在逐渐跟对他女儿的标准靠拢。 连据说是老侯夫人身边的大红人林妈,都开始有意无意的灌输刘青一些大家族的规矩了。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刘青只能依依不舍的送别了亲哥。 虽然刘延宁上考场了,带着全家的希望和期盼,但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折腾了几个月,刘青和江曼桢终于把香水给捣鼓出来了,配上漂亮的玻璃瓶,惊艳了所有本来只把她们当过家家玩,并没有太在意的大人。 玻璃倒不是刘青折腾出来的,她还没来得及把目光放到这上面,就已经在外面的铺子里看到了玻璃制品,听说是是商船出海运回来的稀罕物什,江州地处南方鱼米之乡,纵然是小县城,也有些紧俏商品流入市场。 有玻璃瓶是好事,刘青年前得了一次分红,她娘一开始是帮她收着的,但自江曼桢来江州,和刘青感情越来越好,刘青前阵子为了收集各种花瓣,带着江曼桢隔三差五的往山上寺庙跑,江远辰也不拘着她们,李氏倒和她们去过几回。 见了江曼桢,李氏大约是知道真正的大家闺秀什么样儿,后边对刘青便不再管束了,还把收着的银子也还给了刘青,叮嘱她出去外边该花的就花,千万别总是叫江姑娘给她出。 李氏的想法很好,只是她不知道,刘青跟着江曼桢一起,待遇也像江曼桢看齐了,不说侯府那边每回给江景行兄妹送东西,刘青都有一份儿,连月例她都跟着一起领了。 不过刘青他们的月例,是江州这边的管家给发的,刘青一开始拿着还觉得烫手,后来知道她哥也有,就心安理得了。 为了让李氏放宽心,刘青和刘延宁都没对她说这事,李氏把银子还给刘青,刘青便也收着,平日没什么地儿花钱,后来遇见卖玻璃瓶的,她一口气花了好几两银子买了一堆,等香水终于做出来,玻璃瓶也派上用场了。 晶莹剔透的瓶子,里面装着晶莹的液体,几个瓶子里头的颜色都不相同,有透明的白色,有呈淡淡的粉色,也有微微的青绿色,晶莹亮丽,在阳光下显得流光溢彩,香水做出来,光是颜值就已经征服众人了,更别提它还散发着浓浓的香味,持久不散。 江景行这一年里,不单是念书,也常往外边跑,估计有在打理江宁侯府在南方这边的产业。 这一点让刘青十分不理解,她师傅和江景行,明明都才华横溢,见识不俗,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他们叔侄俩个居然都不想走科举这条路? 好歹她师傅身上还有功名,也是扬名天下的才子,要说他不想庙堂之高,只喜欢闲云野鹤,倒也说得过去,江景行就不一样了,这么年轻的贵公子,放着正统的路子不走,居然只管些家中的庶务? 而且看师傅对她哥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还是重视科举的,怎么就不叫侄子也下场搏一搏? 刘青表示不能理解,江景行却乐此不疲,一眼就从中看到了商机,当下问她们有什么打算。 江曼桢先开口:“这些都是姐姐想想的,都听姐姐的。”江曼桢会这么说,一来是没有那个功利心,二来也习惯了刘青弄点东西出来交给她家里做,知道她大概是想多帮家里增加一份收入,便顺水推舟,把这份归属权都交到刘青手上了。 刘青却没有接受,她再爱财,也不至于贪心成这样,本来香水就是她们两个人一起研发的,没有江曼桢帮忙,她一个人还不知道折腾到猴年马月,恐怕她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折腾这些的机会。 况且,她之前把口红交给家里去做,是因为那些材料比较简单,香水就不一样了,精油都是从花瓣中提取的,要扩大产量,必须大规模种植花园。 养花和养树可不一样,花是娇贵的东西,刘家人没有经验,稍有不慎就容易出问题,这要是产量跟不上,想花钱收购都找不到地方,山上野生野长的花实在有限。 就算刘家愿意花钱请花农来负责,那也要耗费太多精力,实在不划算。 因此,刘青这一次并没有打算把香水交给刘家去生产,自然摇头道:“我一个人可做不出来,曼桢是大功臣,也听听她的意见吧。” 江曼桢很感动,但还是拒绝了:“姐姐不用在意我,你还是像上回那般,把这些东西交给家中去准备罢。” “不用。”既然她这么说了,刘青便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 江曼桢听完愣了一下,接着又道:“即便如此,姐姐也是为了让我放开心怀,才想了这么多法子,如今香水做出来了,我也不能和姐姐抢功劳。” 是的,刘青隔三差五的带着她折腾这个,折腾那个,在江曼桢眼里,都是为了她的身体费尽心思,江曼桢一直感动于心,只是因为不擅长表露,所以从来没提过。 事实上,不单单是刘青,连江远辰叔侄都是这样认为的,在他们看来,刘青俨然圣母光辉万丈,也都感动在心口难开,所以对她也越来越好。 江曼桢这种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都被刘青带着隔三差五往外边跑,俨然成了一个没规矩的野丫头,江家人都从来没有怨言过。 如今江曼桢说出口,连江景行都是一副感动感激的样子看着刘青。 刘青有点囧。 不是谈正事的吗,怎么忽然变成感恩大会了? 一个非要让利,另一个不肯接受,最后江景行把这个摊子接过去了,“府里正好打算在江南置办些产业,两位妹妹若是信得过我,便把方子交给我,我叫人去弄,以后开了铺子,咱们三边平分,两位妹妹意下如何?” 刘青当然没有意见,他们家和张家做生意,他们出产品和方子,张家负责销售,赚的钱两边平分,他们还分了一份给江景行。 现在她们做的香水,是她和江曼桢两个人提供的配方,她之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三分之一,已经是她占大便宜了,刘青自然不会拒绝。 倒是江曼桢还不肯要,“我这份就不用了,给姐姐罢,或者姐姐和二哥平分?” “那可不行,妹妹不要的话,那我也不要了。”刘青心想加上江曼桢手上的份额,江家那边占大头,才勉强算是公平,要是照江曼桢的平分,那江家就吃大亏了,这便宜她占得都不好意思。 听到刘青这么说,江曼桢才勉强同意了,面上还有些愁容。 跟刘青一样的想法,江曼桢也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心想青青姐姐果然是一心为自己好,不求回报,以后自己也要对青青姐再好一点。 刘青一心忙着香水的事,回过神来算算日子,亲哥好像也快回来了。 离开之前,刘延宁带着师命,考完不必在省府等揭榜,直接回家。 刘延宁一开始还不理解,等他到了省府,没过几日,接连有帖子请他出席各种诗会聚会,刘延宁才有些明白。 他现在和一年前已经不同了,未及弱冠的案首,还是小三元,俨然是此次乡试最受看好的考子之一。而且江远辰才名远扬,稍微有点能耐的,打听一下就知道案首拜在了他名下,本来就天资聪颖的学子,再有名师指教,可谓是如虎添翼,众考子自然想和刘延宁打交道。 除了读书人的帖子,刘延宁竟然还接到了官老爷府上的请帖,虽然是知府下面的属官,但恐怕也是看在他师傅的面子上,才会这般行事。 这些邀请,刘延宁都没有赴约,如果只是一两个还好,这么多帖子,他接受了一个,就没有理由拒绝其他的,可要是全都赴约了,他也没功夫念书了。 刘延宁索性都拒绝了。 但他也知道,他考前拒绝邀请,还算理由充分,考后要是还拒绝,未免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因此刘延宁打定主意遵师命,进考场前就叮嘱两个叔父把行李整理整理,等他考完回来,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无论如何也要回江州。 刘延宁也不是不想多休息几日,但是他怕等众人都反应过来,他们就走不了了。 太受欢迎了也不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江远辰叮嘱刘延宁的时候,刘青就在旁边听着,李氏自然也就知道儿子考完就会回家,并不会在省府待到揭榜,她便一直算着日子,在刘青忙着折腾香水的时候,提醒道:“你哥大概这几日就要回来了。” “这么快?”刘青惊讶了一下,便算了算日子,很震惊的发现,“哥哥好像今日就考完了?” “你近来忙着弄那个什么水,还记得你哥何时考完呢?”李氏抿唇,摸了摸女儿的头,倒没有责怪她连哥哥这么重要的事都忽视了的意思,只是无心之言,李氏旋即又颇为担忧的道,“这回就你二叔三叔跟着,你爷爷没去,也不知道路上顺利不顺利。” “娘放心吧。”刘青安慰道,“二叔近来可能干了,爷都不亲自进城送货了,都叫二叔去,核对账本也是二叔带着大林哥他们,从没出过问题。现在二叔陪着哥哥,还有三叔在旁边帮忙,定不会有事的。” 刘二叔虽然排行老二,但他上面的大哥早逝,他就担着长子的重任,在这个以长为尊的时代,纵然刘二叔是后面才履行长子责任的,这十几年跟着刘大爷历练,整个刘家除了刘大爷,也就他最可信了。 如果李氏连刘二叔都不放心,那就是刘大爷亲自出马,她也得继续操心。 听刘青这么说,李氏点头道:“你说的是,你二叔为人可靠,他又以前陪着去过省府,这会定能顺顺当当的。” “自然是顺顺当当的。”刘青肯定的点头,复又笑道,“娘,我和曼桢已经把香水调出来了,连师傅见了都夸奖我们呢。就是每样只调出一些,都给江大哥拿去了,或许要等几个月,江大哥那儿叫人都做出来,我给娘一个香型留一瓶。” “你留着这个用就是了,娘都一把年纪,还要这个作甚?”李氏说着,还有些疑惑,“只是你说调好的都给江公子拿去了,江公子是要做什么?” 刘青便把江景行拿她的配方去投入生产的事说了,一边解释道:“虽然曼桢说这个她不用,让我像之前的口红一样,都交给爷奶他们去弄,不过一直占她的便宜,我也觉得不好意思,正好江大哥这么提议,我就同意了。” “你做的很对。”李氏不知道东西具体是怎么做出来的,但她自己闺女再聪明,江姑娘也是大家闺秀,小小年纪气度了得,未必就比她女儿差在哪里。再说青青以前也没弄出这些东西来,现在带着江姑娘一起,才又做了这么多好东西,想必是两个姑娘一起的功劳,好处自然不能只叫自家占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江姑娘没在里头出多少力,单单是依着江先生和江公子对她这双儿女的恩情,女儿把功劳白白匀一份给江姑娘,那也是应该的,占便宜之事,那是忘恩负义之人才做得出的事。 李氏越想越觉得她女儿做得好,拉着刘青的手欣慰道:“娘知道你懂事,平日里和江姑娘一道,有什么多让着她一些,她年纪比你小,江先生和江公子又是咱们家的恩人,别说江姑娘知书达理,她就是使脾气,你也先忍一忍。她一个千金小姐,顶多在这儿待一两年,你哥哥说江先生家里不一般,这种人家讲究规矩,江姑娘在江州待不了多久。” 刘青点头,心想她娘以前都没说这些话,那就不是怕她不懂事,而是怕她心里委屈? 这么想着,刘青笑道:“娘说的可不对,我虽然想让着曼桢,以报答师傅教导之恩,曼桢性子好,她还想事事让着我呢,昨儿江大哥说以后做了买卖赚了钱,我和曼桢平分,曼桢都不愿意要,说全都给我,是我说她不要我也不要,她才同意的。” “娘知道。”李氏拉着刘青到自己身边坐下,摸着她的头轻笑,“你们都是好孩子,所以才会相处得好。” 刘青抿了抿唇,小声的道:“娘还有一点说的不对,曼桢的贴身丫鬟玉水悄悄跟我说了,曼桢身子不好,他们家老夫人都不要求曼桢回家,只要她能养好身子,想在咱们这儿呆多久,就呆多久呢!” 李氏只是这么一听,并不上心,反而敲了敲她的额头:“这事不许再说了,传出去对你江妹妹不好。” “我知道。”刘青捂着头表态,“我就悄悄跟娘说一句。” 知道刘延宁考完了,母女俩都有些望眼欲穿起来,刘延宁是在第三天下午到的家。 刘延宁这一趟是被折腾到了,本来在考场上受了罪,没休息好,又匆匆回江州,这一路上奔波,休息的不好,吃的也不好,面色一片蜡黄,到了院子门口,刘二叔在拉着牛车,刘三叔不由分说的背着刘延宁下车敲门。 李氏听见动静,急忙过来,一开门,瞧见这架势,也吓了一跳:“延宁怎么了?” “大嫂别慌。”刘二叔在后边赶车,一边忙着解释道,“延宁没事,就是路上赶得急,受了些累,等我把牛绑好,去请个大夫来瞧一瞧便是了。” 李氏这才稍稍放了心,一边引着刘三叔往儿子的屋子走,一边又时不时回头,心疼的看着儿子消瘦无力的脸色,道:“还好青青提醒我,自从算着延宁考完,银耳汤便日日在灶上温着,我待会儿盛过来,他二叔和三叔也喝一碗,这路上奔波,也辛苦你们了。” “我们就不用了,都给延宁喝吧,大嫂给我们煮碗面就行了。”刘三叔说着轻轻把侄子放到床上,替他盖上被子,看着大侄子赶了一路,向来白净的他也显得灰头土脸的,想起这个侄子一向爱干净,又道,“延宁先歇会儿,待会儿有了精神,三叔给你提一桶热水来。” 刘延宁虽然觉得身上脏兮兮的,各种不痛快,但也不好意思叫长辈这么伺候自己,连忙摇头道:“侄儿这样就行了,二叔三叔路上也累了,待会儿吃了东西,便去休息吧。” “二叔三叔可不累。”刘二叔绑了牛,也抹了把脸进屋来看侄子,一边笑道,“有时候服徭役,干的活可比这重多了。” 刘二叔说着走近了,在床前看了看刘延宁,又道:“延宁,你先躺着歇会儿,二叔这就去给你请大夫。” “不用了二叔……”刘延宁微微探起身,想要拒绝,李氏帮他把话接过去,“是啊他二叔,延宁现在瞧着还好,脸色虽不好看,精神头却不错,想来也没有大问题,二叔和三叔先坐下来吃点喝点吧。” 他们赶了两天的路,干粮不好吃,这天气又带不了熟食,干粮再难吃也只能硬塞填饱肚子,这会儿见李氏坚持,刘二叔和刘三叔也有些犹豫,兄弟俩对视一眼,才点头道:“那就劳大嫂忙活了,我们吃完再去。” 最主要是这会儿天色还早,夏日里,天黑得晚,至少还有一个时辰天才会黑下来,所以吃点东西,晚个一两刻钟出去,也找得到大夫。 李氏便去张罗着吃食,刘延宁这会儿身体虚弱,也没什么胃口,熬得浓稠的银耳红枣汤刚好能补身子,怕他喝不下,李氏还咬牙放了几块冰糖,确定汤甜丝丝的正可口,才端过去给儿子喝。 至于刘二叔和刘三叔,李氏和刘延宁怎么劝,他们都不肯喝银耳汤,坚持这金贵的东西,就得留给侄子补身子,李氏没办法,只能依他们的意思,麻利的烧柴开火,给他们煮面。 夏日里天气热,买的菜多了容易坏,再加上儿子不在家,女儿又常在师傅那儿吃了中饭晚饭才回来,李氏一个吃饭,经常煮点白菜叶子就对付了,家里没有多少菜,李氏就切了块腊肉放锅里一块煮,也算特意招待了两个小叔子。 刘二叔端着一碗面,大口大口喝得稀里哗啦想,没几口一海碗面就见底了,汤都被他喝得一滴不剩,刘二叔把碗一搁,抹了把嘴起身就道:“大嫂,三弟,我去请大夫了。” 刘三叔也喝完了,跟着起身道:“我去给延宁烧点热水,这孩子爱干净,不擦一擦身子,恐怕睡不着。” 兄弟俩正准备分工行动,刘二叔刚走出院子,远远瞧见一行人朝这边走,他侄女正冲他高兴的笑:“二叔,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啊?师傅居然说着了,还真是神机妙算。” 刘二叔定睛一看,前方不仅有他侄女,还有两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脚步匆匆的迎过去:“江公子,你们怎么也来了?” 江景行客气地打招呼道:“见过刘二叔。三叔说延宁回来了,叫我们送青青回来,顺便瞧瞧延宁如何了。” “一路上赶得急,延宁受了些罪,我正要去请大夫来瞧瞧呢。”刘二叔说着,脸上还有些自责。 “你们今日就到家,想必延宁考完的第二日就启程了?这般匆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江景行委婉的安慰了刘二叔,又笑道,“不过三叔早猜到了,特意叫我带了陈大夫一道过来。”江景行说着,便将身后的陈大夫引了上来。 刘二叔有眼色的向江景行道了谢,只是对陈大夫还有些疑惑,刘青在旁边提醒道:“二叔,陈大夫可厉害了,是年初跟师傅从京里来的,大家都喊他陈神医呢。” 第97节 闻言,刘二叔立刻和陈大夫见礼,陈大夫也客气了两句,一行人不再耽搁,直接进了院子,直奔刘延宁屋子而去。 刘延宁只来得及擦了擦脸,便放下了方巾,由刘三叔扶着他起来,靠在床头,等着众人进屋。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陈大夫是江家的大夫,江曼桢身子不好,常年缠绵病榻,据说平日里都有太医请脉,这回江远辰执意带女儿出来散心养病,侯老夫人拦不住,便只能让大夫随行。(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堂堂安宁侯府,能选出陈大夫一人随行,可见其医术是连侯府都认可的。 陈大夫仔细替刘延宁把过脉,直言他并无大碍,这一回耗损的厉害,但胜在年轻底子好,养一养就养回来了,便只开了些温补的药,和食疗的方子,江景行结果方子瞧了几眼,道其中好些药材府上都有,等他回去就叫人送一些过来。 江景行和曹声扬过来,应该是也是想问问刘延宁乡试的一些事,刘青之前有听到过,好像曹声扬今年回京过年,来年就不再过来江州,好像是要准备回原籍考秀才了。 曹声扬既然有意要走科举路,自然很需要向刘延宁这个现成的前辈取经。不过这事也不急,虽然刘延宁强打起精神接待他们,可他的病人,一脸的病容遮都遮不住,江景行和曹声扬不好拉着他问东问西,便只叮嘱了几句,叫他彻底养好身子再去见师傅,一行人便又告辞了。 刘青坐在床边,看着一向丰神俊朗的亲哥,忽然变成蔫了小白杨,难免有点心疼,“哥哥也太心急了,为何不等几日,养好了身子再回来?师傅也没叫你一出了考场,就被抬着回家啊。” 刘延宁失笑,摸了摸她的头:“不是师傅的意思,是我自个儿想早点回来。” 刘青看他的样子,眼珠子一转,好奇地问:“哥哥为什么不想在省府多住几日?”之前听师傅叮嘱她哥的时候,刘青还以为师傅他老人家是怕她哥少年得志,容易被人带着学坏。 刘延宁作为去年的府试的案首,又是小三元,年纪轻轻,已是乡试的头号种子选手,意气风发,可想而知他这次去省府,会有多受同为读书人的欢迎。 上辈子刘青看,也有些印象,读书人喜欢附庸风雅,最爱往风月场所跑,哪个才子没有一两个身为青楼头牌的红颜知己,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风流倜傥。 像乡试这种科举考试,大家都是秀才,有功名在身,是个体面的人,考完乡试,甭管中不中,结交三五个好友是必须要做的,自然有活跃之人负责攒局子,看得上眼的下一遍请帖,去那些风月场所喝喝酒,聊聊天,敞开心扉畅谈,感情自然就处出来了。 刘青便以为她师傅这种过来人,担心她哥愣头青被人忽悠住了,或者被纸醉金迷的生活迷花了眼,索性叮嘱他早早的回来。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她哥也很不喜欢那种场合,还是说在省府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看着刘青眼睛闪亮,刘延宁就知道她的好奇心又起来了,不过他也不打算满足她,只是拍了拍她的头,“出去帮我把门关上,哥哥要睡会儿。” 刚好李氏也在外边喊:“青青,别在屋里闹你哥了,让他歇会儿,你过来拿了银子,叫你二叔他们陪你去买些菜,该做晚饭了。” 刘青也没多纠缠,闻言乖乖的起身,只是还留下了一句话:“那就等哥哥歇好了,再跟我说说省府的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她妹妹单方面跟他愉快的做了决定,刘延宁也只是无奈又纵容的摇头:“看来多日不在家,你又淘气了。” 刘延宁又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三天才去拜见了师傅。 刘二叔和刘三叔则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见侄子起色好了许多,更放心不下家里,便急急忙忙回去了。 刘延宁拜见了师傅后,便回到以往的作息,兄妹俩都早出晚归的求学,区别只是刘延宁现在已经不去学堂了,而是一整日都在师傅跟前。 江景行和曹声扬也不大去学堂了,江景行庶务繁忙,曹声扬是要备考,他的学问扎实,区区一个秀才还不在话下,现在更需要的,是跟着过来人多了解一些科举流程。 刚好曹声扬祖籍的学政大人,与江远辰的朋友熟识,江远辰给朋友写了信,了解那位学政的喜好,便能够更好的指教曹声扬应付主考官。 投其所好也算是走捷径了吧,这些东西书院里教不了,曹声扬便多跟着江远辰学习。 不过江远辰到底兼了书院先生的责任,每日须得去讲课,他不在家的功夫,不是刘延宁和两个小伙伴讨论,就是他们三个教刘青和江曼桢。 为了避免给刘延宁造成心理负担,乡试还没有放榜,众人对于科举之事便绝口不提,刘延宁心理素质也不错,以往怎么念书,现在还怎么用功,好像刚从考场下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倒也有知道刘延宁提前返乡的同窗,毕竟都是江州人,小地方,有些动静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还有直接找到刘青他们家,邀请刘延宁出去聚会的,不过刘延宁每天早出晚归,他们又碍于江远辰的身份,不敢去江家邀请刘延宁,倒让刘延宁躲过了热情的同窗们。 许是乡试放榜比较迟,越是重要的考试,阅卷自然也要慎重,乡试又和府试院试不同,参加乡试都是秀才,已经是百里挑一,通过层层选□□的人才,除非少数个别特别出众,或者是特别幸运才能考上秀才的,大部分秀才的水平应该比较相当,要分个三六九等出来,自然吃力些。 其实府试乡试,都没有具体的放榜日子,有时提前有时推迟,都说不准,他们江州离省府远,不好打探消息,只能日复一日的等通知。 最坑的是只有上榜了才有通知。 刘延宁坐得住,刘青看他和师傅们都淡定,也能勉强安个心,李氏却坐不住,算着刘延宁回家的日子,都将近十日了,还没有半点消息,就担心儿子是不是落榜了,又不好跟刘延宁说,怕刺激到他,李氏便趁着做饭,悄悄拉了刘青到旁边,小声道:“青青,这数十日了,也没见乡试的消息,我怕除了结果咱们不知道。不如你挑你哥不在的时候,找江先生问一问?或者去找那掌柜,他们东家就在省府,大概消息也灵通……” “找掌柜的可不好,若是他们知道消息,确定哥哥中举了,都不用咱们过问,早就来报喜了,这万一……落榜,咱们上门问,人家也不好意思说。” 李氏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便道:“那你可记得问一问江先生。” 其实等了这么多日,刘青也有些急,闻言点头道:“行,我明儿找机会问一问师傅。” 李氏回头看了看外边,儿子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灶房的动静,心下松了口气,又想叹气:“这要是落榜,你哥哥三年后还要遭一回罪,这会儿身子还没有完全养好呢,唉!”李氏说儿子还没有养好身体,那是夸张了,不过刘延宁这阵子瘦下去的肉,确实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补回来的。 刘青见李氏只是担心,却并没有失望的情绪,心里也松了口气,她不是不看好哥哥,去年跟着去省府她也见识过了,秀才能考到最后一关的,大多数年纪都不小了,二三十岁的秀才都能说一句前途无量,她哥哥以弱冠之年成为案首才会这般轰动。 大家都是秀才,现在考举人,里面或许还有很多她哥的前辈,学识并不比她哥差多少,毕竟乡试要考那么多天,在考场里发生些意外,或者发挥不佳以至于落榜的,应该也大有人在。 总之一句话,考举人竞争太大了,说是千里挑一也不为过,刘青并不敢说她哥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但是她哥哥还年轻,尽管这次落榜,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他就是考到三十岁还没成为举人,也没关系,完全可以继续考下去。 这个时候,家里的人心态就很重要了,说得严重点,她们的态度也有可能影响到她哥的心态。 刘青现在见她娘心态不错,这才放心了,料想她娘到底比她年长,这些道理她应该清楚。 她哥嘴上不说,心里最在乎的也就是她们母女,只要她们不给他压力,信任他鼓励他,他应该就能保持平常心。 刘青答应了她娘,第二天找师傅打听情况,不过运气不好,她并没有找到她哥不在的时间,单独问师傅。 刚好她师傅去书院,她哥和曹声扬还在书房,刘青在院子里碰到从外边回来的江景行,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江大哥记得帮我问问师傅,我娘在家都快坐不住了。” 江景行笑道:“你就不关心香水的事?” “有江大哥张罗,香水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哥哥这么久还没有消息,委实叫人担心。”刘青的言外之意是,现在什么事都比不上她哥乡试的结果重要。 只是她说的比较委婉,又顺便奉承了江景行,江景行听了也舒坦,便没有计较,点头道:“晚上我问问三叔,不过刘伯母也不必担心,省府到江州距离远,官差就那么多,却有那么多人家要走,都是不同县不同村,路上耽搁几日也正常。” 刘青并没有被安慰到,她反驳道:“可之前府试院试,也不见他们耽搁?” “那时延宁是案首,自然第一个通报。” 刘青这才恍然大悟,“多谢江大哥指点,我回去就告诉娘,让她放宽心。”这个说法至少能安抚她娘几日了,再过几天没消息,应该也不必指望了。 “我晚会儿也和三叔提一提,看能不能派人去打听一下。” 刘青并没有客气,小秘密的道:“那就多谢江大哥了。” 江景行拍了拍她的头:“不必客气,你去后边找曼桢吧,她现在一会儿不见你就要找。” 刘青完成了她娘交代的任务,也放心的钻到后院忙自己的事了。 不过,江景行还没来得及找江远辰,报喜的官差已经来了,依然是骑着骏马,敲锣打鼓。当然了,给举人报喜的阵仗,要比给秀才报喜的阵仗大多了,骏马上还绑着大红花,好像娶媳妇似的! 这一回刘青就在县城,也感受到了满城皆知的热闹。 官差一进江州的地界,就敲锣打鼓的问江州松林镇落水村的刘举人在城内还是在老家。他们之前去过落水村,老家的地址便不必再问人。 听到江州又出了个举人,城口等着进出城的百姓都沸腾了,虽然举人老爷和他们没有关系,但有同乡之谊,这位举人老爷再争气点,指不定就成了青天大老爷,他们江州人士也跟着长脸不是? 守城的士兵虽然对江州有头脸的人物都熟悉,但是听见刘举人的名号,也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来是哪家,官差也见惯了,慢悠悠的道:“就是先前的小三元,未及弱冠的刘延宁刘秀才,他这次非但中举,还是解元,连钦差大人都夸的少年英才。江州城还真是人才辈出,指不定咱们府里要出个真正的三元了!” 官差一边恭维着江州城,脸上尤带着自豪的表情,刘解元这等人才,小小的江州困不住,就是整个洪州府也困不住。未及弱冠的解元,百年来洪州府也才出这一个,等刘解元走出省府,再报名号,就不是江州,而是洪州府了。 是以,刘解元也是他们整个洪州府的希望和骄傲。 官差的一段话说出来,百姓们更是哗然了,守城士兵里的将领听见消息,立刻派了士兵给官差们带路:“刘秀……不,刘解元并未回乡,他还在城内,也许这会儿还在江先生府中,两位大人先去刘家,我派人去江先生府上送个信。” 刘延宁是江州的名人,虽然他回家后一直很低调,只两点一线,但他的动态也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守城将领立刻派人去江家,与此同时,江州出了个年轻解元的消息,也迅速在城内扩散,刘延宁还没有到家,他们已经打听到刘家的地址,过去瞧热闹了。 也有些是直接跟在报喜的官差后边过去的。 报喜的官差既然知道刘解元可能不在家,为了避免扑个空,便预留了足够的时间,骑着骏马慢悠悠的晃进了城,身后跟着一长串百姓,而且队伍越来越长,他们也不着急,悠悠然打马走过长街,几乎在整个主城刷足了存在感,才终于到了刘延宁他们的院子。 江府得到消息,虽然江远辰不在家,但也没有乱,管家井井有条的安排马车,送刘延宁兄妹先回家,江景行和曹声扬听见刘延宁成了解元,惊喜之余也难免想围观,便一起坐车走了,管家紧接着又派人去通知江远辰,心想爱徒成了解元,三爷应当也是惊喜的,叫他早点知道这个好消息也好。 李氏那边同样,官差还没到,她已经知道儿子中举了,倒不是守城将领安排的人,而是消息通达的金氏出去转了一圈,得到这个消息,赶紧过来给李氏报信。 “侄媳妇赶紧准备起来,官老爷就快到了,后边还跟着许多人瞧热闹呢!” 猛然得到这个好消息,李氏也慌了手脚,一时愣道:“准备什么?” 金氏被她问住了,她儿子连秀才都还没考上,自然不知道要如何准备,于是赶紧跳掉这个话题,“延宁还没回来吗?” 李氏点头:“他们兄妹都在江先生那儿。” “这可不行,人家官老爷来报喜,延宁怎么能不在?刚好梅子她爹这会儿在家,我叫他跑一趟,去江先生那儿把延宁请回来。”金氏说着,转身就要回去找她丈夫。 这个关键时刻,李氏也没有过多客气,感激的把金氏送到门口:“多亏了婶子惦记着,否则我一个人还不知道怎么办。” “这般大的喜事,你一时慌了神很正常。”金氏刚安慰了李氏一句,就听见不远处的动静,金氏脸色微变,“糟了,官老爷这么快到了?” 李氏也跟着紧张了一下,不过等她看到驾车之人,就放松了,笑道:“驾车的是江先生府上的人,想来江先生也听到消息,送延宁回来了吧。” 果然马车在院门口停下,车夫朝李氏抱手:“刘太太大喜。” 刘延宁现在是举人,社会地位不一样了,刘大爷已经有资格称一句老太爷,李氏自然是太太了。 不过李氏乍然听到别人这么称呼自己,也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车夫向李氏报喜的时候,车帘已经掀开,三个俊秀的少年陆续从车上下来,最后才是被亲哥牵着下车的刘青。 站在旁边的金氏见到三个风姿各异的少年,眼神也被晃了一下,不过今天的主角是刘延宁,她这个年纪稳得住,立刻上前朝刘延宁笑道:“延宁啊,真是大喜,城里边都在说你中举了,还是解元呢!你娘惊喜的都不知道该做啥了,幸好江先生也知道了,送了你回来,不然等官老爷过来报喜,可要乱套。” 刘延宁客气的向金氏道了谢,把众人迎进院子的时候,便朝金氏也拱了拱手:“金奶奶是延宁的长辈,平日对延宁照顾有加,希望金奶奶不要见外,随我们一道进屋吧。” 金氏闻言眉开眼笑,她早早的来刘家,就是为的这句话,官老爷马上就来报喜了,纵然不是为她儿子,也不妨碍她替儿子沾沾喜气,指不定下回官老爷报喜的就是他们家呢! 只可惜儿子还在书院,不能亲自过来。 金氏高兴又带了些遗憾的跟着众人进了屋。 ☆、第一百二十八章 。 报喜的官差就两个,穿着百姓眼中气派的衣裳,各骑了一匹高大的骏马,也非常体面了,但是更让刘青他们回不过神的是官差身后的一大群百姓,几乎是蜂拥而至,险些把小小的院子都淹没了。 这些人虽然和刘青他们素不相识,但是也不见外,一个个涌进来都笑盈盈的祝贺刘举人大喜,笑得真心实意的样子,刘青他们也很快去掉了拘谨,招呼众人。 这么多人,自然不能全都迎进屋,只把官差和带路的士兵请进了屋子里面,刘延宁在院子里朝众人道了谢,才进屋作陪。 官差吃过茶,得了李氏准备的辛苦费,又叮嘱了刘延宁几句,叫他记得赶紧收拾东西,明日去省府赴知府大人主持的鹿鸣宴,说完正事,官差身上还有任务,便也没有过多逗留,起身离开了。 见着官差走了,看热闹的众人也满足了,抓了把新科举人家的瓜子儿,三三两两讨论着新举人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也各自回家了。 金氏也有眼色,虽然还想多在刘家沾点喜气,但她家住得近,往后什么时候来都成,方才官老爷的话她也听着了,延宁还得收拾东西去拜见知府大人,那可是头等大事,她不便在这儿过多逗留,免得耽搁人家说正事。 思及此,金氏也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辞了,只是借着恭喜刘延宁,抓着要送她出院子的刘延宁,好好的亲近了一回,金氏心满意足的回家等儿子了,心想一定要把这喜气传给儿子。 第98节 见金氏走了,李氏才拉着刘延宁,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个官老爷说的鹿鸣宴,是何时举行?你叔他们不在,这会儿天色也晚了,送信叫他们赶车过来,少不得也要明儿中午才到城里,赶得上送你去省府吗?” 刘延宁还没有作声,坐在旁边的江景行起身道:“伯母不必担心,我回去叫官家安排车,明日早些出发送延宁去省府,下午便能到,定不会耽搁延宁赴宴的。” 李氏想到刚刚送他们过来的马车,江先生家的马养的好,赶路要比牛车快上许多,只是李氏还有些迟疑,“这会不会太麻烦了,延宁去了省府少不得待几日,万一耽误你们自个儿用车可怎么办?” “伯母尽管放宽心吧,家中还有几匹马,并不碍事。”江景行说着,又笑道,“三叔这会儿想来还在书院,这个好消息,恐怕最好是延宁亲自去和三叔说。” 江景行的意思是,消息传来,刘延宁还没有去拜见师傅,出发之前肯定要亲自见一见师傅,到时候怎么过去省府,定有他师傅安排。 “江先生先前不在家?”李氏一听见江景行把江先生搬出来,也不再多话了,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公爹和小叔子们都不在,现在能够做主的,自然是待延宁如子的江先生。 师长如父,这话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李氏开始催着儿子去拜见师傅,“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快去拜见江先生吧,你去省府赴宴,江先生想必要叮嘱你一些事。娘在家帮你把行李收拾好。” 意气风发的刘延宁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考上举人的心情,就被眼下这么多事给难住了,跟他娘也顾不上客气,点头应道。 江景行和曹声扬也知道这会儿时间赶,也不再逗留,都站起了身准备告辞,只江景行还看向刘青:“青青去不去?” 刘青还没回答,刘延宁便下意识的道:“现在天色晚了,青青还是咱家陪娘吧。” 李氏愣了一下,本来想点头的,见儿子拒绝了江公子的好意,她也就不再多说,刘青在她娘旁边乖巧的应道:“我就不过去了,明儿再去,江大哥你们先回吧。” “也好。”江景行只是随口一问,见好友这么大的好消息都没让他乱了套,依然这般盯着自己,心下也是好笑,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率先踏脚出门了。 送他们来的车夫有眼色,在院子里听见说话声,就把马车牵过来了,几人一出了院子,便上了车,刘青和李氏站在院门口相送,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子里,刘青转身对她娘道:“哥哥估计要在师傅那儿待好一会儿,我们先把门关上吧。” 李氏点头,只是手上一顿,想起什么,赶紧探出头去,着急道:“忘记和你哥说了,还没托人送信回去呢,这么大的事,你爷奶他们想必也等的上火。” 刘青想了想,很赞同的道:“也是,爷奶他们迟迟等不到消息,恐怕也会忍不住进城的。” “到他们进城,你哥还在省府,这不是白跑一趟?”李氏更着急了,门也不关,反而重新打开,“不行,我去一趟隔壁你金奶奶家,拖你金爷爷帮忙找人送个信回去。” 刘青跟在后边:“娘,我陪你一起去。” 李氏和刘青在找金氏帮忙,刘延宁几人也回了江府,他们刚到,管家便上前通报:“刘公子,三爷在书房等您。” 江景行拍了拍刘延宁,笑道:“三叔应该有事要叮嘱你,先过去吧。” 刘延宁心里还有些疑惑,想不通他师傅有什么话,一定要避开两个好友,单独同他说。不过听见江景行的提醒,他也收起了心神,快步向书房走去。 江远辰在书房看书,面色平静,弟子考上举人,并且还是解元的好成绩,对他来说仿佛稀松平常,见刘延宁敲门进来,也只是抬头,淡淡的道:“坐吧。” 刘延宁倒是习惯了他师傅的高深莫测,拱手行了礼,便落座了。 “今儿报喜的人了?解元,名次还不错。” 刘延宁今天听多了恭喜,少年得志,多少有些意气风发,这会儿听着他师傅不咸不淡的语气,不知为何平白生出一丝羞愧,起身道:“徒儿能有此成绩,都是仰仗于师傅日夜指点。” 自从师傅从京城回来,这大半年刘延宁便嫌少去书院,只身上有举人功名的先生授课,江远辰才会叫他去听一听,平日里都是跟在江远辰身边,受他指点。 因此,刘延宁这番话也不算是恭维。 “你若是块朽木,那为师再用心指教也徒劳无功。” 拜师这么久,一向被严厉教导的刘延宁,难得从师傅嘴里听到对自己的肯定和夸奖,刘延宁内心难免有些激动,真诚的道:“倘若不是师傅的教导,徒儿不可能考得这般顺利。” “难为你还有这自知之明。”江远辰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身问,“你可知乡试人才济济,不乏从小便饱读诗书的才子,可为何主考官单单点你为解元?” 刘延宁不曾料想自己这个解元,得的竟然还有内情,内心沉了下来,拱手道:“徒儿愚钝,请师傅赐教。” “你第一回参加科举,便一路顺畅,竟摘得小三元的桂冠,料想是有些科举运的。虽然相比那些名声在外的才子,你的根基尚浅,但科举也要一些运道,历来多少满腹经纶的文人墨客,偏偏就是名落孙山。你如今尚且年轻,只要有运道,肯下功夫念书,再过数年未必没有所成。若能再出一场佳话,这个解元给了你便值得。” 刘延宁这才明白了他师傅的意思,心里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他这个举人的确名副其实,他师傅也肯定的,难过的是得了这个解元的头衔,并不是因为他文采好秒杀所有考生,而是主考官看好他的前程,特意嘉奖于他。 江远辰说着,转身看向刘延宁,道:“为师说这番话,并非泼你冷水。你年纪尚轻,经历尚短,便得此才名,此番赴鹿鸣宴,想必是众星捧月,风流得意。但你要知晓,整个洪州府,你尚且不敢称第一人,往后进京考会试,更是人才济济,要想有所成,务必忌骄忌躁,脚踏实地。” 刘延宁当然知道,向来是锦上添花多,当头棒喝少,他师傅难得淳淳教诲,若非看重,又何必如此,刘延宁深深福身下去:“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江远辰伸手服了刘延宁一把,“你我师徒之间,不必如此。” 刘延宁顺从的直起身,江远辰又道:“为师刚才所说,只是其一,其二是关于你入京备考会试一事。” “请师傅赐教。”刘延宁肃容道。 “为师问你,明年开春的会试,你可有必中的把握,获进士出身?” 刘延宁没想到他师傅这么问,愣了一下,诚实的回答:“弟子不敢倨傲,并无把握。”刘延宁心里苦笑,他虽然初出茅庐,却不也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进士出身,全天下读书人的目标,别说他没有必中的把握,若是能得个同进士出身,都该感谢祖宗保佑了。 “丝毫把握都没有?” 刘延宁摇头:“没有,弟子连同进士出身都未有把握。” “同进士。”江远辰摇了摇头。 刘延宁便问道:“师傅的意思,是没有必中的把握之前,先不必上京赶考吗?” 江远辰也不爱卖关子,见弟子直接问,也直接回道:“为师虽然有些打算,却还是要问过你的意思。” 说着,江远辰重新坐回了椅子里,淡淡的道:“同进士出身,到底差了一层,宁愿晚个几年,成了进士,前程便能定下。再来你现在年轻,弱冠还差几年,便是侥幸中了,这幅年岁又如何服众,如何得以历练?” “《左传》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若能一次皆中,便再好不过。奈何科举没有侥幸,准备不当,名落孙山便是注定,若是连累你往后的发挥,便得不偿失了。” 对于师傅这番话,刘延宁听得很认真,内心也不是不赞同,他这个年纪,就算侥幸中了进士,又有哪个上官放心交代他办事? “当然了,这只是为师之见,你若执意想进京,为师也不阻拦,京中自有人帮你打点好一切……” 刘延宁听到这里,顿时一惊,脱口而出:“师傅的意思是,来年不准备回京?” 江远辰点头,对弟子的洞察力还是有些满意的。 “为何?” “现在也不是不能告知于你。”江远辰缓缓道,“你只知为师从京中来,却不知为师出自安宁侯府,上有两个兄长顶门立户,只管吃喝玩乐。为师有一长姐,承蒙圣恩入选进宫,为皇上开枝散叶,被世人尊为‘江淑妃’。如今娘娘膝下五皇子年岁已长,为师年前回京,得知皇上和太后娘娘为五皇子选了承恩公的千金为正妃,只等择日完婚。五皇子这门婚事已是显赫,又有传闻皇上有意加封娘娘为贵妃,侯府历来低调,在六皇子成婚之前,京城是最好先别回了。” 刘延宁先前对师傅的家世便有些猜测,如今他师傅这番话,不过是证实了刘延宁的推测。然而刘延宁在听见五皇子和承恩公千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承恩公,能得这个爵位的,历来只有太后的母家和皇后的母家,五皇子的正妃是承恩公千金,算年岁应该只有皇后母族对得上,因为皇后娘娘的父亲逝世后,爵位是由娘娘的兄长继承。 未来的五皇子妃,也就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这桩婚事,是不是说明皇后和五皇子结盟了? 皇后娘娘虽然膝下没有子嗣,但她到底是国母,受世人供奉,文武百官尊敬,她看好的皇子,即便不能与嫡出相提并论,但至少也比其他皇子的地位要隐隐高一些。 明明说的是五皇子的婚事,师傅偏又要提到六皇子,可见五皇子多了这么一个助力,六皇子一系也是不消停的。 也就是说,这两年京城不安稳,师傅也不得不避开风头。 怪不得师傅他们从京中回来,好友就开始打理着族中庶务,恐怕这几年,景行也无法下场考科举了。 景行尚且如此,他作为师傅的弟子,又岂能置身事外?刘延宁心中已有答案,起身道:“弟子全听师傅安排。” 江远辰点头:“此番从省府回来,拜过家中长辈和祖宗,便不必理这些俗事,只管安心念书,再过四年,你也才二十二,正好下场。” “是。” 江远辰瞧了瞧天色,道:“行了,吃过晚饭回去吧,你家中想必也有话叮嘱。明儿我让人送你去洪州府,以往都是你家中长辈护送,这一次消息匆忙,他们恐怕没这么快,叫景行和声扬一道去,他们也该见识见识了。” “是。”刘延宁这回应的声音亮了一些,以往每次赶考,都是爷爷和叔父们陪送,他们忙前忙后的伺候自己,刘延宁心中多少有些负罪感,师傅府中的下人到底不一样,再有好友同行,路上也多了些乐趣,刘延宁心中也多了些轻松。 惦记着家中母亲和妹妹,刘延宁在江府吃过饭,便匆匆回去了,其实若不是师傅亲自开口,他都不打算在这边吃饭。 回到家中,刘青和李氏已经帮刘延宁把行李收拾好了,首先就是文房四宝,他爱看的书,然后才是衣裳,快入秋了,这天气也不知道哪天就转凉,李氏给刘延宁缝了两套新的秋裳,都给刘延宁装上了,这个季节的衣裳也带了两套,包袱装的鼓鼓的,等刘延宁一回家,李氏又把手头仅有的几十两银子都交给了儿子:“张家良善,得知你要考乡试,早早送了这半年赚的钱过来。你爷奶惦记着你,独独留了五十俩在娘这儿,你都拿着备用。” 刘延宁见状吓了一跳,实在没办法接受他娘财大气粗的模样,连连摇头:“娘,不必这个,我手头还有些银子,上回二叔三叔回去,在省府没花完的十几俩,全都给了我。” “那点银子哪里够?此次去省府不同寻常,那么多举人老爷,大家都要花钱,咱们家现在手头松,你也别委屈了自己。”李氏不由分说把银子塞到儿子手里,“再说这回是江先生安排的人送你,车马都要安顿,总不能叫江先生出了力,又要出银子贴补你。” 刘延宁还是不肯要:“儿子身上有几十两,够用的,娘留着家里用吧。” “家里有钱。”李氏指了指刘青,“你妹妹去年得了一个银元宝,这回分钱又得了两个银元宝,你爷奶全让你妹妹自个儿收着了。守着个金娃娃,你还担心家里没有钱花?” 刘青闻言,自然是笑眯眯的点头,帮她娘一起劝大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翌日一大早,江府的人便过来刘家接人了。 刘延宁早有准备,李氏天没亮就起来给他准备早饭,以及预备在路上要吃的一顿饭。 如今快要入秋,天气已经没有他们上回去省府热了,再说车马跑得快,原本两日的路程,他们早上坐马车去,下午便能到省府,李氏担心路上奔波,没时间停下来用午饭,再加上又算不着时辰,谁知道用午饭时在的是闹市还是荒山野岭? 反正这东西备下了,只几个时辰也不会坏。 李氏昨儿晚上已经听刘延宁说,江先生这回打算让江公子和曹公子陪他去省府,也好帮他掌掌眼。李氏一时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江先生这般看重儿子,竟让江公子和曹公子那等金贵的少爷陪儿子去省府。 江公子什么身份她尚且不知,可曹公子是县主娘娘的侄子,整个江州有些见识的人都清楚的,这可是真正的贵人呐!江先生一言不合就让江公子和曹公子替儿子跑腿,不是看重是什么? 不过让李氏惊的,也在这两位贵公子身上,他们身份太贵重了,李氏又担心这外边或者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子到时候没办法向江先生交代,江先生让两位公子陪同是好事,只恐怕到了省府,又要累得延宁再费心照看他们。 李氏这百转千回的心思,正应验了一句话,儿行千里母担忧。直到江府的车马过来,李氏瞧见江先生那里彻底安排妥当,家丁护卫长随一队人马跟着,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刘家院子小,车马和家丁们都在外边候着,江景行和曹声扬先进了院子,李氏热情的抓了他们一起用早膳:“早饭备好了你们的,昨晚听说你们随延宁一道去省府,可真把吓一跳,没成想这点事,还要辛苦你们了。” 江景行笑道:“伯母见外了,也就跑一趟,辛苦算不上,三叔是叫我们趁着这个机会,随延宁出去见识见识。” 李氏心想进城来的贵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偏江公子说话好听,并不把他的话当真,只拉了他们继续一通感激, 江景行耐心陪着李氏寒暄两句,扫了眼院子里,没瞧见刘青,才略微好奇地问:“青青不在家?” “没有呢。”提到刘青,李氏有点不好意思,佯装恼道,“这丫头越发懒了,方才叫了她起床,你们都快出发了,还不出来送行。我再去叫叫,两位公子先随延宁进屋用饭吧。” 江景行如今和刘青相熟,对她的性子摸的七八清,一听李氏这番遮掩的话,便知道小姑娘惫懒,还没有起床呢,赶紧叫住了正准备回屋喊女儿的李氏,宽慰道:“青青跟着三叔学习,三叔性子又严厉,也是辛苦的,这会儿天方亮,还早着呢,伯母就让她好好歇会儿吧。” “你和延宁说的竟一模一样。”李氏一听江景行这话,又是惊奇又是感慨,笑道,“我知道你们拿话哄我,心疼那丫头罢了,念几本书,能累到哪里去?你们比她学业更重,也没见这么偷懒的。” 李氏说这话,也是表示妥协了。实际上刘延宁疼妹妹,她也疼女儿,女儿音着她不被公婆待见的缘故,从小也跟着受了罪,现在年岁见涨,在家也享不了几年福了,李氏心里头也是不忍对她苛责。 江景行和刘延宁闻言,倒是无声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江景行是笑他们有默契,刘延宁是觉得江景行对妹妹,应该和自己对妹妹的心情一样,不过是怜爱罢了,心下便觉得轻松。 要赶路其实有多种不便,为了避免少出恭,也不敢怎么喝水,李氏准备的是顶饱的面食,也算中规中矩,奈何三人都不太感兴趣,只匆匆吃了点垫肚子,便启程出发了。 李氏目送着车马消失在视线中,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关上院门。 小院子便重新陷入了安静。 虽然天色还早,李氏起来忙活了一阵,这会儿也不会再回房睡回笼觉了。 说起来,在城里的日子,还真真是养尊处优,早些年他们在家里,忙农活的时候天没亮就得起床下地,就是农闲的时候,也没有谁睡到天大亮的,总要趁着不用下地的日子,把家里堆积的事都干好,女人打扫卫生,缝缝补补,男人也要趁机修补农具和家具,一年到头也歇不了两天。 李氏老实本分惯了,自来不会偷懒耍滑,这两年带着女儿来县里照顾儿子,享尽了清福,心里又觉得对不住家中吃苦受累的公公婆婆,总要干点活才觉得安心,所以她忙里忙外,把小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刘青鼓捣什么都能搭把手,现在刘青有了小伙伴,弄什么都在江府后院,用不到她了,李氏又接了针线活回来做,虽然赚不到几个钱,也叫公婆和妯娌知道,她在城里也是念着家里的。 关了门回到院中,李氏瞧了瞧天色,估摸着她女儿恐怕还要过半时辰才会起来,这会儿准备她的早饭是太早了,便又回堂屋去拿针线篓,思忖不如坐会儿针线活,等女儿起来再准备不迟,反正东西已经配齐了,只要下锅。 刘青一觉睡到自然醒,她生物钟健康,睡眠质量也好,清晨的动静并没有吵醒她,只是睡梦中听到了些许纷杂罢了。 看到女儿终于起床了,李氏才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嗔道:“你还知道起来?你哥哥出门都不送一送。” 第99节 刘青十分坦然,“哥哥都说了,他这次去省府是好事,一路顺畅的很,没什么好担心的,就不用讲究这些了,只等他过几日回来呢!” 李氏见她这般振振有词,更是白了她一眼:“你倒是照的好借口,可知江公子和曹公子他们过来,好生笑话了你一顿?” 刘青心想江景行和曹声扬才没这么无聊,但也不想让她娘抓着这个不放,立刻眼睛一转,好奇地问:“娘,你说高爷爷找好了送信的人了吗,爷奶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收到这个好消息?” 李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想了想,摇头道:“我们昨儿傍晚才去托的你高爷爷,恐怕最快也要到中午下午了。” “真不知道爷奶他们知道这个好消息,会高兴成什么样。”刘青说着,想到以前学过一篇课文叫《范进中举》,不由乐了,“爷奶如今上了年岁,可别高兴的厥过去才好。” 李氏虽然也期待这这一日,儿子年纪轻轻已是举人,又是解元,恐怕放眼整个州府,也难再找出这么优秀的儿郎了吧?自己养了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也对得起孩子们那短命的爹,对得起刘家的祖先了。 不过听到女儿打趣的话,李氏还是拍了拍她的手,嗔道:“那可是你爷奶,不许这般没大没小。快去洗漱吧,娘给你做饭。” 刘青见她娘已经彻底不计较她睡懒觉的事了,乐得乖巧:“好。” 李氏推测的不太准,事实上还没到中午,村里有人去镇上赶集,听了几耳朵流言,便迫不及待回来找刘家人八卦了。 赶集的日子,刘家人还是固定去集上卖茶叶蛋的,不过由刘大爷这对老夫妻亲自把关,变成了让小儿媳妇安氏带着两个大的侄子去镇上,毕竟现在茶叶蛋只是个添头,山上和家里的胰子才是重中之重。 这两日刚闲了些,刘大爷照例带了几个儿子上山检查宝贝疙瘩山茶树,蒋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在家做胰子,这是村人去山上捡了成熟早的茶籽卖给他们榨的山茶油,只有十来斤,大部分还没有成熟,真正忙碌的还在后面几日。 材料不多,有蒋氏和王氏林氏便尽够了。 实际上蒋氏也没沾手,她在家不过是盯着两个儿媳妇干活,怕她们偷懒坏了弄好东西罢了。 一面盯着灶房,蒋氏一面时不时瞧着院子外边,不乏担心的道:“老二他们回来也有十多日了,怎么还没有延宁消息呢?” 整个刘家,包括王氏在内都是希望刘延宁中举的,王氏眼皮子浅归浅,但她也不是傻子,要是不指着侄子出息,她还累死累活供他上学做什么? 因此听见蒋氏的话,妯娌两个也是着急的,悄悄对视了一眼,正想着怎么劝婆婆去找公公商量,是不是让她们的男人进城去探探消息。总是在家里干着急也不是法子。 只是她们还没想好怎么劝,外边就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延宁他奶在家吗,我在镇上听到人家说乡试有结果了!” “诶,我在家!”蒋氏闻言眼睛就亮了,扯着嗓子回应着,一边匆匆往院外跑。 王氏和林氏也激动着,两人都很有默契的站起身,“我们把灶房的门闩上,出去听一听吧,说不定有延宁的好消息呢。” 林氏很赞同二嫂的建议,见王氏说完就迫不及待的跟着出去了,也没在意,难掩激动的把门关上跟着出去院子,婆婆她们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正在听刚从镇上回来的周大家的说话。 周大家的急得回来分享这个好消息,连家都没进,一回村就直奔刘家院子,她心里得意,还没进院子,就迫不及待扯着嗓子喊蒋氏,于是便被经过的村民们也围住了。 因为没有停歇,周大家的这会儿说话还喘着粗气,不过大家都没有在些细节,反而平气凝神的等着她解释来龙去脉。 “早过几日就该天凉了,我去镇上给老大扯布,打算给他做身新衣裳……”落水村民这两年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往年是还不差,大家都能吃饱饭,没听见村里哪个人被饿死的,但是日子好不好,就难说了。 这两年刘家发起来,他们也跟着沾光,自家养鸡卖鸡蛋,每个月都能赚几十上百个铜板,也不用什么本钱,就费些力罢了,可比农闲时节去给人家卖力气干活强多了!后来刘家又收山茶籽,给的价格公道不说,自己山上的不够捡,还叫他们去找亲朋好友收购,赚个辛苦费,也有几十百文钱了。 尤其是去年刘家买山种树后,他们的活就没缺过,每天去忙一天,能得四十五个铜板不说,刘家还给他们包两顿饭,有鱼有肉的招待,一年半载下来,他们干了活,家里存了钱,腰板反而更粗了。 现在落水村家家户户都吃得饱,手头还有不少余钱,周大家的趁闲下来给儿子扯块布做新衣裳,便不是值得村民关注的事,大家纷纷催着她少说这些废话,赶紧切入正题。 周大家的也不恼,继续顺着自己思路的说:“……我去了布庄,见那布庄的掌柜在同一个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青衫长袍,手里还拿了本书,看起来倒像是个读书人,我听见他们说乡试放榜什么的,就起了好奇,站在旁边继续听……” 蒋氏心里着急,受不住周大家的这慢慢悠悠,赶紧抓了她的手问:“周大家的,那人是说我们家延宁中举了吗?” “那我倒没有听见延宁的名字。”周大家的这话让众人一阵失望,下一秒,大家又被她的转折吸引过去了,“不过,我听见那读书人跟掌柜的说,昨儿有省府来的官老爷,骑着骏马来咱们江州给新的举人老爷报喜!他还说官老爷进城的时候,他也在城门口,分明听见官老爷同守城将领打招呼,咱们江州中举的是个年轻后生,姓刘,大家以前都喊他刘秀才,对了,那读书人还说这年轻的举人是什么什么元,我听不太懂……” “是解元罢?”卖完茶叶蛋,赶着牛车回来的刘延根听见周大家的大嗓门,便插了一句嘴,“我听大哥他们说过,好像说乡试的头一名,不叫举人叫解元……” “那就肯定是延宁了!”周大家的一拍大腿,脸色通红的道,“原本听那人说年轻的举人,又姓刘,我就猜是延宁,延宁还是秀才里的头一名呢,整个江州,哪里找得出第二个头一名?是延宁没跑了!” “这么说延宁中举了?”村民们闻言也哗然,“咱们落水村出了个举人老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落水村大多都是刘姓,和刘家同宗同族,族里出了个有出息的,整个族人也跟着沾光,是以在场村民也跟着高兴激动起来了。 村民还只是激动,刘家人就是惊喜的不知所措了,盼了这么久,刘延宁真的有这出息,他们反而陷入激动回不过神。 这两年刘家发迹,村长帮着张罗,忙前忙后,得的好处就不说,费心安排活给村民干,帮着刘家监督,也是两头讨好,村长干了活,在村里名望自然就高了起来,村长媳妇跟着受尊敬,也被捧出了些责任心,平日里妇人有些口角矛盾,自家男人不适合出面,都是由着她去调和,也得了些好名声。 此时见刘家人惊喜的不知所措,连蒋氏都不能例外,村长媳妇便帮着张罗,叮嘱刚赶车回来的刘延林和刘延根兄弟:“这可是大喜事,大林,大根儿,去把你们爷和爹叫回来,刘大叔他们想来还不知道这件喜事呢!” 被村长媳妇一提醒,蒋氏才回过神来,赶紧附和道:“你们婶子说得对,快去山上把人都喊回来。这么大的事,没个当家作主的可不行!” 刘延林两兄弟也激动,小伙子身体好跑得快,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在山上见了刘大爷,不由分说就扯着他们往家里走。 刘大爷他们还是在路上了解到情况的,一时间也是喜不自胜。 等刘家男人们下山,整个村子都知道这件大喜事,几乎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向刘大爷他们祝贺,又问刘延宁什么时候回来办喜酒,他们还等着凑份子钱。 刘大爷勉强能稳得住,摆手道:“这只是听人说,还没影儿呢,我打算回去就套了车找延宁证实。” 一家之主的决定,刘家人全部赞成,闻讯赶过来的村长也点头道:“进城见了延宁,就叫他抽空回来一趟吧,不说办酒席,这么大的事,是要开祠堂祭奠祖宗的,也好让祖宗知道,咱们族里也有争气的子孙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光宗耀祖绝对是最大的荣耀,刘大爷这会儿也维持不住淡定,激动的道:“我这就叫他们去套车进城。” 刘延林在旁边提醒道:“爷,我们刚干了车回来,不用套。” 村长媳妇拉着蒋氏她们恭喜了一阵,听到刘大爷和村长的对话,转过头来提醒他们:“瞧着这都快中午了,叔还是吃些东西再出发吧。” 蒋氏得了提醒,赶紧起身道:“我这就去叫她们准备午饭,你们也在家里吃吧,不用见外!” 不用自己男人提醒,村长媳妇已经有眼色了,笑眯眯的应道:“那我们今天就厚着脸皮留下来了。正好隔壁大牛他娘去镇上,托她买了斤肉,我这就提过来跟叔一块儿吃。” 村长媳妇风风火火,说完就回家拿肉去了,本来想叫住她的蒋氏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能对村长笑道:“你媳妇也真是……” “应该的。”村长摆手,跟他媳妇一样不见外,“都是自家人,婶可别和我们客气。” 到底是受人尊敬的村长夫妻,这会儿这般捧着他们家,蒋氏心里也受用,叫了几个儿媳妇做饭去了。 这顿饭还没有做好,高林托来送信的人也到了,热情的村民一听见来了个陌生人找刘举人家,就直接带着来刘家了,在院子里扬声道:“刘叔,来了个住镇上的找刘举人的爷爷,是不是你们家亲戚?” 刘家人听到这话,干活的不干活的,全都停了下来,出去见客人了。 “是刘举人家吗?我是镇上的屠户,小儿子在县里做工,今儿回来受高林高账房所托,说是刘举人请他给家里带句话,昨日乡试放榜,你们家刘举人受邀去省府了,听说是知府老爷要见新举人,应该要过几日才回,叫你们不必担心。” 屠户儿子把高林的话原封不动的带回来,屠户又原封不动的转告给刘家。 这屠户也有意思,明明是来送信,手上还拎了一块大肉,看着有两斤多,说是给刘举人贺喜用的。 刘大爷不肯收,但是对方态度坚决,又一副五大三粗的样,也不敢太拂了他的面子,最后还是收了,又热情的留屠户下来吃饭。 之前刘大爷要亲自进城,不过是担心外边听来的消息不准确,没得空欢喜一场,现在孙子都托人送口信回来,人又去了省府拜见知府大人,自然不用再进城了,刘大爷便叮嘱蒋氏再多加几个菜,丰盛点招待客人,顺便又让二儿子和村长一起,去把几个族老请来家里吃饭。 ☆、第一百三十章 得了这么个大好消息,刘家人现在什么赚钱都延后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整理家里,迎接举人老爷的归来。 只是刘延宁还没有回家,刘家如何热闹,刘青和李氏暂且不知。不过李氏与刘家人倒是默契,她现在最重要的事,也是准备回家的东西了。 李氏这几日也没有闲着,难得和金氏她们出了门逛街,刘延宁去省府,到底没把所有钱拿走,他和刘大爷是一个态度,妹妹的钱就是妹妹一个人的,就算妹妹愿意贴补家用也不行,他们又不是穷的揭开锅了。 为了让李氏放心,刘延宁只从她这里拿了二十两,又给她看了自己的荷包,刚好凑足了五十两,李氏这才同意了。 现在回过神来,李氏这才知道手里捏着钱的好处,儿子成了举人老爷,也要裁新衣换派头了,不说别的,衣锦还乡之时,总要有个举人老爷的样子,让家里人和村民们都见识见识。 刘延宁现在成了举人,地位真的是天差地别了,因为刘青从江府回家,竟然看到她娘给她哥买了锦缎裁新衣裳!她娘以前可是拿着蒋氏他们给的银子,每一个铜板都花的精打细算,就怕公婆问起来不好交代,现在都这么有底气了,刘青简直福气。 不过她娘的底气也就放在刘延宁身上,也没给自己和刘青也添一件,见她瞧着锦缎出神,李氏还以为她也想要,赶紧安慰道:“青青,不是娘不给你买新衣裳,只是这缎子太金贵,你穿出去容易扎眼,本来你爷奶为了你,为了家中安宁,就把已经开始给你分钱的事瞒了下来,咱们可不能让你爷奶白费了心思。” 刘青本来就没有这个心思,她娘也尽最大可能的对她好,自己舍不得买衣裳,几件旧衣裳现在还在打补丁,却每个季度都会给刘青添一两套新衣裳,不但款式时兴,连料子都是用的细棉布。 现在整个刘家能穿细棉布衣裳的,也就刘青兄妹了,连刘大爷都依然穿着粗布衣裳,赚了钱也没想过自己添什么东西。 对刘青来说,棉布和锦缎都一样,她的衣裳都是她娘花了心思缝制的,款式颜色都是她喜欢的,细棉布上身也舒服,自然就没什么向往锦衣玉食的心思,等真到了能享受得起的那一天,不用她说,她娘也不会委屈了她。 刘青反过来安慰李氏,哄着她去给自己也扯布做衣裳了,刘青的理由很充分,“哥哥都是举人了,您现在是举人的娘,外头都喊您一声太太,娘就算是不买个丫鬟回来伺候着,至少也要给自己做两身衣裳,添点首饰,不然等咱们回去见客,哥哥穿得光鲜亮丽,娘这个太太还在穿着打补丁的旧衣裳,不是叫人笑话咱们家打肿脸只给哥哥充门面吗?” 听着女儿的话,李氏不是不心动,给儿子买的缎子。其实也就花了十五两,锻庄在花胰子铺的隔壁,那掌柜认得她,远远的见她过去就打招呼,知道她是为了给儿子买料子,掌柜又给她介绍锻庄的掌柜娘子,然后结账的时候,掌柜娘子一下就给她减了一半,说是成本价卖给她。要不然她也没这个豪气,一口气给儿子做两身绸衣。 儿子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三十两,现在还是十五两,她随便买块料子给自己裁衣裳,一两银子都花不到,倒不是舍不得这个钱,只是她守寡之人,没有公婆发话,哪里好意思给自己裁衣裳? 李氏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大好。 刘青听她的意思,立刻笑道:“这还不简单?娘扯布的时候多扯两块,也给爷奶各做一身新衣裳,等哥哥回家,爷奶也该待客了,穿新衣裳也是应该的。” “照你这个意思,那家里合该一人一身新才对。”李氏无奈的笑了。 刘青还真考虑过这个问题,闻言便点头道:“不说别人,叔父们还真应该要的,爹去世得早,叔父们把哥哥当儿子供到现在,如今哥哥成了举人,既然要孝敬娘和爷奶,叔父们也该有一份才对。” 李氏听她这么说,倒也考虑了起来,“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没问过你爷奶的意思,到时候会不会怪咱们乱花钱?” 刘青心想她娘还是太老实了,这一言一行都听公婆行事的性子,幸好有个会念书的儿子,不然公婆逼她去死,恐怕她也不敢不听。 叹了口气,刘青打起精神劝她娘:“怎么是乱花钱?分明是哥哥对长辈的孝敬,这钱可是哥哥在省府省吃俭用留下来的。” 李氏一想,也是这个理,公婆留下的五十两,本来就是给儿子用的,现在延宁只拿了其中二十两,剩下的她都给儿子扯了衣裳,再不给公婆和小叔子他们准备,好像确实说不过去。 想通后,李氏便点头,又问刘青:“就不用给你二婶她们准备吗?”她们见天儿说把延宁当亲儿子,这些年供延宁念书,她们也是出了力的…… 李氏是这么问,刘青却听得出她语气里的不愿意,刘青也知道,她娘倒不是小气,只是自从跟二婶撕破脸,她娘心里一直就膈应着,那么个和善的人,现在每回回家,对王氏依然是不假颜色,说到底还是在为她抱不平。至于三婶和四婶,虽然没大矛盾,但是妯娌之间,摩擦也少不了,她娘不甘心也正常。 刘青想了想,笑道:“娘,婶婶们都是明理的,给她们准备了,就不够给兄弟们准备,我想婶婶们也更希望哥哥惦记着兄弟。” “你说的也是。”李氏眉开眼笑,这下是一丝理都挑不出来了,“我明儿再拉上你金奶奶,再去挑一次。” 刘青又叮嘱道:“爷奶的娘做是孝心,其他的料子还是直接带回去,您也不知道叔父们的尺寸。” “娘知道。”李氏拍着刘青的手,“娘也给你做一身,咱们一起穿新衣裳。”本来公婆就偏着青青,现在家里人人都有,青青跟着再裁一身新衣裳,公婆也不会有意见。到底这钱是延宁省下的,缺谁也不能缺他亲妹子的。 刘青说服了她娘做新衣裳,至于买首饰,她把嘴巴说破了皮也说服不了她娘,一来是买这些东西,钱花得差不多了,总要留个几两备用,再来延宁也说了,青青的钱是她一个人的,万不能叫她一个小姑娘拿钱养家。 也许是兄妹心有灵犀,刘青没说服到她娘,四日后回来的刘延宁,却已经准备了给李氏和蒋氏的礼物,婆媳俩一人一根包金的钗子,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金,也把刘延宁省吃俭用剩下来的钱花的没多少了。 到刘青这儿,便只得了一对银的耳坠,细如毫发的耳坠,做的是兰花造型,看重量应该不花什么钱,胜在做工精巧。 刘青还好,她也见过些好东西,得了耳坠便新鲜的要她娘帮她戴起来,李氏却一时激动不已,想来金子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意义不一样,李氏乍然看见钗子的时候,眼睛里似乎还有泪光闪过,立刻珍重的装起来,和新裁的衣裳放在一起,以李氏的谨慎恭顺,公婆还没有穿戴上,她是不会先穿新衣裳的。 刘延宁回家的当天,就托人给刘家送了信,因为他是下午回来的,金氏刚好有个远房亲戚回老家,离落水村并不远,托这人送信,刘家人当天晚上就知道孙子已经从省府回来了,喜不自胜,第二日一早,刘二叔和刘延林父子便套了车进城来接人了。 刘青他们都知道,家里人就算一大早出发,也要晌午才能入城,至少要吃过午饭才会回去,所以上午他们照旧去了江府,江远辰是有事叮嘱刘延宁,刘延宁也要邀请师傅参加谢师宴,虽然具体日子没定,但是拜了师傅,这一宴是必须的,先亲自邀请,等回家和长辈商量了日子,再托人送请帖来,才显得比较有诚意。 刘延宁现在都能预见到,他一回家估计就忙得不可开交,恐怕也没功夫再回来请师傅们。 江远辰自然也知道,商量完正事,就带刘延宁去书院了,既然是谢师宴,就不能只请他一人,书院的先生们,尤其是山长,都对刘延宁有教导之恩,山长那里他怎么也要亲自走一遭。 刘青过来不是要上课,而是和小伙伴道别,自从年初江曼桢跟着父亲来江州,她们就朝夕相处,几乎没分开过,刘青这次回落水村,估计要待个十天半个半月,自然得跟小伙伴好好道别。 刘延宁那边该见的见了,谢恩的谢了,才和刘青一起回了家,刘二叔和刘延林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们了,见他们回来,父子俩激动的站起身,沉默对视了几眼。 刘二叔和刘延林看的自然是刘延宁,距离知道刘延宁中举的消息,已经过去四五天了,只是没见到他本人,全家人都还沉浸在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当中,刘二叔现在看着越发丰神俊朗的侄子,才彻底安了心,一时激动,脱口而出道:“延宁,你娘不是给你裁了绸子做衣裳了吗,怎么没穿?” 刘延宁和刘青都没想到刘二叔开口居然说的是这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但也知道刘二叔是激动,刘青笑眯眯的道:“哥哥说要跟爷奶和叔叔们一起穿呢。” 第100节 刘二叔顿时搓手,有点激动又有些局促:“还有我们的?” “娘买的料子,回去要劳烦婶子们缝制了。”刘延宁说着,又看了眼旁边的堂弟刘延林,比划了一下,笑道,“大林也长高了,都结实了,幸好娘只是买了料子,没有给你裁,不然都要穿不下了。” 刘二叔连忙问:“置办了这么多东西,延宁前几日去省府怎么过的?”爹给大嫂留了五十两银子备用,他是知道的,那天得知延宁没等他们进城,就急着去省府拜见知府大人了,他们兄弟还跟爹庆幸的说,幸好他们回家的时候,把在省府没用完的十多两银子,都留给了延宁,这回他去省府应酬,应该也不至于受委屈,这才勉强放心。 现在看着,侄子竟然也没花几个钱,全省下来给他们置办东西了,刘二叔不由又担心起来。 刘延宁解释了师傅派的人送他去的省府,到了省府又有张家照应,住的客栈都是张家的产业,便没花多少钱,刘二叔又忙道江先生是好人,想代爹娘和已故的大哥,去给江先生磕个头,感谢他对侄子的照应,自然被刘延宁拦住了,刘延宁拉着刘二叔说起了正事,比如祭拜祖宗和谢师宴,以及堂弟的婚事。 说到这个,刘二叔又眉开眼笑了,“因着之前你要备考,你爷奶怕打扰你,便没有说,家中打算盖新房了,等胰子都做完,也入秋了,收了稻子便开工,已经和村里人打招呼了,照旧请他们帮工,价钱还是以前一样。” 刘延宁点头:“那太好了,盖了新房,大林成亲也有房子,往后还有大根儿他们。” “是啊,孩子们都渐渐大了,等他们都成了亲,往后家里更热闹了。”刘二叔感叹道,“可惜你还要进京赶考,这两年不便成亲,不然以大哥大嫂的年纪,早就抱上孙子了。” 提到赶考的事情,刘延宁肃容道:“之前托人带的口信,不方便细说,前几日我找师傅商谈,定了主意,明年就先不进京了。” “怎么就不进京了。”刘二叔不明所以,立刻激动的道,“难道是担心家中盘缠不够?你放心,这回盖新房子,用的都是上个月结的帐,外边一分钱也没有借,等年底再结一次账,便全都能存着给你做进京的盘缠。” “二叔,并非这个原因。”刘延宁哭笑不得,没想到他二叔居然会这般误会,赶紧解释了一通,除开他师傅的具体身份,跟刘二叔说的,大抵还是他们师徒讨论的问题。 刘二叔听完,似懂非懂的点头:“这事还要回去跟你爷商量,不过江先生是有见识的,他说的想来也不会出错。” 刘延宁也点头道:“到时候谢师宴,师傅他们都会来,二叔有什么不放心的,也可以当面向师傅请教。”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刘二叔摆手道,“就是担心你过四年后再考,这期间要不要先成了亲,毕竟你到那个时候也二十有余了,不好耽误下去。” 刘二叔说这话的时候,李氏心里也在琢磨同样的问题,她倒不是听见了外边的对话,而是刘青在门口听见她哥说的大事,就回去跟她学了。 江先生叫儿子过几年再去京城赶考,李氏是没什么想法的,儿子前一阵才遭了罪,养几年也好,索性他现在举人,也不必着急了。再说江先生是有大学问的,又是儿子的师傅,孩子爹去世得早,自然一切都听师傅做主了。 李氏考虑的是女儿,既然儿子四年后再进京,便不必打算着给女儿争那前程,等忙完这阵,就给女儿相看起来,她哥哥是举人,她又是江先生的徒弟,说门好亲事是不愁了。 青青已经十四了,现在给她相看人家,想来延宁也不会再反对。 ☆、第一百三十一章 简单的用过午饭,李氏收拾了一下家里,又去了一趟隔壁,他们不在家的这一阵子,需要麻烦金氏稍微照看着。 行李是之前就收拾好的,李氏从金氏家中出来,一家人便出发回老家了。 刘家包括整个落水村的村民,都望眼欲穿,知道刘延宁回来了,几乎是全家出动,刘家偌大的院子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比之前在江州还要壮观些。 因为刘青他们还没到晌午就动身回家了,所以申时左右便到了落水村。 夏日里,这个时辰连太阳都还没下山,天色还早,便不必急着张罗刘延宁几人吃饭,刘大爷和蒋氏还想拉着孙子问一问在省府的事,孙子这回可是去拜见了知府大人,那可是比知县老爷还要大不知道多少倍的大官! 刘家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刘延宁考上举人这件事,还比不上连知府老爷这样天大的官都要见他来的震撼。 刘延宁只能解释了新科举人都要拜见知府大人,这是惯例,而不是知府大人要见他,不过刘家人依然觉得很荣耀,兴致勃勃的问他知府老爷长什么样,是在知府老爷家中拜见的吗,官老爷家里是不是富丽堂皇,伺候的下人都穿金戴银,非同寻常。 这些问题刘延宁都一一回答了,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刘大爷老两口得了新做的衣裳,刘二叔几兄弟和男孩们都得了做新衣裳的料子,于是全家人都被礼物给转移了视线,一时间都喜气洋洋的摸着手中的东西。 围观而来的村民们,正好撞见刘家热闹的气氛,于是更加凑趣,往常夸刘延宁兄妹有孝心的,这回看到刘大爷夫妻捧着的新衣裳,又都把李氏也夸了一遍,笑呵呵的打趣刘大爷和蒋氏有福气,儿媳妇也孝顺之类的。 刘家顿时更是一片喜气洋洋,蒋氏被一群妇人捧的开心,新衣裳她这会儿舍不得穿,要等孙子谢师宴那日再穿,手上的钗子便在大家左一句又一句的追捧下,不知不觉就给戴在了头上。 像他们这样的农家,日子过得宽裕,也就是收成好的时候多吃两块肉,一家子忙活一年,要是能存下个银元宝,那真真是能笑一整年了,银子这东西可能还见得到,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金子的,哪个女人有样金首饰,别说纯金,就是包金的,留给儿子当聘礼,都不愁娶不到好媳妇了! 年纪跟蒋氏同辈的老人,看着她头上金晃晃的钗子,脸上还真有些羡慕,越发真心的奉承,都道蒋氏以后就当个老太君,只管孙子的福了。 村民们在刘家待了好一会儿,眼见着天色晚了,才陆陆续续回各自的家,村长却没有走,他要留下来和刘大爷,刘延宁商量祭拜祖宗,以及办酒席的日子,村长的意思是还跟去年一样,办酒席的钱村子里凑,到时候买菜掌勺,村里也有人帮忙张罗,刘家只要负责通知亲朋好友来参加就是了。 说到通知亲朋好友,村长又想起了一事,“前儿我有事去镇上,刚好碰到里正,他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还提到延宁中举的事,叫我替他带句恭喜。我心里头思忖着,办酒席的时候,是不是请一请他比较好?” 知县知府老爷那都是云边的贵人,他们向往归向往,跟这样的贵人还搭不上边,真正说管着他们这一亩三分地的,还得是松林镇的里正。 因此,刘大爷听村长提到这个话题,脸色就端正起来,看了刘延宁一眼。 刘延宁便笑道,“自然是要的,多谢村长叔提醒了,只是这里正我们也不认识……” “延宁不用担心,里正到时候来了,叔帮你招待着便是。” 刘延宁感激道:“那我到时候写个请帖,也麻烦村长叔带我跑一趟了。” “咱们自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村长摆着手,非常豪气的道,“延宁你的事,就是叔的事,你往后安心读书,争取考个状元,你们家里头,叔自然会帮着照看,万不必叫你操心。” 村长这话里的意思,指的便是刘家的产业,山上那些茶树和每年收购山茶油的事了。 刘延宁和刘大爷拉着村长一通感谢,蒋氏那儿已经在准备晚饭,顺便留了村长在家里吃饭。 刘家人开始忙碌起来,除了大房东西都备好了,其他三房都得了新料子,欢喜之余,又要忙着裁新衣裳,吃饭时刘大爷咨询过刘延宁后,便和村长商议了时间,先让刘延宁好好休息两日。 刘大爷也心疼孙子,刘延宁现在还清减着。他们也从刘二叔刘三叔那儿听说了,刘延宁这回在考场受了罪,又没修养身子,急着赶路回江州。结果在江州才待了十来日,接到放榜的消息,又要去省府拜见知府老爷,再从省府回来,路上奔波的很,都没好好休息,刘大爷实在不忍心再折腾孙子了。 于是,祭拜祖宗便定在后日,而办酒席则在祭拜祖宗之后的第五日,这中间预留出来的时间,刚好可以给每个亲戚都通知到位。 虽然还有七八日,时间看着很充裕,但是对王氏林氏以及安氏来说,却还是赶了些,因为她们都得了礼物,摸上去是好料子,眼色看着也体面,她们自然想赶工几日,在酒席之前把新衣裳都缝好了,给自家男人和儿子们穿上,到时候也衬得他们家体面。 王氏等人的想法,连蒋氏都很赞同,所以媳妇们一忙完手头的活,就捧起针线开始忙活,她也没骂她们偷懒,只要不耽误正事,便随她们去了。 祭告祖宗是男人的活儿,这个时候女人连祠堂都进不了,这种大事自然跟刘青也没什么干系,刘青便也不关注,一门心思等着办酒席的日子到来。 在刘家日子还是有些单调的,以前家里还有一群好玩小萝卜头,现在小五小六都上了几年的学了,村子离镇上有些距离,小萝卜头们每日都早出晚归,回来还要被难得在家的大哥考较功课,实在没功夫陪刘青玩。 刘青只能数着日子,等办完酒席,他们应该要回江州了,她回去找小伙伴玩。 刘家办酒席的这一日,落水村空前的热闹,张罗酒席的村民们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还有养了几头猪过年都舍不得杀的,这一天也特意杀了头猪,承包了一整个酒宴的荤菜,什么猪肉、猪骨、猪血、大肠小肠等等,再杀几只鸡,做几条鱼,并一些青菜白菜萝卜,酒席就算很体面了。 虽然村里人帮着张罗酒席,刘家也不能就抱着手等吃,蒋氏安排了除李氏以外的儿媳妇都去灶上帮忙,三丫四丫也大了,平日里跟着她们娘林氏学了些手艺,蒋氏让这两个孙女也去帮忙。 刘青一贯是特殊的,她去年就没被指派任何活,因为刘大爷喜欢他这个孙女机灵可爱,比除刘延宁以外的孙子都出色,便特意叫她帮着蒋氏招待客人,后来又被江先生这样的贵人瞧在眼里,让她一个小姑娘在旁边作陪,还送了见面礼。 如今刘青顶着江先生弟子这个名号,别说刘大爷发话了,就是他不说话,蒋氏也不会叫她去灶上,那不是大材小用吗,今儿要来好多人,听孙子说江先生并书院的夫子们都会来吃酒,她孙女这么出挑的孩子,帮着招待客人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一直被蒋氏嫌弃没什么福气,拖累了她大儿子的李氏,今年也不用去灶上干活,而是被蒋氏留在家里招待客人,恐怕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到蒋氏头上这根金钗子上面了。 那日村里人的打趣,蒋氏也听进了心里,老大家的如果不是个好的,这两年她在城里带孩子们,孩子们也不会对自己老两口依然孝顺如以往,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们——至少换做是二房三房四房里头,任何一个出争气的孙子,对他们老两口的孝顺就要大减半,因为她们都比不得李氏没有私心。 蒋氏这个时候怎么看李氏怎么顺眼,连想到早逝的老大,都觉得村里人宽慰的对,老大有了这么出息的子女,没福气所以去的早,李氏还能看着子女出息,却是有个有福的。 李氏被婆婆委以重任,也是惊喜又感动,感动的是婆婆终于放下成见,原谅她了。至于惊喜,李氏是觉得婆婆跟她有默契,她刚在心里琢磨着等忙完这阵子,就开始给女儿相看人家,婆婆现在就让她在前头招待客人。料想今儿来的不少体面人,平日里她都难接触,到时候聊天,只要同她们提几句女儿,有心的人自然就会接下来。 心里打着算盘的李氏顿时打算擦亮双眼,一定给女儿挑个体面又良善的人家。 刘青还不知道她娘时隔一年,又开始琢磨起她的亲事了,她正被亲哥叫出来,兄妹俩走到村口去准备迎接恩师,然后刘青很惊喜的发现,从车上下来的还有她的小伙伴。 不知道她师傅是不是要女儿入乡随俗,江曼桢跟他过来,连丫鬟都没带,于是接下来刘青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带着江曼桢寸步不离。 小姑娘性子喜静,刘家一片热闹嘈杂,第一次看见江曼桢这种做派的姑娘,简直热情爆棚,拉着江曼桢问这问那,就差查户口了。小姑娘各种不自在,刘青便借口她第一次来落水村为由,要带她出去四处看看。 江曼桢也确实是第一次来乡下,看什么都新鲜,刘青带她出去也带对了。她本人也借着这个机会,逃离了一场来自三姑六婆轰炸式的关心问候。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热闹的酒席持续到未时中期才结束,送走了来贺喜的宾客们,送走了大部分客人,大姑小姑以及刘雅琴夫妻,因为距离远,他们这会儿上路,天黑都赶不到家,刘大爷便叫他们都在家里歇一日,明儿再回去也不迟。 说起刘雅琴的丈夫方永顺,这一次他倒是又和刘延宁一路,去的省府考乡试,只是刘延宁依旧是头一名,他却不幸落榜了。 那日方永顺从考场出来,照例病倒了,刘二叔和刘三叔还特意去看望过,见他病得实在重,就没有结伴回家,而是和方父叮嘱,让方永顺养好了身子再启程回家。 刘二叔这个岳父怕方家手头紧,没条件给女婿看病,到时候身子拖垮了,苦的是自己女儿,还把他背着王氏藏下的半两银子塞给了亲家,虽然没多少钱,但也够抓两副药给女婿补身子了。 方永顺那边落榜,刘延宁这里却欢天喜地的办酒席,纵然陈氏心里有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一日,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不过好在他们来贺喜的前几日,方家也出了个好消息,嫁到他们家快一年的刘雅琴怀孕了! 方家和刘家不同,刘家子孙繁多,方家却只有方永顺这一个独苗苗,要不是方永顺是读书人,没考上功名之前言明不成家,恐怕早几年陈氏就张罗着给他娶媳妇了。 如今儿媳妇肚子里终于怀上了宝贝孙子,陈氏都险些喜极而泣,举人什么时候都可以考,眼前抱孙子才是头等大事,他们家永顺终于有后了,刘延宁为了考科举,这般年纪了还没说亲,生儿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陈氏觉得自家也扳回一城,心里有些得意。又想到她这个孙子是有福的,这刚出了个举人舅舅,就投胎到了他娘肚子里,料想她的乖孙生下来就该是个享福的! 按说刘雅琴怀了孕,还没出头三个月,是该在家好好休养身子,最好不要赶路的。只是这年头大家并不讲究,乡下大夫大多只能看些常见的病,养胎之类更无研究,什么忌讳不忌讳的,陈氏这样的妇人更愿意信从婆婆娘她们那里传下来的“经验”,听见大夫说儿媳妇有孕,陈氏便问了儿媳的身体,大夫说她母胎身体健康,陈氏就放心了。 陈氏自认不是恶婆婆,刘氏怀了她的宝贝金孙,看在孙子和刘氏的举人堂哥的份上,自己也不会糟践她,以后下地干活这些用不着刘氏,就让她在家里负责洗衣做饭,至于回刘家贺喜这项头等大事,刘氏更不能错过了。 当然陈氏也确实看重儿媳这一胎,他们去刘家贺喜,都是坐刘大姑家的车一块去,为了叫刘大姑在路上多关照自己儿媳,陈氏头一日还特意提了一篮鸡蛋去刘大姑家做客,第二日送他们出发的时候,陈氏还特意拿了自己旧的棉被给儿媳垫屁股,怕她在车上颠簸受累。 陈氏觉得自己已经是用心了。 刘家人也没有责怪陈氏的意思,刘雅琴是孙辈里头第一个有消息的,她若生了儿子,就是刘大爷的曾外孙,四世同堂,多少老人最大的愿望,刘大爷见着怀孕的孙女,都喜得猛吸了两口烟,不停说这叫双喜临门,是好兆头。 刘大爷特意留了女儿孙女们一晚,也是看在刘雅琴的肚子,往常就是刘大姑他们要赶路回去,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唯一觉得有点回不过神来的,大概就是刘青了,她看着刘雅琴还没凸显的肚子,简直想倒吸一口气,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骨盆都没发育完全,这儿的医疗条件也不好,生产的时候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刘青心里担心又着急,可是看着喜气洋洋的所有人,她也不能上去说大姐这一胎怀的不是时候——她真要这么说,就不是泼冷水这么简单了,对她早有不满的二婶,恐怕要逮着机会发挥,坐实她看不得二房好的事实呢! 再说了,刘雅琴现在怀都怀了,自己提醒了又如何,难道刘雅琴还会听她的话打胎不成?就是真的打胎也有危险,说不定影响以后的生育,陈氏又是个看重子嗣的,刘雅琴要是以后不能生,她的待遇只怕比自己“克夫”娘还要惨。 刘青年头转了一圈,想要提醒刘雅琴注意的话,也拦在了肚子里,她对刘雅琴说这个也没用,刘雅琴明显就不是个能当家作主的,怎么养胎,恐怕回去还得听陈氏的。 倒是可以在方永顺那边使使劲。 刘青这么想着,便留意她哥的动态了,傍晚的时候她哥终于忙完了,也落单了,刘青便拉着他出去说话。 “怎么了?”刘延宁看他妹妹一脸凝重,也被唬了一下,心想今儿人多手杂,难不成有人欺负了他妹妹? 刘青摇头:“我没事,就是听说雅琴姐怀了孕,有点担心。” 刘延宁这才放了心,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雅琴怀孕是好事,你要当小姨了,担心什么?” “可是雅琴姐才多大,她自己都还在长身子,过几个月挺着个大肚子,多吓人啊。”刘青比划了一下,打着哆嗦道:“撑那么大,我担心肚皮也要撑破了。” “瞎说。”刘延宁还没有放在心上,主要是已经习以为常,见到成亲生子的姑娘,约莫都是这个年纪,她们都能顺利生产,哪里就有自己妹妹说的这么夸张了。 刘延宁反而怕她这话被二婶或者大堂妹听了去,到时候还以为她故意诅咒雅琴,落不着好,这才拍了拍刘青道:“这么生孩子的,隔壁大花姐生孩子的时候,你还特意去瞧了,也没出什么事,雅琴想来也会顺顺利利的。” “大花姐生孩子的时候都十八了,雅琴姐可是连十六岁都不到,虽然听着只相差两岁,我比雅琴姐才小一岁多,娘和哥哥还把我当小孩子,两岁之间相多大啊!” 刘青用了个简单的比喻,刘延宁闻言这才正色起来,两岁对于长身体的孩子而言,差距的确很大,他还记得两年前的妹妹,瘦得跟小猴子似的,浑身干巴巴的,脸也没长开。 如今才短短两年,妹妹便出落的亭亭玉立,每隔几个月回家,家人和邻居都说他妹妹变化大,他知道这不是恭维,小姑娘越长越像大姑娘,春天穿还合适的衣裳,过了个夏天,秋天再拿出来穿便断了小了,再过个两年,妹妹还不知道出落成什么光景。 既然妹妹还是个孩子,比妹妹才大一岁多的堂妹,自然也算不得大人,小小的身子就怀了孕,过几个月便要生孩子,也不知道她身子熬不熬的住。 刘延宁这么一想,也担心了起来,刘青见状便建议道:“所以哥哥记得提醒姐夫,你跟他关系好,叫姐夫去城里记得去问问擅长这方面的大夫,听听大夫怎么说,最好雅琴姐生孩子的时候,接生婆和大夫都请好,万一有个意外,大夫在也方便。” “这个我记下了,二叔屋里住不下,今晚叫永顺去我房里睡,到时候我会提醒他,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刘延宁二话不说应下了,看着操心似小老太的妹妹,叮嘱道,“这话你就同我说了,不必再告诉别人,也别在雅琴和二婶她们面前说。” “我知道。”刘青笑眯眯的点头,“二婶她们现在正高兴,我上去说这个,她们听了肯定不乐意,还以为我见不得她们好呢。再说二婶以前那么对我和娘,我才不要提醒她这些。” “你还挺记仇。”刘延宁已经少见妹妹傲娇的小模样,脸上也露了笑容,捏了捏小姑娘鼓起来的脸颊,笑道,“你还记着二婶的坏,怎么就为雅琴操这么多心?” 第101节 “二婶再不好,她跟我又没关系,雅琴姐确实是我亲姐姐。这些我没想到还好,我明明想到了,却因为跟二婶不对付,故意不提醒雅琴姐,那万一雅琴姐以后不好,我心里又如何过意得去?” 刘延宁听着连连点头,对妹妹的处事原则,心里是既欣慰又佩服,他从小天资聪颖,听说出生之前,爷奶就遇到算命的,算到他娘这一胎怀的是文曲星下凡,生下来好好培养,定是个光宗耀祖的人才,爷奶因此对他存了期盼,他四五岁的时候,便送了他的读书,被夫子夸了几次天分好,好好培养定能学有所成后,全家人都对他抱有期望了,一家人打定主意要供他科举,他爹去世都没有动摇他们的决心。 可以说他是被全家人呵护着长大,如珠如宝看待着。在学堂书院,因为先生们的爱护,他也从没受过闲气委屈,因此,刘延宁每每想到他妹妹,也无法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妹妹,从小被这样对待,是否依然能乐观积极,坦坦荡荡,并不怨天尤人? 越是没办法想象,刘延宁对自己善良乐观的妹妹,便越是佩服和心疼,喉咙竟有些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青被他沉默的盯了许久,也有点不明所以,仰头问:“哥哥这么看着我作甚?” 刘延宁回过神来,收起心神,笑着打趣道:“看你在家的这几日是不是又吃胖了。” 刘青万万没想到,一向对她千依百顺的亲哥,现在都用“胖”这个刺耳的字来形容自己了,顿时皱起了一张包子脸,气鼓鼓的看着他。 刘延宁赶紧道歉:“是哥哥说错了话,我们青青一点都不胖。” 刘青冷哼了一声,正要高冷的表示自己的不屑,又听见她哥问自己,“青青这么害怕生孩子,看来我要劝劝娘,晚几年再让你出嫁了。” 这话倒是动听,刘青认同的点头,最好一辈子留她在家里,嫁人哪里有现在过得舒服。 见她这么坦荡的点头,刘延宁忍不住又笑了,“都大姑娘了,也不知道害羞。” “我不管,反正哥哥保证了,娘那里由你去劝。” “好好好。”刘延宁并不担心,他以前就跟娘说过了,本来娘就同意多留妹妹几年的。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刘延宁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就这么巧,他前脚刚答应自己妹妹劝说娘,后脚他娘就叫他去谈这件事了。 “我今儿见了好多人,还有几个跟青青年纪合适的,也没有说亲,你们周山长的孙子就是一个,不过他跟着师傅在省府求学,没有在你们书院。那孩子比你还小一岁,去年刚中的秀才……” “还有一个娘觉得也不错,是里正的媳妇跟我说的,她娘家表亲,就是咱们江州有名的尹员外家,尹员外家境殷实,府里据说仆妇成群,里正媳妇提到的又是他们家长房长孙,往后分家要占大头的……” 刘延宁听着他娘喜滋滋的跟自己盘算这些家境好的年轻人,一时间也有些无言以对,“娘怎么又着急起来了,先前不是说好过几年再给妹妹相看吗?” “你明年不考进士了,过几年相看,和现在相看便没什么区别,如今正好有条件合适的,能定就先定下来,免得过几年,你妹妹年纪大了,再来相看人家,条件好年纪相当的后生都定了亲,你妹妹便只能往低了看,这不是耽误人吗?” “妹妹年纪还小,娘也不必这么着急吧?”刘延宁还想再劝,“这订了亲,什么时候成亲,就不由咱们做主了,雅琴之前定亲的时候,也说过晚一些成亲,谁知方伯母想要他们早点成亲,早点抱孙子,咱们也只能顺着方伯母的意思。” “既然会定亲,那便是好人家,亲家想要早点完婚,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妹妹总归是要嫁出去的。”李氏的理由比刘延宁更充分,“雅琴才比你妹妹大一岁,孩子都快生了,也该帮你妹妹打算了,总不能真留成老姑娘。万一她嫁不出去,你养她一辈子?” “妹妹聪明伶俐,比多少姑娘都好,怎么会嫁不出去?”刘延宁想也不想的道。 “再好的姑娘也耽搁不起,你真的心疼妹妹,你帮娘看一看,这周家和殷家,是哪一家比较好?” “娘说的这两个年轻人,儿子都没见过。”刘延宁想了想,道,“不过周山长对儿子照顾有加,我曾去过他家,周山长家中……规矩甚严。” 周山长对自己有大恩,刘延宁不是不知道,他逢年过节,也会亲自去拜见周山长,他对这位老人一直很尊敬,只是把妹妹嫁进周家,却一万个不行,周山长性格端正严肃,家中也甚是威严,周家秉承周山长的家训,治家严谨,他妹妹性子活泼,偶尔还有些懒散,真要嫁进那般教条主义的人家,整日拘谨度日,恐怕也不会开心。 李氏却不在乎这点小事,“周山长治家严谨是好事,至少他们家风清正,没有太多糟心事。再有,周山长虽同你一般都是举人,但是连江先生都是他请来的,可见周山长交游广阔,他教学数十年,桃李满天下……” “娘。”刘延宁打断了她的话,严肃的道,“青青要嫁人,是嫁适合她的人家,而不是适合我的人家。” “娘不是这个意思……”李氏难得看儿子板起脸来,一时也有些吓住了,赶紧道,“你觉得周家不合适,那尹家如何?他们家在江州,甚至是省府都有好些铺面,乡下还有地,家境殷实富足,不会委屈了你妹妹。” “要说家底殷实,再过个一两年,咱们家日子也好了,也不必只看这个,门风还是要注意。尹员外我虽没见过,但是也偶尔听同窗提起过,咱们江州的这些员外,名声都不是很好。” 李氏没想到她千挑万选,好不容易相中的两家,都被儿子给否定了,一时间又发愁了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再看看吧。”刘延宁说服不了他娘,只能先拖一拖了,“这事不急,毕竟是妹妹的终生大事,慢慢看,多对比,总会有合适的。” “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李氏依旧愁眉不展,“今儿借着你中举的喜事,才来了这么多贵客,平日里哪里跟员外的亲戚,周山长的夫人搭得上话?” “那也不能听着不错就定下了,青青年纪还小,也不急于一时。”刘延宁一边劝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娘,若是儿子明年考进士,家里是不是就不必急着给妹妹定亲了?” 李氏不知他问这个是何意,但还是如实回答:“自然是这个道理。你若是明年考进士,不论中不中,只一年半载,你妹妹也等得起,倘若真有幸中了进士,你妹妹以后要嫁的人家,便又能往上数几家。” “可你还要再等四年才去考进士,你妹妹可不能等到四年后,那个时候你就是成了进士,她变成老姑娘,也只能高不成低不就的找一家,还不如现在精心挑着。” 刘延宁知道他娘说的有道理,也怕自己一味顺着妹妹,阻止娘帮她相看,到时候真叫她错过了好人家,他又如何对得住妹妹? 这么一想,刘延宁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劝他娘了,李氏瞧着他皱眉,只当他还在纠结周、尹两家,便道:“行了,你妹妹想看人家,娘总要过问你这个当哥哥的意思,既然你觉得周家尹家都不合适,那便算了,往后再看看。” 刘延宁并没有因为他娘的保证而放下心来,不管过不过问他的意思,妹妹迟早要定亲嫁人的,而且看他娘的意思,再怎么慢慢看,最迟恐怕今年就会定下来,因为他娘刚刚说了,他明年不考进士,所以没必要让妹妹等到明年。 如果妹妹今年订了亲,那她嫁人还会远吗? 想到妹妹嫁人,刘延宁就想到她刚刚拉着自己说的那番话,脑海里不由出现他妹妹瘦瘦小小,却挺着个巨大肚子的画面,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心事的刘延宁,接下来几日都不有些魂不守舍,好在整个家里都笼罩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就是发现了刘延宁有些沉默,刘家人也只当他是急着回去念书,于是才过了五六日,刘大爷便以家里要搬东西,准备盖房子为由,叫刘延宁他们先回县里了。 既然回了江州,兄妹俩都很自觉的去师傅家上课,因为刘延宁考举人而打破的生活节奏,彻底回到了正轨。 回归正轨的第一天,江远辰不在家,刘青便直接去后院找江曼桢,刘延宁听管家说江景行在书房,他便也过去了,平常师傅不在的时候,他都跟好友几人在书房看书讨论,倒也相得益彰。 刘延宁进了书房,看到江景行一个人在里面,便问道:“声扬呢?” “今日一早去了东府做客,想来也要用了午膳才回来。” 江景行说的东府,就是县主的府邸,据说按辈分算,曹声扬是县主的娘家侄子,是长辈。曹声扬孤身远下江州,身边也没有正经长辈,县主那边也少不得惦记着,曹声扬要跟好友一起,不肯住进县主府,于是每隔一段时日,县主府便会邀请曹声扬去府上做客,大概是要看他气色好才会安心。 曹声扬的动态,不仅江景行习惯了,连刘延宁听了也不在意,点点头,便随手抽了本书在江景行对面坐下。 江景行却抬头,看了看刘延宁,忽然笑道:“看延宁眉目紧锁,似乎遇到什么困恼?” 刘延宁没想到自己才来片刻,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放下书摇头道:“景行眼力过人,在下佩服。”算是承认了江景行的问题。 江景行挑眉,似乎有些惊讶,“认识延宁许久,甚少看你这般溢于言表的模样,不知遇到了什么困恼,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纵然景行才高八斗,只是遇到家中琐事,恐怕也同样束手无措。” 江景行却只是轻笑:“愿闻其详。” 心事压得太久,刘延宁还真有些倾诉的*,虽然他也会防着好友亲近妹妹,但是与其相信好友现在对妹妹有企图心,倒不如说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其他男子接进他妹妹。 奈何他不喜欢,也掩盖不了好友与妹妹日益亲近的事实,自己看过好友对妹妹,和对他堂妹,都是一样的关心亲近,态度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可见好友确实是拿妹妹当亲妹妹一般对待。 既然不能否认江景行的用心,刘延宁这会儿也就没有再防着他,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有些左右为难,青青年纪也大了,我娘想帮她相看人家,怕晚了错过好姻缘。我知道娘说的没错,只比青青大一岁的堂妹,年前便出了嫁,这次回家,已经怀了身孕。只是在我心中,青青还只是个孩子,又怎么舍得叫她这么早定亲嫁人?” 江景行万万没想到,好友烦恼的居然是这个,一时也愣了,很想点头说小姑娘还是个孩子,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小丫头眼睛滴溜转,简直灵动的不行。 这般活泼可人的性子,实在想象不到她嫁人生子的模样。 只是很快,江景行眼前又浮现她最近的模样,身子抽条了,脸蛋也长开了,玲珑有致的模样,分明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又怎么能说她还是个孩子? 对面的好友还在等自己的回应,江景行掩去心头不知为何的烦意,只委婉的附和道:“青青这年纪,确实有些过于着急了,在下家中的姐妹,也多是十七八才成亲。” 江景行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忽略他的姐妹们大多年过十岁,家里便会张罗着相看订亲的事实。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听到江景行也表现出不宜过早给妹妹定亲的意思,刘延宁好像找到了组织一样。 他实际上也是不赞同的,自己的妹妹从小受了苦,还没好好疼她几年,现在早早的订了亲,何时成亲大概就是男方说了算的,万一他们定完亲又想把婚期提前,自家又不能退婚,只能让妹妹嫁过去。 在别人家当媳妇,要操持一大家子的事,照顾丈夫伺候公婆,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少不得吃些苦受些委屈,妹妹好不容易才养成现在的性子,万一被磋磨着,又变成以前那般怎么办? 想到这些,刘延宁心里一万个舍不得。只是就像他娘说的,妹妹早晚都要嫁人,与其把妹妹留到后面无人可挑,不如现在找个好的人家,毕竟这才符合眼下的情况,真像他想的那样再留妹妹几年,恐怕对妹妹不一定是好事。 刘延宁内心不情愿却又无计可施,此时听好友的附和,一时没忍住,叹气道:“如果我再争气些,让师傅放心叫我明年进京赶考,娘也不至于这般着急了。” 江景行闻言愣了一下,很快又想起来,他记得去年青青也险些定亲,因为一些意外让刘家的大姑娘跟方永顺的定的亲,那个时候延宁中了秀才,又拜了三叔为师,确定下了今年要考举人,大概是因为这些,刘家好像没再提起青青的大事。 直到眼下,延宁中了举人,明年不再进京,刘家趁着延宁这个举人还新鲜着,给青青张罗一门好亲事,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人往高处走。 只是,江景行心里说着理解,不知为何却还是有些不舒服,他们来江州快两年了,认识延宁兄妹也两年了,小姑娘这两年里变得快,几乎是他看着从一个怯懦瘦小的小姑娘,变成如今这眉眼灵动、亭亭玉立的模样。 大概是长辈心理,江景行给自己找缘由,侯府规矩严,他在府中的时候又忙,没功夫同姐妹相处,有时候一个月也就见上几面,说不到两句话,在江州,认识了延宁兄妹,他才知道原来寻常人家是这般相处的。小姑娘也不认生,一开始在他面前还有些拘谨,等他们都跟了三叔学习,相熟之后,跟他亲近了,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当哥哥是什么感觉。 可以说,青青在他心里,跟家中的妹妹们,也没什么不同了,他的妹妹这般活泼可人疼,往后成亲定要千挑万选,江州这等地方,他瞧来瞧去,也再找不出除延宁以外优秀的年轻人了,都配不上青青,还怎么定亲? 这么一想,江景行便劝刘延宁:“为何不再等等?纵然你四年后进京赶考,青青才十七八,这个年岁在京城并不算大,等你考上进士,正好给青青在京城说一门亲事,岂不是正好?” 刘延宁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径直摇头道:“此举太过冒犯,天下读书人数万万,我并非其中最优秀的,万不敢保证一举皆中。”若他成了进士,便只等着授官上任,别说亲妹妹才十七八岁,就是再大上几岁,也是不愁嫁的。可倘若他名落孙山,京城与他一般的举人何其多,哪个体面人家会愿意同他一个连进士都考不上的举人做亲家? 事关妹妹一辈子的大事,刘延宁还不敢托大。 江景行却不赞同刘延宁的看法,三叔叫延宁参加下一届会试,纵然是因为京中眼下的形势不好,有心避一避,但更多的,还是三叔希望延宁有更好的前程。 早几年大伯便劝三叔收学生,以三叔的才名,即便是在京城,想拜他为师的也不在少数。大伯劝三叔说,就算找不到最合他心意的,多收几个资质不错的学生,也算能够弥补了。奈何三叔自来眼界甚高,并不愿勉强自己,一直到了江州,才收下了延宁这个弟子。 三叔虽然没说,他却是知道的,延宁是三叔的第一个弟子,只怕也是最后一个弟子。他三叔唯一的弟子,又怎么可能连进士都考不上? 且说三叔这次让延宁延后一届,是为了这四年能悉心教导延宁,三叔都有了主意,日后延宁随三叔回京,想必定能延续三叔当年的风采,他的妹妹,还会愁嫁不成? 江景行正想着再劝劝刘延宁,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起头,书房的门已经被人推开了,江远辰走了进来,看了刘延宁一眼,道:“你随我来。” 刘延宁看了看江景行,江景行朝他笑道:“去吧。” 恐怕三叔已经听见了他们说的话,虽然看脸色有点不虞,应该只是针对延宁的不自信,以三叔对青青的疼爱,这件事想必能妥善解决。 江景行放心下来,拿了本平日不常看的游记,悠悠的读了起来。 果然如江景行所料,刘延宁跟着江远辰去了隔壁书房。这个书房,江远辰平日都不常待,府里下人也不能轻易进出,书房都是由管家亲自打扫的,刘延宁还是第一次踏足,心里开始忐忑,师傅好像十分不悦,不知是因为青青的亲事,还是因为他说了那句“如果明年进京”的话,让师傅误以为自己对他的安排不满? 刘延宁心里担心,想着如果是后者,自己一定要向师傅好好解释,他没有对师傅不满,而是恨自己不争气,师傅也是看他此次进京希望渺茫,才会做这个决定,归根结底都是为他好,他再不争气,也分得清好歹。 只是江远辰并没有给刘延宁解释的机会。 刘延宁今天连个椅子都没捞到,一进书房就听了他师傅一顿训斥,大概就是江景行想的那些,当然用词语气比江景行想的要直白许多,大意就是如果刘延宁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在自己门下学整整四年,四年后进京还连个进士都捞不着,那也没必要认他这个师傅了,就当他眼瞎! 被师傅这么一通训斥,刘延宁脑袋反而清醒了,他想起景行偶尔与自己说起师傅的一些事,和偶尔提到京城和朝堂时,师傅脸上一闪而过的遗憾。师傅满身才华,却因为身份原因,只能远离朝堂,无法施展抱负,收他为徒想必也是对他寄予厚望,他就算对自己不自信,难道还不相信师傅的眼光吗? 刘延宁反应过来,诚恳的认了错。 江远辰看他开了窍的模样,才道:“有自知之明固然不错,但凡事过犹不及,为师宁愿你恃才傲物,也好过这般妄自菲薄,委实上不了台面。” 刘延宁被训得一阵羞愧,也暗自反省自己太过畏缩,前些日子在鹿鸣宴上,瞧见新科举子们在大人们面前高谈阔论,毫不扭捏,风采过人,一时竟有些迷障,举人尚且如此,若是进士又该是何等风采? 他真的能超过这么多胸有沟壑的举人,考上进士吗? 连日以来埋藏在内心的迷茫,被师傅这么一阵痛斥,刘延宁才彻底走出迷障,打定主意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天下读书人,优异之人不胜举凡,但只要他潜心专研,问心无愧,又何须惧怕他人? 江远辰瞧了瞧刘延宁的神色,才终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刘延宁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才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放于膝盖,姿势端正。 “不必如此,接下来只是家常。” 刘延宁应了一声,却没有改变姿势,江远辰也不管他,道:“青青虽然只叫我一声师傅,我也没有真正收她,但是在为师心里,她就是为师的另一个女儿,与你师妹并无不同。为师既然听见了这事,少不得也管上一管。” 第102节 听到这里,刘延宁才眼前一亮,随后想想又觉得这种亲事,他师傅好像也不好插手,遂低声道:“师傅若是为难的话便算了,家中也是为青青好,也不会随便把她……” 江远辰挥了挥手,淡淡的道:“你家中自然不会随便对待此事,只是江州什么情况,想必你自己比为师更清楚,青青那么聪明伶俐的姑娘,订了亲指不定就是一辈子待在江州,你觉得她会高兴,会开心吗?” 刘延宁默默的摇头,他自己的妹妹,他当然清楚,小丫头还想着等他进京赶考,就跟他一起去京城呢。其实他们兄妹都一样,不安于现状,当初小小的落水村栓不住妹妹,现在的江州自然也困不住她。 有时候,刘延宁甚至很赞同爷爷的话,青青就是生错了性别,一个小姑娘,偏偏不爱呆在家中,就喜欢往外跑,以往在老家,她就想跟着自己来江州,后边如愿了,他去省府赶考,妹妹又特别兴奋的要跟着去,今年因为师傅发了话,她不敢违抗师傅的命令,心头却还是有些怨念颇深的。 这样的妹妹,让她一辈子守在江州,她如何会乐意? 刘延宁一时沉默下来。 “京城的情况你也多少了解了,侯府矗立数百年,江氏族人众多,江氏旁支,以及身旁的世交姻亲中,年轻出色的子弟也不少,日后进了京你也不必操心此时,为师托家中长辈帮忙张罗,看在为师和你师妹的份上,家中也能为青青寻一位合适的良人。”江远辰说着,又道,“当然了,四年太长,世事无常,或许哪一日发生意外,你四年后无法进京赶考,那也不必担心,为师到时候便认青青做干女儿,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你不必有压力。” 江远辰说的意外是指刘大爷和蒋氏,在刘青看来,刘大爷他们这个年岁尚且年轻,但实际上老两口已经是快要当曾祖的人了,在这儿绝对是老年人。 刘大爷夫妻俩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意外去世,按照这儿的规定,祖父祖母去世,是要守孝一年,科举自然也要避开的。 江远辰连这一点都想到了,心细如发,可见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心里已经把刘青当成另一个女儿了。 “师傅。”刘延宁没想到他师傅竟会这般,师傅是百年世家出身,侯府公子,又五皇子的亲舅舅,身份尊贵,他要认干女儿,岂是能随便的? 刘延宁惊的站起来,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如果师傅要收当干儿子,他定然劝师傅打消主意,他已经拜在师傅名下,受他恩惠良多,万不敢再占这个便宜。 可是师傅要认的是妹妹,他如何能拒绝?刘延宁本来内心就一直觉得亏欠他妹妹,她年纪小的时候自己忙于学业,未曾照顾过她,现在妹妹跟在他身边,也不是他做了什么,都是妹妹自己有本事。 师傅说的这些,对妹妹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让妹妹往后的前程都不必再担忧,他又如何忍心拒绝? 刘延宁内心陷入纠结之中,江远辰已经铺开了纸,道:“替为师研磨。” “是。”刘延宁条件反射的应声,走到书桌旁一丝不苟的磨墨。 直到江远辰动了笔,刘延宁才反应过来他要写什么,一时有些无措:“师傅……” 江远辰并不理他,径自挥毫泼墨,不一会儿,一封书信便已写成,江远辰塞进信封里,落笔是刘金山亲启。 刘金山就是刘大爷的大名,虽然村里人这种大名都不大用得上,一般都是喊小名或者排行,但刘延宁拜师的时候,祖籍、家庭关系这些都是要详细说明的,因此,江远辰一直知道刘大爷的名字。 江远辰把信给了刘延宁:“把信给你娘他们看,他们自会明白。青青那儿便不必提了,免得叫她落了心事。” 刘延宁双手接过信,深深地福身道:“徒儿谢过师傅,叫师傅费心了。” “不是为了你,为师不过是心疼青青罢了。”江远辰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道,“不过此事已了,你不必再惦记,往后只管安心念书便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又一个订婚危机,解决的悄无声息,刘青作为当事人,她甚至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李氏听儿子念过江先生写的信后,连着几日都笑容满面,脚下生风,刘青还当她是因为亲哥考上举人的那股高兴劲还没有过去。 过了十来日,刘二叔他们照例进城送货。因着年初省府的铺子生意大好,一个铺子就顶了他们江州四五个铺子的生意,张家也是有成算的,很快省府又开了两家铺子,靠近省府的州县,也开起了七八个铺子。 也就是说,短短半年里,他们已经开了近十家分店了。又因为这些分店几乎都是集中在上半年里开起来的,先不说盈利,就是成本也要耗费不少,所以年中结账的时候,刘青他们分到的钱,并没有比去年多多少。 不过眼见着这么多店铺,需求量大,刘家人几乎每个月都要进城送一次货,不仅是手工皂,还有口红。这么大的消耗,可想而知到年底分红的时候,一定能赚得钵体满。 虽然赚了钱,刘家人也一年比一年忙,刘二叔他们并没有在城里逗留,因为这一阵家中在盖房子,实在走不开,去刘青他们家拿了些李氏做的吃食,也没有等侄子侄女中午回来,边吃边上路回家了。 李氏倒是急着把江远辰写的信让公婆瞧,就叫刘二叔他们一起带回去了。 现在家里的孩子都上了几年学,不至于连一封信也看不明白。 事实上家里几个小萝卜头念书都还不错,至少得到了刘延宁的认可,这次刘延宁延宁中举后,也跟家里建议了,等明年家里松快些,就把弟弟们也送到城里来读书。 刘延宁的想法很简单,这几个堂弟才六七岁,因为开蒙早,前期又有他娘和妹妹盯着,不敢松懈,念的倒比村里其他孩子好,大概是得了赞赏,头一两年几个孩子上进的劲头都很足。 才开蒙不到三年,眼下其实还瞧不出他们的资质,不过读书是持之以恒的事情,几个弟弟年纪还小,现在不叫他们读书,在家也是摸鸡逗狗,如今家中又不缺他们上学的钱,还不如让他们一直读下去。 几个弟弟往后若能有出息,考个功名,是再好不过的,就是考不到,会识字念书,便能算账,家里这摊子越摆越大,眼下有爷撑着勉强还好,再过几年,连爷都未必撑得住,弟弟们读了书,也能帮撑着家里,至于前程这些,他来挣就成。 刘延宁心里还是看重这些弟弟们的,他就一个亲妹妹,没有亲弟弟,他自己还是家里人省吃俭用供上学的,兄弟里头也不必分亲的堂的,都是他的兄弟,如今他不急着进京赶考,有这四年时间,也能把年纪尚小的弟弟们带到身边,稍微照看些。 刘延宁的这份心思,完全是站在整个刘家的立场,三个小的,正好三房各一个,往后孩子们跟了大哥学本事,有出息了,哪一房也不吃亏,因此三房对刘延宁的建议都求之不得。 至于刘大爷和蒋氏,手心手背都是肉,子孙若都能有出息,那是天大的好事,万不敢拦着。 蒋氏还在说如果孙子们都来城里,他们现在住的院子太小了,得典一间大些的屋子,刘大爷却已经在计划年底分了钱,看看够不够在江州也买间院子,大孙子不必急着进京赶考,一时半会便不必担心盘缠的问题,以孙子现在举人的身份,能在江州买个间屋子也是好的。 不过这还是刘大爷老两口的心思,刘家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暂时还没有功夫商量这些。 刘家收到江远辰亲自写的信,惊喜激动自不必提,有江先生作保,往后青青的婚事他必定张目,而且江先生信里还隐隐表露出以后要带他们兄妹一起进京的意思,也就是说,江先生打算把青青嫁到京城去了。 能够生活在皇城脚下,那是何等的荣幸! 刘家一时欢喜非常,最欢喜的自然还是刘大爷和蒋氏,刘大爷是觉得自己眼光没错,他孙女果然是个有前程的,去年刚错过方秀才那样的亲事,立刻就被江先生收在身边教导了,今年孙子考上举人,她的婚事也跟着更上一层,江先生现在又要给孙女做主,往后带她去京城,这不是出息是什么? 刘家人对江远辰的话一向奉若圣旨,江远辰叫他们暂且不必向刘青透露这个,他们便守口如瓶,一个字儿也没透露,再加上刘青现在跟他们相处的少,一年里待得最多的也就过年,而距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到那个时候,他们的热情劲也过去,就更不会透露信息了。 刘青这回确实被瞒的紧,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她也发现一个问题,无伤大雅,就是有一段日子,她发现江景行向她投入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自己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一向含蓄,江景行就是看刘青的目光多了些,碰到的次数频繁了些,也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没有太出格,刘青就是发现了反常,总不能无凭无据的,冲上去质问对方看她做什么吧? 且不说刘青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被看两眼还不至于生出被调戏了的羞耻感,而且刘青也实在没有这个脸认为江景行是欣赏喜欢自己。 她虽然心理年龄成熟,可是顶着未满十四岁的萝莉身躯,谁看得到她成熟的灵魂?江景行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真要情窦初开,至少也是对他同龄的姑娘,女孩成熟的早,十七八岁已经快发育完全了,身材凹凸有致,鲜嫩的脸蛋,洋溢着青春和娇美的气质,这才是适合初恋的年纪。 江景行除非眼睛有问题,不然能看上她? 刘青在心里把自己否认了一遍,就更不好问江景行反常的原因了,人家没这个想法,被她这么问岂不是太尴尬? 再说她也知道江景行的性格,看着温文尔雅,十分无害,其实比她哥老奸巨猾多了,他想说的话,早晚会说,他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怎么问也问不出来。刘青索性当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以往怎么和江景行相处,现在也如此,反正只要她态度不变,守住本心,不要自作多情,被美少年多看两眼就心脏随便乱跳,就不怕他做什么。 他总不会天天看她是在心里琢磨怎么把她卖个好价钱。 想到这些,刘青坦然的很,只是她忘记了一个词,潜移默化,也许日子长了,并不是他恢复了以往的状态,而是她习惯并接受了他现在的样子呢? 刘青现在还没有想太多,也没时间想太多,正在刘家热火朝天进行盖房子大业的时候,她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从江景行这里传来的,江景行安排人生产的香水,第一批已经成了,江景行挑了些样品回来鉴定,味道虽然跟刘青她们做的有些许细微差异,但是相差并不大,便确定可以大量投入生产,年前就能把铺子开起来了。 江景行这个生意,刘青也有一份在内,江曼桢虽然一开始不肯接受这一份,但现在听见生意有眉目了,也多了许多兴趣。 谈起生意,刘青自认为是个前辈,她比江景行都更先接触——早几年她卖茶叶蛋的时候,江景行还只会吃茶叶蛋。但是江曼桢却是实实在在的新手,比起在家里鼓捣这些那些,做生意听起来正经多了,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这半年身子又养的好,有精力忙这些,江景行也依她,一趟趟往后院跑,三个人就像创业合作伙伴,什么都要聚头商量一遍。 不知不觉,刘青已经彻底忘记江景行反常的事,有了共同创业的情谊,关系反而更亲近一些了。 刘延宁自从江曼桢来了江州,对江景行就不再防贼似的防着,因为他跟妹妹每次见面,都少不了江曼桢在旁边,刘延宁还是放心的。 尤其是最近,江景行那么安慰了自己一场,刘延宁更觉得他只是像自己一样,把妹妹当亲妹妹了,毕竟连师傅都说想收妹妹当干女儿了。 就拿他自己来说,师妹来这里快一年,平日里见的面多,接触的却少,但其实他心里也是把师妹当另一个妹妹的,这便是男人的责任,师傅待他如亲子,若是他对师妹有想法,岂不成了禽兽? 以己度人,刘延宁相信有君子风度的好友,是跟自己一样的。刘延宁也不拦着他们三个天天碰头详谈了。 至于大家长江远辰,一来他向来不管这个,二来他这阵子对女儿和刘青,越发有些千依百顺的纵容,见两个小姑娘都开心,自己的侄子自己放心,他就更是没放在心上了。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刘青每日和江景行相处的时间,比跟她亲哥在一起都更多了。 三个人整日这么商量着,也不是瞎忙活,至少腊月前夕,第一家香水铺子便要开张了。 香水跟手工皂一样,本身还是高端产品,无论是江景行还是刘青,都没有想过在江州开店,他们第一家铺子开在省府,江府有马车,江景行还会自己骑马,快马加鞭的话,省府到江州也就不到两个时辰,比刘家进城还方便些,因此江景行并没有为了照顾生意搬到省府去,店铺开张,最忙的那几日,也不过是早出晚归而已。 ☆、第一百三十四章 江景行全权负责的第一家铺子,还只是开在省府,或许对他们江家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出了力的三个人,都挺紧张并且期待的。 铺子开张第一日,江景行也是当天从江州出发去省府,刘青和江曼桢早就请示过江远辰,这日要和江景行一起去省府。 江远辰以前就对刘青十分纵容,现在女儿又来了,虽然父女俩都很含蓄,见面还是不太表达感情,大概这就是他们这个时代人的特色,像刘青这种外露的还是比较少,要不是江曼桢比她小了好几岁,脸还没有长开,她的性格当刘青的姐姐都绰绰有余了。 尽管父女俩都不善于表达,却都是行动派,江曼桢对父亲表达关心的方式,就是默默给他做鞋子衣裳荷包,而江远辰对女儿的关爱,便是千依百顺,给足了她们自由。 在李氏面前,江曼桢也是个很好的助攻,李氏一听女儿说江姑娘和他们一起去,就放心了,江姑娘可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她再没见过比江姑娘更有规矩的人了。 关键是他们家青青和江姑娘一起玩了快一年,竟然也有些像江姑娘一样了,以往跳脱的性子,在外面是彻底收住了,说话走路都感觉和以往不一样了,感觉特别好看,就像书上说的那种气质——李氏不知道这些都是林妈调/教的功劳,还以为他们家平日里总青青和江姑娘在一起,才受到这么好的影响。 李氏巴不得女儿日日都和江姑娘形影不离才好,最好是以后也出落的跟江姑娘一样优雅大方,走出去也像个大家闺秀一样。 听到刘青说要和江姑娘一起去省府,并且为了方便,出发前一天晚上她在师傅家,和江姑娘一起睡后,李氏二话不说就同意。 刘青跟江景行他们合伙卖香水的事,不但李氏知道,连刘延宁也知道了,刘延宁比李氏知道的还多些。李氏只当是这三个孩子的事,刘延宁却猜得到江景行是代表侯府出面,因为他现在已经打理着侯府在江南这一带的庶务。 正是因为有侯府的关系,刘延宁更支持他们的合作了,他甚至比期盼家里的生意,更希望江景行他们这个摊子搭起来。 原因无他,如果刘延宁以前还只当他拜师,就是多了个师傅,往后听师傅的话,孝顺他老人家这么简单的话,自从上次师傅和他详谈后,刘延宁明白,他已经跟师傅身后的江宁侯府,站在一块了。 刘延宁自己倒不是不乐意,他比谁都清楚,想要得到什么,势必要付出些东西。更何况江宁侯府百年世家,出自江宁侯府的江淑妃膝下又有个成年皇子,只要五皇子一系不卷入谋逆大罪,五皇子安全,江宁侯府就安全,依附于侯府的人自然也安全。 事实上想依附于江宁侯府的恐怕大有人在。 刘延宁首先考虑的,反而是这件事对家人的影响,母亲和长辈们暂且看不出,影响最大的就是他妹妹了。师傅都明白说了,妹妹以后的婚事有他负责,不论他四年后能否金榜题名,师傅都会让侯府出面,帮妹妹说一门好亲事。 当时听到这个承诺,刘延宁是惊喜中带着些无措,好比中大奖的感觉,只是后面细想之下,又开始担心了。 刘延宁倒不是担心师傅把他妹妹给卖了,再不谙世事的人也该知道,师傅的承诺,明显就是给他们占了大便宜,就算是江宁侯府的旁支,或者是与之交好的家族旁支,那也是世家出身,有侯府照看,便是自家没落,前程也要比他好上许多,侯府出面帮妹妹寻亲事,无论如何都要叫妹妹高嫁,否则师傅也不会说叫侯府长辈出面了。 正是因为妹妹日后要高嫁,刘延宁才更有压力,他希望自己能够争气一些,四年后金榜题名,妹妹到时候出嫁也体面些。他们现在的生意能做好做大就更好了,景行其实是在帮侯府打理生意,也就是说妹妹是跟侯府合作,这生意做大了,往后不论师傅给妹妹说什么样的亲事,她嫁出去手里至少也有了依仗,叫对方不能轻视于她。 别说妹妹现在对这生意上心,自个儿便会盯着,就是她不在意,刘延宁也会想办法叫她上心。 于是,刘青去省府一日游,轻易就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李氏甚至叮嘱她:“若是回来的太晚,不方便的话,你明日便在江先生那儿住一晚,免得江公子他们特意跑一趟,再送你回来。” 刘青笑道:“娘,在师傅家住一晚,岂不是更麻烦他们?” 被女儿戳破了小心思,李氏窘迫的拍了下她的头:“随你了,你想回来便回来。” 刘青便收拾了下东西,在亲哥的陪同下去了江府。 刘延宁只是送她去江府住,他不跟着去省府,自然不用住在师傅家,看着妹妹随林妈进后院了,他便同陪在旁边的江景行和曹声扬说了告辞。 刘青近来和江曼桢形影不离,关系处得非常好,要刘青今天晚上在江府住,起初就是她们两个商量的,江曼桢还没和别人一起睡过,非常想体验一下。刘青以前不习惯和别人同睡,但如今都跟她娘睡在一起几年了,跟她娘睡还是跟江曼桢睡,都没什么区别,不过小姑娘连卧谈会都没体验过,青春等于白过了,刘青还是很理解江曼桢的,现在天气也快转凉了,两个人一起睡刚好开可以取暖,刘青愿意陪江曼桢体验一次。 林妈便直接带了刘青去江曼桢的屋子。 这时节天黑得早,江府虽然不用省几根蜡烛钱,但是考虑到江曼桢的身子,林妈她们也严格看着自家姑娘,刚入夜就哄着她洗漱去床上躺着,点灯无论是看书还是刺绣,都容易伤神。 江曼桢的作息,就是刘青来了也没办法改变。 好在刘青也不是她哥那种学霸,她在家晚上都和亲哥一起看书,是因为她无聊,太早又睡不着,便给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时间,今天可以和小伙伴谈天说地,刘青当然不会坚持要看几页书才睡觉,两个小姑娘各自洗漱完,便早早钻被窝说悄悄话去了。 第二日,刘青和江曼桢天没亮就起来了,借着要开始赚钱了的兴奋,刘青居然没有赖床,江曼桢的乳娘在外面一喊就起来了,顺便把旁边的江曼桢也拉起来了。 第103节 林妈和乳娘玉水她们起得更早,玉水是要和她们一起出门的,手上拎了食盒和茶壶随她们去院门口,马车就停在院门口。 天未破晓,还不是吃早餐的时辰,怕他们几人路上饿肚子,林妈她们准备了点心和小吃,茶壶是吃了点心解渴用的,准备的可谓是面面俱到。 不过这食盒里的东西,刘青和江曼桢都没用上,一出了江府,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边的江景行就对她们道:“现在天色还早,青青和六妹先睡一会儿,半个到一个时辰后,会路过州县,那时下来用些早点也无妨。” 刘青和江曼桢闻言,掀开了车帘,都目光炯炯的看着江景行:“真的吗?” 坐在旁边的小丫鬟玉水虽然也期待,但是她向来以自家姑娘的身子为先,难掩担忧的道,“二少爷,林妈她们叮嘱过奴婢,要照顾好姑娘,别叫姑娘在外边吃坏了东西……” 听到玉水的话,江曼桢之前还闪烁着的眸子,一时也黯淡了下来。 刘青见状便拍着江曼桢的肩,安慰道:“咱们早点就别到外边吃了,索性也带了点心,等到了省府,请江大哥带咱们去酒楼好不好?” 江曼桢点点头,虽然认了命,但脸上还是有些失落。 江景行在外边道:“我上回经过那家铺子,用了一碗热混沌,味道不错,吃着也干净,过会给你们都叫一碗上来,六妹妹记得少用一些,尝个鲜儿便是。” 听见江景行坚持,玉水也不说话了,她想着二少爷是姑娘的哥哥,总不会害姑娘。虽然是林妈和乳娘叮嘱了自己,可就是她们在二少爷跟前,也要听二少爷的。 玉水想开了,也不再反对。 刘青和江曼桢反而睡不着了,都抱着小毯子在车里望眼欲穿,等着江景行形容的那一碗香喷喷的热馄饨。 马车里有小茶几,买馄饨的时候,刘青和江曼桢便都没有下去,进城的时候,刘青想掀开帘子瞧瞧外边,都被江景行制止了,刘青想着他应该是为江曼桢考虑,毕竟是大户人家,顾虑比较多,也就没有勉强了,江景行身边的书童买了馄饨,叫玉水下去端上来。 刘青和江曼桢只负责在车里享用美食。刘青吃的要比江曼桢丰盛些,江曼桢只有小小的一碗,里面还数不到几个馄饨,大概是江景行怕她自己多吃,用坏了肚子,叫店家少放了。刘青有馄饨还有包子油条,简直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 她大学住校,在学校就喜欢吃这三样早餐。 吃饱喝足,一行人继续赶路。 或许是因为驾了马车,速度比单纯骑马慢一些,等他们到省府时,已过了巳时,铺子已经开张了,刘青和江曼桢一直到铺子前才下车,她们一下马车,就瞧见了铺子里热闹的情形。 省府权贵人家的女眷,追求时尚潮流,就要比小县城疯狂多了,香水无论哪个时代都足以让女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在这儿也一样。 大概是前期宣传工作准备的好,也许是省府的女眷更懂的识货,铺子刚开张不到半个时辰,已有人闻风而动,丫鬟小厮们挤了一个铺子,这位说我家夫人要几瓶,那位说我家小姐要几瓶。 省府的人买香水都是几瓶几瓶买起的?刘青下车看见这一幕,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对正在等她们一起进去的江景行小声地道:“江大哥,这香水……价格几何?”看这些人的样子,怎么跟不要钱似的? 江景行朝刘青伸出手指比了比,刘青才放心的点头,八两银子一瓶正好合适,香水制作工艺复杂,想要量产不容易,太便宜了就没赚头,一定要走高端市场,只是刚开张就卖太贵也不行,没有人是傻子,只能等打响了品牌再提价。 不过现在看到疯狂抢购的这一幕,刘青和江景行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价格……还是定低了一些。 连江曼桢都忍不住好奇地问:“价格不菲,可为何这些人依然如此疯狂?” 江景行轻笑道:“大概是怕这香水卖完就没有了吧。” 刘青可能他一脸好整以暇的样子,心想他第一次做生意,就知道饥饿营销了,这是天生的奸商啊。难怪他们家里人放心让他打理这么多产业。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晃又过去了数月,刘家房子盖好了,搬家要摆过屋酒,在这儿也是值得重视的大事,盖房子的时候刘青他们可以回去,过屋的时候是必须到场的。 刘大爷惦记着孙子孙女的师傅,还亲自进了一趟城,去请江远辰到家里去做客,江远辰欣然应允了,不但自己去,还带上了女儿和侄子。 刘青兄妹是当天随刘大爷一起回家的,江远辰他们第二日才会过去吃酒席。 穿越过来几年了,刘家终于盖上了自己的新房,刘青心里也很高兴,然而等她兴高采烈的回了落水村,才知道新房是盖好了,但他们现在不能住,要等明日摆了过屋宴,家具行李全搬进新房,才可以进去住人。 刘青简直目瞪口呆:人干事? 关键是这盖房子是没有重新选地址的概念,每家的屋子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要盖新房,大家都是把老房子推翻了,在原地址上建新的,不然换了地址,就怕祖宗们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刘家旧房子推掉了重盖,现在新房又暂时不能搬进去住,好在村民一家亲,大家都是同族人,大家早就准备好了给刘家人借住,这家挤两个,那家凑三个,一大家子人倒也都安顿好了。 刘延宁一回来,就得到了大家的热情欢迎,谁都想拉他去自己家住,最后还是被村长拔得头筹,因为村长家条件好,这两天已经准备好了,单独给刘延宁留了一个房间,大家都没有这样的大手笔,只能把机会让给村长了。 刘青运气还算不错,没有跟蒋氏他们去几个人挤一张床,她师傅大花娘早早打过招呼,大花姐出嫁后的屋子收拾好了,这几天大花姐又不回娘家,刘青一回来,便和她娘一起安顿到了隔壁她师傅家。 还是跟自己娘睡,刘青松了口气。 虽然不能住进去,但是进新房去瞧几眼还是可以的,刘家不仅仅是在原址的基础上盖了新房,地址还扩张了一倍不止,好在刘家隔壁除了刘青她师傅家,另一边挨着的是旁边那一家的菜园子,刘家盖房子的时候是秋天,菜园子已经空了,刘大爷跟旁边的人家商量,照地赔偿,这一大片地也就划归到新房的范围内了。 可以说是大手笔。 农家院子向来就大,刘家之前的旧房子,在村子里也算数一数二的体面,现在扩张了一倍多的面积,这座房子已经不是别墅,而是豪宅了。 刘大爷心里头也有些得意,亲自领着孙子孙女进去新房子里边瞧,一面给他们介绍:“你们村长叔介绍了几个镇上的人来帮工,他们都是在城里盖过大房子的,说是城里的大户人家都不兴咱们这样的,人多住一起,但是分了正院东院西院这些,既住在了一起,又有了各自的院子,省了许多麻烦。我心里一合计,咱们家也这样弄,咱们就分四个小院子,他们一屋人住一个院子,我跟老婆子就和你们一起住。” 刘青看得出刘大爷兴致高,便笑眯眯的问:“爷,你说过要给我留间屋子的。” “有,有。”刘大爷乐呵呵的道,“咱们的院子最大了,你跟延宁两个,都有自己的屋子,你叔叔还给你们打了书桌和书架,啥都准备好了。” 说着,刘大爷感叹道:“这房子盖好了,你们兄弟们成亲也方便,我也算对得起子孙后代了。” 刘青赞同的点头,祖宅是多大一笔财富啊,后世买商品房还有使用年限,祖宅可是祖祖辈辈传下去的,就连政/府也不能随便收归国有。 第二日一大早,刘青就被折腾的起床,她住得离自家院子最近,天没亮院子里就放了鞭炮,他们全家人都要到场,先用仪式请了祖宗牌位进家门,才能把家具行李搬进去。 刘家大大小小几十号人,一人一点点行李,也够大家搬的了,更何况还有大件的家具,刘大爷是带着几个儿子做了不少新家具,但是以前的床和柜子这些也不能扔,都要搬进新家里面。 蒋氏又带着几个儿媳妇,热热闹闹的把锅碗瓢盆送进灶房,今天要宴客,蒋氏早就准备好了瓜果蔬菜和各种荤食,中午吃饭之前既要搬家,又要收拾家里,还得把午宴给备出来,一群媳妇们忙的晕头转向,连三丫和四丫也进进出出的忙活了。 刘青不用干活,不是她偷懒,而是蒋氏看她穿着鲜亮的衣衫,刘大爷还没发话,自个儿先心疼起来了,生怕刘青穿着这一身好料子,不小心蹭脏了穿旧了,让她跟她哥去旁边招待客人。 蒋氏让刘青去偷懒,在屋里头忙活的三丫和四丫居然没有一点不满,倒不是因为爷奶整日说哥哥姐姐多优秀,没有他们,就没有自家现在的好日子。 让三丫四丫心悦诚服的,还是刘青每次回来,都给她们捎带的好东西。 如今手里头宽裕了,李氏舍得给女儿做新衣裳,刘青身子长得快,衣服穿不到一年就穿不下了,以往李氏还会给她改一改继续穿,自从江曼桢来了,李氏眼界也宽了,既然家里头有条件,养女儿就精心一些,犯不着抠抠搜搜委屈了孩子,李氏就不再心疼旧衣裳,只要刘青衣服小了短了,便给她直接做新的。 刘青的旧衣裳,只是小了穿不下,旧倒不旧,她又不干活不干嘛,穿坏不了衣裳,只是洗多了水颜色难免有些褪色,但是款式和料子都很好,一点补丁都没有,对村里人来说,其实就是新衣裳了。 李氏自来节俭惯了,女儿穿不下的衣裳,每回都收拾好了拿回家,给刘青底下的两个妹妹穿,每每这个时候,刘青总觉得自己吃好穿好,三丫四丫捡她的旧衣服都那么激动,也不太好意思,便会给她们准备些头绳,小首饰之类的,虽然不怎么花钱,却是姑娘们最喜欢的。 对三丫四丫来说,二姐回来,她们不但有新衣裳穿,还有头花带,心里头也是欢喜的,反正不管二姐在不在家,她们都要干这么多活,也就没什么心里不平衡的。 三丫和四丫有着刘家人最明显的性格,知足常乐,她们不跟二姐比,大哥二姐在家中地位超然惯了,她们也比不起,但是比起村里其他人,她们的日子已经好太多了。 小姐妹们凑在一起说话,全都是羡慕的她们命好的,说大哥会读书,对她们家这些姐妹又好,像大姐夫那样年轻的秀才都舍得说给大姐,他亲妹妹二姐到现在还没说人家呢!可见大哥对她们都是一样的,大姐出嫁了,轮完二姐就是她们,大哥现在又是举人了,整个江州都找不到比他更年轻的举人老爷,往后她们说人家,指不定比大姐家的还好。 大哥对她们好,二姐也不是个小气的,大姐成亲的时候她就特别支持,后面家里宽裕了,还经常给她们带头花头绳耳坠子,全都是城里的新鲜款式,每次穿戴着出门,小姐妹们都羡慕的很。 三丫和四丫听得多了,也知道她们这日子过得比大家伙都好,早些年还要下地,现在已经不用了,就只要在家里帮着干活,也不吹风不晒太阳的,皮子养的白净,又捡着二姐干净漂亮的衣裳穿,村里好多婶子见了她们就打趣,笑她们在家养的这么娇,以后定是当太太的料。 日子过得这般好,哪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刘青不知道堂妹们的心思,见她们听了蒋氏的话,非但没有半点不平衡,还催着她赶紧出去外边,生怕她衣服真弄脏了,那一脸小心的模样,好像这是她们的衣服似的。 不过也是,她顶多穿到明年,这衣裳又穿不下了,她娘还是舍不得扔,的确得留给这两个堂妹穿。 很快刘青又想到一个问题,三丫四丫也十多岁了,是不是该提醒刘大爷给小姑娘们取大名了?想来刘大爷还是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亲哥,就索性趁着他们这阵子在家里,给刘大爷提个醒吧。 刘青一边想着,一边去了前边堂屋。 刘家还没分家,虽然每个院子里都有灶房,但刘大爷明显没有让他们分屋吃饭的意思,灶房只是准备着,以备不时之需,大家伙吃饭还是在刘大爷老两口住的大院子里,这里头院子大,住的人又少,刚好方便他们平时做胰子和口红。 今儿招待客人,自然也是在大院子里。 亲朋好友对刘家的事向来热情,刚刚过了巳时,已经陆陆续续有亲戚过来了,刘青坐在旁边听他们寒暄了会儿,刚到午时,江家一行人也到了。 江曼桢一来,刘青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她,如今她有自己的屋子了,虽然只有床和桌椅,刘青仍然兴致勃勃拉着江曼桢去自己的屋子说话。江曼桢看着靠在窗户旁的桌椅,倒是笑了:“这儿正好有太阳照进来,就是天气再冷一些,姐姐看书的时候也不怕冷了。” 刘青赞同的点头:“过年那阵子,哥哥的书房应该会很热闹,他要趁着那段时日考察弟弟们的学业,我怕闹腾,早早的请二叔他们,给我房里也打了一套桌椅,往后就在自个儿房里也能看书练字了。” 江曼桢便笑着恭喜刘青,刘青又想到一件事,道:“方才在堂屋,听见长辈们说起二哥的婚事,也就在这两月了。我记得去年大姐出嫁的前几日,师傅他们就已经收拾行李回京过年了,今年是不是也快了?” “听父亲的意思,今年好像不准备回京了。” “不回京?”刘青十分惊讶,这儿对过年这种大事是最看重的,她师傅直接不回去过年,京里真的不会派人下来抓吗? 江曼桢点头,含糊的道:“京……家里头,近来也不□□稳。” 刘青早知道江家不是寻常人家,她哥也总是讳莫如深的样子,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最好不要知道,便只是点了点头,并不打算继续问下来,而是拉住江曼桢的手,笑道:“太好了,你们今年不用回京,到时候就可以来我家过年了!” 轮到江曼桢吓一跳了,“这怎么成,姐姐和家人过年,我们怎么好过来?” “有句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不回家过年,我们做学生的自然要请回家好好孝敬了。曹大哥想必是要回家的,到时候他一走,家里就剩下你,师傅和江大哥,哪里有过年的样子?还不如来我家热闹热闹。”刘青安抚江曼桢,“如今我家也盖了新房,这个院子就几个人住,还有几间屋子都空着,你们来了刚好能安置得下,一点都不麻烦。” 江曼桢虽然喜静,但往常过年都是家中姐妹聚在一起,也是热热闹闹的,今年只能孤孤单单的,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因此就有点被刘青说动了心思,只是还想着她爹那边,“只是父亲恐怕不会同意。” “改明儿我把你们不回京的事告诉大哥和爷奶,爷爷恐怕要亲自去请师傅来家里过年了,到时候师傅想来也不好拒绝。” 江曼桢想到这回他们来刘家做客,也是刘爷爷亲自去请的父亲,希望应该也挺大,顿时便高兴的点了头。 ☆、第136章 、 事实证明, 刘青对刘大爷和她师傅他们的脉都把得很准,得知书院里头的夫子们都回家过年了, 江先生一家还在江州待着, 刘大爷便确定孙女说的没错,江先生他们看样子是在江州过年了。 借着刘延林过些时日就成亲, 刘大爷亲自进城来送喜帖,又热情的邀请江先生一家去家里过年。 刘家殷勤期盼,自家的孩子心里也是愿意的,江远辰客气一番便应下了,刘大爷又回去叮嘱了刘青兄妹,叫他们过两日收拾了东西回家时,一定要把江先生一家也带回去, 正好还能吃上家里的喜酒。 然后刘青头一次回家没坐牛车,直接蹭着她师傅家的马车, 舒舒服服的回了家。 江远辰这次并没有带很多人, 除了他自己和女儿侄子,就只叫林妈跟着, 江曼桢的贴身丫鬟都没让带,然后还有两个赶车的家丁便是了。 曹声扬没有跟着过来, 他家与江家的境况不同, 平日跟着江家叔侄在江州,他娘还道他是上进念书,她自个儿舍不得管,也不管不了的小儿子, 有人帮忙看着也好。 但是曹声扬过年要是不回家,玉阳郡主只怕第一次坐不住,得上江宁侯府要人了。 曹声扬早在书院放假之前便回京了,他来年也要下场考科举,除非一举考上了秀才,否则只怕两三年内都不会再来江州了。 刘青和刘延宁心里都有数,曹声扬走了也没有拉着江景行他们问个不休。 刘家的新房,属于大房的院子又收拾了一遍,知道江姑娘要和刘青住一间屋子,蒋氏又带着几个儿媳妇张罗着换新棉被,被套被褥枕头枕巾全都换了新的。 这还是刘青穿越过来几年,第一次换新被子,她现在的床都是刘大爷新做的,日头晒得足的棉被上还带着阳光的味道,刘青高兴的想在床上打滚。 刘家发家晚,现在真正来讲,还只是脱贫致富的初级阶段,家里人多开销大,手里握着钱也经不住花,更关键的是,刘家人的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有钱要花在刀刃上,其他不该花的,一分钱也不能花,都攒着给大孙子进京赶考,给其他孙子张罗娶媳妇。刘青能换新被褥,还真是托了江曼桢的福。 跟刘青一样待遇的还有刘延宁和刘延林,江景行不跟刘延宁住,他和江先生的屋子都准备好了,但是刘家自来是委屈谁也不能委屈刘延宁的,蒋氏张罗这些屋子的时候,当然头一个给大孙子先换新的。 至于刘延林,则是等新娘子进门带喜被了。 娶媳妇和嫁女儿自有些不同,主场在男方这边,布置新房,安排迎亲队伍,请主婚人证婚人喜娘等等,虽是些琐碎小事,却是一件都不能出错,刘青这才第一次遇到真正办喜酒的事,江曼桢和她也差不多,两个人都很有些兴致勃勃,跟着蒋氏她们剪窗花贴喜字,一转眼就到了迎亲这一日。 刘延林运气好,赶上江远辰他们在家里过年,借了江家的马车当花轿抬,迎亲的这日他还骑上了骏马——他自己当然不会骑马的,短短几日也不可能学会,还怕他万一出了意外耽搁婚礼。因此刘延林迎亲的时候,他只坐在马上,江家的家丁在下面给他牵马的。 第104节 便是这样,刘延林也狠狠的风光了一回,这附近十里八乡的,除了富绅地主,哪个人家像他这样,还能跨着马抬着花轿去接亲的? 刘延林抬头挺胸的坐在马上,刚刚过了申时,就把新娘迎回来了。 主要是新娘家住得近,就是镇上的姑娘,也是殷实的人家了,又和镇上的林夫子沾亲带故。 林夫子是刘延宁第一个恩师,虽然刘延宁没有正式拜过师傅,却是跟着林夫子开的蒙,后来刘延宁能去县里书院入学,也是林夫子走访好友,托关系帮他打通了路子,不然凭刘家这样的情况,连陈山长的面都见不着,更别提进去念书了。 这两年,刘家其他孩子也是跟着林夫子念书的,刘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一直把林夫子当恩人,过年过节都有来往,因此这几年刘延宁在城里读书,他们也没和林夫子关系远了。 能和林夫子做亲戚,刘家人都感觉很荣幸,对这门亲事再满意不过。 只是对林家那边而言,却有些坎坷了。定亲前刘延宁还没有考上举人,刘家只能算一支潜力股,两家还能勉强说是门当户对,且临着闺女要进门了,未来女婿却成了举人老爷的弟弟,林家一时惊喜又忐忑。 林家不是看不得刘家好,举人和秀才是一个坎,多少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女婿的兄弟年纪轻轻成了举人,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证明他们家有眼光有福气,结了门好亲事。 要是闺女进门后,刘家才出的这位举人老爷,那才叫十全十美。 现在闺女还没进门,刘家门第已经不一般了,人家要是有退亲的意思,他们连说理的地方都没处说去,谁叫他们闺女没福气,泥腿子怎么去攀举人老爷家的高枝? 说出去只怕都是笑他家痴心妄想的。 林家这半年可谓是提心吊胆,就怕哪一日刘家人突然上门要退亲。终于等到农闲了,刘家托了媒人来商量成亲的日子,这一颗心才放了一半,没见到闺女进门,另一半心是怎么也不敢早早放下的。 总算到了成亲这一日,女婿骑了骏马,请了花轿,风风光光来接闺女进门,林家才是真正的欢天喜地,嫁妆早早的备好了,是照着原先两倍去置办的,毕竟他们就这一个闺女,进的又是举人老爷家的门,就怕举人老爷家瞧不上自个儿,硬是连儿子都往后挪了,掏了家底来备的嫁妆。 于是刘青他们守在家中,远远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都出去瞧热闹,便看到花轿后面一担一担的嫁妆,都是新娘家的人挑着的,大到衣柜铜镜,小的衣裳被子鞋子,甚至还有成匹的棉布,应有尽有,刘青瞧着新二嫂的嫁妆,比堂姐出嫁时要多两倍不止。 周围的妇人也在纷纷讨论,都是说这新娘子家底足,不愧是镇上的姑娘之类的,刘青看到人群中,蒋氏和王氏笑开了花的脸,就知道她们也满意的很。 婚礼这一日,刘青才算见识了这儿婚礼的流程,主要是刘家现在有家底,又是第一个成亲的孙子,婚事办的风风光光,半点都不含糊,新人屋里还点上了红烛,有了光,闹洞房便也闹到了天黑以后。 刘青和小伙伴狠狠的瞧了一回热闹。 第二日,刘青和江曼桢又起了个大早,因为新娘子要认人,有红包拿,家里人全都得去,这是礼数。 刘青脸皮厚,拉着江曼桢凑到前面,笑嘻嘻的喊了嫂子,得了一个最大的红包。不过用荷包装着,她也没有现场打开的习惯,并不知道新嫂子这么客气。 新嫂子进了门,对刘青来说并没有什么改变,虽然新嫂子几乎都在他们的正院里忙活,跟着蒋氏她们置办年货,忙的热火朝天,但这和刘青没什么关系,她也就每日完成了功课后,才能拉着江曼桢出去村子里逛一圈。 把师傅领进家过年就是这点不好,人家都放寒假了,他们却还在上课。 村子不大,逛几下就没看头了,刘青见着蒋氏她们杀了鸡鸭,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的猪肉腊肠和一些野味,倒是来了灵感,拉着大家跟她一起弄烧烤了。 没有晒烤架,刘青找了个中间挖空的石墩——其实就是个大号的石臼,刚好里面可以放炭,没有铁网也无妨,竹签弄长一些,刚好架在两边,就这么弄了一个简易的烧烤架。 刘青想出来的法子,第一个挽起袖子来给大家示范,烤了几串香喷喷的肉串,分给大家吃完,就有人接替她的活儿了。 大人没跟着凑热闹,大家都有活忙,只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因为刘青是拉着江曼桢一起的,蒋氏倒没怪她浪费好东西,要什么都给了什么,一开始刘青召集的是堂哥堂弟堂妹们,看她拷完第一份,刘延林和刘延根接上了手,旁边十几张嘴都在等着吃,吵吵闹闹。 不知道是他们兴头太足,还是香味飘远,引得书房里的刘延宁和江景行都出来凑热闹了,吃了刘延林分过来的烤串,江景行也对刘延宁笑道:“滋味很好,不过我倒是觉得自己动手要更有趣味。” 看样子是有点跃跃欲试,也想自己动手了。 别说其他人,连刘延宁都觉得好友这念头不好,他倒不是古板,只是想着好友再平易近人,到底也是侯府的公子,养尊处优惯了,别说亲自弄吃食,恐怕衣裳都未自己洗过,哪里敢让他尝试这个? 一群人都在劝江景行打消念头,刘青倒是笑嘻嘻的看着他,心想这位可真时髦,居然还知道自助烧烤。 江景行也是一时兴起,见大家都劝自己,也不好坚持,怕扰了他们的兴致,只是转眼看到刘青的眼神,心里头却是一动,兴头更足了,也顾不上众人的劝阻,挽起袖子便要上去尝试。 刘延宁见状,索性跟江景行一起,对两个堂弟道:“我和景行一起试试,若有不对的地方,你们记得在旁边提醒。” 刘青第一个给他们加油打气:“大哥,很简单的,你们少拿一点,试两次就会了。” 江景行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那你们可要等好一会儿才有得吃。” 刘延宁原本只是为了陪好友一起,免得他一个人被大家这么小心翼翼看着,心里头不自在,哪里知道烤了几次倒来了兴致,后来摊子就归他们俩管了,刘青他们只在旁边等着吃就行。 架子就这么大,两个人一起弄到底拥挤了些,江景行和刘延宁便轮起班,刚好刘延宁烤好便和大家一起分着吃,江景行接着上了。 江景行也很快烤好了,拿着手里一把鸡肉串给大家分,从小的往大的分,刘青莫名其妙就轮到最后了。 眼看着江景行手上就只剩两串,必然有一串是自己的,刘青很殷勤的伸手去接,没成想江景行给了她烤串却没收回手,顺势在她脸颊抹了一下,轻笑:“油都蹭脸上了。” 江景行的动作太过自然,刘青下意识的跟着抹了把脸,才意识到他们这样好像有点亲密过头了,她哥都好几个月没有捏她脸颊了,顶多拍拍头顶,可见是到了该避嫌的年纪,江景行居然摸了她的脸。 刘青一时愣住,惊呆的看着江景行。 江景行也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何就这么伸了手,现在看着小姑娘难以置信的眼神,他方意识到自己举止孟浪,难免有些不自在,却又忍不住再看了刘青一眼,转移话题般的道:“咳咳,快去洗个脸吧,都快成小花猫了。” “有吗?”刘青皱了皱眉,心想难道是吃的太香了,没注意脸上弄了一脸,连江景行都看不过去,才给她擦脸的? 刘青于是把手里的烤串又还给了江景行:“江大哥把这串给曼桢他们吧,我去洗脸了。” 江景行看了眼刘青白净的小脸,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点头:“去吧。” 刘青便转身去灶房找水洗脸了,并没有注意到江景行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第137章 刘青弄出来的烧烤, 毫不客气的成了刘家孩子们过年期间最喜欢吃的食物。经不住这些大的小的孩子们缠磨,大概是大人也有些好奇, 刘青他们在家的这阵子, 一共吃了四五顿烧烤,第一次只有他们这些孩子们, 后面几次就一个多不少了。 过完年准备回城里的时候,刘大爷还问孙子孙女,是不是要把这个石墩一起带过去? 刘延宁想到这次回江州,几个弟弟也跟着一道在城里住,他们虽然进了学,可到底年岁尚小,第一次离开父母长辈的身边, 只怕多少有些不适应,便觉得带上也好, 在他们想闹的时候也有东西哄一哄, 等日子一长,也就多习惯了。 他的这一做法, 还真的让几个孩子们欢喜不已,兴致勃勃的跟着爬上了车, 一点都没有离家的愁绪。 刘青他们照例是过完了正月才回的江州。 虽然自从刘延宁考上举人后, 江远辰应该是想安心培养自己的学生,就慢慢减少了书院的课业,甚至年前那一个月里,就只去了书院两三回, 几乎和陈山长一样。但他现在到底还是书院的夫子,便是已经搬出了书院,住在自己府里,书院也仍然给他保留了院子。 因此年后书院开课了,江远辰也势必要回去走一趟。 江远辰作为长辈,全都要迁就他的时间,便是刘延宁和江景行都不用再回书院,那也要跟随师傅的脚步。 刘大爷他们去年就琢磨着在城里买房子了,过完年不等孙子们都搬去城里,刘大爷和刘二叔进城送货的时候,就在江州逗留了一晚,第二日便捧着房契回了家。 放眼整个省府,刘延宁这个最年轻的举人都是出挑的,在小小的江州那就更是人人皆知的大名人了。刘家早商量过了,这房契得归在刘延宁名下,他是长房长孙,别说现在有出息,就是他没出息,家产偏着长孙也没什么可说的。 房子要归刘延宁名下,用的自然是刘延宁的名号,别说屋主给的良心价,就是那县衙的文书都格外的殷勤,刘大爷原以为要好几日才能批下来,哪知他们去了县衙,那些官差老爷一听刘举人的家人,态度就开始亲近了,专门有人领着他们去里头,不到一刻钟,刘大爷就拿了新鲜出炉的房契出来了,顺利的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不管如何,房子是准备好了,和刘青他们原先住的还是一片,换了个大的院子,刘青在这边居然也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卧室。 家里的小萝卜头都跟着过来了,院子里是热闹了一些,但也没大差别,刘延宁筛选下来,给几个弟弟找了位严格但不古板的老夫子拜师,小萝卜头们每日要去学堂上学,刘青和刘延宁也是日常去师傅家报道,日子照旧过着。 不过刘青却在平静的生活里,发现了一个问题,江景行最近对她好的有点……反常? 刘青本来也没多想,开春后,省府的香水铺子开了两家分店,又上了新的香型,江景行问刘青和江曼桢有没有兴趣跟他一起去看看。 生意是三个人的份,刘青和江曼桢也不是第一次去铺子了,自然很乐意的答应了,江远辰和李氏两边也都顺利的通过了,却没想到,出发的当日江曼桢去不成了。 江曼桢倒不是生病,她来江州也有一年有余,不说一次病都没生过,但也就一两次感冒发热而已,刘青自觉如今壮的跟头牛似的,但偶尔也会感冒,这是避免不了的。 可以说江曼桢的身体养得极好,但就是养得太好了些,把亲戚给补出来了。 这个时代没有普及基本的生理知识,小姑娘来初潮绝对属于头等大事,向来被当作姑娘长大成人的标志,刘青那会儿第一次来例假,蒋氏李氏都围着她团团转,喜得不行,江曼桢第一次来亲戚,她乳娘更是夸张,直接就喜极而泣。 这么重要的时候,自然是在家养身子要紧,别说江曼桢身体虚弱不方便出门,她就是活蹦乱跳的,乳娘和林妈她们也得拦着躺到床上去养着。 因为江曼桢乳娘她们夸张的反应,刘青也不打算劝江曼桢出门了,她想着干脆自己这次也别去,现在出门不像上辈子那么方便,但也比之前好上许多,过几日,待小伙伴身体好了也不迟。 只是江曼桢却觉得是自己不争气,初潮来的不是时候,连累了刘青,一时愧疚不已,对刘青劝了又劝,叫她千万不要顾忌自己。 林妹妹到底是林妹妹,虽然不再伤春悲秋了,但是敏感的性格改不了,林妈她们也不忍姑娘这么自责,于是一群人都劝着刘青。 在江家的下人看来,刘姑娘虽不是他们江家的姑娘,但也差不多了,先是三爷没有嫡子,刘公子作为三爷唯一的弟子,地位便不同了,而刘公子父亲早逝,对三爷想必也是如父亲般幕孺,他们这对师徒也因此感情更为深厚一些。 再说刘姑娘,她是刘公子唯一的妹妹,和三爷虽无师徒之名却也有师徒之实,三爷平日对她更是和六姑娘相差无几,可以说,刘家兄妹也算是三爷的半对子女了,二少和刘家兄妹更是手足情深,本朝民风开放,有这层关系在,也不必太过避嫌。 连林妈这样的老人都劝着刘青,刘青多多少少有些动摇,江曼桢现在被几人看着,生怕她下床劳累的模样,想来她待着也是无聊的紧。 正好出去告知江景行下人又来回话,说二少问刘姑娘走不走。 江景行知道妹妹身体不适,偏又叫人来问刘青的意思,想来还是希望她去的。 而刘青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意思,她从现代社会而来,哪个女生没和男生们一起出去玩过?更何况她现在才十四岁,顶多是个初中生,现在还不到注意这个年纪好吗? 现在见主人都这么热情了,刘青也就迟疑了一下,还是愉快的跟江景行一起去省府了,林妈又让银柳陪刘青一道去,也免得她一个姑娘家不自在。 照例是刘青坐马车,江景行在外面骑马。这条路也不是头一次走,顺利到了省府,江景行先带刘青去几个铺子都看了,顺便还去看了刘家跟张家合作的生意。 因为生意顺利,几家铺子顺顺当当,新推出的香型也很受欢迎,没什么需要江景行亲自处理的,跟掌柜聊了一会儿,又瞧了瞧账本,公事便算完成了。 忙完正事还很早,江景行才转头问刘青:“青青有什么地方想去吗?待会去用午饭,下午便无事了,不着急回家,可以先去看看。” 刘青也想不出这儿有什么好玩的,以前没来过省府,她还会很期待,来过才发现,省府除了街上比他们江州热闹些,各种店铺多了,路上行人也多,来往的轿子马车更豪华些,其他的也就这样了。 她现在已经不期待本土的娱乐了。 刘青便让江景行做决定。 江景行虽然看出她兴致缺缺,但还是带着她去逛了一圈,说是带她出来一趟,不能只叫跟着他忙完就回去。 刘青不由腹诽,上回她们来也没怎么玩嘛,基本上也是转个圈就回了,怎么当时他没这个心呢? 不过江景行有心,刘青也没有拒绝,就随他去逛了逛,江景行也没让下人跟,只带着刘青,两个人一条街逛下来,居然买了不少东西,还都是刘青买的。 看着江景行帮自己提着东西,刘青主动提议回去,路上还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江大哥,这些东西应该花了好几两银子吧?待到了家我再把银子给你……” 刘青现在有钱,她娘也不太限制她,不过为了让她娘安心,刘青身上还是不太放钱的,偶尔要出门,也最多带个一二两银子,已经是笔巨款了,刘青原想她怎么也不会把这些钱都花完的。 然而就是这么不巧。 刘青自认为没有乱花钱,她给自己和大哥买了纸笔,又想来一趟省府也不能落下她娘的礼物,然后几个小堂弟现在和他们住一块,再怎样也不能少他们的。 既然给小的都买了,刘大爷蒋氏和叔叔们这些长辈就更少不了,刘青索性放开了胆买,还买了一块很不错的料子,刘延林年前娶的媳妇,和他差不多大的刘延根也差不多该定亲了,回江州的时候,蒋氏还和她嘀咕过,说打听了几户人家,等春忙后就相看起来,就怕条件谈不拢。 刘青知道,家里头花了这么多,又是起房子,又是买房,还把小的几个都送去学堂了,手头紧巴巴的蒋氏又不安了,她手里是有银子,却不能开这个头。 为什么刘大爷明明知道家里手头紧,也知道她拿了钱并无用处,却还是坚持每次都把分红递到她手里?就是要把规矩立起来,刘家人,识字的到底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人,你和他们说白字黑字立了约的,他们会觉得自家人不必讲究那些,刘大爷坚持把分红给她,就是为了养成家里的一个习惯,习惯成自然,年年月月都如此,刘家其他人也就形成常识了。 因此,刘青也不能开这个头,家里还没有困难到这地步,蒋氏底下,那几个婶子全都看着呢,一旦蒋氏得了好处,她们就能有样学样,这些叔叔,每一家都对他们大房有恩,他们的子女,也都是她的兄弟姐妹,谁开口她都没理由拒绝,索性就杜绝这个根源。 不过刘青想,蒋氏到底是长辈,虽然有刘大爷压着,她心里多少也有不快,自己也没必要一毛不拔,买块料子哄哄她,到时蒋氏是自己留着,还是当作延根哥的相看礼,都随她,反正自己表示过了。 江景行闻言却笑道,“就当是我的谢礼了,谢青青陪我辛苦一趟。” “不能这么算。”刘青摇头,江景行发扬风度,抢在她前面付账,她是也没有当街和他推拒,心里却也不想占这个便宜,刘青认真解释道,“若是我一个人东西,那我一定收下江大哥的谢礼,可这些都是我给家人买的,怎么能让你来出呢?” 江景行捏了捏刘青鼓起的包子脸,笑道:“那好,咱们回去再说。” 他说完就先转身走了,留下刘青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感很好吗,她怎么觉得江景行最近逮着机会就捏她的脸? 第105节 ☆、第138章 立夏过后, 刘延根的婚事也定下了,他的婚事比刘延林要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姑娘是邻县钟秀才的妹妹, 钟秀才的父亲也是位老秀才,钟家姑娘家底殷实, 父兄皆有功名,刘延根能说到这样的姑娘,刘家人人喜不自胜,仿佛天下掉的大馅饼。 钟家挑中刘延根,倒也不委屈,钟秀才和刘延宁虽结识于乡试时,却早已对邻县这位少年英才向往已久, 乡试钟秀才落榜,刘延宁却成为本届最年轻的举人, 名声大噪, 这便叫钟秀才起了心思。 相比起还在以种地为生的刘家,钟家则不太一般, 早年钟家便家底殷实,三代皆为读书人, 家中良田百亩, 皆有佃农长工看顾,衣食无忧;后举家迁至城中,钟父广开私塾,先后教出包括钟秀才之内的三名秀才学生, 在邻县已是令人尊敬的秀才先生;钟秀才二十有六,正是青年才俊,未尝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钟家姑娘出门更有仆妇跟随,小家碧玉,知书达理,定给刘延林,委实不般配。 可这门亲事却是钟秀才一力促成的。 许是因父之故,钟秀才甚是爱惜英才,见了刘延宁便主动结交,他落榜之时刘延宁正风光无限,钟秀才却也并未和刘延宁断了联系,后来刘延林大婚,钟秀才不远千里前来贺喜,心胸之豁达,刘延宁亦是万分欣赏。 钟秀才促成亲事,一是与刘延宁惺惺相惜,欲结成两姓之好;其二是他放心刘家人,刘延宁中举后,刘延林的未来岳家与刘家相差甚远,便是找理由推掉亲事,另择佳妇,想必对方也不能作何,刘家上下却并无异心,婚事如约进行,婚礼也甚是尽心,婚礼之时钟秀才观其言行,发现刘家人皆是喜气洋洋,毫无勉强之意,刘家一朝得势,仍能守住本心,可见秉性宽厚,堪为良配。 否则,钟秀才便是再和刘延宁交好,也不会把亲妹妹推入火坑。 见过刘延宁弟媳的家境之后,钟秀才便起了心思,又见与妹妹年纪合适的刘延根性情敦厚,其父母一见便是温和良善之辈,幼弟小小年纪甚为机敏,钟秀才心底越发满意了。 钟秀才心里思忖,一时落魄不算什么,相信以刘贤弟之才华,刘家不可能永远如此,即便他不中进士,以刘贤弟如今的才名,又拜在自京城而来、气度非凡的江先生门下,未尝不能以举人之身补官。 刘延宁一旦踏入仕途,刘家便改换门庭了。 钟秀才此番心思,也算有远见,只是他不知道刘延宁的机缘远不止此,江远辰不是普通的京城人士,出身公侯之家,才名远播,而今家族蛰伏,为的是出自江宁侯府的淑妃和五皇子。 江远辰此时收徒,怎会只满足于举人之身? 钟秀才看不透的东西,自有明白人,与刘家合作的省城张家也打起了结亲的主意,他们看中的是刘青。 张家知晓江远辰的身份,自然不敢肖想刘延宁,张家巨富,到底只是商户,即便在本府颇有善名,却也明白自家还不够与江先生唯一的弟子结亲。便是刘青,与江先生虽无师徒之名,也有师徒之实,其兄前途无量,想必也不会嫁入商户之家。 因此,张老爷想让外孙与刘青定亲。 张家虽是商户,世代经营,在京城贵人面前不算什么,却也是本府首富,张氏家族子孙兴旺,与官/场名流皆有亲,最叫张老爷得意的要数嫡女孙张氏,为孙知府嫡次子填房。 虽是填房,前头夫人并未留下子嗣,孙张氏过门后便为孙家开枝散叶,随丈夫外任时只带走了幼子幼女,长子留下来了,据说孙知府市场代在身旁教导。 这位孙少爷排行为三,人称三少,因知府几位公子都不是科举出身,未及弱冠已考取童生的孙三少,便最令人孙知府看重,张老爷也对其颇为期待。 张家虽富,却和贵字沾不上边,子孙更无读书天赋,张家要想再进一步,一门荣耀恐怕全系在外孙身上;孙家同样如此,孙知府年迈,任职数年并无突出政绩,入京想必是无望了,守着现在的位置,还能再荫庇几年子孙族人。 孙三少颇有读书天赋,张老爷和孙知府都看到了希望,举孙、张两家之力,若能令其在京城站稳脚跟,便是他们百年,两家荣华依旧,说不定还能再进一步。 因为看重,所以孙三少如今还未定亲,张老爷中意刘青,首先是因为她兄长是江先生唯一的弟子,她自己也被江先生亲自教导过;其次,张家大爷和刘青兄妹有几面之缘,刘家姑娘肖其兄之聪慧,便也传入了张老爷耳里。 刘延宁是整个府中最年轻的举人,天纵英才,他妹妹若能有他的一分二分,已是难得,兄妹十分之相似,可能吗? 张老爷心底却是信的,他想刘家姑娘若无过人之处,又怎能入江先生那般的人之眼?听闻刘姑娘在江先生府中,待遇与江姑娘无异,想来不是爱屋及乌这般原因,江先生的确是将刘姑娘当做女儿一般对待。 江先生师出名门,才华横溢,早年便才满京城,不奢望拜其为师,倘若外孙与刘姑娘结亲,江先生可会看在他们兄妹的份上,对外孙指点一二?玉阳郡主家那位据说不学无术的小少爷,只是在江先生身边待了数月,如今也成了童生,只等来年的院试开考了。 更何况江先生出身显贵,江宁侯府出了位淑妃娘娘,可以说只要淑妃娘娘和五皇子殿下不犯大罪,江宁侯府便能屹立不倒,如今蛰伏不过是一时之计,等时机成熟,江先生势必要回京。 而那时,想必也是刘举人大放异彩的时候,刘举人父亲早逝,孤儿寡母,只刘姑娘这一位亲妹,他日若能出人头地,又岂会弃亲妹不顾? 张老爷子想到这些,心下便是一片火热,张家积极钻营,不过是在一方颇有权势,纵是家财万贯,也不曾被真正的贵人看在眼里,京中无人帮衬,竟是捧着金银也无法投一方靠山,长此以往,方家家业怕是富不过三代。 出自江宁侯府的江先生入江州来,为其弟子找上了自家,张老爷子欢喜之余,还不至于看不出来,江先生只想让弟子与自家合作,还不曾打算让他张家入侯府门下。瞧着这桩生意的势头,往后张家或许会有入侯府之眼的时候,可张老爷子也不能把宝都压在这上面,希望两家联姻,便是出于多方考量。 张老爷子的打算,倒和孙大人不谋而合,自鹿鸣宴上见过这位名声大噪刘举子,孙大人心思也活动了,他原是想把孙女许配给刘延宁,奈何膝下适龄且未订婚的孙女只一个,老妻尤为疼爱,说什么也不肯同意将孙女配给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祖上三代都是贫农的穷书生。 夫人态度坚决,寸步不退,孙大人只能暂且按下不表,起初听见张老爷子的意思,孙大人委实震惊。 孙女是出嫁,对方门第不高,但只要有潜力能上进,孙大人倒也不介意,孙媳却大不相同,嫁进他孙家,往后就是孙家的人,娘家门第太差,这不是让他们跟着丢人吗? 若是庶出子孙也就罢了,孙三少却是孙大人最看重的那个,比起资质平庸的孙大少,说不得孙三少日后才是撑起孙家门楣的人,孙大人对他期望值甚高,同僚家的千金都让他婉拒了,自然无法接受刘家这样的门第。 可孙大人也知道,老亲家同他一样,也指着他的好孙儿早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好提携提携外家,是以张老爷子的考量,也是出于为孙儿好的立场。 孙大人思量了几日,到底不舍得放过和江宁侯府结交的机会。 说是结交,实则附庸。孙大人进士出身,沉浮官场大半辈子,始终不过是地方官,从未真正踏入过权利中心,他也不是没想站队,附庸某一方势力,可惜他连站队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当年和他交好的几位同年,同样寒门出身,金榜题名之时俱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可半生过去,如他这般安稳的竟是大善。 因此,孙大人深知寒门出头之艰难,以他的能耐,也只能在本府荫庇子孙,往后去了京城,他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 那刘姓举子委实幸运,被大名鼎鼎的江远辰招入门下,便等于搭上了一条青云梯,以江远辰的才华,教出位进士自不在话下,刘举子往后入了朝堂,就能发现大半个朝堂,文武百官,不是与他师傅关系甚笃,便是与他师傅的师傅有旧。 这是怎样一份用之不尽的资源! 想到刘延宁的幸运,孙大人心头便一阵感慨,读书之人不信鬼神,却相信运势,科举需要有运势,当官更需要运势,不然同样是寒窗苦读,金榜题名,有些人一入朝便青云直上,有些人却只能碌碌无为,甚至每况日下呢? 刘延宁,想来便是有大运势大造化之人。 不过,天下之大,江远辰偏偏来到他管辖之下的江州,又何尝不是他们孙家的机缘? 思前想后,孙大人终是听从了张老爷子的建议,却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满,只道:“总要让韶渝先见过这位刘姑娘。” 孙大人疼爱孙子,也不想真叫他娶乡野村姑,先见过面,若孙儿实在不满意,他也不想勉强。 “大人莫急,下月是年中盘算,我让老大下去一趟,先问过刘家人的意思,以免到时冒冒失失。” 孙大人见他这般小心,心下不满,淡淡的道:“韶渝那般人才,他刘家有何不满意?” 那刘举子的前程再远大,他们刘家如今也不过是平头百姓,这门亲事他们高攀了不知多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人有所不知。”张老爷子摇头,挥退仆从,方附耳道,“那刘家姑娘颇受江先生看重,她的婚事,多半要江先生点头。” 孙大人突然绷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问:“此话当真?” 张老爷子抚须浅笑,把握十足:“大人想想,刘举人进京赶考还在三年后,其妹如今年岁正好,怎能耽误数年那刘家却无一人为刘家姑娘张罗亲事,据闻江州的陈山长有意结亲,最后仍不了了之,想来已被刘家婉拒了,若没有江先生的言语,刘家何来这般底气?” 孙大人目光闪动,久久没有言语。 ☆、第139章 两家合作之初, 便一直是张家大爷同刘家联络走动,张家大爷会做人, 逢年过节, 刘家办喜事,张家大爷常是人到礼到, 十分之妥帖。这一来二去,刘家和张大爷的关系也愈发亲密。 生意渐渐稳定,规矩也差不多立起来了,一年大约结两次账,年中和年底各分一次红,刘家这俩月手头愈发紧张,一家人就指着六月这一次的分红过活了。 其实依着蒋氏精打细算的习惯, 家中也不至于这般捉襟见肘,只是刘延根的婚事说得实在好, 如蒋氏这般苛刻, 都觉得钟家那般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自家确实委屈了。 倘若钟家女瞧中的是长孙, 蒋氏都不会这般想,在她心里, 大孙子那是戏里唱的文曲星, 要考状元当大官的,大孙子的媳妇不说官家千金,怎么也得是进士老爷,举人老爷家的千金吧?一个老秀才的女儿就想嫁她大孙子, 真真是癞□□想吃天鹅肉。 不过蒋氏也有自知之明,都是她心爱的孙子,大林和根儿两个加起来,怕是也比不上延宁一根手指。这不是她偏心,大林和根儿是生的时候不好,那时候家里穷,供延宁已经够呛,一时也无法为他们俩兄弟打算,全家人只盼着延宁早日出人头地,帮衬着底下的兄弟们。 如今底下那几个小的开蒙早,各个古灵精怪,不说长大像延宁那般出息,他们从小读书认字,往后总能考个功名,衣食不愁。 反倒是为了养家糊口,早早跟着他们下地干活的大林和根儿,现在看来竟是耽误了,他们敦厚没有心眼,只会种庄稼,即便现在老头子让他们跟着叔伯打理生意,学着和张家的掌柜们打交道,能撑起这份家业,可还是没法和读书人相提并论。 蒋氏每次一想都觉得对不住他们,这次刘延根说亲,钟秀才主动上门,刘大爷还有些忐忑,想先问过长孙的意思,蒋氏心里却打定主意,若是大孙子不同意,她定要好好劝劝他,叫他知道两个弟弟为家里牺牲多大。 刘延宁倒是没有不同意,他娘没有给他生兄弟,堂兄弟便是亲兄弟,刘延根能结一门好亲家,他高兴还来不及。他与钟秀才交好,钟秀才事先透露了这个意思,他也是一拍即合,立即回了信,却不想钟秀才这般速度,还没等他亲自告诉家中长辈,钟秀才已经先登门拜访了。 接到刘家的口信,刘延宁立马回了信表示支持,他知道家里为难,前头买地开荒,后边又起房子,又来江州买院子,家里也差不多掏空了,三弟这桩婚事既是高攀,那就不能委屈了未来弟妹,刘延宁还找妹妹借了钱拿回刘家。 刘青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小富婆,张家刘家的生意她有份,还是小头,和江景行江曼桢兄妹的生意,那真是分一次就让她腰杆彻底的挺起来了。 听到她哥找自己借钱的理由,刘青眼睛都直了:“大哥你说的什么话,三哥就不是我哥了?他定亲要多少银子,你跟我说一声便是。” “我说多少银子你都给?”刘延宁笑着揉了下她的头发,“口气真大。” 刘青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刘延宁又问:“你们和景行的生意做得大了吧?这几个月跑了几趟省府?” “我说不想去的,可陈大夫说近来天气好,叫我们不妨多陪曼桢出去走走,江州这块地儿可没什么看头,去省府好歹还能瞧瞧自家生意。”刘青解释完,又添了一句,“不过天气越发热了,我可不爱出门。” 刘延宁不相信似的挑眉:“真的?” 刘青满脸真诚的点头。其实这边是江南水乡,六月里还不算太热,她这么说不过是找个借口,希望她哥能和师傅他们提一句,至于真实的原因,刘青还真说不出口。 难道要她说江景行最近秒变怪蜀黍,找着机会就对她这只萌萝莉动手动脚吗? 刘青仰天长叹,她还知道自己年纪小,脸都没长开,说男神一般的江景行可能对她有意思?恐怕她亲哥听了都要笑掉大牙,然后摸着她的脑袋哄道:乖,别胡思乱想了。 江景行风度翩然,就是对刘青动手动脚,也没有做出格的事,偶尔拍拍她的头,捏捏小脸蛋什么的,和她哥对她做的事差不多,如果不是次数太多了,刘青也不会多想,顶多觉得是她太萌物了,让江景行也把持不住化身萝莉控。 可他妹妹江曼桢也是萌萝莉啊,怎么不见他捏曼桢的小脸蛋? 唉,少年男神情窦初开,就是眼神不太好使,这要是在上辈子,刘青也不介意陪他疯狂一把,玩场早恋什么的,被这么帅的男生看上眼,是她祖坟冒青烟了。 只可惜他们生错了时代,现代早恋就早恋,顶多被爹娘男女混合双打,回到学校照样玩地下/党接头,如果还能保证学习不退步,连爹娘老师都拿你没办法。 这里不一样啊,她和江景行真要玩起早恋来,万一奸/情败露,江景行拍拍屁股回京城了,继续当他的贵公子。刘青可就惨了,养在家当老姑娘还是好的结局,就怕刘大爷他们古板起来,直接找个接盘侠给她嫁过去;万一她的英勇事迹传出去,影响到了家族名声,那她哥都保不了她。 不能怪刘青事事往坏处想,她还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当然知道自己和江景行的差距,真到这一步了,让江景行对她负责?开什么玩笑,她上高中时对小草犯花痴,也没想过要嫁给校草啊,同理,江景行情窦初开,撩她几下,不代表他就要娶她啊。 或许她不应该把江景行想象成不负责任的渣男,可他负责任又能怎样?江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她凭借着亲哥和江景行“初恋”的特殊地位,跟他去京城捞个贵妾当当? 那还是算了吧,刘青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就很好,男神虽好,也不是离了他就不能过活,真撩上来的后果就不是她能承担的了,为了安全起见,刘青决定避开江景行一阵子,虽然她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江景行对她的心思并不大,但只要有一分可能,她就不能放任。 刘青想着以她如今□□的模样,江景行怎么也不能对她情根深种,最多一时兴趣而已,隔开一阵子就好了。 这里说的“隔开”,主要是指刘青以后不打算和江景行出门了,平日里顶多遇上打个招呼,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刘延宁不知道他妹妹这么小,就有感情方面的烦恼了,不过听到妹妹的保证,他也很高兴,作为一个妹控,他平日忙得没时间陪她玩,也不喜欢好朋友没事就往她跟前凑,尽管好友是为了他自己的妹妹,那也不行。 刘亲哥心头早有怨言,现在总算满意了,不过回到正题,他知道妹妹富得流油,但还是坚持写了借条,从刘青这里借走了两锭银子,连信一块托人送回了刘家。 刘延宁自从疏忽过一次,妹妹险些病逝了他都不知道,从那以后,对于母亲和妹妹的事,他便不敢掉以轻心,时时考虑,处处精心。 就像这次借钱,他知道不必说借,两锭银子,如今对青青而言都是小意思,他坚持写欠条也不是为这个,而是叫家里头看。爷奶还算清明,叔叔们更是敦厚,青青拿红利的事他们并不放在心上,他担心的却是几位婶娘,三婶不必说,二婶和四婶却各有心思,她们俩能说会道,眼下看着是合不来,谁知道她们哪天会把目光放到青青身上? 若是二婶和四婶冰释前嫌,联起手来,指不定就能把祖母抬起来,祖母看着强硬,实则耳根子最软,二婶没出事之前祖母就常听她的,后来二婶犯下大错,一时半会得不到家里原谅,四婶又成了祖母最喜欢的媳妇,连管家钥匙都收过去了,足见其本事。 刘延宁知道,叔叔婶娘们他可以帮妹妹挡了,可要是祖母开口,他和妹妹都无法反抗。退一万步讲,现在有祖父压着,祖母轻易不会被串掇,可是大家心思多了,难免影响家中团结,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刘延宁也坚持写下了欠条。 眼下是三弟定亲的大事,青青这边当真装聋作哑,耽误了定亲便是罪过,他们自己良心上过不去,家中想必也有怨言,但若让青青直接把钱拿出来,二婶四婶她们看在眼里,未尝不会活动心思,因此刘延宁才想到这一出,既不耽误堂弟的亲事,也表明了态度。 受叔婶恩惠的人是他刘延宁,自当是他来报恩,青青手头不管有多少,她都不需要替他做这些。亲兄妹算明账,往后家中谁再遇到困难,惦记着青青手头的银子,都是一家人,青青不会不帮,像他这般白纸黑字写下欠条即可。 刘延宁心想,若叔婶他们真到了宁愿写欠条也要借钱的地步,必定是真缺钱了,他们兄妹能帮自然要帮。 但刘青没想到这么多,她忽然想了起来,看着她大哥道:“师傅那边给的月银,大哥你都没怎么花,全放我这儿了,加起来也有两锭银子了?” 刘延宁只当没听见,到底是写了欠条按了手印,而刘家那边收到回信和银子,顿时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合家欢喜的置办起了订婚彩礼。 回信没过几日,刘大爷两口子便揣着银子进城了,钟家在临县,路途遥远,蒋氏便想着到江州城请媒人去一趟钟家,在等媒人回信的时候,两口子顺便置办了些东西。 蒋氏十分看重这位没过门的孙媳,她思忖着,延宁往后是要跟他师傅去京城考状元的,往后当官也在天子脚下,他们刘家的这项营生做的这般大,不可无人打理,可惜大林媳妇说得早了些,虽然娘家殷实,本身却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和她这几个儿媳妇一样,大字不识一个,撑不起家业;难得钟秀才不嫌弃,愿意和他们家结亲,听闻钟家姑娘也曾跟着父兄读过几本上,是位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蒋氏心里想着,往后钟家女儿进了门,也能帮着大根儿打理生意。 第106节 对于蒋氏的态度,刘大爷也表示支持,从家里几个孙女身上,他看到了读书和不读书的差距,他们家青青如今的气度,走出去活脱脱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几个孙女加起来,怕是也比不过青青一人。 刘大爷倒不觉得钟家姑娘能比得过他们家青青,但是读过几本上,至少要比他这几个儿媳妇好,要在家里面挑一个当家,他更倾向于未过门的三孙媳妇。 两口子意见一致,定亲礼里边,蒋氏便下了血本,咬牙买了只金簪子,不算很重,但是做工精巧,蒋氏觉得这样下聘才有面子。 金簪子拿回老家,顿时晃花了全家人的眼。他们这儿是鱼米之乡,在一些贫瘠山区的百姓眼里,江南就跟天堂一样,落水村在十里八乡也算富饶的村庄,遇到灾年也少有饿死人的现象,在这个时代确实很不错了。 饶是如此,刘家人也少见金子,刘家没发迹之前,一点银首饰都被蒋氏当宝贝似的藏着,想着留给子孙后代,后来托孙子孙女的福,家里有了银元宝,蒋氏还得了根她孙子送的金钗子。 那根金钗子,和蒋氏这次买的不同,那根钗子是金包银的,就外面一点点金,不算贵重之物,可蒋氏手里的这根簪子却是实心的,看着小巧,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刘延宁给的两锭银子,加起来也有几十两,大头都叫蒋氏花这上面了,几个媳妇看了她这手笔,真真是半响无语,复杂难言。 就算这是她未过门的儿媳妇,可安氏看到公婆这般重视,她心里也多少有些警醒,大嫂不在,她就是公婆最看重的儿媳,这两年是她当的家。可家里吃喝都是自家种的,不花钱,她当家能有几个铜板?安氏原先还想,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张家铺子已经开了十几二十间,说还要继续开下去,他们家越来越忙活不开,今年农忙都顾不上,全是村长带着乡亲们来帮忙的,公婆商量着往后还要请长工,家里头就这几个男人,少不得要一个能看账能管人的,她虽然不识字,之前家里卖茶叶蛋她也是算过账的,没有更合适的,那就是她顶上了,这要是进来个新媳妇,就把婆婆手里的活接过去了,这让妯娌和乡亲怎么看她? 安氏心情复杂,王氏林氏只会比她更复杂,老三媳妇到底是四房的人,管家落到她们婆媳手上,二房三房吃什么?一时间,几人也顾不上刘青手里那点儿红利了,开始琢磨着怎么在侄/儿媳妇进门前,接过管家这个担子吧。 刘大爷还不知道几个儿媳妇心眼转了,稳妥起见,还是单独把三个儿子并两个大孙子叫进了房,也不为说别的,就拿了刘延宁写下的欠条给子孙看,然后说延宁要考科举,不能为这事分心,这钱是为了大根儿定亲借的,自当是家里头还,大家可有意见? 刘家子孙当然没意见,家里又不是拿不出这些钱,等下个月红利一分,少说都有几百两,还钱不在话下。 男人们达成协议后,就等着年中盘算了。 生意日渐稳定,张家大爷很少亲自来底下铺子查账,听说这一次他要来,本来只打算让儿子们去城里的刘大爷,想了想还是亲自去了。 少了刘大爷坐镇家里,刘家三兄弟谁也没走开,只让刘延林和刘延根帮刘大爷赶车,顺便跟着去城里涨涨见识。 三人满心欢喜的赶到城里,还没来得及回自家院子歇口气,张家大爷已经在铺子里等候了,在城门口派了个小厮守他们,刘大爷就直接带着两个孙子,先去见了张家大爷。 没成想张大爷亲自过来,分钱还是其次,给他说了件那么大的事,惊得刘大爷半响没回过神来:“知,知府老爷的孙子?” “正是。”张家大爷对自家外甥赞不绝口,“不是在下自夸,我这外甥从小也是爱学之人,只因家里长辈溺爱,拖到去岁才下场科考,已晋身童生,在官学内苦读,正待来年的院试。” 张家大爷夸的这些,刘大爷根本没听进去几个字,他还处于知府老爷要和他家结亲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语无伦次的道:“这……这知府大老爷怎么会瞧中我们?” 刘大爷这辈子,最大的荣耀是他孙子去父母官府上喝过茶做过客,后来孙子成了举人,知县大人日理万机,还特意令其师爷来落水村喝杯酒,送上了礼物庆贺,那天夜里他久久睡不着,和老婆子说着话儿,还憧憬了某一天知县老爷都要来他们家做客的情形,那才叫光宗耀祖。 他们还没等到知县老爷,居然等来了知府大老爷的青睐? 刘大爷此刻简直难以置信,皇上什么的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他们平头百姓并不敢想,一个知县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只手遮天的人物了。知府,是刘大爷能想到的最大的大官了,知府要和他做亲家? 怎么像做梦一样呢! 胸口揣着几锭圆滚滚的金元宝,刘大爷心里一点都感觉都没有,梦游般的回到了刘家院子。 ☆、第140章 院子是新买的, 比典租的更大更舒服, 有时生意忙起来, 刘二叔他们时常要进城, 偶尔在这边过夜, 李氏便单独收拾了间屋子出来,无论是刘大爷还是刘二叔, 他们进城都有屋子住,再不比租房那会儿,非得赶着当天来又当天回去。 今儿日头正好,李氏便将家里头的被子都晾在院中晒太阳, 已经晒了一上午,李氏准备翻一面继续晒, 听见外边传来响声, 一回头,就看到公公魂不守舍的站在门口。 李氏怔了一下,想了想日子也明白了,忙收起了手上的活计, 迎上前去招呼道:“爹, 先进屋吧, 怎么就您过来吗?” 刘大爷还没说话, 赶着牛车的刘延林和刘延根也上来了,乐呵呵的跟李氏打招呼,问牛车放哪儿。 李氏道:“院子晒着被子,也不方便, 牛就闩门口吧,反正是咱自己家,也不怕人偷了去。” 刘延宁是江州唯一一个未及弱冠的举人老爷,如今住在他们附近的邻居,哪个不认得他们家?即便要顺手牵羊,也不会顺到他们家门口来。 刘延林和刘延根也不见外,他们兄弟俩从年后起就常往城里跑了,因为刘大爷说了,都是要成家的小伙子,成天守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可没大出息,便叫刘二叔几兄弟,进城送货啥的都带上他们,两兄弟可没少在城里住,反正是自家买的院子,没啥可生疏。 听到李氏的话,刘延林和刘延根一个绑绳,一个卸板车,这就忙活起来了,哥俩习惯了干农活,年纪不大手脚倒麻利,李氏想搭把手,愣是找不着地儿。 没一会儿,刘延根推着板车,刘延林扛着从家里带过来的米面吃食进了院子,站在院门口发呆的刘大爷这才如梦初醒,跟着一快进了院子,扫了周围一眼,便问李氏:“青青呢?” 李氏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着道:“青青跟延宁都在江先生那儿,都不知道爹您今天过来,要不我现在去喊他们回来?” 刘大爷摇摇头,虽然这事和青青有关,但是喊她回来可用不着,还得跟延宁商量才行。可延宁这会儿在读书,也不好耽误他,刘大爷思忖道:“时辰还早,待会儿叫他们兄妹都回来用午饭吧。” 刘延宁和刘青在江府越来越不见外,没事中午也不回家了,就在江府吃了饭,晚上才会回家。 李氏看公公的样子,觉得可能有什么事,但也不敢多问,只笑道:“那爹和大林大根儿今晚上就在这边住吧?” 见刘大爷没有否定,李氏便回屋拿钱去了,突然多了几张嘴,她准备的菜便不大够,趁着还没到午时,街上想来还有卖肉卖鸡鸭的,她去买几个荤菜回来。 刘大爷三爷孙歇下来,各捧一只碗喝着水,一边歇口气,瞧着李氏匆匆拿了钱出来,刘大爷突然道:“延宁他娘,你要买什么,叫大林他们俩去,时辰不早了,你先做饭吧。” 刘延林和刘延根同时放下碗站起身,虽然都到了成家的年纪,本质上还是十来岁的少年,来了城里怎么会不期待去逛逛,即便是借着买菜的名头?哥俩十分积极,不等李氏表态,便主动询问需要买些什么。 “爹这就饿了吗?那我待会就去做饭。”李氏迟疑了一下,才把装着铜板的布袋给了刘延林,细细交代了要买的东西,想了想又道,“你们等一等,大伯母回屋里再添几个铜板,你们难得来一趟城里,去买点自个儿想买的……” 这两个月家里头过得紧巴巴,李氏手上却很松,原因无他,刘家上下都坚持再穷不能穷读书的孩子,如今李氏照看的除了自己一双儿女,王氏、林氏和安氏各自的小儿子也在城里求学,毕竟还没有到过去下去的那一步,便是为了自个儿子,他们也不会要李氏这里把吃穿用度省下来支援家中。 李氏手里有钱,自个儿女有出息,不从她这里要钱,闺女更是小金库满满的,她也用不着抠抠搜搜,大方的要给侄子们零花钱。 不等刘延林兄弟俩欢喜,刘大爷摆了摆手,催促道:“快去快回,今儿在这边住,想出去玩有的是时间。” 对于李氏的大方,刘大爷心里是满意的,家里那几个抓着几个钱就恨不得都装回自个儿腰包,哪能像老大家的这般,还愿意给侄子零花钱?刘大爷不是不知道,老大家的和其他几个都不一样,老大去的早,可延宁如今是立起来了,一个举人老爷,他如今就是不再读书了,在县衙里某个缺,养活一大家子都够使。 何况还没到这一步,用不着延宁出来养家,青青想的法子给家里赚了钱,她自个儿手上少说也要上百两私房,老大家的这辈子是不用愁了,无论是靠延宁还是靠青青,都少不了她的好日子。 但老大家的能做到这一步,也证明她没私心,不贪心,知足常乐,大房媳妇要是换成了王氏安氏她们,家里怕是没这么安宁了。 刘大爷心里对李氏是十分满意,面上却没带出来,就怕他态度好了反而让她得意忘形,他和老婆子都不在这边看着,一屋子全是晚辈,李氏要是张狂起来,连延宁都说不得一句不是,为了给李氏紧着弦,每次进城来的刘大爷都是一副严肃模样,就是要让李氏知道,她不在公婆跟前伺候已是不孝,不可以为自个儿当家作主了就能为所欲为。 李氏也习惯了儿女不在跟前时,公公婆婆就对自己严词厉色的模样,但她性格素来如此,反而能理解公婆的不放心,她毕竟是守寡之人,稍有不慎便容易惹来闲言闲语,叫公婆责骂倒是其次,她就怕儿女受她牵连,堕了名声,所以刚来城里的时候,即便是和闺女两人在家,她连院门都不敢打开,平日里也不肯出去串门走动。 还是后来延宁中举,大家都开始唤她“刘太太”,家里来往的客人也多了,一开始是邻里邻居,慢慢的延宁在在书院的同窗家眷也来了,大多数是有了功名的,秀才娘子,童生他娘之类的,后边连陈山长的夫人都请她去做过一回客,李氏又陆续和举人家的女眷有了来往。因为人际交往多了,李氏才渐渐放开了些,不过在公公面前,她还是陪着小心。 李氏总觉得公公今儿脸色不好,不应该啊,这个时日,公公进城必定是为了红利,忙活了大半年,分钱了,公公还能有啥不高兴的?也没听说铺子生意不好啊。 难不成是为了买人的事? 说起买下人,李氏也不愿意,她现在出门都被尊一声“刘太太”,却也没真把自己当人物,如果真要添人的话,她倒是想先给青青添一个,江姑娘出门都有丫鬟婆子拥簇着,那才是大家闺秀的气势,她当初见了就在想,他们家青青要是从小这么养着,怕是不比江姑娘差多少。 哪成想青青不要小丫鬟,反而要找个婆子平日里帮衬着她,还要找那种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婆子。 李氏当时就不答应,可延宁也发话了,说她一个人不愿意出门,比起其他举人家眷,她委实低调了些,想是不愿意独自赴宴,倒不如买个婆子日后随她出门交际,若是能碰到懂些规矩的便更好了。 光是女儿开口,李氏就有点搞不定,儿女一起劝,她就更没辙了,自然事事听儿女之言,好在延宁也觉着要给青青找个小丫鬟,李氏这才安心了许多。 事情是前几个月就商量好的,只当时家中并不宽裕,没这个闲钱,也怕妯娌们有怨言,一时便没有提,李氏琢磨着,大概是最近哪次写信,延宁给公公提了此事,公公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么一想,李氏坐不住了,送了两侄子出远门,回院子便忙解释道:“爹,我原是想给青青买个小丫鬟,您也知道她整日和江姑娘一块儿玩,那江姑娘丫鬟婆子成群,喝口水都有人伺候,咱们青青身边没个人跟着,面上多不好看……” “小丫鬟肯定要买的,江姑娘身边有几个,给咱们青青也买几个!”刘大爷还在想着张家大爷同他说的事,听到李氏的话,难免豪气万丈,他们家青青保不齐就要嫁给知府老爷的孙子了,用多少个小丫鬟用不起? 李氏也没想到公公这么豪气,想着自家的家底,和江家还是差得远,没必要勉强撑着面子。再说现在当家的是公公,可赚的钱却是全家付出了辛劳,家里头忙前忙后,还要给青青养一班子小丫鬟,婆婆和妯娌她们答应吗?外边人又怎么看? “……也用不着这么多。”李氏刚想劝一劝,就听见刘大爷道,“这都是小事,不打紧。” 这还是小事啊?李氏更加惴惴不安了,不知道让公公愁眉不展的究竟是什么大事。 “待会到了午时,你亲自去一趟江府,无论如何也要叫延宁回来一趟。”刘大爷小声交代道,“你只要跟他说,知府家的孙少爷有意和咱们家结亲,这会儿还在等回话。” 其实张家大爷没这么着急,他们都猜测刘姑娘的亲事需要江远辰点头了,自然预留了商量的时间,张家大爷忙完账本的事,下午便打算回张家,同刘大爷说的是书信联系,并没有催促之意。 只是刘大爷现在很忐忑,就像得知自己中了巨奖一般,心里很不踏实,怕夜长梦多,就想赶紧定下来。 是的,赶紧定下来。 刘大爷会诚惶诚恐,是因为做梦都没想过,自家会和知府老爷扯上关系,皇上远在天边,对刘大爷这种最远只去过省府的老百姓而言,知府老爷才是头顶上最大的天啊,青天大老爷主动要和他们家结亲,这得是多大的荣耀? 可以说刘大爷现在激动的心情,是孙子中举那会儿都比不上的,大概只要等孙子考上状元,当了官,才能和他此刻的激动相媲美。毕竟这门亲事要是真成了,孙女以后就是官宦人家的女眷,那就叫贵人。 他们全家人勒紧裤腰带,举家供延宁考科举是为了啥?还不就是图延宁通过科举,帮刘家改换门庭,希望刘家子孙后代不要再做泥腿子,就算不当官,也希望能够以耕读传家。 如今青青有这机遇,岂不是一步登天? 即便她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刘大爷仍然觉得这是祖坟冒青烟才有的荣耀。 祖宗保佑,刘家子孙才有这等造化,刘大爷当然没想拒绝,做人要懂得惜福,倘若那知府家的孙少爷同张家大爷说的那般,是个上进懂事的好少年,而不是欺男霸女之辈,这便是青青的福分,拒绝老天爷的福气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刘大爷如今急着叫孙子回来,便是为了打听那孙少爷的人品,家里除了延宁,他们再没这等荣幸接触官老爷及其家眷。 至于江先生以前写过承诺,日后要帮青青择一门亲事,刘大爷感激在心,却也没这般贪心,他知道江先生写那份承诺书是为了安延宁的心,到底是为了延宁好,江先生本就没责任管青青的亲事,他们家也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假如真到了那地步,自家不上不下,为了青青的将来,他尚且能厚着脸皮求江先生搭把手,但现在他们自己就能帮青青定好亲事,就不应该烦劳江先生。 退一万步讲,就算江先生喜爱青青,是真心愿意为她张罗,到了京里,江先生真的就能给青青挑一门比知府孙少爷还好的亲事?江先生自己还有个闺女,没比青青小几岁,真有好的人选,想来也是紧着自家闺女,这是人之常情。 刘大爷心里有了倾向,却没想他这句话把李氏惊得半响回不过神来。 “知……知府老爷?” “正是。”有着李氏衬托,刘大爷这会儿显得淡定许多,还能给她解释,“知府老爷的第三个孙儿,嫡孙,不是什么小妾生的,是张大善人正经的外孙子。” 李氏脑子都钝了:“怎么又跟张大善人有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了?”刘大爷笑眯了眼睛,“那张家大爷都说了,他见了青青这模样性子,喜爱得紧,平日里没少在张大善人跟前夸青青。那张大善人你也知道,最最心善的大好人,对咱们家青青上了心,就想定给他最喜欢的外孙,难得的是知府老爷也不在乎门第。” 这是张家大爷对刘大爷的说辞,毕竟张老爷子和孙大人都没见过刘青,平白无故就想结亲,也不能直接说他们是看上了刘延宁和江远辰,并不是为了刘青本人,自然要找个缘故。 刘大爷对这个理由却是深信不疑,除了延宁,他最得意的后辈就是青青了,还曾遗憾为何她不是男孙,不然刘家要出两个举人老爷了。 张家大爷为人热情,偶尔上门都不会忘了准备刘青兄妹的礼物,他说自己对刘青喜爱有加,刘大爷不怀疑,而同样是当了祖父的人,他也能理解张老爷子的心情,他要是见了哪家姑娘实在出众,也会想配给自家孙子的。 可惜刘大爷见到的好姑娘不多,都比不上他孙女,那江姑娘倒是好的,年龄又配不上,而且江家的门第他们家攀不上,就不做打算了。 于是到如今,刘大爷还没有合心意的长孙媳妇,就不好想这些了。 回到孙女的婚事上,刘大爷听着张家大爷的意思,他的亲妹子,就嫁给了知府老爷的嫡次子,如今随丈夫在外地任职,是正经的官太太,这就说明知府老爷开明,不太在意门第。 他们刘家自然比不上张家之富,可延宁如今是举人,往后还要考进士,士农工商,知府老爷都能和商户人家结亲,没道理瞧不上他们家,尤其是张家大爷还提到知府老爷在鹿鸣宴上见过延宁,原就爱其才华,所以他父亲一提这门亲事,知府老爷便拍掌道好,十分之乐意。 刘大爷这么一听,最后的疑虑也打消了,心想只要这位孙少爷是个良配,那便是桩天大的好事呐! 李氏同刘大爷早先时一般,刘大爷说了一车的话,满心欢喜,她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女儿要嫁进知府老爷家了! 刘大爷观其神情,也只能暂时收了满肚子话,叫李氏先去做饭,心里想着等大孙子回来再好好说道说道。 实在是这事非同一般,若不是知道李氏藏得住事,要是和家里那几个一样,事情还没定下来之前,刘大爷都不想在李氏面前透露。 不管成与不成,刘大爷都只打算和长孙商议,家里头包括老婆子在内,他都不会透露一个字儿,倒是老二几兄弟日渐沉稳,和他们说一说倒无妨。这也是刘大爷支开刘延林和刘延根的原因。 李氏便梦游般的回了灶房,好在她做了几十年的饭,即便是魂不守舍,也不影响厨艺发挥,待她做好了午饭,刘大爷便让刘延林陪着李氏一块去喊刘延宁。 能商量大事的是刘延宁,但主角是刘青,不管是李氏和刘大爷,这会儿都为刘青感到自豪,迫切的想要看一看她,所以李氏也叫了刘青。 江家宅子大得很,规矩也大,下人一边把李氏和刘延林请到花厅喝茶,一边唤了人去请刘青兄妹,刘青和她哥一样,听到她娘亲自过来喊他们,就知道估计有正事,不然叫大林哥几个来就行了,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江府。 听见小丫鬟的转告,刘青二话不说告别了小伙伴,出了后院,一路上还顺便期待了下,这次她又能分多少钱。穿越了以后刘青才发现,不管古代现代,没钱万万不能这句话到哪儿都通用,所以就算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小金库,也不会嫌钱多。 刘青在半道上碰见了她哥,她哥和江景行一起,对方应该是特意送他哥出来。 这对好基友还真是如胶似漆啊,就这么点路还要在一起交谈论心,刘青有时候都怀疑江男神疑似“暗恋”她,到底是不是因为她是他好基友唯一的亲妹妹? 第107节 心里胡思乱想着,刘青面上神态自然的和江景行打了招呼,江景行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她最近的回避,当着她哥的面,似笑非笑的问她最近是不是很忙,铺子上送来了新的香型,问她想不想去看。 身为非土著,刘青的脸皮可没江景行想象的那么薄,就算她每天闲的长毛,面对心知肚明的江景行照样脸不红心不虚,顺便把锅给她哥背,然后就看着这对相亲相爱的好基友打太极。 刘青:乖巧style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腹黑如江景行,也被这对兄妹的无耻打败了,无奈的送他们出了门。 主要是江景行自己也有些迷茫。他一向觉得自己是喜爱青青的古灵精怪,把她当妹妹一般看待——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当然知道自己心底对青青和六妹的不同,可想起他起初注意到这丫头,就是因为家中没有如她这般可爱精怪的妹妹,才会对她尤为照顾。而且在六妹来江州之前,他们虽是兄妹,相处的机会甚至还比不上和青青,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偏心也是人之常情。 因此江景行从不怀疑他对刘青的兄妹之情,只是他最近委实有些气不平。 青青的举止并不为过,像她这个年纪,他家中的姐妹早就定亲了,也只有六妹身子不好,祖母和三叔心里疼爱,舍不得这么早定下来。 侯府规矩大,家中姐妹从定亲起,便开始注意男女大防,即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也不会单独相处,江景行理智上知道青青回避自己很正常,只是有时候看着他们兄妹仍然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他心底第一次生出些……委屈? 大概是因为她的区别对待吧,江景行自认为待她比对自己亲妹妹还好,她若是为了礼数回避自己也无妨,然而瞧她的样子,和延宁的亲密依旧,可见她还是没把自己当真正的兄长。 江景行心里不平衡,可他端方惯了,委实不喜自己斤斤计较的模样,见着这兄妹俩死猪不怕开水烫,更是无可奈何,只能劝自己大度一点,不要放在心上,面上还是风度翩翩的送了他们离开。 如果江景行知道李氏急急忙忙把一双儿女唤回家,是为了商议刘青的婚姻大事,恐怕他也不会这么爽快的把人送出门。 在江景行心里,青青还是小孩子呢,六妹妹都没说亲,她急什么? 刘青也没想到,她这会儿还在烦恼要不要早恋的问题,她家里就已经开始考虑让她嫁人生子了,简直是疯狂。 ☆、第141章 得知祖父急急忙忙唤自己回家的缘由, 刘延宁也很意外。 和刘大爷他们的惊喜激动不太一样, 刘延宁如今眼界不同以往, 不是因为有了功名, 而是拜了师傅。 自从成了举人, 刘延宁几乎不去书院,得到江远辰的悉心教导, 他渐渐才发现,师傅教的不仅是学问,更多的是教他时政,朝中局势, 各方派系,甚至经常叫他和景行讨论某些政令见解。 刘延宁明白, 师傅是在教他如何做官, 做学问难,做官更难。 古往今来多少状元文人?能够位极人臣的却屈指可数,可见考科举和做官不同,科举是他们寒门学子跃农门的必经之路, 科举之后并不等于高枕无忧, 真正的人生, 才刚刚开始。 正所谓书生意气, 刘延宁也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他想要当官,更想日后做个好官,师傅教他的这些, 他感激涕零,但随着眼界的开阔,刘延宁也逐渐发现,很多事情并没有他最初想的那般简单。 就比如青青的婚事,当初师傅给的承诺,让刘延宁觉得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跟着师傅巩固学问,以待日后如师傅所愿,能够在会试一鸣惊人,崭露头角。 现在刘延宁却明白,师傅叫他准备下一届的会试,固然是为了他考虑,却也有私心,如今京中的局势混乱,自从圣上把承恩公之女,也就是皇后娘娘亲侄女指给五皇子,朝堂局势也跟着打乱了,七皇子一系不能坐视五皇子得尽好处,荣妃娘娘正在圣人跟前失礼,五皇子得了好处,不惜高调,如今正避开锋芒,江宁侯府才会跟着蛰伏下来。而他作为师傅的弟子,和侯府自然避不开干系,这个时候进京赶考,势必被其他派系视如眼中钉,怕是等不到踏入金銮殿,就已经名落孙山了。 刘延宁跟着师傅悟透的第一个词,便是时机。师傅他们都在等一个时机,待几位皇子正经接触政事,才是他的出头之日,因为皇子们到了用人之际,提拔自己的班底是常事,便是圣上看破也不会放在心上。 哪位得了差事的皇子没有一两个心腹的?说不定为了平衡局势,圣上会亲自帮几位皇子将人提起来。 刘延宁看清了这点,心里才越发明白,圣上年迈,已经拦不住众位皇子插手朝政,京中局势只会越来越乱。当然了,局势越乱,他出头的机会就越大,可这对妹妹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 师傅是承诺过给青青张罗婚事,刘延宁也相信师傅对妹妹的疼爱不假,可师傅上头还有兄长,有侯爷,有老夫人,待他们真的进了京,住进了侯府,师傅真的能够做主吗? 不知才能无畏,刘延宁现在明白得越多,越不敢冒险了,就像祖父和母亲说的,妹妹早晚都得定亲,指望师傅进京后张罗,现在有了合适的人选,为何不能考虑? 刘延宁以前反对妹妹定亲,只是觉得江州城内并没有配得上她的青年才俊,现在面对孙知府家这样的门第,他也不能说委屈了妹妹。 至于张家大爷说的缘故,母亲和祖父深信不疑,刘延宁却明白没这般简单,孙知府并非不在意门第,张家虽然是商户,却世代经营,在省城早有势力,富甲一方。张家和孙府结亲,正是强强联合,张家有钱,才能让孙家子孙的仕途走得更远,毕竟孙大人只是一省首府,也只能在管辖之地一手遮天,出了这个地儿,孙大人的面子怕是比不上银子好使。 孙大人看重的是张家之巨富,那对他们刘家呢,孙大人看上的是什么? 刘延宁少年得志,早有才名,却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贵为五品的知府大人,会把他这个新晋举人看在眼里。孙知府乃进士出身,正经的读书人,若说他对自己有着欣赏,刘延宁也相信,但是说孙知府因为青睐他,所以想和他们家结亲,刘延宁是万万不信的。 祖父的转述说那孙三少不仅的是孙大人嫡孙,还是兄弟间唯一有功名在身之人,且那孙三少年岁尚不及自己,家世优越的官宦子弟尚能如此,孙三少在孙大人心中地位想来并不一般,孙大人对他们家是有多看重,竟愿意让最重视的儿孙与之结亲? 刘延宁心中有数,若孙大人真的是为他这个人,除非他现在是一甲出身,否则即便是他中了进士,授了官,要做到孙大人这位置也是遥遥无期,孙大人要为孙三少择亲,身旁同僚那般多,人人都有品级在身,哪个不比他更有资格? 排除这些因素,便只剩下一个可能,对方是冲着师傅而来。 师傅来了江州,看似深居简出,刘延宁却知道他并非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时常有书信传递,景行偶尔还会代师傅出门应酬,孙大人能打听到师傅的背景也不奇怪。 江宁侯府矗立百年,再低调也掩饰不了它作为功勋贵族的荣光,侯府背后还有一位颇受圣宠的成年皇子,谁也不能小觑。 师傅来江州后,孙大人应该也不是没有联络过,只是以师傅的性子未必会搭理他,孙大人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只能另辟蹊径,想是也听过师傅对他们兄妹的照料才起了这个念头。 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刘延宁反而放心许多,如果放到半年前,他大概会觉得孙家目的不纯,不能成良配,现在刘延宁却知道,对方意图清晰明了,总好过暧昧不明,你都分不清他是敌是友。 刘延宁心里思忖,孙家是对他,对师傅所在的侯府都有所图谋,反而好过孙家万事不求,不欲则刚,孙家门第本就比他们高出不知多少,没有算计就不会有忌惮,那青青妹妹日后进了门,便只能任由孙家搓圆捏扁,他便是再有出息都无能为力。 而现在,孙家人既然指望着他和师傅的这层关系,让自家也更进一步,那只要江宁侯府不倒,他一天是师傅的弟子,孙家对青青的“满意”就不会改变,再加上青青聪明能干,他也不担心她嫁人后日子会不好过。 说起来,孙家的心思,和师傅的打算也是不谋而合了,师傅说要带他们兄妹一道入京,青青的婚事他也会张罗,那师傅日后挑好的人选,不也都是冲着江宁侯府的权势而来的吗? 刘延宁如今并不忌讳这个,思量再三,还是觉得知府府上不错,他在鹿鸣宴上拜见过孙大人,虽然上了些年纪,但看着精神矍铄,想来再干个十来年也不成问题,能多庇佑子孙几年;而孙家除孙大人以外,府上再无拿得出手的能人,孙三少的父亲好像也只是个知县,叔伯并不比他父亲好多少,孙家子孙不济,他却是本府最年轻的举人,早先更是名声大噪的小三元,看在他的份上,他妹妹进了孙府,也不至于受太多闲气。 再来说孙三少,他尚且年少,既已决定以科举晋身,以孙大人之远见,也不会急着叫他尽早出头,先把学问做好,以待日后一鸣惊人,正如师傅所言,进士出身,一甲二甲和三甲的境遇也各不相同。 眼下先把路走稳了,往后才能走得更长远。 因此,孙三少的机缘不在当下,再过个三五年,甚至是七八年,或许到那个时候,他也不用仰仗师傅,对于自己的妹婿他多少也能提携一二。 刘延宁把现在和将来都考虑了一遍,才在刘大爷和李氏跟前点了头。 李氏先前看他沉默良久,真真是提着一颗心,想起过去,延宁就不想叫青青太早定亲,还以为这回他必定会反对,此时才放心下来,难得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这事延宁点头,就已经成了一半,知府老爷多大的官啊,总不会出尔反尔。 李氏兀自欢喜着,刘大爷先开口问刘延宁:“不过这事要不要先问问江先生?” “自当如此。”刘延宁想也没想的点头,随即又补充道,“我想,若那孙三少无不妥之处,师傅也不会反对,只是咱们未曾和知府府上有过交集,便是孙儿也只远远的见过一次孙大人,关于孙三少的平生事迹,还得请教师傅。” 刘大爷惊道:“江先生也同知府老爷相识?” 刘延宁不好直说以他师傅的能耐,调查一个知府孙少爷不在话下,认不认识孙大人都无妨,面对刘大爷炯炯的目光,他只能含糊不清的点头,掠过这个话题,道:“此事牵扯甚大,在师傅还未回话之前,还要祖父和母亲先保密一二。” “我们心里有数。”刘大爷点头,本来姑娘家的亲事,没定下来之前便不好宣扬,他们家面对的还是官老爷,现在消息传出去,可万一中间出了点岔子,被外头笑话他们刘家吃人说梦还是小事,就怕青青往后的婚事,延宁的名声都受到影响。 刘大爷打定主意,没收到准信之前谁也不说,儿子那边也瞒着,省得他们走漏风声。 李氏也觉得儿子说的在理,又想到女儿的性子,还笑着提醒了一句:“我们这边能保密,你也先瞒着你妹妹,别什么都对她说,她年纪小,还没把定亲当回事呢。” 刘延宁有些迟疑:“那毕竟是青青的终身大事……” 刘大爷很支持李氏的话,“她小孩子不知道轻重,这等大事有咱们帮着掌眼便成了,咱们都是为她好,还能把她推入火坑不成?” “那可不?你妹妹如今有这造化,想是你爹在天之灵,保佑了她,先别叫她掺和了。”李氏说到这里,本来有点泛红的眼睛,忍不住又破涕为笑,“说起来这里头也有你的功劳,先前要不是你拦着不叫我们给她相看人家,你妹妹哪能有机会进官老爷家门?” “所以咱们青青有福气,家里那一串丫头,加起来都比不上她。”刘大爷感慨道,他想到的是方秀才,虽然方秀才现在也是他的孙女婿,可当初若不是王氏搞鬼,嫁给方秀才的人就会是青青。 他那会儿心里都对不住青青,觉得错过了方秀才,青青可能说不上更好的人家了,哪里想到方秀才屡考不中,而他们家青青却要嫁入高门了。哪怕那孙三少也像方秀才似的屡考不中,可也是知府老爷的孙子,自个儿父亲也在外边当官,比方家何止强了一百倍。 刘大爷此时感想万千,刘延宁也被他们说服了,心里想在确定孙三少人品不错之前,就先瞒着妹妹吧,免得叫她担心一场,却发现那孙三少并非良人,岂不是多此一举? ☆、第142章 刘延宁几人谈着正事, 便用了大半个时辰, 江远辰给他的午休时间不多, 丑时, 也就是下午两点左右, 江远辰平日大概都这个时辰开课。 再耽搁下去就怕赶不上,倒叫师傅等他, 便是大不敬,刘延宁匆匆辞别了刘大爷,叫上刘青同他回江府。 刘青其实很自由的,她是女孩子, 江远辰并不抓着她苦读诗书,只隔个一两天检查一次功课, 要看她字写得怎样, 琴练得如何,其他时间,刘青都在和小伙伴折腾乐子打发时间。 林妈偶尔也会在刘青和江曼桢耳边唠叨唠叨,讲一讲大家规矩, 人情世故什么的。这些事情江曼桢都懂, 林妈此举主要是为了教导刘青, 但毕竟自家姑娘也在, 刘姑娘也是三爷看重的,林妈在她们跟前并不严厉,两个小姑娘心情好,愿意听她讲规矩的时候她才会开口, 因此刘青对林妈也不反感。 刘青先前担心家里有事,还跟小伙伴知会了一声,可能下午就不过去了,哪知道她匆匆回到家,只收到几锭金灿灿的元宝,再眼看着她哥和她娘爷爷都进了书房,关上大门,谈了那么久的事却不带上她,刘青心里又好奇又忐忑。 她猜测家人谈的事应该和她有关,要是和她没有半毛钱干系,她娘就不会连她也一起叫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这关系大不大,看他们谈了这么久,也知道事情肯定不小了。 刘青心里抓耳挠腮,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在自个屋子里捧着沉甸甸的金元宝都没多开心,听见她哥喊她回师傅那儿,刘青想了想,还是跟他一块走了。 柿子要挑软的捏,刘青知道她娘有些时候很固执,反而是她哥,这两年越来越有妹控的趋势,自己缠着他不放,说不定他扛不住就说了呢? 于是这一路上,刘青都在奋力想撬开她哥的嘴,没想到她哥这回硬气了,绝对的守口如瓶,一直到他们进了江府,她哥也没透露一个字。 真是叫人泄气! 江府门人远远瞧了他们过来,便笑容满面的迎上来,恭敬道:“刘公子刘姑娘,你们回来了?三爷午后出去了一趟,这会儿还没回来。” 刘延宁点头,看着妹妹气嘟嘟的小脸,笑道:“去后院找师妹玩吧。” 说着,刘延宁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亲昵的道:“明明是个小丫头,怎么这般喜欢管大人的事?你还没长大呢,现在该玩闹就玩闹,等你成了大人,自然有你操心的事。” 别人家的姑娘十四五岁嫁人生子,刘延宁都没有感觉,他以前拦着不叫妹妹说亲,也是真觉得她年纪还小。可他能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辈子,妹妹早晚要嫁人,若与孙家这门亲事能顺利定下来,定了亲,离她出嫁还远吗? 真真是没想到,他妹妹一团孩子气,竟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刘延宁看着她一阵感慨,也想在她出门之前,叫她无忧无虑的渡过这段时日。 等嫁了人,就有操不完的心了,像雅琴一样,嫁人半年就扛了肚子回家,印象中并不比青青大多少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当了娘。 他能宠着她护着她的,也就这一两年了。 刘青不知道她哥满肚子“好白菜要便宜别人家”的心酸,听到她哥的话,她也确实愣了一下。从穿越以来,她就没闲过,解决完温饱,又想发家致富,衣食无忧了就想赚大钱,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总想掺和,好像确实有点累? 其实她哥现在成了举人,家里又有赚钱的事,可以说刘家现在既有钱又有社会地位了,根本用不着她操这么多的心,刘家不是离开她就不能活,早些年一家子在温饱线上挣扎,也没饿死过谁。 是她把自己看的太重要,她不可或缺了,那么要不要听亲哥的话,放松下来,不管大人的事,享受现在的生活? 刘青有点被她哥说服了,一时只顾着琢磨这个,倒忘了问他们今天讨论的事,是不是和她有关了。 刘延宁三两句话把妹妹劝走了,自己却存着一肚子心事,照例去了书房。 江远辰虽然深居简出,偶尔也会出门,他不在的时候,刘延宁自个儿会看书,大部分时间有江景行陪着,两人还能互相探讨,各有所得。 刘延宁今天就准备同好友论一论师傅昨日抛出的政题。 只是刘延宁的失神,江景行也看在眼里,一开始没提,辩论了小半个时辰,中场休息的时候,江景行才状似无意的问道:“延宁可有心事?” 回了一趟家就这般了,难道是刘家出了什么事?江景行心想,不谈延宁和三叔的师徒关系,以他和延宁的交情,他家若遇到难处,自己能帮的也要帮一把。 也不知道他们遇到的“难题”,会不会同青青也有关系,午时他是看着刘伯母把青青和延宁一同叫走的。 刘延宁也在想他和江景行的交情,应该用不着保密,就算他现在不说,待会儿同师傅谈起来,怕也绕不开景行。他能看出来,师傅似乎有意锻炼景行,大事小事都叫他去办,打听孙三少的品行,说不定还要景行出手。 既然这般,他还不如现在问一问,景行去省城去得多,指不定还认识对方呢? 刘延宁想通了,干脆也不卖关子,迎向江景行关切的目光,直接问道:“景行可与知府府上有过来往?” 江景行愣了一下,还以为让好友忧心的家事,怎么还同孙府有关了呢? “有所耳闻,并无太多接触。” 第108节 刘延宁也不意外,想想也是,孙大人若能直接同景行或是师傅来往,又何必拐着弯和他家结亲?刘延宁继续问:“那府上的三少爷,景行可曾了解?” “听闻这孙三少勤学好问,与旁的公子哥都不同,孙大人甚是看重。”江景行一边说着,一边端起了手边的茶,捻起杯盖撇去茶沫,动作优雅,慢条斯理,状似无意的问,“延宁突然打听这孙三少,可是有什么缘故?” “孙大人有意为孙三少向我家提亲。”刘延宁言语坦诚,毫不隐瞒。 话刚落音,只听到“叮”的一声,上好的瓷器碰撞发出的声响,刘延宁循声望去,只见好友已经放下了茶杯,正低头擦拭着手上不小心碰到的茶水,白皙如玉的手背上有些许泛红,想是被热水烫红的。 刘延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江景行却云淡风轻,好像真的只是因为不小心所致,还在问刘延宁:“提亲,向谁提亲?” “家中适龄的姐妹也只有青青了。” 江景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他说出刘青的名字,还是有些烦躁,不由蹙了蹙眉,“你们答应了?不是说过两年,到了京城再说吗……” 刘延宁还当他是误会自家“三心二意”,一边拿着师傅的承诺,一边却暗地里帮青青相看人家,连忙解释了一遍,表示此事他们全家也很意外,现在并未应下,还要先请示师傅的意思。 江景行听着他的解释,心里莫名不太踏实,他大概能猜到,三叔也不会反对这桩婚事,孙家最高的官位不过是洪州知府,一个地方官尚且掺和不进京中斗争,孙府门第不高却胜在安稳,有侯府在身后,总能护她自在。 而那孙三少虽然无甚才名,在洪州府的一干官家子弟中,也算是比较出名的上进青年,没听说过有什么糟心事,京里也未必有比他更好的人选。 江景行理智上知道这是桩好事,是那孙家主动求娶,日后青青进了孙家的门,也没人能看轻她,可江景行心头却委实复杂,瞥了刘延宁一眼:“你不是说青青年纪还小,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刘延宁似乎从这句话里听到了指责,指责他出尔反尔?刘延宁有点莫名其妙,告诉自己应该是他多心了,好友素来稳妥,怎么也不会做这种站不住脚的事,青青如何到底是他们的家事,景行最多关心一二,并无立场指责。 不过江景行这个问题,确实问到了刘延宁心坎上,他叹着气道:“我心里也不舍,只是家中长辈说得对,若是真的疼爱青青,再多留她两年便是,拦着不叫她说亲,这就不是疼爱,是耽误了。好在那孙三少年岁不大,又是读书人,便是现在订了亲,再晚几年成亲也无妨。” 江景行:“呵呵。” 刘延宁看他笑得温文尔雅,风度翩然,毫无破绽,心说果然是他想多了,景行对青青再关爱,也不过尔尔,青青说亲,他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刚放下心来,又听见江景行问:“此事可曾告知了青青?” “不曾。”刘延宁如实道,“尚且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也免得再叫她担心。” 江景行抿了抿唇,听出了刘延宁的潜台词,知府家主动求娶,自然不会是坏事,好友只是不放心这孙三少的为人罢了。 看来他势必要亲自去一趟洪州府,会一会这位知府大人的孙少爷了。 江景行此时还没有细想,好友和三叔尚且不曾开口嘱托,他怎么就迫不及待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了,就是家中嫡亲的姐妹说亲,他也没这般上心过。 刘延宁和江景行正说着,江远辰终于回来了,话题暂且告一段落,先听师傅讲学。 上完了课,刘延宁才同江远辰说起此事,江远辰果然如他们猜测的那般,虽有些意外,却并未反对,把这件事交给了江景行,江景行顺势说他亲自去一趟洪州府,江远辰想了想,同意了。 刘延宁也想同去,但是被师傅拒绝了,江景行也笑着道:“延宁难不成还不放心我?” 看着好友这般积极的模样,刘延宁莫名觉得他这趟去洪州,对孙三少的苛刻挑剔恐怕不下于自己。那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江景行隔天便去了洪州,也没给刘青和江曼桢打招呼,平常他都会先问问她们两要不要同去的,刘青有些意外,但是想起亲哥说的话,也觉得江景行有事没事,也跟她没多大关系,何必操这个心,敏感如江曼桢都没她事多。 于是刘青也不管这么多了,“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刘青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她全心全意信任着的亲哥,这次把她给“坑”了,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她这个女主角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哦不,她应该比“男主角”要早一点,真是坑妹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再写一章= = ☆、第143章 一百四十三 江景行的效率很高, 当天去, 第二天就回来了, 带回了关于孙三少比较详细的资料, 据说他还碰巧遇到孙韶渝本人, 当面交流了会儿。 究竟是不是凑巧,刘延宁不清楚, 但他知道好友见过孙韶渝这件事不会作假,景行没有骗他们的必要。这就已经叫刘延宁安心了,从旁处打听了再多消息,也比不上亲眼见一次来的真实。 江景行也确实开启了挑剔模式, 不过他自诩为君子,读书人要斯文讲风度, 鸡蛋里头挑骨头不行, 直接上来就说对方哪哪不好更不行,他是这么评价那位孙三少的—— “……虽过了童试,名次似乎靠后,听闻孙知府正为其寻访名师……他母亲是继室……想是少年得志, 岁数不大, 自有一番傲气……” 江景行说得委婉, 不过重点都说到了, 在孙知府对其教育十分上心的前提下,孙韶渝童试的名次都不好,可见这人资质确实不算多好,能拿得出手大概也是在矮子里面挑高个;他母亲又是继室, 孙府后院怕是有些复杂;而孙韶渝本人少年得志,被捧出了一身傲气,说明这个人不好相处,想来也不是多会疼人,说不定还会自持身份,心底看不上出身普通的刘青。 当然这只是江景行的看法,他心里本来就抵触这桩亲事,而孙韶渝又不是多惊才绝艳之辈,在他眼里当然哪哪都不好了。 刘延宁不是江景行这般的天之骄子,更没有资格和底气挑三拣四,他想好友大概是拿出了侯府选婿的标准,照他这个要求,青青恐怕就真的嫁不出去了,毕竟他们家条件摆在这儿,想要十全十美绝不可能。 那孙三少性子虽傲气了些,可他们家青青却也不是逆来顺受之辈,真闹起来孙知府也得先安抚他妹妹,因此刘延宁并不担心他妹妹受气;除此以外,孙三少似乎没有其他不足,资质平庸也无妨,他本来就是官家子弟,科举走不通还有其他出路,便是一辈子当读书人也不怕,知府家底不薄,孙三少又是张家外孙,不可能会缺钱花,而且青青自己也有钱,家里的红利就是她出嫁了也不会断,这下连后顾之忧也没了。 刘延宁反而还从江景行的话中,听出了孙韶渝的优势,孙家的家风还不错,可能跟孙知府是读书人有关系,孙知府的那些个子孙,不论嫡庶子,是否纨绔,在成亲之前后院都很清净,有没有通房丫鬟暂且不知,至少不会在成亲前立妾室,正房产子之前更不会叫妾室生孩子。 身为土著,刘延宁并不忌讳通房妾室之流,孙韶渝到底是官家子弟,从小耳濡目染也不可能杜绝这些,便是他出身寒门,自从成了举人后,也曾有人劝他,不想太早成亲,也可先纳一房美妾,或是收个美貌丫鬟也无妨。 刘延宁谢绝了这些人的“好意”,因为他本人并不看重这个,满腔抱负未曾实现,哪里有心思花前月下?不过刘延宁也没有用这个标准要求别人,社会风气便是如此,除非他给妹妹找一个不如自家强势的男人,像他曾经的同窗,如今的妹婿方永顺这般的,可他妹妹娇养还来不及,真给找个条件不好,处处都要仰仗他们家的妹夫,那不是委屈了她吗? 像孙府这样的还不错,门第高,但也没有高不可攀,家风也比很多大户人家要好,没有那么多糟心事,就算是矮个子里头挑高个,刘延宁也还算满意了。 江景行听完好友的分析,一时也无言以对,他明明是想劝好友打消念头的,没想到反而给孙韶渝说了不少好话,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不对,那丫头要嫁给谁,也砸不到他的脚啊,自己真真是气糊涂了…… 见江景行扶额叹息,刘延宁也只当他出身优越,多少有些不知人间疾苦,因此并未放在心上,眼神期待的看着自家师傅。 想是为了历练他们,在江景行和刘延宁各自发表见解的时候,江远辰没有说话,全程旁听,此时开口道:“你们的考量都在理,不过青青那丫头向来有主见,还是先问一问她的意思。” 江远辰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只要刘青自己愿意就行了。 “徒儿知道,今晚回去便如实告知于妹妹。”刘延宁原先就是这么打算的,他不是真的要瞒着她订下来,就他妹妹那性子,真不让她知道的话,小丫头估计能气上好几个月。 眼下孙家的情况也打听清楚了,并无不妥之处,他还没有给对方回音,便是想要妹妹先点头,尽管他相信妹妹不会在这等大事上使性子,但还是要让她自己点头。 江远辰见状也没什么补充的了,课也上完了,便让刘延宁回去。江景行沉默的送了刘延宁出门,才回了书房,有些复杂的问江远辰:“三叔,青青她……” 不等他说完,江远辰已经摆了摆手,淡淡的道:“我虽然是他们师傅,但是刘家长辈俱在,我不好过多插手。再说延宁的考虑不无道理,倘若青青自己也愿意,有何不可?” 江景行抿了下唇,原是想劝三叔出来说两句,反而被他三叔劝下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是啊,那小丫头向来有主见,若她自己愿意的话,自己一个外人,能如何反对? 那她会愿意吗? 江景行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又听见他三叔清冷的语气:“不过你对这事的上心……倒是一点都不亚于延宁。” 事先并未察觉这一点的江景行顿时愣住了,心里头竟然有些惊慌,不仅仅是被三叔点破了他的反常,更好像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被戳穿了一样。 然而不等江景行开口解释,江远辰已然收起了神色,恍若未觉的起身,“时辰不早了,出去用膳吧。” 刘延宁出了书房,自有仆人却后院通知刘青,他只在路边等了会儿,刘青也出来了,送她出来的小丫鬟银柳见了刘延宁,微微福了下身,便告辞回后院了,刘青也没跟她客套,挥手道别,就跟亲哥一起回家了,边走边不怀好意的问:“今儿有些晚呢,哥哥是不是被师傅留堂了?”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被师傅教训。”刘延宁看着她期待的双眼,简直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她,才让她这么期待自己出糗。 刘青也在心里默默的吐槽,当了学霸就要有被人羡慕嫉妒恨的自觉嘛。她哥还不只是学霸,是传说中的学神,仇恨指数加倍。 出了江府大门,刘延宁才提到正事,其实他也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便借着刘青的话茬,解释了下今天这么晚是因为江景行刚从洪州府回来,商谈了一些事情。 刘青还不知道这正事和她有关,起初她只是把它当八卦来听,等她哥说到江景行在省城碰巧见到了知府家的孙少爷,然后开始对这位官三代赞不绝口时,刘青才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江男神替她去省城“相了个亲”,听她哥的意思,他对她的“相亲对象”还颇为满意? 刘青目瞪口呆,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三观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前几天自己还在怀疑江男神对她有那么点意思,搞得她那阵子都充满了少女の烦恼,敢情全部都是她自作多情,迷之自信? 少女的烦恼顿时变成蜜汁尴尬,刘青现在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也不知道江景行看出她的小动作了没,想想真是没脸见人了o(╯□╰)o 刘延宁把这位孙三少夸了一遍,他没见过本人,就只能从家世,学识等方面夸了,恨不得夸出一朵花来。 刘青回过神来,听着她哥浮夸的画风,又是一阵尴尬,她还比较清醒,也有自知之明,很冷静地道:“哥,别想了,人家真的这么优秀,想来早就订亲了,哪里轮得到我?” 刘延宁看她不为所动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愧是他亲妹妹,换了家里其他堂妹,听到他这话怕是早就心花怒放,喜不自胜了,哪能思考这些? 自豪之余,刘延宁也恢复了常态,既然糊弄不了小丫头,倒不如把个中缘由都告诉她,刘延宁便摸着刘青的头,告诉她是孙知府先递的橄榄枝。 刘青虽然说不上惊喜交加,但虚荣感还是有的,知府放到现代差不多也是个省/长了吧,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再平凡不过的老百姓,家境普通得很,省/长孙子这样的高富帅要和她相亲,多大的面子啊。 而且听她哥的意思是对方还在等她的答复,诚心求娶。 啧啧,真没想到穿越一场,她居然也有当灰姑娘的机会。 虚荣归虚荣,刘青又问道:“哥,咱们师傅家……是不是很不一般?” 刘青倒是没少听过榜下捉婿的例子,古往今来一个样,高/官都喜欢把女儿嫁给寒门贵子,但没见过把这些寒门贵子的妹妹拉出来加戏的。要知道她现在就是个小村姑,不像上辈子还能考大学,逆袭成白富美,这知府居然要亲孙子娶个农家女,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听她哥的意思这孙子不但是嫡亲的,而且还是他最看重的一个,他眼光真够别致的,简直是高/官当中的一股清流。 刘青有自知之明,传说中的知府老爷,知府少爷统统没见过,她就不信他们能掐指一算,知道她天赋异禀,娶了她就能加官进爵。 对方肯定是想做政治投资,直接找她哥联姻啊,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三妻四妾,知府家里肯定不缺女儿孙女,随便挑一个嫁给她哥,不是比找她更有保障吗? 能当知府的人肯定不傻,她都能想到的是,对方肯定也想得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想过找她哥联姻,但是行不通。 为什么会行不通? 刘青在心底琢磨,她哥还只是举人,不说他的前程有多光明,至少现在,知府要想把孙女嫁给他,那叫下嫁,是他们刘家占便宜,总之刘家没什么特殊的,她哥和其他的举人相比,除了年轻这个优势,就是比大家多了个从京城来的师傅。 难道说他们师傅不是普通人?刘青想到江远辰一家的气质涵养,以及吃穿用度,说不定真的是出身贵族。还真是带感呢,穿越一场没能拼到爹,拼师傅也不错啊。 刘青思维散发着,刘延宁也是一阵惊讶,没想到自己只是暗示了两句,她这么快就想明白缘由。 刘延宁反而更不想叫她知道实情了,知道得多就容易想得多,刘延宁实在不想她小人一个,天天操大人才操的心。 等她该知道的时候再告诉她这些也不迟。 刘延宁便转移了话题,又说起了这位孙三少的优势。当然这回他说得很务实,比如孙家条件好,她嫁进去就是享福的;孙韶渝是读书人,以后进京赶考,他们兄妹还能团聚;孙三少年纪不大,就是现在定亲,也还要等个三年五载才能成亲,孙知府看起来很开明,她若想再迟一点完婚,定亲前还可以先商议。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刘青早知道她要嫁人的,以前还想着能不能有其他出路,后来看见她的小伙伴江曼桢,身体特别不好的时候,江曼桢的奶娘居然担心她身子骨不好,以后生养不了小孩。 后来见江曼桢身体渐渐好转,她奶娘有一次喜极而泣的感慨,大意就是江曼桢应该不会像她娘那样命薄,难产去世之类的。 当时见江曼桢奶娘的样子,刘青简直是无法直视,好像女人的一生就是为了嫁人生子而奋斗一样。刘青不敢苟同这个观点,但她也是那个时候才认命的,身体孱弱、风一吹到的江曼桢都逃不开嫁人的宿命,她还是别做白日梦了。 刘青试着站在家族的角度考虑,她是女孩里的老二,下面还有几个妹妹,在这个长幼有序的时代,她哥是读书人,才能够打破世俗规矩,轮到她们这里,她不嫁人,大概底下的妹妹们也别想说亲。 刘家养了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说不定以后她有了侄女,小姑娘们都得受她牵连。为了自己的自由,就要牺牲其他人的幸福,刘青还做不出这么自私的事。 既然一定要嫁人,那肯定要嫁让自己满意的,以后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想离婚都不成,不得不擦亮眼睛。亲哥有句话说得不错,找条件好的,总好过以后吃苦受罪。 只是刘青也知道,灰姑娘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这个时代更讲究门第观念,看着她哥满意到不行的模样,刘青忍不住问出声:“哥哥就不怕我被他们家的看轻吗?” “青青这般优秀,谁能看轻你?”刘延宁开玩笑般的语气,但是他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是让刘青安心了不少。 想想也是,她哥虽然没有明着告诉她师傅家有多牛逼,至少也是知府家得罪不起的,她哥又是支潜力股,有了师傅连背景都有了,以后他出了头,她的地位只会跟着抬高,没什么好怕的。 但刘青还是不习惯这种盲婚哑嫁,她光听她哥说了,人都没见过,万一对方不是高富帅,而是矮大紧怎么办? 刘青眼前出现了一个满脑肥肠,还色咪咪的纨绔子弟,顿时就吓的一激灵,委婉地表达了自己这一担忧。 第109节 “怎么可能?”刘延宁无奈的摇头,“我就算没见过这位孙三少,也听人说过,据说有孙大人年轻时的风采。孙大人早年也是风流倜傥,而今斯文儒雅,他的孙儿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刘青想到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讲究斯文风雅,说白了跟她一样都是颜控,长得好考科举都吃香,就像她之前想起的榜下捉婿,那也是美书生才有的待遇,长得不好的……哪边凉快哪边待去吧。 这么说她不用担心相亲对象长得丑这个问题了? 刘青还是不放心,弱弱的问:“就不能……叫我们见一面吗?我偷偷的见?” 万一对方长得还行,却不是她的审美怎么办? “不行。”刘延宁想也不想的摇头,只是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知道多半是装的,但还是心软了下,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景行擅画,他又见过孙三少,我问问他能不能把人画下来。” 刘青现在听见江景行的名字,都有种掩面而逃的冲动,这次真的是丢脸丢大了,不过她想对方都不介意去帮她“相亲”了,画个像应该也没关系吧? 反正是她哥去说,她以后见了人就绕道走吧。 刘青采纳了她哥的建议,顺便提了个要求:“那我看到画像后不喜欢,哥哥帮我拒绝孙家,顺便跟娘和爷爷他们解释?” “好,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们不逼你。”刘延宁给了承诺,旋即话锋一转,“但你的标准是什么,只看画像就能知道喜不喜欢?” 刘青点头,非常坦然:“看脸。” 毕竟相差了几百年的三观,她就不为难自己了,对方若是位如假包换的高富帅,那她也不吃亏。 刘延宁哭笑不得,早知道她的标准这般“简单”,他都不用说先前那一堆话,叫景行多注意能孙三少的外貌即可。 不过刘延宁也没有当真,觉得他妹妹不是这般肤浅之人,只是很快他又想起大堂妹和永顺定亲之时,连他都有些惊怒,唯有她求之不得的模样,顿时有些将信将疑了,试探般的感慨道:“说起来,永顺他确实称不上相貌俊逸,只是寻常而已……” 刘青没想到她哥还会“翻旧账”了,当时刘雅琴和方永顺定亲,她确实松了口气,也确实是因为他的脸不符合自己的审美。 说起来刘青还觉得委屈,她本来就颜控,风格各异的大帅哥们还天天在她眼前晃,然而每一个都是她发展不起来的,养眼是养眼了,可问题是顺便把她的眼光也抬高了一截,这让她怎么嫁人? 简直是造化弄人。 刘青在心里感慨,面对她哥的试探,义正言辞的道:“姐夫对雅琴姐很好。” 都变成姐夫了,现在翻旧账没意思了。 刘延宁不自在的咳了咳,他刚刚的话确实不太妥当,刘延宁反省,但同时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心里简直复杂难言。 他可爱单纯的妹妹好像学坏了= = 作为一个合格的妹控,刘延宁心里再复杂,面对妹妹的要求也是不打一丝折扣的办好,第二天就找了好友拜托他画像。 刘青会有什么反应,这也是江景行想知道的,刘延宁主动找他,正好旁敲侧击打听打听。 为了妹妹的形象,刘延宁当然没说她肤浅的只看脸,只含糊的说要慎重考虑,江景行不难从他的话里提取自己想要的信息,那丫头……似乎并不抵触? 真是没心没肺的臭丫头,白对她这么好了。江景行莫名有些悲愤,面对好友的请求,头一次拒绝道:“我并不擅长画人物……” “这样啊。”刘延宁倒没有勉强的意思,他只是头疼的道,“青青性子向来固执,不能画像,那恐怕只有找机会带她去一趟洪州府,让她自己瞧瞧了。” 江景行闻言一顿,嘴角的笑容险些挂不住,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优雅,轻笑道:“方才没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若你和青青不介意,我也只能献丑了。” 刘延宁拱手,“感激不尽。” “延宁客气了。”江景行面上仍在微笑,心里已经是咬牙切齿,尚不及细想自己为何会这般悲愤,当务之急是如何不着痕迹的把人画丑。 翌日,刘青拿着她哥带回来的画像,仔细观摩,终于放心的点头。 虽然她身边都是男神级的帅哥,刘青也有心理准备,就像上辈子,娱乐圈的男神们个个风采过人,可现实生活中也遇不到几个啊,找他们这样的是别想了,刘青自动降低了两档标准,只要对方是个五官清秀的小哥哥,她也不挑剔了。 见到江景行给画得像,刘青看到这上面的小哥哥不但五官清秀,轮廓还有点像她上辈子的校草,亲切感油然而生,也就爽快的点头了。 就这样吧,极品男神泡不到,长得像校草的小哥哥也很好了。 刘青这一点头,全家人都跟着欢喜了,李氏催着刘延宁给张家那边回信,要不是女方家得矜持一点,她都恨不得主动找媒人去孙府。 如果说有人和刘家这种欢欣鼓舞的情绪不同,大概就是江景行了,他心底其实希望刘青看完他画的像之后能够丑拒的,哪知道这丫头不但没心没肺,眼光还不咋地= = ☆、第144章 刘延宁被他娘催着给张家写了信, 也没忘记叫人给家里送个信。 刘大爷虽然嘴上不说, 心里却也着急上火, 可以有机会同知府大老爷家结亲啊, 以前他做梦都不敢想这种好事, 在等待刘延宁回信的日子里,刘大爷日夜难安, 既怕孙子打听出来,这知府家的少爷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又怕知府老爷突然反悔,瞧不上他们家。 明明只过去了三五日, 刘大爷却是度日如年,终于收到了刘延宁的回信, 他这才一扫先前的忐忑, 整个人都意气风发了。 刘大爷按捺不住,向家里宣布了这一好消息,他想着延宁在信里头说江先生也看好这门亲事,江公子还替他去洪州府走了一趟, 亲眼见过了孙少爷, 是一位好青年。 既然如此, 这亲事便错不了, 刘大爷迫不及待的同老妻和几个儿子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因为还没定亲,刘大爷为了保险起见,叫几人必须保守秘密,谁也不能透露。 刘二叔几人也能明白父亲的担忧, 他们当然很激动了,自己的亲侄女,身上流着他们刘家人的血,侄女有机会嫁入高门,那是整个刘家的荣耀,他们为之惊喜兴奋的心情,几乎和自个女儿遇到这种好事是一样的激动。 更何况有了知府老爷这样一位亲家,他们的闺女以后说亲都可以提高一级门槛了,官老爷家不敢想,但是像大地主,员外郎之类的人家,还是可以争取争取的。 这不是喜事是什么? 可刘二叔他们心里也明白,家里头也不是所有人都同他们一样,家里又不是没出过这种丑事,先前方秀才来家里提亲,就被王氏给搅和了,刘二叔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没脸面对已故的大哥。 好在方家同他们家差不多,万事好商量,现在换成知府家,再出这样的事,官老爷可没必要忍气吞声,婚事作罢都算好的,把你抓进大牢也没话说。 这些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林氏安氏看着也算安分,可难保她们不被眼前的馅饼迷花眼,又有王氏的成功案例在前,头昏脑胀之下,给全家招来大祸怎么办? 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不叫她们知道。 这毕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馅饼没吃进肚里之前,铁定不能宣扬出去,万一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刘二叔几人同父母一条心,决定连媳妇孩子一起瞒着。 蒋氏跟李氏一样紧张,生怕自己不在身边,他们出什么纰漏,恨不得立马收拾行李赶去城里,不过被刘大爷给拦了。 刘大爷心里虽然也紧张,但是之前就跟刘延宁商量好了,还是等孙府请了官媒上门再说,现在做什么都不合适,不如一切照常。 众人翘首以盼,就等着孙大人家来信了,然而好些天过去了,无论是主动保媒拉纤的张家,还是传说中的知府家,全都没有来信。 这就有点悲伤了。 李氏从开始的满腔期待,慢慢变成忐忑难安,到后来看着女儿的眼里,都掩饰不住难过和担忧,女人心思比较敏感,她想起上回方家想向青青提亲被搅合了,难道现在孙府也这般不顺? 到底是她命不好,连累了她家青青…… 李氏心里又开始自怨自艾了,不过刘青还没有注意到,李氏自从社交活动多了以后,也慢慢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心思,而刘青突然多了两个小伙伴,正新鲜着,注意力难免被分散了一些。 说是小伙伴,其实就是李氏帮她挑的两个小丫鬟,刘青现在也变成万恶的剥削阶层,当时看到这两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实在有些震撼。 小丫鬟一个叫木棉,一个叫木槿,是来他们家后刘延宁给改的名字,她们都比刘青大了半岁或一岁,看着却要比刘青小好几岁,瘦的让刘青觉得她一只手就能拎起来了,比当年她刚穿越过来时要惨得多。 她们俩也都是江州人,按理说他们这边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气候环境好,土壤又肥沃,属于老天赏饭吃的地方,鱼米之乡竟然还有养不起孩子的人家,父母尚全却要让女儿卖身为奴,那些环境恶劣、土地收成不高的地区还要不要过活了? 刘青有些不能理解,尤其是木棉她家还没有到养不起她的地步,只是因为重男轻女,听木棉说她有五个姐姐两个弟弟,她爹娘把她们养大就是为了赚彩礼,木棉两个大姐嫁的都是娶不到媳妇,只能花钱买媳妇的那种人家,大姐夫是比她们爹差不多岁数的鳏夫;她三姐四姐长得好,所以被他们爹送到镇上的地主家当了小妾;木棉的五姐刚嫁人第一年,被她丈夫打到小产。 木棉则是因为姐姐全都出嫁了,她要留在家里干活,所以她爹娘还不急着叫她嫁人,但木棉也知道,等待她的命运不会比姐姐们好多少,所以她不想嫁人,求了在镇上的两个姐姐帮她找其他出路,哪怕是卖身为奴,反正她们爹娘只认银子不认人。 刚好那地主家有远房亲戚在城里干牙行,木棉她三姐四姐现在也还算得宠,便托了那人牙子关照妹妹,刘青作为举人老爷的亲妹妹,反而比商户人家更受欢迎些,所以得知刘举人的娘李氏要挑人的时候,人牙子便带上了木棉。 木槿跟人牙子没有拐着弯的亲戚关系,她能被人牙子“关照”,则是因为她长得出挑。 其实木槿的出身不差,祖上也曾出过举人老人,传到木槿爷爷这一辈,勉强还算是读书人家,小有薄产,可惜木槿她爹太不成器,书读得不行,还染上了毒瘾,赌疯了以后不仅把房契都输了,连木槿的姐姐也被他卖进了窑子里,她娘一怒之下带着弟弟跑了,木槿不想落得跟姐姐一个地步,咬牙把自己卖给了牙行。 相比赌场青楼那些地儿,牙行在这里还算是正当行业,他们跟大户人家做生意,明面上是不会把人往青楼窑子送的。 刘青听完她们俩的故事,唏嘘之余就只剩庆幸了,蒋氏当年待她们母女再苛刻,好歹给了她们一碗饭吃,也难怪她娘对于刘家从未有过怨言。 果然是有对比才有满足,刘青决定再也不抱怨世道艰难了,她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感谢老天爷没她让穿成木棉木槿。 刘青这段时间忙着带新来的小伙伴熟悉环境,过去了一个多月她才反应过来,要和她相亲的小哥哥好像杳无音讯了。 该不会被她吓跑了吧o(╯□╰)o 刘青肯定不会像李氏他们一样忐忑难过甚至是煎熬,她又不期待着嫁人,对这待孙少爷这位相亲对象的态度也是可有可无,顶多为自己“坎坷”的命运点根蜡,然后该干嘛干嘛。 她现在不仅是拼哥,还能拼师傅,两条腿的高富帅还是好找的。 然后对方终于有动静了。 大概是为了有始有终,张家大爷亲自到了刘青家做客,这时距离刘延宁回信刚好过了一个半月,张家大爷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孙家没问题,两家可以结亲了,坏消息是孙夫人去世了,他们耽误近两个月才回复,因为孙府在办丧事,不太方便提这种事。 张家大爷略微坐了会儿,又直接赶回省府了,刘大爷和蒋氏隔天得了消息,叫刘延林哥俩套上牛车就进城了,晚上同刘延宁商量的时候,刘青也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蒋氏不□□心:“孙夫人过世了,那现在就不能定亲了?” 刘青这时才想起来,好像这儿守孝规矩很严,在守孝期间不能嫁娶,就是不知道祖母过世,孙子是守一年还是三年? 要是守三年就太好了,三年之后她差不多过了十七岁,再找借口拖个一年半载,总要成年了再嫁人,不然她总觉得自己很可怜= = “也是没办法。”刘大爷沉声道,“至少要守一年,这一年里怕是不能定下来了。” 老两口一脸沉重,李氏反而还好,她笑着道:“爹娘也不必太忧心,暂时不能定亲,可孙大人托人送来了亲笔书信,叫咱们安心下来,说是等来年出了孝,孙大人他亲自上咱们家来提亲。” “真的?”刘大爷这才一脸惊喜,求证般的看着刘延宁。 “的确是孙知府的亲笔书信,我已经仔细收起来了。”刘延宁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旋即又笑道,“青青年纪还小,明年定亲也不晚。” “不晚不晚,书信你好好收着,可别弄丢了。”刘大爷和蒋氏笑逐颜开,放心了很多。 如果能保证孙家后边不反悔,那他们等一年再定下来也不是不行。知府老爷是大官,亲笔书信又能当作直接信物,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刘大爷想了想,又沉吟道:“虽然不凑巧了些,不过好事多磨,咱们也别向外边透露,等正紧定亲再通知亲友也不迟。至于家里头,除了你们叔几个,也没叫其他人知道,你们不用担心。” 刘青和刘延宁是不担心的,李氏听完公公的话,倒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她也怕重蹈覆辙,有延宁在,青青错过了同方秀才的亲事或许不算太可惜,现在与知府家的婚事却由不得别人再破坏。 现在这个结果也算皆大欢喜,刘大爷和蒋氏心里高兴,在城里住了好几日,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带着刘延林和刘延根回落水村。 刘大爷毕竟还是大家长,刘家请了长工短工,不太重要的活都叫他们干了,刘大爷现在很少亲自动手,但是那么一大家子人,他不回家坐镇也不行,在城里享受了几日,两口子依依不舍的回家了。 蒋氏也不想回家,大孙子小孙子都在城里,反而这边更热闹,她除了看看孙子,再去城里逛逛,啥事也不用干,家里有烧饭的婆子,孙女身边还有两个小丫鬟,蒋氏叫她们伺候着,觉得自己跟那些个富贵老太太也差不离了。回了落水村可没这么舒服,洗衣裳做饭她就算不用亲自动手,也得盯着,那几个儿媳妇都不省心,一不留神就把东西拖回各自房里了,蒋氏可不放心叫她们管着家里。 所以,有不省心的儿媳妇在,蒋氏再不舍得,也还是和刘大爷一块收拾了东西回家。回到村里,那些个邻里乡亲纷纷打趣,笑他们又去城里享福了云云,蒋氏和刘大爷也只是点头附和,按捺下了内心的得意。 不用急着定亲,刘青也松了一口气,然后很快就把这事抛之脑后,继续过她悠闲的小日子。唯一的后遗症大概就是,她还是没有脸面对江景行。 尽管在这件尴尬的小事发生以前,刘青也回避过江景行,但她那个时候是以为江景行对她有意思,站在“被暗恋”的角度,她就从容很多了,疑似被江景行这样的男神暗恋,刘青还挺为他们两个感到惋惜的,生不逢时,有缘无分,她也没办法,只能“辜负他的心意”了,所以尽管是回避,刘青也很注意把握尺度,尽量不让江景行感到尴尬。 可现在,刘青知道原来是她自作多情,尴尬的人换成了自己,她哪还顾得上维护江男神的面子啊,赶紧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吧。 刘青现在对江景行就有点避之不及了,察觉到的人也不仅是江景行一个,刘延宁他们都发现了这一点。 刘延宁表示很欣慰,作为一个合格的妹控,当然不希望妹妹身边还有比自己更“称职”的哥哥了,他巴不得妹妹不跟江景行玩。 第110节 这天,刘青又一次打完招呼,刻意忽视了江男神有话要说的眼神,不等他开口先告辞去了后院,溜之大吉。 刘延宁看着好友眼底一闪而过的郁闷,心情简直大好,止不住得意的心情,状似欣慰的感慨道:“青青长大懂事了,好歹知道避嫌。景行别往心里去啊。” 江景行在心底“呵呵”两声,收回视线看向刘延宁,若要比口才,他也不会输给刘延宁,江景行很快反问道:“听延宁的意思,我是外人了?” 反正不会是青青的亲哥,和自己没法比。刘延宁心里回了一句,嘴上还是笑道:“景行误会了,我是说青青毕竟是大姑娘,再过个两年指不定就要嫁人了,自然不能还像小时候一般玩闹。” 听着好友暗藏得意的语气,江景行有心反问一句,既然要避嫌,怎么不见他们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即便是亲兄妹,也不得不注意男女大防。 只是比起他们兄妹的相处方式,江景行更介意对方提到她要嫁人的事,不由眯起了眼睛,状似无意的问:“说起来……孙家那儿还没有回音吗?” 事情过去几个月,江景行早就想问了,只是好友家一直没有动静,他知道如果已经订亲了,想必不会这般安静,心里便思忖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要是真的没定成亲,他更不好问了,到底不是件光彩的事。 当然江景行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甚至是庆幸的,然而现在听见刘延宁提到这茬,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延宁也顿了一下,心想自己是得意忘形了,怎么又提到这茬了? 就像江景行怕结果“不好”,问了叫他尴尬一样,刘延宁也有些尴尬,妹妹的终生大事,家里边都瞒了好多人,他和景行关系再融洽,也不能把这件事当谈资,最多以后订亲宴邀请好友一同出席,现在是不好说这些细节的。然而师傅起初又把打听孙家的事交给了景行来办,等于景行帮了自家的大忙,自己现在反而瞒着不叫他知道结果,多少有些“过河拆桥”之嫌。 刘延宁为难了片刻,还是如实相告,表示对方尚在孝中,不好议亲,只等一年后再提。 “一年后?”江景行心里沉了下去,这么说早晚还是要跟这孙韶渝定亲的。 江景行莫名有些不爽,忍不住道:“这个当口出事,兆头是不是不太好?” 刘延宁愣了一下,还以为京城里头都讲究这个,旋即笑着道:“无妨,那孙知府并不介意,我们也互留了信件。” 江景行更加不悦了,连信物凭证都有了,跟正式的定亲又有什么区别。 刘延宁还在真诚的感谢道:“我想孙大人贵为父母官,轻易也不会出尔反尔,景行不必多心。” 他担心什么啊,他巴不得那孙知府出尔反尔呢。江景行不是滋味的想,自己把那丫头当妹妹,那丫头可未必把他当哥哥,不过是嘴巴上说得好听,现在为了个没见过的男人就要和他避嫌了,怎么没见她跟延宁避嫌? 可见她根本没拿他当自己人,这般没心没肺的丫头,他还为她操什么心? 江景行这会儿心里极度不平衡,所以也没意识到自己有些“恶毒”过头了,小丫头是过河拆桥,见色忘义了点,但也没严重到他诅咒人家被悔婚的地步。他根本就是暗藏私心! 可惜江景行还没意思到自己的心思,反而同刘青赌气起来了——当然是他单方面的,江景行心想那丫头见色忘义,为了个没见过的男人都恨不得离自己三米之远,他何不成全她? 于是一连好几个月,刘青照常每天进出江府,和江景行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他们碰面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刘青是有察觉到这点反常的,但就像江景行怨念的一样,她的确是没心没肺,竟然还在庆幸,她跟江景行少见一次面,她就少尴尬一次,再过上一年半载,她大概就能忘记曾经翻过的蠢了。 不过老天没有叫刘青如愿到底,因为又要过年了。 生活过得舒心了,时间便快如流水,一眨眼又过去一年,江远辰父女今年仍然没打算回京,不过他问过江景行的意思。 虽然远在江州,已经快两年没回京,江远辰他们与江宁侯府的联系也没有断,以前侯府就隔三差五有东西送过来,生怕他们在这乡下地方吃苦受罪,后来江景行管了这边的生意,府中下人来往就更频繁了,侯府那边连刘青和刘延宁生辰都没忘记送上礼物,通信就更不在话下。 江远辰特意问江景行,是因为收到了兄长,也就是江景行父亲的来信,侯府那边希望江景行回京过年,除了家中长辈惦记,还因为江景行的年纪也该议亲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封信,江远辰也会叫江景行回京一趟,他知道侄子还想科举,他也希望他考科举,只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景行暂时接管府中庶务,再历练两年,等过些年朝中局势渐乱,各方势力无暇顾及这么多,景行才有机会崭露头角。 眼瞧着侄子这几年里或许都无法施展拳脚,婚事总不能耽搁下去,而且侄子与他徒弟的情况又不同,延宁现在是不上不下,除非想要攀附的人家,否则说不到什么好亲事。不过好在他尚且年少,也不急于现在成婚,只待日后金榜题名,或许也会有大家闺秀愿意下嫁。 景行到底是侯府公子,日后科考只会是锦上添花,便是他现在一事无成,他未来的妻子也必定是世家贵女。 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江景行的出头之日还在很久之后,那先成家也无妨。 然而还没等江远辰开口,江景行已经先在信中拒绝了父亲,所以江远辰次亲自找他谈了一次,谈话的结果是江景行也没有回京,继续留在江州过年。 江景行倒不是不愿意回京,如果只是回家过个年,然后再回江州,他也不会介意,只是他看父亲在信中的意思,是叫他回了京城就不必再来了。 江父以前同意嫡子随三弟来江州,既是为了避开京中混乱局势,也是想叫儿子跟着他三叔多学一些。 只是现在情况又不同了,五、六、七等三位皇子陆续完婚,入六部历练,如今朝中反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江景行此时回京也无妨,再加上他打理家族生意,叫侯爷等人都看到了他的能力,留在江州就有些大材小用了,倒不如回京打理府中庶务,能得到更多的历练。 江景行也知道,回京比留在江州对他更有好处,只是某天,他突然想起那个没心没肺、叫他咬牙切齿的小丫头,眼看着她就要订亲了,日后还会随延宁进京吗?或许不等延宁进京赶考,她就先嫁人生子了。 那他们也许就此别过,平生都不得再相见了。 这么一想,江景行竟然有些慌乱——竟然不是不舍,而是慌乱。 意识到这一点,江景行心里蓦地一跳,下意识拦下了将要送回侯府的信,重新写过了一封回信。 江景行现在还没有真正理清自己的思绪,只能采取拖字诀,他父亲写信叫江远辰劝他,效果却也不大。 江远辰到底同远在侯府、不了解任何情况的江父不同,他们叔侄生活在一块,自然知道他不是置气,更不是像他父亲担心的那般,是不是在外边学了些不好的习性,江远辰知道侄子不肯现在回京,必定是出于某些不得意的原因,或许连他自己现在都还没有想通,所以见他拖延,江远辰也没勉强,只是给了个期限:“最迟明年三月,要么你代我回乡祭祖,要么告诉我们你的打算。” 三个月。江景行抿了抿唇,虽然感觉到压力,但是心里已经有了头绪,想来到时候也有应对之法。 眼下的问题是,他到底该拿那丫头怎么办? 刘青不知道她这下是真的苏了一把,吹皱了男神心头的一池春水,但是她知道男神他们又要去她家过年了。 早在得知师傅今年又不回京城时,刘青就有了心理准备,“师傅有其事,弟子服其劳”,那师傅现在不回家,他们当徒弟的自然要把人接回自家孝顺了。 刘青唯一感到意外的是,她记得小伙伴江曼桢同自己说过,江景行好像这次要回去的,结果也不了了之,是因为他们家出了什么事吗? 可惜江曼桢离开侯府已久,自己对府上的事也一知半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刘青无论是从她师傅,还是从江景行脸上,更加看不到丝毫破绽,胡乱猜想了两天就放弃了,不想那么多,好好度过这个寒假吧。 腊月中旬,几辆马车驶入了落水村,村民们围着过来看新鲜,但是脸上也不见惊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去年过年老刘家也这么风光了一回。 事实上早在前几日,就有村民向刘大爷他们打听,问延宁他师傅今年来不来村里过年,从京城来的贵人,他们虽然搭不上交情,但是能够多见几次,沾沾贵气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得到刘大爷的肯定回复后,大家伙就翘首等待了。腊月里不用干活,今年又是丰收的一年,地里出息好不说,老刘家隔三差五还要雇人干活,给的工钱又厚道,连家里头的女人们都跟着赚了钱,一年下来可攒下了不少铜板,大家吃得饱穿得暖了,心里欢喜,凑热闹的兴致就更高了。 远远瞧着马车进村,就有人去通知刘大爷他们,马车一停下,不得里头的人下来,男女老少们便一拥而上,热情洋溢的替他们搬起了行李,还有些年轻媳妇,和小姑娘们喊起了刘青的名字。 刘青掀开车帘同她们打了招呼,每次回家总要来这么一遭,她早就习惯了,大大方方回应了,才拉着有些不适应的江曼桢下了车,木棉和木槿想要扶她,谁知蒋氏刚从家里出来,看到刘青眼睛就刷的一亮,一马当先推开了两个小丫头,亲自拉了刘青的手嘘寒问暖起来。 要说刘家蒋氏现在最喜欢谁,刘青排不了第一,至少也能排第二。 蒋氏有些重男轻女,以前虽然也看重刘青,但还是比不上她那一串心肝宝贝孙子们,自从得知官老爷要和他们家结亲后,刘青才“异军突起”,成了备受蒋氏喜爱的孙女,连刘延林的媳妇怀了孕,蒋氏马上就要抱曾孙了,刘青在她面前的地位都没有动摇。 摸了孙女儿许久,看她抽条了,越长越高、越来越秀气了,蒋氏心里才稍稍满足,暂时放开了刘青,开始打量后边几个小孙子。 刘青这才拉着小伙伴进了家门,还像去年一般,江曼桢同她住一块儿。刘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刘青他们回来的少,屋子里也添置了不少东西,还有刘大爷抽空给她打的梳妆台,可惜没有高清化妆镜。 江曼桢受刘青的影响,也把来刘家当做难得的放风了,休息了一日,趁着天气好,竟主动叫上了刘青出去走走。 刘青想了下,道:“我们去钓鱼吧?正好带上炭火,一边烤火一边钓鱼,钓上来还能烤鱼吃。” 李氏刚好听见动静,过来喊她们去洗漱用早饭,听见刘青的话,不由笑道:“大冬天的钓什么鱼?你们要想吃鱼,叫人去捞两条上来便是,可别把自个儿冻坏了。” 江曼桢反而被刘青描述的画面吸引了,强烈支持刘青的建议。她这么一说,李氏倒不好坚持了,江姑娘还是客人,又身份尊贵,加上她自己又是宠孩子的,便让两姑娘劝住了。 在刘青和江曼桢吃早饭的时候,李氏已经帮她们准备起来了,今儿日头好,但还是有风吹过来,厚披风要带上,木炭也捡了满满的一桶。好在刘家现在不缺这个,不然看到李氏这么败家,蒋氏可饶不过她。 也有人看不惯李氏。刘延林和刘延根陆续成了亲,刘家多了两个女人,岂止是多了一台戏,简直是隔三差五要上演一出斗嘴戏。 李氏一回来,两个侄媳妇还没敢做什么,王氏安氏先统一战线了,安氏手段到底更高一筹,更明白大嫂其实碍不到自己什么,她不争不抢,又有一双出息的儿女,下半生又不靠他们过日子。安氏也就在王氏跟前挑拨离间了几回,本来就对李氏有心结的王氏就被怂恿着去找蒋氏“告状”了。 哪知道蒋氏根本没教训李氏,反而把王氏训了一顿,罚她不许吃午饭,转头又问李氏还缺什么,要不是李氏拦着,蒋氏能帮她们把灶房里的油罐盐罐通通搬空。 蒋氏和李氏婆媳关系早就缓解了,有一部分是受刘大爷的影响,刘大爷觉得老大家的孙子孙女都有出息,也是因为老大媳妇娶得好,到底是读书人家的闺女,等刘延根的媳妇钟氏进门,蒋氏满意之余,也认同了老伴“娶妻要娶贤”的观点。 当然,蒋氏对李氏彻底放下怨恨,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还是因为刘青。蒋氏一直觉得长孙是刘家的骄傲,继承了长子的聪慧,可青青这孩子小时候却不起眼,他们谁也没在意,都是李氏一手带大的,现在这孩子有出息,不仅是老大的种好,看来李氏平时教的也好。 李氏帮他们老刘家生了延宁这个孩子,又教养出了个很快要成为官家太太的闺女,她才是老刘家最大的功臣啊! 蒋氏现在是发自内心的满意李氏了,她的转变安氏她们也看在眼里,安氏心眼多,怂恿王氏不是为了找茬,而是试探婆婆的态度,没想到王氏都要当奶奶的人了,又是大过年的,婆婆竟然一点脸面都不留,罚了王氏不让吃午饭,最迟今儿晚上,全家人都会知道王氏犯了什么错了。 安氏心里沉下来,也不敢再有小动作了,她对大嫂羡慕嫉妒是不假,但是不像破罐破摔的王氏,她更在意自己的脸面,尤其是有了儿媳妇的人,现在当着儿媳的面被婆婆教训,以后还怎么在儿媳面前立得起来? 蒋氏不管她们,帮李氏一起整理了要用的东西,然后有说有笑的送了刘青和江曼桢出门。 刘青和江曼桢各自带着两个小丫鬟,还有厨艺极好的林妈陪在身旁,蒋氏她们也就放心让两个小姑娘去玩了,只是刘青想着家里还有几个堂妹,做姐姐的不带妹妹玩也不好,于是转头问了蒋氏。 “不用管她们,她们天天在村里,早就玩腻了。”蒋氏笑得一脸慈祥,“你同江姑娘玩得开心就行。” 刘青同堂妹感情不深,刚穿越过来时,因为刘雅琴同她不对付,几个堂妹都习惯跟大姐玩,自动同刘青划清了界限。 后来刘雅琴嫁人了,又生了孩子,小时候的事她们都没有放在心上,但她们的关系也就这样了,不远不近而已。 刘青每次回来不会忘记给她们带礼物,只是也玩不到一起,现在想起问了一声,见蒋氏这么说,她也没有坚持,放心拉着小伙伴出去玩了。 然而刘青没有想到,她没有带妹妹们去玩,半路上却跟了个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就是江景行了,而且就他一个人,连平时贴身跟着他的小厮都不见踪影了。 江景行的解释是,他三叔正在考校好友的功课,他一时无聊出来透透气,正好瞧见她们的身影,好奇之下就跟上来了。 刘青听完他的解释有点囧,他们家院子也不小了,他从书房跑到河边来透气,这是透了有一两刻钟吧?那他在书房是有多无聊啊! 难道师傅他老人家这么无私,放着亲侄子不闻不问,完全把心思放到徒弟身上了? 所以,江景行给的理由刘青是不相信的,但是她自作多情过一回,再也不会胡乱猜测江男神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为了和她相处事先就在这边守着了。 理由蹩脚就蹩脚吧,刘青礼貌性的相信了,然后也没有再管跟上她们就不走的江景行了,自己玩自己的。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刘青和小伙伴钓鱼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天气冷倒是其次,她们面临最大的挑战是鱼饵太过原生态了——就地取材,木棉在地里挖了几条蚯蚓出来当鱼饵。 刘青:这鱼饵长得太黑暗了,宝宝hold不住啊…… 江曼桢也是吓得花容失色,差点连鱼竿都不想拿了,最后还是克服了,捡起被穿好鱼饵的鱼竿扔进水里,然后和刘青一样蹲在河边。 两个小姑娘聚精会神的看着水面,看到谁的鱼竿先动了,就把手里的东西扔掉,冲上去帮忙,虽然往往拎起来的都是空荡荡的鱼钩,却充满了钓鱼的乐趣。 尤其在失败过很多次以后,当鱼钩被拉起来,看着上面挂着活蹦乱跳的鱼,那种巨大的成就感,连淑女派的江曼桢都放声笑了起来,本来就爱笑的刘青,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没断过了。 体会了钓鱼的成就感,刘青和江曼桢已经彻底沉迷了,鱼钓上来以后,烤鱼的工作就自动交到了江景行手上,毕竟她们今天玩得就是生**验。自己动手,不养闲人。 江景行于是从善如流,守着烧烤架了。 刘青又钓上一条鱼,和江曼桢炫耀她的鱼最大时,被鱼尾甩了一脸的水,惹得众人大笑不止。刘青也顾不上擦脸,把调皮的大鱼取了下来,亲自交到江景行手上,一脸正经:“江大哥,这条鱼要好好烤,不能辜负了它这身细皮嫩肉。”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江景行也一本正经的接过了鱼,道:“好,我保证把它烤得香喷喷的。” 刘青满意的点头,江景行眼神宠溺的看着她。 小姑娘璀璨的双眼,竟然觉得比照在身上的阳光还要温暖。 也像阳光一样让人向往,甚至沉迷。 他终于明白,自己那时想到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她时,为何会心慌意乱。因为她是他生命中的太阳。 ☆、第145章 新年就这么过去了, 刘青是把这个寒假当作“最后一个寒假”来珍惜的, 因为这半年里她娘几乎数着日子过来的。 大概每翻过一页日历, 李氏心里就多一分雀跃, 距离孙三少出孝的日子又短了一天, 她如今念念不忘的便是这件大事。 第111节 李氏同刘青关系也一向亲密,母女俩虽然不能说无话不谈, 但李氏有什么心事也常会同闺女说,所以李氏心里装着这桩大事,就算没有日日在女儿耳边提醒,叫她也跟着重视起来, 但平日里也难免透露了几分心思。 至少在正月里头,刘青就不只一次被李氏摸着脑袋, 她娘用那种期待又夹杂着不舍的眼神, 复杂的看着她感慨,说日子过得真快,马上就要到六七月了。 他们家六七月能有什么大事?刘青不用动脑子都知道她娘指的是什么,这还有半年多呢, 她娘就已经有了即将嫁闺女的甜蜜和忧伤? 刘青有点囧, 但她同时也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这门亲是跑不掉了。 她现在还能厚着脸皮说自己没长大, 等以后订了亲,刘青知道日子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她亲眼见过这个儿定过亲以后的姑娘过着什么日子。就拿老家的大花姐和刘雅琴来说,定亲后, 嫁人前,她们基本上包揽一大家子的家务,洗衣做饭喂鸡喂鸭打扫院子,大花姐带孩子都有一手,她弟弟除了找娘吃奶,洗澡换尿布大花姐一个人就能搞定! 所以这儿要嫁人的姑娘,都是被家里当作全能主妇来培养的。 刘青想她嫁人可能不用做这些,孙家不可能没有丫鬟婆子,要她一个新媳妇去伺候一大家子。那么等待她的,只会比洗衣做饭更加艰巨的任务。 大家族里头规矩多啊,仆人一多起来,光人事管理就能叫她头疼了,江曼桢偶尔会跟刘青说起她在京城时的趣事,难免透露些信息,刘青就知道小伙伴在家里头,光是伺候她一个人的丫鬟嬷嬷就有一大群,奶娘啊,管事嬷嬷啊,丫鬟们更是分了三等,分工明确,有专门照顾她的,有管着私库的,也有陪玩的,他们府里的大丫鬟,屋子里还有小丫头伺候。 刘青当时就开了眼界,心想小伙伴她家简直是现实版大观园啊,不,可能还要比大观园更加奢华,至少《红楼梦》里,贾府好像没有像她师傅这样优秀的人物,唯一一个聪慧又肯上进的贾珠还英年早逝。 因为在这个社会,看一个家族有没有实力,就只能看这个家族的男人们能不能干了。 刘青觉得江曼桢家里都那么复杂,知府等于他们这个地方的“土皇帝”,后院里头的关系估计不比江家简单多少,最关键的是小伙伴是他们家正宗的大小姐,想做什么都有底气,可自己以后进了孙府,作为没关系没背景的空降兵,恐怕就寸步难行了。 而且,对内可能还是小事,外边她还要懂人情世故,负责礼尚往来,点亮社交技能,还要能打理名下产业。 刘青想想都感到头疼。社交这一项,等她一定亲,她娘应该就要手把手带她了。 就算她娘想不到这茬,可江州这个小地方,出了个知府老爷的孙媳妇,那些人听到风声,也该主动拜见了。 刘青现在已经有心理准备,过完最后一个无忧无虑的“寒假”,她就要被迫成长了,所以过年这段时间,刘青她是怎么高兴怎么玩,爬山野炊什么的都不是一两回了。 刘家孩子多,大的也不超过二十岁,小的八/九岁,把人都组织起来别提多热闹了,他们也都爱玩,刘延林都要当爹的人了,媳妇肚里的孩子都留不住他,过年期间也天天跟在刘青他们身后,大大小小十几个人,就算下雨天不能出去玩,在家扔骰子做游戏什么的,也能叫人乐不思蜀。 唯一苦逼的大概就是刘延宁了,大家玩得再开心,跟他也没多大关系,把师傅请进了门,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简直是除了吃饭睡觉以外的时间,都在被师傅开小灶的节奏,过个年功课反而比平时还要更繁重。 平日里,江景行常要出门打理生意,但也没有放下学业,只要待在府里时,便会和刘延宁一同上课,刘延宁也不算孤单。然而现在唯一的同窗好友,都跟他妹妹跑了,刘延宁只能独自享受师傅的“厚爱”。 学霸心里苦不苦,没人知道,反正除他以外大家都挺开心的,江远辰也很善解人意,便在刘家待了一整个正月,二月初才动身回到江州。 刘延宁现在已经不大去书院了,他自己就是举人,去书院再学不到知识,反而是陈山长,偶尔会邀请他们师徒讲一讲课,或者传授些科举小技巧,但也没有很频繁,大概一两个月邀他们去一回。 所以,刘延宁如今完全是跟着师傅的,师傅要回去,他们当然也要收拾行李跟上了,顺便在带上刘延玉几个小家伙,他们还在私塾念书,私塾的先生早几日就开始授课了,这几个再不回去,要被先生抓着打手心了。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回到了江州。 也是离开了刘家,刘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过了一个年,她和江男神的关系好像不知不觉回到了从前? 不,或许她现在和江景行的关系,比起以前还要更加亲密。 说是亲密,其实是很微妙的一种状态,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刘青和江景行的行为举止,相处模式,完全没有改变,但她就是觉得他们好像不同了,如果非要用语言来描述,应该说他突然变得存在感十足了,甚至令人无法忽视。 就是不知道是她一个人觉得江男神的存在感变强了,还是大家都有同样的感觉。 这种改变也有一点让刘青感到高兴,至少她现在面对江景行,再也不觉得尴尬窘迫了,可见这段黑历史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 刘青也不想再去烦恼其他了。 不过也有人还在头疼着,江景行发现就快过了三叔给他的期限,这个新年他的收获是不小,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明确了目标,只是除了抓住机会在小丫头面前刷足存在感,他暂时还没有想到其他办法。 回京现在是肯定不回了,要说服三叔也不算困难,三叔当年和三婶琴瑟和鸣,尝过情滋味,想来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更何况三叔护短,他是亲侄子,那小丫头在三叔心里也如女儿一般,三叔是不会为难他们的。 可惜三叔开明,远在家中的爹娘和祖母却未必能如此,刘家……委实太低了一些。他也不是不能等,待延宁金榜题名,踏上仕途,再有他的坚持和三叔游说,爹娘那边倒也可以争取一二,只是这小丫头就快要订亲了,他有耐心也毫无用处啊。 江景行想到刘青同孙府的事,心头就更不好受了,自己尚在为他们的日后做打算,煞费苦心,愁眉不展,那丫头恐怕正满心雀跃,只等着嫁作孙家妇! 摊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江景行再是咬牙切齿,却也没想过丢开手随她去,一提起她又是恼怒又有些甜蜜,仿佛为她做任何事都甘之如饴。 都到了这份上,江景行也只能认命了,一门心思开始琢磨怎样能把那位孙三少打发走,还得要不着痕迹,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他同刘家接触下来,知道他们都是老实人,也就意味着胆子小,所以不能把人吓着。 更重要的是那小丫头机灵又记仇,不好糊弄,被她看出问题来,以后就不好讨好了。 想到这些,江景行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费尽心机。 三月里,江府的下人就发现二少频繁往三爷书房跑,常是在夜里,刘公子都回家了,二少和三爷也不知道在商议些什么,往往要谈到深夜。 与此同时,侯府那边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隔三差五便有信件送来,还是侍卫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这个发现让府中下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生怕京里出了什么事。 他们不知道,京城没出事,不过他们侯府的主子们就不一定了,二爷和二太太相敬如宾了半辈子,人到中年反而不知为何闹起来了,差点没动手,底下都说想是二爷在外边养了外室被二太太发现了,夫妻俩闹得厉害,将老夫人都惊动了。 最后还是老夫人出面调停的。 相比京城侯府中的流言,江州这边算是安静的,至少他们的议论都没传到主子耳里,连江曼桢都没有听见,刘青和刘延宁更加不知道。 不过就算不知道前因后果,刘延宁在收到孙知府的来信后,还是第一时间找到了江远辰叔侄。 自从孙知府写过第一封信给刘延宁之后,两边就有了来往,孙大人公务繁忙,后边的信件很少亲自写,于是把任务交给了孙三少。孙三少的信很是中规中矩,寥寥几句问候,每隔一两个月才来一封,半个字也没提到刘青。 刘延宁反而挺满意,还没正经定亲呢,孙三少这会儿就惦记上他妹妹,他才要不高兴,总之两边都粉饰太平,就当普通朋友来往了。刘延宁也想慢慢考察这孙三少的心性。 然而对方这次送来的信,是孙知府亲笔所写,刘延宁看完就懵逼了,这孙三少怎么突然要去君山书院了? 懵逼的人不仅刘延宁一个,当初收到信件时,孙知府同他一样惊呆,还找了老亲家张老爷子询问,亲家曾经信誓旦旦,说江三爷很是看重刘举人兄妹,可是如果三爷真的为刘姑娘好,岂会不知这封信可能会影响到刘姑娘的亲事? 张老爷子一介商人,君山书院的大名他仅有耳闻,知之甚少,反而对江远辰亲自写信给孙大人一事更为在意:“三爷亲自给你写信,你们如今来往如何?” 孙知府摇头:“自刘举人来往以后,本府顺道也派人给江府送过节礼,江府虽并未拒绝,回信却是头一回。” 张老爷子对孙知府送礼一事倒不意外,向刘举人的妹妹提亲,便是为了同侯府来往,亲事尚未确定,但也有了交往的由头,孙大人又怎会浪费这个机会? “以往咱们备的礼从来没进过江府的大门,可见三爷也不介意为刘姑娘撑腰,这还不算看重吗?”张老爷子轻笑,并不能理解孙大人的左右为难,“不如就把这封信当作敲门砖,三爷如今亲自与你书信来往,何不拜托他指教韶渝?那君山书院去不去也无妨。” “非也。”孙知府摇头,向张老爷子解释了君山书院的来头,例如科举史上曾有过状元、榜眼和探花同时出自君山书院的辉煌记录;当朝太傅等德高望重的大臣也曾前往君山书院,开坛授课;书院学子更是非富即贵,前程远大。 “……且不提三爷可会答应指点韶渝,便是他点头,也不会将韶渝收为入门弟子。反倒是那君山书院名师济济,韶渝若能拜得名师,岂不更好?” 张老爷子听着君山书院的辉煌历史,不由坐直了身子,脸色慎重:“照这般说,君山书院确实不容错过……” “君山书院不曾公开收徒,若非扬名天下的才子,想要进入书院,便只能求人举荐,要不是三爷曾在君山书院授课,韶渝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孙知府说着又叹起了气,满是为难。 张老爷子越发不解,问道:“又不是韶渝去了君山书院,便不能同刘姑娘定亲,大人为何这般为难?” “本府正是为此事烦恼,举荐信超过三十日便会失效,若不想错过时间,眼下就得收拾行李,安排韶渝动身前往。而君山书院规矩严格,入学头一年不可离开书院,往后……也要视情况而定。” 听到这里,张老爷子也皱起了眉,意识到了棘手之处,“韶渝如今尚在孝中,若想去君山书院,先前同刘家约定的定亲时间,也只能往后推了。” “怕的是本府也给不出确切的时日。定亲这等大事,本府已经推迟了一年,不可再重蹈覆辙。” “也是,再推迟个一年半载,那刘家人怕也不放心,姑娘家的终身大事不可耽误。”张老爷子说着,忽然想到一个念头,“大人您说……这会不会是三爷有意为之?” “本府也曾这般怀疑,举荐信乃三爷亲自所写,他大可把入学时间定在八月以后。可是三爷先前并未反对亲事,如今为何又有这一出?” 张老爷子也百思不得其解,旋即又问:“那刘举人可知道三爷这番安排?” 孙知府想了想,摇头:“从本月来信看,刘举人应该并不知情。” 张老爷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分析道:“许是三爷有了别的打算,并不方便如实告知,只能从咱们这里入手。” 孙知府沉吟许久,并未作声。 张老爷子便继续道:“韶渝若真能入君山书院,往后的前程想必比咱们之前打算得还更好?同刘家的亲事,已是可有可无,再说三爷给韶渝这个机会,未必没有补偿的意思……” 其实孙知府心里也是这般猜测,只是他毕竟是通过刘举人才能与江三爷来往,现在得了高枝儿,反倒要主动毁约,多少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张老爷子主动点破江远辰的用意,孙知府正好顺势问道:“不知张兄有何高见?” 张老爷子听得孙知府这般称呼,就知道自己的话正合他意,索性也就敞开了说,“鄙人浅见,江三爷主动提携,这般好意大人也不好推拒,只是刘家那边大人也给过承诺,不可主动毁约,倒不如放低姿态,把主动权交给刘家。若刘家有意,待韶渝从书院回来,正好同大人亲去刘家提亲,假如这期间刘家有其他的打算,咱们也不耽误刘姑娘,约定自动作废便是。” 孙知府听到这里,才终于解开了眉头,他倒不怕主动毁约,刘家只有一个举人,他贵为知府,也不是得罪不起,只是担心刘举人身后的江远辰,万一他会错了意,惹怒了江三爷,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江宁侯府。那才叫得不偿失。 张老爷子的提议,刚好解决了他最大的担心,孙知府倒不介意放低些姿态,好处已经得到了,不说别的,只亲事这一桩,韶渝以后去了君山书院,满京城那么多贵女,婚事是不用愁了,怎样都要比刘家的好。眼下只要刘家这一关平安度过,别叫刘家对他有了怨言,那他们便再无隐忧了。 至于刘家人,孙知府想刘姑娘到底不小了,他们总不会真的一门心思等韶渝回来,尤其是在自家也不知确切时日的前提下,刘家人势必会找其他出路。况且他都已经把话放下了,倘若刘家找不到更满意的亲事,两家亲事照常,刘家也没了后顾之忧,岂不皆大欢喜? 孙知府此时才放声大笑:“张兄所言甚是,本府这便修书一封,待日后亲自登门致歉。” 然后刘延宁就收到了孙知府的来信。 孙知府这封信里只是略提了提,说“尚在考虑中”,意思是征求刘家的意见,而且他也没有明说这是江远辰的锅,孙知府和师爷幕僚,张老爷子等亲信商量过,大家一致认为江远辰的安排是瞒着刘延宁进行的,孙知府也就不会傻的在刘延宁跟前透露了,而是含糊说收到了远方好友帮助,反正他没说这位“好友”姓甚名谁,刘延宁也无处求证。 不过刘延宁也不傻,孙知府若有这样一位“好友”,早该介绍孙韶渝去君山书院了,怎么会等到现在?除非这位“好友”是刚认识不久的。 孙大人的“远方好友”究竟是谁?延宁当然不能仅凭着这一点,就认定跟他师傅有关,但他的确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他师傅曾经在君山书院执教,刚好有举荐学子的资格,而且连好友江景行,也曾在君山书院求学。 孙韶渝得到入学的机会,会同他们毫无关系吗? 当真没有关系,他至少能请师傅帮忙打听,孙韶渝的举荐信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孙大人想要毁约的一个托词? “君山书院?”江远辰听明刘延宁的来意,似笑非笑的问,“那孙韶渝要去君山书院,竟让你怀疑起为师来了?” 师傅气场全开,刘延宁也倍感压力,虽然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却不能当着充满压迫的师傅承认,刘延宁委婉的解释道:“弟子只是想起景行也曾就读君山书院,便想打听一二。” 江远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了一旁的侄子一眼,江景行眉心一跳,就看到他三叔意味深长的道:“跟景行有关,你只管问他便是。” 说完,江远辰就起身离去了,看来是要给他们一个“谈心”的空间。 江景行错愕的看着他三叔离开,心里只想喊他回来,明明商量好了,三叔你不守信用! 可惜江远辰不只是不守信用,他离开前那充满含义的眼神,基本上等于把江景行给卖了,他一走,刘延宁就没有顾忌了,腾地站起身,指着江景行怒道:“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江景行当然不能说好处太多了,终于想到了把情敌撇开的办法,他高兴得做梦都要笑醒——他要是这么说,未来大舅子生气起来,又能分分钟让他陷入绝望。 毕竟那小丫头的亲事,他对面这人就可以做主。 江景行现在讨好未来大舅子还来不及,不介意陷出卖他的三叔于不义,“我只是在君山书院求学了几年,便是想举荐孙三少,也没有这个资格。” “便是师傅写的举荐信,想必也是因为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刘延宁也不是好忽悠的,他师傅临走前已经是光明正大的暗示了,这件事跟对面这人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这会儿他又想起了一些细节:“我说先前请你为孙三少画像时,你为何那般推三阻四,怕是当时就没有存什么好心思吧?” 江景行见他把话说的这么直白,索性也不否认了,大大方方的反问:“延宁不妨直说,我为何有不好的心思?” “你——”刘延宁看着他还在朝自己微笑,都快气笑了,第一次发现他竟是这般厚颜之徒,对他妹妹包藏祸心,反倒要逼他挑明。 他是不是就等着自己把话说开,好顺便表明心迹? 刘延宁运了下气,不打算叫他如愿。 其实刘延宁也不是对江景行不满意,他看着青青长大,尚能为了青青这般谋划,他的用心刘延宁是认可的,倘若不考虑门第,青青跟着他,再没有比别人更让自己放心的了。 只是江宁侯府什么门第?他们会同意青青进门?景行再是用心良苦,再能保证对青青好,给不了她堂堂正正的名分,又有什么用? 刘延宁情愿现在掐断苗头,也免得他们日后徒增烦恼。 “青青性子散漫,不喜拘束,知府这样的门第确实是高攀不上,往后还是找那门当户对的人家,没那么多规矩,也能叫她自在快活。”刘延宁在说到“门第”“高攀”等字眼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态度很是明显,甚至最后还不忘戳江景行一下,“如此倒要谢过景行的好意了。” “延宁。”江景行收起了一贯的笑容,也站起了身,难得正色道,“不如听我一言?” 刘延宁很想回道“他不听他不听”,可惜对方已经抱拳作揖,如此的郑重其事,他的教养让他不好打断江景行的话。 第112节 接下来便是江景行的表演,哦不,演讲时间,滔滔不绝的说了半个时辰,刘延宁一开始站着听,不知不觉中就坐回了原位,还端了杯茶听他说,有种重新认识了江景行的想法,不只是他的脸皮,还有口才。 说到最后,刘延宁有点被说服了,因为江景行说了,给他一年时间,最迟期限在自己会试揭榜之时,若那时他还无法说服父母向他家提亲,也不耽误自己帮妹妹相看合适的人家。 如此说来,好像对青青也什么损失? 刘延宁有点动摇,主要他从江景行眼中看到了决心,作为江景行的好友,刘延宁很了解他的性格,看似谦谦君子,身为世家公子的骄傲淡漠,一点都不比师傅少,他给自己的感觉,也同师傅一样,谈笑间运筹帷幕。 认识这么久,刘延宁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在意。 江景行一反常态的坚定,甚至是执着,让刘延宁也忍不住想,或许他能够争取到机会呢?就像他说的,只是给一个机会,即便最后不了了之,也耽误不到青青身上。 思及此,刘延宁抿了下唇,目光沉着的看着江景行:“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是必须做到一点,不能让青青知道,更不能在没结果之前接近她。” 江景行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不能接近青青……这叫哪门子机会? 可惜好友眼神坚定,寸步不让,江景行毫不怀疑自己不答应这条,他明天就能不叫那丫头来他们家。依着那丫头的忘性,隔个十天半个月不见,怕是彻底把自己抛之脑后了。 江景行忽然觉得,这一对兄妹都是他的克星,哥哥让他毫无反手之力,妹妹……罢了,不挣扎了,直接认命吧。 刘延宁和江景行终于达成了协议,已经“破裂”的关系,一时半会就不那么好修复了,刘延宁只要想到他妹妹那么小,这人都能生出那种念头,就忍不住咬牙切齿,简直是禽兽! 还是他自己引狼入室的,刘延宁又悔不当初。 也不知道江景行以前是怎么背着他接近过青青的,刘延宁现在想起来,简直是无一处不可疑,所以他也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开始紧迫盯人政策,不再给这头狼任何单独接触他妹妹的机会。 江景行:生无可恋。 早知道他就打死不承认了,至少不会被未来大舅哥像防狼一样盯着,如今想跟那小丫头说句话都找不到机会。 江景行一时间也悔不当初,好在没过几日,省城传来了好消息,情敌终于收拾包袱上路了。 与此同时,孙知府的正式道歉信,也送到了刘延宁手上。 孙知府嘴上说要亲自登门致歉,当然不可能真这么做,他到底是一方父母官,而且亲没订成这种事,到底不怎么光彩,最好是两家把这事紧紧捂着,不让外人知道,可孙知府要是屈尊降贵上刘家来,事情就捂不住,到时候只会传得沸沸扬扬。这对刘青的名声只会更不好。 不过孙知府人没来,却送上了一份丰厚的歉礼,道歉信也写得非常诚恳动人,应该是让人润色过了,连刘大爷他们听刘延宁读完信,心里都生不出埋怨之意,只能感慨命运不公。 “这知府老爷……也是不容易啊。”沉默许久,蒋氏先出声感慨,刻薄如她都没有怨言,可见其他人的心情。 李氏虽然能理解,但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掩面而泣:“是我们青青命不好……” “延宁他娘。”刘大爷敲了敲烟杆,沉声道,“青青福气大着呢,都说好事多磨,别遇着点小事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刘延宁面带笑着安慰他娘:“爷说得对,这是好事,那君山书院同旁的书院自有些不同,天子帝师曾在书院开坛授课,孙三少如今有幸进入君山书院,得名师指教,他日只需苦读钻研,科举不在话下。” “孙知府也是为咱们考虑,才这般如实相告,他说一年后,孙三少或许能够找到机会回家一趟,这不过是安慰咱们。孙三少因为守孝,错过了今年的院试,下一届院试便在两年后,他恐怕只有那个时候才能回来……” 刘延宁话还没说完,蒋氏已经摇头:“等不了等不了,谁知道两年后又有什么意外?” 刘大爷也很赞同这话,他觉得和知府大人家的亲事这般不顺,想是天意如此,就算知府大人诚心求娶,他们也不敢再等了,耽误了青青的大事可不行。 难得知府老爷这么大的官,还这般为他们着想,建议他们不妨再相看几家,若是孙三少从君山书院回来时青青未同旁人定亲,想是上天成全,到时候他们祖孙必定登门提亲。 都说父母官一言九鼎,刘大爷他们也没有怀疑,心里反而还有些感激,至少人家替他们把后路都想好了,再不满足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李氏听他们说了许多,也转过弯来了,收起泪意,转而问刘延宁:“那君山书院这般,为何江先生不叫你同去?” 刘延宁特意提了孙韶渝的举荐信是她师傅给的,就是为了把话题引到这上边来,家人因为不知道师傅的出身,心中没有底气,连孙知府的青睐都叫他们诚惶诚恐,现在结亲之路又不顺了,刘延宁也怕他们大失所望之下,失去了往常的淡定和清醒,在青青的亲事上变得焦躁急切——不论他有没有同江景行做下约定,刘延宁都不希望看到家中长辈心态受到影响,那样就会容易做出错的判断甚至是决定。 不过刘延宁也没有把他师傅的底子全透露了,人在巨大的惊喜冲击之下,有时候也会犯错,刘延宁只是淡淡的笑道:“师傅曾经便在君山书院任教,景行也在那里待了几年,如今景行跟着师傅来江州……我想或许君山书院名师众多,求学之人只会更多,先生们难免顾及不过来,倒不如单独拜师求学,受益更大一些。” 其实不然。 君山书院之所以让天下读书人趋之若鹜,除了名师,更是为“君山学子”这个名号所吸引,君山书院人才辈出,金榜题名后入朝为官之辈更是数不胜数,“君山学子”在朝堂拧成一股绳,那便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所以,君山学子在朝堂之中这张巨大的关系网,才是真正叫人向往的东西。 不过这层关系,对于寒门学子是立足之本,对江景行这样的侯府公子而言,最多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而已。 刘延宁不打算对他们说得太详细,突出他师傅很厉害,比他们之前以为的还要厉害就行了。 果然,刘大爷他们听完这番话,注意力都放到了“江先生曾经也是君山书院的先生”上面,这么说的话,江先生也是名满天下的人物了? 刘延宁点到为止,转而说起自己妹妹,“师傅这次也说了,日后回京城定会为妹妹打算。” 如今听到江先生的“打算”,刘大爷他们的心情又与先前有些不同,以前是怕太过麻烦江先生,所以有好的人选,他们更愿意自个儿定下来,可如今出了这一茬,江先生还愿意为青青打算,就说明江先生确实没把青青当外人,上心得很。 人家江先生都不觉得麻烦了,刘大爷他们也安心了许多,又想到知府老爷的孙儿,得了江先生的举荐,都顾不上还没有出孝,就匆匆去了君山书院,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便知道这是个多不能错过的机会。 连知府老爷这样的大官,都没办法送孙子去君山书院,尚要通过江先生之手,可见君山书院都是些不得了的人物,孙三少这样的身份进去,估计一点儿也不打眼。 若是江先生能从他过去那些学生中做媒,应该要比孙三少的条件还好上一些吧? 刘大爷他们这么一想,心里又添了几分火热。 刘延宁说这话,倒也不是为了安家人的心编出来的,那日他同江景行约定好之后,江景行的确同刘延宁说了一席话,表示会帮刘青打算。不过江景行所谓的“打算”,和刘大爷他们理解的就大不相同了,江远辰是指江景行和刘青的事,他不会袖手旁观。 总之刘家人的情绪是冷静下来了,因为连知府老爷尚要“求着”江先生,他们家青青和延宁日后的前程都差不了的,所以也就没什么好伤感的,刘大爷夫妻俩跟没事人一样,隔天就回了落水村。 经过这一遭,刘青的小金库反而又扩大了,刘大爷他们商量完后,都决定不瞒着刘青,他们家青青聪明,什么都不说叫她发现问题,反而容易多想。然后刘大爷他们把结果简单给刘青说了一下,孙知府送来的丰厚赔礼,他们一件不留全都给了刘青。 孙知府出手不凡,赔礼中最值钱的是一间铺子,在洪州府的铺子,当然真正出血的张家,因为这间铺子是张家名下的胰子铺——没错,就是和刘家合作的那桩生意,本来进账是两家对半分,但现在到了刘青的名下,刘家也不分了,叫张家直接把这间铺子的账本给独立出来了。 省府的铺子,日进斗金,刘青一时沉浸在发财的兴奋中,都没有心情感慨一下要同她相亲的小哥哥自己跑路了。 在刘青“兴奋”过后,李氏怕闺女伤心,私底下给她透了个底,说就算现在相看没有合适的人家,孙三少还会等着她的。 刘青简直大囧,没想到高富帅还有这种癖好,放着正牌未婚夫不当,上赶着做她的备胎? ☆、第146章 刘青这段时间在思考一个问题, 要不要“难过”一阵子? 她是认真的。 虽然这位传说中的知府孙少爷, 同刘青只是个渊源颇深的陌生人, 连面都没见过, 刘青不可能只听说过孙三少的情况, 就对方产生好感,她的感情还没这么泛滥。 上辈子到这辈子, 刘青还没有真正喜欢过谁,嘴上说暗恋某某某,也只是一时少女情怀作祟,还没有上升到喜欢的层次。至于这位孙三少, 她没见过对方,连好感都谈不上, 对方跑路就跑路, 刘青除了吃惊了一下,并没有其他情绪。 可是好歹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唯一一次相亲——孙三少和先前方家单方面有意提亲的情况不同。 刘青和孙三少见没见过面不重要,家里相中了孙家,孙家也相中了她, 再加上刘青自己还点过头, 在刘家人看来, 除了因为没有定亲, 所以不好大肆宣扬之外,这桩婚事原本是板上钉钉,她这辈子只会嫁孙三少了。 这个时代的人讲究从一而终,将要定亲的对象跑了, 姑娘还不至于为此寻死觅活,但是也不能无动于衷吧? 刘青本来也没想到这茬,刚知道亲事取消的时候,她正沉浸在发财的喜悦中,一时还来不及忧伤,可她娘好像更担心了,特意把木棉木槿她们都打发了,拉着刘青说了孙三少主动要当她的备胎(刘青自己总结的)。 李氏嘴上说要刘青别太伤心,眼神里分明写着“哭出来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我可怜的女儿”这些意思。 刘青这才意识到,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太平静,反而让身边的人怀疑担忧了。 其实换个角度想就好理解了,好比他们打算要结婚,彩车买房彩礼陪嫁都想好了,双方父母达成共识,挑好了结婚的日子。然而,就在他们开始准备婚礼,马上就要给亲朋好友送去结婚请帖的时候,男方突然说不结婚了,接着人就跑了。 想想看,接近婚期的时候被悔婚,幸好请帖还没发出去,这要是亲朋好友都知道了,丢脸还只是小事,在一些三姑六婆眼里,就该背地里嘲笑说,老刘家的女儿肯定有什么毛病,不然男方干嘛无缘无故悔婚——就算是上辈子,身边哪个姑娘出了这种事弄得人尽皆知,生活上也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放到刘青这儿,影响绝对要比她上辈子严重一百倍。 这么一想,刘青就能理解她娘对她的不放心,绝对不是无病呻吟,一个大姑娘被悔婚了,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难过,那这孩子不是没心没肺,就怕是个傻的了。 好在刘青她娘还没怀疑女儿是个小傻子,以为她性子太要强,不想叫他们担心,正强颜欢笑着,其实心里可难受可难受了。 刘青……索性也不挣扎了,默认了她娘担忧,开始扮起了忧伤。 装一装委屈,如果能让她娘放心也无妨,刘青也不介意,而且她现在还没走出被“悔婚”的阴影,他们应该也不会急着帮她张罗新的婚事吧? 这样的话,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刘青自知演技不到家,就怕自己言行不一露了陷,即使到了师傅家,同小伙伴玩得开心的时候,时不时来一声长叹,做一个明媚而忧伤的女子。刘青主要是怕木棉木槿说漏嘴,她现在上哪儿两个小丫鬟都跟着,她们和她关系是更亲近不假,可她娘才是当家作主的人,又捏着木棉和木槿的卖身契,她娘时不时招她们问问情况,木棉木槿保管把她跟江曼桢一天说了几句话,都能罗列出来。 作戏就要做全套,刘青这一次非常拼。 江曼桢心思细腻,她虽然不知道小伙伴最近为何这般反常,愁眉不展,但是也不想叫她沉浸在这种“悲伤”的心情中,于是就想了个办法,像青青以前开导自己的方式一样,她也陪着她到处玩,散散心。 说到去外面玩,江曼桢是想去省城转转的,这会儿想起来,他们似乎有将近一年没有去过省府。江府当然不会让江曼桢和刘青两个小姑娘,就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即便是有丫鬟和随从们跟着,那也不放心,至少得要府里的主子陪同。 这里说的主子,指的就是江远辰和江景行叔侄俩了,因为这里是江远辰当家作主,他的弟子刘延宁也可以算一个能做主的,可惜刘延宁作为准考生,正日夜拼搏备战科举,他就算有这个心想陪陪亲妹妹和师妹,他师傅也不会答应。 江远辰不仅不让徒弟出门,他自己也基本上哪儿都不去,宅得十分彻底,所以连他亲闺女都没指望他。 江曼桢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她们在这里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二哥江景行了。她正想叫人去问问二哥近来是否有空,奶娘听了便笑道:“我的姑娘,您还不知道呢?二少如今可没这闲工夫,他正和刘公子一样,叫三爷拘着了,一日里有七八个时辰都在书房呢。” “爹爹突然拘着二哥做什么?”江曼桢确实不知道,这段日子甚少碰见二哥,还以为他是外头的事忙着。没成想是竟是被她父亲给拴着了,不由奇怪道,“二哥不是还管着几个铺子吗,生意也不用照看了?” 奶娘摇摇头,主子们总有他们的打算,不过她倒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主子去世得早,没给姑娘生个兄弟帮衬着,那两个生了儿子的姨娘可没存着什么好心思,她们的儿子怕是指望不上,好在主子在世之时,同二太太就处得还不错,这两年姑娘又同二少日渐亲近,依着两房的关系,姑娘日后出了门,也能指望二少撑一撑腰了,所以,二少若能早日出息,对他们家姑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缺那几个小钱,倒不如用心读书来得要紧。”奶娘揽着江曼桢的肩,满眼笑意,“不过奴婢瞧着三爷如今对二少的严厉,想来二少也要同刘公子一般,准备考科举了。” “是吗?”江曼桢也有些兴趣,问道,“爹爹是何时开始拘着二哥的?过年的时候他都没怎么管二哥呢。” “前几个月开始的。”奶娘笑得滴水不漏,没有告诉她家姑娘,就是刚过完年那段时日,府中流言四起,都担心京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概过了一个月,京里的信便来得少了,二少也开始跟着三爷读书,不再管外头的事了。 奶娘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这种变化同侯府脱不开干系,只是她先前便警告底下的人,不许在姑娘院子里嚼舌根,叫姑娘听了徒增烦恼。如今事情都过去了,奶娘觉得更没必要告诉姑娘。 江曼桢也不是那种自私任性,不顾他人的小公举,听到奶娘的话,便点头道:“也罢,二哥学业要紧,自然不好再打扰他。” 奶娘又笑道:“姑娘要想出门散心,不如去寺庙拜拜佛祖?这时节酷暑未消,山上还凉快些呢。” 江曼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采纳了奶娘的建议,拉着刘青去烧香拜佛了。 刘青表示,虽然很感谢小伙伴的用心良苦,但她是真的不信佛啊…… 于是连着拜了好几日的佛祖,连身上都沾满了佛香的味道,江曼桢却发现自家小伙伴心情似乎并没有好转,反而有越演越烈的架势了= = 江曼桢当然不知道,由于她的盛情难却,刘青已经快从假悲伤发展成真郁闷了。 好在江曼桢也没有一条路走到黑,发现小伙伴心情没有起色之后,她也不再拉着刘青往寺庙跑了,心里并没有放弃哄她的打算,江曼桢又去找了江景行,这次是托他帮忙问问京里的好友,能不能捎点新奇些的东西过来,她知道青青最喜欢鼓捣这个。 说起来,江曼桢以往在京里,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为侯府贵女,交际总归少不了,不说远的,侯府的姑娘们就不少,姐妹们也几乎日日在一块处着,她外祖那儿的表姐妹们对她也常是嘘寒问暖,关照有加。 江曼桢以往也觉得同家中姐妹们相处融洽,并无不妥之处,直到来了江州才发现同那些对她嘘寒问暖的姐妹们也不过尔尔,旁的不说,她知道二哥远离江州数年,同京里的那些好友们也没有断了来往,每次府里送来家信,都有大哥单独写给二哥的信件,还有曹家二哥,五皇子他们,偶尔也会派人送些东西,即便是几本书,一方砚台,也证明他们同二哥关系一如往常。 反倒是她,初到江州时多有不便之处,甚是思念府中生活,给她自认交好的姐妹们都送去了书信表达想念之情,却不想收到回信,上边只有一些浮于表面的问候。 那些嘘寒问暖,江曼桢平日里听她们亲口说出来,心头暖意微漾,从信纸上看到,却只觉得一阵冰冷。 此后,江曼桢同过去的那些闺中姐妹只是偶尔有礼尚往来,每到过年过节,奶娘自会替她选好送回京的礼物,类似请求帮忙这种事,她宁愿找二哥托人,都比找她们要来得安心。 江景行听见妹妹的请求,倒没有推诿,只是颇有些好奇:“又不过年过节,怎么突然想起给青青带礼物?” 江曼桢知道,二哥同师兄原是知交好友,后来他师兄被爹爹收为弟子,关系更加亲近,二哥对青青也向来照料。因此,江曼桢觉得也没有必要隐瞒他,于是叹了口气,颇为担心的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青青近来心情不大好,我想寻点她喜欢的东西,也好叫她高兴高兴。” “心情不好?”江景行不由皱起了眉,那小丫头最是没心没肺,他也不曾听说刘家最近有什么事,她能有什么心事? 江曼桢摇了摇头,她性子好,见好友似乎不愿多说,也就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所以到现在还不知道个中缘由。此时看二哥也有几分担忧,不由安慰道:“我瞧着青青只是情绪有些低落,不算太难过,想来也不是要紧之事。” 第113节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这个月里。” “我知道了。”江景行眼神一闪,很快又掩饰过去了,面上仍是一派温文尔雅,轻轻拍了拍江曼桢的头,“礼物之事你也不必担心了,我会安排好。” 若是还在家中那会儿,江景行同江曼桢不会这般亲近,他自己也有同父同母的姐妹,也不曾摸头玩笑。还是后来到了江州,江景行同江曼桢才渐渐亲近起来。 不过他是不知不觉,就习惯了对那丫头做这些亲昵的小动作,所以现在对六妹也一样。 江曼桢被堂哥摸摸头,也抿着嘴羞涩的笑了,又听见他二话不说应下了自己的请求,心情更是轻松,嘴角带笑的回了自个儿院子。江曼桢当然不知道,她现在是放松了,因为自己这些话,她二哥心情就没那么愉快了。 江景行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对刘青的事就更加上心了。他以前也上心,只是因为没想通,有意克制了这份在意之情,现在才是无所顾忌,奈何又有好友的虎视眈眈,连那丫头的面都见不到几次,江景行再多的关切也只能放在心里。 现在见不到面,也不知道那小丫头究竟是为何事不快。 江景行自己想不到缘由,第二日同刘延宁辩论时,趁着休息时分,状似无意的同刘延宁拉起了家常,随口问道:“对了,那孙三少可有消息了?” 刘延宁现在防江景行跟防狼似的,听见他开口问到跟妹妹有关的事,瞬间进入戒备状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景行竟然会不知?孙三少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君山书院。” 江景行笑得坦荡:“延宁未曾提起,我又从何而知?” 刘延宁呵呵,那次以后,他是没有同好友再提起孙府一事,可他也不信那孙知府后面没有写信向师傅他们道谢。 就算孙知府不说,那上月里祖父祖母匆匆进城,隔日又匆匆回了家,他总能猜到个中缘由。总之刘延宁是江景行现在说的一个字他都不相信。 刘延宁的意思毫不掩饰,都写在脸上了,江景行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可他就是能明知道对方的嘲讽,还能若无其事,依旧保持着风度优雅,好似真心关切一般:“如此说来,孙三少进京一时,刘伯母也知道了?” 江景行这般面不改色,刘延宁心里其实佩服的,同时也更忌惮了,他有这样的城府,妹妹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忽然有点后悔太早应下他了。刘延宁现在想想那天的对话,总是疑心自己会不会已经不小心将妹妹给卖了? 江景行这话也问得很有水平,表面上在问他娘知不知道孙三少离家求学,其实是想问他娘,甚至是他们家长辈的态度,换而言之,这门亲事他们家是不是已经放弃了? 刘延宁即便是明白他的用意,但也只能正面回答,点了点头,就不肯多说了。 江景行还在继续问:“青青也知道?” 他还真敢直接问到他妹妹身上。刘延宁不能忍了,瞥了对方一眼,淡淡的道:“景行可别忘记当日的承诺。” “不敢忘。”江景行嘴角的笑容依旧,大大方方的迎向了他的目光,“现在见不到青青,只能在背后关心关心,延宁不会这都不允许吧?” 刘延宁确实不太乐意,有自己这个哥哥在,哪就用得着他关心去青青了?只是刘延宁现在已经知道江景行的城府手腕,再看他毫不掩饰其“狼子野心”,刘延宁也不敢把人防得太狠,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逼急了这人阳奉阴违,背着自己去勾搭他妹妹,那就得不偿失了。 为了大局着想,刘延宁只能退一步,如实相告:“与青青有关,自然要叫她知道。” 刘延宁以为江景行在意的是他妹妹的态度,当初考虑孙三少,便是青青自己点的头,江景行也知道,现在亲事有变,却不告诉青青,那她岂不是还在想着孙三少? 都是男人,刘延宁就算没有欣慕之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江景行的心情,如果这头狼想叼走的不是他妹妹,他说不定还能帮忙出谋划策。 刘延宁暗暗想着,这个回答想是如他所愿了吧? 然而当他抬头看向江景行时,并未从他脸上看到丝毫欢喜,甚至眉目间还有些郁郁。 刘延宁不由大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喜怒不形于色了? 城府果然很深啊。 江景行不知道未来大舅子已经对他非常忌惮了,甚至准备回家告诫妹妹,看人不能看表面,有时候更需要注意那些看起来风光霁月、温文无害之人。 这会儿,江景行是真的不开心了,他发现刘家近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唯一比较重要的,就是那孙韶渝入京一事,也就是说,那小丫头近来闷闷不乐都是因为这个? 早知道那丫头这么容易见异思迁,他就不该让那张家把话递到刘家面前——这绝对是他此生最大的失误! 江景行心头暗恨,嘴里念到那丫头的名字,更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冲进后院,抓着那丫头教训一顿。 其实江景行也清楚,要说那丫头跟孙韶渝有什么私情,那是不可能的,她哥哥防自己都跟防贼似的,在正经定亲之前,不可能让她同孙韶渝私下有什么来往。但那丫头总归是为了别的男人而闷闷不乐着,江景行理智上明白,却没办法冷静的看待。 更何况那丫头向来是有主见的,今天会为了孙韶渝伤感,不知道明日又会为了谁开怀。真叫她对别人动了芳心,自己还能有什么机会? 江景行想想便觉得恐慌,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延宁的要求,依着延宁宠她的性子,搞定了她,基本上就搞定了延宁。 他竟然想从未来大舅子身上入手,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江景行意识到自己走了弯路,自然要回归正途了,一时没有动静,是因为还在仔细谋划中,不能叫延宁知道,所以要悄悄地,不声不响的进行,更难的是同时还得瞒着三叔。 他三叔……江景行想起那天延宁一开口,他就被三叔卖了的情形,就知道他彻底靠不住了。倒是曼桢那边可以争取争取。 危机感大增的江景行,已经顾不上君子之诺了,事有轻重缓急之分,眼下自己再无作为,心上人说不定要被别的男人拐跑了,那个时候他再信守承诺又有何用? 左不过事发后被好友批判一通,他若能得偿所愿,亲自向延宁负荆请罪也未尝不可。 * * * 到京城送来新奇之物的时候,刘青的心情依然没有“好转”,她是有点演上瘾了,由于她“明媚的忧伤”,这段时间受到了身边所有人的宠爱,连比她小的江曼桢都想着法子哄她。 这种集完全宠爱于一身的感觉,让刘青简直无法自拔,然后一不小心就演过头了,把大尾巴狼也招过来了。 江景行送来的小玩意儿,这里有个特有的名词——“舶来品”,顾名思义,是从海外乘船过来的。 刘青先前就知道,这会儿贸易发达,不少商船往返于海岸,再往南边,沿海的那些州县,这些新鲜的东西就更多了。 不过从京城送来的明显要更加“金贵”些。 虽然江曼桢同江景行说得是找点刘青喜欢的东西哄哄她,江景行却不能真的只给刘青准备,这些东西两个小姐妹都有份,大部分还是一式两份,比如说一模一样的两个梳妆台。 梳妆台没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是这梳妆台中央镶嵌的镜子,连江曼桢看了都欣喜,摸着镜子怀念道:“家中也有一面这样的西洋镜,比这个大些,半个人左右,怕路途遥远镜子震碎,便没带过来……” 小丫鬟玉水也在旁边欢快的道:“如今有了西洋镜,姑娘再也不用抱怨铜镜看不清人脸了。” 不仅江曼桢欢喜,刘青也非常惊喜,她做梦都想要一扇穿衣镜,可惜要在这里买一扇穿衣镜,她那点小金库非得全部交代在这上面不可,勉强买得起,也顾不上这样“奢侈”的生活。 刘青也只能认命。 没有大镜子,能有面精巧的梳妆镜也不错,刘青很满足了,梳妆台上有放首饰的小抽屉,刘青随手打开,发现里面居然不是空的。 里面装满了首饰! 这些首饰应该也是从海外传过来了,风格并不统一,有夸张的蕾丝头饰,有造型古朴的银耳环项链,还有金闪闪的黄金制品,五颜六色的宝石等等,刘青简直咂舌了,江男神发大财了吗这是? 太太太大手笔了。 看看旁边的小伙伴,她的梳妆台抽屉里也是琳琅满目,和刘青的风格差不多,刘青于是又惊喜又坦然的接受了,心想她以前大概是低估了江男神的家底,小伙伴都没惊讶,想是这点东西还是小意思了。 刘青这会儿想到江景行的那张帅脸,就觉得那脸上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土豪,还是镶钻的那种! 和土豪做朋友果然让人身心愉悦啊,刘青默默的想着,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这辈子的第一次被追求。 不过这辈子还没有被人追求过,不代表刘青没有经验,她上辈子也是个小受欢迎的软妹子,也被人追过那么几回。 所以,刘青在发现抽屉里的角落里有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枚钻戒,而且只她有江曼桢没有的时候,由不得刘青不多想了。 刘青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难怪这些东西在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分配好了名单,她当时还想江男神是真贴心啊,这是怕她和小伙伴分配不均打起来吗?而现在刘青想到的是,东西一早就分配好了,那就不能保证她一定搞错了,这枚钻戒也可能是给江曼桢的。 如果这枚戒指不是单独给她的,那就一定是收拾东西的人不小心落下了,刚好戒指盒塞在抽屉的角落里,遗落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刘青正在琢磨的时候,木棉和木槿也注意到了,一时凑过来问。 “姑娘,这是什么?” 木槿则拿着绒布盒子欣赏道:“不愧是京城的东西,瞧着真好看。” 听见她们的对话,江曼桢也看了过来,一眼就看到刘青手中的钻石,在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流光溢彩。 江曼桢笑了笑,也有些惊讶:“二哥连这个都寻来了,看来这次是费了些心思。” 刘青挑了下眉,小伙伴竟然认得?于是问道:“这个是什么?” “我听人叫它钻石,起初朝贡进来也无人在意,不知何时宫中的娘娘们爱上了戴这个,便在京中风靡了一阵,再加上这钻石甚是少见,物以稀为贵,连很多姑娘都以戴钻石为荣。” 虽然这东西稀奇,江曼桢发现江景行只给刘青准备,没有自己的份,却也没有任何羡慕嫉妒,她从小见惯了好东西,还不至于眼皮子这般浅,更何况是她先托二哥找些东西来哄青青,这枚戒指若能叫青青开心,也算她和二哥的心思没有白费。 江曼桢说着,便对刘青道:“这种钻石戒指常常会做很小,你看看能不能戴上?先试小指罢。” 刘青低头打量了手中的钻戒,长着么大第一次被人送钻戒,男神到底知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意思? 看着戒指顺利套进了刘青的无名指,江曼桢高兴的道:“青青的手指刚好合适呢。” 她奶娘此时也看向刘青,含笑道:“刘姑娘手指生得细长,戴小巧的戒指,反倒比那些大颗宝石的更好看呢。” 刘青从她们的话中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合适,好看。的确是很合适,好像这枚戒指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男神单独送她钻戒,真的没有表白的意思吗?刘青一时迷茫了,在她的观念里,这玩儿不能乱送,而且其他东西都一式两份,唯独钻戒只准备了她一个人的,会是无心吗? 可是刘青也知道这儿是不能随便表白的,不说别人,平日里总是盯着她们规矩的奶娘,奶娘要是发现这个秘密,恐怕头一个变脸。而她这会儿正和小伙伴一样,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刘青低头摸着上边的钻石,好奇的问:“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这个?可有什么缘故?” 江曼桢摇了摇头,她没听说过这钻石有什么特殊之处,倒是玉水添了一句:“说是先帝时有个得宠的娘娘喜欢钻石,那时候宫里就流行起来了,传到现在,稍微有些头脸的贵人们都有一套钻石头面。” 听到玉水的话,刘青这才笑了笑,好吧,既然没有什么特殊寓意,那她就安心收着吧。 又待到傍晚,这回刘青兄妹回家时,江府下人安排了马车送他们,马车后头就是刘青满满的收获。 坐在马车里的刘延宁看着妹妹笑容灿烂的小脸,暗地里咬牙,不让他接近青青,他就用这种方式讨好,真真是阴险! 然而江景行光明正大,刘延宁又不能明着不许刘青收这些礼物,若没有江景行表明心迹,刘延宁心里坦坦荡荡,也不用畏手畏脚,该拒绝就拒绝。 现在他却怕投鼠忌器,他或者是江景行漏了痕迹,叫刘青发现端倪,本来没有想法的小姑娘,反而被勾起了心思,那才叫得不偿失。 因此,在听到江景行送了东西去后院时,刘延宁就忍着没有作声,而今面对妹妹高兴的模样便郁闷万分,忍不住问:“青青喜欢这些东西?” “还好。”刘青矜持道,只是笑眯眯的双眼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情。 不管怎样,有礼物收总是让人高兴的,尤其是这些首饰,可能里头值钱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小玩意儿,却胜在稀奇新鲜,刘青也是女孩子,当然会喜欢打扮,也喜欢尝试新鲜的东西,江景行这些东西,正是投其所好。 刘延宁摸了摸她的头,委婉的道:“你还小呢,当真喜欢它们,留着私底下把玩便是……” 刘延宁这句话就说到刘青心坎上了,她现在年纪还小,不急着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免得她娘还以为她这么快走出了心理阴影,要给她准备新一轮的相亲呢。 这么一想,刘青就收起了雀跃的心情,点头道:“哥哥放心,这些东西我不会随便戴出去的。” 然后回到家,这些首饰就都被刘青收起来了,尤其是那枚钻戒,她原封不动的塞进了抽屉里面,她是不清楚江景行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不妨碍她把他定义成喜欢撩妹的渣男。 去年就是这样,要不是他先撩的她,她又怎么会自作多情?刘青开始翻起旧账来,对于这枚让她心思又有些动摇的钻戒,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刘延宁是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才彻底放心的,因为他妹妹果然说到做到,好友送的东西她一样没戴。 一想到那人心里会有多郁闷,刘延宁就觉得神清气爽。自己是拿他没办法,可总有人治得了他。 刘延宁以为他妹妹这就叫立场坚定了,想着有自己那番话在前,江景行再费尽心机讨好妹妹,也不能得逞的,刘延宁为此感到得意,畅快之余难免也放松了些警惕,这才给了江景行真正的可趁之机。 时隔数月,江景行终于又在花园里“偶遇”了刘青。 因着是在江曼桢的院子里,刘青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仅次于她自己家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再加上她其实不习惯十二个时辰被人贴身跟随,有时候也想要自己的私人空间,就没叫人木棉木槿跟着,自己一个人出来散步了。 刘青不是第一次有这种吩咐,连江曼桢她们都不担心,刘青只是在院子里头散步,而且大姑娘的院子,院门口有婆子守着,也不会随便叫外人进来。 第114节 大家不知道,外人要警惕,自己人……有时候也不能放松。 刘青是单独碰上江景行的,好巧的是他也没带小厮随从。 看到他朝自己迎面走来,风度翩翩,刘青却不由抿了抿唇,她是不习惯叫人跟着,他可从小便是仆妇成群,难道也突然不习惯这种生活了? 江景行这段时间被刘延宁磨练了脸皮,刘青这点小眼神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更何况思念的小姑娘俏生生站在自己跟前,江景行也想不起其他,眼底下全是她。 “青青。”江景行柔声唤道。 刘青只觉得江男神现在的眼神,简直亮得她头皮发麻,再听到这个堪称百转千回的声音,心里更是一跳,不由错开了他的视线,微微敛目:“江大哥,你是来找曼桢的?她还在……” “不急。”江景行看着他的小丫头似乎有了羞意,心里头只觉得炸开了一片烟花,星空灿烂。这段日子都不曾有机会好好打量,他的小丫头在不知不觉间,竟然也长大了。 江景行心里感慨万千,同时也没让刘青把话说下去,含笑看着她,开始了叙旧:“这是出来散步了?你的丫鬟们?” 被人撩了刘青并没有多高兴,尤其是这人态度暧昧不明,撩完她转头又去帮她相亲了,要不是看在他长得这么帅她下不去手的份上,刘青都想一巴掌拍死他。 渣男中的战斗机啊。 可惜这架战斗机还是极品中的极品,刘青不但怒不起来,还得防着自己的心被他撩走了,惹不起就只能躲了。她刚刚是想溜来着,谁料这人段数太高,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刘青这会儿也只能望向身后,装腔作势道:“她们还在后面,想是很快便跟上来吧。” 这句话翻译过来是:我的人马上就到了,不许撩我哦。 江景行对此的反应是微笑,一点都不担心,又走近了一点,已经靠得很近了,他一上前就把刘青眼前的阳光给遮住了大半,阴影从头顶罩下来。 距离靠得近,好像关系也在无形中拉近了一般,刘青耳边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小心脏跳得越发厉害,刚想往后退两步,冷不丁被他拉住了小手。 刘青顾不上后退了,手臂下意识的一甩,轻松把他的手甩开了,抬头怒视着他:耍流氓啊! “送你的戒指不喜欢吗?”江景行依然风度翩翩,笑容说不出来的好看,故意压低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一丝缱绻,幽幽道,“那是我挑了很久的呢。” “你知道送戒指代表什么吗?”刘青没人住脱口而出。 江景行眼睛蓦地亮了:“青青知道吗?” 刘青张了张嘴,很快想起什么,摇头:“不知道。” 她可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稀奇宝石,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倒是听人提起过。”江景行含笑看着她,声音轻柔得像阵风,轻轻拂过刘青的耳朵,“若是想把姑娘娶回家,就给她戴上钻戒……” !!! 刘青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传说中的表白? ☆、第147章 “青青, 这是二哥叫我给你的。”江曼桢在外间同江景行说了几句话, 进来时手上拿了本书, 递给自从回来就坐在榻上发呆的小伙伴。 “二哥说想起你以前喜欢看这种书,他也是最近刚寻来的, 借给你看你几日,看完记得还给他。” 看完还要还?刘青抬起头, 从江曼桢手中接过了书, 她倒不是那种喜欢占小便宜的人,但是江景行向来大方,主动叫她归还某样东西这还是第一次,加上之前他们在院中巧遇……总觉得这句话里带着什么暗示。 刘青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疑惑:“江大哥……怎么叫你把这个给我?”她跟江景行就一前一后进来的, 相信不用她说,小伙伴也猜得到他们之前在外面就碰面了。 江曼桢确实知道, 倒不是猜的,而是江景行告诉她的,此时见刘青疑惑, 无奈地笑道:“二哥倒是想亲自给你,哪成想刚打了声招呼,你就匆忙跑回来了,二哥都没来得及开口。” 听到这话的刘青想起前一刻的场景,老脸不由一红,心想这也怪不得她,谁让江景行说话那么吓人的, 她现在一只小豆芽,他还真好意思跟她说那种话啊,还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刘青以前是推测过江景行会不会对自己有意思,现在真确定了,反而有点为对方担忧,他该不会真的是……萝莉控吧? 当然刘青只是胡思乱想,她心里还是相信江男神是个身心健康的好少年,应该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癖好,他要真的是萝莉控,也不会只针对她一个人,屋子里怕是早就丫鬟成群了。这年头雇童工可不犯法,上回她娘买小丫鬟,十三十四岁的都算年纪大不好调/教了,多的是七八岁的小女孩,江景行有才有貌又是个公子哥,想养多少小萝莉不行?实在犯不着盯着她一个人。 不过刘青当时惊呆了,被男神当场表白了,她实在没办法保持冷静,心里像是揣了一百只兔子,活蹦乱跳的,相比起来江景行倒是气定神闲得很,一点都不紧张,好像要表白的人是刘青而不是她一样。 刘青一时顾不上回应什么的,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跑回来了。 真是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这会儿被小伙伴她们盯着,刘青也没沉思太久,抱着手中的书,脸色不太自然的解释道:“当时外边可就我们两个人,江大哥也没带小厮,我要是在外边同他搭话,被木棉木槿看到了,回去又要同我娘说,她们俩嘴巴太碎了……” 江曼桢还没说话,木棉先反驳了,她性子活泼,干活又麻利,来了刘家后也没人拘着她,在刘青面前就有点直肠子了,“姑娘,太太也是不放心你,才会每回回家都要问好些问题,再说连您和大少爷都要听太太的,太太问到我和木槿身上,我们能不如实回答吗?” 木槿祖上也是读书人,要比大大咧咧的木棉沉稳许多,此时也轻声细语的解释道:“太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姑娘您了你。” 那倒是。刘青不由点了下头,她哥固然是全家人的骄傲,但是要说她娘的精神支柱,绝对非她莫属,大概是因为过去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是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度过的。 “那好吧,不怪你们了,但是这次借书的事,我娘他们问起来,你们就说是从曼桢这儿拿的。要是叫我娘知道是江大哥送来的,她指不定又不叫我看了。” 木棉和木槿对视一眼,心里想只是一本书的问题,大概也无关紧要,遂点了点头,异口同声:“我们都听姑娘的。” 江曼桢倒是有些好奇:“伯母现在管得这么严啊?”她记得每次去青青家,刘伯母都笑眯眯的,热情款待,也从来没看到她禁止青青做什么。 刘青抿了抿唇,心想她娘倒不一定连这点小事都不让,但是她现在心虚嘛。江景行说了那番话后,又让江曼桢带书给自己,她才不信这本书里没有藏着什么笑眯眯。 奶娘刚送了江景行回来,听了一耳朵,便笑道:“刘姑娘也大了,刘太太怕是也要帮刘姑娘张罗亲事了。” 听完奶娘的话,刘青还没有反应,江曼桢先红了脸垂下了头。刘青索性也不作声了,学着小伙伴的样子低头扮羞涩,手上仿佛漫无目的似的随意翻着书本。 翻到某一页里头夹着一封薄薄的信,刘青眼神闪了闪,旋即一脸平静的合上书。 她就知道这里面有东西。 奶娘看着几个姑娘羞涩的小模样,乐呵呵笑了几声,便让她们自个儿玩了,她又出了屋子忙其他事去了。 刘青嘴上还没有回应江景行的表白,身体却很诚实,蹭着大家都没发现的时候,迅速把书里的信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心里不是不佩服江景行的胆大,他就不怕这封信被其他人发现吗,万一里面写着情书什么的,那他可就丢脸了……哦不,在这个时代,“私相授受”可就是大罪,丢脸的可不只江景行一个,被人发现的话,她好像要更惨一些。 想想都可怕。刘青捂紧了怀里的信,把书交给木槿拿着了,心里还在感慨江景行的阴险程度,他是算准了她必须帮他保守秘密,才这么无所畏惧的吧。 男神形象都崩盘了。 刘青他们还没到家,就有人注意到木槿手里的书了,刘延宁把书拿过来翻了翻,状似无意的问:“这书从哪里找的?” 不等木棉木槿回答,刘青先道:“从曼桢那儿。” 木棉木槿先前就被叮嘱过,此时见姑娘连大少爷也瞒着,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拆穿。 “师妹?”刘延宁挑了挑眉,“没想到她也喜欢看这类书?” “她书房里各种书都有。”刘青状似没看到她哥眼底的怀疑,神态自若的问道,“哥哥也感兴趣吗?那我看完了借给你。” “我怕是没这个功夫看闲书了。”一本书而已,刘延宁倒也没有太过在意,又没翻出什么问题来,便当是自己多想了,合上书本还给了木槿,心里想就算这书可能跟景行有关,那又如何?他妹妹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刘延宁没有想到,恰恰是他充满了信心的妹妹,第一次为了外面的男人忽悠他。 而此时的刘青,只是拍着胸口庆幸,以她哥刚刚翻书时那仔细的模样,这封信要是还在书里头,早被他翻出来了。 不过她哥这么谨慎的模样,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 想想还有点刺激呢,上辈子没有来个帅气的小哥哥,让她为了早恋同家里人斗智斗勇,这辈子补上也不错。 好吧,刘青承认她是看完江男神所谓的情书,才突然有了早恋的念头的。 其实以刘青现代人的眼光,江景行这封情书实在是不及格,感情甚是匮乏,明明说话那么动听的人,写起信来居然这么的不解风情,整封信看下来,刘青都找不到一个表白的词语。但也就是这封不解风情的信,让刘青忽然有了想要了答应的冲动。 江景行在信中说他和家里谈过,和江远辰谈过,和刘延宁也谈过,等明年她哥进京赶考之后,他们家就向刘家提亲,他们定亲后,他才能安心备考。 刘青看着江景行信里所说,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敢情她的终身大事,他们几个人私底下就定下来?尤其是她哥,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问她的意思,所以她也不告诉他了,悄悄的跟江景行私信来往。 私心底,刘青能理解她哥的顾虑,毕竟还没有正式的定亲,她确实不宜同江景行走得太近,但是她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实在没办法拒绝这样一位翩翩美少年啊。 刘青不是对江景行毫无感觉,一直以来她都这样对自己说,以她现在这副还没有长开的小模样,江景行要能喜欢她,那他不是眼瞎,大概就是有特殊癖好,比如萝莉控**控什么的。 其实刘青这么说,并不是想否认自己,而是提醒,因为江景行不可能对她有感觉的,所以她也不能动心。 正是因为有了感觉,才会那么害怕深陷迷途。 而那段时间,她因为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误解了江景行的意思,从而那么羞耻,恨不得躲着他走,大概也是因为恼羞成怒。 是先有了心动,才会有之后那么多的困恼,否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根本没必要那般在意。刘青虽然没正经谈过恋爱,但是也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她之前死撑着不敢承认,现在看到对方充满诚意,似乎连他们的未来都考虑到了的信件,刘青才觉得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正视自己的内心了。 只是对于小心翼翼防着江景行的亲哥,看在他现在是准考生的份上,还是先瞒着他关于他们私下来往的事吧,毕竟让他知道也是徒增烦恼,别影响了他的学习。 刘青觉得自己简直是天/朝好妹妹,她纯粹是为了亲哥的学业着想,绝对不是出于报复。 反正连她哥都同江景行做了约定,说明他还是很满意这个人的吧。 于是刘青就这样毫无心理负担的给江景行回了信。 说是在大家眼皮底下“早恋”,但是刘青这个恋爱也谈得太隐蔽了,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结果一个月都见不到几面,更别提单独说话了。 这这状况,和刘青想象中的恋爱相差实在太远,她都觉得自己不是交了个男朋友,而是找了个笔友了。 然而只是写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为了不令人生疑,他们都是以借书还书这样理由,不能太过频繁,一个月里就只有两三回而已。 但就是这两三封信,刘青的生活好像突然变得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是平静如水,没有波澜,那么现在,似乎每一个明天的到来,都让她充满了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两天在熬夜看《夏目友人帐》,作者是个没有童年的家伙,直到现在才入了动漫坑,一口气从第一季看到第六季,啊啊啊夏目我男神!!! 如意快完结了,大家不要担心,我这个月会把它写完,顺利的话,可能中旬就能结束了。 ☆、第148章 一百四十八章 转眼又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里刘青断断续续跟江景行通着信, 家里头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情况, 这倒不是因为刘青手段有多厉害, 主要还是她跟江景行通信次数不多,见面的机会更是寥寥无几, 又闹不出大事来。 这点小打小闹,就算刘延宁察觉到了, 大概都不会点破, 说破了反而让他们无所顾忌,光明正大的接触起来,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他们偷偷摸摸的,除了写写信也做不了其他事。 比起妹妹被大尾巴狼叼走了, 眼下有件事更为重要,这也是整个刘家的大事——刘延宁要准备进京赶考了。 会试在明年春季, 时间尚早,只是江远辰几人已经多年未曾回京,比起过完这个年就动身回京, 江远辰更情愿年前回去,就算他不提,京里头也该来信催促了。 江远辰回京,就想带弟子一道过去,既然他过不了两个月也得进京,倒不如跟着自己有个照应,刘家人从未出过远门, 江远辰委实不放心叫他们单独上路。而且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刘延宁要真赶在会试前才抵达京城,恐怕他到时精力不济,影响可靠状态。 寒窗苦读数十年,就等金榜题名这一日了,刘延宁自己也不敢疏忽,听了师傅的话便回家商量。 刘延宁没叫人送信,直接叫了辆车,一家人回了落水村。照他师傅的意思,不日便要动身了,此次回家既是商量,更是道别。 刘家人看到刘延宁他们突然回来,也是一惊,等听完刘延宁的转述,就更加意外了。 他们当然很不舍,对于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刘家人来说,京城简直就像天涯海角般遥远——事实也是,这儿交通不发达,快马加鞭尚且都要数十日,一般人靠脚力的话,走上大半年也是要的。刘延宁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原想着过完年再动身,现在竟是连年都不过了,不过科举这样的大事,轻忽不得,刘大爷收起伤感,叫蒋氏去清点家里的银钱。 刘延宁进京赶考的盘缠,刘大爷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蒋氏数了数竟有三百多两,刘大爷竟还有些发愁的敲了敲桌子:“这一去少说都要大半年,也不知这些盘缠够不够,原想着年底张家那边分了钱,再叫你都带上,眼下看来怕是赶不及了……” 刘二叔建议道:“爹,要不我明日进城一趟,找那掌柜看看能不能先支取些银两?毕竟延宁赶考是大事,想来张家也能理解。” 刘大爷点头:“你去试试,不行我再找村长,这些年咱们村里过得都如意,大家凑一凑,应该也能凑个几十两出来。” 第115节 “这个不急。”刘延宁笑了笑,用商量的语气道,“爷,奶,师傅的意思是叫青青也一块进京。” “青青啊。”刘大爷沉吟了一下,有些为难道,“我跟你叔他们商量过,叫你二叔和四叔一道陪你进京,这样一来,青青一个大姑娘跟着你们就不方便了,她要是想进京,不如等你考完再说?要是你考中了,往后再京里做官,再接她过去也不迟。” 刘大爷的打算确实不错,刘延宁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同江景行做了君子协定,现在是不带妹妹进京都不行了。 刘延宁问道:“家里头这么多事,二叔和四叔走得开吗?” 刘四叔笑了笑:“赚钱是小事,眼下还是延宁你赶考更为重要。” “可是叫二叔四叔为了我耽误了家里的事,侄儿心里也过意不去。”刘延宁笑了笑,又问道,“不如让我娘陪我们进京?” 刘大爷几人沉默了下,还是蒋氏皱眉道:“你娘她……也走不开啊,小四几个还在县里读书,你那几个婶子去照顾我可不放心,还是你娘好,一碗水端平,对谁都不亏待。” 刘二叔几人闻言低下了头,他们的媳妇确实私心重,比不上大嫂和善,要是叫她们去城里照顾孩子,虽然干不出克扣孩子吃食的事,恐怕也不会像大嫂一般事事上心,自从孩子们去了城里,衣裳短了旧了,大嫂就会帮他们做新的,人人都有,从不偏心。 换了自家婆娘,怕是给孩子们做口饭吃,就不管其他了。 蒋氏没管几个儿子脸上的羞愧,继续道:“再说青青也稳重,有她在城里陪着你娘,我们就再没不放心的了。” 其实蒋氏说的这些都只是小事,主要李氏是守寡之人,放着她去城里,他们尚且不放心,这要是跟着去了京里就更不行了。只是蒋氏如今也学会委婉了,李氏身份再不合适,也是延宁和青青的娘,当着延宁的面可不好说他娘的不是,蒋氏便只能委婉的找由头。 刘延宁听了也有些为难,“其实还有一件事,孙儿不好开口,青青的亲事师傅已经有了打算,景行的意思也并不反对,只是师傅家门第太高,又有老夫人做主,一时还没能定下来,只等日后去了京里再相看……娘这回不去的话,就只有叫爷奶替青青做主了,可是路途遥远,爷奶年岁已大,也不好叫你们辛苦赶路,万一事情又不成……” 因为兹事体大,刘延宁这也是第一次同家人提起此事,除了怕这么早说了,万一日后事情不成,叫他们徒增烦恼以外,刘延宁瞒着李氏,就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了,他知道他娘宠妹妹,有时候看着严厉,真正没有原则的人也是他娘,至少他有底线,不会被他妹妹几句撒娇就缴械投降,他娘可不一定了,这事要是早早的告诉她,指不定哪天他娘就跟青青说了。 叫妹妹知道,那可不得了,她现在是完全被景行给哄住了,已经敢瞒着自己悄悄和他通信,再叫她知道自己的真实立场,那丫头可就彻底无所顾忌了。 护妹心切的刘延宁一时没有想到,君子协定是他跟江景行一起做的,就算他只字不提,江景行未必会瞒着他妹妹啊,不然他靠什么哄走他妹妹? 刘延宁这是到了不得已,才对家里透露。几人顿时又惊呆了,刘大爷也惊讶的语无伦次,“江公子和青青?这……这……” 自从孙三少得了江先生的书信才去京城某个书院求学,刘大爷他们就猜过江家的身份,以前都不敢往那方面想,后来看着知府老爷都要求着江先生,他们才推测江先生家说不定有人在京城当大官,指不定就是江先生的兄弟,也就是江公子的父亲。 他们没跟知府老爷家结成亲,现在要跟江先生家结亲了?刘大爷几人的心情,只会比上一门亲事更激动。看知府老爷的态度就知道了,青青嫁给江公子,只会比先前的婚事好一百倍,而且这样一来,青青往后嫁进京城,在天子脚下生活,多大的荣幸啊。 刘家人惊喜莫名,尽管刘延宁一再强调事情还没定下来,中间可能有很大的变数,这也影响不到他们的兴奋。 在这件大事前,李氏身为寡妇随儿女进京的事就不值一提了。刘大爷也担心的想过,江家会不会因为李氏是寡妇而对青青不喜,但是除了李氏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他们一家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庄稼汉,李氏好歹是秀才的女儿,认得几个字,这两年跟城里有头脸的人家都有些来往,外边都夸一声知书达理,想来李氏也算是上得了台面的人,若连她都不行,那他们去就更叫人瞧不上了。 刘家众人一时间都忙着给刘青兄妹收拾行李,才进入十一月,一行人就启程出发了,有马车拉着,也要小半个月才能抵达京城,再拖到腊月里动身,天气愈发寒冷,就更不方便了。 刘青一家三口,并跟随照料他们的刘延林和刘延根,一块挥别了前来送行的刘家众人,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座生活数年的小城,踏上新的归途。 若无意外,他们往后可能都不会回到这里生活了。 念叨了多年的京城,又是怎样一副景象?想到未知的未来,刘青一时有些忐忑,更多的却是期待。 ☆、第149章 赶了大半个月的路, 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好像江家早几日就派了下人在城门口迎接, 这儿又没有手机, 想要不错过最新消息,就只能守株待兔了。 前边传来了交谈声, 刘青和江曼桢的马车在后边,隔着厚厚的帘子, 只隐约听见江什么府等字眼, 还没等她掀开窗帘去看热闹,她们的马车跟前也传来了中年女子恭敬的声音:“六姑娘,奴婢奉老夫人之命,过来给您请安了。” 江曼桢应了一声,奶娘就掀开了车帘, 满脸惊喜的看着来人,一边寒暄, 一面亲亲热热的拉了她上车:“老姐姐,大冷天的为难你了,快上车暖一暖。” 中年妇人上了车先福身, 再一抬头看见刘青,便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刘姑娘吧?给刘姑娘见礼了。原来刘家姑娘和我们六姑娘一辆车,也好,省的奴婢再跑一趟。” 说着,这妇人又看了看四周,半点不见生的问道:“听说刘太太此番也进京了,不知人在何处?” “您客气了。”刘青虽然不知道来人具体的身份, 但是却没忽略她说的“奉老夫人之命”,说不定就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 这几个月里,刘青同江景行的通信中,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些京城江家的情形,再加上有个对后宅生活更为熟悉的小伙伴,她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老夫人虽然已经不再掌家,但是余威仍在,儿子媳妇全都得听她的,可以说她就是整个江府的老太君。 更何况进京之前,江景行还隐晦的向刘青透露过,老夫人比较支持他们的事,大概是暗示她可以争取老夫人的好感吧。 刘青自认的确有一点长辈缘,不过对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江老夫人,她还没那个自信像江景行期待的那样去获得对方的喜爱,能够留个好的第一印象,别招人讨厌,刘青就觉得满足了,至于其他的,就看缘分吧。 因此面对眼前这位妇人的热情,刘青也很是客气,并没有得意忘形,笑着解释道:“我娘有些晕车,正在后边休息。” “这是蒋妈,同林妈一样,也是老夫人跟前得用的。”江曼桢拉了刘青的手介绍道。 蒋妈这才笑道:“六姑娘抬举了,老奴也就在主子跟前跑跑腿。” 江曼桢掩唇笑:“蒋妈自谦了。” 刘青想着言多必失,小伙伴既然出面帮她应酬,她也就乐得轻松,在蒋妈偶尔看过来时扮演一下羞涩。 主要是刘青太不习惯蒋妈说话的风格,其实江曼桢她们才到江州的时候也一样,在江州待了好几年,她们才慢慢换了画风。大概蒋妈这样的,才是出身世家贵族的做风,连仆人说话都文绉绉的,一句话里夹着好几层意思,稍不留神就容易说错话,会错意。 刘青虽然不至于被带到沟里去,但是也觉得累得慌。 江曼桢如今同刘青颇有些默契,一看表情就知道她是疲于应对,于是拉着刘青的手安慰状:“有林妈在后边照顾伯母,你就别担心了。” 蒋妈闻言,也跟着安慰了几句,见刘姑娘“思母心切”,也不好意思打扰她,问候了几句,便点头跟江曼桢和奶娘叙起闲话,说是回了府里要在老夫人跟前好好学几句。 聊到她们在江州的生活,偶尔也提到刘青的名字,刘青跟着插几句话,车厢里有说有笑的,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只是刘青瞧着这蒋妈一上车就不下去了,一直坐到了江宁侯府才下车,她原先还打算着进京城后撩开车帘悄悄外边的景致,这下也全泡汤了。 看着蒋妈的样子,就知道府上规矩有多森严,这一进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放风。刘青想想就觉得杯具。 更杯具的是她还在跟江景行谈恋爱,他们的事要是顺利的话,那她下半辈子大概都与自由无缘了……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 * * * 到了府邸,众人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先去见了这位传说中的大boss——老夫人。 此前,江曼桢向刘青形容老夫人时,用了这几个词语,“吃斋念佛”“慈眉善目”“就是不太理俗事”,而江景行在向刘青介绍老夫人时,在江曼桢的基础上添了两句,大意就是她老人家虽然不大管事,在府里府外却极有威信。 江景行把“府里府外”这个词用得很好,既然老夫人在外边都有威信,可见他们家在京城的地位也不低,刘青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现在站在了江宁侯府的地界,她倒还算冷静,她娘受到了惊吓就要多一些了。 李氏现在还不知道,她这趟进京主要是不是为了陪儿子赶考,而是帮女儿来“相亲”,所以她被江先生家的来头震惊了之余,倒也没有诚惶诚恐的反应。 刘青把江景行和江曼桢的话总结了一下,不难得出这位老夫人是位德高望重,极有手腕但是又颇为宽和的老人形象,简而言之就是一位大家公认的睿智人物吧。 既然老夫人有宽和的名声,想来她老人家也不会一见面就刁难自己,就算真的不喜欢她,怕也是不动声色,刘青也没有太过于忐忑,尤其是她下车后得知师傅和亲哥会同她们一块去拜见老夫人,刘青心里底气就更足了,出门在外,现在能当家做主的就是她哥了,如果侯府众人对她们厌恶到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那她哥也不会叫他们还住在这里受闲气,直接搬出去住,皆大欢喜。 不过显然是刘青想多了,老夫人的好名声不是作假的,一眼看过去就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满身富贵,花团锦簇,也不介意刘青她们还没来得及整理仪容,见了面先把江曼桢和刘青拉到跟前,一手搂一个拥着她们嘘寒问暖。 这时也用不着刘青发挥,就像《红楼梦》中描写的黛玉初进贾府的场景一样,满屋子的人,左一句又一句的接过话茬,暂时还轮不到她开口。 江曼桢也差不多,她们在这儿都是小辈,上有老夫人,侯夫人和二太太两位长辈在她跟前陪着话,世子夫人瞧着也是个能言善道的,刘青和江曼桢只需要被问候到的时候吱个声便是。 老夫人关爱她们俩的时候,顺便问候了李氏,知道她是寡居之人,也没有多言,很快她们就解放了,轮到江远辰带着江景行几个男孩子上前,老夫人的关注点不在江远辰身上,只不过例行问候两句,刘延林和刘延根也同侯府无亲无故,他们只是跟过来帮刘延宁打打下手,又不善言辞,老夫人也没有过多在意,简单的问过他们之后,就拉着江景行和刘延宁细细询问。 刘青以为她们这就功成身退了,哪知他们聊了会儿,老夫人转头朝她招手:“青丫头过来,忘了给你介绍。” 青丫头……刘青听到这个新鲜的称呼还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从进屋起,老夫人就一直喊江曼桢“六丫头”,如果老夫人这个称呼不是无意的话,就表明她把自己放到了跟孙女儿放到了同样亲近的位置? 才初次见面就有这等待遇,刘青有点儿受宠若惊,又安慰自己可能是她多想了,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老人家的确是有意为之了。 老夫人召唤刘青上前之前,不知道在跟江景行说些什么,正拉着他的手,等刘青走过来,她空着的手又拉住了刘青的,一副说媒拉纤的姿态,偏她老人家又好像没有察觉,笑吟吟的同刘青兄妹介绍:“你们也来认认亲,不必拘束,就跟六丫头一样称呼,前面的分别是你们大伯母和二伯母,大伯母旁边的是你们大嫂。” 老夫人的话刚落音,侯夫人就满脸真诚的关爱刘青兄妹了,叫他们不用拘束,把这里当家一样,有什么短的就找他们大嫂——世子夫人最近在跟着侯夫人一块管家。 世子夫人也响应婆婆的号召,十分热情的招呼刘青兄妹,场面十分和谐。 如果说这当中有人不高兴的话,可能就是在侯夫人灿烂的笑脸之下,笑容显得略微有些僵硬的二太太了,刘青被她们拥簇着,还不至于飘飘然到错过二太太暗地里瞪向江景行的目光。 几年未见儿子,二太太不急着嘘寒问暖,恐怕就是被她给连累的。 看来未来“婆婆”很不满意她啊,老夫人又似乎格外的坚持,还有对她热情到令人生疑的侯夫人和世子夫人,总觉得这个家里正在唱一出大戏,刘青有点儿亚历山大。 不过看现在的情形,好像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了。 老夫人很是体谅大家舟车劳顿,认完亲戚,就让他们去休息了,江远辰几人似乎还要去见侯爷他们,刘青母女则直接被老夫人安顿在了她的院子,老夫人是原本是叫刘青和江曼桢姐妹们一块住的,但是他们不打算在侯府常住,就懒得再折腾了。 刘青想到老夫人叫她就在这院子里住时,二太太那眼底掩饰不住的复杂,就觉得人生艰难,好像老夫人对她越好,未来“婆婆”就越不高兴啊。 不过能从老夫人嘴里听见她们不在侯府常住的消息,刘青还是很高兴的,她哥应该早有打算去外边找房子了。 ☆、第150章 在江宁侯府借住的日子, 其实也没有刘青想象中的难熬, 大概是因为她知道她们早晚要搬出去住, 把自己当成客人,跟侯府的千金们体验闺中生活, 还算是新鲜有趣。 刘青知道,既然要搬出去住, 那他们在侯府就住不了多久, 若是以“借住”的身份在侯府过年,不只是他们不自在,恐怕也会给侯府添不少麻烦,过年时节,与侯府人情往来的必定也是同阶层的人, 他们一家都是外人,赖在这里跟着侯府迎来送往, 实在有些尴尬。 所以,最迟到年前,他们定会搬出去。而且刘青他们抵达京城的时候, 已经是十一月末了,算算日子,他们最多能在侯府住一个月。 想到不久后就可以搬出去住,刘青心情还是很愉快的,至于其他的她就不关心了,用上辈子很流行的一句话来形容,侯府的女主子们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老夫人的态度坚决,二太太的不情不愿,侯夫人和世子夫人的喜闻乐见,甚至是幸灾乐祸。 而且刘青微妙的觉得,她们几人的态度,应该不只是代表她们本人,或许是老夫人、大房和二房的态度,再说远一点,大房有侯爷和世子的支持,二房太太的娘家,也就是江景行的外祖,曾经是门生遍朝堂的太傅大人,因此在侯府里边,二太太也是很有话语权的,而老夫人的态度,刘青也大开脑洞的怀疑过,这其中会不会有宫里娘娘的意思,江淑妃可是老夫人亲生的。 总之,现在刘青和江景行的事,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说不定这些大人物都有自己的心思,刘青想得很开,既然自己做不了主,那她就听天由命吧,眼下还是她哥的会试更重要。 再说了,现在看起来情绪最大的就是二太太,那位是江景行的亲娘,他要是连他父母都说服不了,刘青不认为嫁给他会有什么幸福。 她是喜欢江景行,甚至可以说是很喜欢,但是成亲和恋爱是两码事。 强扭的瓜不甜,上辈子婚恋自由的情况下,刘青都见过也听过不少婆婆作妖起来,硬生生把儿媳妇逼跑的例子。在如今这个婆婆给儿子找小妾纯属正常行为、名正言顺的时代,刘青可不认为不受二太太欢迎的她,强行定亲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一切看造化吧。 除开这一件事,刘青在江宁侯府的生活,大体还算是愉快的,她和她娘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吃用都是高规格的,老夫人还时不时喊她们娘俩过去陪吃陪喝。 老夫人的膳食,绝对是整个侯府最高规格的了,不知道老夫人平时习惯就这样,还是有意照顾刘青母女,她桌子上的菜式包罗万象,南北特色都有,刘青管这叫开小灶,每次也都吃得很尽兴。 跟老夫人一个院子住了几天,刘青就发现在这儿住,不仅待遇好,麻烦还少。 老夫人确实如江景行和江曼桢介绍的那般,不太搭理俗事。她老人家连管家的事都很少过问,对小辈之间也不怎么插手,除了每隔几天的请安日,老夫人的院子平时很是清净。 刘青听侯府的下人说过老夫人信佛很虔诚,有多认真?她的院子里不仅设了佛堂,供了菩萨,还收留了几位女师父,老夫人平日不是求佛念经,就是同女师父讨论佛理,这才没时间搭理俗事。 许是怕扰了老夫人的清净,除了江曼桢怕刘青不太适应,常会过来找她玩,侯府其他姑娘们都是客气的邀请刘青去她们院子,甚少主动来访,刘青自然也就乐得清净。 说起来,侯府的姑娘们都是大家闺秀,性子还是不错的,偶尔聊天玩闹,刘青也不觉得乏味,但是真要住在一起,刘青心里就先排斥了,连她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大房和二房之间似乎不和谐——主要是侯夫人和二太太之间有些争锋。 至于侯爷和二爷的兄弟情有没有受影响,刘青就不不得而知了。自从住进侯府,她现在连见亲哥一面都不容易,侯爷他们更是连碰都没碰上过。 两房夫人之间不对付,势必会影响到底下的姑娘们,再加上侯府阴盛阳衰的厉害,江景行的堂兄弟,加上庶出的也就六个,而姑娘们最小的排行十五,江曼桢没有亲姐妹,也就是说其他十四位姑娘都是大房和二房所出,人一多就容易产生矛盾纠纷,尤其是在府里形势不好的情况下,说不定侯府的姑娘们表面看着其乐融融,一玩熟了就要拉帮结派呢。 未雨绸缪,刘青决定不趟这浑水,除了跟江曼桢交好,对于其他向她抛橄榄枝的姑娘,刘青一律没有接,包括江景行的亲妹妹。 刘青这还真不是杞人忧天,很快她就发现苗头了,跟她年龄最相仿的四姑娘,对她似乎颇有怨言。虽然对方掩饰得很好,但是接触多了,就难免带出些意思来,说几句闲言闲语,大意是羡慕刘青轻松自在,都不用在她娘跟前伺候,接着又感叹她母亲这几日不思茶饭,让她也跟着愁眉不展。 要不是江曼桢事先给刘青介绍过这些要接触的姑娘们的情况,刘青都要被四姑娘这没头没尾的话给弄迷糊了,四姑娘的母亲食欲不振,跟她不用侍奉她娘有什么关系? 第116节 据江曼桢介绍,二太太仅有一双儿女,她所出的二姑奶奶已经出嫁了,四姑娘是二太太的陪嫁丫鬟(已经提为姨娘了)所出,因其姨娘与二太太亲近,四姑娘从小也是在二太太跟前长大的,地位与其他几位庶出姐妹自有些不同,尤其是二姑娘出嫁后,四姑娘如今领着嫡出的月例,想是二太太有意提携。 结合背景来看,四姑娘羡慕刘青轻松自在是假,为嫡母打抱不平才是真的,顺便也用自己的孝顺来讽刺刘青的“不孝”。然而究其更深的含义,还是在暗示刘青配不上江景行吧。 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说话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刘青是佩服的,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对人情世故还一知半解呢,可见侯府这个大家族确实□□,这些小姑娘们才会一个个早熟的厉害。 对于四姑娘的话,刘青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放在心上,四姑娘是侯府千金不假,但还没有厉害到让她诚惶诚恐,被批一顿就不知所措的地步。 首先,四姑娘讽刺她不孝的话,根本就站不住脚,阖府谁不知道她娘在跟着老夫人学习佛理啊? 虽然对于她娘居然意外的同老夫人有共同语言这一点,刘青也很意外,她娘只是读过几本书,也没什么主见,在老家就是逆来顺受的性格,住进侯府也常心虚气短,从不与人争锋——刘青不是嫌弃她娘的性子,但是她想老夫人的睿智,侯夫人二太太她们也都是爽利人,老夫人应该欣赏不来她娘这种性格才对,却不想老夫人这般不拘一格。 刘青她娘以前只知道去庙里烧香拜佛,从没读过一本佛经,还是到了侯府看老夫人拜佛念经,实在按捺不住兴趣,才在刘青的建议下,打点了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传达了她想要借佛书的想法。 李氏向来是闲不住的,进了京后无所事事,连家都不用她管了,接到了佛书后,便开始虔诚的抄佛经。 眼前有两桩事,儿子的科举和女儿的婚事,都值得李氏求神佛保佑,要不是刘青拦着,她都想要斋戒沐浴来表达虔诚。 李氏没日没夜的抄佛经,大概菩萨还没看到她的诚心,老夫人先看到了,在同女师父讨论佛法的时候,偶尔也会派人问李氏想不想去听,一来二去,李氏就成了老夫人佛堂里的常客 自从李氏开始频繁进出老夫人的小佛堂后,刘青就敏锐的发现,她们母女在侯府的“人缘”好像又提高了不少。 这些人当然不是被刘青和她娘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后来江曼桢给刘青科普,说老夫人的小佛堂一向不让旁人随意进出,就连侯夫人她们进去,也要先征求老夫人的意见。 所以李氏一个“外人”,能够如此得老夫人青睐,的确非常惹眼,大概刘青和她娘也是这个时候,才被侯府上下正式看在眼里的,而在此之前,她们的身份只是“三爷的学生刘公子的家人”,说白了她们大概连穷亲戚都算不上。 不过,侯府上下态度的转变,并不是刘青面对四姑娘的讽刺不为所动的底气来源,她的底气来自于自身并没有犯错,才不惧怕这些无端的指责。 且不说李氏在老夫人的小佛堂,根本不是刘青打着“尽孝道”的名义就能跟着进去的,就算李氏不在小佛堂,也不代表刘青一定要时刻陪着她才是“孝顺”,该怎么尽孝道,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是刘青家的私事,倘若要较起真来,四姑娘也少不了落个“嘴碎”“事多”的名声,没出阁的姑娘贴上这种标签可不是什么好事。 刘青不但没有把四姑娘的话放在心上,更没有把她的敌意放在心上,她只是从对方的话里想到了二太太的态度,很有可能成为她婆婆的女人,到底是对她有多不喜欢,让养在跟前的庶女都忍不住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茶饭不思,该不是做给所有人看的吧? 江景行呢,他都在做什么?——如果说刘青住进侯府后,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其中一条就是连跟江景行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侯府规矩大,刘青住进来这么久,甚至没有跟江景行单独说上一句话,见面的机会倒是有,偶尔他们来向老夫人请安,运气好刘青也能跟他打个照面,仅此而已。 原以为这里是江景行的地盘,至少他会更自在一些,没想到还不如从前在江州,至少还能私底下通个信。现在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两个人却属于“音讯全无”的状态,有时候刘青都怀疑自己谈了个假恋爱。 尤其是这种时候,她想从江景行那边了解下情况都不行,虽然她嘴上说听天由命,但毕竟是她的私事,这种情况还是让刘青很是挫败。 ☆、第151章 不知道是不是恋人之间的心灵感应, 刘青在内心吐槽江景行多天不知音讯, 第二天她屋里就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七姑娘。 七姑娘是和江曼桢一块来的。 前两天刘青被四姑娘讽刺了一通,她虽然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但刘青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尤其是在她猜测四姑娘的行动, 可能是受二太太暗示的前提下, 人家给了她一巴掌,她再笑盈盈的凑上去,那就太卑微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刘青做不到这样低声下气,人要脸树要皮, 对方摆明了不待见她,刘青肯定不会再装作没事人一样同她来往。鉴于侯府的姑娘们都住在一块, 平日里都是一起活动,刘青也只能拒绝她们所有人的邀约。 除了四姑娘,侯府其他的女孩们对刘青都还不错, 刘青拒绝了几次邀请后,她们也没生气,大家都是明白人,刘姑娘针对的又不是她们,她们也就依然把刘青当客人招待,小姐妹凑在一块,吃到好吃的点心, 得了好看的首饰,都会叫人给刘青送一份。 刘青也不扭捏,每次她们送东西过来她就大大方方的收下,同时也送上回礼,都是她和木棉木槿一块做的荷包珠花之类的,不值什么钱,一来二去,关系倒也没生疏。 只是侯府的姑娘们热情归热情,主动来老夫人院子看望刘青的,除了江曼桢以外,七姑娘还是第一个,这让刘青有些意外。 刘青还记得小伙伴一早就科普过,七姑娘也是二房庶出,虽然不比四姑娘那么受二太太喜欢,但七姑娘还有个同母的弟弟,光是这一点就强过四姑娘许多了。 侯府这些未出阁的姑娘们,庶出的很多,像七姑娘这样庶出却有亲兄弟撑腰的却寥寥无几,毕竟侯府的男丁有些少,嫡出的就更少,庶子也金贵。按理说,七姑娘应该要比四姑娘更有骄傲的底气,但是刘青接触下来,却发现对方是个颇为低调、在姐妹中也沉默寡言的软妹子。 先前有来往的时候,刘青同七姑娘的关系也不算多亲密,连四姑娘跟她说的话都比七姑娘多,对方这么个性子,现在居然会主动来找她玩,这才叫刘青吃惊。 很快她就知道七姑娘的来意了。 七姑娘排行在江曼桢后边,也就是说她比江曼桢还小一些,看着就是个腼腆羞涩的小姑娘。 据说七姑娘是在半道上“碰巧”看到江曼桢过来找她,她正好也无事可做,就主动提议跟江曼桢一起来了。不过“主动提议同行”的七姑娘坐在刘青面前,却是局促不安的很,连刘青主动热情的招呼都化解不了对方的“紧张”,场面一度有些沉默。 因为七姑娘在这儿,刘青和江曼桢也没有说太多话,请她们吃了点心喝了茶,略微坐了会儿,江曼桢便主动提出告辞,刘青要起身送她们出去,七姑娘也跟着动了,递上一只荷包,脸红的表示:“谢刘姐姐款待。” 刘青愣了一下,才接过荷包,笑着道:“七姑娘太客气了,我都还没准备回礼,你稍等……” “刘姐姐不嫌弃就行了。”不等刘青说完,小姑娘低着声匆忙道,“既然没准备,刘姐姐也不用麻烦了,什么时候还礼都行。” 说完,七姑娘就转身要出门,看样子好像生怕刘青扯着她立刻就要还礼似的。 刘青轻轻捏了捏手中的荷包,发现里面有异样的触感,这才意识到什么,忙把荷包收进掌心,面上笑盈盈的送她们出去。 回到屋里,刘青支开了木棉木槿,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才打开荷包,里面果然装着一封折好的信,信封上没有写明收信人,但是刘青把信抽出来,一看那熟悉的字迹,心里便一片了然。 江景行终于知道给她写信了。 刘青咬牙切齿的摊开信,她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理由解释他的“失踪”。 当然了,恋爱中的少女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刘青一向好哄,读完江景行这封长信,刘青就已经决定原谅他了。其实算算时间,他们也就半个月没通信,跟以前在江州的通信频率差不多。 江景行也是没办法,他一个翩翩少年郎,就算是府里的主子,也不能随便就来后院逛,更何况他亲娘摆明了不满意她,肯定少不了暗中观察,江景行要是还无所顾忌,在二太太眼里儿子都是没错,都是她这个“小狐狸精”勾的。 刘青脑补了一下,二太太用她那张高贵的、好似超脱尘世之外的脸,嘴里骂着“小狐狸精”之类的词,还是挺出戏的——主要是江景行同二太太有几分相似,刘青总不能瞎脑补自己的男朋友骂她的画面。 不过二太太就算没有在私底下骂她小狐狸精,心里头应该是有敌意的,看江景行宁愿拐着弯找七姑娘给她送信,都不找四姑娘,她就知道了。 按理说四姑娘在二太太跟前长大,江景行和她的关系,怎么也要比七姑娘更好才对,江景行每天都要去给二太太请安,想来也更容易碰上四姑娘。四姑娘性格是不太好相处,但是绝对不蠢,江景行是她的嫡兄,讨好江景行和讨好二太太同样重要,后者可以决定她在侯府的生活质量,但是等她嫁了人,后半生如果婆家靠不住,就只能靠娘家的父兄撑腰了。因此,江景行要是找四姑娘帮忙,对方想来也会不打一丝折扣的把事情办好。 江景行非要舍近求远,多半是怕消息泄露,四姑娘常在二太太跟前,关系亲密,难免漏出一点半点的痕迹。江景行这么防着二太太,可见他现在拿他亲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想都觉得他们的前路坎坷。 刘青看完信感叹了一下,又马上铺了纸回信,七姑娘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回信还找她当信鸽,刘青也就不客气了,她这一次准备和江景行聊一聊他们家复杂的家庭关系。 其实刘青早在进京那会儿,就有这个想法了,进京之前,她还不知道江家的具体背景,只当自己找了个条件很不错的金龟婿,来了京城才知道,这金龟婿还是豪门级别,不,可以说是顶级豪门了。然后刘青猛然发现,完了,她连灰姑娘都比不上了。至少灰姑娘出身贵族,上辈子那些出了名的“平民王妃”,其实也都不贫民,至少是贵族阶层,只有她,除了她哥是支潜力股,他们一家都草根得不能再草根了。 江宁侯府,百年世家,皇亲国戚,乍然站在这样的门第之前,饶是刘青也难免生出些望而却步的心情,所以在发现二太太对她微妙的抵触时,刘青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是老夫人她们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关照,让她有些不解,没有凭空而来的善意,老夫人对她满意,肯定是因为她有一定的用处。 至于什么用处,刘青暂时还想不出来,老夫人总不会是因为不喜欢二太太,所以媳妇反对的她都要支持这样可笑的理由。 这些大人物们究竟有什么心思和打算,刘青还没有理清,紧接着又发现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侯府的男主子们妻妾成群,包括她以为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师傅都有姨娘,还生了两个庶子! 没有什么比号称“怀念爱妻,无心续弦”的师傅,竟然也有姨娘和庶子这样的事更具有冲击力的了,刘青刚知道的时候简直三观炸裂,她还趁四下无人的时候,试探过江曼桢对此事的态度,小伙伴居然颇为感动,觉得她爹不续弦都是为了她们母女,刘青还隐隐听出了小伙伴因为父亲只有姨娘伺候而感到委屈的意思。 刘青的三观又碎了一地。 这些天,刘青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二太太的抵触是她有点想打退堂鼓的导火线,真正的根源还在这方面,她可接受不了爱人有三妻四妾,还要跟别的女人生孩子。 刘青也承认,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她的要求是有点过分了。 她之前不是这样的,就像跟孙三少议亲的那阵子,刘青就想得很开,她反正要嫁人,嫁给长得顺眼的高富帅也不错,那时候她对未来丈夫的要求就这两点,条件不错,能保证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对方再长得顺眼就更好了。 所以刘青打算只谈婚姻不讲感情,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至于通房姨娘的问题,这属于时代特色,连公主的男人都免不了有通房丫鬟这类女人,还真不是刘青说不能接受就会没有的。 上辈子有句话说得好,改变不了环境,那就改变自己。刘青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成为这个时代的“贤妻良母”,主动为丈夫广纳美妾之类的,但她至少要学会无视。只是把情况放到江景行身上,刘青只是想想那种画面都觉得没办法接受,更何况无视。 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有占有欲,恨不得他的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连他跟其他女人打情骂俏你都受不了,又拿什么去容忍这世界上还有不止一个女人,能够像你一样名正言顺的拥有他? 尽管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可能连她哥都不能理解她,刘青也不想勉强自己妥协,因为她打从心里抗拒,即便忍得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情绪到达临界点就会爆发,她不知道自己失去理智的时候会做什么,至少逃不开和江景行互相伤害,渐行渐远,从爱侣变成怨侣的结局。 如果是这样,刘青觉得还不如现在就分开,嫁一个她能忍受和她人分享的丈夫,也许心里会有遗憾或者失落,但至少不会感到痛苦煎熬,毕竟对她来说,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想是这么想,刘青心里还是希望江景行能够接受她的观念,男人在恋爱中的承诺固然不可全信,但是刘青想想,假如这个人现在愿意为了她摒弃世俗观念,她也愿意勇敢一次。 就当豪赌吧,赌赢了,下半辈子幸福美满,赌输了也无妨,若他是那样出尔反尔之人,她的感情也跟着灭了,可好歹还是“豪门少妇”,下半辈子照样衣食无忧,不亏不亏。 刘青就凭着一时豪气,洋洋洒洒写完了这封长信,一时还没送出去,七姑娘那样的性子,也不能频繁往她这里跑,总要再隔个三五天才合适。刘青也不是不能主动去找她,但是七姑娘虽然沉默寡言,却不是脱群的人,大部分时间都跟姐妹们一块呆着,或是看看书绣绣花,人一多难免就容易起哄,这可是她和江景行“私相授受”的证据,这封信万一被别人发现就不好了。 同理,经由丫鬟的手把东西送过去也不行,一定要亲手交接。 刘青就只能耐心的等七姑娘再次登门造访了。 不过还没等到翘首以盼的客人上门,刘青意外的迎接了她哥进屋。 这里是侯府后院,江景行都不好随意进出,刘延宁就更需要注意了,不过这儿还有晨昏定省的规矩,只是因为她们住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喜静,子孙给她请安都是隔几日一次,刘延宁才不好天天过来给李氏请安——其实他要是隔两天来一趟,也没人会说什么。 刘延宁来老夫人的院子,已经比其他人频繁一些了,只是不能跟他们在江州时比,刘青每天“上下学”都是跟她哥一起的,现在隔几天才能见一次,他们兄妹确实好久都没有“团聚”了。 一坐下,刘青就问他:“娘还在老夫人那儿,要不要叫木棉去请她回来?” “不用了,我今天没事,就在这儿等娘回来吧,先不打扰她和老夫人说正事了。” 刘青看他一本正紧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想,她娘和老夫人每天能谈什么,还不是例行公事般的烧香拜佛么?而且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们娘多了礼佛的爱好,平时这个时间都在小佛堂待着。 恐怕她哥是故意挑了这么个时间,有什么话要单独对她说呢。刘青心里门清。 刘延宁却不紧不慢,先聊了一通有的没的,问了刘青平日的饮食作息,交友情况,连她和侯府某个姑娘疑似发生口角都问到了,刘延宁的态度和刘青一样,玩不来就不玩了,反正他们只是暂住。 刘青乖巧坐姿,有问有答,心里想的却是江景行绕过四姑娘,让七姑娘送信,应该也是有这个原因在内? 在刘青眼里,她哥扯了这么一通有的没的,说明他今天确实很闲了。同样的场景在一旁的木棉木槿眼里,就是兄友妹恭,天伦之乐了,大少爷让她们去老夫人那儿看看太太是不是准备回来时,两个小丫头还沉浸在羡慕的情绪中,都忍不住想她们要是有大少爷这样的哥哥,哪怕他并不怎么有出息,她们恐怕也不会沦落到卖身为奴的地步吧。 把小丫鬟打发走了,刘延宁才状似无意的问道:“他又给你写信了?” “你怎么知道?”亲哥的语气太过笃定,刘青根本没想反抗,只是她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她哥说了个“又”,难道他早就发现了? 刘延宁不闪不避,直视着刘青的目光,表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刘青忍不住惊讶,比起她哥居然这么淡定的就接受了,她更想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我们已经很小心了啊,就是借借书而已……”而且她还是打着跟江曼桢借书的名义。 刘延宁扯了扯嘴角,好像在心里鄙视这群愚蠢的凡人,“好几次你拿去还的书,跟上一次借的书都不一样,你们都没发现?” 刘青想了想,摇头,她还真没发现,又不是每一次拿回来的书她都喜欢看。倒是她哥这记忆力也太恐怖了吧,她还以为亲哥每次都要把她的书翻一遍只是出于不放心,没想到他连这种小细节都注意到了。 “真是的,连做坏事都不知道仔细一点。”大概是刘青过于震惊的表情娱乐到了他,刘延宁忍不住好气又好笑,摸了摸她的头。 刘青刚想反驳他们不是做坏事,只是正常的来往,就听到她哥不是滋味的继续道:“在我眼皮底下都这么大胆,现在到了他的地盘,更加肆无忌惮了吧?” “怎么可能?”刘青奋起为自己辩解,“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他也就前两天找机会给我送了信。” “也就?看样子你还很失望?”刘延宁拍着她的手不由用了一分力,咬牙道,“姑娘家怎么就不懂得矜持?” 好吧,她确实有点“出格”了,刘青受教的点头,继续乖巧坐姿。 刘延宁又问:“信呢?” “烧了。”刘青自信满满的回道,“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那你的回信呢,已经叫人送过去了?” 刘青闻言迟疑了一下,才摇头:“江大哥是叫七姑娘送的信,现在七姑娘还没来找我,我也不敢给别人。” “那七姑娘你就放心了?” 江景行找的人,肯定比她托人更靠谱,刘青没有迟疑的点头,又被她哥敲了一下脑袋,“我看你是写信写傻了,人心隔肚皮,况且七姑娘跟景行又不是同母所出,你就不怕她哪天宣扬出去?” 第117节 没想到她哥毒舌起来也这么犀利,刘青摸着后脑勺看他,刘延宁再一次咬牙切齿的道:“把信给我吧,我们每天都要见面,也不用借别人之手。” 刘青惊讶:“你要替我送信?” “我不送的话,你还不是要找别人送?”刘延宁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找外人你放心吗?” 肯定没有亲哥来得放心了。刘青心里回道,但是还有些不敢相信,她哥发现她跟江景行通信,不但没有打断她的腿,还要主动帮她送信,他该不会被人穿了吧? 但是刘延宁的态度却是不由分说,催着她去找信,同时强调:“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刘青乖巧应下,心里想就这一次也是好的,至于以后怎么传信,到时候看吧。 刘延宁也是这么想的,就这一次,等他们搬出去住,侯府就不是这么好进的,也不怕他们再找外人传信。 ☆、第152章 兄妹两心思各异, 却又意外的达成了协议, 刘青把封好的信交给了她哥。既然把话说开了, 刘青也不用掩饰,准备询问亲哥的意见,“江大哥他娘是不是很不满意……” 话题才刚起了个头, 就被刘延宁打断了, 他将信仔细的放进怀里, 一本正经的道:“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用不着瞎操心。” 刘延宁的话刚刚落音, 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李氏匆匆进来,一面道:“等了很久吧?怎么不早点去叫我……” “没等多久。”刘延宁笑着起身,伸手扶过李氏,解释道,“师傅下午出门会友, 我在前边也没什么事, 正好过来看看你们。” “那也不好逗留太久。”李氏向来谨小慎微,到了侯府就更是小心谨慎了,当初想向老夫人借佛经读一读她都不敢,还是刘青帮她出主意, 说是请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清玉出面,如果这事不妥当,清玉应该也不会接这个活。 清玉得了好处,确实尽心的帮李氏传了话, 效果也是她们始料未及的好,不过李氏得到老夫人的这般优待,却也没有在侯府住的理直气壮,她还是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给儿子惹麻烦。 因此这个时候,李氏总免不了提醒子女,“侯府有侯府的规矩,老夫人他们是对咱们一家处处宽容,但是咱们也不能仗着他们纵容,就坏了人家府上的规矩。” 刘延宁就一脸受教的点头,等扶着他娘坐下后,才说起正事,就是找房子的事,“……已经买下来了,但是久不住人,要先打扫通风,大概还需要几日,我让大根儿他们先去那边忙了……” 房子已经准备好了,这对刘青和李氏来说确实是好事,侯府的人再客气,住别人家也没有自己家来得自在。 李氏喜不自胜,又庆幸自家听了公婆的话,带了两个大侄子同行,她们母女这会儿住在后院,不方便出门,这些琐碎的事都要交给延宁的话,又怕耽误他读书,眼下这么安排算是最好的。 先问过了两个侄子的情况,李氏才意识到刘延宁先前说的是买而不是典租,这才抓着刘延宁细细问道:“怎么就买了屋子,不是典租吗?要价多少?我去看看带来的钱还够不够使……” 用钱是大事,李氏根本没等刘延宁回答,忙着起身去找钱匣子,心里多少有些不安,自己带着的钱不知道够不够买屋子,还有一家人吃喝,柴米油盐样样都要花钱,也不知道够不够使。 刘青一看她娘皱眉,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拍着胸脯道:“娘,钱不够使我这还有呢。” 刘延宁一手拉着李氏,叫她不用着急,一边拍了下刘青的头,“你的小金库就好好存着吧,日后出嫁还能当嫁妆。” 出了远门,李氏才深深觉得以往眼界太狭窄,以为他们家的生活就算很好了,殊不知连侯府的丫鬟都养得比他们家姑娘更为精细,李氏倒不是想跟人攀比什么,只是她意识到自家那点家底,到了京城恐怕做什么都不够。可他们这趟出来,已经算是把家底都掏空了。 就像延宁说的,青青怕是要自己攒点嫁妆才行,等她嫁人应该还要一两年,那时家里能再攒下些家底,也不可能为了个姑娘全贴出来。依着公婆对青青的喜爱,他们最多能出一份在江州那儿称得上丰厚的嫁妆,可是拿到京城来又算什么? 李氏和刘延宁的态度一致,一时也顾不上其他,耳提面命的叮嘱刘青:“你哥哥说得对,你那点儿银子自己小心藏着,别到处嚷嚷你有钱,人家本来没惦记,都要被你说动心了。” 刘延宁先听他娘教育完妹妹,才接着道:“娘,不必担心,屋子已经买下来了,来的时候爷爷单独给我塞了几张银票,前儿师傅又给添了点……这是房契,我写的是爷爷的名字。” 李氏倒不介意房契上写公公的名字,他们没分家,所有钱财本该是公公的,写他的名字,也免得叫出力赚钱的叔叔妯娌们有怨言。 反倒是听见公婆私底下还给了儿子私房钱,李氏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想明白了,也就不觉得奇怪。 李氏原本就惊讶这次远上京城,公婆竟然也放心叫她跟着,现在看来,公婆应该私底下给延宁他们叮嘱了些事。 虽然公婆不放心她,对延宁却是没话说的,她拿的就是家里能凑出来的所有银子,至于延宁手上的,怕是他们找亲戚乡邻才凑上的,说不定还找张家那边也挪用了一些。李氏这么想着,心里头是一点芥蒂都没了,又问刘延宁借了江先生多少,要不要现在还上一些。 刘延宁笑着拒绝了,说是暂时不着急,过几日写信回去告诉家里这个消息,等家里头宽裕了,再慢慢把钱还上。 不过刘延宁最后还是找李氏拿了些碎银才离开,因为刘延林和刘延根在新屋那边,除了吃住,还要添置不少东西,手上没一点银子可不行。 后面几日,刘延宁谨遵母亲的教诲,私底下没有再进后院,也就跟着江景行他们来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顺便过来跟李氏和刘青打个招呼,顺便知会一声新屋那边的准备情况。 刘青这几天心事有点多,一方面是期盼着新房准备好就能搬出去,另一方面又惦记着她前几日写给江景行的信。 因为江景行的态度,决定着他们后面还能不能好好走下去,刘青其实有点儿忐忑,心里知道她的要求对土著来说太匪夷所思,可江景行如果真的不能接受,她应该会很失望。 距离搬出去的日子一天天近了,近到刘青和她娘已经得到通知,开始收拾行李的时候,刘青才终于收到了江景行的回信。 就像所有恋爱中的小女生一样,还没打开信,刘青就一扫前几日的低落郁闷。再看完信,她的心情就更加阳光明媚,觉得前路荆棘也无所畏惧了。 因为有恋人的承诺——哪怕山盟海誓都不可信,至少她相信这一刻他是认真的。 这就足够了。 刘青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给江景行回信,然而还没来得及提笔,江曼桢身边的玉水来请她过去了,说是姑娘们听说她这就要搬出去了,十分不舍,特意备了席面为她送别。 听完玉水的话,刘青尚有些犹豫,李氏先笑道:“去吧,打扰这么久,好好跟人家道别,顺便道个谢,这段日子劳烦她们照顾了。剩下的行李我来收拾就行了。” 刘青知道她娘说得对,她在侯府借住了这么久,难得她们还特意为她送别,她不去就太不知好歹了。 至于给江景行回信……看缘分吧,实在不行她去缠大哥,反正他已经替他们送过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 刘青就收拾收拾,跟着玉水出门了。 姑娘们不仅置办了席面,还为刘青准备了礼物,场面十分和谐,连向来说话带刺的四姑娘都低调了,刘青也就不急着告辞,一直闹到了申时,大概就是下午三点多的样子。 冬日里天黑得早,四五点就是傍晚了,三点多也不算早,大家都u准备撤了场子,各自回屋休息,江曼桢却拉着刘青的手,神秘兮兮的请她去自己屋子坐坐。 “怎么了?” 江曼桢叫几个丫鬟都在外间守着,拉着刘青进了寝房,才捧着手炉看她,压低了声音问:“你同二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连着被亲哥和小伙伴“捉/jian”,刘青都要泄气了,她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其实根本没瞒住谁?不过郁闷归郁闷,刘青还是没有不打就招的习惯,至少要知道小伙伴发现多少,她才能决定坦白多少。 刘青反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江曼桢就爽快多了,刘青一问她就答道:“其实是奶娘从祖母那儿听来的。前几日二伯母惹得祖母大怒,祖母在屋里训斥二伯母,声音有些大,叫外边的蒋妈都听见了。蒋妈同奶娘关系不错,常在一块喝几杯,许是在喝上头的时候同奶娘学的……” 刘青点点头,蒋妈她是有印象的,刚进京时就是蒋妈去接的他们,一提到她,刘青想到的就只有精明两个字,没想到她也会有喝多说漏嘴的时候。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刘青更关心老夫人对二太太说了什么,是不是还提到了她? “好像是二伯母想要叫二哥同她娘家侄女定亲,前些日子常回她娘家,叫祖母知道了,这才叫二伯母过来训斥。听蒋妈说,祖母好像挺生气的,指着二伯母直骂她鬼迷心窍,真正不想叫二哥好的人是她……” 其实老夫人当时的原话是,“你信不信景行现在同你娘家侄女定亲,至少这十年里他都别想出仕?他已经是侯府唯二的嫡孙,从小就跟六皇子交好,再有个位高权重的岳父,你觉得当今还能放心用他吗,老大还能睡个安稳觉吗……” 不过这一段话牵扯太广,连现任侯爷都扯进来了,蒋妈根本不敢完完本本的同奶娘学,因此江曼桢也只知道大概意思,接下来才是蒋妈学过来的原话,“祖母说,‘那孩子有什么不好的?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她哥哥又上进,关键是景行自个儿乐意,纵然门第差了些,可咱们这样的人家,现在最怕的就算扎人眼,低调本分些不好吗?你去问问景行,问他是愿意娶个出身高贵、配得上他的媳妇,然后下半辈子当个富贵闲少,还是情愿婚事低就一点,早日出仕?’……” ☆、第153章 原来是因为这个。听着小伙伴的转述, 刘青不由抿了抿嘴, 她说江景行怎么从一开始就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 而且她师傅身为双方的长辈,明知道她和江景行之间的差距,可似乎也没有反对他们来往的意思。 现在看来, 他们应该早就通过气, 大部分人包括老夫人在内, 都认同江景行选择刘青的理由。 如果在进京之前,刘青知道江景行选择和她在一起, 还有这么多“现实的考量”, 大概心里会有些失望,甚至怀疑江景行可能并没有多么喜欢她。但是进京以后,见识过江景行出身的侯府富贵逼人,看到了他扛着来自父母的压力,也发现了侯夫人某些时候掩饰不住的庆幸, 刘青已经知道, 即便要考虑某些现实,她也不会是很好的选择。 世家贵族,应该没有人不讲究的门户底蕴,就算江景行的婚事不能太扎眼, 但也不至于“委屈”到这种地步,多的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家碧玉供他选择。不是刘青自卑,连现代社会都有“凤凰男”这种说法,别说她哥还只是个举人, 就算他现在有了一官半职,也改变不了他们刘家数代贫农、泥腿子出身的事实。 她刘青会因为哥哥有出息,也变得金贵、炙手可热起来吗? 未必。就连之前主动提议的孙知府,看中的也不是她哥,而是江宁侯府,只有比他们还不如的人家,才会羡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他们纯粹是拖她哥后腿的。 在世人眼里,江景行就算找个落魄的贵族千金,也比她强一百倍。可他选择的是她,老夫人他们也支持他,不就是因为他喜欢吗? 想明白这一点,刘青就没什么好介意的,心里还有点甜蜜,她之前以为江景行的胜券在握,只是出于中二少年盲目的自信呢,所以她耳里听着,也没多放在心上,到了侯府还有些打退堂鼓。 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倒是真的不打没准备之仗,老夫人轻描淡写的那句“关键是他自个儿乐意”,江景行私底下应该是做了很多努力吧。 第一次,刘青不再以看少年的眼光来看江景行,他虽然年轻,却有足够坚强的肩膀为她遮风挡雨,如果她神经再大条一点,江曼桢也没有同她说今天这番话,恐怕他会在她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将一切搞定了。 那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江曼桢也笑着对刘青道:“只管放心,二伯母的反对也是一时的,祖母平日不大插手小辈的事,但她现在既然管了,府里就没人能违抗她的意思。” 说着,江曼桢想了想又道:“连奶娘都说二哥聪明呢,直接将祖母给搬出来了。有祖母压着,再不愁什么了,二哥近来准备考科举,过几年指不定就要外放做官,到时候你跟着二哥走,二伯母就是再不高兴,那也鞭长莫及,妨碍不到你们。” 这番话不像是江曼桢的风格,刘青猜测应该是奶娘提点的,要不然江曼桢一个聪明但不失天真的小姑娘,怎么能想得到婆媳问题。 奶娘应该是觉得她跟江景行的事已经没有悬念了,这番话既是提醒她,也是提前卖个好? 不管怎么样,奶娘的确给刘青卖了个很大的人情,在即将离开侯府的时候知道这件事,刘青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瞬间安心了许多,一时也不急着给江景行回信了,眼下还是搬新家更为重要。 收拾了两日,刘青他们一家就正式搬出去了,之前刘延林和刘延根搬走了大部分的行李,刘青他们这里就比较简单轻松。 新屋的位置和江宁侯府还是有点距离的,想也想得到,侯府这一片都是高门大宅,整条街安静得很,老百姓平日里都不走这边来,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权贵云集,她哥还没这么大能耐在附近买房。 不过刘延宁选的地段也不差,两条街前边就是坊市,热闹但不嘈杂,偶尔还有小贩挑着担过来吆喝叫卖,南北小吃应有尽有,可以说生活氛围很浓,草根出身的刘青还是更喜欢住在新家。 房子也不差,居然是三进的宅子,刘青和她娘刚进来的时候都惊呆了,在京里买这么大的宅子,难怪房契上要写刘大爷的名字,有朝一日,要是刘家人想要举家搬迁过来,挤一挤估计都能住得下。 刘青觉得刘大爷他们肯定也会欢喜。 宅子有点大,只他们几人住着太空旷,刘青她们搬过来之前,刘延宁就嘱托刘延根两个请了门房和粗使婆子,再加上刘青他们几个回来,家里头这才热闹起来。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几个小伙子到底没那么细致,年货什么都没准备,李氏一回家就开始忙活起来,连带着刘青也跟着团团转,再加上搬家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一时间竟把回信的事全抛在脑后了。 直到有人坐不住,上门来抓人,刘青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江景行回京后,就和他的好基友曹声扬又接上头了,这次扯着好基友作掩护,又打着庆祝好友家乔迁之喜的由头,光明正大的登堂拜访了。 被恭喜的刘延宁不但拦不住这条大尾巴狼,还得领着他们去后院见他娘,因为这厮说了,既然来了,想去给刘伯母拜个早年(昨日刚过完小年),顺便六妹托他给青青带了东西,正好送过去。 江曼桢给妹妹带的东西,刘延宁完全可以代为转交,但是江景行要给他娘拜年,刘延宁却拦不住,这的确是礼数,尽管对方未尝没有打着讨好未来丈母娘的打算,刘延宁再心知肚明,也不能拒绝。 后院里,李氏正在同刘青商量给刘家买的年礼。 其实就快过年了,现在买了东西,快马加鞭送过去也赶不上刘家过年,所谓的年礼,只能现在信里解释一下,年后再备好东西送过去。不过刘家应该都能理解。 补了礼物回去,刘大爷他们嘴上或许会说乱花钱,心里想必也是高兴的,来了趟京城就不管家里,什么东西都不送,那反而叫人诟病。 关键是他们在京城,老百姓都把能住在天子脚下当荣耀,整个落水村也没几个来过京城的,他们从这儿捎点东西回去,哪怕是块不起眼的石头,在村民眼里也是最上等的石头。 刘青建议道:“我那儿还有两块料子,是侯府的,我也穿不了那么多衣裳,不如送回去给三妹和嫂子她们吧?” 李氏从来就不会在衣食方面委屈儿女,在侯府住的时候,刘青也跟侯府姑娘们的待遇无差别,过年的新衣裳就已经裁好了,还有首饰以及没用完的料子。 既然闺女不缺衣裳,李氏也没有吝啬好东西,点头道:“三丫四丫确实也大了,是该穿好一点,还有你二嫂三嫂,大林他们放下家里的妻小,跟过来帮衬咱们,咱们也不能忘记这份人情。” 刘青倒没想那么多,她没用完的料子,家里头合适能用的也就三妹和四妹,这两姐妹都是三房所出,刘青要是只给她们准备,二房和四房难免不乐意,所以再加上两个嫂子,刚好二叔三叔和四叔家人人都有,也不存在厚此薄彼。 不过她娘考虑的也是,年轻媳妇刚嫁过来没多久,丈夫就离家远行了,说不定要过个一年半载才能回家,留下她们在家伺候一大堆长辈,她们确实不容易,应该好好安抚。 刚聊到这儿,就听外边木棉说有客人来了,刘青和李氏起身,走了两步,一行人就过来了。 见来人是江景行和曹声扬,李氏又惊又喜,虽然多年没见曹公子,但是这样富贵的少年,她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李氏连连招呼几人落座,又叫人赶紧上茶上点心,十分之热情。 第118节 江景行和李氏先寒暄了,才看向刘青,从身后的小厮手里结果一个匣子就要递给她。 刘青看到他进门,想起那封还没动笔的信,就有点心虚了,尤其是在他直直看向自己的时候,更加确定他就是来抓自己的。 本来就忐忑着,看到江景行光明正大要送东西给自己,刘青差点惊的跳起来,气糊涂了吧,她娘和亲哥还在这呢,在长辈面前私相授受,这不是找死吗! 江景行故意不明说,一直走到刘青跟前,许是欣赏够了她眼底的紧张,才慢悠悠的介绍道:“知道我今儿过来,六妹眼巴巴托我把这个匣子捎上……” 知道是小伙伴送的,刘青才松了口气,也没在意江景行某个咬重的词汇,接过匣子刚想道谢,又听见他幽幽的道,“……顺便叫我问你,是不是乐不思蜀了,一出门就把她忘脑后了?这么些天连个消息都没有,真是没良心……” 刘青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江景行,她的小伙伴那么软绵绵,怎么会让他带这种话? 而且小没良心什么的……一直是他在信里这么说她的好吧? 刘青第一次理解了她哥的心情,这人的确是不要脸透了,当着大伙的面说这个,不知情的人还好,知情人只怕……刘青已经不敢去看她哥的脸色了。 刘延宁忍了又忍,还是没说话,他娘明显还没多想,只是一个劲儿感谢江姑娘的惦记,他怕自己一开口,反而提醒了他娘。 江景行大概是受到了“鼓舞”,笑眯眯的问刘青:“有什么话想对六妹说的,要我帮你们转达吗?” 刘延宁终于忍不了了,打断道:“她们小姐妹的悄悄话,自然是在信里说比较好,景行就不用挂记了。” 江景行话里有话:“就怕这丫头又给忘了,叫人白白等一场。” 刘青眼看着她再不开口,这人就要趾高气昂了,赶紧出声道:“劳烦江大哥同曼桢说一声,有空请她来我家玩。” 听了刘青的表态,江景行也不好再说什么,应了一声,又回到自己位置上了。 刘延宁看他妹妹没有理会某人的言外之意,也很满意,觉得他妹妹还是跟他一头的,却不想他亲爱的妹妹又一次把传信的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晚上吃了小龙虾,半夜拉完肚子又肚子疼,折腾到早上七八点,好像睡过去以后就不痛了,然而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手臂突然酸痛,两双手,从肩膀痛到手腕,痛到现在还没好,总觉得自己是不是病入膏肓了…… ☆、第154章 、 从江宁侯府搬回自己的新家后, 一家人忙碌了几日, 便迎来了新年。 刘青原以为这个春节他们应该会过得比较清静, 不是因为人数少,而是因为一过完年,她哥就要进考场了。她回忆了下自己备战高考的情形, 倒计时三十天时, 他们还在疯狂刷题呢, 估计她哥这会儿也差不多,过年什么的哪有科举重要啊。 更何况他们远在京城, 也没什么亲朋好友要走动的。 不过刘青这一回是猜错了, 她哥二月份就要进考场不假,但是正月里他也没闲着,他们师傅不知道在想什么,正月期间走亲访友,都要叫上刘延宁一块。 准考生都这么忙了, 刘青也躲不了清闲, 正月期间,几乎每日都有轿子来接她去侯府,听说是老夫人吩咐的。刘青跟侯府的姑娘们一样,来了女眷客人, 就叫她们去见一见,请个安什么的。 这些贵妇们也客气,见了刘青这个生面孔便送上丰厚的见面礼,导致刘青每日满载而归, 收获颇丰。 见面礼都是其次,老夫人大张旗鼓的叫她见客认人,这下怕是跟侯府亲近的人家,都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了,刘青不由有些奇怪,二夫人就一点都没意见了吗?还是就应了小伙伴那句话,整个侯府,谁的胳膊也拧不过老夫人这条大腿? 不过,尽管刘青每日进出侯府,却是一次也没见到江景行,他好像和她哥一样,跟着江远辰出门访友去了。 同住一个屋檐下,刘青都逮不到她哥帮她送信,她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一茬,看看以后能不能找到机会吧。 刘青这一放松,就过了元宵。这儿也有年假,当然是针对官场的,年前皇帝封了笔,满朝大臣也跟着休年假,江远辰这才有时间带徒弟和侄子拜访过去的一些好友。 元宵节宫里摆了宴,宗亲侯爵携女眷进宫赴宴,大家吃喝完,第二日就要上岗工作了。 江远辰也参加宫宴,他身上虽无一官半职,却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江淑妃的同胞弟弟,五皇子的亲舅舅。更何况江远辰本人在京中颇有名望,他回京之初看着低调,实则早有人向当今举荐他入朝为官。不过江远辰早就打定主意不入朝的,他要接了这根橄榄枝,就该有人慌了。 现在年长的几位都快成了斗鸡眼,连最受宠的七皇子都不急着插手朝政,暗地里指不定怎么韬光养晦,他们侯府更没必要当这个出头鸟,好好培养下一辈才是正经。 江远辰这次进宫,还是托了五皇子妃的福。五皇子前些年娶了正妃,近来传出好消息,当今大喜过望,便给了江宁侯府这个恩典,叫阖府老少都进宫赴宴,连轻易不肯出府半步的老夫人,都被江淑妃派来的宫人亲自请入宫了,其他人更当从命。 刘青和她哥这才得了空闲,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了个热闹的元宵节。 元宵节后,刘延宁照例去拜见师傅,刘青却没有被接去侯府,接近中午的时候,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江景行,他过来告别的。 他们搬过来这么久,平日里刘延宁不在,家里一般是没有客人上门的,李氏见了江景行便惊讶的道:“江公子可是来找延宁的?延宁一早便去府上了……” 江景行脸色不变,淡淡笑道:“侄儿刚从外祖家离开,倒不知延宁已经去了家中。” 三两句话,便打消了李氏的疑虑,李氏刚想说话,只见江景行继续道:“侄儿此行是来道别的,需离京数月,不知青青是否在家?” 李氏闻言忙问:“这是要去哪儿?” 江景行回答回乡参加童试,李氏这才了然的点头。江公子准备科举的事她知道一些,只是不知道具体跟她女儿有关。因为她平日想得多,刘延宁到现在还没有透露两家的婚事,他现在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成,在江宁侯府面前,他们家是几乎没有话语权的,一切看侯府的意思,刘延宁怕他娘太早知道容易患得患失。 李氏只是隐约知道江公子也要考科举了,也没有多想,江公子出身富贵,府上不愁吃喝,当然不像他们延宁一样急于上进,现在才参加科举对他也不算晚。 一面叫人去喊刘青过来,李氏一面又仔细的问江景行祖籍在哪里,何时动身。她儿子是已经考过了,所以李氏有经验,今年八月就有院试,也就是说,江公子此行顺利的话,恐怕要到八月以后才能回京了。 这样算下来,江公子至少要离京大半年,他一向与青青要好,又是看着她长大,离开数月,想同青青好好道别也是应该的。李氏一点都没多想,自然也就不知道,江景行所谓的离开数月,也就三两个月而已,刘延宁殿试结束后他肯定要回京一次。 不早些把亲事定下来,他又如何安心科举? 这边正聊着天,刘青也被请过来了,她听说江景行这个点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他故意挑了她哥不在家的时间,果然像她哥说的,这人真阴险啊。 刘青嘴里感慨着,动作还是没有耽搁,放下手头的事,急忙去了客厅。 江景行和李氏已经说完了一通家长里短,李氏不善言辞,虽然江公子对她像长辈一般客气,她却不敢真的以长辈自居,江公子没开口,她也不好总拿那些家长里短说事,两个人实在没什么话题,寒暄完就有点冷场了。 见女儿过来,李氏反而松了口气,起身叫他们两说说话,她去厨房看看——刘青过来之前,她已经留了江景行吃午饭,江景行并没有拒绝,李氏现在便顺理成章去厨房帮忙了。家里早有烧火的婆子,不用李氏亲自动手,可她是个停不下来的人,平时她都不放心灶上,今天有贵客,她就更不能甩手不管了。 于是刘青一进厅,就看到她娘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模样,不等她说话,就叮嘱了她一通好好招待客人,刘青只能点头应了,等她们走远,才转头看向江景行:“你跟我娘说什么了?” 江景行放下手中的茶杯,气定神闲:“伯母委实太客气了。” 刘青抿了抿唇,她其实也知道,在她娘心里,江景行是高不可攀的人物,怎么也不会把他们联想到一起来,再加上江景行也算是“看着她长大”,一直对她颇有照顾,她大概觉得江景行是把自己当妹妹,自然放心叫他们亲近。 想到这里,刘青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看着江景行嘴角的笑意,故意问:“哥哥已经去侯府了,江大哥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江景行依然笑眯眯的解释:“在外祖家歇了一晚,一出门就上这儿来了,还以为延宁今儿会在家。” 这个解释刘青当然不信,他的时间算得也太巧了些,便道:“江大哥有心了,哥哥现在不在家,想必也会知道你的心意。” 她哥已经对他充满了忌惮,要知道他偷偷跑他们家来,只怕江景行从此要被列入拒绝来往户了。 江景行嘴角又弯了下,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道:“无妨,此次上门是为道别。” “道别?”刘青愣了一下,也跟着追问,“你要去哪里?” “回乡科考。”江景行回答道,不等刘青追问,他已经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轻轻拂去了衣服上不存在的皱褶,才笑着问刘青,“外边天气甚好,青青不带我逛逛院子?” 主随客便,刘青顺从的点头。江景行又对身后的随从道:“晚些还有事,你们先在这儿歇歇脚吧。” 随从们知道主子的心思,当然没有异议,刘青也只能让木棉留下来,招呼这几位客人,木棉没有多心,直接应下来来,木槿在屋里帮刘青缝东西,没有跟她们一块过来,所以这会儿,只有刘青和江景行两个人去逛院子。 刘青的思绪还放在江景行要回乡科考一事上,一出门便问:“侯府久居京城,怎么还要回乡科考?”她记得那孙知府也不是洪州本土人士,但因为孙家三代都在洪州城扎根,所以到孙三少时,便直接在洪州参加的童试。江景行应该也可以在京城参与考试才对。 一出门,江景行又开始动手动脚了,笑着揉了揉刘青的头顶,才道:“江家祖籍在苏州府……” 刘青一顿,听到苏州她第一反应就是上辈子网上流传的段子,江苏高考变态难,江苏考生巨苦逼。很快刘青又联想起来了,苏州在江南,江南自古多才子,敢情那儿出学霸是历史传统啊。刘青顿时更加不解了:“江南是出了名的才子之乡,那儿……不是竞争更激烈吗?” 江景行笑而不语,趁着她思考的时候,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一派悠然的往前走。 刘青心里狂跳,感觉又紧张又刺激,要是叫她娘看到他们牵手,不亚于抓奸在床的冲击了。 偷偷摸摸的事情,总是容易让人情绪亢奋,虽然只是牵个小手,刘青也体会了一次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脸红心跳,口干舌燥,一时也想不起追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回祖籍的事了。 终于拉到了妹子的小手,江景行也不像以往那般淡然,看着刘青的眼神就像带着丝,紧紧地缠绕着她。 站在院中,沐浴着阳光,两个人执手相看,谁也没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等江景行告辞离开的时候,刘青满脑子里只记得他说的那两个字——“等我”。 李氏匆匆从灶房出来,送了江景行出门,还站在院中看着门口感慨,一脸的遗憾,“不是说留下来吃饭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刘青回过神来,把发烫的掌心缩回了袖中,心想恋爱也谈了,小手也牵了,他再留下来吃午饭,除了得罪她哥,一点好处都没有吧…… 李氏转念一想,江公子这会儿应该回侯府了,延宁也在侯府,他们碰上还能好好道个别,因此也不遗憾了,收拾起心情,回厨房继续准备午饭。江公子不留下来,她们娘俩还要吃饭。 刘青见她娘没有注意到自己,也默默回了自己的屋子,想到江景行非要回临安参加科考的事,不管他或者侯府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可见他是真的不怕江南那些扎堆的才子们。 还真的是充满了自信啊——刘青觉得她对江景行的喜欢又增加了呢,自信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第155章 大概是知道江景行就要出远门, 刘延宁这次也网开一面, 没有追究江景行趁他不在家, 偷偷上门勾搭他妹妹的恶行——至少他没有在刘青面前计较这件事,刘青就愉快的当他是默认了,至于他们私底下有没有撕一场, 刘青就不得而知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 江曼桢下了帖子请刘青过府叙旧。江曼桢前阵子被她外祖母接去过年, 整个正月里,刘青和她还没见过几面, 想来她现在是回侯府了。 江曼桢请刘青过去, 除了叙旧,还为了告诉刘青一件事,“前日祖母叫人接我回来,原来是为了回乡的二哥践行,那日你并不在府里, 怕是还不知道此事吧?” 刘青确实还不知道, 那天江景行只说不日将要远行,并没有说具体时间。刘青算算日子,倒觉得差不多,县试一向在二月份举行, 为了不耽误正事,江景行至少要在二月之前赶到,确实应该动身了。 一边感谢了小伙伴,刘青一边在心里吐槽, 她这几天都没上侯府,不知道江景行的动态很正常,可她哥基本上每天都要来的,没道理他也不知情,指不定就是因为上次她和江景行趁他不在家偷偷约会,她哥嘴上不说,其实都记在小本本上了=_= 吐槽归吐槽,刘青倒也没有跑到她哥跟前去对质,也不是什么大事,江景行特意跑来跟她告别,想来就是因为知道她不方便去为他送行,她哥同不同她说都没区别。再说她哥现在可是全家的祖宗,比大熊猫还珍贵的宝贝,他老人家高兴才是最重要的,务必要保持愉快的心情踏入考场才行,刘青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就在一家人差点要把刘延宁当祖宗供起来的时候,会试终于到来了,刘青他们都有经验了,虽然人人都有些小激动,但还算沉着的把人送进了考场了。 会试考完已经是二月十七,这日一大早,刘延林和刘延根便去贡院接人了,刘延宁进考场就是他们俩去送的,也算是熟门熟路。京城里头,讲规矩的人家太多,刘青没有像过去一样跟着去接人送人,她在家陪着李氏一起等待消息。 刘延宁是让江府的马车送回来的,想是江远辰一早便猜到徒弟考完会试后的狼狈形容,早早安排府中下人备了车马在贡院外头守着。 到了家门口,刘延林和刘延根扶着刘延宁从马车中下来,领头的是江远辰跟前的随从,他走到李氏跟前行了礼,传达了江远辰的话,大意就是叫刘延宁在家好好休息,等身子彻底恢复了,再去府里见他,顺便还带上了一大包补品。 李氏也知道,眼下不是客气的时候,她儿子平日里身子还算健康,可到底是弱书生,每考完一场回家,总要歇上个三五日才能好,伤了的元气却不是这几日就能补回来的,眼看着四月还有一场殿试,不趁这些日子养好身子,就算他有幸考中贡士,到了殿试难保精力不济,影响发挥。 这么想着,李氏便没有虚假客气,接受了江先生的好意,好声气的送走一行人。刘延林哥俩扶着半昏半醒的刘延宁回屋,刘青跟在后头看了几眼,转头吩咐木棉木槿,“去叫他们烧点水,等哥哥醒来,怕是要先洗澡呢。” 李氏站在屋门口,并未进来,只是叮嘱他们,“安顿好就出来吧,叫他好好睡一觉。” 刘延林和刘延根先出来,看了李氏愁眉不展的样子,安慰道:“大伯母,大哥这还算很好了,他是自个儿从贡院走出来的,上了车才撑不住睡过去了,我们在那儿瞧着,好多人都是叫抬出来。” “贡院外边还有大夫候着呢,听说往年都有人口吐白沫的被抬出来,大夫就在外边守着治病。”刘延根说着,感慨道,“这要是考到一半就被抬出来,多可惜啊……” 李氏叫他们这一安慰,心里头确实好受了许多,既然大家伙都这样,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叫刘延林哥俩去吃点东西再休息,他们从大早上等到现在天色近晚才回来,也是辛苦了。 李氏心情是好了,刘青反而更担心了,她担心的不是她哥,而是远在江南的江景行,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让人抬出考场。毕竟她哥体质还不错,往年农忙时也会下地干活的,他这样每次考试都撑不住,养尊处优的江景行估计就更煎熬了。 不过刘青也只能在心里担心一下,他们现在是彻底断了联系,江景行离京快一个月了,也就刚到那会儿写了信回来,还是写给她哥的,在信里官方的问候了她几句。 刘青知道,侯府里头,就连下人的关系也错综复杂,现在送信都需要经由他们的手,她和江景行单独通信,指不定传到哪一位耳朵里,到时候又是一个把柄。 索性也就这两个月了,江景行那天说等她哥殿试结束后,他也会回来一趟。至于他要回来做什么,刘青自己也能猜到些,等正式订了亲,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谈恋爱了。 现在多想无益,刘青关心了两天,也就放下了。 第119节 刘延宁在家休息了五六天,身体也恢复了些,这才听师傅的话过去请安了,也就表示他的“假期”正式结束,又回到了“朝九晚五”的上学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刘延宁在家休息的时候,李氏眉眼间总有几分烦闷不安,等刘延宁恢复早出晚归的状态了,她也仿佛安心了一般,至少从表面上看,已经看不出她对于放榜的忐忑了。 四月十五日,也是贡院的放榜日,听说热闹的很,刘延宁和两个堂弟一早就出门了,放榜当然没这么早,他们需要早点过去占位置,不然等人都来了,龙虎墙面前人山人海,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放榜之日贡院究竟有多热闹,刘青和李氏是没见过这样的盛景,但是她们在家等到中午,刘延宁哥几个衣服都好像被人扯松了,一身狼狈却不掩兴奋的回到家中,刘青她们就知道前边有多热闹了。 还没进门,刘延林和刘延根就兴奋的嚷嚷:“中了,大伯母,青青,大哥他中了!” 刘青和李氏听到声音连忙出来,脸上也带着兴奋的笑容,却没有他们这般激动,李氏朝他们招手:“你们才知道呢?早半个时辰前,江先生那儿就叫人来说这个好消息了。” 虽然她们早就知道了,但是刘延林还是抑制不住分享的热情,兴奋的道:“大哥的名字特别靠前,说不定能中状元呢!” 刘延根也嚷道:“我还听到旁边几位举人老爷提到大哥,他们不是咱们那儿人士,但是都听过大哥的大名,说他是前十名中最年轻的贡士,以后前途无量啊!” 刘青也很好奇,凑过去问:“大哥排名第几呀?” 见他们说得热闹,李氏没有作声,把刘延宁拉到跟前,细细的帮他整理好衣裳,理好领口系好腰带,连他衣服上的皱褶都一一拂去了,李氏这才抬头,打量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小伙子,这是她儿子…… 刘延宁一动不动,由着他娘在他身上又拉又拍的,非常配合。 看着看着,李氏眼底慢慢起了雾气,被她自个儿拿帕子擦去了,才温声道:“你能有今日,离不开江先生的悉心教导,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去同你师傅请个安吧。” 刘延宁自然应了,连午饭也没来得及吃,带着刘延林两个匆匆去了侯府。 他们走后,李氏才搂着刘青哭了一场,当然是喜极而泣了,哭完她搂着刘青,有些高兴又有些不舍地道:“你哥哥中了贡士,殿试一过就是进士老爷了,等他当了官,你的亲事……” 刘青没想到她哥刚刚金榜题名,她娘最惦记的居然是她的亲事,多少也有些感动。不过她的婚事应该是没什么悬念了,刘青搂着李氏的胳膊笑道:“娘,你没听二哥他们说吗?哥哥可是前十名的贡士,这里头就他最年轻,又没定亲,等殿试结束后,说不定哥哥的亲事也要来了。” 李氏拍着她的头,笑道:“你哥哥的亲事怎么也不会差,他是务实之人,可不像你,脑子里一天天想什么,都叫人搞不懂。” 刘青倒是不否认她娘对亲哥的评价,她哥的确很务实,而且像他这种怀着远大的抱负,又背负着全家乃至全族压力的寒门学子,应该也没什么心思去儿女情长了。 李氏见女儿不说话,像放下了一桩心事般的感慨道:“这下可以给你挑一门满意的婚事了。”青青两次亲事都不顺,李氏心头其实担忧已久了。 刘青轻笑,没什么羞涩情绪的道:“等哥哥殿试后再说吧。” 李氏点头,再过几日就是殿试了,也不着急这一两日。 ☆、第156章 刘青难得没有要木棉木槿喊她, 自己就起床了, 已经过了立夏, 温度渐暖,一大早窗外已是阳光明媚,刘青也不需要赖床了, 睁开眼就爬起来了, 穿戴整齐出门。 早晨还是有点凉意的, 刘青披上了披风才出门。 院子里很是热闹,难得天气不错, 李氏领着人把冬日的厚衣裳, 棉被,甚至是屋里的桌椅板凳,都拿出来洗了晾晒。 家里虽然有丫鬟婆子,不过工作量太大,加上李氏也不是一朝得意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的人, 她依然保持着勤劳朴实的品质, 和大家一块儿动手干活。 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奇怪的却是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的忙碌着,连刘青来到院子里, 张嘴想同她娘说什么,刚喊了一声,就被李氏拦住了,李氏小声道:“起来了就去洗漱吧, 早饭都给你热着呢,记得小点声,别把你哥给吵醒了。” 刘延宁前儿刚结束殿试,虽然不像会试那样一考就是好几场,加起来要十几天,殿试一天一夜就结束了,但是刘延宁回来时的状态,并不比他刚考完会试时好多少。 好在江远辰那边早有数,当夜便让侯府的大夫来给刘延宁瞧过,大夫说是元气大伤,让好好调养一段时日。 刘青心里不由唏嘘,她哥怎么也算一棵挺拔的小白杨吧,这会试殿试轮下来,生生被熬成了小白菜,身体底子不好的人参加科举,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 当然刘青也能理解她哥的心力交瘁,殿试看着不算什么,成了贡士的考生,考完殿试最差也能成为同进士,可以走马上任,从平民百姓走上仕途了。但是对她哥这类种子型选手来讲,殿试就不是走过场这么简单了。 这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被最大的boss皇帝,以及一群大佬关注的机会,以后能在官场上走多远,说不定全看这一次的表现,表现得好不说一飞冲天,但至少能被大佬们记住名字,各种任命升迁,大佬们要向皇帝举荐,首先想到的也是记得住名字的这些人。 况且,要应付皇帝和大殿上那些饱读诗书的文臣,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她哥从殿试上回来,整个人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刘青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好在已经彻底结束了,她哥现在是“毕业生”,不管殿试上成绩如何,至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大大小小的考试等着他了,可以说是解放了。 刘青谨记她娘的提醒,轻手轻脚的去洗漱,木棉木槿还在院中忙活,走不开身,刘青也没那么娇气,自己打了水漱口洗脸,又从锅里盛了熬得稠浓的银耳红枣粥上来,加点红糖,不用任何下粥菜,刘青都能空口喝一碗。 毕竟刘青也不是常喝甜粥,糖在这儿属于普通老百姓逢年过节才肯吃一回的奢侈品,银耳和红枣就更奢侈了,刘延宁也只有每回科考后需要补身子时,家里才给他熬这个。因为现在条件好了,李氏便让刘青也跟着她哥一块补身子,她问过大夫,知道女孩子喝这个对身体好,至于其他人,还是吃着传统的白米粥配小菜。 刘青迅速吃完早饭,看了看天色,才问李氏:“娘,今儿不是殿试放榜吗,怎么还不叫哥哥起来?” 李氏头也不抬:“你大林哥他们一早就去了,有了消息他们自然会回来报信,你哥就让他睡着吧。” 刘青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她说怎么起来后都没见到两位堂哥,还以为他们也开始睡懒觉了,原来是一早就出门了。那也好,安心在家等消息吧,殿试放榜,应该不会比会试时早多少。 李氏虽然有心让刘延宁好好休息,不过刘延宁自个儿应该也惦记着放榜一事,所以没过多久他也起来了,洗漱用过早餐,就要出门去看放榜。李氏也不拦他,只是不放心的叫门房跟了一块去。 刘延宁一出门,家里的活基本上也干完了,无事可做的李氏开始紧张了,在院子里一趟趟来回转着,接近午时的时候,刘延林才满头大汗的跑回来,脸色兴奋到发红,语无伦次的道:“中了,中了状元!” “谁?”李氏头一次身手这么矫健,不等刘延林跨进门,就已经冲到了门口,把人拽进来,“谁中了状元?” 刘青也激动的围了上去,她哥居然成了传说中的状元?这也太神奇了吧。 “大、大哥中了状元!”刘延林喘着粗气回答道。 刘青还只是难以置信,李氏得到刘延林肯定的回复,差点惊喜的晕了过去了,她踉跄了半步,被刘青和刘延林一块搀扶住,才满含热泪的看着天上,“祖宗保佑啊……”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大家都需要先缓一缓,和刘延林一块扶李氏回屋坐下,刘青才问他:“大哥他们呢?” “皇上赐下了状元袍,大哥得穿上衣袍游街呢,大根儿陪着一块去了,我怕你们在家等的着急,先回来给你们送信。” “游街?”刘青听得眼前一亮,“是不是很热闹?” “可不是。”刘延林这会儿缓过来了,一脸兴奋的跟刘青描述,“敲锣打鼓,还有官差在前面开道,状元探花他们骑着骏马,别提多威风了!” 说到这里,刘延林又道:“对了,我听旁边围观的人说,今年的状元郎这么年轻俊美,应该还没定亲,准备回家喊姑娘出来看游街呢!” 刘青一阵向往:“我可以去看吗?” 李氏此时还沉浸在巨大的惊喜当中,也不觉得闺女去看她哥哥游街有什么失礼数的,反而催着他们赶紧去,别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时刻,于是刘青就带上木棉和木槿,跟刘延林一块去看热闹了。 刘青看完热闹回到家,她哥还没回来,新科状元半路上就被人团团围住了,说不定要被哪位大人抢回家当女婿,刘青几人就只能先回来。 刘延宁一直到天黑了才回来,他已经在侯府吃过晚饭,按照这儿的规矩,高中状元后,自然要第一时间拜谢恩师,才不算忘恩负义。 家里也早猜到他要在江先生那儿逗留一阵,因此并不担心,但还是都坐在厅里等他回来。刘延宁一进门,又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大家细细问了他游街后的遭遇,比如被热情的百姓围堵时是怎么脱身的,又是怎么去侯府的,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等等。 刘延宁耐心作答,“……明日一早要进宫面圣,想必会有任命下来,之后还有琼林宴……” 李氏挑最关心的问:“任命会在哪儿?” 对于这个问题,刘延宁还是可以肯定的回答,“师傅说朝廷有规定,一甲进士可以直接入翰林院,也就是说我这三年里,至少会留在京城。” 李氏不知道翰林院是做什么的,但是儿子可以留在京城,确实是件高兴的事,她儿子以后就是正经的京官了,他们家可算是否极泰来。 喜出望外的李氏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又问道:“明儿要是任命下来,就得立刻走马上任吗?” 刘延宁摇头,“好像有月余时间可以安顿琐事。” 那真是太好了。李氏连连点头,心想一个月左右的功夫,足够回乡一趟了,延宁中了状元这样的大喜事,怎么也要亲自回家,祭告祖宗才行。满心欢喜的李氏这才催着刘延宁去休息,别耽误了明日面圣。 刘延宁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今天确实有些疲惫了,因此也没多客套,准备回房洗漱。 刘青忍不住跟着他走了几步,在身后好奇的问:“哥,我听说有榜下捉婿的传统,你怎么就没被人捉走?” 刘延宁闻言停下脚步,敲了敲她的脑袋,“是啊,我没被捉走,你是不是很失望?” 刘青笑呵呵的:“那样我就有个大家闺秀的嫂子了,这叫双喜临门。” “双喜临门?”刘延宁扬了扬眉,“明天就把你嫁出去,那也是双喜临门。” 李氏笑着叫住了刘青,“行了,别闹你哥,让他早点回屋歇着吧,这一天也是累着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日一早,刘延宁就穿戴整齐,精神抖擞的出门了。他走后,刘家也还热闹着,搬过来住了好几个月,邻里邻居都熟悉了,刘家出了个状元郎,附近的邻居也觉得倍有面子,昨天放榜后,就陆续有人带着礼物上门祝贺,都是些鸡蛋米面,也不是很值钱的东西,李氏也就收下了,请人进来喝杯糖水,吃些点心,也算是热情招待。 今天才第二天,状元郎带来的热情还没消退,从早上开始,依然有热情的人们上门祝贺,李氏一边招待络绎不绝的客人,一边还要跟刘延林商量带回家的行李,因为这两天家里太热闹,本来也要陪刘延宁一快出门的刘延林,也留在家里,只叫刘延根跟着去。虽然这儿民风淳朴,但是也怕万一,刘延林怎么也是男主人,有他留在家里,多少有些威慑作用。 李氏正好叮嘱刘延林带人去街上采买些礼物,他们这次也算是衣锦还乡,最好多带点东西,不值钱的也无所谓,给亲朋好友都送上一份,表示他们刘家也不是一朝发达就翻脸无情之人,以前怎么相处的,以后还怎么来往。 刘延林离家大半年,老婆孩子都不在身边,心里也是惦记的,听到李氏说准备叫大家一起回家,自然兴奋,对于采买这件事也是热情高涨,和李氏一起商量了许多,只是刘延宁晚上回来,却打破了他们的计划,“回乡一事……恐怕来不及了。” 李氏还在为儿子授了官职而兴奋,她儿子一上来就是从六品的官老爷,比他们江州的知县大人高一品呢! 对于刘延宁具体的职位,翰林院修撰什么的,李氏听不懂,但是她至少明白了一点,她儿子是在皇上跟前干活的,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李氏想想都激动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就回乡,亲口告诉公婆和亲朋好友,他们家延宁出息了,现在是天子近臣,以后说不定就辉煌腾达!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冷不丁听见刘延宁说不回去了,李氏愣了一下,“来不及了?你昨儿不是说……” “我是可以一个月以后再去翰林院报道,不过景行还在回京的路上,可能还要三五日左右才能到,要等他到了以后再回去,时间就怕不够了。” 李氏更加莫名其妙了,“江公子不是还要考院试吗,他急着回来做什么?如果他不急着回去考科举,等咱们从家里回来,你再去和江公子见面不行吗?” “不行。”刘延宁瞒了这么久,昨天在师傅那里得到了确定的声音,此刻也不介意提前透露了,“景行这趟回来,怕是要来咱们家提亲了。” ☆、第157章 距离李氏知道江公子可能要来他们家提亲的消息, 又过去了六七日。 江景行已经在前日回了府中, 他一回来, 江宁侯府也派人来给刘家送信,说是江景行刚回来,先叫他休息两日, 稍作整顿, 再亲自登门拜访。 侯府大管家亲自来送的话, 就算没有完全说开,这个意思也很明显了, 只是李氏还沉浸在巨大的难以置信当中。 李氏有自知之明, 还不知道江家富贵的时候,她就没肖想过要江公子当她女婿,等进了京城,知道江府不仅是百年侯府,还是皇亲国戚, 老夫人的亲外孙可是龙子凤孙! 侯府这样的门第, 他们以前高攀不上,现在也攀不上。李氏原本打算着,延宁成了新科状元,那青青的婚事, 说不定也能从这一届的新科进士中找,她也不奢望找个榜眼探花当女婿,但是进士里头,跟他们家延宁条件相当的年轻人, 应该是不难找的吧? 李氏想的很好,给闺女找个进士老爷,不必看对方的家业,小富即安。要是对方也像延宁一样,能够留在京里再好不过,两家互相帮衬着;若是不巧只能外放,那也是去一方做父母官,青青跟着过去享福便是,不怕她受欺负。李氏万万没想到,现在来了个侯府贵公子,上赶着来他们家提亲。 还是刘延宁看她魂不守舍了好几日,才出言劝慰道:“娘,你不是时常担心青青的亲事吗,现在景行上门提亲,又是知根知底,岂不正好?” “侯府这样的门第,知根知底也没用啊。”李氏忐忑道,“江公子怎么会来咱们家提亲,他日后不会反悔吗?” 刘延宁一听,就知道他娘并不是反对这么亲事,只是出于对贵族阶层天然的惶恐不安,也确实,古人有诗云,“侯门一入深似海”,谁也不能保证妹妹嫁进侯府后,就一定能过上他们期待的舒心日子。 只是,人生本就充满了不确定,身份高贵如皇帝的女儿,也有夫妻感情不顺的时候。 往好的方面想,他与师傅关系亲密,就等于和侯府紧紧绑在了一起,只要这层关系不变,看在他的面子上,侯府也不会怠慢妹妹。当然刘延宁没有这么直白的告诉李氏,他只是说起江景行对他妹妹的别有用心,从一年前就开始筹划了,“……我也是近来才得知的,早在咱们进京的时候,他就争取了老夫人他们的同意,那时为了不耽误我参加科举,才拖到这个时候提起此事。” “景行对青青也是用心良苦,相信他会好好待她的。” 刘延宁难得为江景行说一次好话,可惜刘青对此事一无所知。 “这么说来,青青也是有福气了。”李氏想起当年她嫁给大郎,公婆也是不同意,因为她爹娘早逝,唯一的兄弟也跟着去了,人们都说全家都是被她克死的。而那个时候,刘家是村子里最富裕的人家,住着亮堂的砖瓦房,还有十几亩良田肥地,嫁进他们家可以说是下半辈子都不愁吃喝了,大郎那会儿从不缺媒人上门,可他偏偏瞧中了自己,不顾公婆反对,也要娶她进门。 大郎还在世的时候,她也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公公为人正直,婆婆性子虽有些刻薄,但是有大郎护着,她也没受什么磋磨,后来生下了长子,公婆对她的脸色也一日日好了。她想若不是大郎早逝,公婆应该早就对她摒弃前嫌,而不是等到延宁考取了功名以后。 作为一个人过来人,李氏知道,女人过得好不好,还是要看丈夫,就像延宁说的,江公子瞧中了他们家青青,日后才会对她好,光是这一点,就胜过许多盲婚哑嫁的夫妻了。 想到这些,李氏才慢安下心来,只是还有一点不放心,“你说侯府老夫人他们……真的也同意吗?” 第120节 刘延宁淡定的笑道:“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两日后就知道了。” “也是……”李氏抿唇,“幸好你妹妹还不知道,他们要是中途反悔,也不耽误咱们找别人。” 刘延宁笑了笑,心想他妹妹和江景行私底下通信都不知道通了多少回,她哪能不知道此事?不过他也没有对李氏说这些,因为没有必要,这事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去殿试之前,刘延宁就从他师傅那儿得到了准信,不仅是江景行和他妹妹的事,还有师傅他们对他的要求,或者说是规划。师傅的意思是要他殿试照常发挥,获进士出身,之后的馆选中才要更加努力,争取被选入翰林院。 作为读书人,刘延宁当然知道翰林院的重要性,那里几乎是全天下读书人向往之地,想要入阁拜相,翰林院是必经之路。不过通过馆选入翰林院,只会是无品级的庶吉士,三年以后才有可能胜任编修等职,而他现在是新科状元,被天子恩赐直接入翰林,任从六品修撰,远远超出了师傅,或者说是侯府对他的预期。 侯府尚不知他有此番造化,只要他被选入翰林院庶吉士,两家结亲一事就能定下来,如今他成了新科状元,侯府应当会更满意才对,怎么也不能临时变卦。 刘延宁对此已是把握十足,要不然也不会提前向李氏和刘延林他们透露。 这几位“知情人士”非常有默契的瞒着刘青这个当事人,正好因为刘延宁高中状元的喜气还没有消散,家里头一个个精神抖擞,来来去去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刘青还觉得很正常。 一时大意,刘青直到提亲的人都上门了,才得到消息。 依着惯例,侯府请了官媒一块上门,本来是要媒人先来打探消息,合一合生辰八字,再把婚事定下来,不过两家人现在都有默契,江景行等待这一天也等待已久,再不想耽误下去,干脆就一道办好了。 江景行一上来就直接提亲,侯府的态度也很诚恳,虽然江景行的母亲没来,他父亲江二爷和江远辰都一同到了,有两位长辈陪同,自然能彰显男方的重视。 刘家见这场面,上到主子下到仆人,几乎人人都喜不自胜。 口齿伶俐的官媒发挥特长,把江景行和刘青这一对即将定亲的新人夸得天花乱坠,其实刘青连人都没出来,提亲也好,定亲也好,似乎跟她本人都没什么关系。 直到两边家长交换了信物,亲事才算定下来了,江二爷和江远辰还有事,他们就先走了,江景行这个准姑爷顺理成章的留下来吃午饭,这才有机会见上刘青一面。 刘青也是措手不及,不知道家里全瞒着她一个人,以为江景行现在还没回来了,没想到一个上午的功夫,她的身份就变了,从未婚少女变成待嫁大姑娘,两辈子头一遭啊,刘青心里有点小复杂。 不过江景行下手快又快的好处,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进出刘家大门了,从江南带过来的玩意儿,京里的稀奇物件,一趟趟往未婚妻家送,谁也拦不住他讨好未来媳妇。 遇上刘延宁不在家的时候,李氏就好说话多了,不仅留江景行吃饭,还会给两个年轻人提供独处的条件——当然是在客厅里,或者院子里,他们一眼能看得到地方,想要关门进屋是不可能的。 不过,就算每天“约会”小片刻,他们相处的时间也要比这几年加起来更多,能够和小丫头牵牵小手,谈谈心事,江景行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惜他在京里逗留的时间不多,过几日又要返回江南,江景行现在只能抓紧时间,一天恨不得去刘家十趟,这让侯府本来有心嘀咕的人都明白了,这桩亲事到底是谁稀罕谁。 这一天,江景行给刘青带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我娘昨日进宫,请娘娘赐了个教养嬷嬷。” 刘青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教养嬷嬷和她有什么关系,手就被人紧紧握住了,江景行眼神温柔的看着她,“你先忍一忍,过两年咱们成亲,她也管不着了……” 原来这个教养嬷嬷是给她请的?刘青恍然大悟,她说怎么这次定亲顺利的不可思议,二太太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原来后招在这儿。 刘青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二太太的行为,在侯府住了一个多月,足够让她看清侯府的环境,看似尊贵的侯夫人,娘家兄弟竟然只是个五品知府,世子夫人又是侯夫人的亲侄女,相比之下,二太太的娘家,和她师傅的岳父家世,就要比侯夫人娘家高出一大截了。 尤其是江景行的外祖家,要说简在帝心,江宁侯府不一定比得过他们。 自古女人多攀比,二太太出身高贵,想来平日在妯娌面前也是高人一等,江景行又是她的骄傲,连侯府的老人都说,当年老侯爷在世时,最喜欢的是江景行,而不是嫡长孙,如今的世子爷,可见二房在很多地方都压了大房一头,可如今他们刘家的家世,连世子夫人的一半都比不了,二太太咽不下这口气太正常了。 只是连老夫人都发话了,丈夫儿子也不跟自己一条心,二太太的反对毫无作用,所以请宫里赐了教养嬷嬷下来,二太太大概铁了心要把刘青往“名门淑媛”的方向打造了——不管怎么样,她儿子绝对不能娶粗鄙的乡野村姑。 说起来,二太太也不是完全不变通之人,她的想法是没错,就是苦了刘青,本来就不喜欢受拘束,现在又被押着学规矩,宫里娘娘亲赐的教养嬷嬷,说出去都是荣幸,他们家只有感恩戴德的份,根本由不得刘青有丝毫敷衍。 不过这是后话了,至少在江景行离京之前,教养嬷嬷还没有下来,刘青也就能躲一天是一天。 江景行前后加起来,在京里也不过住了十来日,正事办完,喜欢的姑娘成了自个的未婚妻,又培养了感情,他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也该回老家准备最后的院试了。 童试过后,第二年还有乡试,江景行都准备在祖籍参加,所以尽管他们订了亲,可以光明正大的见面,但还是架不住距离遥远。唯一比较方便的,就是他们现在恢复了通信。 连见面都成了奢侈,成亲就更不知道还在何年何月了,至少两家人暂时都没有把这项提上日程。 李氏琢磨着,未来姑爷说不定像他们家延宁一样,也等着先考完科举再成家,至少得先把乡试给考了吧?这样也好,青青又可以多留一年了。 江景行回江南,是跟刘延林和刘延根一块动身的,因为可以同一段路再分开,而且两家就要成为亲家了,他们路上也好互相照应。 叫刘延林和刘延根现在回家,是刘大爷的意思,早在刘延宁高中状元后,他就立刻写了书信送回家,解释了不能回去的原因,顺便也请刘大爷他们来京城。他如今在京里做官,可以说是已经安定下来了,接家中长辈来京,也算是尽了孝道。 刘大爷却放心不下家里一摊子事,现在不像以往,几亩地说撒手就撒手,他们和张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不说日进斗金,但也是不愁吃喝,就凭孙子的那些俸禄,要把他们一大家子接到京里去,只怕吃喝都够呛。 反正孙子在京城,又不会跑,他们什么时候去享福都成,倒不如趁现在还干得动,再攒几年家底。 刘大爷和几个儿子一商量,决定暂时不去京里了,主要家里的娘们还在互相别苗头,他和老婆子要不在家盯着,还不得闹翻天?到时候生意也别想做了。 这回叫刘延林和刘延根回家,是为了让他们把各自的媳妇孩子接到京里去。 既然他们走不开,也就只有这兄弟俩能在京里帮衬着刘延宁了,刘青和李氏都是女子,指望不上她们去办什么事。 再加上张家那边也决定下来了,要在京里也开几间铺子,这些事总不能让刘延宁一个官老爷去插手,还是叫刘延林和刘延根照应着才好,刘大爷估摸着,这两个孙子怕也要长住京城了,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大的小孩还不会走路,小的刚成亲不久,总不能叫他们小夫妻天天见不着面,所以尽管王氏和安氏颇有微词,刘大爷还是压着叫两个孙媳妇都收拾行李,等刘延林哥俩一到家,就随他们北上。 老家有人欢喜有人愁,京里这边就是喜气洋洋了,正如刘青预料的那般,教养嬷嬷一到他们家,差点没被她娘供起来。 李氏激动,一是为了皇恩浩荡,二也是因为二太太的“用心”,她不是傻子,早前在侯府的时候,二太太态度总有些阴阳怪气,她还当是富贵人家瞧不上他们这样乡下人,江公子来提亲了以后,她才明白过来,二太太是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呢。 其实二太太瞧不上他们家也正常,侯府这样的门第,她自己都没想过要去高攀,当然这门料想不到的好事落到自家身上,李氏也没有因为担心二太太的态度就拒绝,她认为主要还是看江公子的意愿,从这些天里他频繁的来他们家,就能得出来,江公子自个儿是再满意不过的。 世上当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李氏也不敢奢求太多,不过从二太太进宫请了教养嬷嬷这上面看,她倒觉得对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或许二太太心里还瞧不上自家,可至少她愿意教青青,请了教养嬷嬷来,说明二太太心里也是盼着他们好的,这样的婆婆,可不比只知道刁难磋磨儿媳妇的婆婆好太多? 李氏想想,又觉得安心了几分,竟帮着教养嬷嬷一起盯着刘青学规矩了。 除了刘青的事,李氏也在琢磨刘延宁的终身大事,之前他身上没有一官半职,怕婚事高不成低不就,再加上也一心放在读书上面,并不急着张罗婚事。现在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 只是这京城不比江州,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想要相看姑娘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人,李氏想找闺女商量,那日侯府请来家里的官媒,看着就很可靠,不知道找他们有没有用。 刘青也没经历过这一遭啊,那天官媒的面她都没见着,哪知道靠不靠谱?只能建议她娘,可以去试试。 李氏胆子小,有个侯府出身的未来女婿,并没有让她张扬几分,反而更加束手束脚了,以前她是怕做错了事连累儿子,现在更怕拖累女儿,让她被未来婆家瞧不起,一时也拿不出主意,到底该不该找那官媒。 好在刘延宁有个好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不假,李氏还没有头绪的时候,江远辰已经帮着张罗了,他挑选的还是御史席大人的嫡幼女,正五品的京官,也是清贵人家,自然是刘家高攀的。 相看的地点是在侯府,跟刘延宁没什么关系,是刘青和李氏过去的,正好席夫人是世子夫人的远房表姨,寻了个由头,带着席姑娘去侯府做客,刘青和李氏也不是侯府的生人了,直接坐上府上派来的轿子,进了侯门,与席姑娘见了一面。 ☆、第158章 这年头所谓的相亲, 基本上是看家世, 疼爱姑娘的人家还会比较在意男方的人品和家风, 感情什么都就只能随缘了。 席夫人都愿意带席姑娘来“相亲”了,证明他们对刘延宁的家世是不挑的,要先见一见刘延宁的家人, 也是想看一看他们的人品, 怕姑娘嫁到野蛮不讲理的人家去受罪。 刘青和李氏的人品, 自然也没什么好挑的,她们两个不说有多么优秀, 但至少一看就知道是很好相处的人, 于是没过几日,侯府那边就提醒李氏可以请媒人上门提亲了。 相亲没刘延宁什么事,但是提亲却是刘延宁和李氏一块去的,刘青先前还有些暗爽的想,她哥总是阻扰她谈恋爱, 现在他娶媳妇, 还不是得她出把力,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然而刘延宁到底比刘青“技高一筹”,没什么悬念的,就把亲事给定下来了, 刘青那几日还经常拿这个事逗他,结果她哥定亲这日也没她什么事,连刘延林夫妻都陪着一块去了,刘青反而被他们留在了家里。 二嫂小林氏回来后跟刘青说, “之前听你二哥说,席大人很是喜欢大哥,我原还不信,今日去了席大人府上才知道,要不是席夫人在旁边,大哥只怕现在还没回来,被席大人拉着不放呢!” 虽然两家已经定了亲,但是席大人毕竟官位比刘延宁大,所以刘家这边还是习惯用尊称。 刘青听完就忍不住瞎猜了,看来她哥的未来丈人对他很满意啊,就是不知道她哥是不是早就知道席大人有意选他为婿。 她哥应该是早就有数的,刘青想起她之前拿未来嫂子逗他,他都一副气定神闲、不为所动的模样,应该是把握十足了。而且他们师傅虽然有时候比较强势,却并不古板,他们相看之前,师傅应该是问过了他本人的意见,这才叫府里安排起来的。 不过不管怎样,这确实是一件喜事了。 站在刘延宁的角度,想要找家世更好的妻子也不是没可能,只是高攀来的婚事到底没那么圆满,如果他一个人倒无所谓,可他还有一大家子要照料,不仅是他娘,他年迈的祖父祖母,包括供他读书的叔父们,和底下那些堂弟和侄子,也都是他的责任,没有家人的付出,就没有他刘延宁的今日,如今他出头了,自然不能忘记拉扯这些亲人。 祖父他们现在不便来京里,往后总归还是要来和他一块住的,他要是娶个门第太高的妻子,就怕对方脾气也大,叫长辈们受气不说,家里头只怕也得不了安宁。 席大人家的闺女刚刚好,五品御史在京里并不起眼,应该养不出用鼻孔看人的闺女,而且席大人为人刚直,想来家风也不错,虽然门第比他们家高,但也不至于高到什么时候都压他一头的程度,遇到事情应该可以说得通。 这几条就叫刘延宁很满意了。 刘青也很高兴,她就想得没这么深,喜欢这门亲事有两个原因,席姑娘长得很漂亮,她哥放到现代也是男神级的人物,相貌气质和才智都不缺,和席姑娘这样的白富美女神才相配嘛。 席姑娘不但长得好看,性格也不错,说话温温柔柔的,不属于长袖善舞的类型,不过和她娘应该会比较合得来——刘青有时候还真的挺担心,就她娘这种逆来顺受的性格,她哥要是娶个厉害的老婆回来,她娘估计还得受儿媳的气。看席姑娘的样子,应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既然大家都很满意了,婚期安排得也很近。 席姑娘如今是十七岁“大龄”了,好像是前几年席大人父亲过世,丁忧期间没有合适的人选,等拖到席姑娘年龄大了,婚事就更不好说了,这才耽误到现在。 如果说席姑娘都算是“大龄剩女”了,那刘延宁就是正宗的“大龄剩男”。席大人家里着急把女儿嫁出去,刘青他们家也不见得轻松。刘延林比刘延宁还小,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刘延根也厉害,媳妇刚接到京里,就被诊出了有孕在身,算算日子,应该是他们刚回老家那会儿就怀上了。刘延宁再不抓紧,估计刘延林都要准备生二胎了。 两家都着急,正好一拍即合,婚期就定在了十一月底。 所以刘青这阵子除了学规矩,没事还帮她娘就聘礼问题出谋划策,还要布置新房。 刘延宁定亲的消息送回了老家,刘大爷也给了准信,成亲前他们肯定赶到京里来。 想想到时候一大家子挤在一起,三进的院子也有些窄了,刚好刘大爷回信的时候,又托人带了几张银票过来,这些钱办聘礼是绰绰有余了,李氏便和刘延宁商量后,请了工人把院子往外扩一扩。 院子大的好处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外围在动工,刘青他们住得一点影响都没有,连噪音都没听见多少。 接近四个月的忙碌,刘延宁成亲的日子终于来了,这是整个刘家的大事,刘大爷和蒋氏领着几个小孙子,在刘三叔的护送下来了京里,他们预计要在这边过了年才回去,所以把孩子们都带上了。 江景行是比刘大爷他们晚了几日才回京的,虽然他前几个月里已经过了院试,成了正经的秀才公,人却还留在苏州没有回来,刘青也是后面才想通的,江景行非要回祖籍考试,应该是为了结交人脉,江南才子的名号不是虚的,朝中文臣里,至少有一大半出身江南。江景行成了江南考生,结交起来就方便许多了。 不过刘青也只是瞎猜,这件事牵扯的不是江景行一个人,甚至可能不只是江宁侯府的打算,她也就没有问这么多。 江景行原本好像要过年才回来,现在刘延宁要成亲了,江景行作为好友兼未来妹婿,自然不能错过这杯喜酒。江景行回京的第二天,就来刘家拜访了,刘大爷和蒋氏见他过来,比见了亲孙子还高兴些,一直到把人送走,脸上的笑容都没断过。 刘大爷难掩自豪的对大家感叹:“自从延宁中了状元,咱们家的喜事是一件接一件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刘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但也不能说十全十美,比如刘延宁都成亲将近一年了,他媳妇肚子还没有半点动静, 这就足够让刘家上下都揪着心了。 刘延宁是长房长子,虽然刘延林和刘延根都生了儿子, 但是长房曾孙没有出来,刘大爷他们就一天没办法安下心来。 远在江州的蒋氏急了,满世界的打听生子偏方,一听到什么法子就立刻托人送到京里来,李氏就更着急了, 隔三差五的吃斋念佛,只求佛祖给她个孙子。席夫人那边也没闲着,因为就在京里,两家走动得勤,席夫人时不时派人送来补身子的药材, 也没少往香火盛的庙里跪拜。 席氏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其实在刘青看来,她哥才二十出头,嫂子二十都不到,都这么年轻,根本不用着急, 没消息可能是缘分还不到,这种事着急也没用,还不如放宽心,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可惜在这种大事上, 刘青没什么发言权,她只能看着她们病急乱投医。 在刘青上辈子,想要孩子的夫妻早就上医院做检查去了,再不行还可以做试管,到了这边,女子嫁人一年无所出,就要准备纳妾了。 刘延宁成亲一年多,席氏心里怎么想的,刘青不知道,她娘李氏是有点意动了。 随着刘延宁高中状元,入翰林院当值,后来又与席家结亲,李氏在京里也慢慢有了自己的应酬圈子,大多是刘延宁同僚家的女眷。 翰林院是个庞大的机构,刘青也是她哥入了翰林院才知道,修撰、编修这些官职居然没有规定数目。庶吉士无定员很好理解,这里属于人才储备库,每次三年一次的馆选,都会挑选一批新科进士入翰林院,这些庶吉士相当于“进修”,三年后,成绩优异者继续在翰林院当职,其余任各部主事,或者外任县官。所以庶吉士的数量一定不会少。 修撰、编修和检讨无定员,刘青就很惊讶了,原来这三个官职,不一定是状元、榜眼和探花才能胜任,庶吉士考核合格后也能被授予修撰等职位,而且人事变动是每三年一次,却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升迁,说不定与刘延宁同为修撰的同僚中,就有早他好几届的前辈。 这样一来,刘延宁光是翰林院的同僚就挺多了,他是新科状元,风头无限,少不了上门拜访的人,他们的女眷也来得勤,一来二去,李氏的交际圈子就打开了,偶尔也会应邀出门。 刘延宁是支潜力股,他现在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也影响不了他受欢迎的程度,刘延宁有了妻子还可以纳妾,他们送过去的姑娘若能给刘家生下一儿半女,往后也能当正经亲家走动。只是碍于席氏的父亲五品御史,不好得罪,心思活动的人家也没有一上来就给添堵。 第121节 如今席氏久无所出,刚好给了他们机会,李氏这段日子出去交际,听了不少别人的家事,生不出孙子就让纳妾,最后子孙满堂这些话,耳根子软的李氏终于也心动了。 还好李氏不仅耳根子软,性子也软,听了再多“母亲给儿子纳妾是天经地义”的鼓励,她一个人也拿不定主意,还是习惯性的先同刘青商量了。 她娘要给她哥纳妾生儿子……刘青想扶额,反问道:“大夫说了嫂子不能生吗?” “也不是。”李氏没少请那些据说擅长妇科的大夫来给儿媳看身子,她也在旁边听了大夫的诊断,“大夫说你嫂子没太大毛病,养一养就好了。” 刘青放心了下来,开了个小玩笑:“嫂子没毛病,那就哥哥不能生了,纳妾也没……” 话还没说完,刘青被她娘拧了一下,“打死你个没良心的,你哥白对你好了!” 刘青捂着胳膊往后退了一步,喊冤道:“嫂子不是不能生,又不是哥哥的毛病,那他们怎么还没消息呢?” 李氏急着为儿子辩解,想也不想的道:“你哥成亲才一年多,早年在咱们镇子上,成亲三四年才生孩子的人家也不是没有,子女缘还没到而已,你急着编排你哥做什么?” 刘青这时才上前,挽着她娘的胳膊笑道:“你也说哥哥他们的缘分还没到,急着纳妾做什么?嫂子那样端庄舒雅的大家闺秀,她生的儿女肯定也是聪慧机灵的,就像娘一样。那些愿意当姨娘的姑娘,能有什么好性子,你就不怕她们掐尖要强,到时候把你孙子孙女也带坏了” 听闺女这么一说,李氏就想到了她的妯娌王氏,早些年她就吃过妯娌的苦,连带着她家青青也被王氏的女儿雅琴欺负,李氏的心思顿时歇了一大半。她琢磨着,闺女的话也没说错,都是刘家的子孙,有公婆看着,王氏她们的孩子虽然不至于长歪,但是整个家里,谁也没有她的这双儿女出众,连公公都说了,主要是因为她爹是秀才,把她教养的好,她的儿女才能好,公公现在找孙媳妇,至少都是要能读能写的姑娘。 延宁不容易娶了个大家闺秀的妻子,真要抬几个姨娘回来,能跟席氏比吗? 不过李氏心里还有些不甘心,转头问刘青:“万一你哥和你嫂子也是这么想的呢?” 怎么想的,纳妾?刘青抿了抿唇,心想她哥踏入官场后,成长的不是一点点,他现在的心思连她都不太看得透,不过她嫂子肯定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千金小姐哪能没一点傲气啊?可她嫂子自从嫁进来后,姿态摆得却不是一般的低,不仅对她和她娘好到没脾气,就是面对生活习性不太讲究的妯娌孙氏和小林氏,她都能谈笑风生,看不出一点嫌弃的样子。而且过年时刘大爷和蒋氏在这边住了两个月,席氏在两老面前也是孝顺有加,百依百顺。家里头都说刘延宁这个媳妇娶得好,大家闺秀就是比旁的姑娘强,刘青却觉得她嫂子好得过分了,明明是低嫁,却弄得跟自己高攀一样,好像一点情绪都不敢有。 后来,刘青和她嫂子接触的多,关系还算融洽,也常聊起她哥以前的事,刘青就发现她嫂子对这个话题异常的感兴趣,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一提到她哥,她嫂子的眼里就跟亮起了小灯泡似的,刘青不知道,别人看她提起江景行是不是也这样的感觉,但她嫂子对她哥的确称得上是迷恋了,恋爱中的女人哪能没一点占有欲? 不过刘青也没有明说,她只是笑道:“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无论是哥哥,还是嫂子有这个意思,他们自己肯定能商量好,娘就别插手了。” 李氏仔细一想,觉得也是,儿媳妇是通情达理的人,延宁更是主意大了,他们要觉得不行了,总会自个儿想办法,既然是成家立业了,她确实不好总插手儿子屋里的事。 不过李氏还是颇有些怨念瞥了刘青一眼,“你站哪边的,怎么这么帮着你嫂子,连你哥都不顾了?” “我当然是为娘和哥哥好了,万一他们都没这个意思,娘却硬要给哥哥纳妾,不仅破坏了哥哥和嫂子感情,也怕嫂子她怨上你,又让哥哥夹在中间难做。”刘青笑盈盈的,“而且哥哥不纳妾才好呢,他带个好头,往后江大哥也跟哥哥学习。” 换位思考下,李氏的脸色也变得慎重起来了,她刚想说话,刘延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刘延宁直接踏进了刘青的闺房,先同李氏见了礼:“原来娘也在青青这儿。” 李氏和刘青一同站了起来,说闲话被当事人抓个正着,总会有些尴尬的,偏偏刘延宁一脸轻笑,看不出半点问题,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多少。 随便扯了几句,外边下人有事禀报,李氏就先过去了,刘延宁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刘青:“中午去师傅那儿,景行托我给你的。” 自从订了亲,刘延宁早就阻止不了江景行接近他妹妹了,不过因为江景行在准备明年的会试,也不能天天往未婚妻家里跑,遇上刘延宁去侯府给师傅请安,让他顺便捎封信,或者带点小礼物,刘延宁还真不能端着脸拒绝。 见不了面,能写信也是好的,刘青脸上顿时就挂上了笑容。 刘延宁看了她一眼,又道:“师妹也要定亲了,师傅叫你到时候也过去。” 刘青还紧紧捏着她的信,闻言惊讶道:“怎么曼桢没跟我说?” “师妹哪像你这么大胆妄为。”刘延宁终于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戳得刘青跟不倒翁似的晃了两下,他才收回了力道,解释道,“婚事是师母去世前口头定下的,跟师妹她外祖家的表哥,平日里没人提起,师妹大概也没想起来吧。” 刘青点点头,表哥表妹在这儿是官配,她也不好说什么近亲遗传,小伙伴的外祖家对她算很不错了,隔三差五把人接过去住,听她奶娘说,她在那儿还有自己的院子,过去就像住自己家一样,而不是客人。这样一来,至少小伙伴嫁过去不用担心受欺负。 “那我想想给她送什么礼物。”当初刘青和江景行定亲,侯府的姑娘们知道后,又请她聚了一次,送上了贺礼,不过最重的还是江曼桢送的,是她娘遗物中的一套首饰,刘青自从定亲后,偶尔也有应酬,至少侯府那边,就时不时接她过去见客人。小伙伴送的首饰,还真给刘青撑了两次场面。 好在刘青现在也不缺好东西,她嫂子的,江景行送的,还有老夫人赏的,她要考虑的是送什么东西,小伙伴才用得上。 “不行的话,让你嫂子帮你准备。” 刘青听他这么说,又想起之前和她娘的聊天内容,也不知道她哥听见了没有,难免盯着他打量了一阵。 刘延宁弯了下嘴角,伸手揉着她的头发,笑道:“放心吧,哥哥不纳妾,好给景行做个榜样。” 他本来就不好女色,对妻子也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所以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勉强。 刘青笑弯了眼睛,她当时只是随便那么一说,江景行以后要不要纳妾,跟她哥有没有纳妾没关系,同理,她哥要是想纳妾,也不会因为她而放弃。但是听到她哥这么说,刘青依然很开心,被偏爱总是让人感觉幸福的。 ☆、第一百六十章 刘延宁确实说到做到, 之后家里再没有人提起过纳妾一事,就连刘大爷他们来信询问,刘延宁也说是他的问题, 他太忙,没多少时间陪伴妻子。他这么说了, 刘大爷也没有继续追问。 丈夫这么温柔,替自己把所有责任揽过去了,席氏感动之余,也投桃报李,对刘青他们越来越好, 连为刘青准备嫁妆一事,她都主动接过去了。 席氏虽然不知道刘青帮她打消了婆婆要纳妾的念头,但她清楚丈夫对唯一的妹妹有多看重,对她好,甚至要比对丈夫温柔体贴更能让他满意, 席氏于是一门心思置办起嫁妆来了。 刘青的婚事,说远也不远,过年时江远辰就向刘延宁透露了,等江景行考完会试,若是会试没中, 就先办他们的婚事,如果会试过了,就等殿试结束,最迟不会超过今年九月。 刘延宁早就有心里准备, 他也不想把妹妹留成老姑娘,过完年她就十七了,这个年纪也该嫁人了。而且景行比他小不了多少,他都成亲两年了,侯府着急也正常。因此过完年后,刘延宁就跟李氏提了这事。 嫁姑娘是大事,尤其是刘青嫁得这么好,这两年里刘家攒的钱,刘大爷拿了一大半出来给李氏准备嫁妆,可以说是比刘延宁娶媳妇时的聘礼还丰厚了。江远辰也是个“重男轻女”的,刘延宁成亲他都没表示,到了刘青这儿,还在私底下给了刘延宁一千两算是添妆。 江远辰生长在侯府,应该最是清楚这里边是怎么看人的,刘青只有一个哥哥有出息,还只是从六品的小官,在侯府下人眼里都不够看,她现在去到侯府能够被以礼相待,因为她是府里主子关系亲近的客人,等刘青嫁进府,想要撑起主子的派头就没那么容易了,嫁妆丰厚一点,至少能让那些眼皮子浅的收起歪念头。 刘延宁收了银子也没藏私,全交给李氏置办了,李氏现在手里头宽裕,也是卯足了劲去准备。 不过这办嫁妆,就没刘青什么事了,本来李氏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还会咨询她的意见,现在又有席氏主动帮忙,婆媳两个有商有量,就用不上刘青了。 刘青也不闲着,待嫁的姑娘任务都挺重,绣嫁衣绣喜被,最好还要亲手做点荷包,给婆家的长辈缝两件衣裳以示孝顺,刘青也逃不开这一遭,衣裳和荷包可以叫木棉木槿代劳,嫁衣被套枕巾却是要她亲自动手的,这是习俗,木棉和木槿最多帮她打打下手。 除此之外,刘青学规矩的大事也不能耽搁,教养嬷嬷一天没被召回去,她就一天不能松懈。 刘青深以为宫里头应该是把教养嬷嬷给忘了,毕竟她也不是多重要的人,又过去了两年多,当主子的也不一定把什么事都放在心上,身边没人提醒的话,可不就忘记了吗。 真担心嬷嬷要跟着她一块出嫁了。 刘家人各自忙碌,江景行也顺利的成了贡士,婚期便要往后推一推,现在最重要的是殿试。 江景行顺利通过会试,其实并不惊讶,他本来就才名在外,心理素质又好,就连本该关心则乱的刘青,都不太担心他会科举失利。 不过,即便大家胸有成竹,对江景行信心满满,殿试放榜,看到江景行的名次时,还是非常惊讶的,江景行居然被钦点为探花。 刘青此时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老天爷的亲闺女了,上一届的状元郎是她亲哥,这一届的探花又成了她未婚夫,这运气简直是爆棚了。 如果说刘延宁高中状元是“一朝成名天下知”,那江景行现在就是“众望所归”,他本来就是京城有名的贵公子,许多贵妇眼里的最佳女婿人选,江景行成了探花,人们第一反应是“原来是他,我见过的!” 而不是一脸懵逼的求科普——“江探花是何许人?” 江景行和刘青订了亲,虽然两家没有敲锣打鼓的宣扬,但是也没藏着掖着,与侯府来往密切的女眷都不是第一次在府上看到刘青了,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两家的关系。 于是托江景行的福,三年前刘青作为状元郎的亲妹妹,还鲜为人知,现在反而以新科探花未婚妻的身份火了。 状元的妹妹兼探花的未婚妻,这个身份确实很罕见,放在上辈子,刘青绝对是让考生们疯狂转发的活体锦鲤,不过到了这里嘛,她也就只能让人看看稀奇,然后当面感叹一句这是她生来的福气,也就罢了,真正被称为佳话流传下去的则是状元和探花要成为郎舅的关系,并没有刘青太多事儿。 不过,广大待字闺中的少女们,听说这段佳话还是比较羡慕刘青的,尤其是在知道新科探花结束科举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马不停蹄的准备迎娶未婚妻进门,这在不谙世事的少女看来,绝对算得上情深意重了。 事实上江景行的迫不及待,把刘家人也惊讶到了,他刚高中探花,这两个月里应酬想必少不了,一个月后也要去翰林院当值,从书生踏入官场,总要有一段时间去适应,因此刘家人觉得婚期往后延也正常,就像刘延宁当初高中状元,也是将将到了年底,他们家才准备好把席氏迎进门。 老家刘大爷他们得到信时,婚事已经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了,刘大爷他们还没来得及为未来孙女婿是探花郎的事感到欣喜,立马收拾行李,马不停蹄的往京里赶,这才没有错过婚礼。 刘家人虽然惊讶,甚至有点手忙脚乱,但是谁也没有拒绝侯府要就近举办婚礼的提议。 江景行高中探花,尤其是他和刘青定亲被很多人打听出来了以后,来刘家拜访的客人就越发多了,大多数是叫原本就和李氏或是席氏交好的女眷引荐,毕竟交际圈摆在那里,李氏她们也不好拒绝。 相熟的不熟的聚在一起,说的话题倒是一成不变,以前大家说刘延宁,现在的话题则是江景行。贵族子弟参加科举的并不少,和江景行交好的曹声扬就和他一同参加了殿试,获进士出身,前几日在馆选中也名列前茅,已经被选入翰林院,以曹声扬这样的成绩,在贵族子弟中已经算难得的青年才俊了,可想而知江景行有多出类拔萃。 本来在殿试中能够名列前茅的,大多要年长一些,上届科举中出了个弱冠之年的状元,已经够叫人侧目了,不过寒门学子因为出身原因,唯有寒窗苦读才有出头之日,他们足够刻苦勤奋,也常有人飞上鳌头。 相比之下,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就不用这般拼命,他们生来就有绝对的优势和资源,甚至不一定要通过科举,靠着祖荫入朝为官,未必没有位极人臣的一天。像江景行这样出身好的探花郎,简直是凤毛麟角,历来都是尚公主的种子型选手,皇帝都不一定舍得错过这样优秀的女婿人选。 尽管侯府并未隐瞒江景行早已定亲一事,依然挡不住人传这样的闲话,这是皇权至上的时代,真要让公主娘娘相中了,有未婚妻算什么,就算成亲了都能叫夫妻和离。京里流传的话题,李氏出门走动,也难免听到些内容。 刘家这样的出身,也就刚刚脱离普通老百姓的行列,和李氏来往的也不是什么世家贵族,都是半桶水的人家,听见尚公主就激动了,人家是天之骄女,真要成了公主驸马,那岂不是一步登天了? 李氏听在耳里,心里就有点惴惴的,所以侯府那边透露了想要尽快办婚事的意思,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应了,江景行高中探花的喜气还没散去,现在又双喜临门,刘家上下也是喜气洋洋,包括匆忙赶路的刘大爷他们,虽然忙乱了一点,却也是心甘情愿。 刘大爷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孙女出嫁的前两天赶到了京里。这要是刘青嫁个家世普通的,刘大爷他们都未必会赶过来,倒不是不重视,毕竟路途遥远,他们来回一趟,至少要四五十天,家里头事情还挺多的。 不过刘青现在是嫁进高门,别说刘大爷和蒋氏身子骨还健朗,就是行动不便,抬也要抬到成亲现场去的。孙女有大出息,他们做爷奶的怎么能缺席这样重要的场合! 一眨眼就到了出嫁的日子,刘青觉得这时间就像坐上了火箭似的,不仅是因为快,还有点不可思议,跨出这道门,她将要走上一段新的旅程,未知,忐忑,期待,也不乏恐惧,各种情绪交织在了一起。 这一天,刘青就像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由喜娘和嬷嬷摆弄着。 就像刘青猜测的那样,教养嬷嬷要随她一块出嫁了,沈嬷嬷在他们家住了快两年,对刘青也算是尽心尽力,不仅教她规矩,还帮她调/教身边的丫鬟,刘青猜这些都是二太太请她来原因。只是在备嫁的这段时间,沈嬷嬷也帮忙操持了很多事,让刘青开始怀疑另一个可能,或许不仅是教她规矩这么简单,等她出嫁了,说不定还要在她身边当个管事嬷嬷。 这样的安排刘青倒不排斥,她身边没有可靠的老人,去了侯府还得重新安排,倒不如沈嬷嬷来得放心,毕竟她们相处了快两年。而且沈嬷嬷是宫里娘娘赐下来的人,就算是侯府根基颇深的下人,也不能不给她几分脸面。 至于她私底下是江淑妃的人,还是老夫人那儿的人,或者是听命于她未来婆婆二太太,刘青倒不太关心,只要对她没有恶意就好了。 对沈嬷嬷放心的人不仅是刘青,有她帮衬着,李氏也能放心的看着一身嫁衣的闺女开始掉眼泪,尤其是新郎过来,看着儿子要把闺女背出门的时候,李氏都快哭背过去了,刘青也下意识抓着门框,不过最后还是被她哥背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沉迷追更,对不起大家,我有罪(シ_ _)シ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新娘出了门, 特意来参加婚礼的席夫人才有空和女儿说几句体几话,她先是感慨了刘青丰厚的嫁妆,十里红妆, 连身为亲家的她都咂舌了,“女婿才当官三年, 他们就攒下这么丰厚的家底了。” 席氏笑了笑,心想她娘还不知道小姑子的私房钱有多厚,她也是近来才知道,小姑子不仅拿家里的红利,侯府那里还有她的红利, 可以说整个家里,最有钱的就是她小姑子了。 不过她嫂子还在这儿,席氏就没有跟她娘说这个,只是委婉的道,“也不全是自家添的, 侯府给的聘礼就多,师傅私底下还给了相公一千两,就怕委屈青青呢。” “三爷?”席夫人惊讶,“你们成亲那会儿,也没听说三爷有什么表示。” 席氏知道她娘的不虞, 毕竟相公才是师傅正经的弟子,他没道理对小姑子好过相公,席氏解释道,“听相公说, 师傅原是要认青青当干女儿的,只是没想到二少这么中意青青。” 对于刘青和江景行的婚事,席夫人到现在还有些惊疑,他们家都攀不上侯府的高枝,要不是和刘家结了亲,就凭她和世子夫人的远亲关系,现在还当不起侯府的座上客,女儿这小姑子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现在提到这个话题,席夫人不由又感慨了刘青的好运气。 几年相处下来,席氏对刘青倒是爱屋及乌。先前他们家还担心相公被寡母拉扯到,还有个相依为命的亲妹妹,就怕他们感情太深厚,她进门后反而不好做人,直到在侯府亲眼见过,看得出她们不是刻薄之辈,父母才终于同意这门亲事。 不过席氏如今却非常庆幸相公有这么个感情深厚的妹妹,因为小姑子非但不像她担心的那般胡搅蛮缠,反而处处帮衬着她,她刚进门时因为习性不同,和婆婆妯娌她们偶尔有些摩擦,全靠小姑子在中间调和,她才慢慢融入了大家。 所以,席氏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不仅嫁给了丈夫这样人人称颂的好男人,就连小姑子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人。 “我倒觉得二少会中意青青一点都不奇怪,他们也算是一块长大的,青青性子有多好,二少是再清楚不过了。” “你这个嫂子也很好。”席家大少奶奶打趣道,“每次过来,尽听你夸你们家小姑子了,真该叫你婆家的人也过来听听。” “大嫂有所不知,青青是真的帮了我许多。”当着娘家人的面,席氏倒也不掩饰,“嫁进来几年无所出,我是真的愧疚难安,前阵子听了娘的话,想要为相公挑几房好生养的姨娘,却不想相公也不愿纳妾,还宽慰了我,叫我不必着急……” 第122节 席夫人脸色一喜,连忙问:“女婿真的不怪你?” 自从最小的女儿也出家,虽然刘家看着不显,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好,席夫人也觉得万事大吉了,唯一牵挂的就是小女儿这肚子一直没个消息。 席夫人完全是土著思想,自己闺女生不出孩子,肯定不能看着女婿家绝后,纳妾势在必行,而且比起让闺女婆家来张罗这事,还不如他们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前阵子,席夫人就找机会说服了席氏,叫她挑几个听话好拿捏的,日后生了儿子就养到自个儿名下,也不怕这些个姨娘起幺蛾子了。只是席氏说这事不能她一个人做主,要回去同婆家商量。 席夫人想着,刘家人厚道,才没有先提纳妾的事,现在他们提出来,傻子才不乐意呢,因此也不在意,先帮闺女张罗着,挑了几个貌美的丫鬟。她想女婿仪表堂堂,还有人给他取了个“玉面状元郎”的外号,读书人又大多性情风流,这纳妾也不能挑那些太过普通的。选容貌秀丽的丫鬟正好,卖身契都捏在手上,她们就是真生了儿子也不敢抖起来。 只是席夫人准备得很好,却迟迟没得到席氏的回音,今儿外边人多口杂,她还要找席氏单独聊聊,也是打算问她这事商量得如何了。 “可是你们成亲都快三年了,就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啊……女婿不怪你,那其他人呢?”席夫人还是希望按原计划进行的。她觉得女婿这么说都是为了安抚她闺女,当然他对闺女的这份情谊也算难能可贵了,可是哪个男人心里不想要多子多孙,贤妻美妾环绕左右呢? 而且,女婿能谅解闺女,也不代表他家里人都能谅解,与其日后一家人互相怨怼,还不如现在叫闺女先退一步,贤良大度,也能弥补些她不能生孩子的不足,赢得婆家的好感,同时也全了女婿对她的这份情义。 席氏也能理解她娘的考量,就连她自己都没奢望真的叫相公不纳妾,可是相公他既然承诺了,她就应该给于信任,而不是自私的选择对她更有利的做法,那样才是真正枉费了相公的用心。 而且,在席氏心底,她也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她的相公。 “请母亲放心,我相信相公他并不是嘴上说说,昨日祖父他们赶来,刚问起子嗣问题,相公就先帮女儿揽下来了……”席氏脸色微微发烫,以往只知道相公在给老家的书信里略表了态,但是她没真正看到相公的信是怎么写的,而且白纸黑字,哪有从相公嘴里说出来的叫人感动呢? 女儿说到关键处反而吞吐起来了,席夫人急得坐直了身子,追问道:“女婿具体怎么说的?” “相公说没有消息不能怪我一个人,他平日里……也没太多时间陪我,况且大夫看过也没说我不能生。我们现在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他们老家那儿……到了三四十岁才生孩子的也不是没有……”席氏既感动又羞耻的把刘延宁的话复述了一遍,“相公还笑着说,‘连青青都笑话我,年轻体壮的时候急着纳妾,哪里是为了子嗣,分明就是为喜好美色扯的遮羞布。想来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总不能让妹妹都看扁我’……” 席夫人听完这番话,顿时陷入了沉思。席氏大嫂结合前因后果,分析道:“听妹夫这话的意思,想来他们家也有过这个念头,反而是叫你小姑子给劝住了?” 席氏点头,“妹妹在相公和婆婆,甚至是祖父他们那里,说话都有些分量。” “真没想到你们姑嫂能处得这么好。”席氏大嫂是真羡慕了,难怪小姑子对刘姑娘这般“掏心掏肺”。 她自己有大姑子和小姑子,娘家也有嫂子和弟媳,早些年还没出嫁的时候,跟娘家大嫂多少是有些摩擦的,她大小姑子倒是挺不错的人,不在婆婆和丈夫面前搬弄她的是非,她就很满足了。但是她们再好,婆婆要给她丈夫纳妾的时候,大小姑子也只有站兄弟的份,还从来没有为了她劝解婆婆改变主意的。 想想小姑子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有这么维护她的婆家人,哪怕是生不出孩子也值了。 席夫人也是这样想的,亲家行事大气,若他们还算计那些也未免太小气了,因此也暂且放下这桩心事,把话题拉回到今天的女主角身上,她现在对这个费心帮自己闺女的刘姑娘越发感兴趣了。 刘青当然不知道自己被议论了,她盖着大红喜帕,又有喜娘和沈嬷嬷全程盯着,基本上已经是半个废人了,上轿下轿,进门拜堂,全都由人扶着,她就像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就连进到了新房,新郎官不来给她挑盖头,她都只能当个花瓶似的坐在床上。 喜娘是侯府请的,沈嬷嬷是宫里赏的,屋子里还不知道杵着多少侯府的丫鬟婆子,刘青也不想节外生枝,只能乖乖听从了。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她不用换上恨天高去给一桌一桌的宾客敬酒,也不用担心闹洞房的时候有人尽出些低俗的点子,比起今天接新娘被各种刁难,迎亲回来还要各种应酬的江景行,她算是幸福太多了。 刘青就这么安慰着自己,终于等来了洞房花烛。 以前看电视拜堂成亲后,都会来一句“送入洞房”,刘青现在才知道,这洞房也不是那么好入的,他们拜堂的时候最多下午三点左右,送走守在新房里的三姑六婆,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在这儿算是深夜了。 刘青像花瓶一样坐在喜床上被人围观打趣了有六七个小时,但她自己却是懵逼的,因为结婚流程太繁琐了,她只能听从喜娘和沈嬷嬷的明示暗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里就剩下她和江景行两个人了,□□凤喜烛映得整个新房都是红彤彤的,刘青感觉江景行脸上都染上了红晕,酒量不好的她只喝了杯交杯酒,脑袋已经晕乎乎了,反应都慢了半拍,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江景行。 江景行从坐到了她身旁起,就没有了反应,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怎样,两个人侧着身子坐在床上,距离近得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仿佛世界俱静,只剩下他们的感觉。 喜烛燃烧的火苗在他们眼底跳跃着。 不知道看了多久,还是刘青先回过神来,华丽的凤冠坠得她头皮都发麻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再美妙,她也不得不打破此刻的氛围。微微动了动手,宽大袖子低下,刘青的小拇指勾住了江景行的,声音甜美的道:“江大哥,我头皮疼……” 勾着自己乱晃的小手,就像一直撒娇的小猫,挠起江景行心里一阵痒意,他却不动声色,只是紧紧捉住了作乱的小手,目光落在她的头上。 他们轻微的动作,让刘青头上的金步摇跟着微微晃动,衬得她静心描画过的眉眼越发的精致。江景行的目光不由跟着步摇晃了两下,这才稳下来,另一只手扶上了她的鬓角,温声问:“是箍得痛吗?我帮你取下来。” 刘青轻轻合上双唇,本来是说把丫鬟叫进来帮忙的,她不但要取下头上华丽钗环,这脸浓妆也要洗掉,最好能再泡个澡。 不过江景行要为她服务,刘青也不想拒绝,被松开的手又来到了江景行的腰间,不安分的扯着他的锦囊,“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别把我头发扯掉了,还有这发髻也要慢慢解下来,弄打结可不好办……” “放心。”江景行对自己信心十足,吐出简洁的两个字,又往身前挪了挪,把刘青半搂在怀里的姿势,双手在她头上慢慢的动作。 小丫头说了,要小心,不能弄疼她。所以江景行不紧不慢,耐心十足。 刘青一开始还老实保持着原姿势,见他迟迟没弄好,扭得肩膀腰部都酸了,索性再往前探了探,额头靠在了江景行胸前,这才放松了大半个身体。 江景行扬了扬嘴角,声音也染上了两分笑意,依然是那么慢条斯理:“再等等,就快好了……” 刘青心想连金步摇都没摘下来,怕是还没这么快好,干脆双手也环上了江景行的腰,这下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刘青就更舒服了,就当有人在给她头部按摩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新婚燕尔, 总是要比常人更加珍惜得之不易的独处时光,所以江景行帮刘青解个发髻,就花了大半个时辰, 刘青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他怀里后, 就任由他为所欲为了。 不过两个人都事先被提醒,或者是教育过,知道后面还有更为重要的环节。江景行再不舍,也还是开口喊了外面的人进来收拾,同时伺候他们梳洗更衣。 尽管已经入了秋, 但天气还没有转凉,刘青穿着华丽的嫁衣,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汗都不知道流了多少,睡觉前肯定是要先洗澡的。 侯府为他们准备的新房很不错, 是独栋的院子,关上门来,这个院子里她和江景行就是老大,他们的房间自然也是这里最好的,面积大, 摆设精致又不失大气,最让刘青惊喜的是房间,后面还开了个小门直通隔壁。 隔壁自然就是浴室和净房了。 刘青上辈子习惯了房间自带卫生间的设计,当初她哥在京城买好屋子后, 装修打扫时,她就强烈要求自己的房间要这样设计,像上辈子一样的卫生间是不能奢望了,但至少浴桶和夜壶不能放在她起居室内,尽管中间挡了一面屏风,那也不行。 刘延宁当然二话不说的满足了妹妹的小要求,刘青没想到侯府竟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这个细节,不仅刘青注意到了,跟着她陪嫁过来的木棉和木槿也没忽视,木棉性子开朗一些,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经打听到了些消息,这会儿正好江景行去另一边洗漱了,大概是为了节约时间,这间浴室就只剩下主仆三人,木棉一边帮刘青按着坐到僵硬的肩膀,一边笑着分享道:“姑娘,我听说这边这扇门啊,是咱们姑爷要求打通的,本来是没有准备单独的净房……” 刘青点头,她曾经在侯府借住了一个多月,当然知道侯府房间的格局,连老夫人那个院子,浴桶和夜壶就设在床的后面,只隔了一扇屏风而已,没道理他们这个院子就比较特殊一点,想必还是后期改造过的。 江景行能够连这个种小细节都注意到,刘青是真的很惊喜,想到即将到来的新婚夜,被热水熏得发红的脸更加红润了。 木棉和木槿也没错过她这一刻眼神的闪烁,都是青春少艾的年纪,两个小姑娘一个站在刘青对面,一个在她身后,用眼神传递着八卦讯息,接着便吃吃的笑了。 刘青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直到把满满一桶水泡到没有温度了,才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开,换上睡觉穿的里衣回到寝房。 江景行已经在里面等她了,他也换下了大红色的喜袍,只穿一件单衣,头发松松绑了一下,便披在身后。刘青出来的时候,他正站在龙凤烛前,专注的看着跳跃的火焰,烛火映衬下的五官更显精致立体。听见脚步声,他微微侧头朝刘青看过去,嘴角下意识的勾起了笑容,眼睛里仿佛缀满了星辰。 刘青脚步一顿,看着这双眼睛,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其实刘青什么也不用做,在她发呆的那一刻,江景行已经上前,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温声问道:“都收拾好了?” 不用刘青作声,木棉和木槿脆生生的替她做出了回答,沈嬷嬷便建议道:“时辰不早了,二少和二少奶奶先安置吧?” 江景行点点头,沈嬷嬷就带着屋子里其他丫鬟先下去了,只留下木棉和木槿帮他们铺床放帐子。 刘青坐到床上后又开始紧张了,上辈子她也只是个大学生,连男生的小手都没牵过,感情经验完全为零,这辈子居然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面对即将到来的“节目”,她难免有些忐忑和羞耻。 偏偏江景行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都快从清俊优雅的贵公子变成痴汉了,从踏进这间屋子起,他的视线几乎没从刘青身上离开过,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炙热,木棉和木槿已经偷偷笑过好几回了,先前在浴室泡澡的时候,连木槿都没忍住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说看姑爷的眼神好像要把她给吃了似的。 刘青自己就注意到了,被人点出来更是羞耻加倍,上辈子小黄文她也瞄过,某人的眼神确实像是要“吃”人的。 尤其是这会儿她坐在床沿,他也跟着坐过来,紧紧和她挨在一起,大腿都贴着她的,透过薄薄的单衣,刘青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衣料下面就像藏着一团火焰似的,连碰到他的她都被烧得口干舌燥了。 江景行不单单是贴着她坐,这两年他就是再没功夫,也会隔三差五去刘家看看,虽然大部分时候只是坐下喝杯茶,看一眼她就走,但是运气好也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彼此早就熟悉了,现在自然用不着扮羞涩,江景行坐下后就问刘青:“我看你今天戴那么多东西坐了一整天,累了吧?” 刘青惊讶的转头,从掀开盖头到现在,江景行还是第一次提到她的装扮,她还以为他这个纯直□□本没注意到她今天的不同之处,或者是被她脸上厚厚的粉给吓住了,已经想不起来去欣赏她的装扮。 江景行迎着她惊讶的目光,轻笑道:“很美。” 刘青被他像是缠着丝的眼神弄得老脸一红,慌忙把头扭回去。江景行却好像看不到她的反常,突然把双手伸了过来,毫不见外的按着刘青的太阳穴。 江景行今天马力全开的撩妹,刘青毫无准备才会被他撩得面红心跳,但是也就一小下,很快她就恢复淡定了,开始享受起他的服务。 比起木棉和木槿那双小胳膊的力气,江景行修长有力的手指按在头部,就要让人舒服多了,而且还带着些情/趣,连木棉和木槿都有眼色的在旁边看着,没有走上来为他们代劳。 刘青被按得头皮都放松了,舒服之余,整个身子也变得慵懒起来,江景行今天的服务周全,双手从头部慢慢往下,来到颈肩部,她就这么靠在床柱上半眯着眼享受。 直到江景行带着她往床上倒,刘青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想要推开他。江景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位置,半压在她身上,刘青根本推不动,只听见他在她耳边浅笑撩拨:“太晚了,咱们安置吧。” 睡觉就睡觉,语气有必要这么荡漾吗!刘青被他的呼吸熏得耳朵发红,其实心里已经有点意动了,心想江景行长得这么好看,他们直接还指不定谁睡谁呢! 但是刘青很快想起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她娘还来到她房里,吱吱唔唔的教她要“矜持”,得学会“拒绝”之后再“顺从”。她娘到底是成过亲的人,以前从蒋氏不忿的语气中,也能知道她死鬼爹在世时对她娘很好,用蒋氏的话总结,她爹简直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典型! 这也说明她娘“驭夫有术”了。 刘青想到这里,还是决定听她娘的,开始在江景行身/下挣扎来,“那个衣裳……” “我帮你脱。”江景行的语气果然越发荡漾了,看着身/下因为挣扎而脸颊发红的人,他按捺不住的低头,一口含住了她小巧的耳垂,声音几乎能淌出蜜来,“乖乖……” 刘青被他含得耳朵都酥了,手脚也变得无力起来,却还有兴致想听她娘的果然没有错,这就是情/趣啊~刘青顿时挣扎的更起劲了,“不要嘛……江大哥……” 江景行也越发配合,搂着人就把喜被下面裹,一边咬着她的耳垂问:“还叫江大哥?” 刘青眨着眼睛装傻:“不然呢?我不会啊。” 江景行的手从衣服底下探进去,慢慢往上移,“那我来教你……” 接下来的对话,木棉和木槿就没有听清了,她们在两个人倒进床上时,就很积极的上前帮他们接下来帐子,直到大红纱幔把人影都遮住了,木棉和木槿才慢慢退出里间,耳边净是自家姑娘娇滴滴的声音,和姑爷小心哄着的语气,两个小丫鬟听得都难免面红耳赤,踏出屋子的时候还听见一声暧昧的呻/吟,木棉抓着门的手不由一抖,“砰”的一把带上门,声音有点大,好在屋里的人恨不得大战三百回合,根本无暇顾及外界动静。 木棉和木槿来到隔间,沈嬷嬷正在小声分配工作,木棉和另一个丫鬟负责守夜,木槿她们明儿一早来接班。 除了木棉和木槿是陪嫁进来的,其他都是侯府的丫鬟,沈嬷嬷让木棉和木槿两个分开轮班,未尝没有要她们领头的意思。 其他丫鬟也没有异议的从了这个安排,虽然她们知道,二少奶奶恐怕也只用得惯娘家带过来的人,有木棉和木槿在,她们大概近不了二少奶奶的身。但是,分派工作的是沈嬷嬷,她可不只是二少奶奶的陪嫁嬷嬷这么简单,沈嬷嬷还是二太太亲主动宫里请的,由娘娘亲自赐下来的,沈嬷嬷关系到娘娘的面子,她们要是不听沈嬷嬷的安排,都不用二少奶奶出面,管家就能直接把她们发卖了出去。 再说了,能不能到二少奶奶和二少爷身边伺候,对她们来说也就那样,有机会接触多多二少,她们就有飞上枝头的机会了吗? 不可能。 她们都是侯府的家生子,对主子们知根知底,早就听说二少对二少奶奶痴心的很,连通房丫鬟都不肯碰,一门心思只等着二少奶奶进门。这些传言或许不可信,但是早在两年前,二少就叫管家给伺候他的人都配了亲,到二少奶奶进门前,打小伺候二少的姐姐们全部嫁人了,她们这些后头补上来的人,和二少又没什么情分,哪里敢做那麻雀变凤凰的美梦? 没有一步登天的希望,她们也就没有别的心思,只想安安分分的干活,攒些银子,过些年也求主子放她们出去嫁人。因此,对于沈嬷嬷的安排,大家都顺从的接受了。 * * * 刘青不知道刚进门第一天,他们院子里已经开始了一场人事变动,对于沈嬷嬷的安排,不仅丫鬟们自己没意见,江景行也没意见,就连请安的时候,老夫人和二太太都没有过问一句,完全是随她做主的意思。 所以,嫁进规矩颇多的江宁侯府,可能别的方面不适应,但是关起门来,在自己院子里时,刘青是绝对的权威,谁也没资格让她受气,就连江景行每天结束公务回家后,也是事事以她为先。 婚后的日子比刘青想象的还要自由一些,回门之后,中秋节她又回了趟娘家。 刘青的婚事是在八月里,刘大爷他们匆匆赶来参加的婚礼,又放不下家里头那一摊子事,所以决定过完中秋就动身回江州,然后今年过年,他们就不过来了。 所以,刘家今年的中秋是当团圆节来办的,刘青这个刚出嫁没几天的姑奶奶也被请回去了,当然她还带上了江景行这位称职的姑爷。 本朝公务员的福利还是蛮多的,成亲有婚嫁,虽然只有三五天;中秋节居然也有假期。朝廷放假,当然是为了让官员们回家,阖家团圆的。 尽管事出有因,但刘青知道以她婆婆别扭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江景行陪她回家过中秋,她机智的去找了老夫人。老夫人对刘青是真的不错,不说有求必应,但是很少拒绝她的请求,尤其是老夫人年岁大了,看人就更在乎孝顺的品质,刘青要回娘家不单单是过中秋,顺便为年迈的祖父和祖母践行,老夫人当然不会阻止。 老夫人一同意,二太太就是有一肚子的不满,也无话可说了。 辈分大一级真的是压死人,尤其是侯府这样重规矩的百年世家,二太太还要在老夫人跟前缩着脖子当孝顺媳妇,不仅不能阻止刘青嫁进门,而且在媳妇面前连婆婆的款都摆不起来!连老夫人都没有要她和妯娌日日去请安立规矩,二太太也就不能严苛的给刘青立规矩,让人家觉得她比她婆婆还更规矩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123节 刘青就是知道二太太拿老夫人没办法,她才去请老夫人的,她也担心过,也许哪天老夫人去世,二太太就媳妇熬成婆了。 不过江景行和她哥,甚至是江曼桢都私底下跟她说过,江景行以后是要外放的,她哥和江景行说的更具体一些,三年后他就会外放,可能去江南一带,而且这一出去,可能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回得来。 刘青想想,她肯定是要跟着江景行一块的,十年二十年不用跟二太太相处,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年代的人寿命大多都短,二十年后他们回来,二太太还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她现在伏低做小,讨好了婆婆,也没有多大意义,关键是二太太有着世家贵女的傲气,卑躬屈膝的她只会更加瞧不上眼,倒不如井水不犯河水,友好的混过这三年。 刘青于是放心的和江景行一块回娘家过中秋了,才出门几天,她再一次被蒋氏,李氏和席氏等人拉着嘘寒问暖,生怕她受了气还是怎样。 蒋氏在京里待了半个月,跟着接待过几回女眷,就学会热情待人,只是演技略浮夸了些,此刻她拉着刘青夸张的喊着心肝宝贝,“我跟你爷爷这次回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刘青圆润的脸颊和白里透红的好气色,足以证明她在侯府过得并不错,一群女人们这才放心了下来,李氏这才满脸笑容的同刘青说了件喜事,“今儿早上你大嫂犯恶心,还以为她是受了风寒,请了大夫来才知道是有了……” “真的吗?”刘青一脸惊喜的看向席氏,目光不由落在她肚子上。 席氏下意识的抚上腹部——只看她这个动作,刘青知道事情假不了,席氏刚想说话,蒋氏已经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大意就是他们太高兴了,这下终于可以放心回老家了。 蒋氏不怎么会说官话,她语速一快,席氏就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不过这不妨碍席氏理解她的激动之情,因为席氏自己也很激动,都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一时没忍住,就拉起了刘青的手,感激道:“青青,谢谢你……” 这三年来,席氏也是有苦说不出,连她娘都怀疑她生不出孩子,劝她主动为相公纳妾,反而是相公和小姑子相信她,支持她,才让她等来了肚子里这个小家伙。 如今她真的怀上孩子,席氏非常感激刘青,因此她也不藏私,主动道:“怀孕的这段时间,正好在吃我娘托人找的方子,待会儿我叫人抄上一份,你也带回去试试。” 席氏是真的相信她吃的药方起了作用,也希望刘青早日怀上孩子,才不用受她受过的苦,毕竟侯府不像他们家,要是小姑子迟迟怀不上孩子,江妹夫未必顶得住长辈的压力。 蒋氏和李氏都对席氏的主动感到欣慰,席氏已经怀上孩子,她们对她的那些微词早就烟消云散了,此刻只觉得这个儿/孙媳妇果然是大家闺秀,就是大气,不藏私,婆媳俩个忙催着刘青收下席氏的好意。 赶在天黑之前,刘青和江景行回了侯府,因为是中秋节,小两口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又一块去了二太太的院子。 有儿子在,二太太倒没有把火力对准刘青,她比较介意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行为,理都没怎么理刘青。刘青也有眼色,只默默在旁边看着他们说话。 江景行哄人还是有一套的,很快就把他娘哄开心了,再带着刘青功成身退,回到他们自己的小窝。 木棉私底下还是那么大大咧咧,当着江景行的面,就捧着席氏交给她的方子过来问:“姑娘,这药方放哪……” “什么方子?”江景行仗着手长,轻轻松松从木棉手里抽过了信纸,看了几眼似乎没看出头绪,索性转头问刘青,“你生病了?” 刘青正坐在梳妆台前解头发,成了亲的女子就要梳发髻,那么多东西要往头上插,脑袋每天都不轻松,刘青性子又散漫,回到房里第一件事就是把头发解/放出来。 听见江景行的问话,刘青不由从镜子里瞪了她一眼,“你才生病了。” 说着,刘青又转头吩咐沈嬷嬷:“嬷嬷帮我好生收起来吧。” 沈嬷嬷点头,很赞同她的决定:“少奶奶还年轻,药方还是少吃些为好。” 不过到底也是刘夫人的一番心意,方子不用却不能丢掉,沈嬷嬷一脸重视的从木棉手里接过匣子,再问江景行要信纸,对上他不解的眼神,顺便解释了一句:“刘夫人有喜了,这是她平日里调养身体的药方。” 江景行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不再关心药方了,而是吩咐木棉:“叫人备水吧。”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也该洗洗睡了。 木棉笑着问:“姑爷,热水全都送到这边来吗?” 这句话等于白问,刚成亲那几天,刘青和江景行还都有些羞涩,洗澡时浴室都是分开用的,但现在,他们已经进入“蜜月期”了,江景行作为一个处处讲究的贵公子,每天最喜欢的居然是霸占刘青的浴桶,拉着她洗鸳鸯浴。 刘青和江景行共浴的时候,丫鬟是不会杵在里面的,她们早早便退了出去,至于这里面乱糟糟的,等主子们泡完离开,她们就可以开前面的门进来收拾了。 因此,在浴桶里折腾了一通,江景行连衣裳也没穿,出来拿自己的衣裳给刘青胡乱裹了一下,就抱着她出去了。年轻人精力无穷,回到床上,他又压了下去,嘴里还在逗她:“大嫂好心给的方子,你怎么不用?” 刘青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保守的回答:“我觉得现在用这个还太早了。” “也是。”江景行心情大好,“我们还年轻,确实用不上这个,大不了我再努力努力。” 说完,他就低头堵住了刘青的嘴,新一场动作戏即将拉开序幕。 刘青: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完结了你们信吗?当然会有番位的啦…… 本书由【米yung】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