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奇缘》 第1章 《碧波奇缘》 作者:郭红梅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碧波奇缘正文第一章 二月的扬州风光秀丽,景色怡人。仿佛是上天特意的安排,连绵多日的细雨竟然在清晨停住了。经过雨水洗礼的树木分外青绿,花瓣上滚动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的霞光。 这一天晴空如碧,万里无云。扬州第一富商--杨建业的府第在阳光下更显富丽、巍峨。两只雄壮威武的石狮分列府门的两旁,嗔眉厉目地注视着往来的人流,平添几分威严。 身为富商,杨建业的府宅自非一般常人可比。除去深宅大院,占地广阔的普遍特征之外,其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奇花异草掩映其间。最负盛名的当属后花园中的碧波湖,湖面水平如镜,清可见底。无论天气是涝是旱,湖水总不满不溢,让人叹为观之。 传说,当年王母身边有位美丽善良的待女,她每天负责为王母梳妆。有一次她在擦拭梳妆镜的时候,一不小心失手将宝镜掉落凡尘,宝镜落入凡间之后就化作了这顷碧波神湖。因此,杨建业在建宅时,便将此湖圈入园中供自家人赏玩。杨府高宅深院,从此碧波湖便不现世人。 今天,一向门禁森严的杨府却一反常态地府门大开。杨府内外处处张灯结彩,红绸围绕下的大红喜字在金纸的映衬下分外醒目。喧天的鼓乐声中,贺客、仆役更是川流不息。原来,今日正是杨建业之子杨逍峰与杭州第一才女柳如萱的大喜之日。 两府联姻在扬州轰动一时,可谓一件盛事。自然佳宾如海、贺客似潮。虽其中不乏有久慕碧波湖之名想一饱眼福的,但凭借杨建业首富的身份,来宾之盛也是可想而知的。 况且其子杨逍峰身列"扬州四少"之中,不但长相俊美英挺,为人亦风流倜傥。平素流连于青楼舞馆,挥金如土,可谓红颜知己遍天下。乍闻他的婚讯,实在是让人跌破眼镜。不禁好奇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竟能收伏这位扬州第一浪子的风流花心。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人们更是争先恐后地齐聚杨府,以求先睹为快。 前堂贺客熙攘寒暄可谓热闹非凡,喧闹声恰巧遮掩了后院传出的咆哮声。 一身华服的杨建业"啪"的一掌拍在古朴的圆桌上,震碎了产自景德镇的薄瓷茶碗。 他手指杨逍峰怒声骂道:"你这个逆子,平日里花天酒地,站花惹草,我看在不伤大雅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了。现在你竟然要在这大喜之日毁婚。你……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又有何颜面对亲家的质问?你……你……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呀!"杨建业面红耳赤地手抚胸口粗喘着,暗劝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生气。 "唰"的一声合起手中的折扇,杨逍峰剑眉微挑,大睁双眼地装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爹,瞧你说得多可怕,那会有那么严重。既然柳小姐才名在外,令众家公子趋之若骛。即使不嫁给我,想必也不至于嫁不出去吧?" "混账!"杨建业忍不住再拍了一下桌案,将桌面上的碎瓷片震落了一地。杨逍峰偷眼望了望地上的碎片,不仅暗中庆幸自己不是那个被怒火波及的倒霉茶碗。 "姑娘家的名节事大,若被毁婚今后还有何面目改嫁他人?"杨建业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在外面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哪个不比那些名门子金知情识趣,让我娶她还不如活活闷死我。"他不服气地小声嘟哝着,却不敢公然挑衅。 "你说什么?"杨建业耳尖地听到了他的话。 "啊……没什么、没什么。"杨逍峰陪起笑脸,为了自己后半生的自由,他不惜鼓动三寸之舌极力游说。"我是说,您老想想看,我本为商贾之家,柳小姐却是官宦之女。地位悬差且不说,那富家小姐必定娇蛮任性,到时她又怎肯屈尊在您堂前尽孝呢?" "柳小姐知书达礼,贤名远扬,不许胡说!"杨建业板着脸叱道。 "可就是因为她才名在外,难免恃才傲物,将来说不定会不将我这为夫的放在眼里,那又将如何相处呢?"杨逍峰察言观色,见老父已有些心动,不禁心中暗喜。 杨建业微捻胡须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与柳小姐之父柳选轩相交数十年,深感他的为人正直、清廉。柳小姐自幼随父习文,家教甚严。又怎会作出有碍妇德之事。" "可是……" "不必多言。"杨建业断然打断他的话。"常言道"出嫁从夫"纵然她才高八斗,过门后也得以你为天,你就不用杞人忧天了。" "爹!"杨逍峰眼见木已成舟,不由惨号出声。 "好了。吉时也快到了,还不快去换衣服。" "是。"暗中咬咬牙,杨逍峰心中主意已定,他抬头再次言道:"要我乖乖成亲不难,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可以娶柳小姐为妻,但我今后的作为可不许她过问。否则,我宁死不娶。"他慷慨激昂地说完这段话,已是抱着成仁的决心。 "好!我就答应你这惟一的要求。"出乎意料之外,杨老爷竟然慨然而允。 不对,真是大大的不对。他应该暴跳如雷才对,怎么反倒痛快地答应了呢?这其中一定有阴谋。杨逍峰前思后想,总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一个未知的陷讲中。他紧盯着老父的脸,想从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这话一点都不假,此刻他居然看不出一点端倪。 "看够了吗?"杨建业突然的问话使杨逍峰惊觉到自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 "没事就快去换衣服吧。"杨建业紧接着又急促道。带着一抹无奈的苦笑,杨逍峰无奈地转身离开。 听到关门声后,杨建业终于克制不住地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我就不信,凭着如萱那孩子的人品和才华,还挂不住你那颗花心。 ※※※ 新房内明亮的烛焰在龙凤双烛上欢跃地跳动着,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喜帐高悬在铺着缎被的新床上,增添了几许暧昧。新娘端坐在新床上,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蕊偶尔爆出的"噼啪"声破坏这一派沉静。 在遣退服侍的众婢后,柳如萱轻轻地撩起红巾,举目四顾确定周围无人,不由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慢慢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目光落在了一双燃烧的红烛上,耳边似乎又回响起出嫁前父母的殷殷叮嘱。 "萱儿,为父一生为官清正,乃至家无余财,不能让你们母女过得更舒适些。所幸你的夫家乃是商贾之家,且为扬州首富,我儿嫁去之后必定不会吃苦。峰儿那孩子我也见过,表面虽风流不羁,但为人心地纯正,才华内蕴,不失为儿的好归宿。"柳逸轩慈爱地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放心不下地一再叮咛。 "放心吧,爹爹。女儿自幼蒙您教诲,深知为人处世之道。嫁入夫家后定会恪守妇道,不会让爹娘为女儿蒙羞的。"如萱暗抑心中不舍,强作笑脸安慰着双亲。 柳母轻抚着女儿如云的秀发,叹息着说道:"萱儿,为娘担心的是你这外柔内刚的性子,凡事你都能忍则忍,平白受了不少委屈。你的善良明理反倒是你最大的致命伤,娘心疼的也是这一点,娘倒希望你能凶悍些。" "放宽心吧,夫人。峰儿那孩子一定会善待咱们的萱儿的。" "哦?你又知道了,你让我怎么能放得下心来。都怪你把萱儿嫁得那么远,我看你是存心要拆散我们母女。况且萱儿又将贴身婢女留与我做伴,将来万一在夫家受了屈,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柳母舍不得即将远嫁的女儿,便将一身怨气都撒在柳父身上。 柳逸轩苦笑着摇摇头,再次开口劝道:"萱儿温柔体贴,才气纵横。而且自从与杨府定亲后我们又聘请先生教授她经商之道。当初萱儿不但一点就通,还常常举一反三,让先生赞叹不已。你我不也甚觉欣慰吗?你想想,这样一位德才兼备的好媳妇,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哈哈哈……"为了使柳母宽心冲淡离愁,柳逸轩开起了玩笑。 "爹!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女儿的。"柳如萱羞红了脸,不依地嚷着。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女儿害羞了,哈哈哈……" 由远而近的喧哗声打断了柳如萱的思绪,她连忙重新覆上红巾,依旧端庄地坐在床沿上。 喧哗声停在了新房门外,只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各位仁兄,今日乃小弟大喜之日,多谢各位屈尊驾临,小弟铭感吾内。本应与大家同醉,但念在小姐长途劳顿,不胜疲倦,还望列位高抬贵手暂饶小弟一遭。改日小弟定当设宴与众位赔罪。" 众人哄然大笑,纷纷打趣道:"想不到杨兄如此体贴佳人哪!""哈哈哈,"春宵一刻值千金",杨兄该不是想及时行乐吧?""杨兄,千万不可唐突佳人哪!""好!看在杨兄平日待大家不薄的份上,就饶他这一遭。走,走,走,不要耽误了杨兄的洞房花烛。" 笑闹声渐渐散去,房门开了又合,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透过盖头的红巾,只见一双大脚已停在她的面前。 杨逍峰看着端坐在床边的新娘心中再次叹息:难道自己真要与这个官家小姐共度一生吗?想到那些千篇一律的名门淑女,他禁不住要抱头呻吟。 第2章 喜爱自由的杨逍峰厌恶商场的尔虞我诈,怎耐父命难违,只好阳奉阴违地做做表面功夫。在先母的掩护下常常借机外出,游览山水之余也学得一套防身武艺。对父则宣称:出门游学,以便增长见识。也因此才会与"扬州四少"中的其他三位成为莫逆。今日也是多亏他们三位挺身为他挡住了大部分的贺客,才让他得以脱身。 杨建业杨老爷见到儿子的才学日益长进,也就听之任之。谁料在他成年之后,杨老爷望子成龙之心日切,强迫他伴随身侧随地见习,积累经验以备将来独掌大局之用。因此,为了避免父亲将家业强压到自己身上。杨逍峰从成年起就到处拍花惹草,招蜂引蝶,努力败坏自己形象以便使父亲对自己死心。杨父似也心知肚明,他绞尽脑汁想出种种计策逼迫杨逍峰就范,而他也见招拆招让杨父每次都铩羽而归。杨父终于在痛定思痛之后使出最后一招--逼婚记。 杨逍峰站在床旁,仔细思索该如何破解父亲这一绝招。好在之前已用话扣牢父亲,今后的所做所为妻子不得干涉。"嗯,只要保持住夫威,熟知礼教的柳小姐又怎能成为他奔向自由生活的阻碍。"主意打定,他侧过身深吸一口气,伸手摘下了那一方红巾。 红烛映照下,四目终于相接。刹那间,仿佛时间也静止了,天地间只剩下两人痴痴相望。对面的这张脸庞似乎已在尘世间寻找了千万年,那份相吸、相印的感觉是那么相模相合。窗外传来的更鼓声打断了纠缠的目光。如萱惊觉地低下了头,一张俏脸愈加酡红。 杨逍峰痴痴地望着娇羞的佳人,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张秀美绝伦的精致丽容上。虽有脂粉掩盖却依然遮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清灵脱俗。恰似那临渊而立的空谷幽兰,较洁高雅,不食烟火。尤其是那双明亮幽黑如暗夜星子的美眸,在那一刹那间的对视中,只觉得其中仿佛汇聚了山川、日月的灵性,清灵之气尽现其中。粉嫩的双颊吹弹可破,一张小嘴不点而朱,犹如一只鲜艳欲滴的樱桃引人垂涎。克制不住心中的赞叹,手仿佛有意识似地抬高那张低垂的粉脸,再次细细观看。 柳如萱被动地抬起目光向前望去,却跌入一双火热的黑眸,里面蕴含着惊讶、赞叹以及某种不知名的热情。望着那双越来越近的双瞳,莫名地被其中所泛的异彩所牵动,不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恍惚间,只觉得灼热的呼吸吹抚着皮肤越来越炙热。 一张温润的唇瓣盖住了她的樱唇,她睁大美眸被吓怔了,唇间逸出一声惊喘又被他尽数吞入口中。他细细品尝着她双唇的柔嫩甜美,那份不解人事的纯真深深吸引了他。 他一手扶住她的腰,托住她下巴的那只大手微微用力,迫使她的双唇为他开启,更加恣意地加深他的吻。如萱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就象着了火,待他结束这个吻时,她已软软地瘫在他怀中了。 杨逍峰意犹未尽地离开那张引人遐想的红唇。望着她那嫣红的双颊、红肿的唇瓣及娇喘的羞态,不禁泛起一抹怜惜的笑意。 贪婪地吸了好几口气,转头时却发现杨逍峰那双闪着光亮和温柔笑意的漆黑眸子正望着自己。如萱止不住又烧烫了双额,双手紧张地拧着衣角想止住身子无意识的颤抖。 盯着那双颤动的小手,杨逍峰心中浮起深深的爱怜,竟然有股拥她入怀的冲动。蓦然间他又记起自己决定"确立夫威"的誓言,不由心中一凛,急忙收敛心神。"嗯,不能中计,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今后可以任意逍遥。"想象着美好的未来,一抹坚定的笑容出现在他那张英挺不凡的脸上。 打定主意后他踱到桌旁坐定,冷冷地言道:"洞房之夜交杯酒不可不喝,还不过来斟酒,难道还让我这为夫的伺候你不成?" 如萱闻言一愣,不明白他为何骤然间判若两人。若不是樱唇依然红肿刺痛,她几乎要怀疑刚才对她温柔相待的那名男子,只是出自于自己的想象。压下满心的疑惑,她温顺地站起身来到桌边,玉手执壶倒出两杯喜酒,双手捧杯柔声道:"相公请。" 望着温婉娇柔的妻子,杨逍峰心中开始喜怒交战,几乎保持不住冷漠的形象。他赌气似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不料却因喝得太急而呛咳起来。 如萱急忙上前帮他捶背抚胸、擦拭酒渍。细嫩如玉的纤手无意间的抚触,却让他喉间一紧,眼神不由变得幽暗了。一个收手,如萱站立不稳地倒入他的怀中。紧抵着他宽厚的胸膛,鼻间闻到那男性特有的气味,如萱的心跳不由渐渐地加快。 杨逍峰一个偏头,霸道地吻住她的双唇,倾诉着他满腔的热情与激狂。他热切的身躯密合着她的娇小,那狂肆的吻令他请欧奔腾,怀中的软玉温香更让他热血澎湃。此时的他早已将自己立下的誓言抛诸脑后,一心只想与怀中的佳人倾情缠绵。 他俯身将如萱抱起,轻轻地放在床上。顺手扯下床畔的纱幕,遮住了帐内无边的春色。寂寞的长夜也因此被注入了更多的浪漫柔情。 ※※※ 清晨,如萱从甜梦中醒来。长年养成的早起习惯使她很快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已经嫁到杨府的事实。 枕边并没有人,让她不禁庆幸不必面对那份尴尬。慢慢地偎坐起身,身体的酸痛不适让她回想起昨夜数度的缠绵。她害羞地将头深深埋入被中,却意外地闻到了属于他的气息。那双漆黑含笑的双眸再次浮现于脑际。 昨夜对她而言是个惊喜。事亲至孝的她,虽对婚事存有异议,却依然听从父母的安排嫁人杨家。也曾听闻杨逍峰的风流作为,虽深知传言不可轻信,却也难免心存忧虑。昨夜初次蒙面,他的俊美挺拔与温柔体贴,都让她不禁感激上苍的厚待。那一时的冷淡和后来的热情相比更算不了什么。尤其在她因疼痛而啜泣出声时,他强抑冲动的低声安慰,更让她铭记于心。 敲门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抓起棉被盖好,确定无一遗露后才扬声道:"进来。"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俏丽的女婢手托脸盆走了进来。她轻手放下脸盆恭身施礼道:"少夫人,我是老爷派来侍候你的丫坏名叫凌儿。今后您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可以了。" 如萱打量了一下伶俐乖巧的凌儿,嘴角泛起了柔和的微笑。"你叫凌儿是吗?今年多大了?" "回少夫人,奴婢今年十五岁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我父母已经去世,家里没有人了。"凌儿边回答着边走到衣柜边,取出换洗的衣服说道:"少夫人,您先换上衣服吧。一会儿洗脸水该凉了。" 在凌儿的服侍下如萱换好了衣服。一袭鹅黄色的彩裙,裙角绣着朵朵水仙,衬得如意分外清丽雅致,连凌儿都不禁看直了眼。 梳洗完毕,如意见杨逍峰还没回来,禁不住问道:"凌儿,你家公子可曾告诉你什么时候去前堂请安?" "回少夫人,昨夜京城的分店传讯过来说是出了大事,老爷连夜赶往京中处理此事。临行时他留下话来,说是从即日起府内的一切大小事情都由少夫人主持。公子一大早就出去巡视店铺。大概晚上才能回来。他要我转告诉少夫人isuu書网,老爷不在就不必前往前堂请安,就自己先行用膳吧。"凌儿口齿清晰地道出原委。 如萱听了不由落寞地一叹:"若是婆婆还在世就好了。" "可不是吗?自从三年前老夫人去世,府内的欢笑声也少了。老夫人慈祥和蔼,对待下人也十分宽厚,只可惜好人命不长……"凌儿说着神情也暗淡下来。 "哦?凌儿,快与我多说说关于婆婆生前的事情。说实话,公公将这么大的杨府交与我管,我还真怕管理不好有负公公所托呢。" 凌儿被她急切的神情引得一笑,"少夫人您先别急,我去把你的早膳端来,用完饭我再细细说给你听。" "也好。"如萱点头应允,看着凌儿抬脚跨出房外,她突然扬声唤道:"凌儿?" "什么事,少夫人?"凌儿转身问道。 "你顺便多带一份早膳来,就陪我在这儿一起用饭吧。" "这可使不得。"凌儿急忙摆手拒绝。 "为什么?"如萱疑惑地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吗?你是主子,我是丫头,这主仆有别,我怎么能跟你平起平坐同桌用饭呢?"凌儿一本正经地讲着道理。 "傻丫头。"如萱笑道:"什么主子、丫头的,不都是普通人吗?你小小年纪怎么也这么迂腐?你的年纪比我小,私下里就叫我一声姐姐吧。我在这里一个亲人也没有,有你做伴我也不至太过寂寞,不是吗?" 凌儿感动地望着如萱:"少夫人,您的心真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话,也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说着说着她禁不住又红了眼眶。 "好了,快去端饭吧。我都饿坏了。"如萱忙打断她,故作饥饿的夸张模样又逗笑了凌儿。 "那您就再忍耐一会儿,我这就给您端饭去。"凌儿带着笑容推门而去。 一顿饭让凌儿与如萱的感情增进不少,尤其凌儿,讲了不少关于杨老夫人的旧事并提及了杨氏父子间的心结。让如萱在慨叹与婆婆无缘之余暗下决心,定要消除他们父子间的隔膜,以告慰婆婆的在天之灵。 用过饭凌儿进来禀告,总管杨忠已召集了所有仆人在前厅恭候,等待她的接见与差遣。 当如在随凌儿来到前厅时,厅内已有数十名男女仆婢垂手而立。 第3章 见她送来一个个惊为天人地盯着她看。凌儿见状轻咳一声说道:"怎么都还傻站着?还不快来拜见少夫人?"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恭身施礼道:"拜见少夫人!" "大家请起,不必多礼。"如萱面对众人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地显出大家风范。 总管杨忠上前一步:"少夫人,这是府内所有仆人和个人现在所司职务的名册,请您过目。"他双手持卷奉上,凌儿接过名册递与如萱。 接过名册,如萱大致划览一遍。然后对众人说道:"我今初到杨府亦是初次与各位见面。公公既让我主持府内诸事,今后还望各位能大力支持并不吝赐教。府内诸多规矩还待我慢慢熟悉,倘有失礼之处,希望众位能够海涵。"一番话说得恩威并重、有理有节。众人不由心悦诚服地齐声道:"愿听从少夫人差遣!" 总管杨忠看到这一幕微微点头,心中暗自叹服,老爷的眼光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凌儿,你按名册上的名中逐一点名,我先与在场各位认识一下。至于各位现在所司之职暂不变动。日后若有需要,再行调换。" 凌儿接过名单逐一点名,被点之人纷纷出声回应。一上午就在一片繁忙中度过了。 用过午膳,凌儿伴着如萱熟悉府内的环境。杨府占地甚广,但总体布局大致分为前后两院。前院又分成迎客厅、玉竹堂和霜菊轩。其中杨老爷就住在霜菊轩中。迎客厅为平日宴客所在。玉竹业原本作为杨老夫人的佛堂,现在里面供奉着老夫人的灵位。后院则分为贵宾楼、冷梅阁和幽兰苑三部分。贵宾楼,顾名思义,为招待亲朋贵宾的地方。冷梅阁,是杨府古玩奇珍的存放之所,相当于仓库密室。幽兰苑则是新房所在之地。仆婢们则住在前后院两侧的厢房。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地来到后花园中的碧波湖畔。只见湖面波光潋滟,湖边绿柳拂面,堆烟砌玉,一派安静样和的景象。 "少夫人,这就是著名的碧波湖。你瞧这湖水多清!听说百年前扬州有场大旱,禾田龟裂。江河干涸。偏偏这碧波湖水不曾减少一分。这事在当年还曾轰动一时呢!"凌儿说得活灵活现,好像曾亲眼见证过似的,却没注意到如萱的神色微变。 乍见碧波湖,如置只觉心中泛起一抹熟悉的亲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索绕心间,让她不由自主地瞧着湖水出了神。 "少夫人!少夫人!"凌儿的小手在如萱的眼前用力地挥动着。"你到底听没听清我说什么?" 瞧着面前那张兴致勃勃的小脸,如萱不忍扫了她的兴致,暂把那份莫名的情绪藏在心间,笑着开口道:"怎么会没听清呢?你没瞧见我都听得入神了?" 凌儿一听不由笑眯了眼睛,"少夫人,咱们走了一下午,你也该乏了,不如我们回幽兰苑去歇歇吧。" "不急。这湖边的景致不错,我们就在这儿歇一会儿吧。"放不下心中那份莫名的牵挂,如萱婉言劝阻道。 "那好吧。您先到亭子里歇一歇,我去给您倒杯茶来。" "劳烦你了,凌儿。" "瞧您说的,少夫人,您太客气了。"凌儿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坐在亭中的石桌旁,湖上吹来的春风薰人欲醉。加上走了一下午身子难免困乏,如萱不由趴在桌上打起盹来。 轻风卷夹着落英纷落,覆在她的娇躯上。湖水折射出耀眼的波光罩在她的身上。乍一看,就像是临尘的仙子、遗世的精灵。 杨逍峰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 一大早醒来,望着身边熟睡的佳人。那份清丽绝俗的姿容非但未因成为人妇而抹煞,却反增了一份妩媚慵懒之感。杨逍峰压抑着心中升起的爱恋起身着装,强迫自己离开了新房。 巡视过各处店铺后恰巧遇到了齐遨海、楚珏和龙啸风三人。四人再次齐聚"逍遥楼"。 逍遥楼为扬州第一大酒楼。酒宴分上、中、下三等,因此迎合了各个层次百姓的不同需要。而且风味独特,菜色繁多,深受客人称道。而作为酒楼幕后的四位老板,聚会选在逍遥楼自为上上之选。 "我说杨大公子,昨天可是你的新婚夜。这么一大清早不在家中陪伴嫂子,反倒出来巡察店铺,实在可钦可敬。难怪杨家会成为扬州首富,你实在是功不可没呀!哈哈哈……"楚珏温文儒雅的脸上挂着一抹戏谑的微笑,开口打趣道。别看楚珏表面一片温文,初次见面的人往往被他看似无害的微笑所蒙弊。实际上他的精明狡黠不在杨逍峰之下,而且口舌犀利,损人不带脏字。 狂傲不羁的龙啸风和精明内敛的齐遨海闻言,同时把目光转向杨逍峰。 被陷害成为焦点的杨逍峰心中暗自诅咒一声,巧妙地把情绪隐在心中。他嘴角带笑地说道:"成家之后自应考虑立业。如今我把心力全部投放到事业上,也算浪子回头。若非如此,又怎么会遇到你们呢?" 一手搭在杨逍峰的肩上,楚珏斜睨着他,"老兄,当年伯父为了使你继承家业可算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令你这个顽石点头。现在你却一反常态地变得如此积极,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你还是招了吧。兄弟作了这么久,可别说我们不了解你。" "就当我突然良心发现不行吗?"杨逍峰仍然嘴硬地打着最擅长的太极拳。 "我看你是死鸭子嘴硬,简直无药可救啦。"楚珏忍不住要仰天长叹。 "逍峰,若是真有什么困扰不妨说与大家听听,只要能力所及,我们一定尽力而为。"齐遨海沉稳地开口。 "我……" "该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楚珏坏坏地加了一句。 送给他一个白眼,杨逍峰叹息一声把自己心中的矛盾娓娓道来。说完久久不闻三人的回音。抬头一看,只见三人如同看怪物似地看着他。他不自在地挪动一下身子,"我多了一只眼睛吗?"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楚珏率先开言:"我说老兄,你根本是在自寻烦恼嘛!喜欢上自己的妻子是件喜事。若是"相看两相厌"不就成了怨偶?那时可就不是一个惨字了得啦!" "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要不要我替你牵红线哪?"龙啸风见杨逍峰几乎无招架之力,忙出言相助,顺便取笑了楚珏。 "谢了,鸡婆!我还不知道你有当媒婆的癖好呢。"楚珏悻悻地反讥。 "别闹了。"齐遨海阻止了两人的笑闹,语重心长地对杨逍峰说:"逍峰,柳小姐书香世家,才名远扬。况且柳老爷为人磊落清廉。常言道"虎父无犬子",想那柳小姐也必为贤德之人。你何不试着与她和睦相处,也许你会发觉她令人满意的一而,总强过现在的自我折磨。" "这倒是一个良策!"他一改刚才的愁容,"若实在无法共处,我也不必因冷落她而内疚。齐兄,多谢你一言惊醒梦中人!哈哈……"杨逍峰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借口,暗自得意不已。 "你……"齐遨海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他望着神采飞扬的杨逍峰不禁自问,"我是这个意思吗?" 碧波奇缘正文第二章 杨逍峰望着沉睡中的如萱,长长的睫毛覆在眼帘下投出一道阴影,更显出几分脆弱。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好似不胜瑟缩。 他跨步迈入亭中,解下身上的月白色外衫轻轻地覆在她身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以手支额仔细打量着面前酣睡的娇颜。从来不知相思为何物的杨逍峰,今天破天荒地尝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从早晨离开新房后,如萱的倩影便不时浮现于他的脑海,索绕于他的心际。让他不禁怀疑究竟是自己着了魔,还是她下了蛊。 由远而近的足音惊动了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手持托盘的凌儿。 "少--" "嘘……"以指抵唇,杨逍峰轻声制止凌儿,示意她把托盘放在桌上。 压低声音杨逍峰责问道:"凌儿,这里风这么大,你怎么能让少夫人睡在这儿?" "不是的,少公子。少夫人忙了一上午,下午让我陪她熟悉一下府内的环境。走到这里我见少夫人有些乏了,就劝她回去休息,可少夫人说喜欢这里的景致要在这儿歇息。我怕少夫人口渴忙去给她端茶,没想到她却乏极在这儿睡着了。"凌儿着急地解释。别看少公子平时一团和气,发起怒来可是惊天动地。虽然这种时刻极为少见,但见到他面色不善,凌儿不由得惶恐起来。 杨逍峰闻言,紧锁的双眉舒展了一些。"那倒是我错怪你了。不过,以后切不可让少夫人在这样的地方睡觉,她身子娇弱,容易着凉。对了,你说她忙了一上午,她都忙了些什么?" "是老爷临走时留下话,让少夫人主持府内诸事。今晨一大早,少夫人就开始忙着接手府内事物,处理一些日常琐事。"凌儿聪明地看出少公子对少夫人的重视,忙把如萱的行程如实地告诉了他。 "哦?"他扬起一条眉,心中暗自思忖:这老狐狸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两人的谈话声虽低,依然吵醒了浅眠的如萱。她慢慢睁开迷蒙的睡眼,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她不信地揉揉眼睛,稚气的动作却逗笑了杨逍峰,勾起他满怀的柔情。没想到这小淑女在刻板的举止下,还会有如此率真的一面。 浑厚的笑声传人耳内,如萱的意识骤然间清醒,不由得涨红了脸颊。 "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凌儿呢?" 第4章 为了掩饰羞窘,如萱急忙开口。 "呵呵呵……"凌儿瞧着少夫人急不择言的羞态,禁不住笑出声来。循着笑声来源望见站在一旁的凌儿,如萱更加羞不可抑。 "凌儿,你先回去吧。"望着娇态毕露、不知所措的如萱,杨逍峰不舍地帮她解围。 "是。"凌儿忙快步离开,却仍然止不住地留下一连串的笑声。 "凌--"如萱伸手想阻止凌儿的离去,没想到伸出的手被杨逍峰的大手一拉,她收势不住地倒入他的怀里。 "相公,你、你快放手!会有人看见的。" 如萱气喘吁吁地说道,虽努力挣扎却摆脱不开他的钳制。 "叫我逍峰。"杨逍峰突然开口。 "什么?"如萱迷惑地眨眨眼。 "我说,叫我逍峰。"他再次重复。 终于听清他的话,却让如萱的双颊更加艳红。"相公的名讳是不可直呼的,这样有违礼数。"本应理直气壮的话语在这种情势下说出来,|qi|shu|wang|倒显得像是她的抱怨。 "嗯?真的不叫?" 如萱认真地点点头,正眩惑于他嘴角勾起的邪笑,却在下一刻发现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 "啊!"她失口发出一声惊呼。 "你若不叫,咱们就这样回房去。"他俯身在她的耳际威胁道。 真是羞死人了!若是这样被他抱回去,今后还如何见人。如萱没料到他会使出这种手段。可除了出乎意料的惊惶外,非但没有厌恶他不合礼仪的举动,反倒因为他的接近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叫是不叫?"他的脸又低了下来。 "我--" "嗯?" "逍峰!"望着越来越近的俊脸,她吓得紧闭双眼,脱口喊出了他的名字。 "正确,有赏。"粗嘎的声音宣布。随即一张炙热的唇盖上了她的,轻柔地亲吻着她柔软芬芳的樱唇。她的神智开始有些昏沉,情不自禁地抬起皓腕勾住他的脖子,回应起他的吻,引得他更加倾情以对。 柔和的落日余辉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将他们的影子照得如同一人。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的感情日益加深。如萱的兰心惠质、温柔体贴让杨逍峰大大收敛了过去那些浪荡的行为。更让人称奇的是他对如萱的呵护、爱怜,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其实,只有杨逍峰自己心中明白,是如萱的美丽善良、温和可亲与满腹才华结成了一张密密的情网,俘虏了他那颗飘泊不定的心。 而如萱直到此时心中那块石头才落下来。因为婚前曾听到种种不利于他的传闻,让她一直忐忑不安。且不说有显赫的家世作背景,单凭他俊逸出众的人品已足以引人注目。这种种的原因一直使她耿耿于怀。 经过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如萱深感传言的谬误。那双漆黑如星的双瞳虽常现风流之意,但一股傲然正气却隐蕴其中。让她直觉地相信,他绝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不堪。 杨老爷从京中回来,看到二人如胶似漆的情形,也不由欣慰得连连点头。由于如萱的暗中相助,杨老爷与杨逍峰父子之间的隔膜也渐渐消失,一家人又重新回到了从前的和睦。有了如萱这位贤内助,杨老爷索性撒手将一切产业都交给杨逍峰打理,他自己则游山访友,乐得一派自在安逸。 ※※※ 这天午后,杨记绸缎庄来了一对男女。男的身着一件宝蓝色的长衫,腰系美玉,手持一把描金折扇随手摇动着。身边的女子,穿了一件素雅的外衫,衣角的精美刺绣显出了其身价不菲。二人相依而行郎才女貌,如同临凡的金童玉女,羡煞旁人。 "少公子,少夫人,你们来的正巧,从苏州沁馨斋进的一批绣品刚刚到货。掌柜觉得与以往的绣品相比有些差异,正想去请老爷前来验看,可巧你们就到了。"店里伙计一见是杨逍峰和如萱急忙迎了出来,边说着边将两人领到后院。 刘掌柜闻信,早已迎到院外。"少公子、少夫人,请到房内休息。" 两人随刘掌柜进入房内,三人落座后有伙计送上香茶。 "少公子,这批绣品是城北张老爷早定好的,可是这次送来的绣品与从前的相比似有出入。您看这批货该怎么处置。"刘掌柜陪着笑问道。 "张老爷?就是那个以吝啬闻名的张金生吗?"杨逍峰嘲讽道。 "正是他。若是别人还可通融,可张老爷一向精打细算。这些绣品若有差池,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以让我看看绣品吗?"如萱轻声插话道。 "少公子?"刘掌柜征求杨逍峰的意见。 不忍拂逆她的一番心意,杨逍峰吩咐道:"刘掌柜,麻烦你去拿几样绣品给少夫人过目。"待刘掌柜出门后,他转头对如萱说道:"一会儿拿来的绣品你若无法辨识,就尽推给我。"杨逍峰轻声嘱咐,怕她到时下不了台阶。 如萱此时已成竹在胸。自小勤练女红,与沁馨斋的四位主人相交甚深,对于她们的绣品自是知之甚详。但见到杨逍峰为自己如此煞费苦心的情景,仍感到十分心宽。忍不住柔声安慰道:"你不用太过担心。小时我也曾学过几天针线刺绣,对此也算略懂一二。"转而她又压低声音轻道:"若是我真的无法辨识,咱们就找个理由开溜,就算刘掌柜明知我才流学浅,无力辨别,也总不好当面拆穿吧?" 杨逍峰连连点头心中暗笑,在如萱高雅端庄的举止背后竟有如此调皮率真的一面。 刘掌柜取来一个喜帕,两只香袋,递到两人面前。 如萱拾起一只香袋细瞧。只见香袋用锦缎缝制,内填干花,幽香扑鼻。杨逍峰拿起香袋放在鼻下深吸一口气:"咦?这个香味好奇特?" 如萱笑瞅他一眼开口道:"这两只香袋内填制的干花名叫千日香,是沁馨斋自家培育的奇花。花香经久不散,最适合用来装填香袋。这香袋一套四枚,分绣着春兰、夏荷、秋菊和冬梅四种图案。虽然图案和绣法与沁馨斋过去的绣品略有不同。但从构图、配色和用针的功力来看,非但毫不逊色,而且大有青出于蓝之势。若是我所料没错的话,这应是出自"沁馨四雅"的老么,冷韵儿之手。她的绣品流出市面的不多。这几年因为三位姐姐先后出阁,只好由她坐镇沁馨斋掌握大局。店里大概很久未进沁馨斋的绣品,才会造成刘掌柜的误会。" "是这样吗?刘掌柜?"杨逍峰转头问道。 "不错。沁馨斋的绣品闻名天下,件件皆为精品,连一般富贵之家都无力购买。所以店里一向很少购进。这次的绣品也是因为张老爷早已付下定钱才专门进的货。幸有少夫人慧眼,老夫在这行做了二十余年,也没认出这绣品出自何人之手。少夫人竟能一眼认出,实令老夫深感钦佩。"刘掌柜面带愧色,着实惊讶于如萱的眼力。 "刘掌柜您过奖了。我哪有什么慧眼,不过是与沁馨斋的主人有些来往,接触过她们的绣品。所以这次才能一眼认出,实乃巧合而且。刘掌柜在此行工作多年,经验丰富,远非晚辈所能比拟,您老何必过谦呢?"如萱心思细腻,一番话连棒带褒说得刘掌柜欣慰不已。 "这么说,少夫人认识这"沁馨四雅"了,!"刘掌柜心中暗暗感激如萱为他找好台阶,他也顺势改变了话题。 "不错。"如萱轻轻颔首。 "那你一定认识那位因刺绣牡丹引来蝴蝶而声名远扬的孟氏夫人冷冰儿啦?"杨逍峰一脸兴味地追问道。 "冷姐姐心灵手巧,聪慧异常。我与她确有数面之缘。"如董老实地说道:"不过她有些不易亲近。平日,我与霜儿和雪儿的接触倒比较多些。" "她与夫婿孟怀远的故事一直广为流传,可谓一则传奇。"杨逍峰心弛神往地说道。 "当时的情形确是让人一生难忘。有夫如此,今生之愿可谓足矣。"如萱羡慕地慨叹。 "傻瓜。"杨逍峰抬手轻抚她的秀发,"我们纵然不曾惊天动地,也算得上恩爱美满,又何须羡慕他人呢?" 如萱含笑抬首,两人不由脉脉相望,柔情蜜意在二人的眼波中交汇流转。刘掌柜见状默默地退出房内,含笑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 天刚蒙蒙亮,杨逍峰就被喧闹声吵醒。 "少公子,不好了,齐府出事了!"家仆杨言急匆匆地来报。 "倒底是什么事这么严重,大清早地扰人清梦。"杨逍峰一脸睡意地问道。 "是齐公子出了事,昨夜四更天时被刺客刺成了重伤。" "啊?"一句话惊退了他的睡意。杨逍峰抓住杨言的胳膊连声追问:"你说什么?齐公子被刺成重伤?" "哎哟,少公子你抓痛我了。"杨言哀叫着。 杨逍峰气急地放开手催促道:"快说,齐府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少公子您先别急,大夫已经赶到齐府了。据说,齐公子的伤势已被稳住,没有性命之忧了。"杨言揉着手臂急忙回话。 "你快去备马,我们立即去齐府。" 是。夫人那边……" "你先去准备,我随后就来。"杨逍峰说着向内室走去。 如萱早在敲门时就已被惊醒。这时已穿戴完毕坐在床边。见杨逍峰过来忙迎上前去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叫门叫得这么急?" "是齐府老大出了事,我得马上赶去。"杨逍峰单手扶着加萱的肩膀低头对她解释道。 "我听你们提到遇刺什么的,不如我陪你一起过府探望吧。" 第5章 "现在恐怕不太方便,不如等他伤势好一些,我再陪你一起去探望他。"杨逍峰劝阻道。 "那也好,你先去看看情况,家里的事有我在,你不用挂念。"如萱点头应允。 "那我走了。"杨逍峰点点头,迈步离开内室。带着杨言,两人两骑直奔齐府而去。 送走了杨逍峰,如萱梳妆完毕,正准备用膳,却听到门外传来杨忠与凌儿的争吵声。 "就是不准进去!少夫人正要用膳,你进去这么一搅和,让她还怎么能吃得下去。"凌儿两臂平伸挡在门前。 "凌儿姑娘,你就让我进去通禀一声吧。老爷出门访友还得一个月才能回来,少公子一大早又去了齐府。这杨府上下就只有少夫人这么一个主事的,我不来找她,你让我去找谁呀?"杨忠无奈地言道。 "那也得分是什么事呀,这事要是让少夫人知道了,那还了得。"凌儿挡在路上拒不放人。 "我的姑奶奶,要再不去人她可就要冲到后院来了。她可是少爷包下的人,总不能让家丁把她赶出去吧?"杨忠急得团团转。 "凌儿,出了什么事?快请老总管进来。"如萱扬声唤道。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凌儿满脸不快地领着杨忠走了进来。 "见过少夫人。"杨忠进房恭身施礼。 "老总管不必多礼。你今日到此一定有什么事吧?"如萱笑着问道。 "呃,是这么一回事。"收到凌儿一记白眼,杨忠硬着头皮开口道:""醉香楼"的怡红姑娘来找少爷,听说少爷不在就赖着不走,非要等少爷回来。" ""醉香楼"?"如萱面色一变顿有所悟,有意追问一句:"是杨府的产业吗?" "是……是……"杨忠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 "是什么?"如萱追问道。 "就是扬州最大的青楼、妓坊。"杨忠两眼一闭,一狠心道出实情。 "少夫人,少公子自从成亲后再没去过"醉香楼"。这次活红姑娘来与少爷无关,少爷是不知情的。"见如萱沉默不语,凌儿急忙插言。 "老总管,你先到前厅招呼怡红姑娘,我换件衣服就来。"如萱语气平淡,听不出悲喜。 "少夫人,少公子从成亲以来已不再似过去那般荒唐,这次的事情恐怕事出有因。"杨忠也跟着劝慰。身为杨府的总管,他平日可谓阅人无数,却异常佩服这位谦和有利、待人和善的少夫人。虽出身官宦之家,她却无丝毫娇纵之气。而且处事果断坚决不让须眉,堪称女中丈夫。从本意上讲,他实在不愿让少夫人受到这种伤害。可作为总管,他又必须向主人禀告一切。 "你先去吧,老总管。我没事的。"如萱柔声吩咐道。 "是。"杨忠不放心地回首示意了一下凌儿,才转身离开。 凌儿会意的走到如萱身边,"少大人,你真的要去前厅吗?" "为什么不去呢?"如萱反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那个"醉香楼"的怡红姑娘摆明是来闹场的。那种地方的女人,哪一个是好人?我们也犯不着跟她们去惹气。" 如萱摇摇头慢声开口道:"凌儿,你还小,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的无奈。若非为生活所迫,有哪个清白女子愿委身青楼过那种强颜欢笑,迎来送往的日子。又有哪个不盼着得遇良人得以脱离苦海。你家公子有才有貌,怡红姑娘对他一往情深也是人之常情。" "咦?少夫人,难道你就不生气吗?"凌儿奇道。 "生气?气谁呢?你家公子吗?如你所言,他自成親后从未涉足烟花。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去追究又有什么意义?气怡红吗?一个身世飘零的可怜女子不是更值得人怜惜吗?"如萱徐徐道来,似说与凌儿又似说与自己。 "少夫人你的心地真好,什么事都先为别人着想。"凌儿慨叹地说道。 "傻凌儿,我又何尝不羡慕你的心无城府。可惜……"如萱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 主仆二人相偕来到前厅。只见一女子早已端坐椅上,手持茶碗正在喝茶。她身穿一袭粉红色的薄衫,上绣大红牡丹,富贵典雅,头上金釵盘绕,身上珠翠叮当,黛眉如柳,面若桃李,一派艳气逼人。 见如萱与凌儿走进厅来,她忙放下手中茶碗起身相迎。"哎呀,这位想必就是杨府的少夫人,杭州第一才女柳如萱,柳姐姐吧?" "不错,这位就是我家少夫人。"凌儿抢言。 恰红瞟了她一眼没有答话,继续对如萱说道:"当初曾听杨相公提起与姐姐订亲的事,似乎颇不情愿。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亲。我三个月前去了苏州,没能前来恭贺姐姐与相公的喜事。今日特来访罪,还望姐姐见谅。" 对于怡红的话中有话,如萱只是还以一笑,"怡红姑娘太客气了,只是今日不知姑娘前来,相公他有事不在府上。姑娘若有要事,我即刻派人去将相公请回。"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今天是特地来见姐姐的。"怡红没料到如萱会如此回答,不禁一愣旋即笑道:"我与相公相识多年,与姐姐却是初次蒙面。今后还望姐姐能多多关照,小妹在此拜谢了。" "怡红姑娘言重了。"如萱侧身还礼后重新落座。"我想姑娘今日前来并非只为看看我吧?有什么事姑娘不妨直言,相分从前承蒙你照料,姑娘之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尽力。" 怡红又是一愣,眼含戒备地打量着如萱。来此之前,她心中已作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下,且不论旧日的情意,现在她依然有自信让杨逍峰重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惟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如萱的容貌竟如此清灵秀雅不染凡尘。也更加凸显了她的一身风尘,让她自惭形秽之余更加嫉恨,为什么上天把一切好处都让如萱占全了。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如萱在得知她与杨逍峰的过去后非但不以为忤,反而表现得如此大度开通。看来这位夫人若不是心胸宽广,能容常人所不能容;就是城府深沉,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不管怎样,她都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可是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她心中的念头飞快地闪过,"为今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打定了主意,她的神情立时转凄地开口道:"是这么回事,小妹此次从苏州回来,"醉香楼"已重立花魁,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况且我也不想再回那种龙蛇混杂的是非之地。所以今日冒昧前来求见夫人,乞求夫人念在恰红与相公的旧日情份上能给我一个容身之处。"言罢,她双膝及地跪拜在如萱的身前。 如萱忙离座站起,上前搀扶起她。"姑娘有事好讲,万不可行此大礼。" 怡红顺势起身,掩面垂泪道:"姐姐,你出身名门,又怎能了解我们青楼女子的苦处。一旦红颜褪尽,不知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能在容颜未衰之前寻得个好去处,是每个青楼姐妹的最大夙愿。我不求名份,只盼能伴在姐姐与相公身侧,服侍你们一辈子。" 如萱示意一旁的丫环递上手帕才开口劝道:"姑娘姿容秀丽又能歌善舞,何苦在此委屈自己?不如我派人送你回家与家人团圆,总胜过你一人在外飘泊。" "万万使不得呀,姐姐!"怡红泪流满面地哀告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个舅舅好赌成性。为了还清赌债,他狠心地将我卖入青楼。说什么我也不会再回到他那里。姐姐若不肯收留我,那怡红就只有死路一条啦!" "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少奶奶吗?老爷、公子都不在家,这么大的一件事,你让少夫人如何作主?"凌儿气不过地插言。 "凌儿,别说了。"如萱轻声制止。"我看不如这样,姑娘不妨先在这里住下,其他的事情等相公回来后再从长计议。"她折衷地说道。 "那就多谢姐姐了。"怡红擦干眼泪谢道。 "巧儿!" "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侍立一旁的巧儿站出来应道。 "你带怡红姑娘到贵宾楼住下。"如萱说完又对怡红说道:"姑娘且随巧儿先去休息,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不要见外。" "那怡红就先告退了。"怡红恭身拜退。 "啐!装模作样!"凌儿望着她的背影气忿地嘟哝着。 "少夫人,你怎么能让她住进来?她可没安什么好心。明知你心软,她就放意装出一副可怜相。你可不能上她的当啊。"凌儿心急地提醒。 "凌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如萱打断了她的话。"但"来者是客",何况她与相公又是旧识,总不能让她流落街头。至于相公,他是将要与我共渡一生的伴侣,我必须相信他的为人和对我的真心,相信他能圆满地处理好这件事,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 "可是,你就不怕公子他纳怡红作妾吗?"凌儿不服地追问。 "怕,我真的很害怕。"如萱头一次在凌儿面前打破平静的表情,苦涩地笑着低语;"凌儿,这个社会对待女人相当苛刻。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许说,"三从四德"这些都是针对女人而设的。我错在不该读太多的书、懂太多的世理,否则也不会像今日这般痛苦。若是我不曾读书认字,就不会对书中美满的姻缘心存向往,也不会对感情要求忠贞专一。今天我留下了怡红,是因为我必须毫无选择地信任我的相公,相信他对我们婚姻的忠诚。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容忍相公纳妾的行为,我始终认为那是对真情的亵渎。" 第6章 "要是公子真的纳了怡红怎么办?" "要是真有那一天。"如萱淡淡一笑说得云淡风情,"那就是我们缘尽的一天。" "少夫人!"听出她活中的决绝之意,凌儿禁不住惊唤一声。 "凌儿,你我相处多日无话不谈。答应我,今天我们的谈话永远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好吗?"如萱正色叮嘱她。 "我……"凌儿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如萱执起凌儿的手笑道:"瞧你急的,好像事情真的发生了似的。你是不是对我没信心,认为我留不住相公的心哪?" "当然不是。"凌儿摇头否认。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她笑着反问道。 "可是……" "别可是了,你去找老总管,让他派人到齐府打听一下齐公子的情况怎么样了。对了,先别告诉你家公子家中的事,以免他挂心。"如萱借机转移了话题。 "是。"凌儿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去找老总管。 ※※※ 齐遨海面色惨白地躺靠在床上,胸前裹着层层白布,但血痕依然透过白布渗出少许。杨逍峰等三人围坐在床边的圆桌旁,一改往日的嘻笑打闹,个个面色凝重。 龙啸风首先打破沉默,"砰"地一拳砸在桌上,俊颜含煞地怒声道:"到底是谁干的?" "你别冲动,这次行刺事件恐怕还大有文章。此事偏巧发生在遨海查访冯府灭门惨案的时候,颇值得人深思玩味。" "逍峰说的不错。"齐邀海语气虚弱却十分清晰。"刺客是冲着我来的。以前曾收到过几次恐吓的信件我没放在心中,没想到这次来了真的。" "哼!可惜他们过于天真了,没摸清"扬州四少"的底就轻易动手。他们绝对没想到惹火"扬州四少"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生不如死。"楚珏此时脸上不见一丝笑容,让人备感冷峻。"笑面修罗"在此刻显示出鲜为人知的冷酷一面。 "谈谈你们的看法吧。"龙啸风抑住勃发的怒气,目光却泄露出一抹杀气。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刺杀事件主要是为了阻挠查案的进度,以备进一步消灭证据。遨海作为查案的负责人自然首当其冲。"杨逍峰冷静地分析道,"不过,遨海的行踪和作息习惯能够被摸透,而且能够避开重重护卫入室行刺,外人恐怕难以做到。只怕是府内混入了内奸,里应外合,这就比较棘手了。" "内奸?"齐遨海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矢口否认道:"府内诸人俱都跟随我多年,应该不会有内奸混入的。" 三人对视一眼,心知齐遨海有事相瞒,遂都默契地佯作不知。 楚珏转过话题:"既然老大受伤,不如暂停查案,由我们三人接手暗中调查,一来可避敌耳目,二来也可出其不意。" "不过我们还得仔细布置,以免走漏风声。"杨逍峰补充道。 "不如都到我那里去,飓风堡把守森严,闲杂人等无法进入。既可防止敌人窥探又方便我们秘密出入查访案情。"龙啸风开口建议。 "我是没问题,就怕杨家嫂子舍不得放人。"严肃的话题一结束,楚珏本性难改又开起玩笑。 "萱儿才不会那么不识大体。"杨逍峰着急地辩解却换来周围的一片讪笑。 齐遨海轻咳一声提醒道:"此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何况我身为皇上密使的身份还不曾暴露,否则她们绝不敢大张旗鼓地来刺杀我。逍峰,|奇-_-书^_^网|这事最好也不要告诉她。"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杨逍峰答道。 正在这时一个家仆敲门来报,"公子,杨府少夫人派人前来探问少爷的伤势。"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嫂夫人可真是礼貌周全呐!"楚珏嘴含一丝促狭的微笑,再次轻捋虎须道:"只怕探病是假,探夫是真吧。" "你!"杨逍峰的口才此时派不上了用场,吃鳖的窘相逗笑了一屋子的人。 齐遨海再次开口制止正色道:"别只顾取笑逍峰,正事要紧。"转而吩咐道:"你去传话给来人,就说我多谢夫人关心。日后伤愈,定当登门拜谢。" "是。杨公子还有什么话需小的传禀吗?" "你等等,让我想想。"杨逍峰背负双手,思索片刻后开口道:"你去告诉来人,就说我放心不下你家少爷的安全,要在齐府多留几日。家中之事还望夫人多多费心。" "是,公子。若没有别的事,小的就告退了。" "你去吧。"齐遨海摆手道。 待仆人退出后,龙啸风眼望三人开口道:"既然大家已经达成共识,那我们就依计而行。" "好,祝我们马到成功。"杨逍峰首先伸手附和。四只大手在空中牢牢地握在了一起。 碧波奇缘正文第三章 扬州的四月已迎来了盛夏。杨府的碧波湖畔却凉风习习,风景如画。 如萱在凌儿的陪伴下坐在湖畔的亭子里观景纳凉。湖中莲叶碧绿铺摆了湖面,参差错落,仪态万平,别具一番风韵。 "少夫人,思儿昨天又来找我哭诉,实在是不愿呆在贵宾楼了。"凌儿将沉醉在美景中的如萱拉回到现实中。 "怎么,怡红姑娘又嫌她笨手笨脚了?"如萱抬头问道。 "岂止呀!昨天怡红姑娘因思儿端去的茶水烫了舌头,就泼了她一身。幸亏有衣服护着,却也红肿了一片。怡红姑娘不但不管思儿的死活,反而诬陷她故意端来热茶使她烫伤。说是等到公子回来,她还要禀告公子赶她出府。"凌儿一脸气忿地说道。 "思儿的伤怎么样了?"如萱微皱着秀眉问道。 "托您的福,已经不碍事了。"凌儿答道。 "将会儿你去我房里,把那盒冷香散热膏拿去给思儿用。顺便告诉她这几天好好休息,贵宾楼那里我另派人去侍候。" "那我代思儿谢谢少夫人了。不过,少夫人你也得说说怡红姑娘了。她不过是以客人的身份暂住杨府,可那份颐气指使的劲儿比主人还要像主人。平日里奴婢们忍气吞声也就罢了,现在她倒愈演愈烈,竟然动手伤人。"凌儿委屈地报怨着。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劝劝她。只是她身为公子的客人,我也不好多说。你们就暂且多担待些。一切等公子回来再作安排。"如萱忍耐地回答。 "少夫人!少夫人!"不待凌儿回话,巧儿已慌慌张张地跑来打断她们的谈话。"少、少夫人,不,不好了,贵……宾楼出……出事了。" "别急,你先歇一歇慢慢再讲。"如萱和颜悦色地安抚道。 巧儿微微平息了一下气喘开口道:"少夫人,怡红姑娘今天上午把一幅画拿出来晾晒。思儿正巧在擦拭桌案,因为昨天受伤的手不灵便,一个不留神将脏水溅湿了怡红姑娘的画。这会儿,怡红姑娘正在大发雷霆,将思儿打肿了脸不说,还非要将她送官查办。少夫人,您快去救救思儿吧!"巧儿含泪哀求道。 "巧儿,前面带路,咱们速去贵宾楼。"如萱眉梢微扬,美目已隐蕴怒火。 凌儿一见,知道和善的少夫人真的动怒了。经过两个月的相处,凌儿慢慢了解了如萱外柔内刚的脾气。虽遇事能忍则忍,当忍无可忍的时候,爆发出的后果恐怕也是惊人的。尤其是如萱素日待人宽和,爱护奴仆,最见不得打奴骂婢之事。这次怡红可是犯了她的大忌了。 "少夫人你们请随我来。"巧儿一马当先,带领二人直奔贵宾楼 ※※※ "哗啦"一声,贵宾楼二楼左侧的一间房中,传出了物品坠地的声音。只见地上一片狼藉。思儿的两颊红肿指痕深陷,她正跪在破碎一地的瓷片中默默垂泪。 怡红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思儿扬声怒骂道:"死蹄子,我就知道你们是成心跟我作对。好,今天你毁了我的画,我就让你用命来赔。"说罢还扬手要打。 "住手!"如萱正撞到这一幕,忙急声喝止。 "姐姐。"怡红一见如萱,表情立变,她双手掩面大放悲声,"姐姐,你可要给我做主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萱不悦地问道。 "是这么回事。昨天我失手烫伤了思儿,心里很过意不去。谁知她怀恨在心,今天故意毁我名画。我住进杨府可是经过姐姐允诺,可这些丫头却个个背后指点议论,不肯服我,现在居然公然对付我。姐姐,你可得主持公道啊!"怡红连哭带闹,甚至反咬一口。 "巧儿,你先扶思儿起来。"如萱吩咐道。 "是。"巧儿上前扶起思儿。思儿踉跄站起,膝上却是一片血肉模糊。 凌儿首先眼尖地看到,不由惊叫出声:"有血!思儿被碎瓷割伤了!" 如萱面沉似水,扬声吩咐道:"巧儿,你快将思儿扶回房中休息,顺便请大夫过府医治。" 怡红见此情景,也吓得禁口不语。 送走了思儿,如萱强压怒火,语气轻柔地问道:"到底是什么画让怡红姑娘如此大动肝火?" "就是当今才子刘亦轩的名画《夏夜荷花图》。"本来波如萱凝重的脸色震住的怡红,在听到如萱问话后,忙小心翼翼地开口回答。 "《夏夜荷花图》?" "正是。" "凌儿,将图拿来我看。" 听到如萱的吩咐,凌儿从桌上拿起水湿的画稿递与如萱。如萱接过画稿仔细观看,半晌她才启唇说道:"此画并非原作,乃是一幅赝品。" 第7章 "这不可能,这画可是苏州巨富朱员外送我的。"怡红语含不信地否认。 如萱轻轻扫了她一眼,继续解释道:"刘公子的画以清秀俊逸见长,习惯于诗画并举,画中有诗,诗中寓画。这幅画虽极力模仿刘公子的画风却难掩其雄浑之势。况且画旁题写的年月与事实不符,仲秋之季哪里来的夏荷?"如萱娓娓道来,分析得有理有据。 "这……"怡红顿时为之语塞。 "不过,我这里倒有一幅《夏夜荷花图》的真迹。一会儿我让凌儿给你送来,权当是代思儿与你赔罪了。"如萱淡言道。 "这怎么好意思,让姐姐破费了。"恰红立刻面露喜色。 "无妨。"如萱微一摆手,而后正色对她言道:"怡红姑娘,有些话我想与你谈谈。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多多担待。" "姐姐请讲无妨。" "恕我直言。常言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奴婢亦是爹生娘养。今后还望姑娘遇事能推己及人,多存一片善念,多种一些善果。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言尽于此,姑娘还望三思。"如萱之语软中带硬,隐含警示。 "姐姐良言,小妹铭记在心。"怡红敛目垂眉地道。 "打扰姑娘了,我们就此告辞。画我会派人送来。" 如萱说完与凌儿一起起身下楼。经过怡红身边时,凌儿得意地冲她做了个鬼脸,惹得她羞恼于心,暗暗咬牙。 目送她们远离,怡红脸上柔弱的笑意被阴狠之色所代替。"柳如萱,你记住,我怡红不报此次受辱之仇,誓不为人。"她心中默默发誓,一场阴谋开始积极酝酿。 ※※※ 半月后,齐府鼓乐齐鸣大宴宾客,庆贺齐遨海大破奇案。皇上钦赐金匾"神州第一府"高悬于府门。杨逍峰等有功人员也各有封赏。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少年钦差齐邀海等"扬州四少"智勇擒敌的英雄事迹。 杨府幽兰苑 "少夫人!少夫人!"凌儿满含喜色跑出房。 如萱放下手中的画笔,抬头笑道:"遇到了什么喜事?看把你高兴的。" "这可不是我的喜事,是你的喜事。"凌儿卖关子地说道。 "我的喜事?"如萱奇道,"莫非是我爹娘的书信到了?" "不对,再猜睛看。" "那就是凌儿有了意中人,今后再不会有人扰我清静了。"如萱见凌儿不肯道出原委,就故意逗弄她。 "少夫人!"凌儿果然羞红了脸,跺着脚不依地嚷道。 如萱安抚地笑笑,"好了,不闹了。你快说说是什么事?" "是公子啦!公子他回府了!"凌儿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 "真的?"如萱兴奋地站了起来。 "那还有假,已经到大厅了。老总管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呢。"凌儿肯定地点点头。 "那好,咱们现在就去前厅。"如萱动身向门外走去。 "等一等,少夫人。"凌儿拦住她,"你的衣服都染了墨迹了,还是换件衣服再去吧。" 如萱低头一看,果然衣角染黑了一块。她忙唤凌儿:"凌儿,你会将那套新做的衣服拿来。" "在这儿呐!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就等这一天了。"凌儿从柜中拿出衣服替她更换,趁机取笑道。 如萱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啤道:"贫嘴!罗嗦什么?还不带路?" "是!少夫人。"凌儿调皮地施了一个大礼,笑着跑出了房外。 两人来到大厅,杨逍峰果然已在座,杨忠、杨言等仆从待站在旁。"相公你回来了?" 杨逍峰一见如萱进来,连忙起身上前伸手揽住她的纤腰。"萱儿,你好吗?怎么半月不见就生份了?你从前是怎么称呼我的?要不要我在众人面前提醒一下你的记忆呀?"杨逍峰目光贪婪地巡视如萱的娇颜,不怀好意地低语。 "逍峰。"如萱俏脸一红娇声唤出,令杨逍峰满意地笑眯了眼睛。 "听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帮齐府查案,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若是出事怎么办?"如萱上下打量着杨逍峰,忍不住埋怨着。 "我这不是没事吗?况且事情知道多了,对你反而不利。"杨逍峰笑着解释。 "可……"如萱还要说话。 "杨相公!"一声惊喜的叫声打断了她的问话,只见一团红云扑进了杨逍峰的怀中。 "你?"杨逍峰惊讶地看着怀中的怡红,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杨相公,我等你等的好苦哇!"怡红眼中含泪,凄苦地言道。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杨逍峰微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了镇定。 怡红便咽着说道:"我从苏州回来,"醉香楼"就呆不下去了。我来投奔你时,偏巧你又不在。多亏柳姐姐好心收留了我。" 杨逍峰面色复杂地抬头望了望如萱。如萱从怡红扑入杨逍峰怀中的那一刻起,脸上的喜悦就消失了。当她看到杨逍峰任怡红靠在他怀中的时候,最后一丝笑意也从她的嘴角隐没了。 杨逍峰尴尬地清清嗓子说道:"萱儿,是你留下怡红的?" 如萱抑着心中的刺痛淡言道:"不错。是我见她孤苦无依,就留她暂住贵宾楼。" 轻轻推开偎在怀中的娇躯,杨逍峰来到如萱的身边,低声说道:"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待。" 如萱微微点头,没有搭言。 杨逍峰轻舒了一口气。"怡红,你还是暂住贵宾楼。你的事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那好,相公、姐姐你们慢聊,怡红告退了。"怡红见好就收,依言退了出去。 "少爷,我和杨言他们把皇上封赏的财物搬到库房去。凌儿?你也来帮忙。"杨忠察言观色,忙遣退众人一并带走了凌儿。 大厅里只剩下两人。杨逍峰首先开口道:"萱儿,今天这事……我不知道怡红她会在这里出现……" "我说过是我留下她的。"如萱轻柔地打断了他的话,神情非常平静。 "呃……你是知道的,我从前行为荒唐,与怡红也颇有几分交情。现在她落了难,我总不好见死不救吧。"杨逍峰困难地解释着自己的行为。 "所以我留她暂住贵宾楼。"如萱接过话来。"可是这总不是长久之计,一个姑娘总不好无缘无故地在人家家里长住。时间久了,对她名节恐怕有损。我们总得想个法子来安置她。" "这种情况我也考虑到了,实在不行我就把她收到身边,你也好有个伴。"杨逍峰不经意地答道。 "你此话当真?"如萱面色微变地追问。 "哦只是随口说说,这也不是惟一的办法。只是这段时间希望你能对她好一些,她的身世也很可怜。"杨逍峰殷殷叮嘱着,没注意她的神情有变。 "我会注意的,不知根公还有何吩咐?若无旁事,我想回房了。"如萱抑着心中酸楚,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出她的语气不对,杨逍峰上前拦住她,问道:"怎么了?生我的气了?我知道我过去太荒唐,现在我已经在尽力改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无奈地说道,伸手想将如萱拥入怀中。如萱侧身一闪躲到一边。杨逍峰双手僵在半空,讪讪地收回。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粗声问道。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杨逍峰见如萱久久没有回话,一向被人奉迎惯了的他也来了脾气。"你自己慢慢地想吧,我先搬到冷梅阁去住几天。"言罢他甩袖而去。 此时,如萱才任由眼中的热泪掉落打湿了衣襟。她强忍着啜泣,不肯哭出声来。 本以为父母十余年的教诲,世俗礼教已根植于心,已经让自己认命地甘为贤妇。可自从嫁给杨逍峰之后,使她开始对婚姻充满憧憬,企盼两人会像书中描写的才子佳人一般举案齐眉,互敬互爱,相偕一生。 怡红的到来,让她彻底从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可笑。"红颜未老恩先决"难道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悲哀吗?如萱无语问天,泪洒厅前。 ※※※ 深夜,杨逍峰独自坐在冷梅阁内,闷头喝酒,暗生闷气。一方面气自己对如萱一片真心为她收敛了言行,却落得不被体谅的下场。另一方面也气如萱对他的格外恩宠不但毫不领情,而且还弃之于地。看来女人的确宠不得,否则就得上天了。想当初她初嫁入杨府时是多么温柔驯服。现在居然敢摆脸色给自己看。不如冷落她一下,说不定到时她会自动上门认错。他正在胡思乱想间,忽听到轻微的开门声。 "谁?"杨逍峰扬声喝问。 "是我,怡红。"怡红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是你?你怎么会来这儿?"杨逍峰难掩失望地问道。 "我路过后花园时听丫头们议论说你与姐姐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搬出了幽兰苑,是吗?"见杨逍峰没有出言反驳,怡红心知自己所猜没错,就佯装关切地说道:"相公,你别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啊,这样会伤身子的。" "伤身算什么?就算伤心也不会有个心疼的。"杨逍峰借酒浇愁,已有了些许醉意。 "怎么会呢?我可是看在眼里,疼在心头。"怡红娇弱地偎坐在杨逍峰身边,柔声劝慰着。 "心疼我!"杨逍峰自嘲地一笑,"好!那你就陪我喝酒,咱们一醉解干愁。"他边说边给怡红倒满了一杯。 "相公你别再喝了,有什么心事不如对我说说。我虽然帮不上你什么忙,可有一个人分担,总比你一个闷在心里舒服一些。" 第8章 怡红借机进言道。 "萱儿如果像你这般善解人意该有多好?"杨逍峰叹息着又举杯一口饮尽。 "柳姐姐贤德温柔,是男人心目中的贤妻,怎么会不如我呢?"怡红语似自悯却暗含挑拨。 "温柔?贤德?那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依我看,她不过是个心胸狭窄的妒妇!"杨逍峰醉得神智模糊,开始口不择言。 怡红见状心中暗喜,忙献殷勤道:"相公,你喝醉了,我扶你上床歇息吧。" "我,我没醉,咱们再干一杯。"杨逍峰已经醉眼朦胧却还在嘴硬。 "好,咱们到床上继续喝。"怡红哄劝着扶起他走向床榻,两人站立不稳地倒入床中,纠缠在一起。 幽兰苑中,如萱神情黯然地独对孤灯。凌儿侍立一边,忧心不已。 如萱自从前厅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凌儿细问之下才知道是与公子因怡红之事不欢而散。刚才又从巧儿口中得知公子正在冷梅阁喝闷酒,而少夫人这边也是不吃不喝地自我折磨。凌儿此时也是束手无策,只有眼见天色逐渐暗淡,如萱却依然不食不动。 "少夫人,夜深了,你还是先安歇吧。"凌儿怕她支持不住,再次开口相劝。 如萱仍然末初,仅以低弱的声音说道:"我还不困,你先去歇着吧。" "我也不困,让我陪着你吧。"凌儿忙回道。 如萱没有再说话,两人静静以对,任时间悄然而逝。 凌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少夫人,您别怪我多嘴。公子他从来就被奉迎惯了,今天在你这儿头一次碰壁也难免心中不快。你去哄一哄他也就算了,又何必这样自苦呢?" "这么说,是我错了。"在凌儿认为她不会回应的时候,她幽幽地接口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身为女子,有时不好太要强了。"凌儿辩解道,生怕被她误解。 "不可太要强?"如萱心中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常言道"柔能克刚",若是自己当时肯婉言相劝,事情也许还有转机。想到这儿,如萱暗淡的目光变得明亮起来,"凌儿,你真是敲醒了我。相公一直待我很好,我又何必为了一句话而耿耿于怀呢?你说得不错,我们现在就去冷梅阁请回相公。" "太好了!你终于想通了。"凌儿欣喜地说道,很高兴自己能劝服她。 "你去准备灯笼,我们马上动身。"如萱说着开始起身更衣。 "是啦,少夫人。"凌儿随口应是,轻快地跑去准备一切。 ※※※ 冷梅阁内,烛光摇曳,春色无边。怡红慵懒地躺在杨逍峰怀中,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杨逍峰一手轻拥着她汗湿的身子,一手平枕于脑后。眼望着窗外的月色,不由思绪翻腾,不能自己。 经过一番云雨,此时他的酒已醒大半,自知己铸成大错。本与怡红颇为复杂的问题,此时更为棘手。因为她现在的身份已是一名从良的良家女子,已非青楼艳妓。若是现在再打发她走,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况且她也无处可去,若是留下她,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如萱?既便自己心中有再多的愧疚,恐怕也无法弥补对她所造成的伤害。本以为此生有如在偕老胜似神仙美眷,谁知自己酒醉之后……"唉!" 杨逍峰思前想后,忍不住叹息出声。 "相公,你怎么了?是不是后悔了?"怡红闻声问道。听杨逍峰没有作答,她心中已是了然,于是言不由衷地说道:"相公也不必为难,怡红自知身份低贱,不敢高攀相公求名份。妾身只盼能长伴君侧以慰相思之苦,此生之愿可谓足矣。"怡红深知他的脾气,索性以退为进。 "你别胡思乱想,谁说不给你名份了?"杨逍峰见她眼含酸泪的样子,不由心生不忍。 "你的意思是……"怡红故作惊喜地追问。 "哐当",房门应声而开,惊得两人慌忙整衣坐起。 "什么人?出去!"杨逍峰怕被外人瞧见怡红,忙厉声恫吓。 借着清冷的月光,如萱面色惨白,眼露不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萱与凌儿连夜赶到冷梅阁,没想到会撞到这不堪的一幕。凌儿也倒吸了一口气,手中的灯笼失手坠落于地。 如萱紧咬朱唇,强迫自己冷静。而碎裂的芳心却在此刻传来撕裂心肺的痛楚,让她含于眼中的热泪滴落了下来。 怡红本以为此景会被丫头撞破,如萱的到来更中了她的下怀。"啊!"她做作地惊叫一声,忙将光裸的身子躲入杨逍峰的身后。而杨逍峰也下意识地伸手护卫将她挡在身后。 见此情景,如萱心中已是肛肠寸断,痛不欲生。她更用力地咬紧下唇,想用肉体上的痛楚来抵御心中传来的剧痛。她逼迫自己硬吞下那声将逸出口的哽咽。鲜红的血水混着热泪滚落在胸前的素衣上,在上面留下血泪交织的斑驳,看上去怵目惊心。 "萱儿,别这样!"杨逍峰一见慌了手脚,顾不得衣衫不整地跑上前来,用力扳开她的下颚,换来如萱拼命的挣扎。 原本呆在一旁的凌儿,此刻也回过神来,她扑上去跪抱着如萱哭喊道:"少夫人,求求你,求求你快松开嘴,不要吓我呀!" 凌儿的哭喊声让如萱慢慢镇定下来,她放弃了挣扎,顺从地松开了玉齿,露出齿痕深陷的下唇。她轻轻推开杨逍峰的手,冷言道:"拿开你的脏手!" 杨逍峰愕然地望着如萱,头一次见到如萱这个样子,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如萱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迹,冷眼打量了一下床上地下狼狈的两人,嘴边泛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看来不需要我再说什么了,相公已经有了决定了。"她语含讽刺地说道。 杨逍峰用力抹了抹脸,"萱儿,你别误会,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是喝醉了……" "是呀,相公在这儿独喝闷酒,我怕他伤了身子才来看看,谁料后来……"怡红截口解释着,却有意越描越黑。 "你,你们。"如萱气得手脚冰凉,双手握拳,指甲已深陷于掌中。 "怡红姑娘,我柳如萱自问待你不薄。明知你与相公有旧情仍收留你于家中,并苦心为你安排将来。没想到今日你们竟作出这等苟且之事,枉费我一片诚心以对。"如萱转头直视怡红,悲愤地叱道。 "哎呀,姐姐你可冤枉我了。我原本也是一番好意,谁知会演变成这样?也罢!"怡红说着揽衣下床,"怡红自知对不住姐姐,就让我以死谢罪吧。"说完她以抽遮面,往墙上撞去。 杨逍峰见状,忙上前一把抱住她。回头冲着如萱怨声叱道:"你看你做的好事,难道你非得通死她吗?你那雍容大度、贤淑良善的大家风范哪去了?错都在我身上,是我喝过了量。怡红只是好心来看我,你不要错怪了她。有什么话只管冲着我来,别再欺负她了。" 望着相依相护的两人,如萱倒退两步,跌靠在桌边,被杨逍峰的话伤得体无完肤。此时她已是心灰意冷。轻摇着螓首,她凄然而笑,"不,不是你们的错,都是我的错,千错万错!大错特错。"言里她转身飞奔而去。 "少夫人!"凌儿喊叫着连忙追了出去。 "相公!你还是让我死了吧。"怡红委屈地趴在杨逍峰的胸前抽咽,死死搂住他不肯放手。 杨逍峰只得搂着她柔声安慰,目送着如萱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却苦于无法抽身。 ※※※ 如萱踉跄着一路奔出,泪眼迷蒙,不择路径地一直向前跑去。 "少夫人!少夫人!你等等我呀,少夫人!"凌儿紧随其后,放声呼唤。 一前一后两人来到了碧波湖畔。这时天已将明,湖面笼罩在一层如烟薄雾中,如梦似幻,仿若人间仙境。 如萱奔至湖边时,过分的悲痛伤怀已使她的神智有了几许模糊。朦胧中,她依稀看到自己化身为仙姬,在瑶池圣境里婆婆起舞。 晨起的朝阳冲破黎明的薄雾,放射出万道霞光,在平静的湖面上映射出粼粼的波光。如萱似从大梦中初醒,长呼出胸口的一口浊气,心中已有了决定。她慢慢地转回身,对着身后气喘吁吁地追来的凌儿,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少夫人?"凌儿追到跟前,见如萱忽然面露笑容,以为她被气病了。只有试探地唤着。 如萱把凌儿的迟疑看在眼内,微笑着柔声说道:"凌儿,别怕。我没有病。" 凌儿见她言语清楚,目光澄清,才慢慢地放下心来,走到她身边,"少夫人,你没事吧?" 如萱摇摇头,脸上笑容求变,反而更加温和地问道:"凌儿,我到杨府多少日子了?" "前后差不多三个月了,您问这个做什么?"凌儿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 "才三个月!"如萱低头幽幽一叹,抬头时眼中已隐现泪光。"凌儿,你我情如姐妹,有件事我一直放心不下,想托付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夫人,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凌儿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凌儿心疼地望着如萱。那平日就弱不禁风的身子,此时更如瑟缩在秋风中的落叶,似乎随时都可能随风而逝。 "傻凌儿,哪有那么严重。"如萱疼惜地一笑,"当初我远嫁扬州,可怜家中父母年迈,无人照顾。我想认你作妹妹,今后还望你能代我堂前进孝,不知你能否答应?" "少夫人,将来若有机会进柳府,我一定会尽力伺奉二老,只是我出身卑微,这拜姐妹的事就算了吧。" 第9章 凌儿坚持身份有别,不肯答应。 "就当我最后一次求你,行吗?"如萱不肯放弃地规劝着。 "那……好吧,凌儿拜见姐姐。"凌儿不忍拒绝她眼中的乞求,遂不再推迟地恭身施礼。 "贤妹请起。"如萱忙欠身扶起凌儿,再次叮嘱道:"凌妹,从今往后两位老人都托付你了。" 凌儿警觉她话中似有诀别之意,遂不安地唤道:"姐姐你……" "对了,我有几句话还要烦你转告相公。"如萱不留时间让她多想,又转开了话题。 "可是,姐姐为何不自己告诉公子呢?"凌儿不解地问道。 如萱面露苦笑反问道:"凌儿,你觉得我们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那……,你是不打算原谅少爷啦?" "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恩已断,情已绝,何必等到相看两相厌的时候才肯离开呢?"自嘲地一笑,如萱摇首慨叹。 "姐姐的意思……"凌儿难解地蹩眉。 "你无须为此烦恼,只管照我的话去做,以后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如萱没有过多地解释,仅简单地一言带过。 "那好,姐姐有什么话尽管讲来,我一定替你转告。"凌儿顺从地不再追问。 如萱赞赏地点点头,"你去告诉他……,记住了吗?" 凌儿越听越心惊,"少夫……不,姐姐,你可别做傻事呀!"凌儿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傻丫头,我只是想暂离开以免见他平添愁绪,你又胡想些什么?对了,你去取些笔墨来,我留封信给公公,也算对杨家有个交待。"如萱抑下满腔悲苦,镇定地交待。 "那……好吧。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我。"凌儿不放心地嘱咐着,离开时还不时地回望。 如萱始终含笑目送凌儿越走越远,直到她的身影隐没在花园的一角。 碧波奇缘正文第四章 如萱慢慢收敛起唇边的笑意,走到湖畔,撩起澄清的湖水净面整装。这妆扮完毕后她深手入袖取出一方白色丝帕,毅然咬破五指以指代笔写下两句血书。然后她折好丝帕放在湖边的石椅上用金钗压好。 她再次起身来到湖畔解开了挂在湖边的一叶扁舟,如萱半靠在船头,任轻风吹动水波,舟儿缓缓地移向湖心。 凌儿回来不见了如萱忙四下寻找,抬眼时却看到如萱坐在飘在湖心的扁舟上。"少夫人!"凌儿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喊叫。 如萱听到喊声站起身来,回首嫣然一笑。阳光轻柔地罩在她的身上,轻风吹拂着她的裙裾。乍一看,仿佛是凌空欲飞的仙子。 凌儿心中一凛忙扬声急唤:"姐姐!你想开点儿,可不要做傻事啊!" 话音未落,只见如萱莲步轻移,纤腰一探,整个人从船头直坠湖中。 "不要!"在凌儿凄厉的叫声中,一道霞光从湖中闪过,眼见如萱消失于湖面。 "凌儿,怎么啦?"杨逍峰不知何时也寻至湖边,正见凌儿瘫坐在湖边凄然而叫。 "少夫人,少夫人她……"凌儿手扯着他的衣袖,哭得说不活来。 "萱儿?萱儿她怎么啦?你到是快说呀!"杨逍峰面色愀然一变,心知出了大事,否则凌儿决不会悲痛至此。 "快!快救少夫人!她、跳湖了!"凌儿终于哭喊出声。 "啊?"杨逍峰震惊地呆立了片刻,忽然如疯了一般地跳入湖中去救如萱。此时被凌儿哭叫声引来的一群仆婢,在惊闻少夫人坠湖的消息后,也急忙下湖帮助救人。 众人忙了一天,始终没有发现如萱的踪迹。杨逍峰不肯死心,一个人在水中继续寻找。边找边呼唤着如萱的名字,见者无不为之垂泪。 经过一天一夜的寻找未果,杨逍峰终于死了心。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湖边,跌坐在石椅上。 凌儿漫步来到他的面前,手捧金钗和血书哽咽道:"公子,这是少夫人留下的。" 杨逍峰颤手接过来打开细看,只见上面血泪斑驳,留下两行飞逸的字迹。"老天若不随人愿,不会做天莫作天!" 血书上斑斑点点的血泪,写满了如萱对社会、对礼教的控诉,也写满了对他的失望与怨忿。"萱儿!"杨逍峰悔恨万分,悲声痛呼。 凌儿轻轻地跪在他的面前,强忍悲痛开口道:"少公子,请您节哀,奴婢有事禀告。" 杨逍峰忍泪示意凌儿起身回话,凌儿坚定地摇摇头,坚持不肯起身。"少公子,少夫人坠湖前曾与我结拜,嘱托我代为照顾两位高堂。本来凌儿不应在此时开口谈论此事,可是少夫人待我情深义重,凌儿定然不能负她所托。今日自愿前往柳府送信,从此将长居柳府代夫人尽孝于二老膝前,望公子成全。"说罢连连叩首。 杨逍峰上前双手扶起凌儿,沉声道:"你去吧,凌儿,柳府二老今后就靠你了。萱儿她慧眼识你忠义之心才放心地将父母托付于你,可惜她空有识人慧眼却无法自主终身,落得个所托非人,让我误了一生。"他不禁自责地低叹。 "对了,夫人还有几句话让我转告你。"凌儿猛然记起如萱的交待。 杨逍峰眼中顿时一亮,不敢相信地追问:"真的?她真的有话留给我?她都说了些什么?" "姐姐她说,"凌儿改过口来,语中掺入幽怨,"她自知才流德没,不配作杨府当家主母。本应早日求去,怎耐柳家家教森严,自不敢辱没柳家清白门楣。至此一别恐今后再见无期,她祝你早日另娶佳偶,以了夙愿。" "她真是这么说的?"杨逍峰轻声问道。凌儿没有说话,只是肯定地点点头。 杨逍峰无力地垂下了头。沉默了片刻,他突然由喉中逸出一阵惨笑,南哺低语道:"她果然无法原谅我,她果然在怨恨我,她果然是因我而一心求死!"他的声音由低转高,最后化为高亢嘶吼,吼声未落,只见一口鲜血由他口中喷射而出,挺拔的身躯轰然倒地晕倒过去。 ※※※ 如萱投湖后,杨逍峰因悲痛过度连续晕迷了三日,这天傍晚,他由晕睡中醒来,慢慢睁开了双眼。 "醒了!醒了!少公子他醒了。"思儿惊喜地喊着:"快去请齐公子他们过来。" 杨逍峰眨了眨乏涩的双眼,晕沉沉地问道:"我怎么了?"话出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暗哑,虚弱无力。 "少爷,你忘了,三天前你在湖边晕倒,直到现在才醒,真把大家急坏了。"巧儿一旁嘴快地回答。 "巧儿!"思儿在一旁急忙喝止。巧儿也自知失言,忙掩嘴不语。 "湖边?"杨逍峰皱眉思索,蓦然脸上一白,刚坐起的身子又连晃两晃,眼见又要摔倒。 "小心!"话到人到,只见人影一闪,龙啸风己出现在他的床边,健臂一伸,扶住他栽倒的身子让他斜靠床头,齐遨海和楚珏也随后跨步进入房内。抬眼扫了一下吓呆在一旁的两个丫头,齐遨海挥手将她们遣退。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们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龙啸风忍不住问道,不明白原本恩爱的两人为什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杨逍峰面容慌忙,神色悲戚地垂头坐在床上,不发一语。 "那个怡红是哪儿冒出来的?她凭什么在这里以女主人自居?"楚珏面带轻蔑、不屑地问道。 "怡红?"杨逍峰闻言一愣,直到此刻才记起她的存在。 "就是她,从打我们进府起,就看见她在那里呼奴唤婢,那副颐气指使的劲儿可比嫂子威风多了。"楚珏相当不满地说道。 "她是萱儿收留在府中的。"杨逍峰虽一语带过,但如萱的名字依然引起他心底的刺痛。 "逍峰,你别太伤心了。若是弟妹还在,也不愿看见你这样?"齐遨海苦心劝慰着。 "她是不会愿意再见我的,否则也不会……"说到这里,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换做是我也不会再见你的。"龙啸风插言。"啸风,你?"齐遨海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 "大哥,你知道吗?咱们在杨府这三天,我耳朵里都灌满了丫头们的议论,当初我们在飓风堡查案的时候,那个怡红就已经在这里颐气指使了。嫂子她忍气吞声。息事宁人,只盼逍峰回来能给她一个满意的交待,谁知……"龙啸风气忿地说道。 "谁知他不但没有丝毫交待,还叮嘱嫂子不许欺负她。更有甚者,竟然让嫂子亲睹他与怡红上床的一幕。"楚珏也气不过地插言。 "你们,你们就不能少说两句吗?"齐遨海无奈地说道:"你们不知道他刚刚醒来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失去的时候才想起要珍惜,不是已经太晚了吗?"看着满面懊悔的杨逍峰,楚珏感慨而叹。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负她一片真情,让她受屈忍气。如果我在她跑出房时就跟着追出去,她也不至于绝望到一死以求解脱。现在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太迟了。是我害了她呀!"杨逍峰以手去床,发泄心中的伤痛。 "也许还不算晚。"龙啸风若有所思地说道,引来了三人的注目。 "你说什么?"杨逍峰不可置信地追问。 "我说一切也许还有转机,现在悔过为时亦不算晚。"龙啸风再次重复道。 "我说兄弟,这时候开这种玩笑,可不好笑。"楚珏蹩眉说道。 "我不是在说笑。"龙啸风一脸正色地接言:"你们想,碧波湖不过是方圆数里的范围。在逍峰一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命令下,至少出动了数百人下去打捞,却连一片衣角也没找到。 第10章 这未免不合情理。" "对呀!这几百人下去,差不多把每寸湖底都翻遍了。何况这湖泊又不似江湖有出口,怎么这个人会平白消失呢?"楚珏也深觉有理,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凌儿临走时跟我叙说过弟妹投湖的经过,说在她坠湖时,湖面曾闪过一道霞光。当时她心慌意乱地没有在意,事后才觉得有些蹊跷。"齐遨海神情带有一抹沉思,言语间又提供一条重要线索。 "莫非……"四人面面相觑,心上升起了希望。 "只是这种事情未免有些太过离奇。"楚珏惊讶地说道。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也许苍天有眼,怜悯嫂子一片真情而有意成全。"龙啸风大胆地意测。 "那我该怎么办呢?若是她果在人世也不会愿意再见我的,她定然怨我辜负了她。"杨逍峰刚燃起希望的脸上,又添了几缕忧虑。 "只要你有恒心、有毅力,你们一定会有相聚的一日。有句话不是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吗?"齐遨海乐观地劝慰着,"只是,对于怡红姑娘,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这件事我自有安排。"杨逍峰闻知如萱可能生还后,精神立时一振,此时已不似刚才那般萎顿。 "该不是真如嫂子所言,要收她入房以了夙愿吧?"楚珏出言消遣道。 杨逍峰苦笑一声,"你们就不要再挖苦我了。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对萱儿的感情早已根植于心。失去她,我已成了无心之人,哪还会有什么歪念?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就安排她嫁人,送她一份丰厚的嫁妆,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过多的追究了,毕竟我负有主要责任。从今往后,我将用我毕生的精力去寻找萱儿,只盼苍天见怜,让我与萱儿得以再续前缘。"他手中紧握如萱留下的血书,慨然而谈。 三人不由暗中点头。"扬州第一浪子"从此成为了历史,将永远封存在人们的记忆中。 ※※※ 六年后洛阳某茶楼 "哎,年兄,你听没听说咱们洛阳最近出了一个神童。"一个头戴方巾的文士对伙伴说道。 邻桌的茶客耳尖地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抢言道:"这件事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呢?这可是咱们洛阳城的骄傲。" "噢?这位仁兄莫非熟知此事?"被称作年兄的人感兴趣地问道。 "这话你可是问对人了,我家就住在他家的隔壁,这个孩子我可是从小看到大。这孩子不只伶俐乖巧,而且俊美秀逸,我早就看出来他将来必能出人投地。"茶客颇为自豪地说道。 "那你可知他的来历?"旁边一桌的客人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这个……"茶客一时语塞。 "哈哈哈……"众人哄然而笑。笑得茶客一脸难堪,禁不往脸红脖子粗地辩道:"你们也不用笑我,我就不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这倒奇了,难道他是打天上掉下来的?"文士接口取笑道。 "是有些奇怪。"茶客正色说道:"五年前,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对母子搬进了我家隔壁的那所大宅。我们虽为邻居,却也甚少见面。听说这家的相公在外经商,甚少回家,家中生意全由夫人掌管,说起这位夫人,可不简单。"谈起自己熟知的情况,茶客禁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据说她夫家姓杨,娘家姓柳,所以绣庄便起名为"杨柳绣庄"。这位夫人一人管理着偌大产业,将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其精明慧黠不让须眉,堪称女中丈夫。更难得的是,她竟独具慧眼,抢占商机,几乎垄断了咱们洛阳的丝绸生意,有这样一个能干的夫人,真不明白她的相公还在外奔波什么?"茶客不解地自语道。 "该不是这位夫人貌赛无盐,让相公有家不愿回吧?"一人打趣道。 "那你就完全说错了。"茶客断然否决道,"这位夫人若是空有才华也不算稀奇。我老婆曾在她府上帮佣,据她讲,夫人貌似嫦娥,美丽非凡,乃是一个绝色女子。而且她才高八斗,文笔千言,称得上是一个才女呢!" "难怪小公子会才华横溢,被称作"神童",定然是母亲教导有方。"文士慨叹道。 "那是自然,此子姓杨名遗,自幼聪颖非凡。三岁即开始习文,四岁就能作诗,五岁时已是远近闻名的神童。"茶客语含羡慕,赞叹不已。 "只是这位杨公子离家多年未归,不知所谓何故?"另一个茶客问道。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自五年前她们母子来此定居,就没见过这位公子。若是换作别人有此娇妻爱子,那还舍得往外跑,已不得天天陪伴在佳人身边呢。"茶客也颇为不解地议论道。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那位夫人与相公之间或许有什么间隙,也未可知。" "这也难说,说不定她早就没了相公,托辞说相公不在只是为了少惹麻烦。"邻桌的一人又插言道。 一群人议论纷纷,午后的闲暇时光就在喧嚷声中度过 ※※※ "娘!"随着清脆的重音,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房内。 "遗儿,你回来了。"一个绝美的妇人放下手中的账册,抬头笑应道。 "遗儿给娘请安。"杨遗恭敬地跪拜在地。 "好孩子,快起来。"妇人起身上前扶起他,慈爱地问:"遗儿,庙会好玩吗?热不热闹?" "好玩,庙会上的人很多,很热闹,还有很多人在卖东西。"五岁的杨遗口齿清晰地回答。 "陪你一起去的琼姨呢?" "她说要去看看晚饭准备好了没有,让我先来见娘。"杨遗眨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乖巧地答道。 "那好,你先去洗脸换衣,咱们马上开饭。" "嗯,那孩儿先拜退了。"杨遗拜退出房。 望着懂事听话的儿子,如萱仿佛又在他身上看到他父亲的身影。如同杨逍峰翻版的遗儿;时时让她想起那段惹她伤心又让她难忘的日子。 当年如萱忿而投湖。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便失去了意识。待她苏醒后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精美华丽的宫殿之中,一个身着官装的美貌女郎正含笑望着她,见她醒来,遂关心地问道:"玲珑,你睡醒了?" "你是在叫我吗?我叫如萱,柳如萱,不是玲珑。"如萱不自觉地纠正道。 女郎温和地开口道:"你先别忙着辩白,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就明白了。" "传说,天界的王母有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叫做碧瑶,一个唤作玲珑。两个仙女聪慧美丽,深得王母喜爱。有一天,玲珑在拭擦王母的梳妆镜时,不慎失手让它坠入凡尘,化做一顷碧波。"女郎娓娓道来,让如萱听入了神。 "碧波湖……"如萱喃喃地低语,想起了凌儿说过的碧波湖的来历。 女郎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本来玲拢只要施展仙术,收回宝镜交还王母,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说到这里,女郎的语气转沉了。"那年,正赶上人间适逢百年大旱,土地荒芜,哀民遍地。那碧波湖本为仙界宝镜所化,自是灵异非凡,虽天气酷热干旱,湖水却始终不曾减少一分。百姓正靠此天降湖水赖以生存。玲珑仙女生就一副悲天悯人的性子,眼见黎民蒙难,百姓受苦,自是不忍收回宝镜令百姓重陷于旱之境。 于是,她毅然放弃收回宝镜的机会,甘愿向王母领罪。王母虽怜她一片善心,怎奈天条难抗,只得罚她下界受苦。王母终归于心不忍,就派我随后保护,让她免受劫难。所以,今天我才会将你救到这里。"女郎说罢转眼望向如萱。 "你是说,我就是玲珑?"如萱心中赫然了悟,不由震惊地发问。 "不错。你就是玲珑,而我就是另外一个侍女,碧瑶。"女郎含笑点头。 "难怪我总觉得这里似曾相识,总觉得自己似曾到过此瑶池。"如萱从震惊中转过神来,不禁自语道。 "那是因为你仙根深种,难以完全消除你前世的记忆。"碧瑶耐心地为她解释。 "那我现在究竟是生还是死?今后又该何去何从呢?"如萱突然意识到这个重要的问题,忙开口询问碧瑶。 碧瑶轻轻摇动螓首,开口道:"你既不算生,也不算死。我只是将你暂带到仙界。你与杨逍峰尘缘未了,我还得送你回去与他相聚。" "不!今生今世我不想再见到他。"如萱余怨未消,异常坚决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碧瑶体谅地笑了笑,"你先看看他现在的情况,至于回不回去,由你自己作主,我决不勉强。" 顺着她的手指方向,透过层层瑞云,杨逍峰疯狂地寻找如萱,并为她吐血晕倒……这一幕幕的情景出现在如萱的眼前。如萱暗咬朱唇,心悸地看到杨逍峰晕倒在湖畔。 "怎么样?你想好了吗?还是坚持不回去?"碧瑶明白如萱已经心软,故意又开口问道。 "我……"如萱现在虽有心回去,却碍于自己刚才坚决的态度而无法开口。 "你现在就算不回去,恐怕也不行了。"碧瑶忽然又补充道。 "为什么?"如萱面带疑惑地问道。 "除非你能狠心到可以抛却凡间的一切,否则天界是绝对不会允许你怀着身孕重列仙班的。"碧瑶的话又投下了一颗炸弹。 "什么?我有身孕啦?"如萱又惊又喜,不敢相信地问道。 碧瑶注视着如萱因喜悦而发光的悄脸,微笑着再次颔首。"不过,你与杨逍峰本应经历三次劫难。第一次的情劫你已经捱过去了,后两次的劫难恐怕更难应付。 第11章 所以我将你暂时带到这里,准备改变你的命盘后,再让你重入轮回。" 只是这样逆天而行,恐遭天谴。所以这次你重返人间,切不可再回扬州,我再替你在洛阳安排了落脚之处,你可以在那里安身等待时机,漫漫的生离之苦或可免去你两次死劫。我力尽于此,其他只有听从天意了。只是你切不可以任何方式与亲人联系,一旦天灾消除,你定可与家人再次团聚,切切勿忘!"碧瑶再三叮嘱道。 "如萱定会谨记在心。只是姐姐大恩,如萱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如萱施礼称谢。 碧瑶急忙制止,"你我姐妹一场,何须此等俗礼。眼看时间已是不早,我送你上路吧。" "有劳姐姐啦。" 又是一道光芒闪过,再次醒来时,她已置身于洛阳的一座府宅之中。耳边响起碧瑶的声音:"玲珑,这所宅院是为你准备的,可做你产前安身之所。孩子生下后,我再为你另换一所临街的宅院。此处原有一位花仙名唤玉琼,我命她陪伴你,亦可保护你的安全。待你夫妻团圆,她也功德圆满了。此次一别,再见不知何时,望你多多珍重。"只听得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渐渐地被风吹散在空中,听不到半分动静了。 自从定居洛阳,如萱一住就是六年。其间产下一子,名唤杨遗,取其杨家遗子之意。如萱凭借对丝织品及刺绣独有的鉴赏力和闺中学到的经商之道,她的生意越做越大。只是身为女子,只身出门谈生意亦有诸多不便。幸有武艺高超的玉琼随身相伴,让她省去不少麻烦。 在外商洽谈判之时,如萱通常是面罩薄纱,让人倍感神秘之余,引出了无限暇想,人们对这位富甲一方的贵夫人的如谜身世津津乐道,并且乐此不疲。 平时闲暇无事,如萱就亲自教导遗儿,她把全部的心血和希望都投注到遗儿身上,以转移她对杨逍峰的思念。遗儿也不负所望,自幼聪明绝顶,常常举一反三,让她深感欣慰之余,不免为无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而引以为憾。 杨遗虽小小年纪却非常懂事。知道每次提起父亲都会让母亲伤感垂泪,所以他闭口不再提及一词,让如萱暗自心疼于他的早熟、贴心。 "夫人,饭菜都准备好了。小公子正等您用饭呢。"玉琼进房的声音打断了如萱的回忆。 如萱回神对玉琼笑道:"好,你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玉琼接手替她收拾纸墨说道:"夫人,这些事我来干,你快去用饭吧。" 如萱停住了手,望着忙碌地收抬着桌面的玉琼,感慨地叹道:"玉琼,这些年多亏你了。否则我们母子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夫人,你又跟我客气起来了。我也是幸亏遇到你才能有缘悟道,否则今天我可能还是个花妖呢!说不定哪天大限一到,还得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呢。"玉琼坦然一笑,不肯居功地谦让着。 "都是我托累了你,若是我与相公今生注定无缘厮守,岂不是也要累你一生?"如萱颇为自责地接口说道。 "快别这么说,夫人。"玉琼插言阻止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若是果真如你所言,说不定是我托累了你们呢,上天也许是觉得我修行不够,还有待磨炼,所以才迟迟不让我功德国满。这样论起来,我还得跟你说报歉呢!" 一席话说得如萱展颜而笑,"好了,算我说不过你,我们还是快点去吃饭吧,遗儿现在一定等急了。" 想象着杨遗等得焦急的小模样,如萱与玉琼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会心的一笑。 饭厅内,喷香的饭菜已摆放要当,两名灵秀的侍女站立在一旁。 杨遗身着白色锦袍,上绣着青翠秀竹。一张小脸唇红齿白,目若朗星。整个人粉装玉琢,乍一看,就像是个玉娃娃一样。 "娘!琼姨!你们来了。"如萱和玉琼的身影刚闪过角门,就被他眼尖地发现,忙从椅子上跳下来迎接。 "乖,遗儿,快过来吃饭吧。"玉琼含笑拉起遗儿的手,将他拉到桌旁。 "琼姨,今天你坐在我身边好不好?"回到桌旁,杨遗仍不肯放手地央求道。 "遗儿乖,你不是一直自己坐在这儿吗?你乖乖坐在这里吃,琼姨帮你挟菜,好不好?"玉琼疼爱地劝说着。 "娘?"杨遗求救似地望向坐在一旁的如萱。 如萱忍不住轻笑着开口:"玉琼,你就破例一次坐在他身边吧。看遗儿和你感情这么好,倒比我这亲娘还亲。" "夫人,你又在开玩笑了。"玉琼俏脸一红,不自在地解释道:"遗儿平时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长,感情比别人深一些也确属实情。但这怎么也无法与你们的母子之情相比呀!人常说"母子连心",当年你千辛万苦地生下他,生养大思,外人又怎能比拟呢?" "你呀!"如萱禁不住摇头失笑。"明知道我在逗你,却总是一本正经地解释。" "夫人,你……"玉琼嗔怪地叫着。 "娘、琼姨,可以开饭吗?"杨遗见到王琼的窘态,遂机灵地为她解围。 "遗儿饿了?那好,咱们开饭。"如萱了然地笑了笑,顺水推舟地宣布开饭。 "噢,开饭喽!"遗儿欢呼一声,在两人宠溺的微笑中向桌上的饭菜发起了攻势。 ※※※ 扬州逍遥楼 "哎,我说兄弟,你就不能开开金口,多说两句话能累死你呀?"楚珏不耐地摇动着折扇,冲着杨逍峰嚷道。 "这么多年难得你对嫂子一直旧情不忘。"龙啸风不由慨叹道。 "逍峰,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弟妹的音讯。也许当年是我们料错了,她大概早已不在人世了。"齐遨海眼见他的逐渐消沉,不由苦心地劝解。 轻轻地摇了摇头,杨逍峰抬眼望了望三人,目光落在了街上往来的人群中,半晌才沉声说道:"我不相信她会狠心地弃我而去。我有感觉,她一定还活着,等着我去找她,带着赎罪的心去找到她,请求她的原谅。成亲三个月,我只了解她温柔贤淑的表面,却不了解她还有刚烈决然的一面。所以老天让我失去了她。现在,我了解她了,了解她的内心,了解她的为难,了解她的无奈,了解了她全部的全部。她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 杨逍峰说到这里语声立时一顿。他强抑下涌上心头的泪意,将杯中的苦酒一口饮尽。 "对了,杭州的二老近况如何?"齐遨海见状转开了话题。 "一直在由凌儿照顾。听说二老闻听萱儿的噩耗后,都大病了一场,多亏凌儿衣不解带地日夜守候才使二老转危为安。二老现已将她认作义女,本想陪送一份嫁妆让她风光出阁。但她却言道,只要寻不回如萱,她就永不言嫁,甘愿侍候二者终生。"杨逍峰将眼中的酸意溶入了酒液重新吞回腹内,才开口回答他的问话。 "弟妹宁为玉碎,堪称烈女。这位凌儿姑娘更是义薄云天,称得上世间第一奇女子。"齐遨海不由赞不绝口。 "你们说嫂子会不会再回娘家?"楚珏突发奇想地说道。 "我去过几次杭州,都没有找到她。柳府上下都声称没见过萱儿,看样子不像撒谎。"杨逍峰难掩颓丧地答道。 "会不会是我们寻找的方向不对。"齐遨海又提出新的见解,"这些年来我们撒开人网在扬杭二州周围寻找。除非她有飞天遁地之能,否则早应有消息了。你们想想看,她有没有可能远遁他乡?" "对呀!此话有理。"楚珏"唰"地一声合起折扇,抚掌而叹。 "逍峰,这六年来你理首于工作中,一味地用工作麻痹自己来减少思念她的痛苦,连个性也变得沉闷了。除非对找人有利,否则你从不参加应酬,甚至甚少出门。现在想来反倒失过于得。不但减少了探听弟妹消息的机会,而且有可能失之交臂。"齐遨海语重心长地进言。 一番话让杨逍峰心中又燃起了微弱的希望。"你们说,我现在该怎么做?"他语气急切地问。 "重要的是你得改变这种深入简出的生活,多与外界接触。如果你常到外面走动,说不定那天会让你在街上撞到嫂子,也不是不可能的。"龙啸风也满含信心地加入了讨论。 "遨海,你的看法呢?"杨逍峰高兴得直呼起齐遨海的名字。 "我看这样吧,我们把手中的事情安排一下,帮逍峰一起寻找。经过这么多年,若是她还健在,一定有了落脚之处。我们只要详加探访,一定可以找到她的行踪。"齐遨海头脑精明地分析出当前状况,条理清晰地作出安排。 "老大就是老大,果然出语不凡。"楚珏诚心地赞言。 "还有一点,我们应该兵分四路开始寻找。沿途若发现线索,就派人送信通知大家。若无结果,三个月后我们仍在此聚齐。"龙啸风又细致地作了补充。 "那我们说动就动,先各自回家打点行装,三日后出发。"楚珏豪气干云地说道。 "那我在此就多谢各位了。"杨逍峰站起来深施一礼后说道。 "都是自家兄弟,你就不要客气了,我们就约定三个月后在此相见。"齐遨海再次叮嘱道。 四人在此挥手告别,各自回家整理行装并安排一切事宜。三日后,四人如约踏上寻访如萱的漫漫征途。 碧波奇缘正文第五章 五月初五,正是一年一度的端午佳节。沿街的屋檐瓦隙间缀满了青青的艾蒿和五颜六色的彩纸葫芦。街面上更是人山人海,可谓行人如潮。 第12章 街边贩卖货品的摊位上摆满了应时的五色丝线、五彩粽子。各色荷包更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琼姨快点,快跟上,一会儿天就要黑了。"杨遗一身新装,颈间戴着一只精巧的荷包,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 "遗儿,慢点儿跑。天色还早呢,别走散了。"玉琼跟在他身后扬声唤道。 杨遗平时呆在书房读书甚少出游,加上今天适逢端午节,街上更显热闹,让杨遗恨不得多生出几双眼睛帮着看。时间就在他饱含惊奇、赞叹的笑声中悄然流逝。 "琼姨,你看!那只荷包的样子多好看。"杨遗手指路边摊位上挂着的荷包,欣羡地喊道。 "哪一个?"玉琼蹲到他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只精美的荷包映入眼帘。 "遗儿,你喜欢这个荷包吗?琼姨买给你好不好?"玉琼转头面对杨遗问道。 "我还是喜欢琼姨给我做的荷包。"杨道虽目含渴盼,但仍懂事地摇头。 "好孩子!"玉琼疼惜地亲了一下遗儿红润的小脸蛋。"走,我们去把荷包买下来,就算是琼姨送给你的。" 杨遗坚持站立不动,仰首对玉琼说道:"不要了,琼姨。娘知道了会生气的,娘说过钱财来之不易,能省则省,不可随意挥霍,古人亦云"成由检,败由奢"。何况琼姨给我做的荷包也很好看啊!"他举起挂在胸前的荷包摇晃着。 玉琼爱怜地捏捏他的小脸蛋,深感于他的乖巧可爱。"遗儿,这只荷包琼姨也很喜欢,不如这样,琼姨买下来后,遗儿帮琼姨收着,等琼姨需要时再跟你要。"玉琼见他不肯接受,只好假托自己喜欢。 "那好啊!"杨遗闻言果然露出了快活的笑容。"我来带路,琼姨快跟来。"他一溜烟地跑在前面,玉琼含笑跟在他的身后。 "老伯,把边上那只荷包给我们看看可以吗?"玉琼领着遗儿在摊边站定,开口问道。 摊主抬头看了看两人,面带歉意地笑道:"哎哟,姑娘,这事可真是不巧。晌午时就有位公子先付了定金,说好这会儿就要来取。你看,这些荷包的样式也不错。这个图案脱俗出众,这个手工别致精美,价钱也都不算贵。"摊主热情地推荐着。 玉琼看了看一脸失望的遗儿,忍不住再次开口请求道:"老伯,这只荷包我实在喜爱。不如我付你双倍价钱,你就把荷包卖给我吧。" "姑娘,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摊主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咱们生意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你就算给我十倍的价钱,我也不能卖给你。" "天都这般时候了,那位公子兴许不会来了。"玉琼不肯死心地纠缠着。 "也罢,如果再过两刻钟,天黑之前那位公子还不来取货,这只荷包我就卖给你。"摊主被玉琼磨得实在无奈,只得开出条件。 "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玉琼笑得一脸灿烂,衬着摊主的一张苦瓜脸更显鲜艳。 "我们多等一会儿,好吗?遗儿?"玉琼将杨遗带至路旁,低头询问道。 "好。"杨遗用力地点点头。稍后又皱起两道好看的小眉毛,担心地问:"琼姨,如果一会儿在的有人来取荷包怎么办?" "不会有人来的。"玉琼信心十足地为他打气道。"这只荷包琼姨一定会买来,别担心。" 望着小杨遗舒展双眉又露出童稚的笑容,玉琼不由放心地松了口气,疼爱地揉揉他的头。 晚霞渐渐染红了天际,天色也暗淡了下来。 "老伯,你看天色已经不早,就把荷包卖给我们吧。"等候在一旁许久的玉琼忍不住开口央求道。 摊主抬头看了看天色,长叹一声:"姑娘,我算服了你了,这只荷包就卖给你了。"说着他摘下挂在摊头的荷包递给玉琼。 "谢谢老伯。"五琼欣喜地正待伸手接过,却被一只大手拦路劫了去。 "老伯,这只荷包我早已定下来,你怎么可以再卖给别人呢?"一位手持折扇、儒雅俊逸的公子语含不悦地责问。 "这……,我以为天色已晚,公子不会来了,这才……"摊主结巴着解释道。 "既是如此,这银子你且点好,荷包我拿走了。"说罢他扔下碎银拿上荷包,迈步就走。 "公子!请留步!公子!"玉琼一见急忙扬声相唤。 楚珏闻声转过身来,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陌生的女子。目光顿时一亮,心中暗喝了一声彩,好一位倾城悄佳人! 只见她眉如远山,眼似秋水,一张小巧樱口,出言吐句如夜莺娇啼,一袭淡红衣裙,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玲挑剔透,嫩得仿佛能滴得出水来。 "姑娘可是唤我?"楚珏忍不住搭言。 玉琼微一颔首,来到近前侧身施礼,言道:"公子,请恕小女子冒昧,可否将你手中的荷包转卖给我?" "荷包?"楚珏奇怪地举起荷包仔细地看了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嘛!姑娘为何单单对此荷包情有独钟呢?" "琼姨说荷包买来要放在我这儿的,我们已经等了好久了。"遗儿见玉琼被楚珏灼灼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就抢先答话,殊不知话中已将自己的心思表露无遗。 "哦?"楚珏这时才注意到站在佳人旁边的小小身影,那熟悉的轮廓让他微微一怔。所幸玉琼正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琼姨?你唤她琼姨,难道这就是她的名字吗?"楚珏自语似地低头咕哝着。 "才不是呢,琼姨名叫玉琼。"杨遗纠正道,却一时失察,说出了玉琼的闺名。 "遗儿!"玉琼一旁娇声喝止,但为时已晚,杨遗话已出口。 "玉琼……"楚珏细细地品味,忍不住脱口赞道:"好名字!果然人如其名,如花似玉。" "公子谬赞了,小女子愧不敢当。"玉琼应酬式地客气答话。 "我们相见也算有缘,这只荷包就算我送给……呃,你叫遗儿是不是?"楚珏低头问道。 "我叫杨遗,遗留的遗。"遗儿脆声回答。 "那,这荷包就算我送给杨遗的见面礼。"楚珏由遗儿的话中已猜出佳人的心思,乐得送个顺水人情,以搏得佳人的好感。 "公子,这可使不得。"玉琼毅然婉拒,不肯接受他递来的荷包。"我们素昧平生,怎好平白受惠于你。公子若有心成全,不如将荷包转卖与我,你花了多少银子,我付给你。"说着玉琼伸手掏钱欲付给楚珏。 楚珏连连摆手,不肯收钱。"这钱我可不能收。我不是说了吗?这是我和遗儿之间的缘份,你就代为收下吧。" 楚珏这边坚持要送,玉琼那边坚持要买,两厢争持不下。遗儿一旁看不过去,打断了两人的推让。 "琼姨,这位大叔既是要送给我,我收下就是了。"说着他摘下了原本挂在脖子上的荷包,递给楚珏。"这是琼姨给我做的,给你。" 两人皆因杨遗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而顿时一愣,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两只荷包交换过来。 楚珏首先回过神来,不由心中暗喜。将荷包爱不释手地托在掌中看了又看,才谨慎地将荷包装入怀中。 "这……"玉琼一旁虽心却不妥,但荷包已被楚珏收起,看不好出言讨回,只好拉着遗儿与楚珏告辞。 "玉琼姑娘,天色已经不早,路上恐怕不太安全,不如我送你们回去吧。"楚珏不愿与佳人过早分开,遂出言提议送她们回家。 "多谢公子好意,我家就在附近,就不劳顿公子相送了。"玉琼婉言谢绝。 "也罢。"楚珏见珏琼态度坚持,也不好勉强。"在下姓楚名珏,扬州人氏。姑娘他日若有意到扬州一游,在下可略尽地主之谊。" 玉琼见天色渐晚,怕如萱等得着急,而楚珏似意犹未尽,不愿分开,她只好再度开口告辞道:"公子美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怕山高水远无缘得去扬州,恐要辜负公子的一番盛情了。看看天色已晚,若再不回去,恐增家人忧虑。今日之事,多谢公子成全,小女子告辞了。"说罢她又躬身一福。待遗儿与楚珏挥别后,才牵着他的小手,两人转身离去。 楚珏望着玉琼那袅娜的身影渐渐融入茫茫的夜色中,心中仿佛若有所失。 月光透过树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印迹,似轻雾般柔和地覆在万物上,一切显得那么恬静、和谐。 玉琼带着遗儿缓步走在返家的路上,一路不时低声回答着杨遗好奇的发问,娇俏的语声与童稚的嗓音交织在一起回荡在静寂的夜空中,显得分外清晰。 玉琼突然身于一僵,低声唤道:"遗儿?" "怎么啦,琼姨?"遗儿也敏感地察觉到玉琼的不对劲,抬起小脸不解地问道。 "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害怕。有琼姨在,一切都会没事的。"玉琼暗地悄声嘱咐着遗儿。 "我不怕!我知道琼姨会保护我和娘的。"杨遗无畏地答道,望着玉琼的灵慧双眸中充满了全然的信任。 "遗儿真勇敢,已经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玉琼柔声夸赞着,"既然遗儿对琼姨这么有信心,琼姨怎么可以让遗儿失望呢?"蓦然,她语声一寒,娇叱道:"谁!鬼鬼祟祟地跟在人家后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嘿嘿嘿……"一阵刺耳的好笑过后,树后闪出一个人来。 "是你?"当那张引人生厌的肥脸出现在眼前时,玉琼轻哼出声。 "不错,正是大爷我。" 第13章 朱富民故作潇洒地摇晃着手中的折扇。让玉琼不禁想起了楚珏折扇轻摇时的玉树临风。两下鲜明的对比,让她对面前的这堆肥肉更加厌恶。 这个朱富民本是城内富绅之子,因与知府攀亲带故,因此一向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可谓无恶不作。一次他因垂涎如萱的美貌,被玉琼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后,竟一反常态,不但未加怪罪,(奇*书*网^.^整*理*提*供)反而疯狂地迷恋上玉琼的翩翩英姿。他就像见了蜜的苍蝇一样,四处追踪着玉琼,虽屡次不曾得手,却让玉琼不胜其烦。 朱富民朱大公子见玉琼一直看着自己默不作声,以为自己潇洒的姿态搏得了美人的青睐。扇子摇得更加起劲了。 "玉琼姑娘,多日不见,你可是越来越漂亮啦!"他笑得两只小眼眯成了一条细缝。 ""猪"公子大驾到此,不知有何贵子?"玉琼抑制满心厌恶开口答话道。 "哈哈哈,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想请姑娘到府上叙叙旧,以解在下数月来的相思之苦。"朱富民装作不解她话中真意,笑声中透着不怀好意,却做出深情一片的恶心样子。 ""猪"公子,小女子才流学浅,面貌平常,不敢劳烦您挂怀,请您让路,天色已晚,我们还要赶路。"玉琼面露不屑,出言也隐含挖苦。 "我说玉琼姑娘,今日可不比前次。那次你武艺高强是真,我带的一群人不中用也是实。可是今天,我是有备而来,至于跟不跟我走,恐怕由不得你吧?"朱富民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玉琼也不再装出笑脸,冷嗤一声道:"就凭你?" "我,我怎么样?"玉琼的不屑让朱富民想起数度铩羽而归的败迹,不由得又羞又恼,他气极败坏地冲着周围大喊:"你们还不出来!" "唰!唰!唰!"几条人影又自树后跳了出来,将玉琼和遗儿团团围在中间。 "嘿嘿嘿。"朱富民见状,色迷迷地一笑。"这回你可跑不了啦,有了这个小子。"他指着遗儿说道:"我就不信你不乖乖地任我摆布。" 玉琼没有理他,只是蹲下身子将遗儿抱起来,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遗儿,把眼睛闭上。琼姨没让你睁开眼睛之前,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千万不要睁开。" "好。"杨遗慎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事情不妙,遂听话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你跟那小子说什么呢?"朱大公子不耐地说道。 "哼!谅你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人啊,给我上!抓活的,可不许伤了她。" 众人闻声一拥而上来抓玉琼,玉琼娇躯一晃就闪到了圈外。她紧抱着怀中的遗儿,生怕他受到伤害,她心中亦知此事无法善了,必须给朱富民一点厉害瞧瞧,才能让他从此死了那条色心。 想到这里,玉琼微一拧身,纤腰微摆,衣袖挥过之处,一股香气随风散开。 "扑通,扑通。"几声闷响过后,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身穿夜行农的蒙面人。 "啊?"朱富民一看,顿时傻了眼。 玉琼抬手一指,一道红光闪过,只见朱富民的额头上长出一颗巨瘤。 "啊!妖怪!妖怪!"朱富民感觉不对,用手一摸,不由吓得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乱爬乱叫着。 "别动!"玉琼横步挡在他面前,"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许你向人泄露半句,否则,你头上的那颗毒瘤自会取作性命。日后只要是你洗心革面重新作人,不再妄动歪念,这颗毒瘤自会慢慢消褪。记清了没有?" "记清了!记清了!多谢仙姑不杀之恩。"朱富民不敢抬头,连连叩拜。 "行了,你可以走了。"玉琼退后一步,闪开了道路。 "谢谢仙姑!谢谢仙姑!"朱富民连滚带爬,顾不上手下的死活,一个人狼狈而逃。 "遗儿,没事了,睁开眼睛吧。"玉琼轻唤着怀中的杨遗。 遗儿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冲着玉琼甜甜一笑,"琼姨,我就知道准会没事的。琼姨最棒了!" "你呀,这张小嘴也不知吃了多少蜜糖,总是这么甜死人。"玉琼爱怜他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我们快点赶路吧,你娘一定在家等急了。" "那我们快一点走。"场遗一听怕娘着急,忙拉着玉琼往家跑去。小小的身子吃力地拉着玉琼,想使两人的速度更快一些。 五球当然舍不得遗儿受累,忙施展法术,只见两人身子急进,很快就穿过了小树林。 楚珏此时才由树后走了出来,为刚刚见到的一幕震惊不已。 原来,他不放心玉琼和遗儿两人独走夜路,就一路跟随暗中保护。朱富民以及他带来的一群打手的行踪早已落入他的视线之中,当他正要出手相助的时候,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让他呆在了当场。过了好半天,他才慢慢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再看时,玉琼与遗儿的身影已消失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楚珏满怀疑惧地自问。玉琼的一切更引发了他的好奇心,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弄清她的身份。不知不觉中,他的一腔深情已经逐渐倾注到玉琼的身上。 碧波奇缘正文第六章 ※※※ 玉琼自打遗儿进入府门,就从仆婢们口中得知如萱在书房中等候她们多时了。两人急忙赶到书房,果然见如萱坐在房中,正在灯下查点账务。 玉琼开口轻唤:"夫人。" "嗯?"如萱闻声抬头,见是玉琼与遗儿两人,不由展颜而笑。"你们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是不是街上热闹得让你们乐不思蜀啦?" "娘,街上可好玩啦,你看!琼姨还买了一个大荷包,她还让我帮她收看哪!"杨遗掏出荷包得意地炫耀着。 "好漂亮!"如萱的夸赞让遗儿更加得意,他小心翼翼地将荷包贴身收好,那份珍重的样子惹得如萱又是露齿而笑。 "玉琼,你们还没吃饭吧?"如萱望着两人问道。 "是呀,娘,你不问我还不觉得饿,你这么一问我倒觉得肚子饿得厉害。"遗儿抢着答话,说罢还夸张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 "噗哧",遗儿的动作逗笑了一旁的玉琼,连如萱也不由抿嘴而笑。"厨房还有我给你们留的粽子。遗儿,你先去洗脸换衣吧,玩了一天也该乏了,吃过粽子就早点儿睡觉,明天一早还要早起读书呢。"说完如萱又转身对身后侍候着的丫环吩咐道:"玉兰,你陪遗儿去吧,他房里的侍童和丫头我已打发他们先去歇着了。" "是。"玉兰点头应是,上前拉起遗儿,"小公子,咱们走吧。" "你先去吧,我和你琼姨还有话说。"如萱见遗儿的眼睛还一个劲地瞅向玉琼,不禁出言劝道。 "噢。"杨遗这才乖乖地跟玉兰一起出去。 待遗儿与玉兰出门后,玉琼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你有何事吩咐工琼?" 如萱神色复杂地走到桌边坐定,示意玉琼在一旁坐下才开口道:"玉琼,昨天是什么日子?" "昨天是五月初四呀!"玉琼莫明其妙地回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那你可知每年的这个日子,我为何要闭门礼佛吗?" "这……玉琼略知一二。" "六年前的那一天,我与相公因故失和,我亦忿而投湖,幸被王母派人搭救才得以偷生至今。"如萱神色哀怨地缓缓道来。 "今天,我正静心修炼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信手占了一卦,没想到却应在你身上。"说到这里,如萱转过头来面对玉琼。 "我?"玉琼惊奇地问道。 "正是。"如萱神情严肃,"卦中显示你的劫难将至,恐会凶多吉少。" "夫人您多虑了,"玉琼无所谓地笑了笑,"身为修道之人,历劫本是意料中事,此乃上天给我们的磨炼,多半有惊无险,您放心就是了。" "玉琼,这回你可万万不可轻忽。"如萱见玉琼不甚在意,不由着急地提醒,"此劫非同小可,乃是仙家最忌讳的大劫--情劫。此劫或大或小皆因人而异,你伴我混迹人间多年,七情已生,心中早已有情,此劫即是因此而生。"如萱顿了顿又开口道:"当日我也是因情劫才落得个劳燕分飞,差一点性命不保地与相公人鬼殊途。仙凡一理,你也要多多小心才是啊!" "真有那么严重吗?"玉琼不确定地问道。 如萱肯定地点点头,"你一旦动情,恐将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别说悟道成仙,就怕要神形俱灭呀!" 玉琼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夫人,那我该怎么办?我虽会掐算却苦于难算自命,还望夫人指点迷津。" 如萱扶住玉琼下拜的身子,"玉琼,你又何须如此?若是我不想告诉你、帮助你,今天就不会提出这个话题了。" "不过,卦中已显示出你命定之人将在这几天出现。只要你呆在府中躲过这几日,或与他能够擦肩而过,事情也许会出现转机。"如萱苦口婆心地谆谆叮嘱着。 "难道是他?"脑中闪过楚珏俊逸的身影,让玉琼悚然一惊。 "怎么了,玉琼?"如萱察觉了她的异状,不由关心地询问。 "没什么,只是想到此次大劫心中惊惧而已。"玉琼借口遮掩过去,不想让如萱为她担心。 "别担心,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严重。"如萱低声安慰道。"夜已深了,你陪遗儿玩了一下午也累了,吃了饭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先服侍你就寝吧。"玉琼说着上前欲替她卸除钗环。 第14章 如萱摆了摆手说道:"我还要再看一会儿账目,你先下去吧。" "那……夫人你也早点休息,可别熬坏了身子。"玉琼临出门时犹不放心地叮咛着。 "知道了,我有分寸的。"如萱笑应着,随手打开账册在灯下细细地核对。 不知过了多久,如萱放下了手中的账册,轻展玉臂活动了一下筋骨,揉了操僵硬的颈背。 "当当"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谁?"如萱提声问道。 "夫人,是我。"玉琼拿着托盘走了进来。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如萱说着起身离开了座位,替玉琼带上了门。 "你也知道时间晚啦!"玉琼微笑着嗔怪,"我就知道你一忙起来就忘了时候。夜深露重的,我怕你着凉就替你熬了一碗鸡汤,快趁热喝吧。" "我一点也不觉得冷,看你穿得这么单薄,这碗汤还是你喝了吧。"如萱平时被玉琼的各种补汤喂得见汤发愁、闻汤变色。这会儿一见玉琼又端来一碗忙开口推辞。 "夫人。"玉琼不高兴地沉下脸来。 "好,你别生气,我喝就是了。"如萱无奈,只得端起热汤就唇饮下。 "喏,这下可以了吧?"如萱将碗倒翻,碗底朝天地递给玉琼。 "这还差不多。"玉琼这才换上笑脸,接过她递来的碗放好。 "夫人,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休息?我们不是与李员外约好明天到广源楼谈生意吗?"玉琼一旁提醒道。 "哎呀,瞧我这记性!"如萱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额角。"幸亏你提醒,否则可要失信于人了。" "那你今天就早点休息吧。"玉琼借机规劝道。 "罢了,今天就看到这儿,剩下的以后再看。"如萱索性将账册会起放置一边,"玉琼,你也去睡吧,明早我们还得起早去谈生意。" "你就放心吧,别忘了,我可不是普通人。"玉琼难得调皮地接话。 如萱微笑着轻点了一下她的俏鼻道:"你呀!" "呵呵呵……"两人对现一眼笑成了一团。 笑声中只见王琼一个纵身,从窗中穿身而出在院中站定。她眼望屋顶厉声喝道:"什么人?还不给我滚下来!" 屋顶上的黑影稍微愣了一下,知道行踪已被发现,遂不再隐藏行踪,由屋顶一跃而下。 "是你?"玉琼一见来人,登时一愣。 "玉琼姑娘,别来无恙。"楚珏含笑而立,丝毫没有因偷窥被抓当场的心虚与尴尬。 这天晚上,楚珏沿着树林中的那条小路一路查来,终于在这所大宅中发现了玉琼的踪迹。他尾随着玉琼来到内院,见她进房,遂爬到屋顶窥探,没想到脚底的一片碎瓦泄露了他的行踪,亦惊动了屋内的玉琼。 "夜入民宅,非偷即盗。快说!你来此作甚?"玉琼惊觉自己的失态,忙脸色一板厉声喝问。 "偷?盗?你看我像吗?"楚珏失笑着问道。 "人心难测,若不是为了偷盗,你深夜闯入此地所为何来?"玉琼一脸正色地反驳道。 "若是我为你而来呢?"楚珏冷不防地投下了一颗炸弹。 "为我?"玉琼皱着秀眉不解地反问。 "姑娘真的不明白吗?"楚珏跨前一步说道:"自从傍晚与姑娘分别后,楚珏心中对姑娘的音容念念不忘。经过多方查访才得知姑娘栖身于此,所以我连夜赶来,只为求再见姑娘一面。" 楚珏情真意切地叙说着,开始时还半真半假,及至后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说出了自己的心音,遂索性抛开一切,坦露自己的心意。 "你--"楚珏的意外表白让玉琼顿时失措。 "玉琼?发生了什么事?’一声熟悉的娇柔嗓音,让玉琼打住了话头,也惹得楚珏注目观望。 人影晃动,只见一位绝美的少妇由房内走了出来。月光下,那张清丽绝俗的俏脸映入了楚珏的眼帘。 "嫂子!"楚珏惊喜交加,没想到如萱会在此处出现。 "楚珏!"如萱也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地遇到旧识,亦怔在当场。 "嫂子,你让我们找得好苦!"楚珏难抑激动,快步走到如萱面前。"逍峰他这些年来日思夜盼,没想到今天终于让我找到啦,果然是老天有限,逍峰的痴情终于感动了上苍啊!" "等一下,"玉琼伸手拦住楚珏不许他靠近如萱,她自露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才转身问道:"夫人,你认识这个人吗?" 如萱此时百感交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嫂子!嫂子?你倒是说句话呀。"楚珏忍不住焦急地喊道。 如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紊乱的心绪,开口对玉琼说道:"玉琼,楚珏楚公子与我也算旧识,没事的。" "楚公子,若无要事,请到屋内叙话。"如萱有礼地相邀。 "嫂子先请。"楚珏恭身相让。 如萱轻叹一声率先走进屋内,楚珏望了玉琼一眼,也随后跟进屋内。 "楚公子请坐。"如萱礼让道。 "玉琼,你也过来坐。"如萱招呼站在门侧的玉琼,玉琼走近坐在她的身旁。 "楚公子,不知你今夜到此所谓何来?恐怕不是来找我的吧。"如萱此时情绪已从惊讶中恢复。多年来生意中尔虞我诈的磨炼,让她已能一针见血地洞察事物的实质。 楚珏微现窘态,偷眼望了一下玉琼,支吾道:"呃……这个……" 如萱转眼细观玉琼,只见她眼角眉梢含情带意,虽倔强地不肯转眼去看楚珏,脸上却是红云隐现,女儿家的娇羞之态显露无遗。如萱看在眼里,心中已是了解,不由暗为两人叹息,也更坚定了她刚下定的决心。 "算了,你既然不愿说,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就不多问了。只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楚公子能够成全。"如萱的话让楚珏刚放下一半的心又是了起来。 "噗哧。"楚珏的呆态又逗笑了玉琼,玉琼不由露齿而笑,却让楚珏看直了双眼,玉琼被他盯看得羞窘,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咳咳。"如萱假意轻咳,唤醒了呆看玉琼的楚珏。 "呃,嫂子有话敬请吩咐。"楚珏忙收敛心神回话。 如萱面容一整,神情庄重地开口说道:"楚公子,请恕我直言。今日相见原非我本意,望你今日回去之后,就将这里发现的一切忘掉。不要再来这里,不要再来招惹这里的任何人,更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事情。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希望你的到来从此打破了这里和谐平静的气氛。" "嫂子此话差矣。"楚珏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别的暂且不论,逍峰多年来深情守候的一片痴心,难道你也弃之不顾吗?这六年来,有多少人上门提亲,燕瘦环肥,任君挑选。难得他一片真情尽系于你的身上,将那些人一一打发,苦苦地等待着与你重逢的一天。即便是所有人都认定你己不在人世,他仍然坚信,你一定还活在世上,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等待着他,这个信念支持着他捱过每个思念你的漫漫长夜。今天我找到了你,本以为他的一切苦难折磨都该结束了。你,你为什么又执意不肯与他相见呢?" 他越说情绪越激昂,禁不住矢口指责道:"该不是你已琵琶别抱,明珠他投,才会如此绝情吧?" 如萱闻言不由心中一震,手中的团扇应声坠地,痛苦的表情由她脸上一闪而逝,但更深的痛楚却留在她的心头。 "住口!"不待如萱说话,玉琼已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啪"的一掌击在椅子的扶手上,她挺身站了起来。 "姓楚的,你少在那里含血喷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在此放肆!"玉琼气得双额嫣红,扬声怒叱道:"想当年是你那结义的兄长对不住我家夫人,害得她投湖自尽。现在你又有何面目来此指责找们夫人isuu書网!别说这些年来我们夫人洁身自爱,一身清白。就算她改嫁他人,杨家也无权干涉,你更无权过问!" "玉琼,你且坐下。"如萱波澜不兴,面色平静如常。 "嫂子,请恕小弟一时情急失言。"楚珏自知理亏,又得罪了佳人,心中懊悔不已。 如萱较勾嘴角,微微一笑,"楚公子不必挂怀。经过这么长久的分离,公子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我又怎会怪你呢!玉琼她护主心切,言语失当之处,还望公子多多包涵。" "嫂子不怪罪,楚珏就知足了。况且玉琼姑娘所言句句在理,楚珏焉有责怪之理。"楚珏恭身赔罪道。心中却为如萱一派雍容的风范暗暗折服。不知这几年来只身在外飘泊的她经历了多少风霜雪雨,才将从前的一个娇娇的闺中弱女磨炼成今日的巾帼红颜。 "哼!"玉琼一旁轻哼一声。 ’既是如此,我们就言归正传。"如萱又适时地拉回了话题。 "楚公子,非是我铁石心肠、薄情寡义,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情’一字已误我半生,怎能又明知故犯呢?这些年的平静生活已使我乐天知命。现在我才知道只有这种远离感情,不涉是非的静谧生活才是我最想要的。你忍心在我经历了种种劫难之后,再来粉碎我这么一点点的奢望吗?"如萱语含凄然,神色伤感地说道。 "嫂子,你这又何苦?"楚珏叹息着开口:"逍峰与你本是郎才女貌,称得上神仙眷属,天作之合。因一场风波而劳燕分飞已属不幸,我原以为你们已算苦尽甘来,终于可以破镜重圆了,你又何必执意如此呢?" 第15章 "楚公子,人各有志,还望你能成全。"如萱说着倒身下拜。 "哎,别别别,嫂子,你这样可折煞我了。"楚珏忙上前扶起她。"也罢,我不告诉逍峰你的行踪就是了,你快清起,万不可行此大礼。" 玉琼也忙上前搀扶起如萱,如萱顺势起身对楚珏说道:"楚公子,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应允。" 楚珏苦笑着应道:"嫂子,连不跟逍峰提及你的下落我都答应了,还有什么不能应承的?" "那好。"如萱突然脸色一沉,语声冷寒地说道:"我要你从此不许再登我府门半步,此后我们再见也将形同陌路。" 楚珏作梦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惊疑地反问道:"嫂子,你说什么?" "我说,"如萱转身背对楚珏冷言道:"我不想再见到听到任何与他有关的人和事,所以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我--" "楚公子又何必死赖着呢?"如萱打断了他的话,语含不屑地说道:"’扬州四少’一向一诺千金,该不会从你这儿破例吧?" 楚珏神情骤变,怒急而笑。"好!好!好!"他连道三声好字。"今天楚某算开了眼界,先用话将我扣死,让我无话可驳,乖乖地走进了你的圈套。夫人果然足智多谋,技高一筹。楚某甘拜下风。好!如你所愿,楚某告辞了|奇-_-书^_^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玉琼,才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如萱仰首望着皓月始终没有回头,只有微颤的肩头和渐湿的襟口透露了她真实的感受。 "夫人。"玉琼不忍地劝道:"你这是为什么呢?千盼万盼,总算盼到了有见面的机会,可你又出言气走了楚公子,这回你与相公相守的一天又将待到何时呀?" "玉琼,你别再说了。"如萱转过满是泪痕的脸,悲伤地便咽着。 "你瞧,你明明心里不愿这么做,为什么还要逼自己去做呢?楚公子一定还走不远,我这就去叫他回来。"玉琼又急又怒,起身就要去追楚珏。 "别,别去。"如萱拉住她的手说道。 "我真让你给弄糊涂了。"玉琼泄气地走了回来,坐到如萱的身边。 "关于这么做的原因我以后会告诉你的,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如萱此时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悲伤,真情流露难以自抑。 "不,夫人。"玉琼连连摇头,头一次违抗如萱的吩咐。"请恕玉琼抗命,这件事我一定要问个消楚," "玉琼,听我的话,你先回去。"如萱含泪苦劝,情绪接近崩溃的边缘。 "夫人,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能放心回去。我们多年姐妹,你心中有苦不跟我说,还能同谁讲?"玉琼软言相劝,铁下心要问个究竟。 "玉琼,你……" "夫人,请恕玉琼的无礼,今天我定要问个明白。" "也罢。"如萱被通无奈,只好银牙一咬,痛下决心说道:"你既执意要我讲出真情,我也不再瞒你,只是你在知道真相之后,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都得依我之言行事。" "王琼遵命。"玉琼肃然地说道。 如萱轻拭了一下泪眼,待心情稍稍平顺后才开口问道:"你可知楚公子今日前来此为何事?" 玉琼心头一震,垂首低语道:"玉琼不知。" 如萱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傻丫头,还要瞒我吗?你与楚珏两人互有情意,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夫人?"玉琼心惊地低唤。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萱抬手制止通;"别再自己骗自己了,这份感情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产生的,但作为过来人,我是可以理解的。"如萱微停一下又说道:"想必他就是你命中那位应劫之人。" "夫人。"玉琼难过地掩面摇首道:"你不要再说了。" "你听我说完。"如萱坚持说道:"别怪我今天用话气走楚公子。玉琼,我只是想绝了他对你的念头,或可防患于未然,消解你此次劫难。" 玉琼慢慢放下掩面的双手,瞪大双眼吃惊地望着如在,猛然顿悟了她的用意。"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放弃了与相公重聚的机会?" 如萱闭上眼睛抑下涌上双眼的热泪,痛苦地低语道:"我实在别无选择。" "你不该这样做啊!夫人!"玉琼忍不住跪扑到她怀里放声痛哭。"六年啦,夫人,这几千个日夜的苦苦等待的煎熬,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最了解的。这些年来,你脑中心中装的都是他的影子,常常望着遗儿就出了神。朝也思,暮也盼,总算等到了这次机会,怎么能因为我就全部放弃了呢?我不值得呀!不值得呀!"玉琼哀哀痛哭,想到两人的境遇,想到如萱为她所做的牺牲,忍不住大放悲声。 "快起来,玉琼,别这样。"如萱扶起长跪不起的玉琼,美眸含泪地劝慰着。"别再说值不值这种话,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当年多亏你在我危难之时出手相助,才能有今天的我。现在你大劫将至,我又怎能忍心弃你而去呢?" 玉琼饮泣着被如萱搀扶起来,哽咽道:"夫人,你的一番好意玉琼心领了。只是此事事关你一生的幸福,我不能因一己之私毁了你的终生。遗儿他又何其无辜,我又怎能忍心让他终生无缘与父亲见面哪!" "玉琼,别哭了,快别哭了。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的心意已决,断然不会半途而废。遗儿他懂事贴心,若是他了解我们的苦处,一定会同意我的做法的。"如萱抬手为玉琼拭去腮边的泪痕,轻声说道。 "夫人!"玉琼感动得无以复加,眼中再次泪光闪烁。 "瞧你哭得脸都花了。"如萱为了驱散伤感的气氛,刻意取笑道:"看上去就跟遗儿初学写字那年的小花脸有得比了。" "夫人,你又开我的玩笑。"玉琼不好意思地擦干了眼泪,心中亦明白如萱的一番苦心。 "好了,咱们这副样子若让旁人看见了,不知道会怎么取笑呢。明天还有事,还是快点休息吧。"如萱想起了与李员外的约定,忙提醒玉琼。 "嗯。"玉琼破涕一笑,点头答应。 碧波奇缘正文第七章 楚珏盛怒之下返回客栈。此时天已大亮,他对店小二的招呼充耳不闻,径直回到房内,小二一见也随后跟了进来。 "哎哟,客倌,您倒是慢点走哇。"小二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抱怨道。没想到这个面貌斯文的公子,脚步却是如此轻灵快捷。 "小二,有事吗?"楚珏怒气未消,不耐烦地开口。小二一见楚珏面色不善,忙见风使舵地赔起笑脸,"客相,要是没事我哪敢来打扰您休息。这不是,昨天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我刚才在门口唤您就是为了这个。我见您好像是没听见,怕耽误了您的正事,忙把信给您送进来。"说完他双手将信奉上。 楚珏接过信件,扫了一眼封皮的字迹,怒容不由微敛。他歉然对小二一笑,"麻烦你了,这粒碎银送你打酒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小二假意推托了一下,顺势将银子装入了口袋。满脸堆笑地说道:"客倌,您今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一定随传随到。" "现在我还没有什么事,你去忙吧。"楚珏挥手遣退小二。 待小二退出后,他才展信细读,原来是齐遨海的信。信中告之他现在的行踪以及将要前去的落脚之地,这正是他们四人约定的联络方式。若有人中途发生意外,其他人也好掌握他的行踪。 读罢信,楚珏将信折好放置一边,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此时他细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才忽然发觉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其一,在他的印象中,如萱是一位温婉贤德的女子,何曾有过这副冷嘲热讽的语气。时间与环境纵然能改变一个人的脾气,但根植于心的秉性却是很难改变的,况且她自幼随父习文,知书达礼,决不至于作出如此失礼之事;其二,乍一见面时,如萱的眼中曾闪过一丝惊喜。虽是转瞬而逝,但他自认绝不会看错,只是她后来为何改变态度,原因就值得推敲了。 楚珏前思后想,越想越觉得奇怪。"不行,我还得去弄个明白。"他暗下决心道。 ※※※ "过来呀!来抓我啊!"玉兰含笑冲着被手巾蒙住双眼的遗儿喊道。 "我在这儿呢。"用手轻轻扯了一下遗儿的衣襟,玉瑶又闪身躲开。 对于这个乖巧聪慧的小公子,每个人可是都疼到心坎里去了。一有空闲,大家都凑到一起陪他玩他最喜爱的游戏--捉迷藏。 "快抓,快抓,玉荷就在你左手边。"玉兰不讲义气地出卖了玉荷。 "死玉兰,看我抓住了你不撕烂你的嘴。"玉荷险些被手脚灵活的遗儿抓个正着,不由气恼地冲着玉兰大喊。 花园里你追我赶,大家笑闹成一团。 如萱含笑望着她们笑闹,直到王瑶发现她的到来,正张嘴欲唤,却被她的手势制止,眼看着她漫步走入园中。 "看你往哪儿跑,这回我可抓住你了。"遗儿一手扯着她的裙角,一手挽下蒙在眼上的手巾,兴奋地大喊,抬头看时,却发现母亲正含笑望着他。 "娘!"遗儿快活地一声大喊,扑入她的怀里。 如萱张开双臂将他那小小的身子抱入怀中,掏出手巾细心地帮他拭去脸上的汗珠。"遗儿,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第16章 她随口问道。 "先生今天出了一副对子的上联,说是谁对出了下联谁就可以回家。我对出了下联,先生就准我先回来了。"遗儿急急地解释,惟恐造成母亲的误会他贪玩,荒废了学业。 "嗯,不错,遗儿很聪明。"如萱发自内心地赞叹,然后她松开双手将遗儿放到地上。对其他人说道:"玉兰、玉荷,你们领遗儿好好玩吧。我只是路过花园时听到笑声才过来看看,还有事得去忙呢。" "我们晚饭时再见。"如萱爱怜地拍拍遗儿的小脸,才起身离去。 "娘又有事了。"遗儿一脸黯然地低语,本来高昂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遗儿,别难过了。夫人她主持着这偌大的产业实属不易,有时可能顾不上照顾你。可是你还有我们啊?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们哪!"玉瑶好言相劝道。 "是呀。"玉兰接着开口说道:"再说,夫人要是知道作为这事难过,她一定会挂念你的。那她今后还怎么能专心做事呢?那我们这府内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的吃穿用度又怎么办呢?" 经过众人婉言相劝,遗儿的心情才有所好转。虽然心有不愿,但他小小的心灵中也明白不是娘不愿陪他,是娘有许多事要做,分不开身。 遗儿打起精神笑道:"谁说我不高兴了,我是跟你们闹着玩的,轮到谁来抓人了?我帮她绑手巾。" 众人看着遗儿强做笑颜的样子,仅都心疼不已,都配合着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玩闹着,花园中再次响起了笑闹声。 ※※※ "玉琼,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件事要告诉你。"如萱一见玉琼走进房来,忙含笑招呼着。 "怎么啦?夫人,看你一脸喜色,莫不是与李员外的那笔生意有眉目了?"玉琼大胆猜测道。 "说对了。"如萱笑着拿起一张银票,"这是李员外派人送来的定钱,只要我们能按时交货,他们还同意先付给我们一部分货款。" 想起从前的那些事,玉琼犹自气忿地说道:"那个李员外根本就是个老色鬼,谈生意的时候,他那双贼眼滴溜地转,恨不得透过面纱一睹芳颜。亏得你的修养到家,若是依我早就……"她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却表现得很清楚。 如萱听到这里不由失笑着摇头,"你呀,就是性子太直。生意场上哪个不是八面玲规处事圆滑。李员外他虽心存邪念,但顾忌到我身边有你保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你我身为弱质女流,凡事只要无伤大体,就能忍则忍,切不可因锋芒太露而招惹事端。" "知、道、了。"玉琼拉长了音调,一字一顿地说道:"哎呀,夫人,这话你都说过好几遍了,我都快能背下来了。" "是呀,我家玉琼真好记性,我都成了老太婆了。"如萱取笑道。 "不来了,夫人,你又窘我。"玉琼此时的神情天真柔媚。也只有在与如萱独处的时候,她才会放下伪装,流露出真实的感情。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都为谈成这笔大生意而高兴不已。但两人亦深知,此后恐怕得加紧赶工才能如期交货,毕竟这是谈成生意的重要条件。 ※※※ "赵老板,这批丝绸我们早就付好了定钱,现在你又转卖给孙记绸缎庄,这不是明摆着要拆我们的台吗?"玉琼秀眉紧锁,望着对面这个爱财如命的市侩店老板,恨不能上去痛打他一顿。 "玉琼姑娘,您先别生气嘛。"赵老板挤出一脸虚伪的笑意,安抚着已接近盛怒的玉琼。 "事情是这样的。"他偷眼望了一下玉琼又继续说道:"孙记的掌柜与咱们县太爷是拜把兄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您说他一开金口,我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拒绝呀。我在洛阳经商十余年,就是靠他庇护才能立足到现在,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得罪他。玉琼姑娘,你们就委屈点儿,把货让给孙记算了。喏,这是你们付的定钱,我现在都退还给你。" "哗啦。"玉琼用力一推,将他递来的银子推翻在地。 "你,你这是干什么?"赵老板面露不快地说道。 "赵老板,’人无信不立’咱们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信’字。我们明明定好今日交货,而且我也与李员外约定在月底交出那批绣品。如今你却将刺绣用的丝绸转卖他人,你这不是成心要看我们的笑话吗?"玉琼又急又怒,没想到取货时会遇到这种事情,一时间也乱了阵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姑娘你就多多担待吧。你总不能让小店关门大吉吧?"赵老板哭丧着脸说道。 "你!"明知道他在装模作样,玉琼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这个赵老板为人趋炎附势,为利是图。这会儿又抬出了县太爷作后盾,玉琼正一筹莫展之际,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赵老板?" 玉琼与赵老板闻声转头观看。"楚公子?"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言罢惊奇地互视了一眼,没料到对方也认识楚珏。 "正是在下,玉琼姑娘也在。"楚珏笑打招呼。 "哎呀,楚公子,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你可是稀客。来来来,快请店里坐。"赵老板一改刚才那副哭丧脸,忙笑脸相迎。 "嗯哼!"玉琼重哼一声,唤起了已得意忘形的赵老板的注意。 赵老板冲楚珏尴尬一笑:"楚公子,委屈你在这屏后稍作休息,我把事情处理完后,再来招呼你。" 楚珏摇动着折扇,丝毫让人察觉不出他为查探玉琼而来的真实意图。他一派大度地说道:"我只是顺路过来转转,赵老板有事尽管先去忙。" "是是是,您先用茶。"待楚珏举杯就饮后,赵老板才放心地走开去招呼玉琼。 "赵老板,你想想看,你这样做信誉何存?今后你还怎么跟我们做生意?"王琼见到楚珏后心绪愈加紊乱,而赵老板无意中的冷落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话可不能这么说呀,玉琼姑娘。货只有一批,现在你再逼我也没有办法。况且当初我们只是口头承诺,也没立下过字据呀。" "哐当。"玉琼气极一脚踢倒椅子。"赵老板,平日我们生意上诸多往来,全凭言而有信四个字,今天你既出此言,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这货你若交不出来,今天谁也别想离开这个大门。" 赵老板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传闻柳氏夫人身边的侍女玉琼,武功高强,深不可测。他自然不敢妄动,只得放下身架哀哀求告道:"玉琼姑娘,求你放过我吧。我已经答应了孙记把货卖给他们,现在你就是要了我的老命也换不回货了。" "什么事逼得赵老板寻死觅活的?"楚珏在屏后听得一清二楚,这时从后面走了出来。 "楚公子,不好意思惊动了你。是这么回事。"赵老板见到楚珏就像见到了救星,忙将事情的前困后果叙述了一遍。 "楚公子,我也是别无他法。这会儿,玉琼姑娘又苦苦相逼,我上哪儿再变出一批货给她呀!"赵老板怨声载道,表情十分逼真,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楚珏。 楚珏了然地微微一笑,开口道:"这样说来是玉琼的不对喽?" "什么?"玉琼闻言柳眉上扬,怨视着他。 楚珏笑着安抚她道:"玉琼姑娘,你先别动气,听我把话说完。" 他一脸诚恳地对赵老板说道:"赵老板,你们的情况我已基本弄清了。说句不见外的话,这事你处理的可是有欠妥当。" "愿听公子高论。"赵老板拱手说道。老奸巨滑的他已经发觉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高论倒不敢当,只是你可曾想过,玉琼姑娘与你走下货物之事是众所周知的吗?"见赵老板迟疑一下微微点头,他又继续说道:"今天你这么一毁约,玉琼姑娘又岂肯善罢甘休。到时定会闹得沸沸扬扬,远近皆知。" 玉琼接到他暗示的眼神,顿时领悟了他的用意。遂顺着他的话意说道:"这是自然,我们绣庄平白蒙受如此重大的损失,定要向赵老板讨个公道。" "我此次前来洛阳,本有意与赵老板合作,现在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唉!我怎么能放心地与你们合作呢?"楚珏佯装惋惜地一叹。 赵老板听到这儿可慌了神,且不论楚珏身为"扬州四少"之一,财力雄厚。姐姐楚桐又嫁与定国候雷鸣远为妻。前些日子,他又因破获重案与"扬州四少"的其他三人同获封赏,倍受皇上青睐。现在他可是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即便是县太爷也不敢轻易得罪他。而且听他言语之中,分明有袒护杨柳绣庄之意。自己何不送个顺水人情,一方面因背约而名誉受损,另一方面又可讨好楚珏。 主意打定,他转向楚珏深施一礼,"多谢楚公子金玉良言,赵某险些筑成大错。" 说完他又走到玉琼跟前,再次施礼道:"玉琼姑娘,都怪我一时糊涂。多亏楚公子及时提醒,才使赵某悬崖勒马。你放心,贵绣庄的货物我马上派人给你们送去,决不会误了你的工期。" "孙记那边……"王琼被赵老板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但亦早知他的为人一向惯于见风使舵,这次恐是碍于楚珏的身份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玉琼向来不屑于他的行为,所以此时她又刻意提起了孙记。 "孙记那边我自会向他们解释清楚,既然楚公子都开了金口,想必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异议。"赵老板有恃无恐地回答。 "好!"楚珏合起掌中折扇,爽快地说道:"赵老板果然通情达礼,你的这份人情楚某记下了。 第17章 赵老板日后有事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力之内,定然全力相助。" "楚公子言重了,在下何德何能,怎敢麻烦公子大驾,就是公子刚才提及的合作之事……"赵老板笑得一脸诌媚。 "噢,这事不急。我现在手边还有要务,等我忙完之后再来与你商量细节,如何?"楚珏随口搪塞着。 "那我就在此恭候你的大驾了。"赵老板不敢多加追问,只得随声附和。 楚珏转向玉琼,以征求的口吻问道:"玉琼姑娘也要回去吧?不如在下送你一程?" "如此甚好。"赵老板见楚珏对玉琼似乎很有好感,他自然乐得送个人情,忙推波助澜地插言,"有楚公子相送,自是再妥不过了。" 玉琼不由心生恼怒,恼于赵老板的自以为是,但碍于情面又不好出口相责,她转念又一想,哎!自己何不趁此机会将夫人对相公的真实感情透露给楚珏,以免他继续误会下去,想到这儿,她点头慨然应允。两人与赵老板告别后一共离开了店门。 二人信步来到河边,一路上沉默弥散在两人之间,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相视而笑,意外的默契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 楚珏冲着玉琼温和一笑,"还是你先说吧。" "楚公子,今天的事情多亏你鼎力相助,否则赵老板一定不会将货卖给我们。"玉琼诚心地道谢,对楚珏不计前嫌的宽容大度大添了几分好感。 "姑娘何必这么客气,一次生,两次熟,现在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理应仗义相助。"楚珏客气地推谢着,说得一派淡然。 玉琼回他一抹轻笑,停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楚公子,关于上次发生的事……" "那件事我早就忘了。"楚珏若无其事地接话,"何况此事又非姑娘授意,姑娘无须介怀。" "不,事情确是因我而起。"玉琼语气急切地连忙辩解。"公子有所不知,夫人她并非不念旧情,她都是为了我的缘故才会放弃了惟一与相公团圆的机会。" "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楚珏刻眉微蹩,疑惑地说随:"且不提她上次所说的绝情之语,单说你们在此定居六年,按理应有很多机会可以与逍峰再续前缘。若是她真的有心复合,又怎么会迟迟不肯透露半点音汛给我们呢?" "此事说来话长,只怕说出来楚公子也不会相信,反倒疑心我是妖言惑众。"既然已经开了头,玉琼索性不再隐瞒,将一切都讲了出来。 "夫人她前世并非凡尘中人,她本是上界仙女,因禀持一片善念为救黎民于水火而触犯了无条,因而被罚下界遭受劫难,之前的自尽之举就是因劫而生。" 楚珏呆愣了半天才慢慢消化了她活中之意,他似自语地哺哺育道:"怪不得,怪不得她充满了灵秀之气,原来是仙根神胎。" "咦?不对呀?"他忽又疑道:"既然她已下界托生,已是肉体凡胎,她又怎能死而复生到此落户呢?" 玉琼闻言暗暗佩服,难怪"扬州四少"会名扬天下,她虽未见过其他三人,但楚珏的气度,胸襟己非凡人可比。更难得他明察秋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但从震惊中恢复镇定,而且还从中发现了疑点。如此的心细如发、洞察事非,确实难能可贵。 "公子有所不知。"玉琼知无不言,将所知情形如实相告。 "夫人她本为王母身边的贴身待女,王母怜她一片善心救人,遂派仙女随侧保护,助她度过劫难。这才能在她投湖之际及时出手相救。"说到这里她轻轻一叹,"只是她虽得以生还,但仍灾劫重重,劫难深重。无奈之下,只得避居洛阳远离扬州,待大劫消除之时,杨公子自会前来与她相聚。" "原来如此。"楚珏徐徐颔首。"那么得待到何时才能灾劫消除呢?" 玉琼微微一笑,"公子不必担心,杨公子寻到她之日,就是灾消之时。" "可她为什么不许我将她的行踪透露出去呢?"这正是楚珏不解的地方,此刻正好向玉琼求教。"我说过这都是因为我的缘故。"玉琼笑容顿消,神色黯然地回答。 "那到底所谓何来呢?"楚珏一听事关玉琼,忙情急地追问。 "这,请恕小女子不便相告。"玉琼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实情。以前,她不愿说明身份是因为不愿引起不必要的惊乱。现在,她却是怕见到楚珏得知她身非同类时的厌恶目光。 楚珏见玉琼迟疑着不肯坦言相告,心中虽暗自焦虑却不便追问。正疑虑问,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由脱口问道:"莫不是与端午之夜发生的事情有关?" "什么?"玉琼闻言惊然变色。她颤声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娘请怨在下唐突。"楚珏拱手说道:"端午那日别后,在下心怡于姑娘的风采,又因天黑人静放心不下姑娘的安危,所以就一路随后保护,希望姑娘得以安然返家。后来树林中发生的一切,我都看见了。" 楚珏声虽不大,却如五雷轰顶。震得玉琼呆在了当场。 "玉琼姑娘!玉琼姑娘!"楚珏见玉琼如失魂般地呆立不动,忙扬声相唤。 玉琼缓缓地回过神来,双眸神采尽失地低喃:"你都知道了?" "在下只是猜到姑娘并非凡人,但姑娘究竟是何来历就不得而知广。"楚珏望着脸色苍白的玉琼,虽心中不忍,但为了弄清她躲避自己的原因,只有狠下心来强迫她道出实情。 玉琼闻言凄然一笑。本以为从此隐瞒真实身份,能够与他偶尔见一面,略解思念之苦余愿已足。没想到生平第一次动情竟不得善终,上天连这么短暂的幸福都不愿给她,让他这么快就发现了实情。 "姑娘!"楚珏连声呼唤着,玉琼哀伤的神情和苦涩的笑容,都让他倍觉揪心。 此时,玉琼自知身份已无法掩饰,只有抑制住起伏的心神答道:"公于既已别情,玉琼也不再利瞒,但望公子知道真相后能守日如瓶,不要向外人提及此事,以免玉琼今后无法在此立足。" "这是自然。"楚珏毫不犹预地一回答应。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玉琼眼神迷离,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 "那一年扬州大旱,河干并枯,哀民遍野。一日忽天降神湖,百姓们才得以偷生。这个神湖就是空镜所化的碧波湖,夫人也是因不忍取回宝镜而被罚下界。 那时我不过是湖畔的一株俗花,因受湖水润泽,吸取日月精华而幻化成人形。现在追随于夫人身侧,只为报答她当初滴水活命之恩。" "你是花妖?"楚珏大睁虎目,表情吃惊地问道。对这个出人意料的答案毫无思想准备。 "不错,我确是一名花妖。"楚珏难以置信的神情让她痛心之极。人若伤心到极致,外表反而看不出丝毫悲伤。此时玉琼神色反倒一派平和。她淡淡言道:"公子不必害怕,我若有存害你之心,你绝活不到今天。我涉足红尘只为报恩,绝无害人之心。只要公子能将夫人之事放在心上,早日促成他们夫妻团圆。玉琼到时定当功成身退,远避人世,公子大可安心。" "玉琼姑娘,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楚珏心知自己的态度造成了她的误会,急忙开口解释。 "公子不必费言。"玉琼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神色淡漠地截话。"无论你现在怎么想都无关紧要。只要公子尽力促使夫人他们夫妻二人早日重逢,玉琼也好早了心愿,此生必将感念公子的鸿恩。" "哦?我的想法对你而言真的毫无意义吗?"玉琼的话令楚珏嘴角抽紧,淡漠的眼神激起了他的微怒。 玉琼转眼避开他灼人的目光,故作冷静地开口:"公子何出此言?我们现在谈的是夫人的事情,请公子不要岔开话题。" "看着我的眼睛。"楚珏这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的世俗礼教,上前粗鲁地扳过她的粉脸,神色凝重地盯着她那双惊慌失措的美目开口道:"玉琼,你究竟还要逃避到何时?我不相信你不了解我对你的感情,更不相信你对我毫不动心。否则你的心情绝不会因我的言行而受到影响,你为什么总是苦苦地压抑自己的感情呢?我不在乎你是仙、是妖,我看重的只是你的本身、你的内心。我现在要你诚实地告诉我,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玉琼慢慢停止了挣扎,倾听着他吐露的心声。那低磁的嗓音幻化成魔咒,一丝一缕地紧紧箍住了她的身心。 "回答我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楚珏改用手扶住她细弱的双肩,轻轻地摇唤着。 "我……"玉琼终于困难地开了口。 "说下去。"楚珏热切地催促着,满怀希冀地望着她蠕动的樱唇。 "楚公子,"玉琼抑住涌上心头的感动,尽量语调平缓地开口:"你的情意玉琼心领了,怎奈人妖殊途,你我之间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恐怕将来亦会累及公子受苦,公子何不趁早收手,以免贻误终生。" "住口!"楚珏忍不住激愤地暴喝出声,望着敛声不语的玉琼,被她不带感情的话语深深地刺伤了。 "你没有良心吗?你没有感情吗?为什么总将我的一片真情弃之若敝?你以为我的所做所为难道只是为了逍峰?为了朋友之义?不!我没那么伟大,没那么无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以为我会因为你是异类而对你另眼相看吗?那你就看轻了楚珏,更看轻了你自己! 第18章 难道你是铁石心肠,体会不到我的良苦用心吗?"楚珏说到最后,语声也不禁便咽了。 "楚公子,你这是何苦?玉琼不值得你如此相待啊!"玉琼亦心潮澎湃,不由眼含热泪地低喃。 "别哭,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玉琼的眼泪炙痛了楚珏的心,他像对待易碎的玉娃娃一样,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脸,为她轻轻地拭去泪痕。 "别再说了,求你别再说了。"玉琼投入了他的怀中,双手楼紧了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胸膛,泪流满面地哀求道。 楚珏微微一愣,接着他受宠若惊地轻搂住怀里的温香软玉,几乎怀疑自己正身临梦境。 "好,我不说了,你也别哭。"楚珏心疼地望着她梨花带雨的俏脸,再次为她拭去泪痕。 玉琼抬眼望着真情流露的楚珏,情动难抑地轻唤:"楚郎!"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求你再说一遍。"楚珏一呆之后,不由欣喜若狂地连声追问。 "你--"玉琼本已因失口而娇羞难抑,此时被他这么一追问,俏脸更是红成一片,她绣拳不依地轻捶他的胸膛,将脸深埋在他胸前,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哟呼!"楚珏大叫一声抱起玉琼,兴奋地转起圈来。玉琼也被他逗得"咯咯"地娇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似悦耳的音乐撒在了绿草如茵的河畔。 潺潺的河水旁柳枝轻摇,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在无边的绿毯上,更添几分诗意。 笑累的玉琼依偎在楚珏的怀中,两人静静地坐在河岸的绿柳下,沉浸在一片宁静幸福的氛围中,谁都不愿开日破坏这份难得的气氛。 良久,楚珏才轻抚着玉琼的秀发低语:"你终于认清自已的心,不再逃避我了,这一天我以为只有在梦中才能实现。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对我退避三舍的样子,我都不禁要问,难道我真的那么惹人厌吗?’ 玉琼抬头望进他那双深情的双眸,心中不由满溢不舍与爱恋。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楚珏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他曾经是那么自信骄傲的一个人,却因她的言行而怀疑起自己的魁力,这一切更加撼动了她的心灵。 她轻抬柔荑盖住了他的唇,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怎么?是我说错了什么吗?"楚珏执起她的青葱玉指,在她的皓腕上印下一个轻吻后,开口说道。 玉琼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头叹道:"你好傻,世上的好女子千千万万,何必为我……" "又来了。"楚珏面带无奈地打断她的话。"你怎么总是不明白,感情根本就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否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痴男怨女?你我二人本远隔千山万水,却能相聚于此又彼此倾心,确属不易呀!这也是上天注定的缘份,我们更应珍惜才是啊?" "上天注定的……缘份?"玉琼默默地于心中重复着他的话。激情经过长时间的沉淀,理智此时已开始慢慢回笼,她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玉琼,你怎么了?"楚珏本意是想安慰她,没想到自己的话却使得玉琼的脸色越发沉重。 玉琼朝他安慰似地强颜一笑,笑容却满溢着苦涩。"楚郎,你只道是姻缘无定,却忘记人妖相恋本已违背了天理伦常。只怕你我终将曲终人散,落得个有始无终的结局。" "你呀,就是太杞人忧天了。我们怎么会有始无终呢?"楚珏自信满满地说道:"你难道忘记了?当年逍峰他们夫妻二人差一点人鬼殊途,却因上天见怜,现在仍望破镜重圆。只要你我真情不渝,定会有相偕白首之日。" "但愿如此。"玉琼不忍浇熄他仅存的一线希望,独自将酸楚吞入腹中。她更加紧偎在楚珏的怀中,生怕下一刻两人就将面对着生离死别。 "对了!"静默片刻,玉琼又突然抬头,"你什么时候通知杨公子到洛阳与夫人团聚?" "这件事……"楚珏眉头微敛,愁态隐现。 "怎么了?莫不是他出事?"玉琼一脸惊惶地追问。 "他没有事,你别着急。"楚珏明知她的关心仅是因为如萱,但见她为另一个男人如此失措,仍颇为吃醋,不由酸溜溜地说道:"你要是对我也这么关心,就算一死我也心甘情愿。" "呸呸呸,重言无忌,大风吹了去。"玉琼一旁忙捂住他的嘴,口里念念有词地念叨着。 "哈哈哈……"玉琼难得一见的真情流露,在此时只露无遗,天真的神态逼得楚珏开怀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人家还不是担心你。"玉琼一旁又羞又气,末了她生气地转过头去,不再理睬他。 "好,算我错了,是我不识好人心,不该取笑姑娘。小生这厢陪礼了,还望姑娘大人大量,别与在下一般见识。"楚珏一见玉琼真的生气了,连忙上前不惜牺牲形象地又哄又劝。 "哼!"玉琼轻哼一声,被他的扮相逗得展颜而笑,想气也气不起来了。 "算了,我才没你那么小气呢?"玉琼转怒为嗔地一笑,"我们言归正转,是不是因为夫人曾赶过你,你心有所怨,才不愿助他们夫妻一臂之力呀?" "冤枉啊!"楚珏不由大声喊冤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楚珏是那种人吗?"楚珏心知她故意出言相激,遂配合地作出义愤填膺之状。 言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才正色道:"不是我记仇不愿帮忙,我已知道嫂子前次所作之事都是为了你好,又岂能再怨恨于她!只是我曾答应过她,不将她的行踪泄露给逍峰。大丈夫一言九鼎,怎能轻易失言呢?" "你怎么这样看我?"他出言良久也未听到玉琼接话,抬头时却发现玉琼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楚珏随着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不由满怀疑虑地发问。 玉琼悠悠一叹:"没想到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虽答应过不将她的行踪告诉杨公子,但似未答应过不将她的行踪透露给第三者呀。" "你是说……"楚珏面上露出了喜色,心中已领悟了她的话中之意。 "嗯。"玉琼肯定地点点头,知道他已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如果你通过朋友将夫人的行踪泄露给杨公子,这样既不违背诺言,又对得起朋友之义。如此两全之事,你又何乐而不为呢?只是此事还须细细地布置,以防出错功亏一篑。" "好,这件事但凭你作主。"楚珏此时对她已是心服口服。没想到在她艺高貌美的外表下,还有如此聪慧的头脑。这样一位秀外慧中的可人,自己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竟然能够获得她的芳心。他越想越乐,若不是玉琼再三催促,他几乎都忘了还得商量大计。 碧波奇缘正文第八章 "老大!你什么时候到的?"楚珏意外地看着坐在他房中饮茶的齐遨海,没料到自己的书信刚刚送出不久,就能在此见到他。 齐遨海放下手中的茶盏,好笑地看着满脸意外的他,说道:"我当然是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后赶来的。可巧我已行至洛阳附近,加上日夜兼程,自然来很快了一些。说说吧,到底什么事让你十万火急地把我叫来。" "你还是先别忙着问,看你眼中一片血丝,一定没有睡好。你先在床上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详谈。"楚珏不容拒绝地将他推至床边,非要他躺到床上休息。 齐遨海用力地从楚珏的箝制中挣脱出手来,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熬了几宿夜对我们来说还不是家常便饭,几时见你这么关心过我?到底是什么事改变了你?能让你举止反常的事也一定非同小可。" "反常?我那里有什么反常?"楚珏一脸不自在地反驳,颇有些此地无银的意味。 "还想骗我?"齐遨海握拳睡在他的背上。"咱们十几年的兄弟你以为是作假的,别说我,就算是逍峰和啸风两人见到你这样,也一定会察觉出你的改变的。" 楚珏打开折扇慢慢地扇动了几下,才略带窘态地开口道:"前些日子我在此地认识了一位名唤玉琼的姑娘。她美丽聪慧又武艺高强,我们彼此都颇有好感。" "难怪你现在会变得这么细心体贴,看来这位姑娘是功不可没呀!"齐遨海表面上虽一本正经地赞叹,语中却难掩取笑之嫌。 "好了,你也别偷着笑了。这种事凡人都避免不了,除非是六根清净的得道高僧,才能得以看破红尘,将来若是你追得心中佳人的时候,可别怪我要报这戏言之仇。"楚珏一脸悻悻地言道,却没注意到齐遨海因此而神色微暗。 "哎,你猜我遇到准了?"楚珏又神秘地问。 "谁?不就是一位名唤玉琼的美貌佳人吗?"齐遨海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 "不对,不过也算对了一半。我说的这个人确实与玉琼有关,而且与你们都是旧识。" "这人到底是谁?你别神神秘秘地吊人胃口好不好?"齐遨海也被挑起了好奇,不由连声追问着。 "你可知道我所心仪的那位玉琼姑娘她的主人是谁吗?她就是逍峰寻找了六年的夫人--柳氏如萱。"楚珏吊足了胃口,终于肯好心地宣布了谜底。 "是她!你找到她了?她现在在哪儿?过得如何?你通知逍峰他们了吗?"齐遨海果然难掩惊喜地追问起来。 "停!停!停!"楚珏作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头痛地呻吟着:"老大,你可不可以一个一个地问。我总不能一下子回答所有的问题吧?" "那好,我不问了。你想到哪里就从哪里开始说。" 第19章 齐遨海举起双手表示服从。 "这还差不多。"楚珏这才把与玉琼相识以及巧遇如萱的经过讲了一遍。 齐遨海听得眼睛发直。什么仙女下凡,什么花妖报恩。虽然情节太过离奇,但是事情是由楚珏的口中说出来的,又使他不得不信。 "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曲折,那我们下一步你预计该如何行事呢?"齐遨海毕竟是齐遨海,他很快就敛住心神进入了状况。 "我已经捎信给啸风,这几天他就能赶到,等他到了之后,咱们就传信给逍峰,通知他我们三人因要事已齐聚洛阳,让他火速赶来支援,然后……"他压低声音开始在齐遨海耳边低语。 ※※※ 几天后,城郊香菲园。 香菲园本是县太爷的一所别园,因齐遨海与其私交甚笃,所以齐遨海三人暂时借住于此。 这天一大清早,玉琼就将遗儿带到这里与他们见面。几人寒暄过后,龙啸风忍不住蹲下身子轻抚着遗儿的头,望着那张眉清目秀的小脸,他不信地问道:"这就是遗儿?" 楚珏笑着点头,他弯下身子在遗儿的耳边催促道:"遗儿,这位是龙叔叔,跟叔叔打个招呼,快呀!" "龙叔好!"遗儿吐字清晰地脆声呼唤,小脸上溢着一抹甜笑。 "好!好!"龙啸风连道两个好字,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翡翠递给遗儿:"遗儿,这翡翠是龙叔给你的见面礼,快收起来吧。" "龙公子,这块翡翠价值连城。遗儿年幼不知掩藏,恐怕会招来事端,你还是自己收看吧。"玉琼在旁婉言推拒。 "你就暂替遗儿收下吧。"楚珏一分笑着插话,"啸风可比我大方多了。记得初次与遗儿见面时,我只送给他一只荷包。啸风却将他的宝贝送给了遗儿,你们不知道,这块翡翠冬暖夏凉,带上它百毒不侵。我跟他要了几回,他都不肯割爱。现在他既送给了遗儿,断然不会再收回了。遗儿,看来作与你龙叔相当投缘哪!" "这……遗儿还不快来谢过龙叔。"玉琼一见推辞不下,只得替遗儿收下翡翠。 "遗儿谢过龙叔,祝龙叔身康体泰,长命百岁。"遗儿从玉琼的言辞举止中看出此物价值不菲,忙乖巧地称谢。 "咦?"龙啸风闻听遗儿的遣词造句,顿时一愣。 "怎么样?没想到我们遗儿还是个小才子吧?"楚珏语含骄傲地炫耀着,"你大概还不知道,遗儿在洛阳素有’神童’之称。这也是嫂夫人教子有方,功不可没呀!" "哎,提起嫂子,我还忘了问你,逍峰他们怎么还没回来?"龙啸风疼爱地抱起遗儿,转头问道。 "他呀--"楚珏卖关子似地托了个长音,"我告诉他今天要介绍个重要人物给他,打发他去买些点心、水果。我想大概也该回来了。何况还有老大陪着他,|qi|shu|wang|一定会督促他早点回来的。" "那好,你们在这儿等他们,我带遗儿去玩一会儿。"他征询式地望向玉琼,在得到她的同意后,向她微一颔首,才带着遗儿离开。 "龙公子好像很喜欢遗儿似的。"玉琼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对楚珏说道。 "那是自然,遗儿的模样简直就是逍峰小时候的翻版。更何况他又聪明乖巧,简直人见人爱。你说,我们将来的孩子会不会也很像我?"楚珏满含憧憬,大言不惭地说道。 "谁要跟你生孩子?"玉琼被他的一句话羞红了脸,转身就欧跑开。 楚珏一把抓住她的手,顺手一带将她揽进了怀里。他健臂箍紧她的纤腰让她挣脱不开,才将脸凑到她的耳边低语道:"你不生我的孩子生谁的?你可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将你从我身边抢走。" "你还说?"玉琼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好,我不说了,都听你的。"楚珏连忙告饶。 "咳!"一声轻咳打断了两人的说笑。楚珏抬头一看忙放开双手,笑着招呼道:"逍峰,你们回来了。" "是啊,不过回来得好像有些不是时候。"杨逍峰微笑着打趣。齐遨海站在一旁但笑不语。 ’哪里的话,你们到的正好,我们正在等候你们二位的大驾呢?"楚珏装作不解其意地接话。顺手接过杨逍峰手中的纸袋放在石桌上,避免了被撞当场的尴尬。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玉琼姑娘。" "幸会,幸会。"杨齐二人拱手为礼。 "这位是齐邀海齐公子,这位就是你家夫人的相公,杨逍峰杨少爷。"楚近又为玉琼一一作了介绍。 玉琼一听是杨逍峰到了,连忙上前施礼:"两位公子在上,请受奴婢一拜。" 不待两人作出反应,楚珏早已上前一步,一把扶起她下拜的身子,又急又怒地说道:"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许再自称奴婢!你怎么总是不肯听呢?" "我本来就是夫人身边的奴婢。"玉琼虽知楚珏不忍她受委屈,但依然坚持以奴婢自居。 "玉琼姑娘,请听在下一言。"杨逍峰在听清他们争论的内容后忙开口相劝。"这六年来,你们两人定居洛阳,互相扶持,相依为命。虽名为主仆,感情定胜过姐妹。我想萱儿她也一定不愿你以奴婢自称,你何不顺应人情改口相称呢?" 玉琼听他语气自然地称呼如萱为萱儿,遂猜到他对如萱一定余清末了。但究竟还有多深的感情,从他平淡的语气中她窥探不出一二。毕竟已分离了六年,这期间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虽然楚珏曾一再保证过,说杨逍峰对如萱一直念念不忘,日思夜想。但终究历时已久,再浓的感情也可能被冲淡。 "不行,我得为夫人探个明白。"玉琼暗中思忖着,早把自己的事情抛诸脑后。 "请问姑娘,萱儿她近况如何?楚珏说时机还未成熟,不许我贸然前去相认。那我们到底何时才能相见呢?"杨逍峰一提起如萱,语气也变得急迫起来。几乎忘了眼前站的是一位姑娘,差一点急得伸手去抓她。 自从昨日楚珏他们三人告诉他如萱就在洛阳的消息,他恨不得助生双翅飞到如萱的身边,却被三人及时劝阻了。 虽然经过了六年,几千个日夜轮回,也不知是否消磨了如萱心中的忿恨?是不是还在怨他、恨他?好在三人答应今天带他来见一位与如萱关系密切的一个人,以便他探听如萱的近况。昨夜,他激动得一宿未曾合眼,眼巴巴地盼到天亮。总算盼到了约定的时间,见到玉琼,又怎么能忍得住不细细地询问呢? 面对急切想知道答案的杨逍峰,玉琼反倒安心地笑了。她知道夫人多年的等待没有白费。至少在杨逍峰的心里,她还占有很重要的位置。 "杨公子不必着急,想必夫人这几年的情况楚珏已经向你介绍了。"玉琼瞟了楚珏一限又说道:"夫人由我照顾,现在一切都还好,公子不必挂念。" "这些年来多亏有你照顾萱儿,我真该好好谢谢你!"杨逍峰诚挚地连声称谢,非常感激玉琼多年来对如萱的陪伴和照应。 "公子言重了,照顾夫人是我份内之事,又何须言谢呢?"玉琼轻声地谦让着。 "好了,这些客气话我们稍后再叙。遗儿呢?怎么没有看见他?"齐遨海插话道。自从见过遗儿后,遣儿的聪颖懂事很快就收伏了他的心。这会儿见不到遗儿的身影,他忍不住出声询问。 "遗儿被啸风带去玩了,很快就会回来的。"楚珏一旁答道。 "遗儿?谁是道儿?"杨逍峰不解地问道。迷茫的表情显示出还没有人告诉他已有了一个儿子的喜讯。 玉琼见状心中已明白了大半,但她只是坐壁上观,任由楚珏他们戏弄杨逍峰。甚至有点追不及待地想看看他得知喜讯后会是何种表情。 "他呀,他就是你要见的人。"楚珏笑答道,还调皮地冲着玉琼眨了眨眼睛。玉琼见状急忙低头咬紧下唇,强忍住溢到嘴边的笑意。 "难道我要见的人不是这位玉琼姑娘吗?"杨逍峰疑惑的目光在三人之间徘徊,神色变得更加费解。三人只是笑而不答。 "我们回来了!"一大一小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只见杨遗一手拿着拔浪鼓,一手抓着糖葫芦,端坐在龙啸风的脖子上,两人大呼小叫地跑进了花园。 遗儿费力地从龙啸风的身上爬下来,跑到玉琼面前兴奋地炫耀:"琼姨,你看!龙叔给我买了好多东西。而且他还好厉害,可以在树上飞都不会摔下来。" "是吗?那你可要快点长,等你长大了,也会和龙叔一样厉害的。"玉琼一边搭话,一边帮他擦去额际的汗水。 "遗儿?"望着那张似曾相识的小脸,杨逍峰不自觉地唤出声来。招来遗儿好奇的注视,遗儿挣脱玉琼的手慢慢走到他面前,仰首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随后皱了皱眉,小声咕联道:"好奇怪,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遗儿,这就是你一直想见的亲生父亲,还不上前认爹?"楚珏见父子俩面面相觑却不知对方是谁,忙开口为他们介绍。 "你说什么?"杨逍峰惊讶地望向楚珏,直到楚珏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才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问道:"他真是我和萱儿的儿子?" "不错,当年夫人就是怀着遗儿来到洛阳的。"玉琼挺身出来证实。 "他真是我的儿子!我有儿子啦!"他欢呼一声上前将遗儿紧紧抱在怀内,亲吻着那苹果似的小脸蛋,他禁不住感动得眼中泪光闪动。 第20章 "爹爹乖,不哭。"遗儿抬起小手为他擦去泪痕,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娘说过,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 "好,爹爹不哭,遗儿真乖。"杨逍峰被他逗得忍俊不禁,也伤感不下去了。 "遗儿,你怎么就相信你叔叔的话,随便认爹呢?你不怕他骗你吗?"龙啸风故意追弄着遗儿,惹得楚珏白眼相向。 "不会的,楚叔叔他绝没有骗我。"遗儿语气坚定不容质疑,换来楚珏感动的目光。 "噢?你怎么会对他这么有信心呢?"这时连齐遨海也忍不住来趟这片混水了。 "我曾偷偷看过娘画的爹的画像,跟他一模一样。我是不会认错的。"遗儿手指杨逍峰,人小鬼大地道出了真相。 "真的吗?你娘还曾画过我的像?"杨逍峰不由惊喜交加地追问。 "是真的。"遗儿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从不说谎。娘说过,说谎是最不可原谅的。" "好孩子,你娘她说得对、你一定要谨记她的教诲,将来要好好孝敬她。"杨逍峰感动地望着聪明懂事的儿子。见如萱把儿子教得这么好,欣慰之余却让他更形惭愧。 "遗儿,这些是你最爱吃的点心,你爹特意为你买来,快过来尝尝。"楚珏怕杨逍峰的情绪过于激动,忙抬手招唤遗儿。 石桌之上,玉琼已将各式点心和水果摆放完毕,正含笑站在一旁看着遗儿。杨逍峰此时才明白楚珏逼他去买水果点心的真实用意,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爹爹,叔叔,我们一起去吃点心。"一听有点心可吃,遗儿立时露出急切的表情,可是天生的教养还是让他没有忘记招呼长辈。 看着吃得香甜的遗儿,杨逍峰带着宠溺的微笑,连连给他往碗里送。 "公子,遗儿已经吃得不少了,他回去还得吃午饭呢。"玉琼见遗儿吃得不亦乐乎,虽不忍阻止,却仍开口相劝。 "这有什么关系,回去不吃午饭不就行了吗?"楚珏开口说情。 "我吃好了。"遗地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点心,不肯再吃了。 "再吃一点。"杨逍峰轻声规劝着。 "公子,您就别劝了,他是不会再吃的。"玉琼插言解释道:"夫人怕遗儿耽误正餐损伤身体,极少让他吃零食点心,并且还规定他每天必须吃完三餐。平时,夫人即使再忙,也要抽出时间与遗儿一起用餐的。" "那好吧,萱儿这么做也是苦心一片,实在难为她了。"杨逍峰长叹一声说道。他虽心疼遗儿,但亦深知如萱所做皆是为了遗儿好,何况遗地长这么大,自己从未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自然更不能擅改她的规定。 "各位公子,已经近晌午了。夫人还等我们一起用饭,我得带遗儿快点回去了。"玉琼眼见时候不早,遂起身告辞。 "距正午还有段时间,你们就多待一会儿吧。"杨逍峰对遗儿是越看越爱,自是舍不得与他分开。 "这……"玉琼为难地抬头看了看天色。 "算了,逍峰,别为难玉琼姑娘了。这次幸亏有她帮忙才能见到遗儿。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何必急于这一时?"齐遨海见状忙出言相劝。 "那……好吧。"杨逍峰纵然满心不舍,却不得不放她们回去。"遣儿,你们先回去,过段时间,爹会去看你和你娘。到时候,爹就带你们一起回咱们扬州老家去。" "扬州?"遗儿的眼睛顿时一亮,"是不是在端午节有赛龙舟的扬州?" "是啊。那里的龙舟赛可是相当热闹的。"龙啸风一旁搭腔,也帮忙对遗儿洗脑。 "好!只要娘去我就去。"遗儿一回答应下来。 "还有,今天见到你爹的事千万不要让你娘知道,记住了吗?"龙啸风突然想起这件重要的事忙嘱咐他。 "为什么?"遗儿不解地望向父亲。 "因为你娘跟爹之间有点误会,若是提起爹来,你娘该生气了。等你娘气消了,爹自会去见她。"杨逍峰半真半假地哄劝着。 "怪不得每次我问起爹时,娘都要伤心落泪。"遗儿皱起小眉头,责怪地看着他。 "都是爹不对,爹以后再不惹你娘生气了。不过你也得答应爹,有机会在你娘耳边替爹多说些好话,可以吗?"杨逍峰竭力改变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不良印象,遂放低身子与儿子对话。 "那好吧,不过将来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我和娘。"遗儿对这位自称是他父亲的人观感虽然还不错,但对于这些年来的无父生活,他仍然耿耿于怀。 "好,咱们一言为定。"杨逍峰与遗儿击掌为誓。一大一小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那我去送送你们。"楚珏自告奋勇地开口。 "也好,你们一路小心。"杨逍峰不放心地细心叮嘱。 "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会护送她们平安到家的。"楚珏豪气十足地拍着胸脯保证。 "那我们就告辞了。各位公子再见。"玉琼挥手与几人告别。 "爹爹,叔叔,再见!"遗儿快活地冲着众人摆摆手,才随着玉琼离去。 "真是一个好孩子!"不知何时,龙啸风来到杨逍峰的身侧,深有感触地赞叹着。 "怎么,你也想通了?什么时候也生一个陪我们遗儿作伴?"杨逍峰开玩笑似地说道,话中充满了初为人父的骄傲。 "再说吧。我想就算生也未必能像遗儿一样精灵乖巧。何况现在也来不及呀!"龙啸风斜阴一眼,自嘲地开口。 "那也未必,当初你若肯遵从皇上的安排,娶了七公主,现在恐怕早是儿女绕膝了。"杨逍峰略带感慨地说道。自从得知自己有了儿子的事实后,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能分享他为父的喜悦。 "逍峰,别再刺激他了。"齐遨海适时地插话,"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幸运。不用花半分心力,就能培养出这样一个有’神童’之称的儿子来。我看,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嫉妒你的好运。" 杨逍峰闻言,露出一抹满足的傻笑,说道:"老大,这回幸有你们鼎力相助,否则我们父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以相认呢。"他态度诚恳地连声称谢。 "都是自家兄弟,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齐遨海微笑着说道:"只是这些年来苦了弟妹。你得想个法子让她早日原谅你,一家人也好破镜重圆,共享天伦。" "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只是一直苦无良策。"杨逍峰敛住了嘴角的笑意,微皱着剑眉说道:"我知道萱儿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她一定更怨我了。一想到当初她孤苦无依地怀着我的孩子独自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洛阳,我就恨不能狠狠地痛打自己一顿。这都怪我呀!"他满含自责地锤打着树干,犹自痛心不已。 "别这样,逍峰。"齐遨海跨步上前拽住他的手。"这一切也不能全都怨你,若是你早知道她们母子流落在此,绝不会让她们受苦至今。不是吗?这都是命运捉弄,事出无奈呀。" "是呀,我看咱们还是商议一下该如何劝嫂子回心转意。楚珏不是说过吗?嫂子对逍峰一直还有旧情,否则也不会痴守到今日。只要你肯诚心悔过,嫂子也是明理之人,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你。"龙啸风的话果然转移了杨逍峰的注意力。 "你说的是真的?楚珏真的对你们说过这话?"他不确定地追问。 "确有其事。"齐遨海开口证实,"我想若要劝回弟妹也并非不无可能。只要我们细加布置,周密安排……" 三人凑到一处,低声探讨着下一步的行动。 碧波奇缘正文第九章 "哎,遗儿,爹爹好不好?"楚珏怀抱着遗儿,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逗问着。 "当然好啦!这一来我也有爹爹了,谁也不能再说我是没爹的孩子了。"遗儿颇为自豪地说道。 "遗儿,是谁说你没爹了?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玉琼神色微变地追问。 "放心了,琼姨。事情都过去好久了,我怕娘知道了又要伤心,所以才没告诉你们。"遗地一脸无所谓地回答。 "傻孩子!"玉琼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头,为他的贴心感动不已。 "嗯,不错,胸襟广阔,不计旧恶,不愧是咱们’扬州四少’的后代。遗儿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楚珏暗惊于遗儿的细心与大度,区区五龄幼儿竟能有此见识和胸襟,让他不禁赞不绝口。 "你到底是在夸遗儿还是赞自己呀?"玉琼趁机抓住他话语的漏洞取笑道。 "呵呵呵,都有,都有了。"楚珏稍稍一愣,没想到会被她抓住话语中的疏漏,只好呵呵傻笑着含糊带过。 遗儿与王琼两人对视了一眼,禁不住放声而笑。三人的笑声连成一片,引得林中的雀鸟引颈相和。欢笑声与鸟鸣声顿时洒满了林间的小路。 ※※※ 深夜,皎活的皓月当空高悬,为万物定上一层迷增。顽皮的星子眨动着灵动的眼睛,偷偷地窥探着人间的一切。 玉琼手持托盘,借着水银似的月光慢步行来,托盘中的参汤还微微冒着热气。她来到书房门前,轻声叩门后才推门而进。 "这般时候了你怎么还不休息?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再陪我熬夜,你怎么总是不听?"如萱见是玉琼,不由语含心疼地微责。 "夫人,有什么话您稍后再说,这碗参汤你先趁热喝了。"五琼不恼不怒,仍旧笑眯眯地接口。 如萱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汤碗慢慢地吸饮着。 第21章 多次与玉琼争持的结果使她清楚地认识到,只有喝光了参汤才能得以继续安静地工作。否则玉琼会冒着被识破身份的危险,施展法术阻止她的工作。 "喏,喝光了。"如萱皱着眉,苦着脸,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她被迫喝下的是碗毒药。 玉琼满意地接过空碗,顺口问道:"夫人,玉荷呢?今天不是轮到她值夜陪你吗?" "我见夜深了,就让她去睡了。"如萱不在意地回答。"对了,玉琼?"她突然想起一事,"这些天来我听说你常带遗儿出去,是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因为遗儿的功课已经超过其他学童太多,所以先生特许他休息几日。我见遗儿呆在家中实在寂寞无聊,你这边又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就常带他出去转转。"玉琼被她问得一惊,忙稳下心神小心翼翼地回话,生怕露出了马脚。 "嗯!出去看看也好,可以增长一些见识。只是切不可让他太过贪玩,以免荒费了学业。"如萱语重心长地叮嘱着,话语之中表露出她对遗儿所寄予的厚望。 "这方面我想夫人大可以放心。"玉琼见如萱没有不悦之色,遂放心地回话。"遗儿每晚都会自动温书练字,从来不用我们督促,算得上一个相当有心的孩子。"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他小小的年纪,能够做到这一步也真是难为他了。"如萱略带伤感地叹息道:"这些年来,遗儿跟着我虽衣食无虑,却无法拥有一个父母双全的完整家庭。他嘴上虽不说,但心里却总有一个疙瘩。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拥有父亲的关爱,但他又是如此懂事,如此敏感,因怕我伤心而一直没有问出口。常言道’知子莫若母’,我又何偿不了解他的心思呢?他还只是个孩子,实在不该过早地经历这些。"说到这里,她禁不住眼泛泪光。 "每次看到他那满是疑惑的小脸。我都心如刀割,恨自己无力给他一个幸福的家庭。"如萱忍不住掏出手帕拭去腮边的清泪,再一次道出了心中对遗儿所抱的歉疚。 "夫人,你别再为这事伤心了。遗儿是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他一定会理解你的苦心的。只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心里是否还对杨公子当年的行为存有余怨呢?若是有朝一日能与他再次重逢,你会用何种态度去对他呢?"玉琼借机旁敲侧击地打探着。 "与他相见?"如萱微皱着柳眉重述着。 "是呀,难道你不盼望那一天吗?你不是一直希望给遗儿一个完整的家吗?"玉琼神色略带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会有那么一天吗?"如萱苦涩地问,不知是在问玉琼,还是在问自己。 "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如萱哀伤的神色让玉琼越发地内疚,她忍不住自责地接口。 "别傻了,玉琼。"如萱对她温柔一笑,"若是上天真的有心成全,我们必定能有重聚之日,又岂会因你之故而远隔天涯。只是我当日未曾征求你的意见就自作主张地赶走了楚公子,你心里会怨恨我吗?" 这件事一直在如萱的心中留下一道阴影,她当时虽是出于一番好惫,毕竟也是棒打着鸳鸯。玉琼虽未对此有过怨言,但她却一直心中难安。 "夫人你这么说让玉琼就更加无地自容了,当时你所做的一切皆是出于对玉琼的关怀与爱惜,不忍见我陷入灾劫,为此你甚至不惜牺牲惟一的与相公团聚的机会。我连感激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怨恨于你?"玉琼虽道出了自己的肺腑心音,却因偷偷安排遣儿与杨逍峰父子相见而心虚不已。她不禁低下头,不敢直视如萱的眼睛。 如萱是何等灵慧的心思,马上就察觉了她的反常。她却怡然地按兵不动,语气也淡然得让人听不出她的真实意图。"若是这样,我心里还能好过一些。就是太过委屈楚公子,让他平白在此蒙受羞辱。"如萱眼望着玉琼说道。 "楚公子不是那种气量狭窄之人,夫人不必耿耿于心。"玉琼不察地仍为楚珏辩白,却不知自己的话里已泄露了太多心中的秘密。 如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未发一言。却由此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对此,她只是了解地微微一笑。 "夫人,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玉琼见她只是微笑,不由心急地催促。 "你是问我们若有相见的一天,我会如何对待他吗?"她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想我也许会原谅他。这么多年的分别对我们彼此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当然,前提是他对我依然旧情未减,否则受煎熬的只怕只有我一个人。" 她略带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我们见面的情况。也许他已有了如花美眷,也许他已经儿女绕膝,但我绝不会为自己这六年的等待而后悔。毕竟我曾真心地付出过,也曾拥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更何况,我身边还有你和遗儿。在遗儿的身上,我依稀可以看到他父亲的影子,这些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上天不但没有夺去我的生命,甚至将一个新的生命--遗儿赐给了我。对此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如萱面带柔和的笑意,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剖析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感情。这一切都表明了她终于走出了过去的仇怨,重新面对这个充满希望的世界。 玉琼静静地倾听着如萱的倾述,几乎听痴了。她感动地望着她那一派祥和的笑脸,被她那份圣洁的美震撼了。即使经历了六年的种种磨难之后,她仍能以如此开朗和豁达去面对过去的一切,竟然还能拥有如此真挚、无怨无悔的深情。 此时此刻,玉琼于心中暗暗发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使他们夫妻得以团圆,这是她对如萱最好的报答。像如萱这样一位灵慧善良、贤德大度的好女子,是应该拥有一份好的归宿的。尤其是见过杨逍峰之后,他对如萱的深情不改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和信念。 ※※※ "怎么样?玉琼姑娘怎么说?"杨逍峰急切地追问着刚刚赴约归来的楚珏。 楚珏没有马上答话,他大口地饮于一杯凉茶后,才拭着头上的热汗开口道:"这回你就放宽心吧。玉琼告诉我,据她侧面了解,已经确定嫂夫人现在对你已经没有丝毫怨恨,而且还一往情深地等着你。玉琼说让我尽快安排你们两人的会面。哎呀!这天真是热死我了。"他一口气将话说完,然后才打开折扇用力地扇动着。 "果真如此?你该不是特意说来安慰我的吧?"突如其来的喜讯,让杨逍峰一时不敢接受地怀疑楚珏话中的真实性。 "这种事我还能骗你吗?"对于杨逍逢的过度反应,楚珏是又觉得好笑又看得心酸。他无奈地说道:"兄弟,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你就算怀疑我的话,总不该怀疑嫂子对你的感情吧?你想想看,她这六年之久的等待难道是假的吗?" 楚珏的一番话像一剂定心丸,使他终于安下了心。杨逍峰这才相信了他的话,不由转忧为喜,变得乐不可支。"我就知道萱儿一定会原谅我的,我早就知道!"他欣喜若狂地说道。 对于他这副可笑的样子,众人非但不觉得可笑,反而心中溢满了感动。"恭喜你了,逍峰。"齐遨海率先恭贺。 "希望你们早日团圆。"龙啸风也适时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激动地握住几个人的手,连声称谢。对于这段时间来大伙为他所作的一切,他是感动涕零。可以说,当初若没有他们的支持和帮助,今天他一定还在扬州过着那种麻木不仁的生活。 "还有,玉琼说她已经安排好了。六月初一,嫂子必定前往寺院进香。她要我们率先作好准备,让你们在寺中会面。届时她会预先支开所有的侍从,并伺机协助我们。"楚珏再次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详细地叙述着玉琼的交待。 "太好了!既然我们已探知她的真实心意,又有玉琼姑娘在旁协助,这回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齐遨海抚掌而笑道。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喝一杯好好庆祝一下。我们连日奔波,多方查询,这下终于有了回报。"龙啸风也兴致高昂地建议。 "好哇,我也正有此意。那我们今天就来个一醉方休。"杨逍峰随声响应。 "我们还得讨论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楚珏插言道。 "别扫兴了,离六月初一还有段日子,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议也不迟。"龙啸风打住了他的话头。 在得到玉琼的回话后,众人得知团圆有望后,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包袱举杯畅饮了。这一天,他们从日落喝到了星稀,每个人都大醉而归。 ※※※ 清晨,白马寺内香烟袅袅。善男信女们都早早地来到这里上香拜佛,聊表一份向佛之心。 白马寺是洛阳城内最负盛名的一座古寺。每逢初一、十五,这里就香客如潮,玉琼与他们约定的正是这所寺庙。 这时一顶轻便小轿已停在了寺门口,一名俏丽的丫环上前打起了轿帘。 "夫人,你小心点儿,这里有一级石阶崩落了一角,你走这边。"王瑶细心地提醒着,扶着刚刚走出轿门的如萱向寺内走去。 玉琼领着遗儿走在她们的身后,一路上,她不时地左顾右盼,寻找楚珏他们的踪迹。 "嗨!这里,我在这里哪!"楚珏自殿中的柱子后露出了半张脸,冲着玉琼轻声招呼。 玉琼迅速地瞟了一眼如萱,见她仍然闭眼祷告毫无所觉。 第22章 忙向楚珏暗中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以免惊动他人。 楚珏会意地点点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待如萱求告完毕,玉琼上前扶她起身时轻声建言道:"夫人,你不常出来游赏,这次何不借机赏玩一下白马寺的景致。听说白马寺最近来了一位游方的道士,人称’神算’,据传特别灵验。咱们不如去求上一卦,算一算我们今年的运势如何,也算不枉此行。" "琼姐姐,你难道忘了?咱们夫人就会卜卦,何须舍近求远,去找那个灵不灵还很难说的’神算’。"玉瑶一旁自做聪明地开口,惹得玉琼暗翻白眼。 "去试试也好。我虽能卜卦,却难算自身。既然能被称作’神算’,想必这位道长亦非等闲之人,我们去找他算上一卦料也无妨。"如萱此时也被挑起了兴致,玉琼的话正合她的心意。 "可是,我们进来以后也在这寺中转了大半圈。怎么就没发现有个’神算’呢?"玉荷在旁也提出了疑问。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玉荷的提问正中玉琼的下怀,她按照事先编好的说辞说道:"虽然一般算命之人都在寺院外设摊,但这位道长与本寺主持原为同胞兄弟,因此主持特许他在禅房内为香客算命;一来可渡化百姓,为愚民指点迷津。二来也可为寺内多筹些香油钱。" "既然有本寺主持作保,想必这位道长的道行不会太浅。我们不如现在就去找他。"王瑶性急地催促着。 "先别忙。"玉琼一把拉住她说道:"这位道长性情古怪,喜好清静,最烦人多杂乱。他规定每次至多只许三人进房。我看不如这样,我带遗儿陪夫人先进去。你们两人暂在此稍候,等夫人卜卦之后,你们再进去请道长为你们卦算如何?" 瑶、荷二人本以为无缘得见道长了,但听到后来,都不禁露出欢喜的笑容,遂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如萱始终含笑在一旁看着玉琼。说来奇怪,玉琼好像天生就有这种本能,每次处理事情除非出现意外,否则她都会做得面面俱到,天衣无缝。因此,她虽在府中地位是仅次于如萱的发号施令者,但出人意外地,她竟也是府中人缘最好的一个。 白马寺某禅房内 楚过、齐遨海、龙啸风以及杨逍峰四人正在禅房中忙碌地准备着一切。这间排房本是至空法师的居所,因龙啸风与他有过救命之恩,所以在龙啸风亲自出面劝说下,至空法师终于答应将禅房借与他们一日。 四人此时正在房中做最后的布置。禅房的正中摆着一架屏风,屏风上是刺绣的扬州山水,人坐在屏风后面,影像源脱模糊,只闻其声却看不清其人。 刚刚收拾完毕,门外就传来了玉琼故意提高的声音:"夫人,这里就是道长的居所。您先等一下,我去敲门?" "人来了!"楚珏一听忙低声提醒众人,三人匆匆由后窗跳出房外,独留杨逍峰一人隐坐在屏风之后。 "道长,您在吗?"门外传来了玉琼的叩门声。 "谁呀?门没插,进来吧。"杨逍峰刻意压低声音,语声低哑地回应着。 玉琼轻轻推开门,与如萱、遗儿一起走到室内。透过屏风,依稀可以看见如萱那绰约的风姿。杨逍峰心中一阵激动,恨不能当场与她相认。 "咳!"玉琼轻咳一声,令杨逍峰慌忙收敛住奔腾的心绪。 如萱此时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自打进门开始,她的目光就被屏风上的图案吸引住了。 这幅图正是如萱当年嫁人杨门后画的一幅碧波湖的春景图。 杨逍峰为了这次会而确实费了不少的心思,幸好此图他一直带在身边,但为了绣出这个屏风,他派人日夜赶工了半月之久才大功告成,这幅春景图才得以在此时再现于如萱的面前。 记得作此画时正值二月初春,碧波湖畔新柳刚刚吐蕊,枝条纤弱,垂垂而立。 如萱当时初入杨府,见此美景不由心有所感。当场挥毫画就一幅碧波春景图,用水墨丹青摘下嫩柳的纤纤舞姿,并于画旁题诗一首: 绿浅黄深二月时,傍簷临水一枝枝。 舞风无力纤纤挂,待月多情细细垂; 袅娜未堪持赠别,参差已是好相思。 东皇若识依青限,不负春添几尺丝。 记得当时杨逍峰看这幅诗画后大加赞赏,不由也聊发了诗兴。他提笔蘸墨就在原稿上和韵一首: 风最轻柔雨最时,根芽长就六朝技。 画桥烟浅诗魂瘦,隋苑春怜舞影垂。 拖地黄金应自惜,漫天白雪为谁思? 流莺若问情长短,请验青青一树丝。 杨柳本喻离别之意,想必当初作此诗时便已透出不祥,隐喻两人必有分别之期。如萱至今想来犹自暗中伤怀。只是眼前这架屏风上的图案不但与画稿上分毫不差,而且连上面的诗句也丝毫不差,让如萱更是暗疑于心。 此画之中因有二人鸾凤和鸣之作,因此杨逍峰对此画珍爱异常。他将画作收藏于书房之中,闲暇时常拿出来赏鉴。当初如萱离开之时不曾带走一丝半线,照理说此画应仍藏于杨府之中。它又怎么会出现于此?而且还被刺绣于屏风之上?难道是杨逍峰早已另给新欢,所以才会物随人贱,连画也被弃流入市井。 如萱心中疑云重重,透过屏风细看屏后之人,却辨不清其五官容颜,只能约见其大概的轮廓。就是这模糊的轮廓,却勾勒出一个让她索绕于心的熟悉身影。 "道长,我家夫人闻得道长盛名,特意来此求卦。不知道长现在方不方便为我们卜算?"玉琼轻咳之后,开口询问道。 "各位施主请坐。"杨逍峰虽目光热切地注视着如萱的一举一动,出言却非常平静淡然。"施主过誉了,这都是伏益、文王、周公、孔子四圣人著此文象之妙,贫道只是据理直断而且。不知施主所求何事?" 玉琼闻言不由暗暗点头,非常钦佩于他的克制力。她扶着如萱在椅子上坐定,不待如萱答话,就抢先说道:"我家夫人想求道长占卜一下姻缘运势。" "玉琼!"如萱急忙扬声喝止。 "道长,让您见笑了。"她嗔怪地瞅了玉琼一眼,不明白她今天为何出言如此莽撞。遂改言道:"我只是想问问自己今年的运势如何?" "姻缘?运势?"杨逍峰装模作样地掐算了一番,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嘀咕着,玉琼强忍笑意地站在旁边看他演戏。 "哎呀,这可怪了。"杨逍峰做作地惊呼一声,"你所求的事情虽表面上毫不相干,内地里却相辅相承。" "还望道长明示。"如萱欠身为礼地说道。 "夫人莫急。"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正在仔细思索,然后才继续说道:"贫道要先恭贺夫人了。" "这喜从何来呢?"玉琼配合地问道。 杨逍峰投过一记赞赏的目光,暗赞她的机灵聪慧。他低笑一声开口说道:"夫人由今年起开始运势转盛,可谓苦尽甘来,大凡世间之事皆分久必会。加上夫人今年吉星高照,聚合之态已现,想必还有飞鸟还巢,破镜重圆之喜。总的来说,夫人今后可谓大吉大利,一顺百顺呐!" "哎呀,真神了!"玉琼连声称奇。"夫人,你看道长算得多准!" "道长所言当真?"如萱按住心头的惊喜,连声追问道。 "出家人不打谊语,贫道绝无半句虚言。" "那……道长可否告之我们夫妻重逢将于何时?"如萱继续追问道。 "就在此时此刻!"杨逍峰不再伪装低哑的嗓音,亮出他清朗的本音,斩钉截铁地答复了她。 "什么?"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如萱惊得"唰"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只见人影微动,杨逍峰从屏后慢慢地踱了出来。 "是你!"如萱美目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爹!"遗儿大喊着扑入杨逍峰的怀中,惹来如萱更加讶异的目光。 杨逍峰弯腰抱起遗儿,目光却依然紧盯着如萱不肯移动分毫,轻唤道:"萱儿?"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如萱不可置信地低喃,一时难以接受见到他的事实。虽然她曾千百次地设想过两人重逢的场面,事到临头她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萱儿!"杨逍峰上前一步堵在门口,不给她退却的机会。"你还在怨恨我吗?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娘,你就原谅爹爹吧,他已经知道错了,他答应过我,今后绝不再惹你生气了。"遗儿抱紧杨逍峰的脖子不肯放手,还振振有词地说道:"娘不常对我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这……"如萱被他堵得无话可说,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遗儿来,琼姨先抱你出去,让你爹娘慢慢聊。"玉琼见状忙上前接过遗儿,两人将门带好,留给他们一方静寂的空间。 ※※※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等在门外的三人一见玉琼抱着遗儿退出来,忙围上来询问里面的情况。 "嘘!小声点。"玉琼回头仔细倾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见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才压低声音说道:"他们两人已经见了面。我怕他们有些话不便当着外人的面讲,就带着遗儿退了出来,让他们两人独处,也好方便两人的谈话。" "他们会谈些什么?什么时候才能谈完呢?"楚珏小声地问道。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猜时间大概不会太短。他们分开了六年,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第23章 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等比较明智。"玉琼也小声地回答道。 "玉琼姑娘言之有理。既然他们一时半刻也谈不完,我们不如出去等吧?"龙啸风率先表示赞同。 "这样也好。"齐遨海经过周详的考虑也表示赞同。"这寺后就有一个花园,景致也不错,我们就到那里等。他们谈完,逍峰自然知道去那里找我们。而且园中有个八角亭的地势颇高,坐在里面,这边的动静便可一目了然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过去吧。我们这么一大群人呆站在这里,实在太显眼了,若是招来寺僧前来查询,恐怕会打扰房内两人的谈话。"楚珏的话引起了众人的重视,大家留心地打来了一下周围,果然已有人开始向这边侧目了。 于是,一行四人加上个小杨遗,悄悄地退出了后院,寺后的花园中又多了几个翘首以待的身影。 盏茶时间刚过,只见禅房门突然打什,杨逍峰与如萱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几个人在亭中看得分明,却不知他们谈论的结果如何,遂急忙将两人迎入园中。 两人面沉似水,互不理睬,各顾各地走到一边。玉琼等人一看,心中不禁凉了半截。 "夫人,你们谈得怎么样了?"玉掠走到如萱身边,轻声问道。 如萱板着一张俏脸冷冷地一降,"你还问我?我倒要问问你,这段时间你和遗儿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 "没,没干什么呀?"从未见过如萱如此神色的玉琼,一时之间也慌了手脚,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如萱的问话。 "没什么?"如萱脸色突然一沉,"那么遗儿是何时认识他爹的?又怎么会与他那么熟悉?" "这……"玉琼神色尴尬地僵在当场。 楚珏一旁赶紧挽拽杨逍峰衣袖,低声问道:"哎?到底怎么回事?谈成了吗?我看你们的脸色有点儿不对劲呀?" 杨逍峰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痛苦地摇头不语。 几人面面相觑,都感到事情不妙。大家可能弄巧成拙,搞砸了一切。静默弥散在每个人中间,谁都没料到最后会是这种结果。 "咦?娘,你的手帕怎么会在爹的衣袖里?"遗儿突然出声发问,他眼尖地看到杨逍峰的袖口露出的一角巾帕。 众人闻言不由目光齐聚在杨逍逢的袖口上,转而又落在如萱的身上。如萱的一张粉脸顿时涨得通红,满脸的羞涩不安。杨逍峰这时再也忍耐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 从打进园开始,几人惊疑不定的表情就让他忍俊不禁。但一想起自己对如萱所做的承诺,只有辛苦地忍耐着笑意。此时既然伪装已被识破,他索性抛开顾虑,捧腹而笑。 "你们……"几个人这时才慢慢地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救人摆了一道。 "夫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吓我?我还以为……"玉琼羞恼地跺着脚。 "怎么,就只准你会着旁人来算计我,我就不能骗骗你吗?"如萱虽脸上的配红尚未褪尽,却已开始数落起玉琼的"罪状。" 楚珏用手肘撞了撞犹自大笑的杨逍峰,"我说兄弟,这次你可把我们骗惨了。" "呵呵,"杨逍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笑意,刚才他们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不是我诚心想骗你们,只是萱儿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被我们耍得团团转心有不甘,所以硬要我配合她演出这一场戏,你说我敢不答应吗?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们识破了。说来我还得谢谢你们,实际上我憋笑也憋得很痛苦。"说着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说你们已经合好了,只是为了逗逗我们,才会装出这副样子。"龙啸风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 "也可以这么说吧。"杨逍峰不疑有他地笑答。没想到话音未落,就被他挥拳打在腹上。 "哎哟!"杨逍峰惨呼一声,差点儿摔倒。 "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儿,或是先打个招呼?"他站稳身形,揉着肚子咕味道:"若是我不曾练过几年,你这一拳恐怕就将我送上西天了。" "好!这一拳打得好,也替我出了一口恶气。"楚珏开口声援龙啸风,也跃跃欲拭地磨拳擦掌。 "龙叔,你怎么可以打我爹爹?"毕竟父子连心,遗儿一旁不依地嚷道。 "遗儿,你说你爹说谎骗大家对不对?"楚珏转头冲着遗儿问道。 "不对。"遗儿的声音弱了下来。 "那他应不应该受罚呢?" "应该。"这回遗儿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了。 楚珏满意地一笑,"对嘛,善恶分明,大义灭条,这才是好孩子。" "喂,姓楚的,不许你再给我儿子洗脑!"杨逍峰大呼小叫地警告着楚珏。 "你闭嘴!"楚珏与龙啸风同时开口,惹来众人一阵轻笑。 "我这是招准惹谁了?"杨逍峰无奈地苦笑着,连声喊冤。 "你这回是犯了众怒了。"齐遨海站出来主持公道,同声谴责杨逍峰。 杨逍峰求助似地望向如直呼唤道:"夫人?" "怎么了?"如萱好笑地看着这兄弟相残的一幕,任由众人责罚他的重色轻发、知情不报,以报当年那一箭之仇。 "他们欺负我,打得我好疼。"他委屈地抱怨,表情就像一个惨遭遗弃的小狗。 ’嘘--"楚珏禁不住发出嘘声,引来杨逍峰杀人似地一记瞪视。 "疼?不会吧,啸风下手很重吗?"杨逍峰一副痛苦难耐的表情惹得如萱心中顿生不舍,换来她充满关心的询问。 "我说嫂子,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楚珏故意发出不满之声,成心逗弄如萱。 "贤弟,从前嫂子待你确有不同之处。想你一介文佳,定不会与我这般女子一般见识吧?此时你若落井下石,咄咄逼人,岂不显得你肚量狭窄?"如萱的话柔中带刚,成功地堵住了楚珏的嘴。 "嫂子,我今日算服了你了。枉我楚珏素有善辩之称,竟败在了一名女子手下。"楚珏此时是心服口服,"难怪你会在洛阳闯出这片天地,有如此大的作为。果然是厉害,绝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比拟。" "那当然,也不想想是谁的夫人!"杨逍峰骄傲地插言,伸手将如萱揽在身侧。 "不过,小弟还有一事不明,想向杨兄请教。"楚珏故作斯文地拱手为礼,又将矛头指向杨逍峰。 "请讲。"杨逍峰倒也配合地接话。 楚珏坏坏地一笑,提高声音大声说道:"小弟不知杨兄究竟用何方式再次掳获嫂子的芳心?想那从前,杨兄号称’扬州第一浪子’,可见名不虚传,手段果然高超。小弟敬望杨兄能不吝赐教,让在场诸位也好长长见识。" 楚珏的话使杨逍峰的面部一僵,他尴尬地瞄了一眼如萱,支吾道:"这个、这个吗?" "还是你想让嫂子替你说呢?"楚珏顺着他的眼神,不怀好意的目光又投向了如萱。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秘密,你成亲后就会明白了。"杨逍峰反将他一局,横跨一步将如萱挡在身后。好不容易赢回了她的芳心,他可不希望因为楚珏的一句戏言而再次惹恼了她。 楚珏心有所感地转头看了一眼玉琼,却被她一个白眼瞪了回来,不由低头讪讪一笑。 "各位不要再斗嘴了。"齐遨海又出面作了一和事佬。"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我已在迎宾楼定好了酒席。咱们今天一定好好庆贺一番,来个一醉方休。" 众人纷纷响应,如萱弃轿与杨逍峰同坐一辆马车。杨逍峰一手搂着娇妻,一手抱着爱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大队人马分乘三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开往迎宾楼。 颠簸的马车内,遗儿端坐在父亲的膝上,把玩着他腰间悬挂的玉佩。如萱嘴角噙着一丝甜蜜的笑意与杨逍峰并肩坐在车内,正顺着车窗观赏沿途的景致,望着街上往来的人群,她不由回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 碧波奇缘正文第十章 玉琼带门离开后,屋内只剩下默默相对的两人。直到此刻二人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对方。 岁月似乎相当厚待加萱,不但未在她身上留下一丝苍桑的痕迹,而且平添了一份成熟优雅的风韵。已做了五岁孩子母亲的她,依然是清灵秀雅,不减当年。 反观杨逍峰,额头、嘴角已现出浅浅的皱纹。但一双深逮的黑眸经过岁月的洗礼反而更显睿智。此时,其中正盛满了千言万语痴望着如萱。 "萱儿!"他满怀深情地轻唤。 "原谅我这次欺骗了你,但只有这样我才能见到你,确实是事出无奈呀!"而对如萱澄清的双眼,他不由自主地低头解释着。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如萱表情未变地问道。 "当然不止这些。"杨逍峰闻言急忙抬头,"我真正想说的是,希望你能原谅我过去的种种行为。萱儿,原谅我!跟我回去吧!自从你离开后,凌儿她也去了杭州,府里现在冷冷清清,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乐。爹知道我所犯下的罪责后,气得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对了,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爷爷呢?" "你口口声声要求得我的原谅,让我跟你回去,那你打算如何安置我,让我跟人家争宠吗?"如萱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语气也有了起伏。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在我千辛万苦地找到你之后,怎么会舍得让你再受委屈。怡红早在六年前就被我安排嫁人了,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家里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就单等你这位少夫人回府。 第24章 爹要是知道我将你找了回去,还带回了遗儿,他老人家不知会多高兴。"杨逍峰脑中已经勾勒出一幅合家团圆,共叙天伦的幸福场面。 "哦?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会跟你回去?这六年来,我已经在这里奠定了我的根基。既衣食无虑,又有遗儿随身相伴,我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更何况,在你对我作出那么大的伤害后,你怎么会认为我还愿意跟你回去呢?"积蓄了多年的委屈和伤痛,如萱终于在此刻爆发了。 "萱儿,你别这样!"杨逍峰被她的话挑起了罪恶感以及深深的愧疚。六年前的事情,让他始终对如萱怀有一份极深的歉意。 "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为此,我愿用我后半生的时间来赎罪。苍天有眼,弟子在此对天盟誓。"他突然撩起衣摆单膝跪地。"弟子杨逍峰,自问愧对爱妻柳氏如萱。从今往后,弟子定当竭力偿还,善待吾妻,以妻为天。若违誓言,让弟子死无葬……" "不许说!"如萱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 "萱儿,你终于肯原谅我?"杨逍峰惊喜地抓住她的纤手,一叠声地追问。 "不原谅你又如何?"如萱赌气似地甩开他的手。"难道非得逼你立下毒誓?万一你将来毁约应誓有个三长两短,留下我们这孤儿寡妇又要依准靠谁?" "不会的,我以后一定全心待你,老天爷就不会怪罪我了。"杨逍峰又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嗅着她身上传来的馨香,厚颜地答话。 如萱伸手推开他的脸,问道:"你告诉我,我爹娘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她神色非常担忧。 "他们二老有凌儿照顾,现在身体都还健朗,凌儿已被二老认做义文,详情我以后再告诉你。我们现在快点出去吧,玉琼姑娘她们一定等急了。"杨逍峰笑着答道,竭力安抚她。 "对了。"如萱疑惑地问道:"遗儿和玉琼是怎么认识你的?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会到此进香?"她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 "关于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实情,可是你也得答应我绝不怪罪于她。"杨逍峰寻求保证似地望着她,待见她点头允诺后,他才吐出实情。"其实,我们能够在此相见多亏玉琼姑娘从中协助,就连你的心意也是她透露给我的,否则我那敢贸然前来相认呢?"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玉琼!"如萱心中虽很感激地,但一想到由此引发的后果,让她又不由暗中忧心。 "萱儿,你不舒服吗?"杨逍峰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忙关心地询问。 "没什么。"如萱不愿在此时提起这件事,遂低头掩饰地说道:"我只是觉得被你们骗得好惨,所以我决定让你陪我演一出戏骗他们一回。" "这不太好吧?"杨逍峰苦起了一张脸,"他们虽然骗了你,却是出于一片好心。我们若再做戏骗他们,是不是有点儿恩将仇报了。" "你不演?那好,门就在你身后,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如萱本来只是想掩饰自己失态所说一句戏言,但见到杨逍峰的反应后反而越玩越上痛,索性转过身于不再理他。 "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行吗?"杨逍峰无奈地举手投降。心中暗暗祷告:兄弟们,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们了,你们各自保重吧! "来,我告诉你我们……"如萱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着,虽听不请她说了什么,但从杨逍峰为难的表情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哐当",停车声惊动了回忆中的如萱,她微怔着抬头,却望进杨逍峰一双含笑的黑瞳,冲着她温柔一笑,杨逍峰将遗地递给车下的齐遨海,他回身将如萱扶下了马车。早已等候在车旁的玉琼等人将两人围在中间,大家前呼后拥,如众星捧月般地走进了酒楼。 "锵!"六只酒杯发出铿锵有力的一声脆响,六人将酒一口饮尽。 "这次逍峰夫妻得以团圆,最大功臣莫过于玉琼姑娘,应该敬她一杯。"众人重新落座后,齐遨海目光扫现了一圈后,落在玉琼身上。 "这话在理,若不是她从中穿针引线,就没有你们俩人的今天,你们理应敬她一杯。"楚珏更是满口赞叹。 如萱与逍峰二人相视一笑,极有默契地一同端杯站起身来。"玉琼,这杯酒我们敬你。为这六年来的风雨同舟,为这些日子的劳神费力。常言道’大恩不言谢’,我们先干为敬。"如萱说完,与杨逍峰共同举杯将酒饮尽。 "夫人,能看到你有个好归宿是我最大的心愿。你又何须言谢呢?不过,这杯酒是你们的团圆酒,我一定要喝。"玉琼站起身来动情地说道。然后她举起了酒杯,谁知就在她杯缘刚一触唇的那一刹间,只见她纤手一抖,酒杯应声脱手坠地。 "啊!"玉琼突然惨叫一声,双手抱头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原本嘈杂的酒楼被这一幕惊得静了半晌,才又响起了此起彼落的探询声。 楚珏这时已上前将玉琼抱起,面色焦虑地连声呼唤:"玉琼,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 只见王琼抱头呻吟几声,便倒在他的怀中不动了。 "玉琼!玉琼!"楚珏大惊失色,用力摇晃着她连声呼唤。 "让我看看。"如萱排开众人走到近前,她仔细地看了看玉琼的气色,暗中掐指一算。不由得面色惨变,就连樱唇也惊得毫无血色。"不好!"这个念头在如萱的脑海中电闪而过。 "她到底怎么了?"楚珏见如在神色骤变,不由心惊地询问道。 "你实话告诉我,你知道玉琼的真实来历吗?"如萱神情肃穆地发问。 "你的意思是指她是花……"楚珏表情惊疑不定,不明白她为何在此时提出这个问题。 "不错。"如萱截住他正脱口而出的话。"那你可知她最近将历一次大劫吗?" "什么!"楚珏惊讶的表情令如萱微微一叹。"看来玉琼真的爱惨了你,她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与你……我们还是先将玉琼送回去吧。在这酒楼之中,说话也有诸多不便。"如萱环顾了一下周围好奇的目光,吞下了后半句话。 几个人打帘的打帘,抬人的抬人,帮忙将玉琼安置在车上。众人匆匆离开了迎宾楼,留下一群好奇的食客在那里议论纷纷地猜测着。 ※※※ "嫂子,你说玉琼的病大夫治不了,可她到底怎么了?这大劫指的是什么?求求你告诉我,我不想被蒙在鼓里。"楚珏此时已不复素日的潇洒倜傥,只是满含焦虑与担忧地守候在玉琼的床边。 "事到如今,有些事也不能再瞒你了。"如萱长叹一声娓娓道来。 "玉琼她本是长在碧波湖畔的一株水仙,因受神水润泽吸收日月精华而幻化成人形。" "这些她都对我讲过。"楚珏心急地插言。 "你先别急,我下面讲的就是你想知道的。"如萱轻声安抚着他。 接着她不顾旁边众人吃惊的表情继续说道:"因她受过我滴水之恩,所以被派到我的身边守护我。瑶池仙女曾许诺,待我夫妻团圆后就许她一个正果。就在她大功将成之际,千不该,万不该,她偏偏动了仙家最忌讳的情障。" 如萱转头直视楚珏,目光中隐含责备,直盯得他心虚地低下了头。 "她的修练颇深,已近仙体。只因擅自动情,才惹来大祸危及自身。这也是我当初从中做梗,硬要分开你们的原因。"如萱终于道出了其中了原委。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才能挽回呢?"杨逍峰问出了楚珏的心里话,让他不由暗暗感激。 "现在还能有什么法子?"如萱心疼玉琼的一片痴心,不由将怒气发泄在楚珏身上。"都怪你无故来招惹玉琼,如今将她害成这样,你满意了吧?" "萱儿!"杨逍峰无奈地低唤:"楚玉他现在心里并不比你好过,你就不要再埋怨他了。你若还有什么良策不妨说出来,大家也好一起商量商量。" "我也想知道谁能出个主意,救救玉琼。"如萱再也无法抑制地垂泪道:"玉琼虽幻化为人形,但元神却仍依附在那株水仙上。只要她得成正果,就可以将元神凝聚于本身实体。偏偏只差这么一步,劫难已至,她的原形被毁,花木干枯,玉琼也就跟着元神消散了。现在你让我怎么救治她呀?" "那,那玉琼就没救了吗?"楚珏闻言心神俱裂,但仍不肯死心地追问着如萱,希望还能存有一线生机。 "除非有奇迹,否则,她恐怕捱不过五日……"如萱以手掩口,伤心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也罢。"痛定思痫之后,楚珏毅然起身来到玉琼的身边坐下。"你们累了一天都去休息吧,这里就让我陪着她,毕竟也剩不了几天了,"他强抑着心中的痛楚,眼中的哀伤却让人不忍睹瘁。 众人虽能体谅他的心情,但也无话可以安慰,遂纷纷起身离去,留下这一对痴情的男女共同度过剩下这为数不多的时刻。 ※※※ "玉琼,你醒醒,别再睡了!"楚珏轻抚着玉琼苍白的俏脸,她的五官音容仍美丽如昔,只可惜那双乌黑明亮的翦水双瞳,此时已紧紧地闭合了。 "逍峰与嫂子已经团聚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大家都说好了,等你好了以后,我们还要大摆宴席好好庆贺一番。你想想,若是这庆功实上少了你,由谁来唱主角呢?快醒醒吧,玉琼,千万别让大家等急了。"楚珏柔声呼唤着,虽然玉琼不曾回他只言片语,但他依然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怎么还不醒来呢? 第25章 玉琼?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为见到逍峰他们一家团圆,自己却形单影只而难过。不过不要紧,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一好起来,我们就马上拜堂成亲。以后我们要相亲相爱,一辈子也不分开,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楚珏禁不住握住她露在被外的纤手,轻轻地晃动着。 "不要抛下我,玉琼,不要抛下我。"楚珏再难抑制地伏在她身上饮泣,从不轻洒的男儿泪滴落在玉琼的枕边。 "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禁不住仰天悲啸,"做错事的是我,是我呀!是我不该来招惹她,是我不该爱上她,该受罚的应该是我啊!为什么你偏偏降罪给无辜的她。她是那么的聪慧,那么的善良,她值得更好的对待!若是老天真的要收回一条性命才甘休的话,我情愿用我的命来换取她的!" "这世上若是没有你,还有什么值得我眷恋?我又怎能忍心让你黄泉路上一人独行。你放心,无论事情怎么变化,我楚珏一定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楚珏喃喃地叙说着,已下定与玉琼同生共死的决心。 "不好了!不好了!"王瑶神情慌张地跑进了前厅。 杨逍峰与齐遨海、龙啸风正在厅中苦思对策,被她这突来的叫喊声吓了一跳,不由板脸斥道:"什么事这样风风火火的?成何体统?" "各位公子,不好了!我刚刚路过玉琼姐姐的房间,听见楚公子在里面说什么要以死相殉的话。我怕他一时想不开,就赶紧过来告诉你们~声,他该不会想不开寻短自尽吧?"王瑶一边把听来的话转告众人,isuu書网一边又难抑焦急地猜测着。 "不行,我得去看看。"龙啸风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等一等。"齐遨海起身拦住他,"你别担心,只要玉琼姑娘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下,他就不会作傻事的。现在你即使过去了也没有用,楚珏的脾气你我也不是不了解。虽然他表面上一派温文儒雅,一旦固执起来是十头牛也拉不动。他若是真的决心与玉琼姑娘生死相随,任你说破嘴皮也劝不动他。为今之计,是得想个办法救活玉琼姑娘,这才是治本之法呀。" "可是我们又该从何处着手呢?这些灵异之事简直闻所未闻。我们又怎么知道该做些什么?"齐遨海的话让龙啸风很快地冷静下来,也加入了讨论。 "对了,嫂子!"他顿时想起了如萱,忙四下地寻找着。"嫂子她人到哪去了?" 随待一旁的玉兰忙回话道:"回龙公子,夫人她正在房中静思。" "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有这份闲情逸致?"龙啸风略带不满地开口,头一次对如萱的行为提出质疑。 "我想萱儿此举必有深意。"杨逍峰就事论事地分析着,语气中肯,没有丝毫袒护之意。"她与玉琼姑娘相依为命地度过了六年岁月,可谓患难之交,感情自非一般可比。况且玉琼姑娘此次遭难又与我们有关,她又怎么会见死不救呢?适才她与楚迁的争执之言,只怕是一时气话,算不得数的。我想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也不会放弃,更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么依你之见,她此举又有何深意呢?" 龙啸风不解地问道。 "我料想她必在设法相救。"杨逍峰断然地定言。 "逍峰所言极是,我想我们还是静候她的佳音吧。"齐遨海的话让厅内又陷入了沉寂,每个人都怀着忧虑而又期待的心情等候着如萱的出现。 ※※※ "碧瑶,算我求你了,玉琼真的无法可救了吗?"如萱利用闭门参禅的机会,元神出窍与碧瑶相会。 "玲珑,不是我不肯出手相救。玉琼是我派去保护你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也有一份责任。我又何偿不想帮助她呢?怎奈天规森严,我等又岂有明知故犯的道理。"碧瑶为难地对如萱解释着,仍以旧名相称。 "碧瑶,你我多年姐妹,当初我蒙难之际多亏有你全力救助才使我能幸免一死。今天玉琼遭劫,我的心情就如同你当日的心情一般哪。可惜我却无力帮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日益谁粹,逐渐走向死亡。那种心如刀割的感受,难道你就不曾经历过吗?"如萱抓着她的手,凄凄切切地说着。 "玉琼这副样子我看了也心痛。"碧瑶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只是这件事已成定局,玉琼她神散难聚,除非……" "除非什么?"如萱如同黑暗中的人,忽然见到了一丝曙光,不由兴奋地连声追问。 "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她是劫数难逃。"碧瑶虽不忍浇熄她那仅存的微弱希望,却不得不狠心地道出实情。 "那……就没有一点儿办法可想了吗?"如萱身形微晃一下又很快稳住。她知道自己此时必须保持冷静,玉琼的生死现在全都系在她身上。 "难哪!"碧瑶难过地低下了头,不忍再见如萱那哀痛绝望的目光。 "那好!你带我去拜见王母,我去求求她老人家。求她大发慈悲,救救玉琼。"她突发奇想地说道,事到如今她也只好孤注一掷了。 "别傻了,玲珑。"碧瑶飘身挡在她的面前。"王母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仙凡不分的恋情。织女的教训你难道忘记了吗?当初王母震怒,任你我姐妹跪倒一地苦苦哀求,仍不能令她改变主意。你想她对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如此狠心,又怎么肯去帮助玉琼呢?" "可是她也曾帮助过我呀?"如萱不肯死心地反驳。 "那是因为你当初存的是救人的一片善念而情愿下界受苦,并非是因男女之情。"碧瑶的话如当头喝棒,敲醒了心有幻想的如萱。 "难道玉琼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吗?"如萱悲痛地低语,周围又恢复了一片静寂,只能听见她轻微的抽泣声。 "我倒想起一条路径,至于成与不成,就端看玉琼自己的造化了。"碧瑶胞中忽然灵光闪过,她忍不住再次开口。 "路径?什么路径?"如萱抬头满脸惊喜地问道。 "南海观音一向大慈大悲,普渡众生。你们去求求她,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观音虽慈悲为怀,可南海却远隔千山万水,我自下界后又法力有限,只怕在五天之内赶不到南海也是枉然。"如萱虽高兴于有了救人的希望,却苦于力不能及。 "这就是你大愚腐了。"碧瑶轻点了一下她的额角。"你想凡人从未见过观者的真身,却普受观音的恩泽,所靠的不就是三桂清香,心到神知嘛!" "多谢姐姐点拔。"如萱茅塞顿开地喜道:"时间紧迫,小妹先告辞了。他日若救得玉琼生还,再来拜谢姐姐的隆恩。" "你的时间紧迫,我也不多留你了。你且速速返回,我们后会有期。"碧瑶微微颔首,转眼便化做一缕轻烟,随风而逝。 ※※※ "各位公子,我家夫人有请。"玉荷匆匆地走进厅内报告。 "你家夫人出来了?她什么时候出来的?"齐遨海站起身来问道。 "夫人刚刚出来就让我来请各位公子了。"玉荷详细地解说着,"我见夫人面上似有喜色,好像是有了救治玉琼姐姐的办法了,临出房时我还听见夫人吩咐玉琦去找楚公子呢。" "那我们就别再耽误时间,快点过去吧。" 杨逍峰急声催促着,三人快步赶到了后院。 "三位公子快请进,楚公子已经到了。"门口的玉兰一见三人,赶紧上前打帘。 三人信步走入室内,只见如萱神情有丝憔悴地坐在椅上,楚珏坐在对面,两人正谈论着什么。见三人进房,两人停住了话头。 "不知嫂子要我们过来,有何事吩咐。"龙啸风开口询问道。 "你们暂且坐下,容我细细讲来。"待侍女奉上茶后,她才将碧瑶所说之话讲了一遍。其中隐去了元神出窍的一段,假托是梦中所见。 "这么说要求求观音菩萨就可以了?"楚珏不信地问道。经过这么多次的打击他几乎已不敢再抱太大的希望了,因为每当希望湮灭之后,随之而来的失望和痛苦,|qi|shu|wang|几乎要将他折磨得发疯了。 "这就得看玉琼的造化了,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如萱缓缓地将实情道出,这是他们迟早要面对的事实。 "好,我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反正只有这么一条路了,权且试上一试,也许真能救得了玉琼也说不定。"楚珏思索再三,终于横下一条心,断然回复了如萱。 "那好,只要我们齐心合力,菩萨也许会感于我们一片诚心,肯出手救治玉琼。"如萱满怀信心地说道。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商量准备一切细节。在剩下不到四天的时间里,他们渴望能再次出现奇迹。 "玉瑶,香案摆放好了没有?""玉兰,快将香炉里的香灰清理干净!"如萱指挥着一干仆婢重新整设香案。 "嫂子,这方圆五里内所有杂货铺的香烛都被我买回来了。你看看够不够用?"龙啸风指挥着四名男仆担进了两大箱子的香烛。几人放下手中的箱子,站在一旁用力地挥动着衣袖,满脸是汗地喘息着。 "嗯,差不多了。对了,你去帮帮楚珏他们,将佛堂以供奉的众位神仙的仙位先安置好去处。到时候万不可惊扰了他们。"如萱满意地检查着箱子里的香烛,一边扬声嘱咐着。 "好,我去看看。"龙啸风再次领命而去。 第26章 当一轮明月高悬于深沉的夜空时,佛堂已经修整一新了。观音的玉像高高地供于香案之上,案上两旁摆满了鲜花供果。 齐遨海、杨逍峰、龙啸风与楚珏,四人神情严肃地并排站于供桌前。如萱上前点燃三柱清香,跪地祷告道:"弟子柳氏如萱,与玉琼本是患难姐妹。现在她身遭大劫性命难保,弟子求救无门,万般无奈之下求告于菩萨身前。望菩萨大发慈悲之心,救玉琼性命于危难,弟子情愿折寿损福,以求玉琼平安。"言罢她又连连叩拜于地。 楚珏跟着也捻香跪倒:"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人人都说你普渡众生,救苦救难为百姓所崇敬。弟子自知有罪,不敢任求菩萨原谅,但求菩萨念在弟子一片诚心的情份上,出手救治玉琼。弟子今后愿长日持斋,广积阴德,以消素日之罪孽。" 齐遨海等也纷纷捻香叩拜,祈求观音显灵显灵,使玉琼得以起死回生。 四人轮流祷告完毕,又静待了一顿饭的工夫。仍只见清烟袅袅,烛火熊熊,四周一派平静,不见一丝反应。 "也许是菩萨不愿施加援手,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如萱难掩失望地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 "搞了半天,原来还是白忙。"杨逍峰也颓丧地站起来,边拍打着衣摆上沾染的灰尘边说道。 "唉!"齐遨海皱起一双浓眉,也开始长吁短叹。 "楚珏,你还杵在哪儿干嘛?还不快起来!"龙啸风眼角扫到仍呆呆跪立在那里木然不动的楚珏,忙扬声招呼。 "不!"楚迁用力甩开前来搀扶他的杨逍逢,虎目含悲地便咽着:"我不能起来,还剩下不到四天的时间了,如果连这最后的办法都宣告失败了,那我就眼睁睁地看着玉琼去死吗?不行!我办不到!我更不死心!谁说菩萨不肯大施援手,一定是我们的心意还没被菩萨知晓。也许是我们还不够虔诚?我不能起来。我还要跪在这里继续等,直到菩萨显灵为止,否则我宁可跪死在这里。我与玉琼虽生不能求得同裘,但愿死能求得同穴!" 楚珏的一番话说得激昂悲壮,饱含着对玉琼无怨无悔的真情挚爱,让在场的众人不由感动不已。 "楚珏说得对,我们也继续跪求菩萨吧。"面对楚珏无悔的深情,杨逍峰不由想起了自己从前对如萱的种种亏欠。为了表达他对如萱悔过的诚意,杨逍峰率先响应表示赞同。 "算了,我们都缺乏楚珏的一片赤诚,再跪也去也是枉然,就由他继续吧,也许他的赤诚之心真能感动菩萨,使玉琼得救呢!"如萱非常感动于他对玉琼那份不离不弃、同生共死的痴情。她心中也暗暗为玉琼高兴,虽然她经受了生死的考验,但毕竟得到了一位真情不渝的伴侣。 齐遨海看了看众人,又望了望楚过,开口建议道:"我看我们还是出去吧,让楚过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以免我们人多影响到他的心绪。" 众人应声鱼贯而出,退到佛堂之外静候楚珏的消息。 ※※※ "夫人,楚公子已经不吃不喝地跪了一天一夜了。刚才玉瑶送去的饭菜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回来,再这样下去的话,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呀!"玉兰神情焦虑地向如萱禀告。 "逍峰,你们看应该怎么办才好?"如萱万般无奈之下求助于众人。前几次她的婉言相劝,都被楚珏有礼地拒绝了。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随玉琼姑娘同生共死了。"齐邀海痛心地说出了楚珏的心意。 "可我们总得想个办法让他吃点东西,否则等不到玉琼平安脱险,他就先支持不住了。"如萱柳眉间打了一个死结,为楚珏的顽固不化头疼不已。 "怎么样?他肯吃东西了吗?"看到从佛堂中缓步而出的龙啸风,三人忙围上去探问究竟。只见龙啸风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又浇了众人一盆冷水。 ※※※ 日出日落,又是一天过去了。楚珏仍旧坚持跪在佛堂。无论众人如何苦苦相劝,他始终坚持不肯进食。 "已经两天两夜了,楚公子水米不曾沾牙,恐怕也熬不了多久了。"玉瑶惋惜地一叹,"这么一位痴情一片、情深似海的奇男子,若是真的为情而死,岂不让天下女子唏嘘不已。" 玉琦微眯着一双秀目,幽幽地接口:"可不是,玉琼姐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不管她能否与楚公子相偕白首,只要能拥有一个男人全部的爱恋与深情,能与他生死不离、相依相随。就算从此长眠不醒,也无遗憾了。" "话又说回来,咱们夫人与相公不也是经过生离死别,百般磨难吗?现在反倒是夫敬妻贤,两人恩爱非常,可谓一对神仙眷属。所以我想大凡太过美满的姻缘,总是会引得上天的垂青,故意加以考验来试探两人是否真情以对,楚公子与玉琼姐的情形大抵也是如此。"玉兰颇有感触地谓然一叹,深感于好事多磨的天意。 "这么说玉琼姐会醒过来喽?"玉瑶寻求保证似地望着玉兰,想从她那里求得保证。 "我想她会醒来的。"玉兰颇有信心地回答,"玉琼姐怎么舍得让楚公子这么好的男子因她而死?如果我是她,就算拼了命也要醒过来。" "这就是所谓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玉琦一旁一本正经地插言。跟随如萱身边多年,她们饱受薰陶也变得知书识理,言之有物。 "我就知道玉琼姐姐会醒过来的!她那么有本事,什么困难也不能轻易把她击倒的。"玉瑶此时也坚定了信心。 "对了,玉荷一直在侍候玉琼姐,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玉瑶同两人打个招呼,就匆匆地离开了。 "我们也到佛堂侍候着吧,以防楚公子有什么召唤。看来别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多尽些心力仔细看护着两人罢了。"玉兰感慨地说着,忆起与玉琼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再想她此时仍晕睡不醒的情形,不由得又默然神伤了。 "那我们就快点过去吧。夫人为了玉琼姐的事劳心费力地操碎了心,还得不时为几位公子打气。这些天来,整个人都操劳得瘦了一圈。有时在一些细节上怕是顾及不到,我们就得多多替她留心了。"临分开前,玉琦与玉兰又互相嘱咐着,两人相视而笑,眼中满含着互励之意。 楚珏在不眠不休,水米不沾的情况下,在佛堂跪求了三天三夜,众人对他的举动是又心疼又感动又焦虑不安。直到第三天夜里,也就是玉琼陷入昏迷后的第四天夜里,他终因体力透支过剧,再难支持地倒在地上晕迷过去。 杨逍峰等人一直轮流守在佛堂外,静候里面的消息。在听到玉瑶失声的惊叫后忙冲入了佛堂,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楚迁移到客房去休息。此时的楚珏已是双目深陷,满面憔悴不堪了。 "玉兰,快倒杯茶来!"如萱接过茶来,小心地递与齐遨海,由他慢慢地给楚珏灌下去。直到见到楚珏的双唇似乎已不再那么干裂,众人才微微地松一口气。 "已经四天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这会儿连楚珏都倒下了,玉琼姑娘恐怕……"齐遨海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每个人都一清二楚。 "玉琼现在的情况还好,除了脸色苍白一些,气息微弱一点,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如萱强打精神安慰着众人,也在暗暗鼓励自己。"只要时辰不到就还有希望,我们一定要坚持住,千万不能放弃啊!" "我们不会放弃的。你也放心吧,玉琼姑娘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度过这场灾劫的。"杨逍峰安慰地搂紧了她。在场的众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话。且不说时间有限,现在是连求救都无门哪! 沉默哀伤的气氛笼罩在整个府宅之中,连月儿、星儿都不忍观看这一幕人间悲剧,躲到了黑云的背后。只有摇曳的烛光陪伴着人们,度过了又一个无眠的长夜。 碧波奇缘正文尾声 楚珏在迷迷糊糊倒地之后,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昏迷过去。只是觉得自己脚下飘飘摇摇,似足不沾地地离开了佛堂,来到了一处世外胜境。 只见仙鸟、神雀悠闲自在地漫步于芳草萋萋的地面,潺潺的清泉在青石上击打出欢快的轻响。朵朵瑞云散播在周围,许多闻所未闻的奇花异草争芳吐艳。笼罩在这里的是一派祥和的气氛,让人心旷神恰与烦忧顿消。 楚珏边走边看,越看越觉得惊奇。猛一抬头,只见前方祥云掩映之处现出了一座莲台,莲台之上端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美貌女子。她的左右两旁各有一名仙童侍女,一位手持玉柄拂尘,一位怀抱杨柳玉瓶,瓶中的杨柳绿枝青翠欲滴。三人正含笑看着他。 "她,她是观音菩萨?"楚珏脑中灵光闪过,暗中猜测道。 女子含笑微微地颔首。 "弟子参拜观音菩萨。"微一愣神之后,楚珏大喜过望忙倒身叩拜。"求菩萨大发慈悲救玉琼脱离灾劫,得以生还。" "楚珏,你知罪吗?"观音笑容微敛地问道。 "弟子知罪。"楚珏诚惶诚恐地再次拜倒。"弟子愿领罪受罚,但求菩萨救得玉琼一命,楚珏则虽死无憾。" "唉,真是一位痴男子,难怪水仙花仙会为你重入红尘,再受轮回之苦。"观音微微一叹,"你先起来吧。" "弟子遵命。"楚珏依言站起身来,垂首站立一旁。 观音再次言道:"你们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只是你们也太过任性胡闹,明知仙凡相恋是触犯天条的重罪,却彼此产生了恋情。 第27章 玉琼此番因历劫而生命垂危皆是为此而生,此乃因果循环,我本不应插手此事。" 楚珏闻听此言,只觉呼吸一窒。仿佛落入冰窖之中,心寒到了极点。直到他听清后面的话,才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 "但你的这份真情痴念足令天地为之动容,我虽已心如止水,却同为你们所感,忍不住要为你们之事略尽绵薄。"观音看透了他的心思,微笑着道出了这番话来。 "弟子叩谢菩萨救命之恩。"楚珏一听,心知玉琼得救有望,忙再次跪拜在地。 "我这五净宝瓶中的神水可医仙树灵苗,令其起死回生。既然玉琼原形已毁元神消散,只怕难以再塑原身。为今只有将神水喂入她的口中,可保她的性命无忧,只是……"说到这里,她略停了停。 "只是什么?菩萨但请直言,楚珏早有心理准备。"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 "只是她将从此失去异能,生老病死如常人无异。"观音微垂着眼帘,将实情缓缓地道出。 "能救得玉琼活命,弟子夙愿已足。一切听从菩萨法旨。"楚珏虽不忍玉琼失去法力,但权衡之下只得退让一步,毕竟性命为重。因此,他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既然如此,这滴神水由你带回,她服下之后自然性命无碍。"只见观音纤指微弹,一颗水珠由玉瓶中弹射而出,冉冉上升。说也奇怪,这颗水珠停在半空,不落不散,|奇-_-书^_^网|凝成一颗明珠般大小的水球落入楚珏的掌中。 楚珏只觉掌中微凉,一股沁凉的舒爽于全身漫延开来,原本存在的饥渴等不适的感觉立时顿消。他低下头来细瞧,只见那颗水球光彩闪烁,似七彩水晶般放射出流光异彩。 "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你还得回去救人,我顺便送你一程吧。"观音神情更显和蔼,她再次抬手微挥。一道霞光闪过之后,楚珏顿觉眼前一花,又失去了知觉。 ※※※ "贤弟,你若再不醒来,恐今生再难睹玉琼姑娘的芳颜了。难道你想懊悔终生吗?"齐遨海在楚珏耳畔痛心地低唤。 自从那日楚珏陷入昏迷之中,至今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任凭众人如何千呼万唤,他始终双目紧闭,沉睡不醒。如今已是六月初五的深夜,只待天一放明,玉琼就将芳魂永逝,再难追寻了。 如萱也无法再自欺欺人,她坐在玉琼的床边彻夜垂泪,深感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只有眼见她即将香消玉殒。多年来的深厚感情让如萱衰拗欲绝,虽有杨逍峰一旁好言劝慰,却无法减她一份悲痛。 玉兰等人也不由默默垂泪,想起玉琼素日对待众人的诸多好处,禁不住为痛失这样一位好姐妹而哀伤不已。 整个府内一片哀恸之声,连棺木都已准备就绪,单等明晨为玉琼送葬了。 楚珏就在此时,眨动着双眼,从沉睡中慢慢地醒来。 "贤弟,你终于醒了!"齐遨海欣喜异常的声音引来了龙啸风的侧目,他也急忙快步来到楚珏的床边。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玉琼她怎么样了?"楚珏一睁开双眼,所关心的就是玉琼的安危。没料到,他的话却换来了两人的沉默以对,屋内侍立的玉瑶、玉琦禁不住也啜泣出声。 "难道是玉琼出了什么不测?"楚珏顿时惨然变色,他挣扎着要起身下床,却被龙啸风强按回床上, "冷静点儿,楚珏!玉琼姑娘没出什么事,你别紧张。"龙啸风吃力地按住楚珏,没想到刚从晕睡中醒来的他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冷不防间,几乎被他挣脱出去。 "那好,你们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楚珏停止了挣扎,正色问道。 龙啸风见他神情恢复了正常,才稍稍放松了手中的箝制,因答道:"今天是六月初五。" "六月初五!"楚珏猛然坐起,"不行,我得赶紧去救玉琼。" "楚珏,你镇定一下!你这个样子让我们怎么放心让你去见她最后一面。"齐遨海大声说道,与龙啸风两人死死地按住挣扎不休的楚珏,不肯让他起身下床。 "你们放手,别拦着我!"楚珏拼命挣扎,"我再不过去救她,她就真的没救了。" "楚珏!你清醒一下!玉琼姑娘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们心里都不好受。但你也应节哀呀,你这样让玉琼姑娘如何能走得安心哪!"齐遨海面带悲色,苦口婆心地劝道。 这时,外面响起了四更的更鼓声。楚迁一听更急了,他双目赤红地冲着两人吼道:"你们再不放开我,玉琼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饶不了你们!" "算了!老大。由他去吧,怎么说也得让他与玉琼姑娘见上最后一面。"龙啸风率先松开了双手,让楚珏得以乘机奔出房去。 "你?唉!"齐遨海无奈地一叹,"我们也去吧,楚珏这会情绪正激动,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说着他与龙啸风两人急步追赶楚珏而去。 ※※※ 楚珏凭着记忆来到了玉琼的房间,他的到来让房内的人为之一愣,谁都没料到他会在这最后的时刻及时醒来。 "楚珏,你什么时候醒的?感觉怎么样?"杨逍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围上来关心地问道。 楚珏视若无睹,听若未闻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此时他的眼中、心中充满的只是躺在床上的玉琼的身影。 玉琼此时安静地躺在床上,丝毫感觉不到室内的骚动。她的面色虽仍是一派平和,呼吸却越发地微不可闻。楚珏迟疑地伸手到她鼻下试探着,生怕她在此刻就停止了呼吸。 "玉琼,楚珏来看你了。念在他为你不吃不喝地在佛堂跪求菩萨的情份上,你怎么也应该看他一眼哪!"如萱俯身在玉琼的耳边凄声说道,此时她已经心灰意冷,满怀绝望了。 楚珏急忙伸手入怀摸索了一阵,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颗璀璨的明珠,似水晶般晶莹,又似水银般地流转。他轻轻地启开玉琼的双唇,将明珠喂入她的口中,然后他满怀期待地站在一旁观察着玉琼的反应。 不多时,一层萤光由头到脚慢慢地笼罩了玉琼的全身,而且光芒不断地加强。房内的众人以及刚进房来的齐遨海和龙啸风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那光芒越来越强,直至变成一道光幕遮住了玉琼的身影。房内的人都被它晃得睁不开眼睛。蓦然,光芒顿敛,神彩尽失。玉琼依然安静地躺在床上,只是呼吸越来越有力,面色也渐渐变得红润了。 如萱又惊又喜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这时,她才终于忍不住地抬头问道:"楚珏,这颗明珠你是从哪也得来的?" "对呀,这一天一夜你一直晕迷不醒,不曾移动分毫,怎么会突然有了这等神物呢?"杨逍峰也是满脸不解地问道。 楚珏此时也放下心来,先是微微一笑,然后冲着齐遨海与龙啸风深施了一礼。"适才楚珏对二位多有冒犯,特此赔罪了。" "贤弟不必如此。"齐遨海伸臂挡住了他的下拜之势。"刚才是我们误会了你,险些误了大事,怎好再让你来赔礼。" 楚珏慢慢地直起身来,只有在确定玉琼已然获救的现在,理智和冷静才重新回到他的体内。他猛然记起自己刚才对两人的失礼之处,不由倍感内疚。 "大家本是出了一番好意,都是我一时情急失了分寸,又没将话讲清楚,才造成了这么一场误会。"楚珏深觉歉意地说道。 "你就别再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反倒显得生分,你还是讲讲从哪里得到神珠救了玉琼姑娘的事吧。"杨逍峰急急地插言,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这件事说来话长。"楚珏就将梦中见到观音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其中自然提及了玉琼法力已失的部分。 众人听得喷喷称奇,没想到他于梦中有此等奇遇。只有如萱在旁暗暗担忧,怕玉琼醒来后无法适应法力尽失的常人生活。 话虽如此,如萱仍满含感动地对楚珏说道:"玉琼果然没有看走眼,你确是值得她以性命相托。"楚珏为了玉琼在观音像前跪求了三天三夜的情景给她留下了极深的震撼,此时楚珏已经赢得了她全部的好感,对于他与玉琼的婚事她是举双手赞成。 "这也多亏嫂夫人指点,小弟承谢了。"楚珏毕恭毕敬地给如萱施了一礼,非常感激她为玉琼所做的一切。 "楚贤弟少礼。"如萱忙侧身闪开,不肯接受他的大礼。"玉琼与我亲如姐妹,能为她做点事更是我又不容辞的份内之事,但若是没有你的真情挚爱,我纵然再多努力也是枉然。" "夫人,玉琼姐姐的眼睛动了!"正当几人互谦互谢乱成一团的时候,玉瑶一声惊喜的喊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玉琼的身上。 只见玉琼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抖动了几下后,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众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慢慢坐起身,揉了揉困涩的眼睛,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好香的一觉!"她喃喃地咕哝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咦?玉瑶,你怎么会在这里?天都已经亮了,怎么还不去侍候夫人梳洗?"玉琼惊讶不解地问道。在见到玉瑶异样的眼神后,她还以为是自己睡姿不雅滚乱了衣着,忙低头打量了一遍。"不对呀,我怎么会穿着外衣睡着了?"她奇怪地自语着。 "玉琼!"楚珏忍不住开口相唤。玉琼闻声转过头来,却被面前的众人吓了一跳,"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第28章 "玉琼,难道你忘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如萱走到她身边,轻声提醒着。 "发生了什么事?"玉琼微皱着秀眉努力地想着。"啊!我记起来了!我们在迎宾楼庆贺夫人与杨公子夫妻重逢的时候,我突然头痛难当,后来就失去了知觉。咦?现在我的头怎么一点都不痛了?"她又故意晃了晃头,语带不信地问。 "那么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就一点也不记得了吗?"如萱试探地问道。 "后来我就醒了,坐在这里跟你说话。"玉琼不甚在意地答道,不明白她为何对此追根究底地问个不休。 如萱与几人对视了一眼,"我看这样吧。"她开口说道:"楚珏你留下来跟玉琼好好谈谈,顺便将实情告诉她,我想这件事还是由你告诉她比较好。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然后,她又转头对众人说:"大家这些天天都很辛劳。现在没事了,各位都去好好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楚珏在就可以了。" 在玉琼疑惑的目光中,大家纷纷告辞退出,将难题留给了楚珏去解释。 "他们都怎么了?一个个见我醒来,表情都怪怪的,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和夫人一见我晕倒就紧张得不得了,把大家也都搅得不得安宁。"玉琼猜测地问着。楚珏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口。只是望着她的目光却温柔的足以熔化钢铁。 "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玉琼见楚珏未曾否定她的推测,就自以为是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又不是得了什么重病,哪里需要这么劳师动众的。难怪他们会用那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你看我这会儿生龙活虎的样子,若认真计较起来,你倒比我还像病人。" "好了,好了,你再说下去就更离谱了。"楚珏忍不住含笑打断了她的话。见到她此时与平日无异的言谈举止,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微微放下一点了。 "你知道你已经晕迷了五天五夜了吗?"楚珏温柔的黑瞳对上了她不可置信的美眸。"这些天多亏大家为你东奔西走地想尽了办法,你才能在今天醒了过来。" "怎么会呢?我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竟然会睡过了五天五夜?"她语气虽还算镇定,仅举止中已隐现一丝慌乱。 "镇定点,玉琼。"楚珏伸手将她的双手挽入了掌中,协助她从慌乱中恢复。直到她的目光重新恢复清明后,他才开口说道:"这次你之所以头痛晕倒并不是因为什么病痛,而是你的天劫已至。" "什么!"玉琼惊然惊起,手也从他的掌中用力挣脱了出来。 "别担心,一切都已过去了,从此你就平安无事了。"楚珏安慰地将她搂入怀中,轻拍着她颤抖身子柔声说道。 他的怀中似乎存在着一种使人安定的力压,玉琼的身子渐渐停止了颤抖,心神也慢慢恢复了平静。"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由心急地追问着。 "事情要从嫂子想方设法地救你开始说起……"楚珏细细地道来。 两个人,一个说得惊心,一个听得动魄。不知不觉窗外已是红日高悬,明媚的阳光预示着崭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 "噼噼叭叭"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杨柳绣庄第一次府门大开,大宴宾客。三天三夜的流水宴轰动了整个洛阳城,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着这次盛举。 "干杯!"几只盛满美酒的玉杯发出一声脆响,杨逍峰等人围坐在一起再次举杯痛饮。这一次是真正的柳暗花明、双喜临门了。 玉琼与楚珏单手执杯双双站起,"各位,玉琼此次蒙难,幸亏众位全力相救。此恩此德,我们二人将永记在心。这杯水酒我们共敬各位,聊表我们一点心意。" 经过这次劫难,玉琼不再躲避楚珏,开始正视两人的感情了。她深知两人能有今天,已是上天格外开思,又岂能辜负上天的美意,不珍惜眼前的幸福呢? 众人纷纷响应,酒桌之上,你一言,他一语,可谓热闹非凡。连玉兰、玉琦等人也破例围坐一桌举杯同庆。 "玉琼,我真没料到你竟能如此豁达。从一位拥有异能的仙子变成一个碌碌无奇的常人,并不是人人都能如此平静地接受的。开始我对此还颇担心了一阵子呢?"如萱借着酒兴,对身边的玉琼道出了肺腑之言。 玉琼洒脱地一笑,"夫人,经过这次生死的考验,我由衷地体会到能够活着的感觉真好,因此,我更应珍惜自己身边所拥有的一切。昨天你告诉了我楚珏为了救我所作的牺牲,说实话,我真是感动得无以复加。比起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失去了这点法力又算得了什么?现在我还为自己变成常人,能够与他相偕白首而暗中庆幸呢?" "你真的成熟了,玉琼!"如萱感慨地一笑,眼中泛起一片感动的泪光。她毅然举起酒杯对玉琼说道:"为了你的幸福,这杯酒我敬你!" "不,"玉琼笑着改口,"这杯酒要为我们大家的幸福干杯!" "好!就为我们大家的幸福干杯!"两只玉杯在空中撞击在一起,杯中溅起两柱欢乐的酒液。 众人见此情景也不禁发出了会心的笑声。两对历经千难万险,种种考验的痴情爱侣,终于迎来了这苦尽甘来的一天! 十日后,一行十余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户洛阳。此时洛阳城的百姓才得知杨柳绣庄的两位主事之人竟是"扬州四少"的夫人和未婚妻。因此她们的传奇故事更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成为茶余饭后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对于这两位女子惊世骇俗的行为不但无人加以谴责,反倒被传为美谈,成为洛阳城内众家女子心目中的偶像。 杨柳绣在也成为洛阳闺秀出嫁前预定嫁妆的首选,甚至有人不远千里从京城赶来定购。她们都希望自己的姻缘因此而获得祝福,也能嫁得一位真情相待的如意郎君。杨柳绣庄亦从此作为杨府产业的一个分支在此落地生根。 杨逍峰找回了离家娇妻,楚珏也赢得了一位如花美眷。而关于齐遨海和龙啸风的故事,也即将拉开帷幕。 -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