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手佛心》 第1章 《毒手佛心》 作者:陈青云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章武林客 这是一间面对园林的敞轩,布置得古色古香,淡雅宜人,充满了诗情画意。轩中,摆了一桌酒席,首座上高踞着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赤面老者,嘴角噙着一丝阴残的笑意,眼望轩外花间的孵石小径,似乎在等待着谁。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远而近,一忽儿工夫,花径上出现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十分拘谨地进入轩中,向赤面老者恭施一礼,道:“不知堡主相召,有何见谕?” 赤面老者嘴角的阴残笑意倏地收敛,微一摆手,平静地道:“师爷,请坐!” “小的不敢!” “坐下,今天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在没有说之先,你且陪我喝上几杯!” 被唤作师爷的中年文士,在侧位上落座,脸上呈现深深地不安与惊惧,他的目光向下垂视,似乎有意不和堡主的目光相接。 “来,干杯。不要拘束,这是我特别命厨下做的几样精致菜点,色香味火工全到家,你吃了就知道!” 中年文士起身,干杯,然后执壶注酒,目光和对方微微一接触,又迅捷地移开,脸上不安之色更浓了。老者笑容可掬,频频劝菜。酒过数巡,中年文士忍不住道: “堡主有什么吩咐,就请见示!” “师爷,你投效本堡五年了?” “是的!” “你不是姓沈吧?” 中年文士猛一抬头,目中尽是惊怖之色,身躯在微微发抖。这时,可见他右颊上有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疤痕,如果不是这疤痕,他可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赤面老者笑态未改,接着又道:“上官宏,本堡主很佩服你这种坚毅的精神,你毁面作疤,改名换姓,潜伏本堡五年之久,直到昨夜你在后花园中暗晤三夫人祝艳华,本堡主才知道其中原委,唉……” 中年文士由惊怖而怨毒,疤痕涨得排红,张口欲言又止。 赤面老者换了一种负疚的神情又道:“上官宏,对于你本堡主深感愧疚,但,既成事实,无法挽回……” 中年文士双目暴射毒芒,咬牙切齿地道:“堡生难道不知祝艳华业已结婚而且怀有身孕……” “事后觉察,业已无及,你俩夫妻情重,本堡生愿意让你们二人合一,永不分离,稍赎前愆。今后你如寻仇,本堡主接着就是,现在你可以离堡了!” 中年文士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迸出一句话道:“上官宏谢堡主思典,请问她……” “她在堡外前道等你,去吧!” 中年文士双手一拱,转身奔了出去。出得堡门,不由仰天一叹道:“五年苟活,总算还有今天,只是……” “八弟!” 中年文士蓦然回首,面前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武士,满面凄恻怪异的表情。 “大哥,你……” “我们边走边谈。” 两人并肩朝大道方向奔去。 “大哥,小弟不及辞行,请原谅!” “八弟,你从此远走高飞,寻一个隐僻的所在安身吧!” “大哥,小弟与贱内苟活偷生,为的是那骨肉……” “以后再想办法吧,现在你必须赶快逃命。” “逃命?” “愚兄我奉堡生之命送你一程,你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中年文士陡然停步,粟声借,“大哥奉命要取小弟性命?” “正是这句话!” “大哥何不下手?” “八弟,愚兄要下手就不会告诉你了!” “那大哥如何回堡向那老匹夫交代?” 中年武士以一种坚毅的口吻道:“我当然也远走高飞,脱离这罪恶的渊薮了,别为我担心,我自有打算……” 中年文士心念一转,如中蛇蝎叮咬般的一震,颤声道:“大哥,她……” 中年武士面上立起抽搐,久久,才咬着牙道:“八弟,我爽快告诉你,但你目前必须忍耐,她死了,你刚才在酒席上所吃的菜肴,便是她的肉所烹……” 中年文士猛叫一声,喷出了数口鲜血,接着是翻肠倒胃地呕吐,双手使劲抓头,连发带皮地被抓落两握,登时血流满面,身形摇摇欲倒,凄厉怨毒之状,令人不寒而栗。最后,歇斯底里地狂呼道:“好!好!我和她真的合为一体了,我……吃了她的肉!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中,人影由大而小,变成一个黑点,然后消失…… 远山含笑,溪水泛碧,睛空万里,风和日丽,好一个仲春天气。 通往开封的官道上,五骑骏马,按辔徐行。当先一骑,是一个衣履鲜明,面如冠玉的书生,看上去年纪在二十一二之间。这书生美则美矣,只是眉宇之间,隐隐有一股戾气,而最触目的,是左袖虚飘,赫然他只有一只胳膊。 第二骑,是一个面如重枣的黑衫老者,浓眉巨眼,精悍之气逼人。 末后三骑,却是三个面目佼好的少年,看装扮是侍童模样。 进开封城,看来求亲只好待明天……” 独臂书生面无表情冷冰冰地道:“父命难违,我根本不作兴前前来求亲。” 独臂书生打断了黑社老者的话道:“方总管,富甲天下是他蒋家的事,与我何干。你看我这副狼狈相,此去如果对方不允这门婚事,人可就丢大了!” “依老夫看来决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何以见得?” “蒋尉民与尊大人是八拜之交,十年前蒋尉民来访,曾盛赞二公子的人品,婚事可说是那时便决定了的,今日此来,只是按礼数而行罢了!” “十年前我不是这形象吧?” “这打什么紧,只不过……” 就在此刻,蹄声得得,三骑红马,迎面缓缓驰来,前面一骑上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红衣少女,后面两骑,是两名侍婢装束的青衣少女。 独臂书生目光转处,不期然地控住马缰,视线再也无法从红衣少女身上移开,只见她生得柳眉杏眼。瑶口琼鼻,纤巧合度,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肌理赛雪欺霜,足可当仙露明珠四个字。 这只不过眨眼间事,三骑马已来到近前,红衣少女面带薄怒,扫了独臂书生一眼,皱了皱眉,从旁驰过,最后那名青衣婢女,在马背上“啐”了一口,喃喃地道:“看人也有这等看法的,目灼灼像个贼,该挖下那双照子才对!” 骂声中,人已擦身驰过。 随行三侍童之一怒声道:“这贱人该教训……” 独臂书生喝道:“少废话!” 那侍童赶紧垂下头去。 黑衫老者望着如醉如痴的独臂书生道:“二公子,我们赶程吧?” “算了,这门亲事我放弃了!” “什么?二公子,你……不去求亲了?” “嗯!” 黑衫老者跃下了马背,发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独臂书生依然冷冰冰地道:“方总管,你带他们三人回程去吧!” “二公子,敝人如何向主人交代?” “只说我的意思就是。” “这……” 黑衫老者额上渗出了汗珠,张口努目,急得说不上话来。 独臂书生对开封蒋家这门亲事根本就不愿意,只是父命难违,不得不勉强上道,现在这红衣少女突然闯入他的心房,使地增加了反抗的勇气,他有一个志愿,要自己看上的女子,才能作为终身伴侣,他从小养成了一种任性乖戾的性格,下意识中有一种强烈的反抗意识,蒋家的小姐他没有见过,美丑在未知之天,但目前的红衣少女,他不愿失之交臂,当下一扬手道:“方总管,上复家父,我这就走……” 黑衫老者上前一把扣住嚼环,惶然道:“二公子,你不能这样!” 三个侍童,只有发呆的份儿,根本不敢插嘴。 独臂书生双目一瞪,道:“方总管,你该知道我的性情?” 双目射出的暴戾之气,使黑衫老者不期然地松手后退。独臂书生轻叩马腹,双腿一夹,泼刺刺地追了下去。黑衫老者猛一跺脚,跃登马背,向三侍童道:“我们跟了去吧!” 四匹马掉头赶去。 红衣少女一行,奔行不疾,而独臂书生却是策马狂驰,不久便被追上,双方一接近,独臂书生抖缰冲出丈外,再回过马来,拦在道中。 三匹红骑一刹势,青衣女侍婢双双奔上前来,其中之一柳眉一竖,怒声道: “阁下拦路何为?” 独臂书生连正眼都不觑青衣侍婢一下,对着红衣少女就马背一欠身,道:“姑娘如何称呼?” 红衣少女粉面凝霜,樱口紧抿,不予答腔。 那发话的青衣侍婢,脸上可挂不住了,娇喝一声道:“何物狂徒,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独臂书生冷眼一扫对方,道:“别出口伤人!” “伤了你又怎样?” “你不是找死吧?” “找死的是你!” 青衣侍婢叩马扬剑,就待出手,红衣少女一抬手,止住了青衣侍婢,然后美目一转,向独臂书生道:“阁下这算什么意思?” “在下……”独臂书生期期觉得难以启齿。 “怎样?” “在下……只是想请教姑娘芳名!” 红衣少女冷若冰霜地道:“总得有个原因的吧?” 独臂书生俊面微微一红,随即坦然道:“在下想结识姑娘。” 第2章 “结识,哼!阁下大概看错了人!” “看错了人?什么意思?” “姑娘我可不是路柳墙花。”_ “不!姑娘错会意了,在下的确……” “闪开!” 娇斥声中,一条八尺长的软鞭,兜头卷到,势道十分惊人。 独臂书生面色一变,伸手迎着鞭影抓去。这种软鞭,属于外门兵刃,若没有相当造诣,决不敢使,但敢以空手抓鞭,显然这书生的身手也是有了相当火候。 但那迅雷疾电般的鞭影,却中途变势,扫向马股。这一着,可说相当捉狭,这书生只有一只独臂,出手抓鞭,业已放了缓绳,要控马闪避,势所不能,格拒也已无及,“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抽在马股上。那马负此剧创,悲嘶一声,扬蹄奋鬣,发狂地向前奔窜,独臂书生伸手捞缰没有捞住,马儿真的成了无羁野马,喝斥自然更是白费气力,只好伏身鞍桥,任其所之。 也不知奔了多少里程,马儿狂性稍敛,独臂书生这才滑向马颈,抱住马头,全身下坠,硬生生地控住了坐骑。掉头一看,马股上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一条缝足有一尺长,这一鞭抽得可真是不轻。 他自嘲地发出了一声苦笑,取出伤药,替马敷上。显然,这马不经休养,是无法驱驰的了。 想了想,把马背上重要的东西取下,揣在怀中,然后轻轻一拍马背,任马自去。 这的确是咎由自取,但这口气却实在吞不下去。 四望一片荒凉,他已不知身在何处,他想去截红衣少女,却难辨方位,发了一会呆,大概估量着来时的方向,盲目奔去。 奔了一程,官道在望,精神不由一振。 蓦地—— 两声凄厉刺耳的惨号,遥遥破空传至。 独臂书生心头一震,刹住身形,两声惨号之后,却再也没有声息,他辨了方位,弹身便朝右侧方的一片密林驰去。 身甫入林,一幅惨象,骤呈眼帘,他不由呆了。 刚离开不久的两名青衣侍婢,被连人带马,劈死林中,人马都是五官溢血,看来是被一种至高的掌力所毁。 红衣少女呢? 一念及此,不禁大感惶惑,他与她素昧平生,萍水一面,还挨了她一鞭,而他却对她关心起来,这种心理,实在非常微妙。 一阵格格怪笑,起自林中不远。 他连想都不想便循声扑去…… 林中—— 四个面目狞恶的白衣人,正围住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花容惨淡,发乱钗横,口角血债犹殷,看来已经过了一番剧战。 白衣人之一,阴阴一笑道:“丫头,你还是说出来吧?” 红衣少女厉声道:“说什么?” “嘻嘻,别装蒜了,当然是那‘石佛’的下落!” “不知道!” “仍是这三个字么?”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另一个白衣人道:“不用多费唇舌了,带回宫去吧!” 原先发话的白衣人“嗯!”了一声,向红衣少女道:“丫头,乖乖地随本使者上路吧!” 红衣少女咬牙道:“休想!” “这可不能由你。” 话声中,出手便向红衣少女抓去,这一抓之势,诡谲得令人咋舌,红衣少女一抖腕,软鞭如灵蛇般飞出,明是缠向对方手腕,鞭头却中途一折,疾点““七坎”死穴。 白衣人左掌斜切鞭梢,右手抓出之势不变。 红衣少女手腕一震,软鞭一缩一伸,笔直地戮向对方“气海”,娇躯扭开半尺,堪堪避过对方凌厉至极的一抓。 白衣人一抓落空,鞭梢已临“气海”,快捷如电,他却以更快的速度旋了开去,就在旋身之际,反劈一掌。 如山劲气,怒卷而出,势道之强,简直骇人听闻,红衣少女被震得踉跄退了三四步,粉腮一阵煞白。 另一个白衣人,迎着红衣少女倒退而至的身形,伸手疾抓…… “住手!” 暴喝声中,四白衣人同时一怔,一个面如冠玉的独臂书生,鬼魅般飘入场中。 红衣少女一转脸,四目交投,不禁玉牙暗错,独臂书生却微笑颔首。 四白衣人八只凶芒熠熠的眼睛,齐齐向独臂书生一扫,其中一个弹身上前,阴恻恻地道:“小子,你巴巴地赶来送死么?” 独臂书生目中戾气大盛,冷冷地道:“你四人就是无恶不作的‘五雷宫’四使者?” “不错,小子你还算有见识,不过你既凑上了热闹,就别打算活着离开了!” “是这样吗?” “你以为说着玩的……” 话声未落,手爪已闪电般抓出,独臂书生冷笑一声,不闪不避,不接不架,白衣人加上三成劲,一下抓中衣袖虚飘的左胁…… “哇!” 惨号声中,白衣人连退数步,身躯晃了两晃,仆地而亡。 谁也不知白衣人是如何致死的,独臂书生根本不曾动手。 红衣少女满面骇然之色。 另三个白衣人齐齐围了过来,狞恶的神情,像是三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独臂书生面不改色地道:“你三个不想死的话,乘早滚吧!” 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白衣人厉声喝道:“小子,你使的什么阴毒手法?” “有眼可以自己看!” “报上你师承来历?” “凭你们还不配!” 另一白衣人怒哼一声,挥掌猛劈,独臂书生微一侧身,这惊人的一掌,不偏不倚地击正断臂的一边,“砰!”然一声,独臂书生身形被震得一晃。 “哇!” 惨号再传,那出手的白衣人,仰面栽了下去,气绝身亡。 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不出手而能致人于死? 年长的白衣人突地惊怖万状地栗呼道:“你……你……是‘地狱书生’?” “不错!” 另一白衣人不期然地直往后退,两人互望了一眼,片言不发,各抓起一具同伴的尸体,如飞而逝。 红衣少女粉腮铁青,切齿道:“原来阁下是鼎鼎大名的‘地狱书生’……” “不敢!” “阁下准备怎么样?” “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问你自己吧。” “在下实在是诚心要与姑娘交友!” “男女授受不亲,交友两字从何说起?” “江湖儿女何必拘世俗之见!” “‘地狱书生’用不着来这一套,你的目的是‘石佛’,对吗?” “‘石佛’?在下是刚才方听到这个名词,还不知其中究竟哩!” 红衣少女冷笑了一声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告诉你,你无论用什么手段,也休想如愿!” “地狱书生”发急道:“姑娘,在下再说一遍,的确没有这种存心!” “如此请便吧。” “姑娘如何称呼?” “我不会告诉你。” “姑娘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惯与豺狼为伍。” “地狱书生”面色一变,目中骤现杀机,但,那杀机只一现便告消失。 “姑娘目在下为豺狼?” “依阁下杀人的手法,豺狼二字尚不足以形容!” “地狱书生”不由气结,冷冷地道:“在下不杀人,姑娘已成了‘五雷宫’的座上客。” 红衣少女一怔神,道:“如此说来,是阁下救了我?” “适逢其会,在下无市恩布惠!” “我领你这份情,如何?” “大可不必!” “然则阁下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地狱书生”使面微赧,道:“在下想认识姑娘,如此而已!” “就这么简单?” “是的。” “要认识我的目的又何在呢?” “地狱书生”虽说自小任性乖戾惯了,但要他当面说出一见钟情之类的话来,却又羞于启齿,期期地答不上话来。 红衣少女傲然道:“阁下不说,我可要告辞了。援手之情,我会记下的!” 说完,真的转身离开…… 他本想截住她,但心念一转,又打消了这念头,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从视线中消逝,他觉得很可笑,自己无端端地放弃了开封蒋府求亲,违背父命,却找来一场没趣。 但红衣少女那宜嗔宜喜的面容,却深深地印入了他的脑海。 人,有一种天性上的弱点,失去的,是最完美的,得不到的,是最珍贵的。 “地狱书生”不禁脱口自语道:“有一天我会得到你!” 突地—— 一个娇媚的声音接口道:“想不到‘地狱书生’”竟是个多情种子!” “谁?” “‘天台魔姬’这厢有礼!” 扣人心弦的媚语声中,一个二十多岁的艳妆女子,现身出来。只见她眉眼带笑,桃腮泛春,妖烧多姿,全身从上到下,充满了诱惑。 “地狱书生”心中大大一震,道:“你就是‘天台魔姬’?” “天台魔姬”扭腰摆臀,胸前乳浪起伏,娉娉婷婷移了两步,燕语莺声地道: “难道还会是假的不成?” “地狱书生”被逗弄得心头一落,但依然冷漠地道:“有何见教?” “天台魔姬”格格一阵媚笑道:“多情自古空遗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兄弟……” “谁是你兄弟?” “哟!别凶凶霸霸的好不好,我今年二十五,叫你一声兄弟不为过吧?” “你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另有要事!” 第3章 “要事?” “噢!” “什么要事?”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真的爱上了那妮子,还是为了‘石佛’?” “地狱书生”心头一动,他的确不知道“石佛”是一回什么事,刚才“五雷宫”四使者,二死二逃,也是为了“石佛”,莫不成所谓的“石佛”是件武林奇珍?虽然,他今天初次见到“天台魔姬”的真面目,但却久闻其名,这尤物曾疯靡了无数年青武土,但,由于身手太高,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相当扎手,令人不敢接近,他心有所属,是以对她在态度上冷漠十分,当下淡淡地道:“你先说说爱她怎样?为了‘石佛’又怎样?” “这很重要,你必须先表明态度。” “如果在下不愿表示意见呢?” “那你会后悔。” “后悔!为什么?” “你如果不答复这问题,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地狱书生”心念数转之后,道:“在下得先知道‘石佛’是什么回事?” “什么?你对‘石佛’的事一无所知?” “是的。” “如此说来,你是真的爱上了她?” “就算是吧。” “天台魔姬”面上掠过一丝异样的表情,水样的眸光,在“地狱书生”俊美绝伦的脸孔上一连几绕,“格!”的一笑道:“她不会爱你!” “地狱书生”一怔道:“为什么?” “第一、你的雅号显示出你出身不正。第二、你虽说长得够美男子三字之称,可是你……” “四肢不全,对吗?” “兄弟,正是这句话。” “地狱书生”哈哈一笑道:“在下却不在乎这些!” “可是别人在乎呀!” “还是谈谈‘石佛’的事吧?” “说来话长,这里刚躺过两具尸体,十分惹厌,我们换个地方,坐下来谈,怎样?” “可以。” 两人移身到林深处,在一块卧牛石上坐了下来,一阵风过,如兰似麝的幽香,使“地狱书生”心神荡然,目光下意识地朝对方一扫,那熟透了的胴体,使他面上起了一阵潮红。 “天台魔姬”嫣然一笑,道:“先小人,后君子,我说出‘石佛’的秘密之后,你会不会改变主意?” “大概不至于。” “其实……那也无所谓……” “言归正传吧。” “你听说过“白石庵’这名称没有?” “‘白石庵’……你说的是被武林人目为圣地的‘天下第一庵’?” “一点不错,正是那地方,‘白石庵’之所以被目为圣地,是因为庵主‘白石神尼’的功力业已通玄,任何人也不敢去干犯。据说‘白石神尼’之所以有那深不可测的身手,是因为一尊‘石佛’……” “那‘石佛’如此玄妙?” “详细内情,不得而知,不过这一点是事实。” “以后呢?” “年前,有人无意中发现‘白石神尼’业已圆寂,消息传出,不少江湖人物前去探寻‘石佛’之秘,但一无所得……” “为什么找上红衣女子呢?” “因为她是‘白石神尼’的传人!” “哦!不对……” “什么不对?” “红衣少女既是‘白石神尼’的传人,而‘白石神尼’功力业已通玄,她的传人当不致连‘五雷宫’的四使者都敌不过?” “这就难说了,也许限于资质……” “如果资质不佳,‘白石神尼’岂会收归门下?” “说得是,唯一的可能,便是红衣少女入门不久,还没有得到真传,不过,我亲眼见她独挡四使者,没有在‘五雷掌’之下丧命,这也属难能的了,能当四使者联手一击的,江湖中可没有多少人呢!” “地狱书生”沉思了片刻,道:“你也是觊觎‘石佛,者之一?” “天台魔姬”毫不迟疑地道:“不错!” “地狱书生”冷漠地道:“以你‘天台魔姬’的身手,对付那红衣少女当无问题,尽可下手,何必……” “有两个原因阻止我下手!” “哪两个原因?” “第一、久已失踪江湖的怪人‘无情叟’业已现身,有人见他尾随过红衣少女,这怪人的一身功力,业已出神入化,而且出了名的心辣手狠……” “你惹不起?” “我相信没有几个人惹得起,不过,那还是其次。” “第二个原因呢?” “这是最主要的,就是你!” “在下?” “不错,兄弟,我不想与你起冲突,所以……” “地狱书生”冷冷一哂,道:“所以先找在下商量?” “天台魔姬”轻“嗯!”了一声,道:“我被称为‘魔姬’,而兄弟你是‘地狱书生’,我们是一类人物,而且,我并不介意于你少了一只手臂!”说完,粉腮泛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这话说得非常露骨,她对他有意。“地狱书生”故作不解,道:“你还没有说出找在下的目的?” “与你合作?” “合作两字何解?” “我们各取所需。” “这种想法不嫌太天真吗?” “一点也不,你的邪门功力,可以对付‘无情叟’,而我,只想得到‘石佛’,红衣少女是你的。” “地狱书生”哈哈一阵狂笑道:“好算盘,在下替你挡‘无情叟’,而你对红衣少女下手,哈哈哈……” “这没有什么好笑,红衣少女如落入‘无情叟’手中,‘石佛’不保,命也难全,结果你得到什么?” “难道在下不能助她挡‘无情叟’?” “不能。” “这就奇了。” “如果你不能抵拒‘无情叟’的‘天震之术’,什么功力都是白费!” “难道你能抵御‘无情叟’的‘天震之术’?” “当然。” “那你可以单独下手呀?” “不能。” “为什么?” “我虽能破解‘天震之术’,但功力却不是对方之敌,只有我把破解之法告诉你,以你的邪门杀手,必可对付那怪物。” “地狱书生”暗自替红衣少女担心,她已成了众矢之的,不知尚有多少人在打她的主意,当下冷声道:“你怎知在下在得到你破解‘天震之术’的法门后,不助她对付你呢?” “天台魔姬”脆生生地一笑道:“你坦白得可爱,但你办不到!” “那又为什么?” “你坦白我也不好意思含糊,她已落在我的手中!” “地狱书生”陡地站起身来,栗声道:“什么?她已落到你的手中?” “天台魔姬”好整以暇地道:“不必紧张,我不会伤她半根汗毛,你的目的是人,不错吧?” “地狱书生”眉目之间戾气大盛,寒声道:“我劈了你!” “天台魔姬”丝毫不以为意地道:“你劈了我,她便死定了,何况你未必劈得了我,再说,她现在与你可以说毫无关系可言,你爱她,她未必爱你!” “地狱书生”重重地一哼道:“在下不惯于被人戏弄?” “没有人戏弄你,各付所值,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她现在何处?” “这暂时不能告诉你。” “你准备把她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要她说出‘石佛’的下落,东西到手,她便可自由!” “如果她不肯吐露呢?” “我有办法要她说。” “用刑逼供?” “那是下下之策,我不屑为,说不定‘无情叟’会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不速而至,为了她的生命安全,你得立刻学那化解‘天震之术’的方法!” “‘天台魔姬’,如果在下发觉你在玩弄花样……” “对别人也许,对你不会。” “在下奉劝你一句,你最好放弃‘石佛’?” “放弃!可以,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也放弃她!” “办不到!” “彼此!彼此!我当然也办不到!” “将来你会后悔的!” “兄弟,别这么冷酷无情,现在听我说,‘天震之术’,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内家功夫,能伤人心脉,夺人神志,唯一抗拒之法,是封闭‘听根穴’,护住‘心脉’,但如你以一般方法封穴护脉,内元内用,就无抵挡对方并施的杀手,所以必须在内元不减的原则下化解,才能奏效。现在我告诉你口诀……” 说着,把口诀解述了一遍。 “地狱书生”冷冰冰地道:“在下不拟接受。” “天台魔姬”皱眉道:“兄弟,如果‘无情叟”现身,你便救不了她。” “那是另一码事,现在我要你交人!” “天台魔姬”缓缓站起身来,道:“如果我说不呢?” “地狱书生”目中煞光一闪,道:“我便毁了你!” “办得到吗?” “你无妨试试看!” “杀了我她也活不了,你的代价是什么?” “‘天台魔姬’,你够狠,但我‘地狱书生’也不自诩是善良之辈,别忘了,我与她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关系,你杀她,我杀你,不算蚀本生意,你估量着吧!” “天台魔姬”粉腮一变,但瞬间又恢复那迷人的笑容,道:“你未必能杀得了我,但我杀她却最便当不过,你也估量着吧!” “在下一向最不乐意被人威胁?” “而我却不做蚀本生意!” 第4章 “那我们走着瞧了?” “我说过不愿与你发生冲突,我坚持这原则。” “恐怕不能由你!” 就在此刻—— 两条人影飞扑而至,“砰!砰!”两声,双双栽了下去。 “天台魔姬”惊呼一声:“不好!”弹身飞纵而去。 “地狱书生”一怔,目光扫处,只见地上躺着的,是两名劲装少女,五官溢血,业已断了气,他无暇多想,跟着“天台魔姬”逝去的方向掠去…… “地狱书生”一口气穿林奔了数里,看看已到树林尽头,依然一无所见,心中正自惶惑之际,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慢着!” “地狱书生”刹住身形,只见出声招呼自己的,赫然是“天台魔姬”,她隐身在一株巨树之后,把手连招。 “什么事?” “别那么大声,你过来看!” “地狱书生”走了过去,“天台魔姬”伸手便要拉…… “别碰我!” “天台魔姬”一愣,缩回了手,尴尬地道:“别太目中无人,你自己来看,林外是什么?” “地狱书生”靠近“天台魔姬”蔽身的大树,从树隙外望,只见林外是一块草场,近林缘之处,麋集了数十条人影,两上白衣人挟着红衣少女,红白分明,特别显目,所以一眼便看得出来,那两个白衣人,正是不久前遁走的‘五雷宫’使者。白衣人身前是一个白袍老者。 数十黑衣人,围成了一道半圆,围住了白袍老者一行。 所有的黑衣人,前襟都绣着一头白色的展翅巨鹰。此际,一个黑衣老者,正与白施老者对峙。 “天台魔姬”抑低了声音道:“那些黑衣人是‘神鹰帮’属下,白饱老者是‘五雷宫’卫队统领‘白煞神郑昆’,是当今武林中知名高手之一!” “我知道,你叫住我什么意思?” “先看热闹,再伺机出手。” “在下没有这份耐性……” “暗中还不知潜伏了多少高手,都为‘石佛’而来,你想杀人,倒可以尽兴,要救她恐怕很难。” “未见得!” “别太自信!” “地狱书生”这时才定下心来,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况,必然是“天台魔姬”在制住了红衣少女之后,把她交由手下看管,然后来和自己谈条件,两名“五雷宫”使者在会合了“白煞神郑昆”之后,卷土重来,目的可能是要找自己替那两名已死的使者复仇,可巧碰上“天台魔姬”的两名手下和红衣少女,于是,劫持红衣少女,掌伤两名监管的女子,从那两名女子的死状看,是伤在“五雷掌”之下…… 心念未已,只听林外场中“五雷宫”卫队统领“白煞神郑昆”宏猛的声音道: “洪堂主,别伤了双方感情!” 那被称作洪堂主的黑衣老者嘿嘿一笑道:“郑统领,这是敝帮地盘……” “可是人是本人寻到的!” “敝帮地盘之内,不容外人干犯?” “洪堂主的意思……” “留下这女子,敝人恭送回程。” “洪堂主认为办得到吗?” “莫非要见真章?” “不是本人小觑阁下,阁下挡不了本人一击!” “姓郑的,你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本人讲的是实话!” ‘看掌!’ 暴喝声中,洪堂主一掌向“白煞神郑昆”迎胸劈去,‘砰!”然一声巨响,“白煞神郑昆”后退了一个大步,他愿承一击,没有还手,冷森森地道:“洪堂主,你当真要逼本人杀你?” “少狂!” 狂字声中,再度出手,只见“白煞神郑昆”双掌一扬,“轰!”然一声雷震,夹着半声惨号,姓洪的堂主身形接连几个踉跄,五官鲜血如涌,栽了下去。 “地狱书生”不禁脱口道:“五雷掌的确霸道!” “神鹰帮”众暴出了一阵怒吼,三条人影越众而出,三支长剑,夹惊人气势,罩向“白煞神郑昆”。 震耳雷鸣夹惨号以俱起,三名剑手飞栽而回,眼看是不活了。 厉喝声中,又有十余名剑手分别扑向“白煞神”与两名扶持红衣少女的使者。 “地狱书生”一挪步,道:“这是好机会……” 蓦地—— 一声断喝,震动了全场:“住手!” “神鹰帮”众,迅快地退了下去,一个胸绣金色飞鹰标志的威武老者,缓步入场。 “白煞神郑昆”一抱拳道:“帮生驾临,有何见教?” 来者,正是“神鹰帮”帮兰古玉笙。 “郑统领好霸道的掌力?” “不敢,在下被迫出手,帮王明鉴!” “死者学艺不精,怪不得人,不过郑统领在本帮辖区之内如此作为,似乎有些蔑视本帮无人?” “帮主如此解释,在下没有话说!” “贵我双方,向来河井不相犯,郑统领如果留人退身,本座既往不咎?” “这……歉难从命!” “好,本座领教你的‘五雷掌’!” “白煞神郑昆”咬一咬牙,道:“在下奉令行事,为了不辱使命,只好舍命奉陪了!” “哼!出手吧!” “帮主赐招!” “不必惺惺作态,本帮这几条人命总得有交代的……” “如此有僭了!” 喝话声中,“五雷掌”夹雷霆万钧之势,暴卷而出。 “神鹰帮主”双掌平推,正面相迎。 惊天动地的暴震声中,沙飞石舞,草泥漫卷如幕,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竟然势均力敌,令人动魄惊心。 “白煞神郑昆”心头一凛,再次扬掌…… “哈哈哈哈……” 一阵撕空裂云的狂笑,破空传来,笑声愈来愈高亢、刚烈,如连绵不绝的焦雷,一个接一个地轰向每一个在场的人。 林内,“天台魔姬”厉声道:“这是‘天震之术’,‘无情叟’来了!” “地狱书生”但觉耳膜欲裂,心脉狂震,气血阵阵翻涌,他本能地照“天台魔姬”适才所授的封穴护脉之法施为,果然,威胁顿除…… 场中“神鹰帮”帮众纷纷坐地,面上现出痛苦万分之色,帮主古玉笙、“白煞神郑昆” 面色大变,身形连不止,挟持红衣少女的两使者,不自觉地松了手,徐跌坐下去。 笑声不衰,如滔滔巨浪,漫空涌卷咆哮。 功力较差的“神鹰帮”弟子,相继仆倒;功力较高的,口鼻已开始溢血。 古玉笙与郑昆,额上汗珠滚滚而落,看来也难以再支持。 如果笑声继续下去,所有在场的人,恐怕没有一人能逃死亡之厄。 “地狱书生”看得心惊肉跳,才相信“天台魔姬”的顾虑不是多余的,他最注意的是红衣少女,奇怪,她似乎一无所感,仍痴痴地站在当地,不言不动。 “天台魔姬”忽然道:“糟了,红衣少女穴道受制,不能行动,但‘天震之术’对她一样有损害之力,恐怕性命难保……” “地狱书生”心念一动,正待弹身出去…… 笑声恰在此时停歇,一个须眉俱白,红面秃顶的老人,行云流水般飘入场中。 “天台魔姬”低道了一声:“无情叟!” “无情叟”停身场地中央,一挥手,冷森森地道:“不走,等死么?” “神鹰帮主”古玉笙首先移动身形,向场外走去。他的属下也丧魂失魄地跟着纷纷举步,扶伤负死,潮水般退去。 “五雷宫”卫队统领“白煞神郑昆”与两使者,互以眼色打了一个招呼,退向林中。 “无情叟”这才转身向红衣少女走去。 “地狱书生”一看情势,非现身不可了,他不知自己是不是斗得过“无情叟”,但为了红衣少女,他不能不冒险一试,身形才动,“天台魔姬”轻喝道:“等等,看什么来了!” 一个上白下黑,肉球似的怪物,滚入场中。“地狱书生”定睛一看,来的是一个臃肿奇矮的怪人,白发纷披,虬结着尺长白须,穿的是一袭黑衫,远远望去,半白半黑,根本不像是一个人,想不到天底下竟有这等怪相的人。 怪人发话了,声音与常人无异:“老弟,别忙,咱俩先打交道!” “无情叟”蓦一回身,老脸为之一变,厉声道:“丧天翁,你……你还没有死!” “丧天翁”三字,使“地狱书生”与“天台魔姬”同时心头剧震,彼此骇然互望了一眼,两人有一样的感觉,震惊于这传闻中的怪物,居然还在人世,而且为了“石佛”而现身。据传闻,这怪物在一甲子前,即以翁为号,武林中妇孺皆知,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算来年纪当已在百岁过外,想不到销声匿迹了数十年之后,会在此现身。 “无情叟”窒了片刻,才厉声道:“阁下有何见教?” “丧天翁”哈哈一笑道:“老弟,你我都是行将就木的人了,劝你还是收敛贪念,省省了吧?” “阁下什么意思?” “要你放手,别再打什么‘石佛’的主意!” “否则的话呢?” “咱们只有打一架。” “胜负如何说法呢?” “败的一方走路。” “胜的一方呢?” “带走她。” “哈哈哈哈,‘丧天翁’,阁下口里冠冕堂皇,骨子里却卑鄙龌龊,说来说去,阁下是存心为‘石佛’而来……” “老弟,别自视太高,你我都别想染指!” “怎么?” “这小丫头虽说功力不济,但靠背却硬得很,你我都惹不起!” 第5章 “这倒是很玄,她的靠背是谁?竟然从不把人放在眼下的‘丧天翁’说出这等泄气的话来?” “是谁不必说,反正我这是忠告!” “阁下惹不起,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多此一举?” “恰恰相反,这件事我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如果管不了呢?” “上路,自有别人会管,不过,本人自信尚不至管不了!” “无情叟”冷峻地道:“一句话,‘石佛’决不容旁人染指!” “丧天翁”圆球似的身躯一挪,道:“看来我们这一架是打定了!” 林内,“天台魔姬”扭头向“地狱书生”道:“两位老怪物这一拚,对我们大是有利!” “地狱书生”冷漠地道:“别用我们两个字,在下没有答应与你合作。” “天台魔姬”粉腮一寒,挪揄地道:“何必自作多情,她未必就会领你这份情……” “地狱书生”恼羞成怒,喝道:“住口!我的事何用你管!” 惊人的劲浪击撞之声,震耳而至,两个老怪物业已动上了手,声势之骇人,若非目睹,谁也不敢相信,十丈之内,林折草揠。 就在此刻—— 远远一个声音道:“‘地狱书生’,这边来!” “地狱书生”一惊回顾,道:“什么人?” “算帐的!” “算什么帐?” “到这边来再谈不迟。” “地狱书生”弹身便朝林深处射击,数条白影,兀立而待,赫然是“白煞神郑昆”一行,不过为数增加到了八人。 身形一停,白衣人迅快地把他围在核心之中。 “白煞神郑昆”狞笑了一声道:“‘地狱书生’,本宫两名使者是你杀的?” “不错。” “对那两条人命你作何交代?” “照阁下之见,该如何交代?” “欠命还命!” “地狱书生”面上杀机一现,道:“只怕愈欠愈多?” 七名白衣人齐齐怒哼了一声。“白煞神郑昆”暴喝一声道:“少狂,与老夫纳命来!” 双拿一扬,一道狂飚夹着霹雳雷鸣之声,朝“地狱书生”罩身卷去,势道之强,令人咋舌,“地狱书生”单掌疾推,便接硬迎…… 轰雷巨震声中,“地狱书生”身形一个踉跄,“白煞神”也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的两名白衣人,在他身形踉跄之际,猛然发掌疾袭…… “地狱书生”一晃身扑向右首,左面的三名,这时发掌,倒背两方的排山劲气,震得他撞向了“白煞神”这一边。 “白煞神”早经蓄势,迎身就是一掌。 正面的两名白衣人,跟着发掌。 绞扭激撞的劲气,震得“地狱书生”气翻血涌,眼冒金星,身形连摇带摆。八人联手,使的是独步武林的刚猛掌法“五雷掌”,山丘都可推平,“地狱书生”居然无伤,这一点已足以使人心凉。 “地狱书生”杀机狂炽,身形朝“白煞神’疾扑,“白煞神”双掌方扬,“地狱书生” 陡地电闪折向左方的三名白衣人,右后两方的四人也在同一时间发掌…… “哇!哇!” 两名白衣人栽了下去,但“地狱书生”又被撼山栗岳的劲气,震回中央。 “白煞神”厉声吼道:“困住他,别容他近身!” 霹雳连震,波波相边,形成了一个劲逾万钧的气涡。 “地狱书生”被震得晕头转向,逆血阵阵上涌…… 显然,他只利于近身搏击,凡沾到他们,无一幸免。对方的打法,对他是一种克制,尤其“白煞神”的掌力,锐不可当,不同角度的劲气,配合得天衣无缝;使他连喘息转念的余地都没有,骇人的漩劲,使他无法反击向某一点。 一条人影,电泻入场。 “呀!” 一声惨哼,发自“白煞神郑昆”之口,气涡失去了主力,威力顿减,“地狱书生”一咬牙脱出劲气圈外。 “哇!哇……” 白衣人接二连三地栽了下去。 转眼工夫,除了“白煞神”之外,无一幸免。 “地狱书生”目光一转,只见“白煞神”面目凄厉,步步逼向“天台魔姬”,“天台魔姬”若无其事地朝“地狱书生”嫣然一笑。 “白煞神“若有所觉,一侧身,“地狱书生”栗人的目芒,正向他射来,他片言不发,弹身飞逝。 “地狱书生”大喝一声:“哪里走!”弹身就待…… “天台魔姬”一横身道:“别追了,正事要紧!” “地狱书生”闻言收势,道:“援手之情,以后再报!” “天台魔姬”媚态撩人地道:“小事,值不得挂齿,我只是顺手赏了他一把绣花针而已!” 话声中,目光一扫地上七具白衣人尸体,又道:“兄弟,死者一无伤痕,你用的是什么功力?” “地狱书生”依然冷漠如故地道:“这一点歉难奉告!”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从身侧不远缓缓驰过。 “地狱书生”栗声道:“是‘无情叟’,看来‘丧天翁’胜了!” 话声才落,一个臃肿奇矮的身形,禺禺而至,赫然是“丧天翁”,却不见红衣女子的影踪。 “天台魔姬”脱口道:“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地狱书生”连想都不想,一下子使截在“丧天翁”头里,一抱拳道:“老前辈请了!” “丧天翁”止住脚步,一翻眼道:“你俩不是躲在林中看热闹,怎又跑来这里杀人?” “地狱书生”与“天台魔姬”同感一震,原来自己的行迹,早落在对方眼中。 “丧天翁”紧跟着又道:“人是谁杀的?” “地狱书生”坦然道:“晚辈!” “你叫什么?” “‘地狱书生”’ “嗯!‘地狱书生’原来就是你,我老人家听说你小子杀人不留痕迹,从来没有活口……”话声中,目光陡射慑人奇芒,上下打量了“地狱书生”一遍,又扫了一眼七具白衣人尸体,白眉皱了皱。 显然,这一代奇人,也看不出“地狱书生”杀人的秘密,但矜于辈份,不便追问,偏头向“天台魔姬”一瞄,道:“她是你妻子?” “天台魔姬”掩口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地狱书生”冷冷地道:“不相干,她叫‘天台魔姬’……” “‘天台魔姬’?” “是的!” “丧天翁”突地伸手抓向“天台魔姬”,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分明已扣上手腕,却又改抓“肩井”。 “地狱书生”大是惶惑,不解这怪物何以猝然出手。“天台魔姬”一扭一摆,诡异万分地旋出八尺之外。 “丧天翁”瞪眼道:“丫头,原来你是那老虔婆的传人,她还活着吗?” “天台魔姬”妩媚地一笑道:“她老人家一时还死不了。老前辈莫非……” “老虔婆藏在什么地方?” “恕晚辈不便奉告。” “哼!好!”转向“地狱书生”道:“你小子挡路何为?” “请问那红衣少女……” “你问她干吗?” “这……” “哈哈哈哈,想活就少打歪主意,我老人家没空和你饶舌!” “老前辈……” “丧天翁”肉球似的身影一晃,顿失所踪。“地狱书生”一窒,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心念一转,弹身穿林奔向草场,只见四野寂寂,哪有红衣少女的踪迹,连半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红衣少女哪儿去了? “地狱书生”怔在现场,感到有些懊丧,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苦苦追踪红衣少女,真是好没来由? “天台魔姬”幽幽地道:“兄弟,你失望了吧?” “地狱书生”转过身来,冷冰冰地道:“别肉麻当有趣,谁是你兄弟?你可以请便了!” “天台魔姬”粉腮一变,道:“别自以为了不起,出口不给人留余地。” “地狱书生”懒得争辩,弹身风驰而离,身后传来“天台魔姬”的一声冷笑,他充耳不闻,一味疾奔。奔了一程,这才想到自己何去何从?开封府求亲,业已放弃了,回家吧,无法向父亲交代…… 夜幕低垂,野店村居,亮起了疏落的星星灯火。 他漫无目的地顺着荒野小道驰行,想及这半日的行径,实在有些荒唐。只是,始终无法把红衣少女的倩影从脑海中抹去。 奔了约莫一个更次,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建筑宏伟但已破败不堪的大庙,庙内隐隐透出灯光,他下意识地在庙门外刹住身形,只见庙门下一方泥金剥蚀的巨匾,隐约可辨是“敕建清源寺”五个字,后面的朝代年号,业已无法辨认。 停了片刻,正待转身离开,突然一眼瞥见门内躺着四具尸体。 好奇之念,油然而生,举步便朝庙门走入。 穿过一重院落,赫然又是数具尸体,死者全身黑衣劲装。 里院,灯火通明,但阒无人声,阴森森的有些鬼气逼人。 他略一踌躇之后,弹身穿越中殿,一看,不由头皮发炸,浑身鸡皮疙瘩遍起,一股寒气,打从背脊骨升起,透到全身。 只见十余桌酒席,罗列院地之中,酒菜未尽,看来开席不久,桌边地上,横七竖八,尽是死尸,连半个活口都没有。 “地狱书生”打了一个寒战,且想,这必是某一江湖帮派的重地,何以被集体屠杀呢? 下毒手的是何许人物? 是仇杀,还是…… 他俯下身去,检视尸体,发现死者全无伤痕,不知如何致死? 第6章 再一细看,登时面色大变,噔!噔!噔!连退数步,口里喃喃地道:“莫非是…… 但又为什么?” 他呆了,身躯在微微颤抖,眼望满院死尸,眉峰攒成了一条线。 “可能这批人有取死之道!” 他对自己作了这样的解释,然后折身准备出庙…… 甫一回身,恍若被电击似的一震,脑内顿呈昏乱。 数丈外,中殿入口处,一个红艳艳的身影,她,正是自己一见钟情,下落成谜的那红衣少女。 她怎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这些死者与她有什么关系? 红衣少女满面俱是怨毒与杀机,秀眸中燃烧着熊熊恨火。 这是怎么回事? “地狱书生”沉重地向前走了几步,道:“想不到在这里与姑娘相见?” 红衣少女厉声道:“‘地狱书生’,你好辣的手段“地狱书生”一震,道:“姑娘说什么?” “我说你毫无人性!” “在下刚到不久,这些…… “住口!我亲眼见过你杀人,不留半丝行凶的痕迹,事实摆在眼前,狡赖无益,你说,为什么要下这等毒手?” “地狱书生”苦苦一笑道:“不是在下所为!” “那是谁?” “这……不知道!” “既敢杀人,为何不敢承认?” “在下承认杀人不少,决不至不敢承认,这里的事,的确不是在下所为。” “那你怎会来到这里?” “无意间闯来的。” “哼!” 这一声冷哼,等于否定了他的辩白。 以“地狱书生”乖戾骄狂的性格,根本不屑于辩解,只是目前情况不同,对方是第一个闯入他心扉的女子,虽说他的爱是单方面的,但已足以使他抑制本性了,如果换了别人,情况将完全两样。 此刻,他纵想表明心意,也是不可能的了,内心的懊丧可知,然而更严重的是他判断中下毒手的人,很可能彻底粉碎了他的心愿,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忍不住问道:“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红衣少女恨恨地道:“你不必知道,我也不屑于告诉你!” “地狱书生”咬了咬牙,竭力忍耐住冲动的情绪,道:“然则姑娘与这些死者是什么关系?” 红衣少女杏眼圆睁,凄厉地道:“我将是他们的报仇人!” “地狱书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在下郑重声明,下手的不是在下!” “百多条人命,就凭你一句话?” “那要在下如何说呢?” “死者身无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征象,这种杀人手法,除了你没有旁人!” “姑娘如此认定,在下没有话说!” “你承认了?” “在下并未承认!” “反正都是一样!” “在下容忍是有限度的!” 蓦地—— 一阵杂沓的脚步传来,一项彩轿由四名黑衣大汉抬着,直入院中,轿后,随着十余名老少不等的黑衣人。彩轿放落,四名抬轿的汉子垂手分立两侧。 红衣少女疾趋轿前,隔着轿帘低语数声,然后扶着轿杠站立。 “地狱书生”十分纳闷,这轿中人是谁? 所有的黑衣人,全以恨毒的目光盯向“地狱书生”,似乎想把他生吞活剥。 空气趋于死寂,但却充满了无形的杀机。 久久,轿中才传出一个听来十分严肃的女人声音道:“你叫‘地狱书生’?” “不错!” “报上来历?” “这一点歉难从命!” “哼!你以这种酷毒手段,残害百余人命,总是有原因的吧?” “在下已再三声明,下手的不是在下!” “如何证明?” “凭在下人格!” “哈哈哈哈,你,‘地狱书生’也谈人格!” “地狱书生”面色变了,他不能忍受这种侮蔑,眉目之间,隆起了一股杀人前的戾气,看来令人不寒而栗。他向彩轿欺近两步,寒声道:“尊驾如何称呼?” “你还不配问!” “地狱书生”业已忍无可忍,扬掌便朝轿门劈去,这一击,挟怒而发,已用上了十成劲道,有如万钧雷霆。 所有的黑衣人齐齐怒哼出声,但没有人出手。 红衣少女却是满面不屑之色。 轿帘微一飘动,像刮起了一阵和风,“地狱书生”势道骇人的一掌,如泥牛入海,消失于无形。 他颤栗了,轿中人的功力,高得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忽然想起“丧天翁”曾忠告“无情叟”的一句话:“这小妮子的靠背硬得很,你我都惹不起……”看来此言不虚。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照此情形,自己万不是对方之敌,但乖戾狂傲的性格,却又使他不想到“走”字,而况,在红衣少女面前,岂能做懦夫。 轿中人再次开了口:“‘地狱书生’,你还是坦白说出一切吧?” “在下无话可说!” “找死么?” “未必!”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轿帘一飘,一道罡风飒然卷出,“地狱书生”本能地扬掌猛迎,“波”的一声,如平空起了一个霹雳,“地狱书生”踉踉跄跄退了十来步,俊面煞白,口角沁出了两缕鲜血。 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碰上这可怕的对手,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红衣少女冷冷地开口道:“‘地狱书生’,阁下还是坦白些的好?” “地狱书生”的目光,射向他露明珠般红衣少女,虽然她脸上充满了恨与仇的光影,但,她依然是动人的,她具有一种高贵而圣洁的气质,这是在别的女子身上,很难发现的,所以她的美,是一种超然的美,也许这就是使他醉心的原因。 他的戾气,在接触到红衣少女时,不期然地消失了,这种反应,他自己也不了解,为什么乖戾威性的他,对她然不起恨火?这的确非常微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啊! 他一抹口边血渍,苦涩地道:“姑娘,在下仍是那句话,在下不是下手的人!” 轿内,传出了严厉的声音:“仔细检查死难弟兄的遗体!” “是!” 答应声中,十几个黑衣人动手翻检尸体,连是隐秘的地方也不放过,最后,一致地回复道:“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地狱书生”抬头望着夜空,面上微起抽搐,他知道原因,但他不能说。 “打桥上前!” 四黑衣大汉闪电般分执轿杠的四端,飘进丈许,直逼“地狱书生”身前。 轿中人声音变得极冷地道:“‘地狱书生’,这谜底非从你身上揭晓不可!” 第二章智脱虎穴 轿中人声音变得极冷地道:“‘地狱书生’,这谜底非从你身上揭晓不可!” “恐怕尊驾会失望!” “你等着瞧吧?” 数缕劲风,夹‘嗤!嗤!’破空之声,从桥中内射出。 “地狱书生”向侧方电闪横弹八尺,他的动作不谓不快,但轿中人的身手,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她似已算准“地狱书生”的动向,几乎是同一时间,又是数缕劲风斜射而出,“地狱书生”这一闪避,不偏不倚,正好撞上。 他只觉全身一震,气血登时逆行反窜,肢体百骸宛若被万只蛇虫咬噬,那种痛苦,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汗珠,滚滚而落,俊面扭曲得失去了原形,全身一阵一阵地痉挛抽搐。 他咬紧牙根,不哼出声,双目赤红,似要喷出血来。 眼前金花乱冒,逐渐呈一片模糊。 “砰”的一声,他滚倒地面,扭转了数下,又倔强地挣了起来。他想骂,但骂不出口,像发癫痛似的摇晃,踉跄,颤动…… “你可以说了吧?” “不……不……” “砰!”他再次栽了下去,屡次屡仆,最后,变成了抽搐,喘息,口里、鼻里溢出殷殷血水。 轿中人愤恨至极地道:“‘地狱书生’,想不到你对自己也是一样的残忍?” “地狱书生”拚聚所有的力气,惨厉地道:“我……不死……誓必……杀你……” 轿中人大喝一声:“搜他身上,看有什么可以证明他身分的东西!” 一个黑衣老者,应声而出,欺到“地狱书生”身旁,俯下身去,伸手抓搜。 “哇!” 黑衣老者惨哼一声,仰面向后栽了下去,手足一阵拳曲,登时断了气。 这一幕,使所有在场的人惊魂出了窍,谁也看不出黑衣老者是如何致死的。 栗人的怒哼中,轿帘一扬,一道罡风匝地暴卷,“地狱书生”的身躯被腾起丈来高,然后重重地摔回地面,连哼声都不曾发出,便寂然不动。 “剁了他!” 轿中人一声令下,立即有两名黑衣人仗剑弹出…… “住手!” 两黑衣人闻声一窒,一条人影,电泻入院,赫然是一个艳装女子。 “什么人?” 轿中人喝问。 “‘天台魔姬’!” “意欲何为?” “尊驾做得太过分了!” “什么意思?” “‘地狱书生’虽说性情乖戾,但并非没有骨气的小人,决不会杀人不认帐!” “你与他是一路的?” “他的来历我不清楚,不过我俩分手前后半刻时间,我眼见他入庙,随后尊驾等不速而至,尊驾认为半盏茶时间不到的工夫,可以杀死身负武功的百名以上高手么?” 第7章 “问题不在时间,在于他杀人的方式!” “本人为他作证,杀人的不是他!” “也许你有份?” “天台魔姬”粉腮铁青,玉牙一错,厉声道:“尊驾是凭武功高强而作此语么?” 轿中人冷哼了一声道:“如你有份,你便逃不了,事情真相总会查明的。” “地狱书生”身躯动了一动。 “天台魔姬”怜惜地望了他一眼,转向红衣少女道:“姑娘,你不会忘记他曾救你脱出‘五雷宫’使者之手?” 红衣少女粉靥一变,道:“不错,这一点我记得,但百多条人命……” “事实并未证明是他下的手?” “现场只有他,同时刚刚丧命的那位,死状与这些罹难者完全一样,这难道不够证明,你作何解释?” “本人没有解释,但坚信不是他下的手,我担保轿中人接口道:“凭你还不配担保!” “天台魔姬”把手一扬,道:“凭这个如何?” 她食中二指,夹着一块半个手掌大的心形玉块,玉珏中央,穿了三孔。 轿中人惊声道:“三指珏!” “天台魔姬”冷冷地道:“不错,尊驾认得此物?” “你……是他老人家的传人?” “是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轿中人凝重的声调道:“好,看在这信物上,暂时放过,但事情不能算完……” “天台魔姬”立即接口道:“如果将来证实这公案与‘地狱书生’有关,我负责把人送上,听凭处置。” “好,你可以带他离开了。” “他被制的穴道……” “业已解开了,否则他的生命早已结束。” “天台魔姬”面上升起一缕极为复杂的表情,窒了片刻,猛一跺脚,俯身去抱…… “地狱书生”突在这时睁开眼米,栗声道:“别碰我!”右手掌撑地,摇摇不稳地站起身来。 “天台魔姬”一怔神,面上现出似恨似怨的神色,欲言又止。 “地狱书生”惨厉而怨毒的目光,一扫彩轿和那些黑衣人,然后凝注在红衣少女面上严刻,再转向“天台魔姬”,道:“这笔人情,在下会记在心里!” 说完,移动踉跄不稳的脚步,蹒跚地向庙门走去。 “天台魔姬”面上变得十分难看,“地狱书生”的冷漠,大大伤了她的芳心,窒了片刻之后,她举步追了出去。 庙外,星月满天,大地一片朦胧,虽是仲春时令,夜风仍十分料峭。 “天台魔姬”跟在“地狱书生”身后走了一程,忍不住道:“兄弟,你内伤者来不轻,该设法疗伤才是。” “地狱书生”再冷漠,也不能不为她的殷殷情意所动,当下止步道:“敬谢关怀,在下理会得!” “那边有家农户,我们去借屋疗伤,如何?” “在下……这一身血渍,难免惊世骇俗,不妥!” “那么……那前面林中吧。” “在下不敢劳烦,请从此别!” “天台魔姬”含嗔带怨地瞄了“地狱书生”一眼,冷冷地道:“你不屑与我为伍?” “不!在下只是不愿欠人太多。” “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姑娘这么说,在下也没有办法。” “天台魔姬”恨恨地道:“‘地狱书生’,你以为我真的那么下贱?哼!” 怒哼声中,转身疾奔而去,眨眼消失在迷朦夜色之中。 “地狱书生”本想出声唤住她,但他终于忍住没有开口,他知道她的心意,可是他看不惯她的轻佻媚荡。 他摇了摇头,向不远的一丛林木走去。 严重的内伤,加上曾受残酷的气血逆窜之刑,他已到了不克支持的地步,若非凭着一股傲气,他早已不能行动,目前,迫切的是疗伤,其他一切,他已无暇去想及了。 费了极大气力,才踉跄到了林中,他朝树影下一坐,似乎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全身的骨骼,也在这时像被完全拆散了。 他喘息了片刻,掏出两粒自备的伤丹服下,然后闭目行功……” 蓦地—— 一条高大的人影,鬼魅般地掩入林中,目光四下一阵游扫之后,骤向“地狱书生”身前欺去。 “地狱书生”正在行功紧要关头,对有人欺进,懵然不觉。 那人影倏地扬手向“地狱书生”劈去…… 此刻,只须轻轻一指,“地狱书生”势非走火入魔而亡不可。 眼看“地狱书生”就要丧命在那神秘人影掌下,意外地那人影中途撤回了手掌,似在考虑什么,久久,二次扬起…… “嘿!” “一声冷笑,倏告传来,那人影反应之速,骇人听闻,闪电般转身掠向发声之处。 “谁?” “随着这一声轻喝,一条娇巧的人影,从树后现身出来。 “哼,‘天台魔姬’……” “不错,阁下何方高人?” “原来“天台魔姬”负气离开之后,始终撇不下这颗心,又悄悄折了回来,正好碰上这神秘人要对“地狱书生”下手,她怕惊动“地狱书生”而致走火入魔,只好冷笑一声,把神秘人引离“地狱书生”身边。 神秘人被枝缝叶隙漏下的星月之光一照,看出是一个锦袍蒙面人。 “天台魔姬”被对方一口叫出名号,而她却认不出对方是谁,芳心不由一震。 锦袍蒙面人狞声道:“丫头,老夫是谁,你不必问了,反正你别再想活着离开!” “天台魔姬”格格一笑道:“那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 “任什么穷凶极恶之辈,杀人也要有个借口呀?” “废话,老夫要杀你不须任何借口,因为老夫认为有杀你的必要!” “天台魔姬”柳眉一挑,道:“莫非认为我妨碍阁下毁‘地狱书生’?” “就如你所说吧!” “‘地狱书生’心狠手辣,杀人不留痕,毁了他是替江湖除害,阁下似来没有杀人灭口的必要……” “哈哈哈哈,贱婢,你以为老夫为何许人,你对他有情,他对你无意,刚才你负气离开,又折了回来,不错吧?” “天台魔姬”粉腮为之一变,看来这神秘人对所发生的一切事,了如指掌,只不知他蓄意要毁“地狱书生”的目的何在?心念之中,明知不可能得到答复,但为了拖延时间,希望“地狱书生”能适时醒来,轻轻一笑道:“看来阁下是有心人?” “当然!” “以阁下的外表看来,又非泛泛之流,在武林中可能有相当地位,该不致做出乘人之危的事……” “你错了,老夫不讲究这些!” “啊!阁下是怕他醒来时不是他的对手?” “亦无不可,反正你和他都该死!” “天台魔姬”可没了办法,这神秘人阴狠老辣到了家看来说什么都是徒费口舌,心念一转道:“阁下该留个名呀!我死了也知道死在何人之手……” 锦袍蒙面人狂声一笑道:“小贱人,你就做个糊涂鬼吧!” “阁下说话客气些,别开口贱人,闭口贱人!” “你想耗时间是不是?嘿嘿嘿嘿……” 冷笑声中,伸手便朝“天台魔姬”抓去。这一抓,快逾电光石火,而且诡异至极。“天台魔姬”早已有备,对方身影才动,一扬手,一蓬针雨,洒了出去,这种暗器,细如牛毛,笼罩范围在径丈以上,咫尺之隔,如不被所伤,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锦饱蒙面人恍如未觉,手爪抓出如故。 针雨半数射中锦袍蒙面人身上,但“天台魔姬”也被一把扣住腕脉。 锦袍蒙面人身躯一抖,细针纷纷落地。 “天台魔姬”不由惊魂出窍,她这种暗器,是武林人闻名丧胆的“素女神针”,一次可发数十枚至百枚不等,一被击中,神针循血而行,如不及时救治,势必穿心而亡,她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神针不伤的对手,而更骇人的是对方竟然能把所中神针悉数抖落,这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锦袍蒙面人扣住她的手腕,一用劲,她只感真气全失,半点劲都提不起来。 “哈哈哈哈……” 笑声,配上异样的目芒,“天台魔姬”直觉地感到这神秘人有一种令人惊栗的邪气,她的心里,冒起了寒意。 锦袍蒙面人用手一抚“天台魔姬”的粉颊,邪意的目光,朝她丰腴的胴体上下一阵打量之后,低沉地自语道:“杀了岂不暴殄天物,天生尤物,该享受一番才对“天台魔姬”粉腮顿呈煞白。 锦袍蒙面人得意地又道:“小狐媚子,老夫虽说年届花甲,但对男女之道,却敢夸天下第一能手,不信停会你尝到滋味之后,便知老夫所言不谬,哈哈哈哈……” 邪猥的笑声,她一记记闷雷打在“天台魔姬”的心上。但,她既号称“魔姬”,可不是幸致的,当然有她的一套,当下媚笑一声道:“是真的?” 眼风、神态,令人蚀骨销魂。 锦袍蒙面人忘形地狂笑道:“当然事实会证明的!” “这可不行,老夫阅历多矣,还不知你狐媚子安的什么心眼么?哈哈哈哈……” “阁下总不成一直扣住我?” “老夫先解除你的武功,收拾了那小子,再与你……哈哈哈哈!” “天台魔姬”厉声道:“你废了我的功力,不如杀了我?” “好死不如赖活,同时,老夫也舍不得杀你呀!” “你……放过他,我一切依你……” “嘿嘿嘿嘿,那办不到,依不依不由你作主。” 第8章 话声中,一指戳了出去,随即松开了手。“天台魔姬”娇躯晃了两晃,坐了下去,锦袍蒙面人转身便朝“地狱书生”欺去…… “地狱书生”根本不知道死神已向他伸出了手。 “天台魔姬”秀目中几乎冒出火来,伸指自点数处穴道,一扭娇躯,站了起来,弹身便朝锦袍素面人扑了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只听“哇”地一声惨号,“地狱书生”被震飞丈外。 锦袍蒙面人一侧身,正好迎上“天台魔姬”,口里惊“噫”了一声,挥掌猛扫,“砰” 地一声,“天台魔姬”被震得倒泻而回。 那边,“地狱书生”毫无声息,看来已是不活了。 锦饱蒙面人栗声道:“好哇,小骚狐,原来你不怕点穴……” “天台魔姬”一扬手,一样光闪闪的东西,脱手飞向锦袍蒙面人。 锦袍蒙面人惊呼一声:“七旋飞刃!” 惊呼声中,身形速闪,但那光闪闪的东西,突地闪电般旋空划弧,一圈,两圈,三圈……一圈尚未消失,第二圈又划了出来,交织成密密的光弧,咝咝地撕风声,令人动魄惊心。 锦施蒙面人如鬼魅般闪晃在光弧的空隙中。 “嗯!” 闷哼声起,光孤也在同一时间消失,锦施蒙面人的面巾一片殷红,头上清晰地露出一道血槽,足有三寸宽。 “天台魔姬”厉喝一声道:“再来一次试试看,我不相信你命这般大……” 喝话声中,纤手再扬…… 但锦施蒙面人比她更快,她尚来不及发出“七旋飞刃”,锦袍蒙面人闪电般弹射而起,双掌夹以毕生功力,凌空劈落。 “天台魔姬”飞刃旋出,对方万钧劲道,业已及身。 “砰!” 地栽了下去,飞刃犹在旋空划弧,但锦袍蒙面人却已在弧光范围之外,飞刃七旋之后,自然坠地。 锦抱蒙面人趋近“天台魔姬”身前,只见她口鼻溢血,业已断了气,窒了窒之后,阴森森地道:“好贱婢,与那小子在地下做同命鸳鸯吧!” 声落,一闪而逝。 林中寂静如死,只有轻微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更加深了阴森的气氛。 约莫半刻光景,两名黑衣人逡巡入林,其中一人惊呼一声道:“看,那是什么?” 两人弹身过去,另一个道:“呀!是那小子!” “谁!” “‘地狱书生’!” 两人惊悸地退了两步,凝望了片刻,没有动静,其中一个大胆的再次欺近,观察了观察,硬起头皮用手一触,骇呼道:“死了!” “呀!这边也有……是‘天台魔姬’,也死了!” “奇怪,他俩会死在这林中,是谁下的手呢?” “莫非是她老……” “闭口,你想死不成,敢乱嚼舌!” “嘻嘻,你看,这娘们虽然少一口气,可是……” “怎么样?” “嘿嘿……实在……实在使人情不自禁!” “李二,你他妈的少缺德,别转那断子绝孙的念头!” “老王,说真的,她在生前,你想闻她的屁都闻不到……” “你想奸尸不成?” “呃!这!这!摸摸她总可以吧?” 那被唤作李二的黑衣人,走向“天台魔姬”身边,蹲了下去,伸手…… “哇!” 凄厉的惨号,撕破了静夜的死寂,李二仰面栽倒,头脸一片血肉模糊,登时气绝。 另一黑衣人不由魂飞天外。 难道死的人还会杀人? “天台魔姬”突地幽幽站了起来。 那黑衣人亡命地飞逃而去,将到林缘,身前一声冰冷的喝话道:“站住!” 黑衣人亡魂尽冒,全身汗毛直竖,一看,站在身前的赫然是“天台魔姬”,口鼻之间血渍仍殷。他两腿一软;坐了下去,张口结舌了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你……是人是鬼?” “天台魔姬”阴森森地道:“人与鬼相差无几?” “难道……你……没有死?可是……你分明已断了气?” “嘿嘿!‘天台魔姬’如果轻易便死,这名号可以取消了!” 产落,一掌拍出,黑衣人只惨号出半声,便尸横就地。 “天台魔姬”折身奔入林中,直趋“地狱书生”尸身之前,泪水滚滚而下,口里喃喃地道:“你就如此结束生命了么?” 她坐下地去,伸手…… 突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别碰他!” “天台魔姬”大惊缩手,一跃而起,只见一个面目慈祥的中年妇人,站在距她不及五尺的地方,这妇人如何欺近,她竟然没有觉察,足见对方功力之高。 她记得“地狱书生”曾阻止过自己碰他,而这妇人突如其来,又不许自己碰触尸身,为什么? 这妇人是谁? 心念之中,惶惑地道:“前辈如何称呼?” “我的名姓不必提了!” “天台魔姬”一愣,道:“前辈阻止我碰他?” “嗯!” “为什么?” 中年妇人不答所问,缓缓上步,用手在“地狱书生”身上一阵探索…… “天台魔姬”忍不住道:“他在行功疗伤之时,被一个锦饱蒙面人震死!” 中年妇人幽幽一叹,两颗泪珠奔眶而出,凄然道:“可怜!” “天台魔姬”骇异地瞪着对方,道:“前辈认识他么?” “岂止认识,他……” “前辈与他是什么关系?” “唉!不必提了!” 闪烁的言词,使“天台魔姬”十分不耐,虽然“地狱书生”并不爱她,甚至不假以词色,但她对他却是一往情深,一个人的感情很难捉摸,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一个独臂的神秘人物钟情,也许,两人的性格上有共通之点,也许“地狱书生”有值得女人爱慕之处,总之,她看上了他,现在,他死了,她像做了一个没有结果的梦,而且这梦十分短促。 她不由自主地脱口道:“我要为他报仇!” 中年妇人抬头凝视着“天台魔姬”,幽幽地道:“你?……要替他报仇?” “是的。” “很难!很难!” “前辈知道锦袍蒙面人的来历?” “唉!这是孽啊!夫复何言!你与这孩子……” “天台魔姬”苦苦一笑道:“什么关系也没有,飘萍偶聚,如此而已。” “是这样吗?” “是这样。” “噢?你好像业已丧生……” “但我又活了。” “你的师承?” “家师禁提名讳!” 中年妇人再次抚摸了一遍“地狱书生”的尸体,凄绝地道:“这是命运,死,解脱了一切冤结,唉,他不该死的……” “他不该死,为什么?” “他的生机未灭,只是……” “天台魔姬”心中一动,道:“他还有活的希望么?” “有,但我……只能眼看着他生机全泯!” “为什么?” “普天之下,只有一样东西可以使他还魂……” “天台魔姬”双眸一亮,迫不及待地道:“什么样的东西?” “不说也罢,天材地宝,可遇不可求,何况,他的一丝生机即将绝灭了!” “前辈无妨说说看?” “石龙血浆!这只是传说中的异宝……” “石龙血浆!石龙血浆!……” “天台魔姬”激动地喃喃叨念着。 中年妇人泪水再度洒落,凄恻万状地道:“姑娘,虽然你不承认与他有关系,但你的神情却已告诉了我那不是事实,我无法久留,我想,你会好好安葬他的。记住一点,别碰他左半边身躯,千万记住这一点,我走了。”说完,缓缓起身,目注尸身,声泪俱下地道:“孩子,原谅我,我……” 以下的话,已被咽声哽住,再也说不出来了。 人影晃处,如幽灵般逝去。 “天台魔姬”惊觉地大叫一声:“前辈别走!” 但,已得不到任何回应,那神秘的中年妇人,来也突然,去也突然。 “天台魔姬”坐回“地狱书生”旁边,出神地想,久久,突地咬牙道:“就这样,试试看!” 她掠起油管,露出玉藕也似的粉腕,一横心,用指甲刺破血管,鲜红的血水,冒了出来,一手捏开“地狱书生”紧咬的牙关,把手腕对正他的嘴,让鲜血滴入他的口中,然后提喉摇头,使血液下喉。 半盏茶的工夫,“地狱书生”吞下了十余口鲜血。 “天台魔姬”长长吁了一口气,止住血流,闭目调息。 调息了半个时辰,一看“地狱书生”,仍僵冷地躺着,毫无动静,不由绝望地叹了一口气,自语道:“看来是回天乏术了!” 就在此刻,“地狱书生”忽然动了一下。 她以为是眼花,凝眸注视,只见他胸部在微微起伏。她这一喜,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简直非同小可,伸皓腕向胸前模去,突地,她想起中年妇人临行时的警告,忙不迭地缩回手,改探鼻息.果然,已有了微弱的呼吸。 “他活了,居然活了!石龙血浆,果然能起死回生,我为什么早没有想到,若非那神秘的妇人提及,他死得可就冤枉了!” 她颤抖地自言自语,春花似的粉靥上,泛出了异彩,当然,这神情“地狱书生”无法看到,他还没有复活,她自己也没有自觉,只是感到无比的振奋而已。 她本来可以用本身真无助他一臂,但凛于神秘妇人的忠告,以不接触他的躯体为上,是以只有等待他自己复原。 第9章 至于为什么不能碰触他左半边身体,以及“地狱书生”杀人不留痕的邪门功力,在她是极大的谜……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慢慢地消逝。 斗转星移,寒风沁人,距天亮已不远了。 “地狱书生”睁开了双眼,模糊地发现身侧的人影。 他的脑海还是浑噩一片,意识仍在若有若无之中,经过了许久,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意识也跟着回复。 “是她!”他在心里暗叫一声,单手撑起,坐了起来。 “天台魔姬”喜不自胜地道:“兄弟,你……终于活过来了!” “地狱书生”心头一怔,他只记得入林疗伤,而后猝然遇袭,以后便什么也记不起来,这“活过来”三个字,使他惊诧不已。 “什么,你说我活过来?” “是的,你已死了一次!” “怎么回事?” “你正在行功之时,突然来了一个伟岸的锦袍蒙面人……” “锦饱蒙面人?” “不错。” “以后呢?” “他向你第一次下手,我刚好赶来,引开了他,可是……我不是他的对手,我的犀利暗器‘素女神针’竟然伤不了他……” “噢!他是何许人物?” “他不肯报来历,也不肯说对你下手的原因……” “噢!再以后呢?” “他制住了我,点我残穴,幸亏我能‘解穴冲脉’之术,没有受害……” “还有呢?” “他第二次向你下手,我解穴冲脉不及时,来不及阻止,但我以另一种暗器伤了他,在他的头顶上留了记号。他第二次转向我下毒手,我以‘闭大封脉’之术诈死骗过了他……” “你没有受伤?” “有,致命之伤,但我能在瞬息间自愈。” “地狱书生”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你的故事讲完了?” “天台魔姬”一听语气不对,粉腮一变道:“故事?什么意思?” “地狱书生”不屑地道:“故事很精彩,很动人,呃!在下昨夜曾受你援手之情,不错,在下将来要报答的,你似乎没有盯踪在下的必要……” “我……盯踪你?” “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 “如果不客气呢?” “你不必缠我,我对你不感兴趣。” “天台魔姬”气得娇躯直抖,粉面泛了白…… “地狱书生”接着又道:“你说的高大英伟的锦饱蒙面人我认识……” “天台魔姬”愤恨至极地道:“你认识?” “嗯!不但认识,而且关系很深,他内着‘天锦衣’,不惧刀剑暗器水火,所以你的绣花针伤不了他……” “哦,你……”, “干脆告诉你,他是我父亲,他能杀我吗?你编的故事不攻自破了!” “天台魔姬”噔噔噔连退了数步,栗声道:“他……是你父亲?” “一点不错!” “可是他蓄意要毁你……” “不必再说了!” “‘地狱书生’,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也许他的装束与令尊巧合!” “不会有这等巧事!” “我在他头上留了记号。” “这一点在下会去查证!” “还有……” “再见了,在下要办的事很多,没闲工夫奉陪。” “天台魔姬”本想说出神秘中年妇人现身的经过,被他这两句冷酷无情的话,激得怒愤填膺,眼圈一红,厉声道:“‘地狱书生’,你是个冷血动物,半丝人味都没有……” “地狱书生”冷哼了一声道:“就算是吧。再见!” 声落,人已在数丈之外,再闪而没。 “天台魔姬”娇躯如花枝般乱颤,目眦欲裂,她舍命救他,以自己的血换回了他的生命,想不到落得如此下场,心中那一股怨毒,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猛一跺脚道:“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且说,“地狱书生”一路飞奔,内心虽感觉对“天台魔姬”似乎过分了些,但秉性冷傲的他,却不愿以假面目迁就别人。 可是,“天台魔姬”所说锦袍蒙面人要杀他的那一番话,却在他心里打上了一个结,他认定那是“天台魔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虚构的一个故事,因为它完全不合情理,可是她言之凿凿,还说在对方头上留了记号,这就有查证的必要了。如果,真的有这回事,那么锦袍蒙面人必是什么不肖之徒假冒,世间没有老子杀儿子的道理,一千个使人不能相信。 夜尽天明,“地狱书生”在溪水里净了面,洗去了衣衫上的血渍,然后继续前行。黄尘场处,数骑马迎面而来,他往道旁一闪,希聿聿一阵马嘶,数骑马在身边停了下来。一个声音道:“那不是徐文么?” 他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出道以来,从不曾提名道姓,江湖中知道他姓名的,可说没有一人,不期然地抬头一看,心中顿时鹿撞起来,来的是不别人,正是开封首富蒋尉民,也可以说是中原一霸,虽然多年不见,但那威棱的面容他是记得的,尤其长垂及腹的美髯,更不陌生。 自己此番干里迢迢前来求亲,为了红衣少女而改变初衷,不知对方可知悉此事,如果问起来,倒是难以应付的尴尬事。 心念之中,急施一礼道:“劣侄徐文,给蒋叔叔请安!” 蒋尉民哈哈一笑,下了马背。他身后八名家丁装束的汉子,也跟着下马。 “贤契,令尊近来好?” “托福!” “转眼五六寒暑,贤契也成人痢,咦!你……” “地狱书生”徐文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不安地道:“蒋叔叔有何指教?” “你的手臂……” “练功不慎,废了!” “废了!这怎么可能?” 徐文没有答腔,心中可很是忐忑,怕对方穷根究底。 蒋尉民望着徐文虚飘的左袖,脸色变了又变,喃喃地道:“这怎么会,这怎么会……” 目芒一闪,遍注在徐文面上,沉声道:“贤契怎会一个人来到开封道?” 徐文讪讪地道:“一方面游历以增见闻,另一方面……呃!办一件私事。” “你……习武了?” “是的。” “令尊当年给你取名‘文’,便是要你弃武习文的意思,想不到他改变了初衷……” “家父的目的是要劣侄习技防身,其实……” 随从家丁之中,有一个突地惊呼道:“就是他!” 蒋尉民回头斥道:“无礼,什么事大惊小怪?” 那家丁赶紧垂下头去,嗫嚅地道:“小的……忽然想起近日江湖中盛传的一位人物,形象酷似徐公子……” “什么人物?” “‘地狱书生’!” “你说‘地狱书生’?” “是的,请恕小的无状失言。” 蒋尉民浓眉一蹙,扫了徐文几眼,栗声道:“‘地狱书生’就是贤契?” 徐文窒了一窒,坦白道:“是的。” 蒋尉民长髯一阵拂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地狱书主”四个字与恶魔、鬼怪,并没有多少差别,这位行事一向光明正大的人物,的确震惊莫名,想不到他曾期许为乘龙快婿的徐文,竟然是以恐怖手法杀人的“地狱书生” 徐文面对这位父执,有如坐针毡一般的感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蒋叔叔如别无指教,劣侄想告辞 “你不到舍间走走?” “改日再拜谒!” 蒋尉民凝视着徐文,欲言又止,最后,一挥手道:“如此你走吧。” “徐文躬身一礼,如释重负急急奔去。心想,对方不提婚姻之事,看来六年前由对方主动所提之议,算是结束了。六年前,他是一个英俊滞洒的少年,而现在,他成了独臂人,还加上那刺耳的外号,他庆幸自己中途改变主意,如果贸然前往求亲,说不定会讨一场没趣。 红衣少女的绰约风姿,又浮脑海,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苦笑,辨不出心头是一股什么滋味。还有那“石佛”之谜,也使他困惑莫名。 他也想到此番伴随自己出来的总管方大庆与三名侍童,此刻大概正在返家途中,父亲在得到这消息之后,不知作何反应? 由父亲,他联想到“天台魔姬”口中的锦袍蒙面人。锦施蒙面,是父亲出外的装束,他在暗中曾不止一次看到,如果“天台魔姬”所说的是事实,那可真是匪夷所思了。现在,他只感到可笑,那决然不是事实,唯一的解释,是江湖中另有一个锦施蒙面人,那他是谁呢? 为什么乘危向自己下毒手? 他只顾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之间,离弃了官道,眼前是一片杏无人烟的旷野,他惊觉地停止了身形。日上三竿,阳光有些耀眼,他辨了辨方向,正待折转官道…… 蓦地—— 一顶小轿,由数十丈外冉冉飘过,从抬轿的脚步看来,显然是道中高手。 徐文心头陡地一震,他想起了昨天在清源寺中与红衣少女一道的彩轿,莫非这轿便是那轿? 轿中人的身手,使他余悸犹存,但那股恨毒之气,也随之升起,他想,目前谈报仇还不是对方之敌,但对方的来历,却有一查的必要。 同时,下意识中,他仍不忘情于红衣少女。 于是,他弹身追了下去。 越过旷野,前面现出一片苍郁的柏林,那小轿晃眼没入林中。 徐文略一思索之后,向那片柏林奔去,走近一看,林中荆棘丛生,蔓草虬葛,荒凉已极,林内隐约露出一段颓垣。 第10章 这是什么所在? 是江湖帮派秘密立舵之地么? 如果贸然闯入,是犯江湖大忌的事,而且自己目前不是“轿中人”的对手,如果就此折返,却又心有未甘。 光天化日之下,如果林内安有桩卡,自己的形迹当然已入了对方的视线,这变成了明闯,而不是暗探,他不得不考虑后果…… 狂傲任性的他,一向极少迁就环境,考虑了片刻之后,依然主观得胜,移步便朝林内欺去…… 林内一片阴森,连条人行的小径都没有。他踏草拂藤而进。林中央,是一座败落的大庙,断瓦残垣,蓬蒿满目。 奇怪,竟然间无人迹,那小轿分明入这林中,到哪里去了呢? 看来此中蹊跷大了。 略一犹豫之后,他弹身入庙,只见神像残缺,破扉朽棂,处处蛛网尘封,有些鬼气逼人。 再进一层,眼睛陡地一亮,蓬草丛中,摆着一顶小轿,这小轿并非昨日清源寺所见的彩轿,他虚悬的心,放落了一半,但随之而起的,却是满腹疑云。 既然有轿子在,此地必然有人,问题是人在哪里?何以毫无戒备,一任主人闯入? 在好奇心的躯使下,他有心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走近轿子,掀帝一看,轿子是空的,但轿中隐隐有一股兰麝之香,照此推测,轿中人是个女的无疑…… 突地—— 身后起了阵极轻的响动,徐文心中一动,但故作不知,一个刺耳的声音道: “朋友雅兴不浅,莫非这破庙引发了思古之幽情?” 徐文缓缓员身,一看,身前站的是一个瘦骨鳞峋的黑衫老人,满面阴鸷之气。 他一回身之下,那黑衫老者陡地面色大变,栗声道:“朋友莫非是……” 徐文冷冷地道:“区区‘地狱书生’!” “哦!”老者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到此有何贵干?” 徐文不答,反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呕!老夫施一浩!” “这是什么地方?” “这……一座破庙……” “事实不是这样吧?” “朋友认为……” “这轿中人呢?” 黑衫老者诡橘地一笑,道:“什么轿中人?” “徐丈眉毛一挑,道:“阁下,别惹在下动手杀人,坦白些好? 黑衫老者又是一变,期期地道:“朋友与轿中人是什么关系?” “这你管不着,你只说在何处!” “朋友是……” “少废话!” 黑衫老者抬手摸了摸半秃的头顶,只这抬手之间,一股淡淡的异香,扑向徐文的鼻孔。 徐文冷哼了一声,扬掌正待……心念电似一转,他收回了手掌,身形晃了两晃,一脸茫然之色。 黑衫老者退了两步,注视了徐文片刻,突地哈哈一阵狂笑道:“‘地狱书生’,你知道这是什么所在?” 徐文迟钝而木讷地道:“这是……什么所在?” “聚宝会!” “聚—宝—会?我……在下,怎的头昏得厉害?” “朋友,随我来!” 说着当先移步,向积尘盈寸的破殿中走去,徐文步履踉跄,似乎十分费力地跟着移动,口里喃喃地道:“阁下、带我到什么地方?奇怪,莫非生病了……” “轧!轧!”声中,神龛前的供桌横里挪开,现出一道黑黝黝的门户,隐约露出石级。 徐文失魂落魄地跟着进入门户中,沿石级而下,大约三丈左右,石级已尽,眼前陡地光明如画,珠光照得石砌的甬道纤毫毕现。 每隔数丈,便有两名带剑的黑衣人左右分立,戒备十分森严。 警卫的黑衣剑手在黑衣老者经过时,全扶剑为礼。 顾盼之间,来到一道黑色巨门之前,由外内望,可见林立的石柱,和重叠的门户,谁也想不到这破庙地下,会有这等伟构。 门额上,用无数珍球镶成了三个耀目的大字“聚宝会”。 门前,八字式排列着十二名剑手横眉竖目,生似八尊石像。 一个二十上下的白衣少年,出现在门进,形貌相当不俗。 黑衣老者忙拱手道:“少会主好!” 白衣少年朝徐文上下一阵打量,道:“他是谁?” “‘地狱书生’!” “什么?‘地狱书生’?”声音中充满了惊震。 “是的。” “怎么会……” “说是为那轿中人而来,卑座只好请他进坛。” “好,施堂主,带他到第二秘室问话。” “遵命!” 白衣少年再次扫了徐文一眼,才转身离开。 黑衣老者一挥手,道:“朋友,来吧!” 徐文像白痴似的木然瞪了黑衣老者一眼,举步跟进经过数重回柱,来到一间门户紧闭的石室之前。黑衣老者在门上叩击了三下,铁门缓缓开启。 室内,气氛十分诡谲,迎面是一张公案,公案后端坐着一个珠围翠绕的华服半百妇人,旁边侍立着刚才被称作少会主的白衣少年,公案对面一列四张交椅,第三把椅上,坐着一个面目失神的宫装少女,年在十七八之间,可称得上是花容月貌四个字。 少女身后,是两名黑衣汉子,抱手而立。 这情景,像是法堂在审讯罪犯。 黑衣老者俯首躬身而入,恭谨地向那半百妇人道:“内堂施一洁参见会主!” “嗯!”凌厉的目光,朝徐文一绕,接着道:“人留在此地,由本座亲自处置,你可以退下去了。” “是!” “慢着,加强戒备,以免被外人所乘。” “遵命!” 施一浩倒退出门外,厚实的铁门自动关上。 徐文怔怔地站在门内。 “聚宝会主”闪亮着珠光的手一抬,道:“你就是‘地狱书生’?” 徐文茫然地颔了颔首。 “你坐下!” 徐文像木偶般地在那宫装少女身旁椅上落坐。 “你是为了她而来?” “她?”徐文似神思不属,痴呆地反问。 “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她?在下……不认识。” “那是什么回事?” “在下……为了好奇,跟着轿子来的。” “哦!” “聚宝会”会主偏头向白衣少年点了点头,道:“我们先继续处理妞儿的事。” 那宫装少女自徐文入室迄今,连头都不曾转动一下。 “聚宝会”会主和颜悦色地对那宫装少女道:“姑娘,你叫蒋明珠、” “是的。” “蒋尉民的独生女?” “是的。” 徐文身形微微一震,但谁也没有觉察。 白衣少年接口道:“蒋姑娘,你在此委屈将天,但保证不损你一毫一发,你是开封首富的掌上明珠,区区五斛明珠,黄金百镒,令尊必不吝啬,东西送到,你就可安全返家了。” 徐文身躯又是一震,但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蒋明珠幽幽地道:“你们这是绑架勒赎么?” “聚宝会”会主哈哈一笑道:“姑娘,本座一生无他好,只爱聚积珍珠宝玩,本会立舵的宗旨便是如此,说勒赎亦无不可。” 落明珠转动着失神的眼珠,朱唇动了动,没有接话。 “聚宝会主”向白衣少年道:“带下去!记住,不许违背本会会规,别明知故犯!” “孩儿知道。” 白衣少年应了一声,向那名黑衣汉子道:“你俩仍留此地,本少主亲自带她!” 说着,挪了两步,向蒋明珠道:“姑娘,随在下来,没事了。” 徐文冷冷地发话道:“慢着!” 话声低沉,但铿锵有力,完全不似发自一个神志失常之人的口,除蒋明珠略显茫然之外,其余四人,莫不大惊失色。 白衣少年双目圆睁,盯着徐文道:“你……说什么?” 徐文面上痴骏迷惘之色,一扫而空,依旧极冷的声音道:“我说慢点来,先把话说明!” “话?什么话要说明?” “难道本人这一趟白来的不成?” “你……” “聚宝会主”栗声道:“‘地狱书生’,你装得很像……” 徐文陡地站起身来,目光一扫全室之后,道:“区区‘迷神’之毒,岂能奈何得了在下!” 原来入庙之时,那黑衫老者施一浩凛于“地狱书生”之名,不敢与斗,出手便施出了“迷神”之毒,徐文将计就计,混入虎穴,他做梦也估不到这被掳劫的女子,便是他奉父命来求亲的对象。 在这半刻之间,他已把她看得很真切,人才,可算上选,只是红衣少女变成了先入为主,他对这门婚事,并未感到后悔,尤其途遇蒋尉民,对方见他残了一臂,态度之间甚为冷淡,更加坚定了他的主见。 只是,双方是通家之好,对她,在道义上他不能坐视不救,蒋尉民并非等闲之辈,聚宝会竟然掳他女儿作人质,以勒索巨额金珠,的确也是令人吃惊的。 两名黑衣汉子,悄没声地从徐文身后出手便抓…… “聚宝会主”大喝一声:“不许出手!” 但,迟了半步,惨号随着喝声同起,在徐文一回身之下,两名黑衣汉子仰面栽倒,登时断了气,身上不见任何伤痕,也不见徐文如何出手。 白衣少年骇呼出了声。 “聚宝会主”砰地一击案道:“‘地狱书生’,你敢在此杀人?”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敢与不敢!本人警告尊驾,别打蒋尉民的主意!” 第11章 “聚宝会主”阴阴地道:“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告诉你此地与地狱无殊……” “呀!” 惊呼声中,徐文以闪电手法扣住了白衣少年的腕脉。 “聚宝会主”厉喝一声道:“放手!” “没那么容易!” “你……想把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送本人与蒋姑娘离开,还尊驾一个活人。” 白衣少年眼见两名手下神秘地毙命,早已惊魂出窍,此刻,更是面无人色。 “聚宝会主”身形一晃,把蒋明珠抓在手中,道: “‘地狱书生’,要好死的话,你赶快放手!” 徐文防不到对方会来这一手,登时为之一窒,但心念电转之下决定走一着绝棋,当下故意作毫不为意地道:“如果会主认为合算的话,我们无妨做一桩交易!” “交易?” “不错,这位是令公子,那位是蒋府干金,身分大概相等……” “怎么样?” “一命换一命!” “聚宝会主”面色一变,道:“你愿意她死?” “令公子也不会活!” “‘地狱书生’,你自己呢?” “在下不在乎生死!” “你如加上你一命,这桩交易岂不赔了本?” “即使赔本,在下仍愿完成!” “聚宝会主”怔了半晌,咬牙道:“算你赢了,不过,山长水远,本座会讨这笔帐的。” 徐文嘿地一声冷笑道:“在下随时候教!” “放开他,你可以带人走了。” “在下得到什么保证?” “哼!‘地狱书生’,你未免太小觑本座了,本座能失信于你吗?” “好极了!” 话声中,松开了白衣少年,白衣少年一个倒弹,退到案后,厉声道:“‘地狱书生’,你死定了!” “聚宝会主”厉声喝道:“不许妄动,让他们出去!” 白衣少年恨恨地盯住徐文,没有再开口。 “聚宝会主”也放开了蒋明珠,把她朝徐文身边一推,道:“‘地狱书生’,别忘了这笔帐当中还有两条人命?” 徐文冷冷地道:“如果在下健忘,会主仍可以提醒在下的!” “送他们走!” 这话是对白衣少年说的,白衣少年万分不情愿地按扭开了铁门。徐文伸手去牵蒋明珠的手,想了想又缩了回来,道:“蒋姑娘,我们走!” 蒋明珠本身似已毫无主宰,徐文要她走,她连犹豫一下都没有,举步便走。出了室门,原先那黑衫老人内堂堂主施一浩业已候在门外甬道之上,一抬手道:“随老夫来!” 两人跟在施一法身后,左转右折,看来已不是来时的路道,不久,耳闻水声哗哗,眼前现出一条丈余宽的水渠,水流甚急,渠边系着一只小舟。 施一浩朝小舟一指道:“请登舟!” 徐文望了望这地下水渠,剑盾一蹙,道:“这水渠通往何处?” “通往人世!” 徐文眉目之间,戾气突盛,眼中煞茫闪闪,一字一句地道:“姓施的,在下杀你不费吹灰之力!” 施一浩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硬起头皮道:“‘地狱书生’如果本会不放人,你有通天澈地之能,也休想离开这地底秘宫。” 徐文当然知道这地下室中机关密布,为了顾及蒋明珠的安全,他已一忍再忍,否则依他的性格,早已动了手,当下硬把一股杀机逼了回去,情势所迫,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一拉蒋明珠的柔荑,上了小舟。 施一浩解开系缆,小舟顺流而去。 地底水道,时窄时宽,其多曲折,除了哗哗水声,伸手不见五指。 小舟是扣在一条粗缆之上顺流滑行,所以不虞翻覆。 两人同处小舟之中,相对而坐,几乎四膝相接,阵阵少女身上特有幽香,刺激得徐文心烦意乱,两天前,如果他不改变主意,可能,她就是他的妻子,而现在,彼此陌路,他为了道义而救她。 如果,蒋明珠在正常状态之下,情况也许会略有不同,但她在“迷神”药物的控制下,有如白痴,这使徐文减去了许多无谓的困扰。 这地底水道竟不知有多长,也不知道向何处,足足两刻光景,才发现蒙蒙亮光。 呼的一声,小舟冲出水口,阳光使久处黑暗的徐文耀目难睁。他闭了一会眼,再度睁开,小舟傍在一条大河的岸边,身后便是那暗渠水口,若非身历,谁能相信这水口是一个江湖帮派的通道。 他执着她的手,一跃登岸,小舟缓缓退回洞中,逆流而失。 蒋明珠茫然地注视着徐文,仍旧不发一语。 徐文拉着她到一株浓阴匝地的树下,然后取出一粒红丸,道:“姑娘,请服下。” 蒋明珠木然接了过来,道:“这是什么?” “解药。” “解……药?” “是的,姑娘中了聚宝会的‘迷神’之毒,此丹可解,请服下吧。” 蒋明珠似有所觉地点了点头,把丹丸纳入口中,和津液吞下。徐文静静地在旁边观其反应,工夫不大,蒋明珠的面上起了变化,茫然之色逐渐消失,秀眸中也开始闪烁着波光。她望着徐文,先是疑惧,继而似陷入沉思……徐文知道解药业已生效,率先开口道:“蒋姑娘,你记得起经过吗?” 蒋明珠皱眉苦思了片刻,才道:“隐约记得,是公子救了我?” “适逢其会罢了。” “小女子敬谢救命之恩!”说着盈盈一福。 徐文作揖还礼,道:“姑娘不必多礼,小事何足挂齿,在下说过只是适逢其会。” “公子忒谦了,请问高姓大名?” “这……在下被人冠了一个不雅的外号,‘地狱书生’!” “哦!是!是!记得在秘室之中,他们如此称呼公子。” “姑娘还有什么不适吗?” “现在很好了!” “姑娘如何落在聚宝会人手中?” 蒋明珠粉腮倏涌愤然之色,恨恨地道:“是在清明那天,赴寒舍墓园扫墓,正在欣赏墓园花草,突地出现两个黑衣人,不及喝问对方路数,鼻中嗅到一股异香,随即糊糊涂涂地听他们摆布。” 徐文一颔首道:“聚宝会这种手段,的确令人不齿,他们的目的是在尊府的珠宝,现在对方勒索的通知,可能已达令尊手中,姑娘还是早些返家吧。” 蒋明珠目光向四下一打量道:“此地距开封已在百里之外,敢请公子届临舍间,由家父面谢……” 徐文忙道:“在下有急事待办,改日再奉扰……” “公子不屑枉顾么?” “哪里话,事实如此!” 蒋明珠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徐文虚飘的左袖,诚挚地道:“公子的左臂……” 徐文不经意地一笑道:“练功成废!” “这是武人的不幸!” “姑娘,我们动身吧?” “公子真的不愿到舍下盘桓……” “的确有事不能分身,盛意心领。” 蒋明珠情意殷殷地道:“公子的行方可否见告?” 徐文一愣,随口应道:“渡黄河北上。” “小女子有一物相赠,藉表微忱,望公子勿却!” 说着,摘下一双翠玉耳坠,又道:“大河南北,所有钱庄行号,凭此耳坠,可以随意取钱。” 徐文后退一步,摇手道:“在下所需丰足,好意心领了!” “公子太过矫情了!” “在下没有理由接受这厚礼……” “只是略表寸心而已,公子何心故拒?” “在下心领!” “就当一点纪念物留下如何?” 徐文心中有数,无论如何,他不能接受对方的礼物,但不接受似乎太过使对方难堪,一时之间,倒没了主意。 蒋明珠手持耳坠,也是进退两难。一个少女,把贴身的东西赠送与一个陌生男子,多少是有些作用的。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悠然出现,来的,赫然是“天台魔姬”。 徐文一皱眉,尚未开口,“天台魔姬”已格格娇笑道:“兄弟,这位姑娘是谁呀?” 话声中,目光瞟向了蒋明珠,竟然充满了妒意。 女孩子最是敏感,从目光中,蒋明珠似有所觉,忙道:“公子,这位是……” 徐文灵机一动,忽然得计,微微一笑道:“这位便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天台魔姬’。”又转头介绍道:“这位姑娘是开封大家蒋前辈的掌珠!” “天台魔姬”口里“哟”了一声,正待说下去。 徐文已抢着道:“姐姐,我正要找你!” 这一声姐姐叫得“天台魔姬”心花怒放,把一天前徐文对她的冷酷无情态度,志得一千二净,眉开眼笑地道:“你找我?” “是的。” “什么事?” “我们等会再谈。” 蒋明珠深深地望了“天台魔姬”一眼,然后伸手递过玉坠,道:“请收下!” 徐文一退身,道:“在下断不敢接受!” “天台魔姬”不明究里,粉腮不由变了色。 蒋明珠固执地道:“公子,伸手容易缩手难!” 徐文心念疾转,只要蒋明珠一回到家中,与她父亲蒋尉民提起经过,道出“地狱书生” 四个字,自己的身分立被揭穿,这耳坠既是大河南北各钱庄行号都可取钱的信物,那无株连城通宝,自己对她无意,岂能收受,但“伸手容易缩手难”这句话,把他扣得无法转寰。 又想,为了使对方下台,只好权且收下,然后再命家人专程送回亦无不可。 第12章 心念之中,只好伸手接住,道:“既是姑娘执意如此,在下权且收下。” 蒋明珠匆匆道了声:“再见!”弹身疾奔而去。以身法来看,她身手还真不弱。 “天台魔姬”酸溜溜地道:“兄弟你接受她的表记?” “表记?我不说权且收下吗,过些时再设法归还她!” “哼!这倒成了奇闻了,男女馈赠,还有退还的……” “这是在下个人的事。” “天台魔姬”咬了咬牙,道:“你刚才说正要找我,什么事?” “没有事,目的是要摆脱她。” “什么,摆脱她?你收了她定情之物……” 徐文冷冷地道:“对不起,在下要先走一步!” “天台魔姬”登时柳眉倒竖,气呼呼地一横身,道: “你这算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 “你是有意寻找的开心?” “在下并未相邀,是你自己来的,请问,你来此何为?” “‘地狱书生’,你欺人太甚……” 她眼圈一红,喉头像似被什么东西哽住,再也说不下去了。 徐文内心感到一丝歉疚,自责不该为了应付蒋明珠而故弄玄虚,叫了她一声姐姐,但表面上他的冷漠神态毫无改变,冷傲地道:“你准备怎么样?” “天台魔姬”气得发抖,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杀你!” “你办得到吗?” “无妨试试看!” 她纤掌一扬,向徐文当胸劈去。 “砰”的一声,徐文退了一个大步,他硬承了对方一掌,没有还手。“天台魔姬”身手并非泛泛,这一掌打得徐文眼冒金花,逆血上涌,但也勾起了他的杀机,当下寒声道:“你别不知进退!” “怎么样?” “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天台魔姬”满面凄厉,微带幽怨,她那妖氛媚态,一扫而空。徐文第一次发觉她很美,很动人,如果说红衣少女像一朵高洁的百合,那她该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艳丽而多刺,但这念头,只如火花般一闪而逝。 只见她娇躯倏地弹退两丈,双手半握,扣了她的两宗独门暗器,冷厉地道: “‘地狱书生’,在这距离之下,你无法杀人,你不否认吧?” 徐文心头一震,道:“你无妨试试看!” “天台魔姬”粉腮罩起了一层恐怖杀机,扬了扬双手,道:“你将毫无机会,告诉你,你无法逃过‘素女神针’与‘七旋飞刃’两种杀人利器并施!” 徐文心头大大一震,的确,在这种距离之下,他无法施展杀手,而她,却正是施展暗器的最佳距离,“素女神针”曾使“五雷宫”卫队统领“白煞神郑昆”负创而逃,这是他亲眼所见的,“七旋飞刃”可能就是她伤锦袍蒙面人的利器,锦袍蒙面人真是父亲的话,自己决难应付。 先下手为强,这念头电闪脑海…… “天台魔姬”却又道:“‘地狱书生’,我并非有意示惠邀恩,没有我,你早已毁在锦袍蒙面人之手,活不到现在了,你……毫无心肝!” 徐文又是一震,她说话的神态,似乎那故事不假,无论锦袍蒙面人是什么来历,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假,杀机为之一泯,沉凝地道:“难道真有其事?” “信不信由你,我无意向你市惠!” “我要确定?” “你可以去找那绵袍蒙面人,不过……” “不过什么?” “你恐怕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 “天台魔姬”厉声道:“因为我决心要杀你!” 徐文的杀机再度被勾了起来,身形一弹,闪电般扑了过去…… “天台魔姬”右手一扬,一蓬细如牛毛的针雨,迎面罩向了徐文,蜂螫似的刺痛中,徐文只觉真力一泄,中途落地。 “嗤!” 一溜光闪闪的东西,旋飞而至,她已施出了“七旋飞对”。 “唰”的一声,飞刃旋向咽喉,徐文一低头,飞刃擦头顶而过,心念未转,飞刃又告旋飞而至,势道更疾,破风有声…… 第三章惘理违情 “天台魔姬”恨徐文对她冷酷无情,两种利器同时出了手,徐文险极地避开了第一旋飞刃,连意念都不曾转,第二旋又告电闪圈来。 徐文不由亡魂尽冒,他身中数枚“素女神针”,气血受阻,真力提不起来,眼睁睁望着光圈曳至,却无法闪避,更谈不上封阻…… 就在这生死交关之际,飞对意外地倒飞回“天台魔姬”手中。 “天台魔姬”冷冷地道:“‘地狱书生’,你已经死了一次!” 徐文沁出了一身冷汗,但仍狂傲地道:“你为何不下手?” “哼!你想死很容易,你所中的‘素女神针’,就足以制你死命。” “如我不死,会要你的命。” 说完,转身踉跄奔去。 “天台魔姬”大声道:“你真的想死?” 徐文充耳不闻,挣扎着向前奔去…… 他这一奔行,神针将循血道直攻心脉,势非穿心而死不可。 “站住!” 喝话声中,“天台魔姬”截在身前。徐文不期然地止步,栗声道:“怎么样?” “你当真想死?” “什么意思?” “天台魔姬”窒了一窒,才铁青着脸道:“我替你取出身上的神针。” 徐文意外地一愣,随道:“用不着!” “哼!” 冷哼声中,“天台魔姬”一掌劈了出去,徐文应手而倒,“天台魔姬”伸右掌,自运功力,掌心顿呈玄玉之色,然后隔空三寸,在徐文周身游动了一遍,一根根细针,脱体而出,吸在掌心之上。 这不过刹那间事。 正当她以奇门功力,吸尽了徐文身中的神针之际,徐文猛从晕眩中清醒,一见“天台魔姬”俯身在侧,怒喝一声:“你找死!” 身形一扭,弹了起来。 “哇”的一声惨哼,“天台魔姬”栽了下去。 徐文只觉浑身舒畅,真气流转如初,蜂螫的感觉尽失,一眼瞥见“天台魔姬” 掌心所附的神针,不由全身一震,脱口道了一声:“错了!” 伸指往“天台魔姬”身上点去,当手指将触及那丰腴诱惑的胴体时,他怔住了,手指竟然点不下去。 俊面一变再变,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 顾不得这多了,他在心里暗叫了一声,落指如雨,点遍了她周身三十六大穴,然后取出三粒白色丹九,塞入她的口中,轻轻一点“喉结穴”,丹刃顶喉而下。 只这顷刻工夫,他出了一头大汗。 指尖触及柔腻肌肤的那种微妙感觉,似乎仍未消失大约半盏热茶工夫,“天台魔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睁开眼来。 徐文冷冷地道:“你也死了一次!” “天台魔姬”翻身而起,一脸茫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倒下去的,她仅有的记忆,便是身躯被轻轻碰了一下,知觉随之丧失…… 徐文接着又道:“你是本人手下第一个死而复活的人,咱们从此两不相欠,再见了!” 身形一弹,如飞而逝。 “天台魔姬”幽怨地叹了一口气,跟着离开原地。 且说,“地狱书生”徐文一路疾奔,足足一个时辰才登上官道,他缓了势子,安步徐行,心里盘算着该回家去,还是继续在外面闯荡。 以他的身形相貌,穿章打扮,徒步走在官道之上,的确十分惹人注目,但他毫不在意,只顾想心事。 蓦地—— 一阵呻吟之声,传入耳鼓,他不经意地转目一看,只见道旁一株古榕之下,躺着一个黑衣人,一顶大凉笠遮住了头面,呻吟之声正是由他发出的。 徐文心想,大概是什么路人得了急病,才会倒在路边呻吟。他瞥了黑衣人一眼,继续前行,呻吟之声反加凄厉,像是十分痛苦。他走了数丈,憋不过好奇之念,又折了回来,径直走到那人身畔。 那人似乎觉察有人走近,呻吟之声立即停住,但身躯却抖动不止,显然是在勉强忍住痛苦。 徐大开口发话道:“朋友,什么回事?” 黑衣人答了话,声音是颤栗的:“你是道上朋友么?” “是的!” 黑衣人掀开了遮脸的凉笠,失神的双目,打量了徐文几眼,然后又把凉笠遮上。 只这一眼,徐文已看出对方是一个半百老者,右颊上有半个手掌大一块刺目的疤痕,对方的动作,使他很不耐,正待转身离开…… 黑衣人却又开了口:“小友是谁?” “‘地狱书生’!” “什么,你……便是‘地狱书生’?” “不错!” “如此你请便吧!” 徐文大感奇怪,一句话反使他打消去意,要追问个明白。 “阁下什么意思?” “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阁下是以正太君子自居了?” 黑衣人缄口不答,但却微起哼声,显然他已熬不住痛苦。 徐文话锋一转,道:“阁下是生病还是受伤?” 黑衣人的牙齿格格一阵作响,冷漠地道:“你还是请便吧!” “在下要走,你留不住,在下不走,你说了等于白费。” “你……想怎么样?” “把事情弄明白,阁下有名号吧?” “没有” 徐文乖戾之性大发,一挥手把黑衣人遮脸的凉笠扫飞数丈之外,寒声道:“阁下莫非见不得人?” 黑衣人双目圆睁,像是怒极,身形一起,但刚起得一半便栽了回去。 第13章 徐文目光在对方面上绕了几绕,脱口道:“阁下是中了蚀心剧毒!” 黑衣人惊愕地张大了口,好半晌才迸出声音道:“小友……如何知道?” “阁下中了剧毒,而能不当场毙命,内功必然高得骇人……” “你……” “不必惊奇,区区在下对于‘毒道’还略谙几分。” “哦!小友……” “阁下虽以内元逼住毒性,不使攻心,但仍然活不了,大概半刻时间之内就得一命归西,阁下中毒到现在多少时间了?” “五天” “五天?” 徐文不禁栗声而呼,对方中毒五天而不死,大大超出他估计之外。 黑衣人喃喃地道:“我……自知不行了,唉!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阁下伤在何人之手?” “仇家!” “谁?” “这点恕难奉告。” 徐文俯下身去,用手一探对方经脉,然后再翻开眼睑,陡地全身一震,后退了数步,心里涌起了几种不同的意念—— 从毒性手法,他断定施毒者是自己的父亲,那对方口中的仇家也便是父亲,彼此之间是什么样的仇怨呢? 自己该杀了他,消灭一个仇人? 任他毒发而死? 救他? 当他想到“救他”之时,自己也觉得荒诞可笑,为什么会有这种意念?为什么要救父亲的仇人?但他不难知道之所以产生这意念的根源,是因为他一向清楚父亲并非正人君子,也许眼前这黑衣人是无辜的,也许是受过害的,身为武人,自不能逃出恩怨两个圈子之外。 他冷傲、乖戾、任性,是环境使然,在这种性格之下,潜存了一丝与生而来的善良这一先天的本质,被后天的性格所抑制,但却时时不自觉地流露,这使他的作为善恶互混,形成了矛盾,当然,这是他内心的矛盾,外表上,旁人是无法觉察的,否则他不会被冠上“地狱书生”的外号,在同道眼中,他是一个恐怖的人物。 方才黑衣人所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便已替他的身分下了注脚。 于是,他忍不住又追问道:“阁下的仇家是个可怕的人物吗?” 黑衣人切齿道:“恶魔,卑鄙,人神共愤,他不配称为人!” 徐文的心像是被巨锤撞击。 “阁下说死不瞑目,竟是何仇何恨?” “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说出来对你或许有好处?” “我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如果在下能为你解毒?” 黑衣人的眼睛,再度瞪大激颠地道:“你……能解此剧毒?” “不错,与杀你一样的便当!” 黑衣人窒了一窒,目中散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喃喃自语道:“我必须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徐文心念一决,道:“阁下说出原因,在下为你解毒?” “是条件么?” “就算是吧。” “如此我告诉你,本人仇家是‘七星堡’堡主!” 徐文浑身起了一阵寒栗,沉声道:“七星帮生徐英风?” “不错,正是那老匹夫!” “彼此何仇?” “夺妻灭嗣之仇!” 除文不自觉地又退了一步,夺妻灭嗣,其伙不共戴天,父亲真的做过这人神共愤之事么? 他心里再次起了矛盾,如果救了他,无异替家门保全一个可怕的仇人,如果杀了他,自己说过要为他解毒。这两个不同的意念,使他再次陷入痛苦与矛盾之中。 他不明白自己何以会突然仁慈起来,下不了决心杀这个黑衣人? “阁下尊名?” “上官宏。” “上官宏!上官宏……” “小友,如你能解了本人所中剧毒,将来必有以报。” 徐文一瞪眼道:“我该杀你!” 黑衣人面上的肌肉一颤,定定地瞪着徐文,揣不透这恐怖煞星易变的意向。 徐文接着又道:“但在下曾说过要为你解毒,自不能不算数,这是解药,拿去!” 话声中,取出一粒白色丹丸,投与黑衣人。黑衣人接在手中,道:“小友,本人记住这笔人情!” 徐文冷冰冰地道:“大可不必,也许下次见面我会要你的命。” 黑衣人又是一窒,但他随即把凡丸天入腹中…… 徐文仰首望天,深深地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地狱书生” 竟然救活一个可怕的仇人,这事如果传入江湖,岂非是一件令人难信的新闻。 黑衣人已开始跌坐,运功迫毒。 徐文慢慢移转目光,心想,此刻杀他还来得及。 他向黑衣人欺近数尺,距离伸手可及。 但他的手刚扬起,又放下了。 蓦地—— 头顶浓技密叶之中,一阵“哗啦”作响,徐文又迅快地暴退三丈,只见一团黑影,从树顶下泻,坠地无声,定睛一看,心头为之剧震。 一个肉球似的白头怪老,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拍拍灰,望着徐文龇牙一笑,道:“小子,你既然要救他,为什么又想杀他?” 这怪物,正是六十年前名震江湖的“丧天翁”。这怪物隐身树顶徐文没有发觉,楞了一楞之后,道:“这不关阁下的事!” “丧天霸”嘿地一声冷笑道:“好小子,你敢对我老人家如此说话,若非看在你救他的份上,我老人家便毙了你。现在你可以去了。” 徐文不由心火直冒,傲然道:“如果我不走呢?” “我老人家要你走,不走也不行!” 肥短的手掌一挥,一道狂飙匝地卷起,徐文被震得踉跄倒退了七八步。 徐文乖戾之情被激发,一弹身,射向“丧天翁”。“丧夫翁”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就当双方身形即将碰撞的刹那,“丧夫翁”不知如何挪动的,鬼魅般地换了方位,徐文杀手未施。眼前人影已杳,意念还来不及转,一道排山劲气,却从后涌来。 “砰”的一声,徐文飞栽到三丈之外,但却没有受伤,他一骨碌弹了起来,眼中冒出了火花。 就在此刻—— 黑衣人长身而起,一见“丧天翁”在侧,忙施礼道:“老前辈,晚辈再世为人!” “结果如何?” “晚辈追踪他两日夜,终于追上,想不到十多年不见,他竟然学会了施毒,晚辈猝被毒袭,被他走脱了。” “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假以时日吧。” “噫!他……” 黑衣人目光一转,发现了数丈外的徐文,立即扬声道:“‘地狱书生’,承你的情了,容后再报!” “丧天翁”冷哼了一声道:“这小子行事莫测,他方才还想杀你呢……” 徐文片言不发,转身飞掠而去,从对方刚才的几句交谈中,他意识到堡中必然发生了事故,而父亲竟然不是这黑衣人上官宏的对手,的确,自己是保全了一个可怕的仇人,然而,任性惯了的他,仍不后悔,他知道如果自己下手毁了黑衣人,“丧天翁”必不会放过自己。 黑衣人如不得到自己的独门解药,准死无疑,如果说错,便是不该给他解药。 另一方面,如果对方知道自己的来历,后果就难逆料了。 黑衣人与“丧天翁”既是一道人物,看来必非等闲之辈.他说与父亲结的是“夺妻灭嗣”之仇,那父亲的行为,的确不可原谅,只是为人子者,又将如之何呢? 他忽然动了乡心,决定返堡一行。 于是,他取道“七星堡”。 经过几日夜的奔驰,踏上了家园故土,他感到有些胆怯,此次专程赴开封求亲,自己中途变卦,此事该如何向父亲解说?当然,丑媳妇难见公婆,他不能不见父亲。 “七星堡”巍然的堡搂在望,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向堡门奔去。 他奇怪何以堡前不见人影,至低限度,在他进入“七星堡”十里范围之内,该有人前来迎接才对。 铁皮包钉的巨型堡门八字形敞开,静悄悄地阒无人声。 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了他的心头。 一颗心登时扑扑乱跳起来,他像突然发狂似地冲入堡门。 一阵腐尸恶臭,扑鼻而来,徐文不由胆裂魂飞,并疾步奔入宅,通道之上,死尸触目皆是,紫黑的血渍,凝结成了一幅幅惊心怵目的图案。 无可置疑,“七星堡”业已遭了血洗。 徐文目眦欲裂,步履踉跄地奔向正厅…… 一幕惨景入目,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灵魂像是被活生生地剥离肉体,他钉立在阶沿之下,身形摇摇欲倒。 合抱的廊柱上,左右各三,分别绑了六具死尸,那六副面孔,他熟而又熟,正是帮中顶尖好手,被父亲倚为心腹的七星八将之中的六大将,一个个龇牙努目,像是死不瞑目。 院中,屋角横七竖八的尽是堡中执事人等的遗骸。 这是惊人的惨剧,有计划的屠杀。 “母亲!” 他歇斯底里地狂叫一声,奔入内院,异外地后院没有一滴血渍,也没有半具死尸,只是寂如鬼域。 难道母亲幸免于难?那些丫环仆妇呢? 他丧魂失魄地搜索,查遍了大小房间、花园、通道,什么也没有发现。 泪水,到此刻才开始滂沦倾泻…… 天黑了! 天亮了! 徐文从极度悲伤中解脱出来,随着升起来的是恨,无边的恨。 我要报仇!报仇!报仇!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第14章 仇家,正是自己大反情理救活的上官宏,帮凶的当然也不在少数,“丧天翁” 可能是其中之一。 离堡不及一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连做梦都估不到。 父亲,照“丧天翁”与上官宏的谈话,显然还活在人世。母亲呢?成了生死下落不明,骨肉情深,心中那份悲痛,是无法以言语形容的。 他很奇怪,“七星帮”徒众不少,罹难的不过十之一二,何以没有人出来善后? 他含悲忍泪,埋葬了所有尸体,然后,离开了这伤心之地,带走的,是满腹仇恨,与两肩血债。 第一步,他必须先找到父亲,然后共谋复仇之计。 一路之上,他深深地想,“七星帮”名虽为帮,但这些年来,已很少参与江湖活动,而他,奉父亲严令,出堡之后,从不吐露过身分,是以江湖中但闻“地狱书生”之名,而不知其来历,无是,他想到了复仇之计。 由于这一决定,他不急于探查父母的下落了,他要先报血仇,隐瞒起自己的身世,深藏起自己的性格,设法接近仇人,然后伺机下手。 夜漏将尽,旅邸中,一间上房之内,灯光荧然,一个独臂少年书生,兀坐窗前,时而怒目切齿,时而垂首长叹,容颜十分枯槁。 他,正是新遭巨变的“地狱书生徐文”。 几天来,他不知饥渴,不眠不寐,每一分,每一秒,都沉浸在锥心沥血的回忆中,悲愤已折磨得他神采尽失,骨立形消。 人的精力具有权限的,心灵上的侵蚀,远胜肉体上的折磨。 徐文不如不觉中伏桌而眠,过度的疲乏,使他耳目失去了平时的灵警。一条高大的人影,幽灵似的来到了他的身后。 灯光映照下,可以看出那人影身着锦袍,彩巾蒙面,顶上露出灰白的头发。 徐文呼吸沉重,熟睡方酣,丝毫也不觉察有人来到身后。 锦抱蒙面人手掌徐徐扬起,对正徐文的背心,似乎又犹豫什么,没有立即拍下。 整整半刻工夫,锦袍蒙面人的手掌扬起放下,不下十次之多。 徐文依然一无所觉。 最后,锦袍蒙面人似已下了决心,一掌拍落下去。 徐文连惨号之声都未曾发出,便栽了下去,口中鲜血泪泪而涌。他没有死,他睁开了眼,全身起了可怕的抽搐。 他的眼珠,几乎突出眶外,拚起残呼力气,颤栗地嘶唤道:“爹,您老人家…… 为什么要取孩儿性命?” 锦饱蒙面人没有答腔,身躯却抖战了一下,但手掌却扬了起来…… 徐文心头掠过“天台魔姬”所说的故事,倏然悟到这便是曾一度要毁自己的锦袍蒙面人,他,不会是自己的父亲,虽然衣着身形无一不肖…… 他凄厉地吼叫道:“你是谁?” 对方仍不开口。 徐文挣命地滚转身躯,只要移近数尺,能接触到对方身体的任何部位,便可立致对方于死命。 但,他的打算归于徒劳,身躯方一蠕动,对方的手掌已告拍下。 “哇!” 半声惨号,划破黎明前的宁静,徐文五官溢血,抽搐了一阵,不动了。 锦袍蒙面人俯身探了他的脉息心房,证明已断了气,像来时一样,悄然而逝。 半声惨号,业已惊动了邻近房客,纷纷开门探视,有人惊呼一声:“出了人命了!” 一时步履杂沓,人声如潮,齐涌上了这间上房。 店主气急败坏地喊嚷道:“人命关天,小二,赶快报官相验!” 然后作揖打能地请走了那些看热闹的旅客,把房门上了锁,众旅客怏怏散去,但仍三五成群,谈论不休,从外表看,徐文是一个落魄书生,同时只有一条手臂,死状又是七孔溢血,看来象是中毒暴毙。谋财、仇杀,似乎都不可能,死因成了一个谜。 不知过了多久,徐文复苏过来,发觉自己躺在房门地上,靠头的地方,一片斑驳的殷红,他猛地省起被锦袍蒙面人击倒的那一幕。 曙光透进窗棂,使灯光显得十分黯淡。 他翻身坐起,身上并没感觉什么太大的痛楚,这倒是匪夷所思的怪事了,他分明记得对方第一掌,打得他口吐鲜血,倒地不起,第二掌,虽然他立失知觉,但回忆刹那的情况,那是致命的一击。 对方有意要自己性命,当然不会手下留情,自己不曾服药,也未疗伤,竟然伤势不重,的确想不透其中道理。 莫非又是她? 他不期然地想到了“天台魔姬”,上次他在运功疗伤时遭灾袭,按理决无活命的道理,而竟然奇迹似的活了,起初他认定她别有所图而虚构了那动人的故事,现在自己亲身经历,证明她当时说的全系事实。 除非是她,有这本领使自己复活,但她人呢? 他忽然觉得对她的态度似乎太冷酷了些…… 想尽管想,却事无佐证。 他的意念又回到神秘的锦袍蒙面人,当然,他不是自己的父亲,天下再狠毒凶残的父亲,也不会杀害自己的子女,何况,没有任何理由使得父亲动了杀机。 那对方是何许人物呢? 为什么与父亲的秘密装束完全一样? 为什么连身形也略无差别? 为什么要取自己性命? 他想不透其中蹊跷,摇摇头,站起身来,全身有一种虚飘飘的感觉,撩一把用过的水净了面,理了理衣衫,正待开门…… 突地—— 房门外起了一片喧嚷。 “就在这房中,大爷,是五更天时发现七孔流血暴毙的!” “事实真的是如此?” “小的斗胆也不敢欺骗。” “开门验过尸再说。” 徐文怔了一怔,不愿与这些俗人惹厌,打开后窗,飞登屋顶,飘然而离。 店主开了锁,推开房门,“差役”“忤作”人等一涌而入,不由全呆了,房内空空如也,只剩下地上几摊紫色的血清。 为首的那名师爷三角限一翻,向店主喝问道:“怎么回事?” 店主打着哆嗦道:“小人不知,分明……分明尸体是锁在房内的,众位旅客可以作证!” “照你这一说,死人复活而遁了不成?” “这……这……” “莫非毁尸灭迹?” 店主两膝一软,跪了下去,脸色苍白,汗珠滚滚,颤声道:“大爷明鉴,小人不知其中究竟!” “锁了回衙!” “喳!” 差役之一,应了一声,抖了抖手中铁链,就要往店主颈上套落…… 就在此刻,一个干娇百媚的女子,在房门口出现,脆生生地道:“还是省了吧!” 那名趾高气扬的师爷,转头一看,陡地脸色大变。 现身说话的正是“天台魔姬”,无巧不巧她与徐文落在同一间店中,先后发生的事,她完全清楚,只是她不愿与徐文碰面,任何人都有其自尊心,数天前的那一幕,她还不能淡忘,她的美艳妖媚,使所有的人直了眼。 “天台魔姬”望着手足无措的师爷道:“沈伯刚,恭喜你改行做了师爷,别人不知,难道你不晓,江湖诡谲,何必惹火烧身,店主是无辜的,你看着办吧。” 说完,姗姗而去。 姓沈的师爷定了好一会神,把手一挥道:“回衙!” 且说徐文离了旅邸,一口气奔出镇市之外,才缓下身形,脑海中仍晃动着锦袍蒙面人的影子,这假冒父亲形象,三番两次要取自己性命的,到底是谁? 只有一个解释,对方可能是自己无意中结下的仇家,忌殚自己的杀手,故而冒充父亲的形象,比较容易得手,但对方又何以知道自己的身分,与父亲的秘密装束呢? 谜! 不可解的谜。 突地—— 身后传来一个极其耳熟的女子声音道:“‘地狱书生’,慢走!” 徐文停身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来的赫然又是“天台魔姬”。她的确像阴魂不散似的老缠着自己,本待不睬她,忽然他想起自己身负的血仇,自己曾决心改变作风,换一个面目做人,从事索仇,以“天台魔姬”的能为,倒很有利用价值。 俗语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个人要改变定了型的性格,的确很难,但在受了极大的打击,或是极欲达到某种目的的情况下,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徐文淡淡地道:“有何见教?” “天台魔姬”本来预备接受他的冷漠,这态度反使她感到意外,嫣然道:“今天你似乎与平常不同?” 徐文一笑道:“在下忽然感到过去对姑娘的态度太不该!” “为什么?” “过去事出误会……” “指什么而言?” “锦饱蒙面人的事件。” “你相信了?” “相信了,而且我发誓要查出此人到底是谁?下手的目的何在?” “上次你曾说那是你父亲?” “是的,那是根据姑娘的描述,到今天凌晨……” “你证实了对方不是令尊?” “噫!姑娘也知道……” “我看到了全部事件的发展。” “哦!难怪……” “难怪什么?” “在下自料必死……” “而你又活了,是吗?” 徐文从内心升起一股感激之情,这倒不是装出来的,深深一躬道:“在下谨谢援手之德。” “天台魔姬”神秘地一笑道:“我一直旁观,没有出过手,事实上我也不是锦饱蒙面人的对手……” “但在下何以死而复活呢?” 第15章 “也许将来你仍会经历这种事。” “在下不解。” “这……不说也罢,将来你会明白的。” 徐文满腹狐疑,他揣不透对方话中之意,本来他生相十分俊逸,只是眉目之间不时流露的那股乖戾之气,使他的风采打了折扣,现在,他为了报仇,决心改变性格,争取别人的好感,完全收敛了那冷酷乖戾的气质,虽然此刻他十分憔悴,但掩不了天生的风采,唯一的缺憾,便是少了一条手臂。 “天台魔姬”何以无视于他的残缺,而倾心示爱,的确令人不解,但天下事很多是不能以常理衡量的男女爱悦,更是难测,一般人归之于一个“缘”字,可惜,徐文对她毫无爱意,他深深厌恶她那冶荡之态。 “兄弟,你愿意接受我这称呼吗?” 徐文心里打了一个结,暗骂她无耻,但口里却爽快地应道:“可以!” “那你也愿意叫我一声大姐?” “以年纪而论,这原无悖情之处。” “你答应了?” “是的。” “天台魔姬”登时心花怒放,一层薄薄的红晕,飘上粉腮,柳眉如画,秀眸充波。她很美,很动人,这一点徐文是不否认的。 她怔了怔,正色道:“兄弟,你似乎有极大的心事?” 徐文心中暗生警惕,故意一挑眉,反问道:“何以见得?” “昨夜你在旅邸中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唉声叹气,你不否认吧?” 徐文被触及内心深处的创伤,几乎忍不住流下泪来,但他终于忍住了,让血泪往肚里流,不经意地一笑,诡辩道:“我是偶然想起这些日子迭遭的不如意事,其实说穿了并没有什么,身为武林人必须接受这些挫折,当然,有些事是曲在自己!” “天台魔姬”七巧玲珑,当然不满意这种解释,但也无话可说,转口道:“你似乎突然变了很多?” “是吗?也许这是历练的结果。” “对于锦袍蒙面人,你有没有什么端倪?” “半丝端倪都没有。” “你要报仇?” “当然。” “这……很难!” “很难?” “嗯!以我两次眼见,合你我二人之力,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我想了很久,想不出他的来路,像这等高手,为数不多……” “那就不一定了,能人头上有能人,一山还比一山高,如果是平素不行走江湖的人物,你根本无法猜起。” 徐文口里说着,心里却又另打上了一个结,他原来认为对方冒父亲形貌便于对自己下手的推测否定了,以对方的身手,取自己性命不难,何必多此一举,更令人不解的是对方不曾开过口,也不说明下手的原因,这是武林中罕有的事。 难道他真的是父亲本人? 但这意念,随即被情理所否定,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天台魔姬”又开了口:“兄弟,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出身来历吗?” 徐文一震,歉然道:“大姐,请原谅小弟格于师训,目前不便奉告!” “天台魔姬”却毫不为意地道:“那就算了,我也有同样的苦衷。” 这句话,当然是告诉徐文,他大可不必反问她的来历。 “大姐,我们是巧遇吗?” “可以说是,我是赶赴一个地方参加一个大典,想不到我们先后投入了同一旅邸,这不算巧吗?” “参加什么大典?” “你听说‘卫道会’这名称没有?” “这倒不曾听说过!” “三日后,该会举行立舵大典,曾请江湖各帮派和知名之士观礼!” “哦!大姐也在被请之列?” “是的。” “那大姐是知名之土了?” “天台魔姬”娇嗔道:“兄弟,别对我来这一套。” 徐文心念电转,自己如能参与这大典,说不定能碰上要找的仇家,至少,可以藉机打探一些线索,转念之中,随道:“这‘卫道会’顾名思议,是以除魔卫道自居了?” “大概是!” “会主是何许人物?” “你看吧!” 说着,递过一份大红柬帖。 徐文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 敬启者:百年以远,武道式微,正义不彰,武德败坏,武节荡然,魔长道消,有目共鉴。有心同叹,志士扼腕!爰约集正义之士,组此卫道之会,期能重振武德,消彼魑魅,谨订于丁丑上已,假桐柏之阴,举行立舵大典。 恭请侠驾光临 卫道会会主顿首 柬帖上,并没有说出会主是谁,这种帖式,也可以说大违常情。 徐文递回“天台魔姬”之后,困惑地道:“会主到底是谁呢?” “天台魔姬”螓首一摇,道:“不知道!” “日期订在上已,距今天整整还有三天,能赶到桐林山吗?” “日夜兼程,大概可以。” 如此大姐该动身了……” “你不去吗?” 徐文内心极想去,但表面上不得不说道:“小弟并未在被邀之列。” “天台魔姬”轻声一笑道:“想来是传柬的人找不到你,否则以你‘地狱书生’的名头,焉有不被邀之理。去吧,我保证无人敢挡驾。” “妥当吗?” “有何不妥?兄弟,你的确变得太多了,这不像你往日的行径……” “会名卫道,旨在除魔。大姐,恕小弟直言,你我在江湖中的声名,不会被人目为正道之士吧?” “天台魔姬”放任地一阵格格娇笑道:“兄弟,你我又做什么人神不容的恶事? 外号自外号,人我自为之,越发的要去,见识一下这些自命卫道之士,到底是些什么嘴脸。” “好,去!” “我们这就走!” 桐柏山,地当豫鄂之处,主脉之北,数日来,各色武林人物,络绎载途,有如山阴道上,人潮之中,有一个独臂书生,伴随着一个娇媚绝伦的妇子,他俩,正是前来参与“卫道会”立舵大典的徐文与“天台魔姬”。 有许多认识他两人的,都对他俩侧目而视,大有敬鬼神而远之的意味。 “天台魔姬”是只要有徐文在侧,便什么都不在意了。 而徐文却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山口,设有迎宾阁,是临时搭盖的彩棚。来宾先在棚中接受茶点招待、然后登山。登山通道,恰在迎宾阁出口,阁门之处,一名黑衣老者率八名弟子,专司迎宾。 徐文与“天台魔姬”憩息了片刻,相偕起身,向阁门走去…… 黑衣老者双手一拱,自报名号道:“敝人‘卫道会’黑旗堂掌堂吴一峰,职司迎宾,两位请出示柬帖!” “天台魔姬”媚笑一声道:“如果没有请柬呢?” “恕不接待!” “请柬散发的对象是哪些?” “各门派帮会与武林中知名之士!” “何者方算是知名之士?” “这……恕本人不便作答,本人职司迎宾。” “以‘地狱书生’之名,可有资格与会?” 黑旗堂主吴一峰面色一变,目光不期然地注向徐文,半晌没有答腔。显然,他早知两人来历,只是格于职司,他无法作主。 就在此刻—— 一名黑衣人,由山口内飞奔而至,向吴一峰施了一礼,道:“禀堂主,弟子奉命传言!” “哦!” 吴一峰退到一侧,黑衣人向他低语了数声,然后掉头回山。吴一峰疾步上前,向徐文抱拳道:“柬帖疏漏,敝会主深致歉意,少侠请!” 徐文大感意外,目光膘向了“天台魔姬”。“天台魔姬”把自己的一份请帖送了过去,然后一扬眉,道:“兄弟,登山吧!” 徐文颔了颔首,与“天台魔姬”并肩而行,心中的疑云却扫不开,“卫道会主” 竟然派人传今邀请自己与会,还致歉意,的确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会主是何许人物呢?“地狱书生”四个字在江湖中被视为魔鬼化身,该会以“卫道”为名,似乎没有结纳自己的必要,难道其中别有蹊跷? “天台魔姬”盈盈一笑道:“如何!我保证你能与会,兄弟,你的名头真响亮哩!” 徐文“唔”了一声,道:“可惜不容于正道!” “什么正道邪道,武林中多的是沽名钓誉之徒,口是心非之辈,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心其行可诛而有余。兄弟,何必妄自菲薄?” “大姐说的也许对。” 蜿蜒的马道,绕过一座不太高的山峰,眼前现出交椅似的地形,双峰环峙,背靠峻岭,当中是一片平阳,远远可见红墙绿瓦,屋如鱼鳞。 一拨一拨的观礼宾客,匆匆而过。 徐文与“天台魔姬”好整以暇,安步当车,直似游山玩水,其实,徐文的心弦,早已绷得紧紧的,他在想,如果发现上官宏、“丧天翁”、锦袍蒙面人等在座,自己该采取什么措施?若凭力敌,恐怕大志未酬身先死;凭智取,而不使任何一个仇人漏网,是件很辣手的事。 他最担心的,是恐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坏了大事。 转过山环,距离那片新建的房舍更近了,隐约可见不停流动的人潮。 眼前,是一片苦竹林,疏落有致,饱含大自然风韵。 突地—— 徐文的脚步被钉住了,双目神采奕奕,射向竹林的右下方。 一条纤巧的红衣人影,俏生生地站在一块突石上,似在闲眺山景,山风拂动着火般的衣袂,隐隐约约展露了那雪白的肌肤。 第16章 徐文浑然忘我,一颗心早已飞到红衣人影身畔。 “兄弟,怎么了?” “天台魔姬”业已发现了这使她刺心的一幕,但仍轻声地问。 徐文忘其所以地道:“是她,红衣少女,今天我非问出她的来历不可!” “天台魔姬”的脸色变了,恨怨交集。但徐文没有看到,他移步向红衣少女立身之处走去,他忘了功力不可测的“桥中人”,也忘了红衣少女前此对他的态度。 “天台魔姬”感到一阵心碎,她发觉,他对她仍然毫无爱意,他的心,仍系在红衣少女身上。她恨恨地一跺脚,幽幽自语道:“我何必作茧自缚?” 徐文根本忘了“天台魔姬”的存在,自顾自地走去。 当他快要走到红衣少女身后,目光扫处,不由呆了。 紧靠突石边缘的竹叶之后,还有一个人,一个俊秀的白衣少年。 这少年,徐文并不陌生,正是“聚宝会”少会主。一股莫明的妒意,从心内升起。“聚宝会”在江湖中可说是一个下三流的组织,不择手段地巧取豪夺,不久前绑架开封首富之女蒋明珠,便是一例。 红衣少女仙露明珠,与这类人物交往,的确是一种敷衍。 白衣少年一转头,发现了徐文,登时面色大变,惊呼一声道:“‘地狱书生’!” 红衣少女闻声回头,正好与徐文照面。 得不到的东西是最完美的,这句话的确不错。徐文的目光乍与红衣少女接触,他像触电似的一震,仿佛天地间只有她这么一个美人。 红衣少女粉腮一沉,道:“阁下幸会!” 徐文只有一臂,所以他的礼数只有含首与躬身一途,当下一含首道:“的确是幸会!” 白衣少年快步走到红衣少女身侧,惊愕地道:“薇妹,你们是素识?”这一声薇妹,显示出两人之间关系的不平凡.徐文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红衣少女温柔地对白衣少年一笑道:“小妹曾受过他的恩惠!” “是薇妹的恩人?” “可以这么说。” “可是他……”说着,向徐文瞟了一眼。 “怎么样?” “却是小兄我的仇人!” “仇人?什么样的仇?” “擅闯敝会,杀人劫人。” “啊!” 徐文一股怒火,再也按捺不住,本已抑制了的乖戾煞气,又在眉目之间涌现,盯视着白衣少年冷哼了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 白衣少年似乎对徐文有所惧惮,没有开口。 红衣少女语带怒意地道:“‘地狱书生’,不要开口伤人!” 徐文眼中冒出了火花,但强忍住道:“在下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方紫薇。” “方姑娘何以与这类人交往?” “阁下的这类人是什么意思?” “江湖宵小,卑鄙龌龊。” 白衣少年面上可就挂不住了,反唇相讥道:“‘地狱书生’,阁下的雅号及为人,在江湖中也未见高明?” 徐文带煞的目光向他一绕,不屑地道:“你还不配说这种话!” 红衣少女愠声道:“我曾受过阁下援手之恩,将来必有以报……” “在下从不曾有过望报之心!” “那是另一回事,阁下是赴会来的?” “不错!” “何不移驾会场?” 徐文为之气结,这种拒人千里的态度,大大伤了他的自尊心,一咬牙,沉着脸道:“方姑娘,在下敬谨忠告,慎防狼子野心,免贻依戚!” 说完,转身就待离开—一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这等人参与卫道立舵大典,对大会是何种玷辱。” 这句极尽侮蔑的话,任何人都受不了,何况是生性狂傲的徐文,虽然他自誓改情易性,从事复仇,但“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尚且拔剑而起。 他陡地回身,怒视着白衣少年道:“你想死?” 白衣少年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噤。 红衣少女方紫蔽却接上了口:“阁下来者是客,请自我尊重!这里不是杀人的所在!” 这句话,分明以主人自居,徐文心中一动,莫非她也是“卫道会”一分子?抑或是与会主有关系的人?那么上次清源寺中与她一道的“轿中人”,也是“卫道会” 中人了?看起来,“卫道会”的确来头不小。 徐文也不计较对方话中带刺,脱口道:“那姑娘是此地主人了?” “半个!” “半个?” “嗯” 白皮少年满面阿谀之色地向红衣少女道:“薇妹,那边景色不俗,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红衣少女螓首微点,含情脉脉地膘了白衣少年一眼,然后向怒火中烧的徐文道:“阁下请便!” 说完,与白衣少年相偕并肩而去。 依徐文以前的性格,白衣少年难逃一死,然而他的确是改变了,也可以说是深沉了,他想到在此地杀人确非所宜,会影响自己复仇的计划。 他望着一红一白渐去渐远的身影,心中涌起了一股酸涩的滋味…… “兄弟!”是“天台魔姬”的声音,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后。 徐文回身付之一笑。 这一笑是苦涩的,是自我解嘲的笑。然而“天台魔姬”却不分析这笑的含意,显得十分温驯地道:“大典的时辰快到了!” 这真是很微妙的双重关系,徐文属意万紫薇,而方紫薇对他非但无好感,几乎近于厌恶,他却甘心忍受“天台魔姬”钟情于他,而他对她根本无动于衷,她也一样地锲而不舍。 结果将演变成什么局面呢? 徐文慢慢地冷静了,他发觉自己方才的冲动十分天谓,大仇在身,双亲下落不明,还斤斤计较于儿女之私这不是智者所为。 一念贯通,他释然了,平静地向“天台魔姬”道:“大姐,你认为我的行为很愚昧,是吗?” “天台魔姬”妩媚地一笑,道:“不,男女爱悦,是人的天性,不过,那是勉强不来的!” 她是话中有话,徐文当然听得出来,他不愿再深谈下去,怕引起尴尬的场面,因为他不爱她,他厌恶她那放荡的态度,当下话锋一转,道:“大姐,记得清源寺中,你曾以一块玉块取信于‘轿中人’,那玉珏是什么来历,小弟可得与闻否?” “是我师门信物。” “令师必是非凡人物?” “过誉了。” 她似乎不愿谈这话题,徐文自不便穷诘下去。 “我们走吧。” “走。” 广厦之前,是一个数亩大的方场,靠北面,筑了一座宽五丈,高三丈六尺的坛台,香烟缭绕,巨烛高烧,各种供品,堆成了一座小山。 坛上,两名衣冠整齐的中年人,分立供案两侧,看来是赞礼的礼生;两侧,八张太师椅,分别坐了七位老人,靠左的首位却虚着。 另有执事弟子十六名,分立两侧坛边。 坛下,黑压压一片人头,但却肃静无哗。 徐文与“天台魔姬”分别在男女座中,找了一个位置。徐文的目光,首先飘向坛台七位老人之中,“无情叟”与“丧天翁”居然在座,他的心一阵激荡。他想发现他曾之解毒的上官宏,但却不见踪影。 莫非“七星堡”血案与“卫道会”有关? 他脑海里闪现了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如果事实真的如此,要谈报仇,可真是相当的困难。 台上端然正坐的七个老人,恐怕任何一个都非自己所能敌,能与“丧天翁”与“无情叟”并排起坐,不问可知必是非常人物。 那左边首位空着,不知留给谁? 蓦地—— 一顶彩桥,直上坛台,七老者全部起立相迎。 台下起了一阵骚动。 徐文心弦立时绷紧,暗忖,今天大概可以一睹“轿中人”的庐山真面目了,焉知大失所望,彩轿放落在左首第一把交椅的位置,“轿中人”却没有现身。 与会的对这顶神秘的彩轿,显然都不明来历,嗡嗡之声响成了一片。 由于彩轿的出现,使本来十分严肃的气氛,涂上一层诡秘的色彩。 “当!当!当!” 三声金鸣过后,浮动的声浪沉寂了下来。 坛后,奏起了细乐,乐声悠扬中,一个身被玄氅的半百老者,在四对执炉童子前导下,步上坛台。 沉滞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双目如电,相隔老远,仍感神光炯炯逼人。 他,就是“卫道会”会主? 徐文正想向旁座打听会主来历,目光转处,接触到的,尽是惊疑询问的眼色,显然谁也不知道这会主的来历。 徐文心里暗忖,对方总会自我交待的,焉知事实又非如此,礼生已开始赞礼。 立舵大典算正式开始了…… 突地—— 徐文感到似乎有一对犀利的眼神,正频频射向自己。他心中一动,侧头望去,只见与自己座位仅一条过道之隔的女宾席上,一个青绢包头,青纱蒙面的青衣妇人,刚刚把头别开,从衣著打扮来看,对方的年事当在中年以上。 她是谁?记忆中似乎没有青衣蒙面妇人的影子。 心念未已,对方的目光,又射了过来。隔着一层轻纱,目芒仍如此犀利,这妇人的功力,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青衣蒙面人离座而起,缓缓向场外走去,临行,微微把手一抬。 徐文心中大感困惑,心念数转之后,也跟着起身,向场外走去…… 此际,坛台之上盛典正依序进行,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坛上,谁也不曾注意到有人中途离开会场。 第17章 照理,这是相当不敬的行为。 方场东端尽头一片苍林。 青衣蒙面妇人头也不回地直入林中,她似乎断定徐文必然会跟了过来,本来这附近均设有卡哨,但为了表示尊重来宾,桩卡全撤,所以离开会场之后,就不见半个人影。 徐文满腹疑云地步入苍林,林深处,对方兀立而候。 “你叫‘地狱书生’?”声音冷厉刺耳。 “是的,请教尊驾……” “你不必问老身来历,现在报上你的师承门派!” 徐文忍住了一口闷气道:“尊驾的态度未免太于目中无人……” 青衣蒙面妇人冷哼了一声道:“老身如此问你,已算是相当客气。” 徐文没好气地道:“如果不客气的话呢?” “要你跪着回话!” 徐文心中那股被抑制的戾气,又蠢然欲动,但他尽力克制,他想,这是考验,如果经不起考验,迟早会坏事,为了报大仇,必须磨练自己,忍人这所不能忍。想到这里,心中的气平了,淡淡地道:“尊驾有何指教?” “要你报上师承来历!” “这一点恕难应命!” “你敢?” 徐文咬了牙,不愠不火地道:“武林中各有禁忌,尊驾未免强人所难!” 青衣蒙面妇人沉默了片刻,”又道:“听说你杀人手法十分诡异,死者不留任何伤痕或迹象,现在你试一手看?” “这……” “出手,向老身出手!” 这种口吻、态度,简直是横来,令人啼笑皆非,但徐文却不作如是想,他心中起了警惕,这不是偶然的,对方必然有某种企图,他最好提防的,便是怕被人认出来历,当下正色道:“在下没有理由向尊驾出手。” “老身要你出手?” “歉难从命。” “那老身要出手了?” “可否请尊驾说明白原因?” “没有这么多废话!” 话字声中,伸手向徐文抓去,这一抓之势,奇诡得天下少有,徐文但觉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念头还没有转完,腕脉已被扣住,此刻,他本可乘机下杀手,但他忍住了,一任对方扣牢,如果他施出杀手,未必能奈何对方,但却正中了对方下怀。 青衣蒙面妇人五指一紧,徐文感到痛彻心脾,额上登时渗出豆大的汗珠,但他咬牙苦撑着,没有哼出声音。 青衣蒙面妇人冷酷地道:“你对自己也很残忍?” 徐文铁青着脸道:“尊驾真正意图何在?” “了解你的来历。” “尊驾会失望的。” “你还不想死吧?” “在下对死看得并不严重。” “哼!你够狂,够傲!” 说着,松开了手指,徐文倒退了两步,愕然望着对方…… 青衣蒙面妇人凝声道:“小子,你认识‘天台魔姬’?” 徐文心中一震,暗忖,这可能是正题了,不知如何会扯上“天台魔姬”?当下一点头道:“是的。” “你爱她吗?” “这……” “别这个那个的,干脆些回答老身,你爱她吗?” 徐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说爱,他根本没有这种感觉,说不爱,又不知对方的意图何在?第一次,他懂得了权衡利害,怔了一怔之后,反问道:“尊驾与‘天台魔姬’是何渊源?” “这你不用管!” 尊驾过问别人男女之私,该有个理由的吧?” “当然!” “请问……” “老身只要你据实回答,用不着多废话。” “在下与她是朋友,还谈不上爱。” “你知道如果没有她,你早已没命了……” “在下恩怨分明,有恩必报。” “如何报法?” “这得看机会而论。” “你知道她爱你吗?” “男女之情是无法勉强的。” “如此一说,你看不上她?” “在下并未如此说。” 青衣蒙面妇人语音突转冷厉:“狡辩,小子,她什么地方配不上你?她不嫌你五体不全,你还折福?” 徐文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忖,转了这大弯子,原来是为了这个,莫非她便是“天台魔姬”的师父?但世间也没有做师父的强迫别人爱她的门人呀! “恕在下无法作答。” “你非回答不可,爱不爱,一句话?” “如果在下说不呢?” “老身毙了你,她救你老身杀你,两相扯直。” 徐文为之气结,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突地,他想到这莫非是“天台魔姬”故意玩弄的手法,藉以达到她的目的?如果是,她的为人未免太卑贱了…… “男女爱悦,爱乎情,出乎诚,岂能相强?” “小子,老生一生不信这个邪。” 看样子,她又想出手了。 蓦在此刻—— 一阵震耳的笑声,倏然从身后传来。 青衣蒙面妇人没有回头,口里冷冷地道:“谁?” 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山中自有千年木,世上难逢百岁人,谬哉斯语!老夫嫌命太长,想不到还有人硬舍不得离开人世,哈哈哈哈……” 笑声中,一个上白下黑,肉球也似的怪物出现,他,正是“丧天翁”。 徐文心中大大地震颤了一下,听话音,莫非这青衣蒙面妇人已在百岁之外,虽然面蒙青纱,但身形全无龙钟老态,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奇事,照自己的推断对方顶多半百,想不到竟是百岁老人…… 青衣蒙面妇人没有接口,锐利的目光透过面纱,直照在“丧天翁”脸上。 “丧天翁”再打了一个哈哈道:“天台故友,若非你旧性如昔,替小妞儿耍上这一招,老夫还的确不敢贸然指认,岁月无情,数十年有如弹指,而故友风采犹昔,可谓夺天地之造化……” 青衣蒙面妇人冷冰冰地打断了对方话头道:“老怪,你有个完没有?” “丧天翁”抓了抓如银皤首,道:“老虔婆,你连性子都不曾改呀!” 从老虔婆三个字,徐文断定这青衣蒙面妇人便是“天台魔姬”的师父,也就是“三指诀”的主人,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丧天翁”与“无情叟”为了红衣少女方紫薇,曾大打出手,临去时,故意出手试探“天台魔姬”的武功路数,曾说“原来你是那老虔婆的传人……”可惜限于阅历不深,仍无从猜测她的来路,但无可置疑,她当是了不起的人物。 人各有性,这句话不错,以她的年事辈份,居然插手门下的儿女私情…… “丧天翁”的目光,扫向了徐文。 徐文想起家门血仇,登时血行加速,怨毒逆生,但他暗暗警惕自己,忍!忍! 忍!否则休想复仇。 “丧天翁”与被自己救活的上官宏是一路,可能也是血洗“七星堡”凶手之一,这事只宜缓图,切不能操之过急,同时言行必须谨慎,决不能露出破绽,心念之中,向“丧天翁”一躬身,道:“老前辈,幸会了!” “丧天翁”大刺刺地道:“小子,难得你也来参加这盛典,走,喝两盅去!” 徐文心念一转,道:“请问老前辈,‘卫道会’会主是何许高人?” “此点目前还不能公开。” 徐文一窒,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不知那位复姓上官的朋友今天在座否?” “也许在。” “也许?” “嗯,来吧,小子,今天你将是会主的贵宾。” 徐文又是一愣,困惑地道:“晚辈……会是会主的贵宾?” “不错。” “这似乎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多着哩!小子,来吧。” 青衣蒙面妇人冷冷地道:“慢着!” “丧天翁”怪声怪气地道:“怎么回事?” “老身的事还没有解决。” “什么事没有解决?” “不干你老怪的事。请便吧!” “老虔婆,别吹皱一池春水,小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你省省吧!” “胡说,以老身的辈份,他竟然连来历都不肯报上,这……” “老虔婆,如你看不出他的来历,应该自惭……” “会的!” 的字声中,举拿便向徐文拍去…… “丧天翁”伸手一拦,道:“老虔婆,你不怕失了身分,再说,这小子可是一副牛性,凭你这样想逼出他的来历,你就想左了!” 青衣蒙面妇人怒声道:“老怪,莫非要打上一场?” “丧夫翁”哈哈一声洪笑,道:“六十年前打过了,现在,老夫我可没有这兴致。” “那你就自便!” “可是老夫有使命在身,脱不了呢?” “什么使命?” “为会主迎宾。” “迎谁?” “你,他,两位都是。” 徐文心中疑云大起,自己说什么也够不上贵宾两个字,以“丧天翁”的身分,竟然奉令迎宾,把自己与这青衣蒙面妇人相提并论,而自己对会主的来历,连影子都摸不上,这从何说起呢? 莫非因了自己曾对红衣少女方紫薇有过援手之恩,而方紫薇曾自称是半个主人,除了这一点,别无可能…… 由方紫薇,他联想到与她在一道的“聚宝会”少会主,一股莫明的妒意,涌上心头,暗道:他不配,那小子岂能配得上仙露明珠般的方紫薇…… 青衣蒙面妇人踞傲地道:“老身无意在此作什么贵宾,老怪,你也省省吧!” “丧天翁”干咳了一声,道:“老虔婆,早该就木的人了,还那么执拗则甚……” “住口! 第18章 我一生行事不由旁人置喙。” “非与这小子为难不可?” “他还不配老身为难。” “那不就结了?” “鬼怪,你再罗嗦,别说老身不顾旧谊。” “看来你是要考较老夫了。” “这也无妨。” “何必呢?” “那你就识相些!” “哈哈哈哈,老虔婆,老夫生来就是个不识相的人。”说着,转身向徐文道: “小子,此地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徐文倒是不在乎他们双方如何了结,闻言之下,举步便走…… “别走!” 青衣蒙面妇人横里一截,“丧夫翁”也不先不后地欺了过去,徐文滴溜溜一转,弹身飞泻而去,身后传来飓风卷林的呼轰之声,看来两个老怪物已动上了手。 方场上人已散尽,只剩下那坛台孤零零地兀立在夕阳之中。 徐文径朝居中巨厦走去…… 一名黑衣汉子迎上前来,一抱拳道:“阁下便是‘地狱书生’?” “不错!” “请随在下来。” 在黑衣汉子引导之下,进入巨厦,穿过数丈深的门楼,眼前是一个大院,只见筵开百桌,结彩系红,一片震耳的谈笑之声,夹杂着猜枚行令的吆喝。 座中不见女宾,想来被接待在另一个地方。徐文目光一路游扫,他想发现上官宏是否在座,但他失望了,穿过了整个院子,没有发现上官宏的踪影。 顾盼间,来在正厅廊沿之下…… 徐文暗觉奇怪,自己将要被引向什么地方? 厅廊之上,一列五桌,不问可知,这五桌都是极有分量的人物。 正自讶疑之间,只见黑衣人向居中打了一躬,道:“客人请到!”然后退向一侧。 当中一席主位上一条人影离席而出,一摆手,道:“小友请入主席!” 这离席相请的,赫然正是“卫道会主”。 徐文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他怎么也想不透何以会被视着上宾接待? 事实却不许他多所犹豫,当即欠身道:“区区不敢当此厚爱!” “好说,请入座!” 全席的人,都站了起来,满场的目光,全射向了徐文,每一个人都有相同的疑问,为什么“地狱书生”会被延作上宾?会主的来历?双方之间的关系? 徐文本身那份困惑,可就别提了。 第四章开堂摘奸 徐文被“卫道会主”延为上宾,而且竟然离席相迎,这使他惊疑莫明,他对这位会主,可说素昧生平,这从何说起呢? 他略事谦让之后,便在左首空位上入座。 同席的,他仅认识一个“无情叟”,其余的完全陌生。 “卫道会主”那张看来有些沉滞的面孔,令人有一种极不自然的异样感觉。 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端了上桌。 徐文呼吸之间,眉锋一皱,差点脱口惊呼,凭他训练有素的特殊嗅觉,发现这碗案中被人下了毒,而且是无形的慢性剧毒,任何人都无法觉察。 此刻在座的,全是江湖中有头有面的人物,大多数是一门之长,或是一方之霸主,包含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江湖豪客,如果悉被毒毙,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他想喝破,但一个念头阻止了他。 这毒,是独门秘方配制,除了父亲,他想江湖中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配制。父亲下毒的目的何在?为了报仇么?在座的不见得全是仇家? 他又想起清源寺中的那件毒案,更为疑惑? 该阻止这惨剧发生吗? 正自思虑不定之际,座中一个鸠形鸽面的枯瘦老人,突地栗声吼道:“燕窝有毒!” 这一喊嚷,邻近的几桌已有不少的宾客听到,登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同桌的一个个脸色大变,异口同声地惊道:“毒?” 只有“卫道会主”脸色一丝一毫都不曾变,回头低声向随侍弟子道:“这道菜停止上,传总管!” 筵开百桌,要阻止决不可能,然而对方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只吩咐停止上菜,看来对方早已防到这一着意外,不然没有独上首桌,然后待命上其余各桌的道理…… 徐文不期然地把目光瞟向那枯瘦老人,心中震骇至极.这种毒,可说是无色无味,除了懂得配制这毒药的人。可以凭特殊的嗅觉能予辨认外,任何人均难察觉,这老人是何来路,竟能认得这毒? “卫道会主”转目向那老人道:“幸而不出所料,否则本座无以向天下同道交代了!” 枯瘦老人面上的皮肉微微一阵牵动,道:“鬼伎俩,令人不齿!” “卫道会主”起立洪声发话道:“诸位,请安心尽欢,没有事!” 嘈杂的声浪,才渐渐平息下来。 徐文忍不住又把目光向枯瘦老人瞟去。 枯瘦老人也把目光回注徐文面上,缓慢地道:“听说小友对于‘毒道’颇有造诣?” 徐文心中暗地一震,心想:自己除解过上官宏之毒,和在“聚宝会”表演过一手辟毒之外,并未展露过,这老者是根据什么而作此语?听说这两个字大有文章,莫非……心念之中微一欠身道:“略识毛皮而已,谈不上造诣,阁下是听何人道及的?” “哈哈,小友,江湖上没有任何事是绝对秘密的!” 徐文一颗心陡地收紧…… “卫道会主”用手一指枯瘦老人道:“小友,容本座介绍,这位是当今毒道‘同道’称为……” 徐文倏地想起一个人来,不由脱口接话道:“敢莫是‘崔无毒’前辈!” “卫道会主”一颔首道:“不错,小友一猜便着。” 徐文再次欠身道:“小可失敬了!”。 “崔无毒”哈哈一笑道:“哪里,哪里!” 徐文心念疾转,曾听父亲提及这位风尘异人,当今之世,唯有他可算是“毒道” 名手。他本名崔吾独,为人孤僻古怪,不与任何人交往,所以取号吾独,对“毒道” 有深造诣,无毒不识不解,但生平不曾以毒伤过人,“吾独”“无毒”谐音,武林同道遂以“崔无毒”称之,本名“吾独”反而不彰了。 “卫道会主”举杯道:“崔老兄此番慨允出山,受聘为本会坛掌令,本座深感荣幸,请各位共浮一白,以为武林苍生贺。 徐文跟着大家举杯,一照。 “雀无毒”手指那碗燕窝道:“小友当识得这毒?” 徐文故作尴尬的一笑道:“此毒无色无味,小可无能分辨。” 就在此刻—— 一个蓝衣中年匆匆来到席前,施礼道:“古总管今人参见会主!” “古总管,菜中发现有人下毒?” “是,卑职敬领失察之罪!” “古总管认为下毒的人是谁?” “这……啤职未获证据之前,不敢妄指!” “如此说来,贵总管心中已有端倪了?” “是的!” “传令刑堂文堂主,亲率执事弟子前来听命,同时立即监押认为可疑之人。” “领谕!” 总管古今人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徐文心中大是忐忑,既然传集刑堂执事,显然是准备当众执法了,而这毒,分明是父亲的独门配方,下毒的人是谁呢? 工夫不大,一个浓眉巨目的虬髯老者,后随四名彪形大汉,各披了一条猩红斜披,来到席前,由那为首的老者道:“刑堂文介山候令!” “卫道会主”抑低了声音道:“立即准备,席散后开堂!” “遵令谕!” 文介山率四执事施利而退。 酒席终场,已届二更时分,众宾客有的被迎到客舍,有的连夜下山,不到一盏茶工夫,十停中便散去了七八停。 徐文另怀目的,正自委决不下,去?抑留? “卫道会主”突地转面道:“小友,请你列座参观敝会开堂?” 徐文登时一窒,江湖帮派开刑堂接例都是秘密进行,绝没有请外人参与的道理,因为开堂是对内执法,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是好,他猜不透对方有什么居心。 难道自己的来历已被对方认出,而被疑为下毒之人?但适才对方分明下令监押下毒之人…… “小友认为大悖常情是不是?本会立舵伊始,便发生这不幸事件,如果不是及早发觉制止,受害的将是所有与会同道,本座势必成为武林千古罪人,所以,今夜开堂,各门派帮掌门,全在被邀之列!” “哦!”徐文又松了一口气,困惑地道:“区区江湖末流,何以能当会主青睐……” “不必太谦,请随本座来!” 徐文心中虽惊疑不定,但他却极想知道这下毒的人,当下不再言语。 这是一间可容百人的广厅,厅中儿臂粗细的巨烛高烧,三张披红公案,在靠上方的一面作品字形排列。 居中一案,香烟缭绕,供着一块牌位,上面刻的是“天地”二字,这十分别致,通常各门派开堂,供的是该门派的祖师神位,而“卫道会”供的却是“天地”牌,想来这是取以天地为心之意,与该会名称宗旨,倒也吻合。 另两案,左方坐的是“卫道会主”,右方赫然摆着那顶神秘的彩轿。 “卫道会主”座后,并排坐着立舵大典时坛上列坐的七老者,“无情叟”、“丧天翁”,崔无毒也在其中。徐文想起了那青衣蒙面女人,自己走后,不知两个怪物是如何收场的? 有首靠壁一边,也就是徐文这一排,坐的是各门派首脑或代表人。 第19章 面对公案的一方,刑堂堂主文介山率八名披红弟子,挺胸肃立。 厅中静得落针可闻,只偶尔有一两声烛花爆蕊的声音,算是死寂中的点缀。 空气沉重得使人窒息。 蓦地—— 厅门口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吴香主候今传见!” “卫道会主”沉声道:“进来!” 一个面色青惨的黑衫老者,低头走了进来,身后是两名披红大汉,显然这被称做吴香主的黑衫老者是被押解而来的,不用说,他便是开堂的对象了。 黑衫老者脚步有些浮晃地走到红案之前。仍低着头,两名披红汉子,却退入下方原先站立的那八名法堂弟子行列。 死寂的空气被一种肃杀的气氛所取代。 “刑堂一堂主文介山洪喝一声:“开堂!” 十名被红大汉,跟着哈喝:“开堂!” 黑衫老者打了一个哆嗦。 所有在场的,心弦立时绷得紧紧地,脸上全现出了凝重之色,场面虽不若官衙的威严,但气氛肃杀,却非官衙可比。 “卫道会主”滞晦的面色毫无改变,仅面皮抽动了数下,沉重地开了口:“吴香主,你知罪么?” 黑衫老者倏地抬起了头,厉声道:“卑属不知所犯何罪!” “你加入本会之初,曾在‘天地’牌前立过誓,所以无论如何,你是本会弟子的身分,你承认这身分吗?” “承认!” “如此,你对‘天地’神牌下跪!” 黑衫老者,双膝一屈,对居中香案跪了下去,不知有意抑或无意,头一偏,目光射向了徐文。 仅只那么一瞥,徐文全身如触电似的一震,血行骤然加速,从眼神他已认出了这姓吴的香主是谁了,他表面上力持镇静,但内心有如鼎沸,他不知该如何做才是? “卫道会主”俟黑衫老者跪定之后,又道:“菜中放毒,企图谋害与会宾客,是何人主使?” “卑属实不知情。” “吴昆,别忘了你曾起过誓,面对‘天地’神牌,你还是坦白供承的好!” “会主明鉴。” “哼!吴昆,本会清源寺筹备处百余弟子被毒杀,可是你的杰作?” “冤柱!” 彩轨中发出了声音:“给他证据吧!” 徐文怦然心惊,对方竟然还有证据,自己误打误撞,碰上了清源寺惨案,曾被“轿中人”指为凶手,幸而“天台魔姬”以师门信物担保解了围,原来受害的是“卫道会”弟子…… “卫道会主”冷笑连连道:“吴昆,你本名不叫吴昆吧?” 黑衫老者全身一颤,没有答腔,目光再次扫向徐文,徐文又大感不安,如果对方供出自己来路,今日便是不了之局,以“轿中人”、“无情叟”、“丧天翁”等人的身手来看,会主的功力当更不可思议,而自己却非任何一人之敌…… “文堂主?” “卑座在!” “揭下他的面具!” “遵令!” 刑堂堂主文介山跨步上前;黑衫老者陡地站了起来,一掌向“卫道会主”劈去…… 彩桥中传出一声低喝,一道怪异的罡风,从轿门卷出,黑衫老者劈出的一掌,被消散于无形…… 文介山一个虎扑,反剪了黑衫老者的双臂,手指戳处,黑衫老者闷哼一声,虚软地坐了下去。文介山伸手朝他面上一抓,人皮面具应手而脱,露出了一个面如重枣的精悍面目。 “卫道会主”冷森森地道:“这位便是“七星堡’总管方炳照!” 此语一出,举座皆惊,客座中,少年“罗汉堂”住持“一心大师”宣了一声佛号,声如洪钟似地道:“七星保主徐英风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举,意在何为?” “无情叟”接口道:“居心叵测,目的可能是想独霸武林天下!” “武当掌教”真如道长一沉声道:“听说‘七星帮’总舵被挑,该帮业已冰消瓦解,莫非是徐英风的障眼手法?” 徐文心中一阵绞痛,他想起“七星堡”不忍卒睹的那一幕惨剧,但,他什么也不能说,更不敢形之于色,只是报仇的心更切了。 “轿中人”冷冷地道:“请会主按本会律例处置!” 言中之意,这是“卫道会”所开的“法堂”。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 “武当掌教”等也自知出言失仪,一个个抿上了口。 “卫道会主”厉声道:“方炳照,本座仍称你吴香主,你可知罪了?” 方炳照惨厉地道:“杀剐听便,这笔账自会有人出头清理……” “住口,你曾宣誓加入本会,不管来路动机如何,仍须接受会规制裁。文堂主……” “卑座在!” “本会弟子违誓叛会,该作何处置?” “按会规第一条,叛门者死!” “带下去!” “遵谕!” 文介山一挥手,两名刑堂弟子,上前一左一右挟起了方炳照。 徐文虽不知父亲派方总管潜伏“卫道会”,两次施毒的目的是什么,但从情况判断,可能牵涉到某种仇怨,说不定“卫道会主”也是血洗“七星堡”的凶手之一,他不克自制地站了起来…… “卫道会主”沉声道:“小友莫非有话要说?” 徐文血泪朝肚里吞,硬忍住满腔怨毒,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道:“在下有事待办,想请会主准予先行告退!” 当然,这是违心之论,是在无法转衰之下的藉口,他应该救方总管,但审情度势,无能为力,又不忍眼见自己人惨遭处死,所以只有退避一途。 “卫道会主”爽朗地一笑道:“小友只管请便,本座命人相送,有机会欢迎你随时光临!” “轿中人”接着道:“日前清源寺中,老身误会出手,少侠育见谅否?” 徐文恨在心头,口里不经意地道:“言重了,小事一桩,尊驾不必放在心上!” 方炳照被带出了刑堂,其结果当然不问可知了。 徐文内心有如火焚,片刻也难停留,一躬身步出刑堂,匆匆向外行去,刚到了外面广场,立即有一个黑衣人趋进前来,恭谨地道:“少侠请稍候容小的备马!” 徐文一挥手道:“不用了!” 弹起身形,便朝山外奔去,太多的恨,积压心头,使他透不过气来,他真想痛痛快快地来一阵搏杀,但事实上不可能,他必须照原定的计划报仇,从今日的事例,他相信父亲已在暗中展开了行动,痛苦的是他无法确定谁是真正的仇魁。 奔出山口,他长长地舒了一口闷气。 忽地,距身侧不远之处,人影一晃,没入林中,徐文满腹杀气怨毒,苦于无处发泄,心念一转,扑入林去。 一条高大人影,兀立林中,借着树隙漏下的天光,看清了对方赫然正是锦袍蒙面人,他不假思索地电扑而上,猛下杀手。 “文儿,你疯了!” 徐文一听声音,疾收攻势,骇呼道:“是爹么?” “是我。你怎么了?” “爹!” 他像受尽了委曲的孩子,一下子碰上娘亲,忍不住泪水夺腮而下。 “孩子,你……” “爹,堡中……” “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凶手是谁?” “‘卫道会’一帮人!” “是……他们!” 徐文双目射出了闪闪杀芒,热血倏然沸腾起来。 “孩子,你怎么见面就向为父的下手?” “爹可知道有人冒充你的形象,两次向孩儿下杀手“什么,有人冒充我的形象?” “是的,维妙维肖,真假难辨!” “可能是‘卫道会’所为……” “不可能!” “为什么?” “今天孩儿是他们的座上客,他们并不知道孩儿的来路。” “孩子,你错了,江湖诡谲,对方也许别有打算。” 徐文略一思索,这话不错,自己无缘无故,被列为贵宾,还受邀参观开堂,这内中必定有文章,心念之中,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惊栗,但也更加增了复仇的火焰。 “爹,‘卫道会会主’是何许人物?” “目前还不能确定,可能是昔年结下的仇家之一……” “爹怎会不知道?” “孩子,那不是他的本来面目,他面上带着面具!” “哦!难怪看起来极不顺眼,但爹该猜得出他是谁,象这等身手的人,武林中可能不多……” “白云苍茫,变幻莫测,今日的自擘,也许是当年的无名小卒,从何猜起!” “‘丧天翁’等也是帮凶?” “不错!” “有一个叫上官宏的人可是元凶?” 锦袍蒙面人陡地向后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你认识上官宏?” “是的。不久前他倒卧道旁,奄奄一息,是孩儿一时任性,竟救了他。” “他知道你的来历吗?” “不知道。” “不错,他就是元凶!” “上官宏何许人?” “本堡叛徒,‘七星八将’之末。” 徐文双目睁得滚圆,这是他意料不到的事,上官宏竟然是“七星八将”之中的老人,他从有记忆起,只知道“七星八将”仅存其六…… “爹,八将之首呢?” “十多年前,与上官宏一起叛离本堡!” “上官宏血洗本堡,惨杀六将,为了什么?” “为父的到现在还不知道其中究竟,这要问他本人!” “爹不是与他交过手吗?” “是的,他没有说出原因,他的功力高得出乎为父意料之外,其中的原因,看来决不单纯……” “照此说来,上官宏也是‘卫道会’一员?” 第20章 “也许是!” “哦!爹,方总管他……” “怎么样?” “下毒被识破,牺牲了!” 锦袍蒙面人身躯猛地一颤,厉声道:“他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 “好!好!我誓必为他报仇,其实……唉!也只是仇上再加一笔而已!” “爹!此来是接应他么?” “嗯!” “爹……” “你想说什么?” “恕孩儿斗胆,今日与会的几乎齐集了武林各门派之首,如果方总管下毒成功……” “孩子,为父的一向不愿天下人负我!” 奸雄口吻,徐文虽然觉得刺耳,但对方是父亲,他能说什么呢? 经过了片刻难堪的沉默,徐文激动地道:“爹,母亲她老人家呢?” “我也正在找她!” “母亲没有受到伤害吧?” “当然没有,以后就难说了!” 徐文钢牙咬得“格格”作响,激愤至极地道:“爹作何打算?” “报仇!” “如何报法?” “为父的已有安排,你现在最好是能俟机各个消灭化人,减低仇家的力量,不过有个要领,不露痕迹。” “孩儿会做的!” “好,我们父子不能公开在一道,以便隐秘你的身分,有事我会派人连络……” “爹,还有件事……” “什么事?” “关于开封府求亲……” “家破人亡,不谈那些了。孩子你珍重,为父的要走了!” 话落,人已飘然而逝。 徐文想起“天台魔姬”说过,她曾在锦饱蒙面人头上留了记号,自己适才却忘了查证,当然,对父亲生疑是很可笑的事,但应该把这事告诉他才对,他也可以凭这点找出冒充他的人…… 骨肉离散,有家难奔,这实在是人世间最凄惨不过的事。 他痴痴地兀立昏暗的林中,极力整理如乱麻般的思绪。 父亲的计划是什么? 自己该如何采取行动? 何处去探寻母亲的下落? 元凶上官宏匿身何处?自己已经知道他是父亲的对头,却任性地救了他,实在是荒唐,如果自己早有现在的思想,当不致铸此错事? 想到仇家,他不禁大感沉重,已知的,每一个都是惹不起的人物,要谈报仇确非易事,而父亲却又似有什么隐衷,不肯道出结仇经过…… 他也想到了红衣少女方紫薇,本来他对红衣少女与“聚宝会”少会主白衣少年的交往,既愤且妒,现在这意念消失了,因为方紫薇自承是“卫道会”半个主人,而“卫道会”的一帮人物,是血洗“七星堡”的凶手,那方紫薇当然也是仇人之一,情与仇是不并存的。 于是,他不期然地想起了蒋明珠,他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了蒋明珠所赠的翠玉耳坠,凭这耳坠,可以在大河南北钱庄行号,随意取钱,说起来,这是无价之宝。 他到此刻,才看清了这耳坠并无出奇之处,与一般玉坠并无二致,反复审视,依然看不出奥妙所在,难道蒋家不怕有人仿造这耳坠行诈? 蓦地—— 一条人影,电闪掠来,快,快得简直不可思议,有如幽魂鬼魅。但徐文并非庸手,几乎出自本能地施出了杀手,人影连停都未停,疾闪而逝。 徐文为之心头巨震,忽然发觉手中的翠玉耳坠,业已不翼而飞。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这耳坠如落入江湖宵小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可能对方早知蒋明珠赠耳坠的事,暗中窥视已久徐文大喝一声:“鼠子敢尔!” 身形猛地弹射而起,向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时在黑夜,林深树密,视线模糊,要追一个具有如此身手的人,根本半丝希望也没有。 追出林外,大地一片迷蒙,哪有半丝人影。 徐文气得浑身直抖,沮丧地停了身形,但更多的却是骇异,第一次,他的杀手失了作用,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作何高手,除非不中,中了必无幸理,然而这人影意外地全身而退。 除了父亲之外,他想不出江湖中还有谁能在中了自己杀手之后,仍能不毙命当场的,这未免太可怕了。 是谁,能无视于自己的杀手? 莫非又是“卫道会”中人的杰作? 那人影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分辨对方的身形。 将来如何向蒋明珠交代? 这是最大的问题。 知道自己持有这耳坠的,只有“天台魔姬”一人,然而“天台魔姬”并不能抵当自己的杀手。 他后悔当初应该拒绝接受,然而已于事无补了。 正自六神无主之际,耳畔突传破风之声,只见一条人影,从数丈外飞驰而过。 徐文心中一动,大喝一声:“站住!” 人影应声而停,徐文扑了过去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对方赫然又是“天台魔姬”,这真有些阴魂不散了。 “天台魔姬”脆在生地道:“兄弟,若非你发话招呼,我们就错过去了!” 徐文心中正烦,没好气地道:“大姐是追我来的?” “是呀!” “有何见教?” “你似乎很不高兴?” 徐文心念忽地一动,想起她师父青衣蒙面妇人,耳坠被夺,莫非是那妇人所为,以对方的莫测身手,的确大有可能,而且知道这秘密的,只她一人,难保她不告诉她师父,财帛动人心,那耳坠可说是无价之宝,当下冷冷地道:“令师呢?” “家师?” “嗯,那青衣蒙面的女人!” “兄弟,家师生性怪僻,会场外林中所发生的事,请勿介怀!” 徐文心里冷笑了一声,口里淡淡地道:“小弟并未放在心上。” “那就好了!” “请问令师尊号?” “这一点请你谅解,家师不愿提及她的名号,她已数十年不履江湖了。” 徐文一窒,毫不放松地道:“然则令师此番东山复出,是有所为的了?” “是的,不过,那是她老人家的私事。” 这一说,徐文不便再追问了,一转话题道:“令师仍在山中么?” “不,她老人家与‘丧天翁’那怪物大打出手,事后即离,没有参与宴会。兄弟,你似乎有心事?” “有一点!” “可以告诉大姐我吗?” “日前蒋明珠姑娘赠与小弟的翠玉耳环,刚才被人夺走了。” “什么,夺走?” “是的。” “有人敢从‘地狱书生’手中夺物,是活得不耐烦了。兄弟,是什么样的人?” 徐文双目在暗夜中闪出寒星般的光芒,直照在“天台魔姬”的粉面上,似乎要看澈她的内心,看她是不是故作姿态,抑是语出至诚。口里不疾不徐地道:“那人身手惊人,我竟然看不出对方的身形容貌!” “天台魔姬”声音中充满了骇异之情,道:“那会是何路人物?” “小弟想不透。” “对方可能知道那耳坠的价值,不然不会下手……” “可是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人知道……” “天台魔姬”若有所感地道:“兄弟,莫非你疑心是家师所为?” “我没有这么说。” “兄弟,这一点大姐我以生命担保,家师决不屑为。” 对方的郑重态度,使徐文不能不信,他本待说出那人影在自己杀手之下,夷然无损这一节,但顾及泄露本身秘密,只好忍了回去。 “天台魔姬”低头一阵思索之后,道:“兄弟,那人影是否身法奇快?” “是的,有如幽灵鬼魅!” “难道……会是他?” “天台魔姬”略一沉吟之后,道:“你听说过‘妙手先生’其人否?” 徐文一颔首道:“听说过,据说此人行踪飘忽,精于易容,很少见过他的真面目……” “论身手,当今之世,能与‘妙手先生’匹敌的,恐怕没有几人,而且他的一双空空妙手,简直可偷星摘月,一身功力,也是诡异莫测。” “大姐认为是他所为?” “只是臆测。” “如何才能寻到此人?” “很难,但…… “怎样?” “天台魔姬”皱眉苦思了片刻,道:“要找他的确难如登天,只有迫他自动现身……” “如何迫法?” “挟人为质!” “什么,挟人为质?” “除此别无他法。” 徐文思索了片刻之后,道:“这有失正道……” “天台魔姬”不由格格大笑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那一对不加缠扎,任其自然挺突的玉峰,随之晃动。 徐文有些意乱情迷,面色一肃,冷冷地道:“这有什么可笑?” “天台魔姬”强抑住了笑声道:“兄弟,你我的外号,在别人心目中似乎并非正道武士,何必故作姿态?” “别人的看法是另一回事!” “兄弟,这是你的事,大姐我只是提供意见。” “徐文不由语塞,暗忖,自己目的在寻回失物,并无其他不良企图,对方能出手抢夺,自己挟持一个人质何妨。心念之中,话风一变道:“大姐,何人为质?” 他这一声大姐的称呼,并非出自本心,只是因时乘势而已,一个良知未泯,但性格因后无的熏陶而倾向于恶时,便常有这种矛盾现象,有时行事乖张残狠,不择手段,有时又不自觉地流露正道的思想,徐文目前便是处在这种矛盾之中。 “天台魔姬”又是一声轻笑,向徐文靠近了两步,匿声道:“兄弟,别见怪,我赞成你的看法,虽然别人以‘魔姬’目我,但人我自为之,任性并非大恶,你以我为魔姬,我便以魔姬的态度对你……” “大姐,还是说正事吧。” 第21章 “你认为此法可行?” “是的。” “好,好我告诉你,这是一桩武林秘辛,除我之外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妙手先生’有一个外室,住在……” “外室?那他是有家室的人?” “听我说,他的外室住在正阳城中,她替他生了一个儿子,大约十岁了,他爱此子有如性命……” “大姐如何知道的?” “两年前我有事到正阳,因追敌人而误入一所巨宅中,发现这巨宅的主人,仅是一双母子,手下人全是女的,而排场却相当不小,可巧一个佝偻老人,舍正门而不由,越屋而入,身法快如电闪,起初我认为是鼠窃宵小,结果大谬不然,从对方的谈话中,我才知道那老人便是名震江湖的‘妙手先生’……” “佝偻老人?” “那并非他的真面目,当时,我想到一个少女不宜探别人隐私,便悄然退了出来。这一发现,使我想出了这个办法!” 徐文凝声道:“大姐的意思是劫持他的爱子?” “不错!” “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我们到那巨宅,碰上最好,碰不上来个守株待兔……” “你把‘妙手先生’低估了,他化身无数,机智绝伦如不捏住他的要害,一切休想!” “好!我们这就赴正阳……” “慢着!” “大姐还有话说么?” “我来找你另有要事……” 徐文一怔道:“什么事?” “记得关于‘石佛’的事吗?” “‘石佛’!怎么样?” “红衣少女方紫蔽已把‘石佛’埋藏的地点告诉了‘聚宝会’少会主陆昀。” “那白衣少年叫陆昀?” “不错。” “告诉又怎么样?” “‘石佛’是传说中无价之宝,势将落入‘聚宝会’之手……” “不见得!” “为什么?” “以‘卫道会’那些不可一世的高手,难道坐视‘聚宝会’得手?” “问题并不如此,陆昀自称是徐州故府尹之子,方紫薇根本不知道他的来历,而他使尽手段诱惑万紫薇,目的是为了‘石佛’,他两人业已相偕下了桐柏山,方紫薇命运很难预料,‘卫道会’高手再多,恐也一时不会发觉?” 徐文眼前浮晃着仙露明珠般的红衣少女方紫薇的倩影,他暗自警告自己,对方是仇家,死活与自己无关,然而,潜意识中,似有东西在蠢动,使他不能自持,白衣少年陆购的卑鄙,令他不能忍受。 但“天台魔姬”巴巴地连夜上路找自己说这件事目的又何在呢? 她该恨方紫蔽,因为她是她的情故。 心念之中,不禁脱口道:“大姐,你的意思要我救她脱离陆昀那小子之手?” “是的。你不是很爱她吗?” 徐文愣了一愣,反问道:“大姐,你不恨她吗?” “我为什么要恨她,我只替她可怜!” “可怜?大姐怎地可怜起她来了?” “因为她被人玩弄而不自觉。” 一句话,使徐文妒火中烧。感情是奇妙的东西,他爱万紫薇,为她放弃了开封府求婚,而她却不爱他,现在,他并且知道了她是仇家一分子,但,遏止不了那股妒意,而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自己会失去往昔的刚强,可能完全抛却这片单恋之情? 莫非“天台魔姬”故意作态以退为进,向自己示爱?如果是,她的心机够深。 他对“石佛”毫无兴趣,这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终于他又问出了一句话:“大姐有意问鼎‘石佛’吗?” “我不想。” “小弟也是如此。” “你到底作何打算?” “大姐何不将此事告知‘卫道会’,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我不愿与那帮人打交道!” “既然如此何必告诉我……” “天台魔姬”发了矫嗔,道:“兄弟,别绕弯子,我知道你一颗心在万紫薇身上!”说着,声音突转幽怨:“对于我,你根本不屑一顾,也许,你认为我是败德的女子,也许,你视我为放浪形骸的人,你跟我亲近,只是敷衍……” 徐文暗自心惊“天台魔姬”的确不简单,插口道:“大姐,你误会了……” “天台魔姬”一拂翠袖道:“兄弟,别否认,也不要解释,听我说,虽然我明知如此,但我仍喜欢跟你在一道。以前,我曾说过我们是一类,邪门的一类,但那只是开玩笑,你不是,我也不是。我想透了,天下只有男女之爱丝毫也不能勉强,我别无奢望,只求你始终把我当一个朋友。也许你认为我别有用心,但告诉你,没有,我愿成全你。这就是我要告诉你这秘密的原因,希望方紫薇因此而改变对你的态度。” 徐文被深深地感动了,他自惭自己应付她的手腕有欠光明,简直可以说近于卑鄙,照此看来自己错估了她,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 可是,另一个意念,立即否定了他这想法,天下十女九妒,男女之间,除了情,极少有友谊的存在,因为事实上那是无法持久的,以“天台魔姬”这名号而论,绝难相信她能有如此胸襟。 但,他却也无话反驳。 他对她,仍无爱意,先入为主的成见支配了他,他不敢相信她是个干净人。 他不得不应付地道:“大姐,小弟十分感激。” “你语出至诚吗?” 徐文有些面皮发热,低声道:“是的。” “好!现在我们走!” “走,去哪里。” “我们得阻止陆昀把方紫薇带入‘聚宝会’秘舵!” 徐文心中一动,的确,方紫薇一旦被带入“聚宝会”秘舵,便算毁了,不管此刻自己对她所持什么态度,决不能让陆昀那小人得手。 “来得及吗?” “可以的,我们朝‘聚宝会’秘舵方向的路线追下去,准可追上!” 徐文仍有些踌躇不决,这行动到底有什么意义?在半刻之前,他如得知这消息,会毫不考虑地追下去,自父亲道出仇家之后,他的思想改变了,他曾救过上官宏,而上官宏是仇魁,现在又要去救方紫薇,而她也是仇家之一,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但,潜意识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左右着他,使他无法抗拒。 他,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道:“走!” 两人弹身漏夜上道,全力疾追下去。 奔行了约莫一个更次,天边已现曙色,村鸡报晓此起彼落。直到天色大明,才找到一间早开堂的野店打尖。这种野店,多是供那些鸡鸣早看天的肩挑负贩歇脚打尖,虽说时辰尚早,店里已嘈杂得像是在赶集。 两人拣了一个角落坐下,好半晌,满身油腻的小二才发现来了新客人,忙排上两副筷碟,道:“两位早,用饭还是喝酒?” 徐文看了“天台魔姬“一眼,才向小二道:“有粥么?” “有,小米粥,刚起笼的馒头……” “好,另外拣什么好吃的配上几样,吃馒头喝粥。” “请稍等,立刻就到。” 这时,只听客人中一个粗嗓门道:“刚走一对,又来一对,都是一般的使人看了流诞,只可惜这……” 话没说下去,但下面的半句话,当然是指徐文的独臂而言。“天台魔姬”轻声道:“听见没有,对方刚走,一个时辰之内准可追上。” 两人匆匆打了尖,出门上道,大约追出了五十里地,仍不见白衣少年陆昀与方紫薇的影子,徐文不由焦躁道:“莫非追过了头还是岔了道……” “天台魔姬”抬头望了望日影,道:“此刻不过巳时左右,赶一程再说吧!” 两人更加紧了身形疾驰,看看时间近午,眼前现出一片竹柏夹劳的茂林,林中隐约露出一段红墙,看来是一座尼庵。徐文一刹势,道:“要不要进去看看,也许对方在此歇脚?” 话声方落,忽见林内一条娇小人影一晃而没。 徐文片言不发,弹身扑入林中。林内,是一座美奂美仑的庵堂,庵门上悬“送子庵”的金匾,想来内面供的是“送子娘娘”了。徐文直赴庵门,一个年方少艾的姑子,手执拂尘,出现庵门,单掌打了一个问讯,道:“施生何来?” 徐文看这少尼,眉目含春,粉腮起晕,荡意隐然,看来不是什么守清规之辈,当下直杆杆地道:“找人!” 小尼姑现出诧然之色道:“找什么样人?” “一男一女!” “阿弥陀佛,庵堂是清修之地,何来男女,施主莫非“在下得入庵一查!” “施主,庵中禁止男人涉足。” 人影一晃,“天台魔姬”走近前来,脆生生一笑道:“我大概不成问题!” 话声中,举步向庵门欺去…… 小尼姑拂尘一横,道:“这位女施生请自重!” “佛门受十万香火,小师父要阻止我么?” “施主错了,本庵不受布施!” “破个例吧!” 说完,又向前闯,小尼姑面色一变,厉声道:“施主要恃强么?” “天台魔姬”满不以为意地道:“未始不可!” 口里说话,脚却不停,娇躯直朝横拦的拂尘碰去,小尼姑一振腕,拂尘马尾变成了一束钢丝,向“天台魔姬”迎面刷去,既狠且疾。“天台魔姬”一挥掌,口里道:“这不失出家人身分么!” 这一掌,震得小尼姑身形一个踉跄,“天台魔姬”已扬长而入。 小尼姑狠瞪了她的背影一眼,仍堵住庵门。 第22章 庵内,传出了喝骂之声,接着是一声惨哼。 徐文举步便闯…… “施主止步!” “找死么?” 小尼姑被徐文那双杀气充盈的眸子一迫,不期然地向后退了一步,徐文弹身射了进去,转过影壁,只见地上躺了一个青衣少女,“天台魔姬”被一名古稀老尼与四名少尼正围在核心之中。双方对峙,没有动手。 徐文身形方停,后面的小尼姑业已迫了进来,拂法夹咝咝劲风,拂向后脑。徐文一闪避过,回身道:“在下再警告你一次,别找死!” 场中的老少五尼,齐把目光转了过来。 那小尼姑充耳不闻,一拂落空,身形再进,左掌电闪切出…… 徐文面如寒霜,不言不劝,径容那一掌切上身来。 “哇!” 一声惨哼,小尼姑栽了下去,滚了两滚,不动了。 场中五尼,面色大变,那老尼面上骤笼杀机,栗声道:“施生报上名号!” “区区‘地狱书生’!” “地狱书生”四字出口,老尼面上顿现骇色,四名少尼,惊悸地向两旁闪开。 “天台魔姬”一弹桥躯,向佛堂闯去。 老尼喝话声中,四名少尼左右截了过去。“天台魔姬”连头都不转,双掌左右反击而出,闷哼声中,四名少尼被卷得倒退而回。 “天台魔姬”身影一晃,消失在侧门中。四名少尼怒喝一声,跟着扑去。 老尼戟指徐文:“‘地狱书生’,你意欲何为?” “找人!” “找谁?”, “一个姓陆的小子!” “你欺人太甚,竟敢闯庵杀人……” 徐文一指地上青衣少女的尸体寒嗖嗖地道:“这死的俗家女子是谁?” “不管是谁,你与贱人必须偿命!” “在下再问一遍,那姓陆的小子与一个红衣少女是否在庵中?” ‘地狱书生’,佛门清修之地,岂容你这等污辱老尼气得全身发颤。 徐文倒有些感到行事未免莽撞,虽说这些女尼们似乎不是守清规的出家人,但逼问别人陆昀的下落却有些没来由,也许对方根本不知陆昀为何许人,而业已摆下了两具尸体,他有些失悔孟浪…… 后院传来一叠声的惨哼,想来是那四名少尼,业已栽在“天台魔姬”之手。 心念之间,只见老尼双掌一扬;徐文正待反击,忽觉对方发掌并无劲气涌出,却有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不由哈哈一笑道:“出家人居然也会使毒,可惜找错了对象!” 老尼面上顿露骇色,栗声道:“你……不怕毒?” 徐文不屑地道:“论施毒,你这叫班门弄斧!” 老尼退了一个大步,右掌缓缓上扬,待扬到与头齐平,手掌自腕以下,已成了紫黑之色,配合上凄厉的面目,的确令人心惊。 徐文冷冷地道:“黑煞手,五成道行!” “纳命来!” 刺耳暴喝声中,一双乌黑的手爪,电光石火地抓向徐文,诡异迅辣,无以伦比,看来这老尼的身手相当不俗。 徐文对这一抓,视若无睹。 乌黑的手爪,抓上肩头,指尖透衣而入。徐文面不改色地道:“在下实不想杀你!” 老尼冷哼了一声,左掌猝然猛切…… 这一着出乎徐文意料之外,但他的反应神速,招架不及,施杀手却有余。 “砰!”夹以一声闷哼,徐文口喷鲜血,飞栽丈外。 几乎是同一时间,老尼身形连连后退,颤抖的手,指着正在起身的徐文,口里惊怖地叫着“你……你……” 灰影一闪,越屋而逝。 徐文愣了,这是第二次他所施展的杀手无功,第一次是那劫走翠玉耳坠的神秘人,出道以来,仅有这两次例外,除非没有机会施杀手,否则中者必死…… 呆了片刻,他想起久不闻声息的“天台魔姬”,这透着古怪,莫非遇了意外…… 心念及此,迫不及待地奔入后院。花木掩映中,露出一排三开间精舍,精舍之前,横陈着四具少尼的尸身,静悄悄地没有半丝声息。 徐文一弹身,到了精舍廊沿,由窗格向内一望,只见锦帐绸衾,隐闻幽香。这根本不是出家人的样子,佛门清净地,很可能是藏污纳垢之所。 中间是厅,布置十分考究,与俗家人无异。再一间仍是寝卧,摆设与另一间相似。” 三间全是空的,没有半个人影。 徐文剑眉深锁,没了主意,“天台魔姬”不会不告而别,她到哪里去了呢?以她的身手机智,遭遇意外的成分不大,可是人呢? 正自惊疑莫释之际,忽见厅中正面壁上系的一轴鱼蓝现化观音画像,缓缓向旁移开,露出了一道仅可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徐文心弦一紧,蓄势而待。 一条人影,从暗门中出现,她,赫然是“天台魔姬”。 徐文讶然道:“怎回事?” “天台魔姬”姗姗而出,纤指向后一比,道:“地下室堂皇得很,不比王公内院差!” “有何发现?” “这里是‘聚宝会’一处分舵……” “什么‘聚宝多分舵?”徐文大感意外地惊叫起来。 “兄弟,你自己进去看看。” “要我进去看?” “嗯!” “内里情况如何?” “天台魔姬”神秘地一笑道:“你看了就明白了!” “此地既是‘聚宝会’分舵,姓陆的小子该来落脚才好……” “他是来过,又走了。” “走了?” “不错” “方紫薇呢?”“你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徐文猜不透“天台魔姬”一再催自己进秘室去看看是什么意思,但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瞥了这浑身充满魅力的女人一眼,举步进入秘室。 通过窄门,是一列长长的石阶,走完石阶,眼前现出一条宽坦的白石甫道,背道约莫十丈长,尽头,三间成马蹄形排列的石室,形成了一个小小三合院,中间是一方小天井。 迎面的一间,珠帘遮掩着房门;另两间,房门由外扣着。 徐文略一踌躇之后,迈步向居中珠帘遮掩的那间石室欺去。“天台魔姬”要他自己进秘室查看,当然内中必有文章的。 掀开珠帘,一阵幽香,直扑鼻而来。只见室内的布设,极尽奢侈,珠光宝气,目迷五色,椅披桌搭,全是精工刺绣,桌上陈列的,尽属古玩珍品。 靠里,一张紫檀木雕花大床,锦帐低垂,情景有些像富室的闺阁内寝。 尼庵而有如此的秘室,其他不问可知了。 突地—— 他瞥见床前有一洼刺目的鲜红。 血,那是鲜血,还没有凝固。 他不由心头一紧,弹步上前,揭开锦帐…… “呀!”他惊呼一声,连退数步,一张俊面,变成了红柿子。原来床上躺着的是两具尸身,一个是牛山濯濯的妙龄女尼,一个是壮硕的于思大汉,精赤条条,一丝不挂,上身分开,四条腿仍缠夹在一起,血,从两人身下流出…… 徐文生平从未见过这等秽相,站在当地直发愣。 久久,才回过神来。看样子,这一双男女必是“天台魔姬”下的手,这种事她可能羞于出口,所以要他自己来看。 徐文哼了一声,掌挥处,把那些古玩陈设扫得满室迸飞,哗啦啦散碎一地。这是下意识的发泄,也是对这种尴尬场面的直觉反应,当然事实上毫无意义。 他转身出门,打开上首一间反扣的石室,不由又是一震,室中横卧着一具青衣少女的尸身,装束与死在外面佛堂前的那青衣少女完全一样。 据“天台魔姬”说,这“送子庵”是“聚宝会”的一处分舵,这两名已死的青衣少女,当是该会所属弟子无疑。只可惜让那老尼走脱了。 折转身,顺手打开了下首一间石室。 室内布设较之中间的一间,毫无逊色,桌上一炉兽香,还在袅袅冒着轻烟,锦帐半掩,绣枕凌乱,看来室内人离开并不太久。 至此,已无可看,徐文走离秘室。 “天台魔姬”笑迎着道:“怎么样?” 徐文愤愤地道:“罪恶渊薮,放了火烧了它吧!” “我也正是这意思!” “大姐怎知此庵是‘聚宝会’分舵?” “你看到那青衣女尸了吧?是她供述的,两名青衣少女,是陆昀的侍婢,他到哪里,跟哪里……” “可有方紫薇的消息?” “有,在一个时辰之前离开了。” “与陆昀那小子一道?” “不一道也不行,她已成了陆昀的掌中物……” 徐文觉得有些不太受用,感情的确是奇怪的东西,他已明知红衣少女方紫薇是仇人一伙,他也曾下决心斩断这一分单恋之情,但事到临头,却又不能自己,他一向冷酷,乖戾,任性,可是这一线情丝,似乎十分柔韧,竟然有剪不断之势。 他沉默了。 “天台魔姬”微微一笑,道:“兄弟,我们还得赶!” “赶?” “嗯!不能让娃陆的小子得手!” “得手什么?” “‘石佛’!” 徐文志不在“石佛”,闻言之下,并无特殊反应,淡淡地道:“那倒不必我们费心思,‘聚宝会’志在聚积天下之宝,但这一宝可能聚错了,‘卫道会’那些老怪物,随便一个,都够他们瞧的。” “天台魔姬”一颔螓首,道:“兄弟,话虽不错,但方紫薇一条命可就难保了……” “索命债也自有人!” 第23章 “那我们此行目的何在?” 徐文一怔之后,口不应心地道:“我只想杀姓陆的那小子!” “我们也得兼程追赶,否则就嫌迟了。” “即使赶不上,‘聚宝会’总不会搬了家?” “兄弟,我们不到‘聚宝会’……” “去哪里?” “天下第一庵!” “大姐是说‘白石庵’?” “一点不错。” “难道姓陆的……” “据青衣侍婢供述,陆昀业已带方紫薇前往取宝,而我在桐柏山中,听方紫薇向陆昀透露‘石佛’埋藏的地点是在‘白石庵’后面的白石峰顶。” 徐文剑眉一紧,道:“‘石佛’是方紫薇师门重宝,她何以会把藏处告诉别人……” “天台魔姬”深沉地一笑,道:“男女之间的事很微妙,尤其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更加难说。” 言中之意,当然是指男女双方关系已不平凡,徐文听来非常刺耳,他感到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也许这就是人与生俱来的弱点。 “大姐知道‘白石庵’的所在么?” “知道,如果漏夜疾赶,明晨可以到达地头。” “我们去吧?” “先烧了这狐穴!” 徐文扯下佛龛幛幔,在灯上点燃了,抛向佛龛,刹那之间,火势熊熊而起。 两人离了“送子庵”,觅道向东奔去。 朝旭初上,晓雾氛红,一条羊肠小径上,奔驰着两条人影,他俩,正是“地狱书生”徐文与“天台魔姬”。 “天台魔姬”手指不远处的峰腰一座白色建筑,道:“那便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庵‘白石庵’了。” 徐文口里“嗯”了一声,不说什么。 顾盼间,到了庵前,只见庵门紧闭,全庵是由一方方白色石块所砌造,映着苍松修篁,大有神秘仙境之概。 “天台魔姬”道:“兄弟,我们上后峰!” 徐文望了一眼庵门,道:“不进庵内瞻仰一番?” “此庵从不许外人亵渎,虽说神尼业已圆寂,还是以尊重这规矩为上。” “也好!” 就在此刻—— 徐文一眼瞥见山脚下数条人影簇拥着一乘小轿,如飞向此移来,木由脱口道: “轿中人,想不到‘卫道会’。业已闻风而至!” “天台魔姬”向山径上望了几眼,道:“对方既已赶来,无须我们出手了。” 徐文心存别念,不愿与“卫道会”中人在此朝相,忙道:“大姐,我们避一下如何? “天台魔姬”困惑地看了徐文一眼,道:“好,我们到竹丛中暂避!” 两人拨开枝叶,钻了进去,分别掩好身影。徐文忽然想起一事,道:“大姐,‘卫道会’会主,到底是何许人物?” “你不是被尊为上宾,与他同桌了吗?” “我不知他的来历,也不明白何以被尊为上宾?” “这就奇了。” “大姐清楚他的来历吗?” “如果他以真面目出现,也许……” 徐文心中一动,道:“什么,那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不是,他戴了面具。” “哦!难怪我总感到对方的面色滞暗,神情异样,但既能使‘丧天翁’、‘无情叟’之流老怪物听命,来头定然不小……” “当然!” 破风声中,七八条人影泻落庵前,小轿随后而至。 徐文定睛从叶隙外望,不由大是惑然,这小轿不是“轿中人”那小轿,随行人中,没有一个熟面孔,这批人 小轿面对庵门放落,随行的三老者五壮汉垂手肃立轿前。 轿中,传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声音:“何堂主,你带人入庵搜搜看!” 三老者之中,一个尖脸削腮,颔留鼠鬓的老者,躬了躬身,道:“禀会主,此庵数十年来,无人敢涉足!” 徐文恍然而悟,轿中人是“聚宝会”会主,想不到她为了“石佛”竟然亲临。 “聚宝会主”冷冷地道:“何堂主,这是命令?” 姓何的堂主凛然恭应了一声:“遵令谕!” 用手一招,三名壮汉车转身,随定姓何的堂主向庵门走去。 姓何的堂主战战兢兢地到了门前,犹豫了片刻,才硬起头皮用手推门,想不到庵门竟是虚掩,应手而启。 由门内望,花树修齐,台阶通道,一片洁净,纤尘不染,像是有人经常清理,只是寂无人影。 当门处,一方自石碑,上面刻了八个朱红大字:“修真净地,凡俗止步!” 姓何的堂主与三名弟子,望着石碑,趑趄不敢举步……” “聚宝会主”在桥中又发了话:“何堂主,‘白石神尼’业已坐化,你到底是怕什么?”姓何的堂主一脸凛惧之色,回过头来,栗声道:“会主,那只是传闻……” “你想抗命令?” “卑座不敢!” “哼!李堂主!” 另一个三角脸老者应声横跨一步,面对轿门,躬身道:“卑座在!” “你入内一探!” “遵令谕!” 姓李的堂主一回身,昂首便朝庵门走去…… 姓何的党主可能栗于会律与顾及自己的身分,一弹身,抢先入庵。 “哇!” 惨号声中,姓何的堂主身形倒射而去,“叭”地一声,倒地不起。姓李的堂主与三名弟子,齐齐傻了眼,像脚下生了根,半步都不能移动。 徐文侧顾了“天台魔姬”一眼,悄声道:“难道‘白石神尼’仍在世间?” “天台魔姬”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粉腮上一片疑惧之色。 从这些人的反应来看,“白石神尼”的确是不可一世的人物。 徐文心念一转,忍不住又向“天台魔姬”道:“大姐,不管庵中是‘白石神尼’本人,抑或是别人,‘石佛’是神尼之物,陆昀此去取宝,虽有方紫薇随行,也无异是寻死。” “天台魔姬”道:“谁说不是?万紫薇虽受了蛊惑,恐难瞒‘卫道会’那般老怪的耳目!” “聚宝会主”可能被这意外情况震撼了。半晌没有作声,久久才扬声道:“庵内何方高人?” 没有应声。 那姓何的堂生这时巍巍站起身来,语不成声地道:“禀会主……卑座……” “怎么样?” “功力全废了!” “可曾看清出手的人?” “没有,卑座甫入庵门,便被不知其所自的罡风震了出来。” “聚宝会主”再次扬声发话道:“庵内朋友何妨现身说话?” 依然没有应声,场面显得诡秘而恐怖。 “李堂主,你们退回来!” 姓李的堂主与三名弟子,如获大赦,飞快地退回来。 “聚宝会主”冷哼了一声,又道:“朋友,用不着藏头露尾,既然见不得人,本座失陪了!”接着,吩咐手下人道:“何堂主带两名弟子先行下山,其余的随本座上后峰!” 声落,一行人分头离开。 徐文问“天台魔姬”道:“我们呢?” “去看看热闹也好!” 两人从“白石庵”的另一侧,奔上‘白石峰’。 峰顶,白石堆累,寸草不生,仅边缘上点缀了几株虬松,亭亭如盖。那些白石,突兀峥嵘,分布在数亩大的峰头,奇形怪状,如走兽,如飞禽,伏、卧、腾、跃,不一而足,令人不禁赞叹造物之神奇。 居中,一座莲台,莲台上耸起一座丈许的宝塔,塔的正面,嵌了一块石碑,碑上镌刻着一行金字:“白石神尼之舍利城!” 这便是“白石神尼”圆寂后藏骨之所。 神奇有如仙境的峰头,却被诡秘的气氛所笼罩。 艳丽的阳光,驱不散人为的阴霾。 峰后,突起一峰,高出云表,陡峭如削,与“白石峰”中断相隔约七八丈,形成了一道天堑,下望无底。 “白石峰”顶,人影幢幢,不下五十人之众,看来“聚宝会”为了这一尊武林中传为至宝的“石佛”已出动了全部精锐。 徐文与“天台魔姬”鹤行鸠伏,直逼峰头,隐身石罅之中。 “聚宝会”少会主陆昀与红衣少女方紫薇并肩坐在一条龙形石背上,“聚宝会主”业已离轿现身,坐在两人侧边丈外的一块突石上,身后散列着老少不等数十名弟子。 莲台宝塔之后,七八名彪形大汉,各执铁杵钩锹。 一个黑衣老者,来回度量,最后,脚步停在宝塔后五丈之处。 陆昀侧顾方紫薇,柔声道:“薇妹,不错了吧?” 方紫薇木然地点了点头。 陆昀高声发令道:“拥下去,动作要快!” 一时斧凿之声大作,石屑纷飞。 徐文咬了咬牙,道:“大姐,方紫薇的本性业已被物所制……” “你看得出?” “不曾错的。” “你准备怎么办?” “先毁那姓陆的小子。” “且慢……” “大姐有何高见?” “看来此中大有蹊跷,‘白石庵’那出手废何堂主功力的人,不管是谁,总是方紫薇一边的人,所表现的那一手,相当惊人,何以不现身阻止?据说方紫薇是神尼传人,当然与那暗中出手的人有密切关系……” “以大姐之见呢?” “无妨来个隔岸观火,好戏必在后头!” 徐文想了想,道:“‘聚宝会主’明知企图已被别人发现,仍不顾一切做下去,必有所恃?” “天台魔姬”道:“正是这句话。” 可是事实却大大出人意料之外,许久仍不见有人现身阻止。 第24章 一块石板被挖了起来,接着,有人惊呼一声:“‘石佛’!” “聚宝会主”大喝一声:“闪开!”,喝声中,人已弹射到挖掘之处,动手的七八名彪形大汉,齐齐退了开去。“聚宝会主”目注石穴,发出一阵得意的脆笑…… 第五章七星故人 “聚宝会主”目注埋藏“石佛”的穴口,发出一阵得意的脆笑,满头珠翠,在日光下闪闪生光。 所有在场的“聚宝会”弟子,一个个引颈而待。 “聚宝会主”俯身,探手入穴,取出一尊两尺上下的白石佛像,那佛像似是名手雕凿,远远望去仍栩栩如生。 徐文栗声道:“他们居然真的得手了!” “天台魔姬”嗯了一声,道:“我看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 “你不见那尊佛像胸前有一个掌大的窟窿,可能另有文章。” “大姐目力锐利,见识也高人一等!” 这句赞话,是出自徐文的内心,他自改情易性之后,第一次赞佩别人,照他以前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口的。 “天台魔姬”报之以甜甜的一笑,道:“兄弟,你不是骂我吧?” “我这是真心话。” “难得!难得!” “难得,难得!” 话声中,只见“聚宝会主”把“石佛”反复审视了一遍,惑然向红衣少女道: “方姑娘,‘石佛’何以无心?” 方紫薇仍是那副木然的神色,平平地道:“不知道。” “当初你见这‘石佛’时,便是这样子吗?” “是的。” 蓦地此刻—— “聚宝会主”突地发出一声惊呼,手内空空如也,距她三丈之外,站着一个弓腰驼背的老者,手中正捧着那尊“石佛”。 这驼背老人,如何现身,如何出手夺取‘石佛’,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看清。 徐文骇然道:“这驼子何许人?” “天台魔姬”声音有些激颤地道:“以这种身手而论,恐怕是……” 一句话没说完,只见“聚宝会主”声色俱厉地道: “‘妙手先生’,你是化暗偷为明抢了?” 驼背老人嘿嘿一笑道:“郭芸香,你凭什么认定区区是‘妙手先生’?” “贼手贼脚,江湖中难道还有第二人不成?” “算你猜对了,不过,郭会主,你骂区区贼手贼脚,尊驾也未见高明多少……” “阁下还是交回的好!” “否则呢?” “本会主誓不放过你!” “区区倒不在乎这一点!” 徐文一听对方便是名扬江湖的神偷“妙手先生”,登时心火直冒,毫无疑问,夺去自己翠玉耳坠的必是他,从刚才这一手,就可以证明。他一长身,弹了出去。 “聚宝会主”郭芸香脱口栗呼了一声:“‘地狱书生’!”面上立透杀机。 徐文扫了她一眼,向“妙手先生”身前一欺。 “妙手先生”眼珠一转,道:“‘地狱书生’,你也想要这‘石佛’?” “在下没有这意思!” “那你意在何为?” “不必明知故问,阁下应该心理有数!” “老夫与你似乎毫无过节?” “哼!阁下这一说,成了名符其实的鼠窃狗偷之流,江湖中的下三滥……” “住口,‘地狱书生’,你对老夫说话客气些?” “客气?阁下配吗?” “妙手先生”困惑十分地注视了徐文片刻,道:“小子,有话另谈,等老夫先交待这边的事。” 徐文眼里直冒火星,冷峻地道:“阁下别打算开溜……” “笑话,‘妙手先生’这块招牌并非如你想象的那般无价值!” “好!阁下交待吧。” “妙手先生”目光移向了“聚宝会主”,嘻嘻一笑道:“郭芸香,十年工夫,你成了气候了,小妖变大怪,居然开门立舵,当起会主来了,偷、骗、坑、绷,道出一源,你知道规矩吗?” “聚宝会主”面色一变,道:“什么规矩?” “门有门规,家有家法,空道源远,八字可查!” “聚宝会主”隆地退了一个大步,她手下数十名弟子,莫不悚然变色。 “妙手先生”接着厉声喝道:“八字之中,你占那一字?” “聚宝会主”激颤地道:“雷、电、风、火、山、水、土、木,下四字,占山!”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道:“你的道行差远了,本人上四字,占电!” “聚宝会主”面色浮起了一层死灰,俯首道:“恕下辈不知冒犯!” “郭芸香,本人要带走‘石佛’!” “不敢异言!” “我知道你心里并不服,干脆告诉你,‘白石神尼’,宇内共钦,‘白石庵’圣地,黑白两道均不敢冒犯,你逼令手下人闯庵,是你不对……” “是。” “还有,魔门之上,我已留有记号,表示‘电’字当家,你竟然不察,还一再发话要庵中人现身,简直愚不可恕!” “聚宝会主”又应了一声:“是!” “妙手先生”接着又道:“现在你看看那三棱余石上的记号!” “啊!” “聚宝会主”抬头向适才挖掘‘石佛’的窟边石上扫了一眼.惊呼一声,连退三步。 “妙手先生”像训诲下属似地又道:“照空道规矩,同道不相侵,八字有别,你这是犯上!” “聚宝会主”威风尽失,娇躯在微微抖战。 “妙手先生”一摆手道:“念你无心错失,走吧。” “谢上辈恩典!”说完,转身向随行弟子喝道:“下山!” 陆昀手挽方紫薇的纤手,双双站了起来…… 徐文陡地一弹身,欺向陆昀身前,冷森森地道:“把她留下!” 方紫薇望了徐文一眼,没有什么反应,那神情与蒋明珠被该会掳劫时完全一样。 白衣少年陆昀咬牙切齿地道:“‘地狱书生’,你凭什么?” “不凭什么,你想活着下峰的话,便照办!” “别恃技凌人,‘地狱书生’,她并不爱你!” 这活有如一根刺,直刺到徐文心底。 “你想死么?” “聚宝会主”一上步道:“‘地狱书生’,上次你冒闯本会,杀人劫质,那笔帐该清算了!” 徐文身形一侧,面对“聚宝会主”,道:“好极了,怎么算法?” “杀人偿命!” “在下人在命在,有本领只管取去,出手吧!” 姓李的堂主和另一名老者,突地欺身上前。其余数十名聚宝会弟子,齐齐散开合围,各个手按剑把。 场面顿呈剑拔夸张之势。 “妙手先生”扬声道:“小子,咱们的帐留待改日了,老夫不耐久等!” 徐文倒弹而回,口里道:“慢着……” 下面的话还没有出口,一道狂飚罩身卷至,原来“聚宝会主”已乘隙出了手,徐文料不到对方会来这一手,本身弹射之势,加上掌力的推震,一个身形,疾箭般向莲台宝塔撞去,这一撞上,非死即伤…… 一道和风,斜里飘来,把疾撞之势消去了大半。 徐文在即将撞上石塔的刹那,忽感去势突减,急顺势变式,单掌虚按,飘落实地,俊面业已变了色。 半路伸援手的,竟然是“妙手先生”。 徐文定了神,道:“谢阁下援手!” “不必,与你同道的那只小狐狸修养不错,竟然沉住气没有现身!” 他说的,当然是指“天台魔姬”而言,徐文心里老大不是意思。 一声脆笑过处,“天台魔姬”现身出来,熟透了的胴体,像是一团火,使所有人的心为之一熨。 “妙手先生”目注徐文,道:“小子,到底什么回事?” 徐文直待开口,一阵震耳慑神的苍劲笑声,倏告传来,笑声撕空裂云,使四周的空气,起了急剧的震荡。 “天台魔姬”脱口道:“无情老儿来了!” 所有在场的人,全被笑声震得惨然色变。只有“妙手先生”还有些自若。 徐文不自觉地施展“天台魔姬”不久前所授的抵御“天震神功”的方法,果然,心血立时平静下来。 只刹那工夫,那些功力较差的“聚宝会”弟子,一个个面露痛苦不堪之色。 笑声止歇,场中多了两个怪人,赫然正是“无情叟”与“丧夫翁”。 徐文内心燃起了仇恨之火,但他不表露在面上,他自知不是两老怪的对手。 “无情叟”与“丧天翁”一左一右,夹峙“妙手先生”而立,显然二怪是为了“石佛” 而来。 “聚宝会主”一挥手,一行数十人,悄没声地向外退去。 陆昀仍紧牵着方紫薇的手,跟着撤退。 徐文大喝一声:“姓陆的,想走没这么容易!” 弹身扑了过去,姓李的堂主与另一老者,回身发掌阻截。徐文身形一划,避过掌风正面,反圈而回。 “哇!哇!” 栗人的惨号传处,两老者栽了下去,登时气绝。 “聚宝会主”暴喝一声,扑向徐文,双掌挟毕生功力,劈了出去。身为一会之主,功力自非泛泛,边挟怒而发的一击,势可撼山栗岳。 徐文当即被震得连退数步,倒撞在一根石笋上,气血一阵翻涌。 陆昀拉着方紫薇,向前疾奔,超越在手下人前头。 “闪开!” “天台魔姬”娇喝一声,抖手就是一把“素女神针”,闷哼之声,响成了一片,“聚宝会”弟子,登时有十几名翻滚在地。 第25章 “天台魔姬”一下子便截在陆昀头里。 “姓陆的,放开她!” “办不到。” “‘卫道会’不把你们的老窝翻了天才怪!” 陆昀色迷迷的双眼,朝“天台魔姬”上下只顾打量。 “天台魔姬”春花般的一笑,荡气回肠地道:“少会主,你倒是个风流人物!” 陆昀眉开眼笑地道:“姑娘天仙化人,实在令人心折!” “天台魔姬”面上的笑容更甜了,甜得有些腻人,柳腰款摆,向前一挪,道:“少会主,你很知情识趣!” 陆昀剑眉一挑,道:“当然,在下可不像那独臂小子冷若木石” “好啊!” “天台魔姬”出手如电,向陆昀腕脉扣去。 陆昀一侧身,把方紫薇一带,挡住自己身形。冷笑了一声道:“‘天台魔姬’,区区在下还不至笨到好歹不分.” “天台魔姬”一抓如电,陆昀话才出口,指尖已触方紫薇肩胛。 “砰!” 方紫薇顺手一掌,把“天台魔姬”打得倒退三步。方紫薇会猝然出手,是她所意想不到的,登对啼笑皆非。 另一边徐文与“聚宝会主”打得难解难分。“聚宝会主”似知徐文的杀手非近身不能施展,所以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全以劈空掌力攻拒,双方一时难分高下。 “无情叟”与“丧天翁”全神盯住那以轻功身法冠盖武林的神偷“妙手先生”,双方到现在还僵持着不发一言,但彼此心里有数,论真功实力,两个老怪物足可制他死命而有余,而两鬼怪迟迟不下手的原因,是怕稍一大意,被他溜走,抑或别有顾忌…… 当然,也许两怪另有打算。 “天台魔姬”粉腮一变,道:“姓陆的,你死定了!” 蓦地此刻—— 一个身着彩衣的白发老太婆,幽灵般出现,老太婆出现得十分突兀,谁也不知其所自,像是原本就站在那里似的。 “天台魔姬”不由一愣,目光和对方一接触,忽如触电似的一震,下意识地退了数步,对方的目光有一种摄人心志的力量,使人不自禁地感到渺小、软弱、气馁…… 彩衣老太婆目光一绕,射向陆昀,干瘪的嘴唇微启,冷森森地适:“兔崽子,还不放手!” 陆昀可真听话,乖乖地松开了手,似乎老太婆的目光言语,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彩衣老太婆接着道:“老婆子今天不想开杀戒,小命暂时给你留下!” 声落,扶起方紫薇,电闪而逝。 “天台魔姬”喃喃地自语道:“是她!是她!想不到她已加入了‘卫道会’……” 就在此刻,场中传出了一声闷哼。“天台魔姬”回头一看,只见徐文口吐鲜血,连连倒退,苦心大震之下忙不迭地弹身过去,无限关切地道:“兄弟,要紧吗?” 徐文咬了咬牙,用手一抹口边血清,道:“不要紧!” 只这眨眼工夫,“聚宝会主”一行,已飞驰下峰,遗卧下十余具尸体。 徐文恨恨地道:“这笔帐迟早要算的。大姐,方紫薇呢?” “天台魔姬”粉腮微微一变,芳心酸溜溜的,但仍柔媚地道:“被她自己人带走了!” 徐文内心自责,为什么要关心她?她也是仇家一路心念之中,目光向场的另一端瞟去,只见‘无情叟’与“丧天翁”仍死紧地盯住“妙手先生”,毫不放松。“妙手先生”目光中微见焦灼,可能,在两个不可一世的老怪物监视之下,他虽身法通文,却也不敢妄动,怕万一定不脱,坏了名头。 又过了片刻,“丧天翁”开了口:“朋友,把‘石佛’留下,你上路吧!”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道:“区区在下如果空手下峰,岂不大背祖训!” “你能带走吗?” “也许!” “无情叟”冷冷地道:“试试看,老夫不耐久等了!” “妙手先生”泰然道:“两位何不出手?” “丧天翁”肉球似的身躯一挪,道:“朋友,彼此心照不宣!” 徐文错愕地望了“天台魔姬”一眼,意思是询问对方在捣什么鬼,彼此僵持着谁也不愿先出手? “天台魔姬”知道他的心意,向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场面充满了诡谲的气氛。 “妙手先生”扬了扬手中“石佛”。阴声道:“两位一定不放过区区在下么?” “无情叟”道:“除非你乖乖留下‘石佛’!” “区区说过,办不到!” “耗下去么?” “两位有兴,在下奉陪。” “如果老夫全力施展‘天震之术’‘丧夫’兄发出‘丧天神掌’,你知道后果将是什么?” “在下有把握拚却两位之中的一人。” “就算如此,你得到什么?” “两位又得到什么?” 徐文大是困惑,他们说些什么,他一点也听不懂,难道“妙手先生”有什么杀手,足以使之两个不可一世的人物顾忌不成?” 另一个感觉,使徐文更加困惑,方才,他受了“聚宝会主”致命的一记劈空掌,打得他口吐鲜血,自知伤势不轻,但现在,似乎气血畅行无阻,丝毫也没有受伤的征象,他没有服药,也没有疗伤,伤势自动复原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当然,这感觉他说不出口,只是心里奇怪而已。 “丧天翁”激动地道:“小偷儿,你真的打算与‘石佛’偕亡?” “妙手先生”毫不思索地道:“不错,但两位之中只能有一位可活,甚或一位也没有!” “老夫活腻了,陪你!” “哈哈哈哈,值得,区区能有堂堂巨擘陪葬,死又何妨……” “老夫可要出手了?” 蓦在此刻—— 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人死因名,老偷儿如此死法,也可告慰了!” 声落人现,来的赫然是一手身宝蓝儒衫的中年秀士,一双眼神光充盈,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与眼神极不相称,手持折扇比普通扇子大了一倍,斜挎了一个招文袋。 “妙手先生”端详了对方一眼,道:“朋友何方高人?” 中年秀士折扇一张一收,道:“在下‘七星故人’!” “什么?‘七星故人’……” “正是!” “没听说过?” “老偷儿,你能偷遍天下物,却未必能识尽天下人!” “嗯!言之有理!” 徐文一听对方报名,全身突地一麻,这是直觉的反应,因为他出身“七星堡”,父亲是“七星帮主”,而对方号称“七星故人”,此人与“七星堡”有渊源吗?他极快地从记忆中去捕捉这影子,但,毫无所获。 只是,他又勾起了‘七星堡’惨遭血洗的恨事,母亲下落不明的悲哀,仇人近在咫尺,他却无能为力,连身分也不敢透露,这痛苦,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 这心理上的变化,“天台魔姬”当然不知情,她根本不知道徐文的身世。 “七星故人”锐利的目光,扫向了徐文。目光一接,徐文下意识地一颤,他发现对方目光中隐有一股杀机。 目光移开了,但徐文还感心悸,他不明白对方何以用这种目光看自己。 “天台魔姬”悄声道:“兄弟,可知此人来历?” “不知道。” “此人决非善良之辈……” “小弟也有此感觉!” “七星故人”沙哑的一笑,道:“天材地宝,见者有份,区区倒是不虚此行!” “丧天翁”与“无情叟”同时望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不屑厌恶之色。 “妙手先生”却接上了口:“‘七星故人’,你准备付什么代价?” “代价?”“当然,天下没不劳而获之物。” “以阁下之见呢?” “退身为妙” “否则呢?” “阁下会后悔无及。” “区区从不知后悔为何物?” “那今天你阁下可以体验一下。” “老偷儿,说实在话,你现在是骑虎难下,想要宝,也想要命,对不对?” “朋友这话可真是一针见血之谈。” “奉劝阁下放手算了……” “朋友,这句话可就不中听了。” “难道阁下要与‘石佛’偕亡?” “如果有人愿意奉陪,老夫决不推辞。” “七星故人”目光移向了“无情叟”,阴阴地道:“前辈德高望重,黑白同钦,难道也……” “无情叟”挥手道:“此地没你说话的份儿?” “七星故人”冷哼了一声道:“前辈说话该留些余地。” “你最好是离开为上” “区区一向不愿受人喝斥。” “你目视很高?” “士可杀不可辱!” “少给我老人家来这一套,武林重尊卑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之序,你这是没大没小!” “自重而后人重,前辈觊觎‘石佛’,便已失去了身分。” “你敢教训我老人家?” “事实本来就是这样。” “你师承何人?” “这一点歉难奉告。” “我老人家要教训你……” “区区决不逃避!” “无情叟”气得须发蓬飞,一掌向“七星故人”推了过去,掌心一登,劲气暴涌,隐夹风雷之声,气势骇人已极。 “七星故人”竟然挥掌相迎。 “隆!”然巨震声中,丝丝劲气向四外迸射,“七星故人”倒退了两个大步。 第26章 徐文与“天台魔姬”大是震惊,“七星故人”竟然能接下“无情叟”的一掌而夷然无损,这一份功力,武林中已难找到几人。 “无情叟”嘿嘿一笑道:“看不出你小辈真有一手,难怪如此狂傲,再接一掌!” 声落掌出,一道排山劲气,迅猛地朝“七星故人”罩身卷去,势道较之前一掌,更加骇人。 蓝影晃处,“七星故人”鬼魅般横移八尺,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砰!”然巨响声中,石屑粉飞,一根合抱石笋,被震成了一堆石屑。 同一时间,只听“丧天翁”暴喝一声:“哪里走!” 徐文侧头一看,场中已失去了“妙手先生”的踪影,这老偷儿的身法的立奇,的确世无其匹。“丧天翁”也在刹那间失去了踪影。“无情叟”舍弃了“七星故人”,跟着追下峰去,峰顶上,剩下了“七星故人”、徐文、“天台魔姬”,和十余具“聚宝会”遗留下的尸体。 徐文大是懊丧,他本来要向“妙手先生”追查翠玉耳坠的下落,对方这一走,要找他可就难了,老偷儿化身千百,轻功盖世,纵使碰上,也未必认得出来,他的真正面目来历,武林中恐怕没有一人知道,要去追,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天台魔姬”兴味索然地道:“兄弟,走吧!” “七星故人”冷森森地道:“慢着!” 徐文心中一动,以更冷的音调道:“阁下有何见教?” “七星故人”冷电似的目芒在徐文面上一连几绕,一字一顿地道:“你就是‘地狱书生’?” “不错。” “听说你杀人不留痕迹?” “阁下什么意思?” “本人要见识一下。” “阁下在玩命?” “就算是吧。” “在下不想平白杀人……” “小子,别狂吹大气。” 徐文连日来满腹怨气无处发泻,被对方这一撩拔,无名孽火升了起来,沉声道:“阁下是有意寻岔么?” “七星故人”语含不屑地道:“寻岔两字,用在你身上还不配,本人只是一时好奇,考量你一下而已。” 徐文压抑了许久的那股戾气,蠢然欲动,双目一瞪,道:“在下再申明一次,阁下别把生命当儿戏?” “哈哈哈哈,‘无情’老儿尚奈何不了本人,你算什么!” “诚心找死么?” “试试看!” 徐文可再也不能忍耐了,身形一弹,闪电般撞向对方,同时施出了杀手。 “七星故人”冷笑连连,不闪不避。 徐文杀手施出,对方毫无反应,心头不由剧震。又一个无视于杀手的人,这是第三人,他窒住了。 “砰!” “七星故人”一掌劈正徐文的前胸。徐文惨号一声,身形飞泻而出,撞在三丈外的一方巨石上,再反弹落地,口鼻血涌如泉。 “天台魔姬”惊呼一声,双手探怀。“七星故人”狞笑一声,出手如电。“天台魔姬” 凄哼一声,虚软地栽了下去。“七星故人”一把抓起重伤的徐文,拣到峰后断岩边,脱手抛了下去…… “天台魔姬”穴道被制,丝毫也不能动弹,一见徐文被抛下断岩,登时芳心尽碎,急怒攻心,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七星故人”折回原地,目灼灼地注视着“天台魔姬”,略不稍瞬,渐渐,目光变了,散放着原始的兽性…… “天台魔姬”从对方的眼神中,意识到对方的企图,但她无法反抗,眼前一黑,几乎晕死过去,身手虽不能动弹,口还可以开,她凄厉地吼道:“你……想做什么?” “七星故人”口里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那笑声听在“天台魔姬”的耳中,比午夜废墟中的鬼嚎还要恐怖十分。 “嗤!” 胸衣被撕开了,一阵凉气透入,一对晶莹的玉峰,袒露了出来。 “哈哈哈哈,天生尤物,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她像是被人把灵魂活生生地剥离躯壳。 魔手,探向她的裙带…… 死!最残酷的死,也没有这种即将发生的事实可怕。 她的舌头僵直了,粉腮灰败,口唇急速地颤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平时一双令人销魂的媚眼,此刻鼓瞪着几乎突出眶外。 蓦地—— “七星故人”缩手退身,怔怔地望着“天台魔姬”腰间露出的一块玉块.口里喃喃地念着道:“三指块,她是她的传人……” 目光一变再变,他似乎难舍这块到口的肥羊肉,但又有所顾忌…… “天台魔姬”拼命运聚独门玄功,想自解穴道,虽然这做法可能归于徒劳,但一个人处在任何绝境之中,总不放过任何一丝求生的希望,这是本能。 当她发觉对方顾忌的眼神时,她开了口:“阁下呈一时的兽欲,会得到严重的报复!” “七星故人”沉思了片刻,突然一语不发,弹身而逝。 “天台魔姬”像是死里逃生,飘渺的魂儿归了窍,她加紧运功撞穴,约莫盏菜工夫,穴道贯通,她站起娇躯,掩好胸衣,泪水,却在这时扑簌簌滚了下来。 她想起了徐文,想不到他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深深地爱着他,她期待着有一天他回报以同等的爱,现在,这梦被击碎了。 她举起重达千钧的脚步,怀着幻灭的悲哀,一步步挨向断岩边。她坐下来,望着那深不可测的无底绝谷,芳心片碎,脑海里呈现出无意识的空白。 泪水,湿透了她的衣襟,山风,拂动着她的裙裾,衬出一个孤寂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个苍劲的声音起自身畔:“姑娘是‘天台魔姬’?” “天台魔姬”被从无意识的境地中唤回,她吃惊地一转头…… “呀!” 惊呼声中,她弹起娇躯,疾退数尺。 面前,站立的是锦袍蒙面人,对方曾向她和徐文下过毒手,她曾以“七旋飞刃” 伤了对方的头,但事后徐文不承认有这事实…… 是他吗? 她的目光绕向对方头部,但在方巾掩盖下,她什么也看不到。 锦袍蒙面人又开了口:“姑娘就是武林人称的‘天台魔姬’?” 她不能不回答,期期地道:“不错,阁下……” 锦饱蒙面人没容她说下去,紧接着又问道:“姑娘认识‘地狱书生’?” “天台魔姬”芳心一惨,手不期然地摸上暗器,口里道:“认识,阁下有何见教?” “老夫在找他。” “什么?阁下……找他?” “是的,我听人说姑娘和他从这一路奔来,所以追了过来……” “天台魔姬”咬了咬牙,道:“阁下意欲何为?” 锦袍蒙面人沉吟了片刻,才以十分庄重的口气道:“姑娘可知他与老夫的关系?” “天台魔姬”心中一动,道:“这倒要请教?” “我们是父子。” “天台魔姬”全身一颤,栗声道:“父子?” “不错。他人呢?” “他……死了!” 锦袍蒙面人狂喊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天台魔姬”忍不住心中酸楚,泪随声下地应道:“死了!” 锦袍蒙面人身躯一个踉跄,凄厉至极地叫道:“如何死的?” “天台魔姬”狐疑万分,但悲哀已整个地控制了她,切齿道:“他被一个叫‘七星故人’的中年文士,掌击重伤,抛下断岩!” 锦袍蒙面人身躯连晃,像是要栽倒下去,目注深渊,许久,才颤声道:“‘七星故人’是何来路?” “不知道,江湖中从未听说有这一号人物!” “长得什么形象?” “身着蓝衫的中年文士,面色苍白,目光犀利,眼神与面色不相称,极易辨认,不过……” “不过怎么样?” “依我看来,那似乎不是他本来面目,极可能是经过易容。” “哦!”锦袍蒙面人惊呼了一声,接着又道:“老夫会留神的,他逃不了,老夫誓必为爱儿复仇。姑娘,听我儿不久前告诉我,有人冒充老夫形象,对他下杀手,姑娘对此想必知情?” “天台魔姬”隐在心里的疑团,已被对方提了出来,看样子,的确如“地狱书生”所料,有人冒他父亲下手,当下颔了颔首,道:“是小女子亲自所睹的。” 锦袍蒙面人沉默了片刻,凄哽地道:“姑娘莫非与人交过手?” “天台魔姬”对方才险遭强暴的一幕,自然羞于出口,但恨意未消,愤然道: “是的,对方便是‘七星故人’!” “他人呢?” “不久前离开了。” “天涯海角,老夫必找到他为我儿偿命。姑娘,你对我儿似情有所钟?” “天台魔姬”触动心事,几乎想哭出声来,她默然一点头,喉头似被什么东西哽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锦袍蒙面人叹了一口气,悲声道:“姑娘兰心慧质,只怪我儿福薄唉!天意如斯,夫复何言!” “天台魔姬”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锦袍蒙面人咬牙切齿地道:“姑娘,恕老夫此刻心情紊乱,后会有期,老夫得先设法寻到遗体……” 话声中,转身奔去,身形显得有些踉跄。 “天台魔姬”才想起意忘了请教对方名号来历,她深深地爱着徐文,现在徐文死了,而她对他的来历,与任何陌生人没有两样,连他的姓都不知道,这未始不是人世间的一幕悲剧。 她坐回原来的位置,木然绝望地向下望着。 第27章 暗沉沉的深谷.似已带走了她的一切。 她似置身在一个虚无的境地中,一切的感觉都是空,没有任何实体的存在,连她自己在内…… 且说,徐文被“七星故人”掌击重伤,抛落断岩,在他最后闪电般的一念,自是将粉身碎骨,尸骸无存,他连挣扎呼喊的余地都没有,殒星般地下坠中,他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耳际突然响起一声“噫!” 若有若无的意识中,他对这声“噫!”起了反应,但那反应只如微风掠过水面所引起的水纹一样,淡淡的,浅浅的,瞬即消失。 “他居然还会活……” 声音再传入耳,他的意识被唤回了些、他想睁开眼,但眼睑重若干钧,用尽力也撑不开,意识倒是复苏了。 “我难道没有死么?”他想。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内元开始流转意识也由浊而清,他徐徐睁开了眼,昏昧的光线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平滑的岩壁,接着,地看清了这是一个石洞。 “我……真的还活着!” 他惊喜万状地喊出了声,但声音却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到,他只是颀觉自己业已呼叫出声而已。 “娃儿,你实在命大,该死而不死!” 这句话,他完全听清楚了,语音苍劲震耳。他用力侧转头,目光所及,不由心头大震,在距他数尺之处的地上,盘膝坐着一个怪物,纷披的白发,垂及地面,茸茸乱须,遮去了整个面孔,只两只电炬似的目光,从须发中透射而出。 若非对方说了话,他简直不敢相信对方是一个人。 这时,他确信自己仍然活着,意外的惊喜,带来一股莫明的力量,使他生机大盛。他双手撑他,摇摇不稳地坐了起来。 望了那怪人半晌,才振起精神开口道:“是老前辈救了晚辈?” 怪人震耳的声音道:“娃儿,老夫差点死于你手!” 徐文愕然张大了双目,道:“这……怎么会?” “你的毒手!” 徐文心头狂震,一看,自己隐在贴身的左手,已然露了出来,他惊然望着怪老人,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秘密,第一次被人拆穿。 毒手,这一只含蕴剧毒的手,隐藏在衫内,肋下开了一孔,外面被虚垂的衣袖遮住,望上是个独臂人。与敌人交手时,只要身形接近,毒手从小孔内伸出,触肤即倒,这秘密,谁也不会发现,主要是死者无伤,也无中毒迹象。 怪人又开了口:“娃儿,如老夫所猜不错,你这只毒手所含,是毒绝人世的‘无影摧心手’?” 徐文又是震惊莫明,栗声道:“老前辈说对了,正是‘无影摧心手’!” 怪人目中寒芒暴射,沉声道:“你练成这种武林失传数百年的毒功,显见不是什么好来路,老夫该毁了你 徐文心胆皆寒,陡地站起身来,退到壁边。 死亡的阴影,又笼罩了他。 怪老人慑人的目芒,随着他转移,直射在他的面上,许久,才喃喃地道:“看你样子,根骨灵秀,又不像穷凶极恶之徒……” 徐文没有说话,只怔怔地瞪着对方,心中却在转着圈子,这怪老人显然已触及了自己的左手,但他并未中毒,而且能一口道出“毒手”的来历,凭这一点,对方是个不可思议的人,要取自己性命,恐怕易如反掌。 如果自己该死,是逃避不了的。 “小子,你出身何门?” 徐文想了想,坦然道:“‘七星帮’!” “‘七星老人’是你何人?” “那是先祖父!” “此刻掌门是谁?” “家父!” “以老夫所知,‘七星老人’素行正大,并不擅用毒“是的。” “那你毒功何来?” “是……是……家父所传。” 怪老人沉默了片刻,以十分凝重的声音道:“以老夫所知,这‘无影摧心’之毒,毒绝天下,中毒的人,绝无中毒迹象,毒一沾肤,立攻心脏。而练成‘无影摧心掌’的,仅有两百年前的‘鬼见愁’一人,据说,‘鬼见愁’是被火烧死的,死后并无传人,你父亲莫非得了他遗留的‘毒经’?” 徐文惊惶地道:“是的。” “你可知道练了这‘无影摧心手’,终生不解?” “这……这……” “那你父亲毫无人性,他竟然让你练这毒功,毁你一生!” 徐文惊疑地道:“晚辈身上带有解药。” “只能解别人中毒,却不能散本身毒功。” “这……怎么可能?” “老夫仅是耳闻,不曾见识过‘毒经’,据先辈传言,‘无影摧心手’一经练成,毒与练功人本身溶而为一,除了切除这只‘毒手’,此毒终生不解。” 徐文一颗心顿往下沉,如果事实真的如此,自己一生便算毁了,但,一个做父亲的会摧残自己的亲骨肉吗?抑或是父亲根本不知道这后果? 他从不曾听父亲提到过这样的话,只是告诉他,此功练成,可以无敌天下,但不能与人发生肌肤之亲。事实证明,并非无敌天下,碰到动力卓越的对手,双方不接触,“毒手”就不能发挥威力,否则自己也不致被人掷落断岩了。 如果,父亲明知这后果,而命自己赴开封求亲,安的是什么心呢? 自己无端端爱上方紫薇,岂非也极为可笑? 他回忆练这毒功的情景,记得那是从八岁开始的,每天以药计浸手,按时服药,按时照父亲口述的诀要运功,整整十年,才告练成,可就没听父亲说过如何散功…… 事实真如这怪老人所说吗? 这不仅恐怖,而且惨无人道! “娃儿,你不相信?” 徐文期期艾艾地道:“不是……不信,而是难信“嗯!将来你无妨试试看。” “老前辈何以不畏剧毒?” “老夫业已练成‘金刚神功’,百毒不侵!” 徐文骇然大震,想不到眼前的怪老人,竟然练成了仅属传闻的“金刚神功”,看来他在武林中恐怕找不到对手了,但心中仍有些不释。 “此毒无形,老前辈何以知晓?” “毒虽无形,中毒的人不能没有感应。” “哦!请问老前辈尊号?” “老夫名号早已忘了。” “晚辈被人抛下断岩,老前辈如何救晚辈粉身之厄?” “是岩壁间的山藤救了你,非关老夫,算是你命大吧。不过,你被山藤阻住坠势,重复落地,虽免了粉身碎骨之灾,但当时你确是死了,心脉已绝,想不到一个时辰之后,生机再现,这是老夫生平所见唯一奇事……” 徐文惑然道:“老前辈曾施救吗?” “没有,因为你确已死亡!” “这……” “啊!小子,你是否服食过什么天材地宝之类的药物?” “没有。” 徐文断然地摇了摇头,他忽然忆起在旅邸中,遭到冒父亲形象的锦袍蒙面人暗算死过一次,又活转来,这是什么原因呢? 他愈想愈迷糊,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不可能的怪事啊! 怪老人话题又转,道:“小子,你怎会被抛落这断岩的?” “遭人暗算!” “有多少人毁在这只‘毒手’之下?” “晚辈不到不得已时,不施毒手,自信从不滥杀无辜。” “老夫有些信不过?” “老前辈说这话的意思是……” “老夫本想毁了你,为武林除一大患,不过念在你先祖‘七星老人’曾与老夫有数面之缘,改变了主意,留下你这只‘毒手’吧!” 怪老人说来非常轻松,听在徐文耳中,却不输五雷轰顶,潜在的傲性,使他不屑于乞怜,咬了咬牙,道:“老前辈可以取晚辈性命,要残晚辈一臂……” “怎么样?” “办不到!” “小子,老夫取你性命,并不比捻死一只蚂蚁费事?” 徐文双目迸出了火花,厉声道:“请下手!” 怪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掌,只一抬,徐文但觉一股其强无比的吸力,把他拉到了老人身前伸手可及之处,登时惊魂出了窍,凭这一手,要他死决活不了。 “你真的愿死而不愿残臂?” “不错!” “你想清楚了?” “自力不足以保命,根本毋须去想!” “你倒是很狂傲?” “哼!” 怪老人偏头想了一想,突地重重一拍皤然皓首,道:“该死,老夫忘了一件大事,小子,你上白石峰,‘白石庵’是你必经之地?” 徐文心中一动,道:“是的。” “碰见那臭尼姑没有?” “臭尼姑,谁?” “那自称‘白石神尼’的?” “早已升登极乐了。” 怪老人全身一颤,陡地起身,一把抓住徐文腕脉,厉声道:“你说她死了?” 徐文大吃一惊,道:“是的!” “是真是假?” “晚辈似乎没有说谎的必要。” “哈哈哈哈……”狂笑声中,怪老人跌坐回地面,渐渐,笑声变成了哭声,声浪在洞中来回击撞,势如惊涛骇浪,狂风骤雨,震得徐文耳膜嗡嗡作响,愣愣地望着对方,有些手足无措。久久,怪老人止住哭笑难分的号陶,自语道:“她死了,她竟然死了,老夫数十年苦待成了泡影……” 徐文好奇之念火炽,他想,这怪老人与“白石神尼”之间,必有某种不平凡的关系存在,一个在峰前,一个在峰后,听口气已数十年不谋面,这的确够玩味。 第28章 心念之中,忍不住问道:“老前辈为何如此激动?” 怪老人连连挥手道:“去!去!老夫的事谁要你多嘴!” 徐文乘风转舵,回身便向洞外走去…… “回来!” 徐文不期然地止步回身。 “小子,你想走么,这辈子休想了!” “老前辈什么意思?” “你小子除非助生双翅,否则休想离开这绝地。告诉你,这鬼地方深达千仞,四面绝壁,猿猱难攀,否则我老人家怎会呆上数十年寒暑。” 徐文一愕,解嘲似的一笑道:“老前辈要残晚辈这只左手,岂非也是多余,既不能出困,‘毒手’何患?” “废话,我老人家当然有道理。!” “晚辈倒想请教?” “小子,老夫又改了主意,不想卸你的‘毒手’了,不过,有条件……” “请问什么条件?” “你发誓重出江湖之后,不以‘毒手’伤害无辜。” “这一点老前辈放心,晚辈从未无故伤人。” “你立誓!” “老前辈,善恶存于方寸之间,誓言只约束君子不约束小人。” “嗯!也有道理,你办得到么?” “晚辈可以答应。” “好,老夫信你一次,设法让你出这绝地,但你替老夫找一个人……” 徐文登时精神一振,道:“请吩咐!” 怪老人目光一黯,道:“也许此人早已不在人世,不过,老夫在未证实她的生死前,决不死心。” “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人!” “女人?” “嗯、女人,一个绝世美人。哈哈!情关难堪,昔日的美人,而今是什么模样? 龙钟老妇?夜叉?去休!去休……” 音调充满了冬日肃杀之味。 徐文吁了一口长气,道:“她是谁?” 怪老人神不守舍地道:“她叫杜如兰!如兰!如兰;绝壑吐艳,美冠群芳,超尘脱俗……” 以下的话,像呓语,模糊难辨,似乎回忆已把他带到另一个境地中。 徐文惊奇地望着这神秘的怪人,想开口又插不上语。 怪老人激动了一阵之后,又慢慢平静下来,一摆手道:“坐下,听我老人家告诉你。” 徐文依言就地坐下,怪老人眼中闪动着一种异样的光辉,幽幽然开口道:“数十年前,武林中出观了一对姊妹花,大的杜如意,小的叫杜如兰,容貌与武功双绝,风靡了整个江湖,也使无数年青武士如痴如狂。在无数追逐者之中,有一个自视极高的剑土,在偶然机会中,结识了这一双姊妹花,那剑士独钟情于那做妹妹的,两人海誓山盟,互约白首,可是那做姐姐的,却暗中属意这剑士……” 话锋至此一顿,又道:“做姐姐的暗恋成狂,却不能横刀夺乃妹之爱,于是,她出了家……” “哦!” 徐文已约略猜到故事的内容,不由“哦”了一声。 怪老人横了他一眼,又道:“姊妹俩幼遭孤露,相依为命,乃妹悲乃姐的遁入空门,但却不知她姐姐的心事,那剑土也不知情……” 接道:“不久之后,做姐姐的奇缘巧遇,得到了上古异人遗留的一尊‘石佛’。” “啊!”徐文惊呼出声,这是武林中无法听到的秘辛。 怪老人自顾说下去道:“于是,她练成了绝世身手,被人尊为‘神尼。她虽然出了家,也得了名,但,却斩不断那柔韧的情丝,勘不破那情关。” “有一天,那剑士为了要早日与情人结为连理,特地到尼庵请命。做姐姐的提出了条件,除非他成为天下第一人,否则不许与乃妹匹配…… “剑士请教如何能成天下第一人,做姐姐的拿出一片呗叶,说,上面所载是佛门至上武学‘金刚神功’,必须纯阳之体才能参修,此功若成,放眼宇内将无敌手……” “习武的人都有一种嗜武狂,试问,平白得此神功,成功之后,又可与情人共偕白首,谁能不动心?那剑士当然感激无限,欣然接受。” “在做姐姐的安排下,他被引入一个极隐秘的所在闭关潜修。参修了一段时日之后,他发觉情形不妙,真气流转不能归经,险险导致走火入魔。他想启开与那做姐姐的参研,叩关之下,忽然发现那穿越山峰的秘道,业已被封死……” “那剑士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他到这时才觉悟自己中了圈套,此生恐怕已难返世间,在极度愤恨与悲伤之下,他几乎发狂,做姐姐的因爱成妒,施这狠手,他相信那做妹妹的决不知情……” 说到这里,怪人目中泛起了泪光。 徐文的双眉,已紧紧地皱在一起,暗思,可能吗? “在绝望中,那剑士尽量朝好处想,他希望这不是真实,当他神功有成,那做姐姐的会来启关,于是,他又潜心研那呗叶,年复一年,他终于发现口诀是被涂改过的,难怪气不归经,血行岔道…… “为了要重见情人,他必须活下去,凭他的天赋,钻研出口诀错误的所在,苦苦参修,整整十年,他练成了‘金刚神功’,破关之下,发现这的确是预谋,秘道已全部被毁,与山峰浑如一体,出困是绝望了。于是,他想到千仞绝壁,他集全力于飞升之术,可是,事实又粉碎了这一丝希望,由于先前照错误口诀修练,经血走岔,成了痼疾,一口真气提到极限时,突有浊气发生,轻身之术始终无法越过某一限度。 “他彻底地绝望了,但他仍然要活下去,希望有一天他的爱人得知真情前来相救,或是那做姐姐的天良发现,使他重见天日,于是,他在渺茫的希望下,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 怪老人故事说完了,目光中尽是恨和绝望。 徐文被深深地感动了,他同情这不幸的老人。 一个年青剑土,在绝望的境地中,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的确是太残酷了。 不用问,故事中的剑士是这怪老人,做姐姐的当然是“白石神尼”了。 谁能想象,一个被武林尊为超人的“白石神尼”,居然会做下了这等残忍绝伦的毒事,等而下之,当今一些自命正道之士,私底下的行为又如何? 太可怕了,江湖鬼蜮,令人无法思议。 徐文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这怪老人数十年来,无法出困,自己岂非更加无望? 想到这里,一颗心登时抽搐起来。 怪老人垂首沉思了半晌,怪地抬头,目射神光,以庄严无比的口吻道:“娃儿,你答应无论如何,为老夫查出杜如兰的生死下落吗?” “答应,可是……” “可是什么?” “怎能脱出这绝境呢?” “老夫说过自有道理。” 徐文激动万状地道:“老前辈有何道理?” “老夫助你打通生死玄关之窍,然后把本身真元输送给你,再传你一式身法,就可以飞升而出。” “这……晚辈不能从命!” “为什么?” “老前辈没理由对晚辈付出这大的牺牲!” “老夫是要你办事。” “老前辈在输出全部真元之后,本身将如何?” “老夫没说全部,八成已足够,余下的两成,已够老人保命。” “晚辈愚见,还是另谋他法。” “哈哈哈哈……娃儿,凭你这一点存心,老夫完全相信你了,告诉你,除此之外,别无他径可循。来,背对老夫坐下……” 徐文被这意外的情况,弄得手足无措,口里讷讷地道:“老前辈!这……这……” “娃儿,由不得你了!” 一股绝大的旋力,把他的身形车转,拖落地面,事实已不容他犹豫或考虑,只好坐正身躯,一道热流,从“命门”滚滚而入。 外力加上本身真元,汇成一股巨流,撞向任督之处的“玄关”。 一次! 二次! 三次! ……生死之窍贯通,强猛的震荡,使徐文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神智复苏,但觉又一道热流,从“百会”大穴涌入体内,穿经走脉,如长江大河,汹涌奔腾,全身如遭火焚,汗出如注。 他以本身真无导引,运行了一周天又一周天。 洞中光线由明变暗,又由暗转明。 徐文收功看视,只见怪老人神情萎顿,目中已不见慑人的神光。 他既感且惭,恭敬地拜了下地,他没有说什么,大思不言谢,他只能铭记在心里。 又是一天一夜,他学会了老人自创的一式“旋空飞升身法”,这身法全凭一口清气,盘旋上拔,藉壁间点足之势挨气回升。 因祸得福,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第三天,日出,老人要他离开。 两日夜相处,使他对这老人发生了浓厚的情感,当然,这是基因于所受的殊恩。 老人取出一支金簪,慎重地道:“娃儿,这是信物,你找到那叫社如兰的女子…… 不,她该是年登耄耋的老太婆了,你出示信物,告诉她你所见所闻!” 徐文恭谨地接过,贴身藏好道:“好前辈,请示尊号?” 怪老人摇头道:“不必提了,她心里知道就行。” “晚辈有一愚见,务请老前辈俯允?” “什么事?” “晚辈出去之后,结绳请老前辈……” “不用,壁高千仞……” “千们也是一个限度,结千仞之绳,并不费事。” “老夫在此候你回音,你离开后,立即去办事。” “老前辈何以不愿离开?” 第29章 “‘白石神尼’已死,失去了泄愤的对象,数十年前的情人,不知是否尚在世间,老夫年已百岁,该就木了,所等待的,只是能见她一面,或是一个讯息而已,岁月悠悠,人生已到尽头,老夫还有何望,你去吧!” 徐文心中十分不忍,不由滴下泪来,这是至性的流露,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为别人流泪。 怪老人似乎也相当激动,但他忍住了,连连挥手道:“去!去!堂堂武士,勿效儿女之态!” 徐文黯然再拜,走出洞外,抬头一看,绝壁如镜,像是刀切的一样,看那岩沿,似乎接到了天,他真不敢自信凭那式身法,是否可以平安出困。 单是看,就有些心旌摇摇。 他功运周天,气纳丹田,充盈的真气,使他感到身躯飘然欲举。 怪老人悄然来到他的身后,沉声发话道:“全心默运,气不可浊,起!” 徐文口里轻啸一声,双脚一蹬,身形如脱督之箭般弹射而起。这一拔,有十丈高下,半空一折,足尖点向岩壁,藉一点的反弹之力,旋飞而起。 一圈又一圈。 他真不敢置信,竟然真的升登峰顶。 他长长地换了一口气,抹去了额上的汗珠,把左手脱出衣袖,藏在衣底,仍是那左袖虚飘的独臂模样。 刹那之间,他心头涌起了几个不同的意念—— 他想到两次向自己施杀手的锦施蒙面人! 无端把自己抛落断岩的“七星故人”! 也想到“卫道会”一帮仇人! 流离的父亲! 失踪的母亲! 在承受了断岩怪老人的内元之后,不知功力究竟增高了多少?是否可仗以快意恩仇?当然,这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证明的。 他又想到怪老人要他找寻的女人杜如兰,从何着手呢?他自然地想到了红衣少女方紫薇,她是“白石神尼”的传人,极可能知道她师叔的下落…… 蓦地—— 他发现数丈外的断岩边,坐着一个女子,像一尊石像。 他仔细一辨认,心头为之大震,暗道,原来是她,三天了,难道她还没有离开? 心念之中,弹身过去,唤了一声:“大姐!” 那女子赫然正是“天台魔姬”,只见她幽幽回过头来,陡地,双目睁得滚圆,粉腮起了抽动,久久不作一声,茫然,惊愕,骇怪…… 徐文再次道:“大姐,你怎么了?” “天台魔姬”一翻身下了岩石,颤栗地道:“你……弟弟,你没有死?” 徐文深被她那神情感动,向前挪了两步,道:“大姐,我没有死!” “是真……的?还是……梦?” “真的!” “天台魔姬”口里亲切地唤了一声:“弟弟!”双臂一张,扑了过来。 徐文一晃身,大声道:“别碰我!” “天台魔姬”愕然收住扑势,泪水顺腮而下,阵中闪动着慈母似的光辉。 徐文这才发觉她已憔悴了。 “弟弟,你竟然还活着!多么意外的奇迹啊!” “姐姐,你一直没有离开?” “弟弟,我……一直想跳下去,与你一起……” 她垂下了螓首,惊修的粉腮上浮起了一层红晕。 这是真情的流露,也说明了她的痴心。徐文深深内疚,觉得自己真不配接受她这样的情感,自己并不曾给她什么,心里连一点爱意都不曾起过,之所以与她亲近,只是想利用她成为自己报仇力量的一环。 他为自己以前的作法感到卑鄙。 他想说出真情,请她厚谅。 他想抱住她,告诉她自己从现在起,报答她这一番深厚的情意! 然而,他没有这样做,一个意念使他冷静下来,他的那只左手——毒手。果如怪老人所说,自己此生没有资格亲近任何女子。 他心里起了一阵绞痛,他想不透一个做父亲的,为何要亲生骨肉练这毒功?这是疯狂,是残酷!他想,父亲必然有散功之方,不然他不会如此断送自己的儿子“弟弟!” “天台魔姬”眸中换了一种醉人的光彩,低唤了一声。徐文感觉得到,这一声呼唤,包含了多少情意,多少言语。 “弟弟,你怎么会奇迹似地活着呢?” “也许是命不该绝,我被抛落时,恰巧掉在一蓬山藤之上,没有粉骨碎身;更巧的是断岩下有人……” “有人?” “是的。” 于是,徐文把自己的遭遇,简略地说了一遍,只隐起“毒手”被拆穿这一节没提。 “天台魔姬”激动得娇躯乱颤,口里连声:“啊!啊!” “大姐,你听说过杜如兰其人吗?” “从未听说过,不过,总可以查探得出来的。” “那‘七星故人’呢?” “天台魔姬”咬牙切齿地道:“我几乎被他凌辱,所幸身上所佩的师门信物救了我。” 徐文一听,不由发指,恨声道:“我不杀他誓不为人!” “哦,弟弟,我忘了告诉你令尊曾在此现身!” “家父?” “是的,锦袍蒙面,我几乎误认他是那向你下杀手的冒充者!” “家父说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他只说要替你报仇,同时要寻你的尸体。” 徐文黯然道:“他老人家定必伤心透顶!” “天台魔姬”为之神情一黯,道:“你不会见他老人家一面吗?” 徐文长长吁了一口气,他不愿说出家破人亡的真情,含混地道:“那当然是要的。” “弟弟,依我判断,‘七星故人’与‘妙手先生’是一路!” “何以见得?” “事实非常明显,‘无情叟’与‘丧天翁’看住了‘妙手先生’,‘妙手先生’虽说轻功身法独步宇内,却也没有把握能逃出两个老怪物之手,‘七星故人’不迟不早的来到,故意激怒‘无情叟’向他出手,造成‘妙手先生’遁走的机会……” “这分析极合情理,不过……” “不过什么?” “两个怪物与‘妙手先生’僵持不下,似乎另有顾忌,以两老怪的身手,不会收拾不了‘妙手先生’,而竟久不出手,同时双方言语中曾透露与‘石佛’偕亡的话,显见内中另有文章……” “嗯!我也有同感,只是没个惴测处。” “你看两者怪能追上‘妙手先生’吗?” “不可能,‘妙手先生’的轻功不是虚传的。” “‘妙手先生’得到‘石佛’,如照传言,‘石佛’中藏有武功秘笈,他再练成‘石佛’武功,加上他本身的诡谲门道,武林中恐怕没有对手了……” “可能,不过‘卫道会’不会放过他。” “奇怪的是方紫薇是该会一分子,为何不早取出‘石佛’,而让旁人得手?” “也许神尼另有遗言,也许内中另有文章,当然,方紫薇如果不被陆昀以药物迷了心神,她是不可能透露的。” “可笑‘聚宝会主’母子枉费心机,结果被‘妙手先生’黑吃黑吃了去,还树下了强敌。” “天台魔姬”羞怯地一笑,道:“弟弟,我们该下山去弄点食物充饥了?” 经这一提,徐文项感腹内空虚得难受,一颔首道:“是的,三天来粒米不沾,大姐这一说马上就感到受不了!” “走吧! 两人奔下了“白石峰”,在最近的村中小店,草草果了腹。 “天台魔姬”关切地道:“弟弟,行止如何?” 徐文想了想,道:“先赶正阳城!” “找‘妙手先生’?” “嗯,一方面追讨翠玉耳坠,一方面打探‘七星故人’的行踪!” “照原计行事吗?” “这……我们无妨以礼求见,坦述来意,如对方故弄玄虚,或出什么花样,不得已时再照原计而行。” “好,就这么办吧!” 正阳城,南大街一座巨宅之前,来了一男一女,他俩,正是“地狱书生”徐文和“天台魔姬”。 徐文望了望那两扇紧闭的兽环黑漆大门,道:“大姐,是这里不错吧?” “不会错的,我记得十分清楚!” 徐文上前叩了数下门环,门内寂无回声。徐文回顾了“天台魔姬”一眼,把门拜叩得更响,那声音,聋子隔条街都可以听到了,可是,依然一无反应。 突地—— 一个声音道:“两位做什么?” 徐文回顾一看,发话的是一个身着土布长衫的中年人,手拿串铃,斜背药箱,药箱上插了一支小旗,旗上写着“包医疑难杂症”六个字,原来是个走方郎中。 “天台魔姬”却已答了话:“我们来访此屋主人!” 走方郎中双眼一翻道:“什么,两位来拜访此屋主人?” 徐文接口道:“不错。”。 “两位与此间主人是素识,还是……” “是素识。” “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走方郎中摇起串铃,转身便走。 第六章天眼圣手 徐文与“天台魔姬”正在叩一所巨宅大门,忽来一走方郎中,问徐文与这巨宅主是素识抑是…… 徐文脱口答道:“素识!” 走方郎中狂笑连连,转身便走,徐文一看这郎中的行为大有蹊跷,一晃身,截住对方去路,道:“朋友慢走!” 走方郎中惊怔地退了一步,道:“这算什么?” “朋友因何发笑?” “因为阁下说与那屋主是素识,所以觉得好笑!” “这有什么好笑?” 第30章 “此屋久已无人居住,这是正阳城中有名的‘鬼屋” 徐文面色一变,道:“什么,鬼屋?” 走方郎中怯怯地膘了两扇黑漆大门一眼,道:“不错,鬼屋,日落之后,胆小的要绕道而行,从这里经过都不敢。” “鬼话,世间那有什么鬼神,庸人自扰罢了!” “阁下,看来你是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夫子只是不语,并没有否定鬼神的存在,刚刚阁下说此屋主人是素识又作何解释呢?” 徐文不由语塞,窒了片刻,才尴尬地道:“在下是慕名造访,今天初临贵城。” 走方郎中嘴巴不饶人,紧迫着道:“慕名?慕何人之名?” 徐文不禁上了火,冷冷地道:“朋友是在盘查在下底细么?” 走方郎中哈哈一笑道:“阁下言重了,在下走南闯北,靠的就是朋友,这一点江湖规矩倒识得,只是措词不当,请海涵!区区原意是阁下可能访错了门户,而区区却是正阳通,敢夸口只要道得出字号,无人不识,也许有效劳之处?” 徐文正要开口,“天台魔姬”已抢着道:“如此说来,朋友必非等闲之辈,请示名号?” 走方郎中瞟了“天台魔姬”一眼,道:“区区人称‘天眼圣手’,无名小卒,姑娘别见笑!” “‘天眼圣手’?” “正是,姑娘听说否?” “第一次!” “嘿嘿嘿嘿,区区说过是无名小卒,岂能入女侠之耳!” “朋友是天眼断症,圣手回春?” “呃!不不!区区大眼断祸福,圣手决疑难!” “天眼断命?” “正是,区区是郎中兼相士,嘿嘿,薄有虚名!薄有虚名!” 油腔滑调,一身江湖气。 “天台魔姬”脆生生地一笑,道:“好极了,我姊弟俩寻人不着,朋友想必能断得出来?” “呃呢!这是占卜,有别于相术,不过这也粗通!” “好,就请你占上一占!” 说着,就门口影壁前的石台上坐了下来。 徐文对她的轻浮态度,颇表厌恶,也许这就是他对她无法动情的原因。 “天服圣手”把药箱朝青石板地一放,当椅子坐了,一本正经地道:“姑娘只说找的是什么人物,也许区区立可奉告,不用占了?” 徐文不耐烦地道:“大姐,我们还有事!” “天眼圣手”诌媚地一笑道:“阁下,不是区区夸口,要办事碰到区区便是捷径!” “天台魔姬”以眼色示意徐文忍耐,然后煞有介事地道:“如此,我姊弟与朋友不期而遇,的确是幸事了!” “好说!” “有两件事请教……” “姑娘但说无妨。” “第一是寻人,第二是寻物。” “天服圣手”用手一捻上唇的两撇小胡,摇头晃脑地道:“请一件一件讲吧!” “代价若干?” “这得看所找何人,所寻何物。” “朋友的意思是看事论酬?” “嘿嘿!正是!正是!……” “朋友既通占卜之术,请占上一卦,寻人是否如愿?” “天服圣手”把手缩在袖中,口中念念有词,半晌,道:“所寻是男是女?” “男人!” “嗯!寻人吗……宜向西行,十里之内必有所遇。” “朋友的意思是正阳城内寻不到要找的人?” “照卦象看来是如此!” “准吗?” “区区的文王神谋,百验不爽!” “好,课银若干?” “十两足银,不多吧?” “不多,不多。” 徐文心中十分不耐,把头扭向别处。 “天眼圣手”喜笑颜开地又道:“第二是寻物?” “不错,请朋友再起一课,看此物能否壁归原主!” “天眼圣手”依样葫芦,咕哝了片刻,突地“咳”的一声道:“奇怪!” “天台魔姬”柳眉一蹙道:“何事奇怪?” “依卦象看来,姑娘所寻之物,并非自己之物!” 徐文心中一动,暗忖:莫非这郎中真有一手,翠玉耳坠当然不是“天台魔姬” 之物,他竟能一语中的。 “天台魔姬”微微一笑道:“朋友说对了,这卦可真灵,得失之数呢?” “物已有主,不必寻了。” “什么,物已有主?” “区区是照卦直言。” “朋友的意思是寻不回的了?” “正是这句话,不必枉费心力了!” “果真如此吗?” “当然,区区此卦如不准,从今隐姓埋名!” “天台魔姬”咕叽一笑道:“朋友多才多艺,改个行当就行了,何必隐姓埋名。说实在朋友大名是什么,还没有请教呢?” “天眼圣手”面不红,耳不赤,连打哈哈道:“姑娘取笑了!” 徐文冷冷地道:“大姐我们该走了。” “天眼圣手”转向徐文,偏着头看了几眼,栗声道:“阁下,恕区区直言,阁下身带暗疾,此疾天下无人能治!” 此语一出,徐文与“天台魔姬”同感心头一震,徐文惊的是对方语中有语,暗示自己的“毒手”,“天台魔姬”却是因不明内情,而为这危言吃惊。 徐文强作镇定,冷声道:“朋友别危言耸听,在下有何暗疾?” “阁下自心明白,何故作此欺人之谈?” “在下一点也不明白!” “区区一向自信双眼不误,至亲手足,或神或貌,必有相通之处,由此断定,两位当系异姓姐弟……” “这不足为奇。” “阁下隐疾,注定此生应作孤鸾!” 徐文面色不由大变,这句话完全说中了他的隐痛,“白石峰”后断岩下怪老人的话得到了证实。他一向不相信江湖术士,而现在,他迷惘了,对方竟能凭一双肉眼,看出别人不言之秘,这太神奇,也太可怕了!设若自己的秘密泄出江湖,后果是难以想象的,莫非对方别有居心,施的是诈术…… “天台魔姬”骇异地望着徐文,从徐文的神情上,她意识到这走方郎中并非无的放矢,她也迷糊了,到底这郎中最具有些道行,还是…… “天眼圣手”站起身来,背上药箱,向“天台魔姬”道:“姑娘,一共二十两足银!” “天台魔姬”小嘴一噘道:“朋友真的要钱?” “姑娘,区区赖此为生。” “朋友谋生之道,不止这一门吧?” “姑娘取笑了,区区这药箱,正阳城妇孺皆知。” “天台魔姬”摸出一个小金锭,道:“朋友接好了!”话声中,脱手掷出,暗中却用上了三分力道。 “天眼圣手”伸手一接,陡地大叫一声,跌坐在地,金锭滚出老远,他呵了呵负痛的手,连滚带爬地把金锭抬起,啼笑皆非地望着“天台魔姬”道:“谢姑娘!” 一副市井小人之态,接着,又换过一副面目,向徐文道:“阁下,世间无绝症,缘法而已,顾后会有期!” 说完,摇起串铃,扬长而去。 徐文愣然望着对方身影,从街角消失,耳边仍响着那句话,“世间无绝症,缘法而已……”难道这江湖郎中能解自己毒功?论外貌,对方是标准的走方郎中,若他细分析对方的言词似乎又大有文章…… “天台魔姬”正色道:“兄弟,你看这郎中如何?” “十分可疑!” “我猜想他可能便是‘妙手先生’本人!” “哦!的确,太可能了,我不该放他走的!” “他说这是‘鬼屋’,你相信么?” “我们何不进去一探?” “不必了,找们向西走……” “照对方的话做?” “嗯,如果对方果是‘妙手先生’,他已在前道相候了,我们不必再费周章。” “万一他不是呢?” “那郎中说西行十里,必有所遇,决非无固。即使那郎中不是‘妙手先生’本人所改扮,至少他已知道我们要找的人是谁,因为我没有记错,这巨宅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即中自命正阳通,最低限度,他知道屋主是谁,所谓‘鬼屋’,文王神课等等,我看来不过是信口胡诌而已。” “大姐真有这自信?” “八分!” “也许那走方郎中是胡诌骗钱呢?” “我们可以回头,这屋子总走不了。” “大姐的意思,我们依言而行?” “当然!兄弟,他说你有什么不治的隐疾,这话可是真的?” 徐文心头一沉,咬牙颔首道:“我不否认。” “天台魔姬”情深款款地道:“可否告诉大姐我,也许能为你……” 徐文怆然一笑,道:“现在不谈这个,以后这个大姐会知道的,我们走吧!” 两人折出正阳西城,入目一片荒凉,仅有一条黄泥小道笔直向西伸去,却不见半个行人。两人略一商量,缓缓向西行去。 顾盼间,已走了七八里地,却一无所见。 徐文喘了一口气道:“我们上了当了。” “何以见得?” “如果那走方的郎中果是‘妙手先生’本人,我们这一折腾,他正好有时间搬移家小,或从容布置,等我们第二次上门。” “看,那小丘上不是一个人?” “是人也未见得是我们要找的人。” “总得试试看呀。” “是他,驼背老人!” 徐文定睛一看,精神为之大振,欢然道:“大姐料事如神,我们快!” 第31章 两条人影,如飞燕般掠上路旁小丘。 不错,对方正是“白石峰”头所见的驼背老人——“妙手先生”。 徐文单掌一扬,道:“阁下久候了!” “妙手先生”嘿嘿一笑道:“久候!老夫也是刚到不久哩!” “阁下的确是个好郎中……” “过奖!过奖!两位能寻到正阳城‘鬼屋’来,太不简单!” “言归正传,阁下当知在下来意?” “为了‘石佛’么?” “在下无意‘石佛’,阁下不必顾左右而言它。” “那就令老夫莫测高深了。” 徐文哼了一声道:“在下很佩服阁下的身法与武功造诣……” “这毋须你恭维!” “阁下交出来吧,在下不为别的,只要寻回失物?” “噫!你越说越玄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只翠玉耳环!” “妙手先生”全身一震,颇为激动地道:“什么?你说什么?” “翠玉耳环!” “你……小子把它丢了?” 这话十分突兀,徐文反而为之一愣,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天台魔姬”幽幽地插道:“前辈说这话的用意是什么?”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道:“他不是在说翠玉耳环吗?” “不错,阁下说把它丢了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丢,他怎么四处找,这不是很明显吗?” “那阁下是知道这东西的了?” “当然。” 徐文接上了口,道:“在下郑重要求,清阁下归还!” “什么,小子,你认为是老夫取走的?” “难道会不是?” “你是根据什么而作此言?” 徐文又怔住了,他当时根本连对方的身形都没有看清,只是凭“天台魔姬”的猜测,从身法上推断可能是“妙手先生”所为,当然说是不足为凭的,但,放眼武林要找出另一个具有同等身法,而又是空空妙手的人,却没有第二个。 心念之中,凝声道:“凭阁下的身法与手法!” “如何丢失的?” “从在下手中夺走的。” “噢!竟有这样的事?” “阁下不必狡辩了,还是交出来的好,否则……” “否则怎么样?” “在下为了追还此物,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论耍手段,玩花样,你小子的道行还差得远,老夫面前还轮不到你狂吹大气,以老夫的身分名头,与及贯例,决不会做了事不认帐。” “然则阁下刚才不是明明自认知道此物么?” “这应没有什么稀奇,你小子救开封首富蒋尉民那宝贝女脱离‘聚宝会’秘舵,她感恩知遇,送耳环给你作为定情之物……” 徐文不由大惊失色,栗声道:“阁下眼见么?” “不错,老夫凑巧在一旁。” “阁下说定情……” “小子,耳环是女子随身之物,岂肯轻易予人,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佯?” 徐文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境没有想到这一点,尴尬地道:“在下当时本意是不忍峻拒,打算日后送回。” “你小子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阁下,还是言归正传吧!阁下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 “嗯!不错,那耳坠在你手中,可以称为宝,到了别人手中却是废物!” 徐文诧异地道:“为什么?” “妙手先生”一本正经地道:“蒋尉民通财的信物,不只这一只翠玉耳坠,但有一个规矩,信物发出,他同时通知所有钱庄行号,持有人的身分容貌,单凭信物不能取钱,必须人与信物两符,才能通财,否则蒋尉民从富甲天下,也非倾家荡产不可!” 这一点又是徐文所意想不到的,听来倒是十分合情理。 “妙手先生”接着又道:“问题不在这耳坠的利用价值,而是赠予人所存的心意,是吗?” 徐文哑口无言,照此一说,问题更复杂了,不管蒋明珠存心如何,自己可不能没有交代? “天台魔姬”脆笑一声,道:“耳坠到了别人手中,可能是废物,但落入阁下之手情形就不同了。” “什么意思?” “以阁下易容术之妙……” 徐文心中一动,这话的确不错,“妙手先生”易容之术,也是武林一绝,他的真正面目,始终不为人知,如果翠玉耳坠落入他的手中,他何尝不可冒自己形象,而遂私欲,心念及此,口中不由微“哦!”出声。 “妙手先生”狂声大笑道:“盗亦有道,你以老夫为何如人?” 徐文冷冰冰地道:“以阁下夺取‘石佛’的手段,何事不可为?” “妙手先生”一瞪眼道:“财帛与‘石佛’在武林人而言是两回事,以‘无情叟’与‘丧天翁’的辈份名望,何以也要出手?” 犀利的言词,使徐文无从反驳。 “天台魔姬”的机智可比徐文高了一筹,立即接口道:“诚如阁下所说,我姐弟暂时相信阁下的话,不过,在‘白石峰’顶,阁下曾表露过身分,是‘空道’中的上辈人物,而此事极有可能是‘空道’人物所为,以阁下的身分,是否可以代查?” “妙手先生”沉吟了片刻,道:“这还像话,老夫可以代你俩一查!” 徐文心中大是懊丧,这一趟算是白跑了,对方的话不能使他全信,但也不能硬裁对方,看来要寻回翠玉耳坠,恐怕相当困难的了。 “天台魔姬”转向徐文道:“兄弟,怎么样?” 徐文心念一转,道:“在下还有件事请教阁下。” “什么事?” “与阁下搭档的那位‘七星故人’……” “妙手先生”目露骇色,栗声道:“与老夫搭档?” “‘白石峰’头夺‘石佛’的那一幕,明眼人一看便知!” “哈哈,娃儿,别太自作聪明!” “阁下否认么?” “承认也无妨。” “如此在下请教‘七星故人’的行踪!” “什么,你……不认识他?” “如果认识就不会麻烦阁下了。” “你找‘七星故人’何事?” “算帐!” “你找‘七星故人’算帐?” “不错!” “算什么帐?” “人命帐!” “妙手先生”惊愕地退了一步,骇然道:“什么人命帐?” 徐文咬牙切齿地道:“阁下愿见示他的行踪么?” “妙手现生”摇了摇头,语音激颤地道:“奇怪,你娃儿与他之间会有人命帐…… 你是替人抱不平么?” 徐文不答所问,沉声道:“阁下这一说,证明与他的关系并非泛泛,清阁下明告他的行踪?” “妙手先生”自语般地道:“奇怪,他在捣什么鬼!” 徐文紧逼着道:“阁下不会拒绝吧?” “老夫可以代为传讯,要他本人找你解决。” “在下希望立刻找到他。” “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他行踪飘忽,居无定所。” “阁下的讯息定能传到?” “当然,老夫岂能对你后辈食。” 这一来,找“妙手先生”的原来计划,算是全部落了空,翠玉耳坠没下落,找“七星故人”也成泡影。徐文心中实在不甘,突地,脑内灵机一现,他想到了一着妙棋,可以证明“妙手先生”是否夺取玉坠的人,当玉坠被被夺之际,他的“毒手” 已点中了对方,而对方无恙而遁…… 心念动处,片言不发,闪电般向“妙手先生”撞去。他自被“白石峰”后断岩下的怪老人打通“生死玄关”并输以功力,加上他本身的内元,功力已先后判若云泥,“妙手先生” 身手再高,也防不到这猝然的攻击。 仅只一晃,他回到原地,“毒手”已然点中对方。 “妙手先生”噔地退了一步,栗声道:“‘地狱书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台魔姬”却被徐文这突然的举措,惊得芳心一震,当然她不明白他的用意。“毒手”的秘密,她根本不知道。 徐文的面色变了,冷酷之中带着煞气,一字一句地道:“阁下,事实胜于雄辩,请交出翠玉耳坠!” “妙手先生”错愕地道:“什么事实?”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能于抵挡在下杀手的人,太少,这不是巧合吧?” “你是说抢夺翠玉耳坠之人,也能在你杀手之下无损?” “阁下何必明知故问!” “嗯!这倒是满有意思的事。”“阁下怎么说?” “老夫对所说过的话,完全没有更改。” “在下信不过。” “你娃儿准备怎么办?” “不达目的不罢休!” “你办得到吗?” “阁下无防试试看!” 话声中,右手已蓄足了劲力,自得怪老人输功之后,他还没有出过手,功力究竟到了什么境地,无从想象,但从提气的感受来判断,已较原来高了数倍。 “妙手先生”毫不为意地一笑道:“小子,老夫倒想伸量一下你除了那杀手之外,究竟有多大道行。” 徐文愤然道:“决不会使阁下失望就是。” “试试看?” “接掌!” 喝话声中,一掌劈了出去。 “妙手先生”举掌相迎,劲未接实,忽感对方潜劲如山般压到,立知不妙,中途刹势,闪电般向旁横移,避过主锋,饶是如此,撼山栗狱的劲气,若鲸波怒卷,偏锋余势,仍把他撞得身形连晃。 第32章 以“妙手先生”的功力,竟然不敢硬接这一掌,徐文意外地吃了一惊,他发觉自己的功力,远超乎想象之外。 “妙手先生”目中抖露一片骇异之色,激动地道:“娃儿,你……你不可能有这高的功力?” 这话听来十分可笑。 “天台魔姬”已听徐文说过断岩奇遇,虽觉意外,倒不惊奇。 徐文冷笑一声道:“天下不可能的事太多,再接一掌试试……” 掌方扬起,“妙手先生”只一晃,人已在十丈之外,快,快得使人无法相信。 徐文已今非昔比,大喝一声:“哪里走!”闪电般追了过去,两条人影一先一后,如电掣风驰,霎时无踪。 “天台魔姬”窒了一窒,起身疾追时,两条人影已变成了两缕淡烟,顾盼间从视线中消失。 且说徐文运足功力,身轻如燕,全速疾追,与这轻功冠世的“妙手先生”追了个首尾相衔。 但“妙手先生”并非徒得虚名,只差那么一点,徐文始终无法追上。 两人的方向,偏向北方。眼前岗陵起伏,杂树丛生,“妙手先生”一弯一拐,倏失所踪。 徐文恨恨地一咬牙,收住身形,虽然没有截住对方,但能把轻功傲世的“妙手先生”追得鼠窜而奔,已堪告慰了,如非怪老人输以功力,这种情况,他连想都不敢想,别说与对方较长短了。 回落西山,青辉染得一片金红。 徐文想回头找“天台魔姬”,仔细一想,又觉得无此必要。 他辨了辨方位,此地往桐柏山是捷径。 “卫道会长”在立舵盛典的酒席上,曾说过:“……欢迎小友随时光临……” 这句话,不期然地响在耳边,他想,自己目前功力,已勉可谈到报仇了,何不直上桐柏,相机行事!至不济也可访问一下方紫薇,探探她师叔杜如兰的下落,先了怪老人的心愿也好…… 心念之中,他弹身朝桐柏山方向奔去。 一路上,脑海中仍是“妙手先生”的影子,看样子翠玉耳坠是落在这神偷之手无疑了。 令人可惊的是他居然不惧“无影摧心手”剧毒,而且他乔扮走方郎中,道出自己的隐秘,这一点太不可思议了。“毒手”的秘密,除了父亲之外,便是断岩的怪老人知道,他何由而得知呢? 尤其,他暗示出自己此生应作孤鸾,意思是永远别希望与任何女子成婚,这一点自己也是经怪老人提醒之后才觉察的,他竟知道,更是不可思议。 对方化身千百,这一错过,要找他太难了。 最严重的是无法向蒋明珠交代,彼此系属世交,如因此而使蒋家蒙受钱财上巨大的损失,那真是无脸见人了。 他越想越是丧气,江湖诡谲万端,也险恶万分,有时武功并不可恃,阅历机智,更为重要,如果徒恃武功,势将一事无成,甚或贻千古之憾。 自家遭惨祸之后,他改变了许多,一向乖戾任性的他,遇事已能思索,也能自制,他原本是隐藏性格,但,慢慢地,那份暂时隐藏的性格,起了变化,从本质上发生改变,使他由浅薄而深沉。 一路沉思,身形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绚烂的晚霞消失了,大地呈一片灰暗,夜幕逐渐下垂。 远处的村镇,亮起了星星灯火。 蓦地—— 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阁下留步!” 徐文一焉,从沉思中惊醒,收势回身,只见身前站着一个白衣劲装少女,暮色凄迷中,仍可看出对方俏丽的风姿。 “姑娘是谁?” 白衣少女不答所问,朝徐文目下一打量,道:“相公敢是‘地狱书生’?” 徐文对这少女完全陌生,心中微觉一动,道:“正是!” “那真是幸会了!” “什么,幸会?” “小女子大奉家主人之命,有请相公一唔!” 徐文大感困惑,剑眉一紧,道:“令主人是谁?”。 白衣女子神秘地一笑道:“相公见了面自然知道。” 徐文心念暗转,看来不是什么好路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到“卫道会” 办正事要紧,当下淡淡地道:“请上复贵生人,在下急事在身,只好有违了!” “可是另有一位,却急着要见相公!” “谁?” “天台魔姬!” “什么?她……” “她望眼欲穿,希望见相公最后一面。” 徐文大吃一惊,栗声道:“最后一面?” “是的。” “什么意思?” “相公到了地头自然明白!” 徐文心想,自己追“妙手先生”与她分手,先后才两个时辰,对方这句“最后一面”大有蹊跷,虽说自己对她并没有爱意,但总有一份友情,这就不能不过问了。心念之中,一摆手道:“请带路!” “请随小女子来!” 白衣女子走的却是回头路,奔了一程,折向南边一片黑乎乎的森林。徐文艺高胆大,心中虽狐疑也不放在心上。入林之久,眼前现出一派灯光,到了近前,看出是一座小庙,庙门口分列着八名白衣汉子,神态十分骠悍,乍见徐文现身,面上齐露悚然之色。 人的名,树的影,“地狱书生”杀人不留痕,在江湖中是令人丧胆的。 进了大门,迎面便是正厅,殿前阶沿上,四名白衣劲装女子,分左右站立,两盏纱灯挂在殿檐,空气有些诡谲。 由殿门内望,青灯娓娓,烟篆袅袅,却不见半个人影。 带路的白衣女子,回身道:“相公请稍候!” 说着奔入大殿,不久又折了出来,侧身道:“请进!” 徐文略不迟疑,从容地进入殿门。 “啊!” 目光扫处,不由骇呼出了声,殿中地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十三具白衣人的尸体,血清未干,看来遇害的时间并不太长。 正自错愕之际,香风沁鼻,一个仪态万千的白色宫妆少女,从佛龛后转了出来,身后随着一个体态威猛的白袍老者。 徐文一看这白袍老者,顿时领悟对方的来路。 “五雷宫”的人。 这老者正是“五雷官”卫队统领“白煞神”郑昆在这老者正是“五雷宫”卫队统领“白煞神”郑昆在争夺“石佛”之役中,“天台魔姬” 曾以素女神针伤了他。争夺“石佛”之役中,“天台魔姬”曾以素女神针伤了他。 白色宫妆少女,盈盈走到殿侧一张椅子坐下,“白煞神”郑昆待立一旁。 冰肌玉骨,黑发,红唇,白衣,美得有些令人目眩。 徐文下意识地吞了一泡口水。看起来,她比红衣少女方紫薇更美,一种高贵娴静的美。 “白煞神”郑昆狠狠地扫了徐文一眼,道:“‘地狱书生’,见过本宫主!” 徐文心中一动,想不到“五雷宫”公主也出了江湖不管身分,对方是女子,自己可不便失礼,当下一颔首道:“在下有礼了!” 白衣公主口里微微哼了一声,道:“阁下少礼!” 声如出谷乳莺,虽然冷漠,但仍十分悦耳。 徐文冷冷地道:“姑娘找在下来,有何见教?” “阁下大概不会忘记,还欠本宫七条人命!” “在下不否认,身为江湖人,刀头舔血,我不杀人人必杀我,敌对之势一旦形成,死伤在所难免,姑娘当然明白此理。” 白衣公主淡淡地一笑道:“诚然,不过阁下杀人的手法似乎不太光明。” “何以见得?” “阁下自己明白。” “姑娘找在下来,就是为了这句话么?” 白衣公主又是一笑,道:“阁下倒是很冷静,涵养工夫不错,如果仅为了几句话,我还没有这份闲空!” “那就请划出道来!” “阁下看见这十三具尸体了?” “当然。” “这是阁下同路人‘天台魔姬’的杰作!” 徐文心头一震,自己与“天台魔姬”分手不久,她怎会杀了人?从最近的观察,她不是嗜杀的人,心念之中若无其事地道:“是贵门下么?” “不错!” “贵门下或有取死之道?” 白衣公主粉靥一变,冷哼一声道:“阁下很有辩才,但江湖通例,欠帐还钱……” “不问是非黑白么?” “对阁下之流,似乎用不上‘是非’这两个字眼!” 徐文不由心火大发,俊面一寒,道:“这可是姑娘自己说的,很好,既然不问是非,在下倒免了许多顾虑了。” 白衣公主不屑地道:“‘地狱书生’,今晚恐怕没有你逞凶的余地了!” 徐文阴阴一笑道:“姑娘似乎很有自信?” “也许!” “姑娘准备怎么办?” “请阁下移驾后院!” 说完,盈盈起立,向佛龛后姗姗行去,轻盈的体态,顾盼生姿。徐文跟着移步,佛龛后立有护法毕陀神像,迎面是一道中门。 徐文一脚踏出门槛,一股杀机,冲胸而起。 这是一个石板间花砖铺的院落,四周挑起了数盏琉璃风灯,照得院地通明。院地中央,竖了两根木桩,靠右的木桩上反缚着一个女人,她,正是“天台魔姬”。 只见她双目失神,口鼻溢血,发乱钗横,若非受了重伤,便是破酷刑拷打。 四名白衣人,环列在木桩之后,其中两人,各以剑尖抵住“天台魔姬”的死穴。 “天台魔姬”一见徐文现身,目中陡然射出异光,但一闪之后随即收敛,面上泛起了一抹凄然的笑意。 第33章 白衣公主俏立在右上方,她身后仍随着“白煞神”郑昆。左上方,石像般矗立着四个白袍老者,看来功力不弱,身分也不低。 徐文俊面上已布满了杀机,一弹身,到了院地中央栗声向“天台魔姬”道:“大姐,怎么回事!” “天台魔姬”幽幽地道:“我本是追你而来,路上碰上了这一群,失手被擒……” “你受了伤?” “是的,同时也受了刑!” 徐文陡地转身,面对白衣公主,厉声道:“放了她!” 白衣公主冷冰冰地道:“阁下,另一根木桩是为你准备的,地狱的门已为你俩打开。” 徐文忍耐力再强,也无法容忍了,何况,对于“五雷宫”,他没有委屈自己的必要,闻言之下,怒极反笑道:“如果阴曹地府不愿收容在下,又将奈何?” “那你就想左了!” “姑娘绮年玉貌,难道真的厌弃尘世了?” “‘地狱书生’,休逞口舌之利,现在先报上你俩的师承。” 可能,对方把他与“天台魔姬”看成一路的人了。 徐文不屑至极地哼了一声道:“姑娘,你虽贵为公主,还不配用这种口吻对待在下!” 白衣公主玉靥为之一白,杏眼圆睁,小鼻子一皱,道:。‘地狱书生’,你会说的1” 就在此刻,一个白衣人峻地剪出了一柄亮晃晃的匕首,朝“天台魔姬”粉腮上比了一比。白衣公主接着道:“涧下,多妖媚的一张脸,你不愿见它开花吧?” 徐文肝胆皆炸,戳指白衣公主道:“卑劣无耻,这种手段都使了出来/“天台魔姬”似8横定了心,厉声道:“兄弟,别管我,你该怎么做便怎么做1” 匕首再次在她粉腮上一晃,带起了一丝血痕、…··徐文钢牙一错,右掌已蓄满了劲力·、‘… 白衣公主冷冷地道:“‘地狱书生’,别打算轻举妄动,否则先死的是她。” “天台魔姬”再次厉呼出声:“别顾虑我!” 徐文怒发欲狂,满面俱是恐怖的杀机,但,他竭力按捺自己,他能不顾“天台魔姬” 么?虽然他不爱她,但他知道她是痴心爱着自己,她也曾数度对自己援手,而且无可否认,两人在微妙的关系下走在一道,他始终感到对她有些亏欠。 他深深地注视了她一眼,这一眼,告诉她自己的心思是什么。 “天台魔姬”双眼一闭,滚下了两粒豆大的泪珠。 “自然神”排昆叱桥开了口:“小子,你听见我们公主的话么?” 徐文双目一横,煞芒毕射,栗声道:“姓郑的,闭嘴区区在下决不会忘记你就是!” “哈哈哈哈,小子,你没有机会了!” “呸!” 白衣公主素手一抬,止住了“白煞神”郑昆,道:“‘地狱书生’,别不识始举,你不愿站着说话么?” 徐文眼中几乎喷出血来,身躯激动得籁籁而抖,身的血管几乎要爆裂开来。 “四老,请擒下他!” “尊命!” 四个石像般的白袍老者,缓缓移步,向徐文迫来。对方既要动手,一切考虑都成了多余,动手,他根本不放在意下,只是“天台魔姬”还被挟持在对方手中,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只要能制住白衣公主…… 心念动处,他快逾电光石火地扑向白衣公主。 白衣公主似乎早已有备,徐文身影才晃,她已双掌齐推。她坐着发掌,但劲道却十分惊人,“轰”然雷震声中,徐文的扑势为之一滞,就在一滞之间,“白煞神” 郑昆的掌力也告涌到。 徐文右掌猛然封去,这一封,夹十成功力而发。 他自得怪老人输以功力之后,已有天壤之别。 “五雷掌”以威猛称尊武林,徐文这一封,是硬碰硬的。 劲气相触,发出一声霹雳巨响,“白煞神”郑昆身形一个踉跄,张口射出一股血箭;白衣公主似对徐文的功力感到意外而惊“噢”出了声。 四个白袍老者,已在此际各占方位把徐文圈在核心之中。 扑出,受阻,还击,被围,这些只不过眨眼间的事。 四老者始终不开口,互望一眼之后,发动了攻势。 四人八掌,交错向斜内角方向劈去,并不直接攻向徐文。 刹那之间,雷声震耳,疾旋的劲气,其势之强足可夷平一座土丘。 徐文的身形被劲气旋带得一浮,登时心头大震,他记起了上次被“白煞神”郑昆等围攻的教训,他中气一沉,稳住马桩,一掌照定正面的那名老者推去…… “轰!”然一声,他这一掌被劲旋带走,反而助长了对方威势,他被陡然加剧的旋劲,带得旋了一个半弧。 四老好整以暇从容发掌,疾旋的劲波,愈来愈烈。 徐文把心一横,身形用劲一扭,变成旋流的逆方向,叫足毕生功劲,反推而去。 霹香乍震,神鬼皆惊。 四老之一,连退数步,坐地不起,其余三老也告踉跄而退。 徐文的口角,溢出了两缕殷红的血泉。 这一击,足可当惊世骇俗四个字。 所有在场的“五雷宫”弟子,无不大惊失色。 徐文杀机如火如荼,难以遏制,身形晃动之下,四老之一惨号着栽了下去。 “哇!” 又一名老者步前者的后尘。 “住手!” 这一声娇喝,似有无穷威力,徐文不期然地转过身去。 白衣公主粉面一片铁青,站在“天台魔姬”身后,杏目中闪动着票人煞光。 原先的几名白衣汉子,已退到距木桩两丈之外。 “白煞神”郑昆一张老脸扭曲得变了形。 白衣公主厉声道:“‘地狱书生’,本公主低估你了。” 徐文怒哼了一声道:“放了她,在下放尔等一条生路!” “你认为办得到吗?” “那今天在场的,别想有半个活口。” “先死的是她!” “天台魔姬”正待开口,白衣公主用指轻轻一点,她立即抽搐扭动起来,张口发不出声音,如花美面,登时狰狞如鬼。 徐文目眦欲裂,狂吼一声:“找死!” 不顾一切地向木桩扑去…… “站住!” 白衣公主大喝一声,纤纤玉掌按上了“天台魔姬”的头顶。 徐文一咬牙,刹住势子,他实在不忍心“天台魔姬”惨遭横死。 两名不死的白袍老者,双双上步欺身…… 白衣公主扬声道:“二老请退下!” 两老者怒目切齿,但仍依言退了开去。 另两老者的尸体,已由四名白衣汉子抬了下去。 徐文栗声道:“本人再说一遍,放了她!” 白衣公主杏目波光连连闪动,沉默了片刻,才道:“放她可以,有条件!” “什么条件?” “报出你俩的身分来历,这笔帐留待异日总算。” “算帐本人随时在江湖道中恭候,报出来历这一点办不到!” “这是条件!” “本人不接受!” 就在此刻——两声凄厉的惨号,传自厅门方向,所有的人,连徐文在内,全为之一震。 “白煞神”郑昆一弹身奔了出去,一声闷哼,响自大殿,看来是“白煞神” 已与对方照面,只不知这声闷哼是发自“白煞神”还是来人? “嗖!嗖!”两条人影,飞泻入场,接着是“砰!砰!”两响。 赫然是两具白衣人的尸体,遭害之后被抛入的。 白衣公主惨然变色。 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缓缓移步入场。 两名白袍老者,横身截了过去,其中之一喝问道:“朋友何方高人?” 徐文不期然地转身望去。只见来人是一个面目黧黑的中年男子,双目灼灼如电炬。这眼神,徐文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何时何地,见过这黑面孔的男子。 中年男子目光扫了现场一遍,冷峻地道:“桐柏山百里范围之内,不许杀人!” 徐文心中一动。 白饱老者之一,再次发话:“朋友请示身分?” “‘卫道会’总巡!”白衣公主接口道:“阁下是‘卫道会’总巡?” “不错,姑娘当是‘五雷宫’掌门千金殷玉燕了?” “我是的!” “殷姑娘岂能来本会禁区之内杀人?” “贵会没有向武林宣告这禁例。” “此禁例人所共知。” “贵总巡出手毁了本宫两名弟子又作何解?” “贵宫弟子不肯报出字号,轻率出手,可谓咎由自取。” “阁下倒是满轻松的……” 两名白袍老者各个怒哼了一声,其中之一沉声喝道:“朋友是恃技凌人么?” 黑面孔男子口里微哼了一声道:“是又如何?” “朋友须还公道!” “可以,如果两位自信可以索讨的话。” “少狂!” 两白袍老者先栽在徐文手下,满腹怨气无处发出,这一来正对上了码口,暴喝声中,双双出掌便攻。 黑面汉子嘿地一声冷笑,口里道:“本座见识一下‘五雷掌’!” 口里说话,手却不停,错步塌身,杨掌分别朝二老封去。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二老身形一晃,黑面汉子倒退了一个大步。 徐文乐得作壁上观,“卫道会”是他心目中的仇家,而眼前的,也是敌人,哪一方胜负生死,对他都有利。 二老既占上风,自然不肯放松.沉喝声中,再度双双出手。 第34章 黑西汉子迎着雷霆万钧的劲气,双子虚虚一扬。 二老掌劲尚未吐尽,忽然各打了一个踉跄,口里惊呼着:“毒!” 仆地栽了下去,寂然不动。 徐文暗吃一惊,想不到对方也会使毒,从二老的情况看来,这毒决非等闲之毒。 白衣公主殷王燕花容骤呈苍白。 黑面汉子转向殷玉燕道:“殷姑娘,本座不愿辣手摧花,你可以走了。” 段玉燕咬牙瞪视了黑面汉子半晌,突地扬掌按向“天台魔姬”头顶…… 徐文见状,栗吼一声:“你敢?” 黑面汉子也同时开口喝道:“不许伤她!” 殷玉燕一窒,纤掌已触及“天台魔姬”发销,只差没有吐劲,毫厘之差,“天台魔姬” 势非头碎额裂不可。 黑面汉子接着道:“她是本会要找的人,你不能伤她!” “本公主要为死难门人复仇!” “本会要活口!” “很抱歉……” “别迫本座杀你?” 殷玉燕银才几乎咬碎,慢声道:“本宫与‘卫道会’这笔帐终何一天要清结的……” “那是另一回事!” “天台魔姬”经过这一段时间折腾,业已自行冲开了被制穴道,栗呼道:“兄弟,看他的头,他便是向你下杀手的锦饱蒙面人!” 黑面汉子身形一震,向后退了一步,目中杀机毕露。 徐文心弦为之猛一震颤,许光扫处,一点不错,黑面汉子的右耳上方,一条显明的疤槽,虽有头发掩盖,仍十分清晰,若非“天台魔姬”喝破,这神秘的仇人,便当面错过了。 想不到这冒充父亲秘密形貌,两次向自己下毒手的人,竟然是“卫道会”的人。 对方何故要向自己下狠手? 难道对方业已知道自己的底蕴? 本来“卫道会”立舵之日,自己无缘无故被尊为上宾,这谜团尚未打破。 他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噤,感觉危机四伏,周遭鬼影幢幢。 黑面汉子陡地向徐文身前欺来…… 徐文咬牙切齿地道:“阁下,今夜相逢,真是天假其便!” “小子你是命大!” “阁下的手段令人不齿!” “嘿嘿嘿嘿,小子,今晚你死定了!” 怒,在胸中燃烧,恨,在血管里奔流,但他强忍住了,他必须弄明真相,对方的作为,必有原因,当下冷森森地道:“阁下不择手段,几次对本人施以暗算,为什么?” 黑衣汉子狞声一笑道:“因为本巡座要你死!” “你!阁下要本人死?” “嗯!” “咱俩素昧平生,无忧无怨。” “这一点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 “阁下幕后必有主使之人。” “随你小子如何去想。” “主使的人是谁?” “不必费话了,你死后明白!” 徐文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暴喝一声:“小爷把你搓骨扬灰!” 随着喝话之声,右掌挟十二成功劲,猛然劈了出去。 黑面汉子可不含糊,竟然挥掌相迎,悚天栗地的暴响声中,劲气四迸,院角的琉璃风灯,登时碎了两盏。徐文身形连晃,黑面汉子却退了三四个大步。 段玉燕一抬手,她身后的数名手下,立即上前,其中一名,去解“天台魔姬” 的缚…… 黑面汉子阴笑一声,身形电似绕了一个圆弧,回到原地,“砰!砰!”连声,殷玉燕手下,倒了四名,余下的全被镇住了。 这一来,徐文也不由暗自惊栗,他若非得怪老人输功,说什么也不是对方之敌。 黑面汉子身形暴进,伸手抓向徐文当胸,快逾电花石火。 徐文正中下怀,不避反迎,右掌横切护胸。 闷哼与惊呼同时传出。 徐文的外衫,被对方抓裂,那只隐藏在衣底的“毒手”,赫然呈现。 同时,徐文的“毒手”已在双方一触的刹那,切实地抓住了对方。 “天台魔姬”与殷玉燕不约而同地惊呼了一声:“手!” 黑面汉子身形晃了两晃,仰面栽倒。 徐文俯身抓住对方前襟,提了起来,恨恨地道:“你纵死也难全尸……” 话声未落,黑面汉子陡地一拳击向徐文当胸。 徐文做梦也估不到对方是假装中毒倒地,乘机猝出杀手,这一击,力道之猛,毋庸待言,对方是蓄意要他一掌毙命。 “天台魔姬”与殷玉燕双双惊呼出声。 徐文口血狂喷,“砰”然栽了下去。 黑面汉子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之情。 “天台魔姬”却是芳心尽碎,厉叫一声,绳索寸断。 殷玉燕料不到“天台魔姬”会自解穴道,变生突然,反使她惊愕后退。 黑面汉子快比电闪,不容“天台魔姬”有任何行动的余地.连出三掌,把“天台魔姬” 震得连连踉跄,口鼻溢血。黑面汉子轻舒猿臂,把她扣在手中。 殷玉燕怔在当场,手足无措。 黑面汉子目光一扫股玉燕道:“在我没有起意杀你之前,请便吧。外面还有活口,只是穴道被制。” 殷王燕一跺脚道:“本座与‘卫道会’势不两立!” 说完,一挥手,率残余弟子,匆匆而去,连死者的遗骸,都顾不及了。 黑面汉子扣牢“天台魔姬”移步徐文身前…… “天台魔姬”栗声道:“你想做什么?” 黑面汉子狞声道:“这小子毒手狠心,该毁尸以儆效尤!” “天台魔姬”凄厉地道:“你敢?” “这有什么不敢?” “我做鬼也不饶你!” “哈哈哈哈,可人儿,你做不了鬼。” 眼光中,充满了邪意。 “天台鹰姬”脉门被扣,欲挣无力,同时对方的功力高出她甚多,即使不受制,也没有她反抗的余地。 黑面汉子掌朝徐文当头劈落…… “天台魔姬”双眼一闭,口里惨呼出声,三魂杳杳七魄悠悠。 “砰!” “天台魔姬”魂儿全出了窍,芳心片片裂碎,恍忽中似被带得踉跄了数步。 “阿弥阳佛,‘卫道会’盗名欺世,竟然有这等天人不容的作风!” 洪亮的震耳的声音使“天台魔姬”从失魂的状态下清醒,一看,心上人好端端地躺在原地,面前,多了一个威严魁梧的大和尚。 黑西汉丁扣住“天台魔姬”的手,有些颤抖,证实他内心已有怯意。 “大和尚如何称呼?” “贫增痛禅!” “在何庙清修?” “痛禅和尚”双目精芒毕射,迫注在黑面汉子脸上,声色俱厉地道:“放了这女施主!”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当然是会主。” “贫僧要施主放人!” “如果在下不放呢?” “贫僧不惜破戒出手。” 黑面汉子目珠一转,道:“大和尚请露一乎,在下也好据以复命?” “痛禅和尚”沉默了片刻,撮口朝五丈外的一盏琉璃风灯吹了一口气,“嗤!” 的一声,灯罩被破击破了一个小孔,灯火随之而死。 黑面汉子栗声道:“先天罡气,大和尚好功力!” 话声中,把“天台魔姬”朝“痛禅和尚”身前一送,弹身飞逝。 “痛禅和尚”宣了一声佛号,横步一让。他本意不愿与女人肌肤接触,焉知“天台魔姬”的冲势极猛,他这一计,“天台魔姬”冲出一丈之外,仆地栽倒,口里嘶喊了一声: “毒!”便没了声息。 “阿弥陀佛,好毒辣的手段,贫僧失算了。” “痛禅和尚”疾步上前,用手一探,顿足道:“完了! 身形一弹,像一只灰鹤,向夜空中追去。 就在“痛禅和尚”飞身追敌之后不久,徐文呻吟了一声,回过魂来、他睁眼怔视了半晌,才算恢复了神智所经的一切,重映在脑海之中,深深地吁了一口气,道:“人心如此诡诈,我是覆辙重蹈了!” 目光转处,任什么人影没有了,两盏风灯照着地上不会移动的死尸。 他缓缓站起身躯,并未感觉什么痛楚,试一提气,功力仍在,他骇然了,自己分明遭了致命的一击,为什么没有受伤的感觉,这现象已非一次。 为什么? 他转动目光,想为心中的悬疑寻求答案。 “呀!” 他惊叫一声,目光直了,他发现两丈之外,躺着“天台魔姬”。 莫非是死了?他心里如此想,疾步上前伸手……他打了一个冷颤,缩回了手,原来他情急之下伸出的意然是那只“毒手”。 他换了右手,探察脉息,只觉生机未泯,脉息似断还继,但已微弱得不易觉察。他板转她的娇躯,破裂的胸衣,隐露出鼓绷绷的两团白肉,白肉上,各镶了一粒熟透了的鲜红樱桃。他心里下意识地一落,一股热流,涌上了面颊。 他闭眼,定了定神,再睁开,用手先探鼻息,然后翻开眼睑。 “毒!怪事?”他感到骇异的,并非因了“天台魔姬”中毒,只要她生机不灭,任何毒他都能解,而是因为这毒是一种他所熟悉,但又罕见的奇毒,他想到除了自己之外,还会有人能用这种奇毒? 忽然,他想起了“卫道会”中有一个毒中圣手崔无毒,黑面汉子既是会中“总巡”,说不定是“崔无毒”的传人,对方不但不怕“毒手”还会施毒…… 至于黑面汉子,何以冒充父亲形象,三番两次要致自己死命,就猜不透了。 第35章 他取出“解毒丹”纳入“天台魔姬”口中,顺手点了她几处穴道。 半盏茶工夫,“天台魔姬”缓缓睁眼,待看清了眼前情况,才一跃而起,激动万分地道:“兄弟,你……还活着?”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徐文也关怀地道:“大姐没事吧?” “我……还好啊!那和尚呢?” “和尚?什么和尚?” “一个自称‘痛禅’的大和尚,若非他历时现身,你已毁在那‘卫道会’总巡的掌下了。” “我醒时已不见人……” “那他可能离开了。” “大姐说他法号‘痛禅’?” “是的。” “天台魔姬”忽然感觉胸前惊嗖嗖的,低头一看,不由面红过耳,急忙把胸衣裂缝拉好,故意转了话题道:“兄弟,原来你的手没有残废?” 秘密既已被当众拆穿,掩饰已无必要,徐文坦然道:“姐姐,我这只手含有剧毒……” “天台魔姬”惊叫道:“什么,剧毒?” “是的,这是一种武林失传已久的毒功,练成之后,一般人只要被触及肌肤,立即剧毒攻心而亡,因为毒只攻心脉,不走旁经,所以死后无痕。但懂得毒的人,仍可以察觉出来的。” “哦!兄弟,这就是你的杀手?” “不错。” “难怪你不许人碰你!……对了,我想起一个人,一直没有告诉你。” “谁?” “一个面目慈祥的黑衣妇人。” 徐文剑眉一蹙,困惑地道:“黑衣妇人?她叫什么?” “不知道,我想你可能知道。” “为什么?” “那次你遭‘卫道会’总巡冒充的锦饱蒙面人毒手之后,突然来了一个黑衣妇人,她为你伤心落泪,但不肯道出与你的关系,只说这是‘孽’,最后她说不能久留,要我替你收尸,一再嘱咐不许我碰触你的左半边身,当时我不懂,现在才明白,她是怕我误触你的‘毒手’而丧生……” 徐文的面色凝重得像铅块,久久才激动地道:“她面目慈和?” “是的,像春日的晖光。” “中等身材?” “嗯” “难道会是……” “谁?” “家母!” “令堂么?” “可是不对,她不会弃我而走。她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 徐文深深地想,一面想一面摇头,知道自己“毒手”秘密的除了父亲只有母亲,但母亲平时不穿黑色衣服,爱自己如命根,即使误认自己已死,决不会托人善后,弃尸不顾。她是谁呢? 又是一个困恼人的谜! “天台魔姬”惑然道:“你想不出她是谁?” “想不出来。” “如果再次碰上,我会认得出她的。” 徐文又皱眉苦思了片刻,依然毫无头绪,只好废然一叹道:“罢了,暂时不管这些吧。 大姐你我就此分手!” “天台魔姬”粉腮一变,颜声道:“兄弟你要与我分手?” “是的。” “你……不屑与我为伍?” “不,大姐,你会错意了,我有事要办……” “我不能和你一道么?” “不能,你犯不着跟我去冒生命之险。” “冒险么,我更要跟你了,你说,上哪里?办什么事?” 徐文心中大是为难,他对她的观感,业已有了改变,他发现她并不如当初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坏,几次磨难,把他与她销距离拉近了。 所谓日久情生,虽然这情只存在于下意识中,但他此刻起的确是出于内心,不愿她跟着冒险。 奇怪,红衣少女方紫薇的倩影会在此时浮上心头,他已知道她是仇家的一分子,他已下过决心斩断这意念但,她的影子,总是不断出现,这使他非常痛苦,她并不爱他,而他却念念不忘,开封道上不期邂逅,想不到这一面之缘,会种下如此深的根,他该恨她,仇视她,可是,他竟然升起这意念,他自己也找不到解释。 难道这是宿命论者所谓的“缘”? 但家门血案犹在目前,那些熟悉的人的尸体,血,“七星八将”之六的惨死情壮“七星帮”的瓦解,父亲亡命,母亲下落不明,这些仇,不共戴天,而她是仇家的一分子,这岂是“缘”呢?是“孽”啊! 心念之中,他吐了一口长气。 “天台魔姬”幽幽地道:“兄弟,告诉我,你准备做什么?” 徐文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天台魔姬”黯然一叹道:“兄弟,不必为难,你……去吧!” 徐文歉然地望着对方想解说几句,又觉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幽怨的眸光,使他回肠百转,最后他还是硬起了心肠,道:“大姐,原谅我有不得已之苦哀,如我不死,我们会再见的!” 说完,投入暗夜之中。 第七章武林双怪 徐文不愿“天台魔姬”随自己去冒生命之险,硬起心肠与她分手,漏夜朝桐柏山阴“卫道会”总航方向奔去。 一路之上,他心绪起伏如潮,鉴于冒充父亲形貌,两次向自己下杀手的,是“卫道会” 总巡,再加上“卫道会主”在立舵大典之日,无缘无故地把自己当作贵宾,极有可能,自己的身分已被对方发觉,如果事实如此,自己已无保守秘密的必要,干脆叫明索仇,可是对方人多势众,报仇并非易事,一着之失,可能遗恨终生…… 如果继续隐秘身分,事实上已毫无意义。 思来想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尽天明,徐文到了桐柏山北峰之下。这里,正是不久前参加立舵大典接受招待的地方,过此,便是入山孔道。 他本满怀恨毒一鼓作气而来,现在却有些犹豫了,他还没有想好行动的步骤。 他须要冷静地再想一想,于是他避开主道,向荒野里奔去。 一口气向反方向奔出了十来里,在一座幽寂的林中停了下来,选了个隐蔽处所,枯坐苦思。 环境使他变得深沉,不久前那股锐气,已消失殆尽。他像一个赌徒,在明白了自己赌本不多,只能赢不能输时.必须谨慎下注一样。 他估量自己目前的功力,对“丧天翁”等一干高手,单扫独斗,当无问题,对“轿中人”与“卫道会主”则在未知之数,但如碰上对方联手,后果就难以逆料。 如果用智,问题在于自己的身分可能已为对方知悉,在这种情况下,很难着手,而更可虑的是自己一旦抖露身分,开明索仇,对方势必不择手段来对付自己…… 情况似已迫使他走上孤注一掷的道路。 他想到父亲,不见行动,也不与自己联络,使他只能在暗中摸索。 就在他心结难解之际,一阵女子的嘤嘤啜泣,隐隐传入耳鼓。 是谁,在这荒林之内哭泣? 他本待不理,但一颗心已无法再安静下来,于是,他站起身来,向哭声所传的方向行去。 渐行渐近,哭声也更加清晰。突地,一个红色身影,映入眼帘。 徐文一窒,止住了身形,他大感意外,那哭泣的,赫然是红衣少女方紫薇。 她何事伤心? 她为什么一个人偷偷地在此哭泣? 像灰烬中的一点火星,那业已熄灭的情愫,又有复燃之势,但,另一个意念立刻否定了它—一她是仇家的一分子! 方紫薇斜倚在一棵树干上,香肩抽动得十分厉害。虽然爱哭是女子的天性,但一个武林女子,如非遇到极度伤心的事,是不会如此的。 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几个意念,顿时涌上徐文心头向她打听杜如兰的下落,完成怪老人的心愿,以酬输功之德。 向她追查血洗“七星堡”的仇家是哪些人,和寻仇的原因。 试探对方是否已悉自己的身分,这一点相当重要。 他横了横心正待现身过去…… 蓦地—— 人影一闪,一个身着彩衣的老太婆,幽灵般出现在方紫薇身边。徐文收回迈出的脚步,隐到树后,忽然想起“白石峰”,“石佛”争夺战中,曾瞥见这彩衣老太婆现身,想来当日带走方紫薇的必是这老太婆无疑。 这老太婆当然又是“卫道会”中人了。 彩衣老太婆声音严厉地道:“丫头,回去!” 方紫薇一抬螓首,语意坚决地道:“姥姥,我不回去。 泪痕斑驳,如带雨梨花,加上满眸幽怨,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之态。暗中的徐文,心头泛起了涟漪。 彩衣老太婆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敢如此任性!” 方紫薇突地双膝一曲,悲声道:“姥姥,恕薇儿不肖……”以下的话,被哽咽代替了。 “你准备怎么样?” “我……我……只想死!” “丫头,你这是什么话?” “姥姥,我活着是多余……” 徐文有些莫明其妙,这一老一少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彩衣老太婆叹息了一声,放缓了语气造:“傻丫头,你寻死觅活的,到底为了什么?” 方紫薇又抽咽起来,久久不作声。 彩衣老太婆用手扶着她的头顶,像哄小孩似地道:“丫头,谁欺负了你,说,姥姥为你出气?” 方紫薇似受了千般委屈,闻言之下,反而放声大哭起来。彩衣老太婆忽地冷哼了一声,转身而去。工夫不大,重新出现,手中却提了一个白衣人,“砰!”地朝地上一掼。白衣人哼出了声。 徐文目光扫处,不由心头一震,那白衣人,赫然正是“聚宝会”少会主陆昀。 第36章 陆昀以卑鄙手段,从方紫薇口中套出了“石佛”藏处,结果“石佛”被“妙手先生” 黑吃黑吃了去,他居然仍敢在江湖走动,的确是不知死活…… 彩衣老太婆用手一指陆昀,道:“丫头,是这小子欺负你么?方才你为什么还替他求情……” 陆昀翻身而起,可怜兮兮地向方紫薇道:“薇妹,不久前我一时糊涂,做出了那等事,自知百死莫赎,所以特地赶了来,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死在你手下……” 说着,居然挤出了两滴泪珠。 方紫薇咬牙切齿地瞪视着陆昀道:“我要把你碎尸万断!” 彩衣老太婆一晃身,老鹰抓小鸡似地把陆昀提了起来,厉声道:“好小子,我老人家撕了你!” 陆昀面如死灰栗声叫道:“薇妹,我永远是爱你的但愿来生有缘重聚!” 徐文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他困惑了,姓陆的小子果然如此情重么? 彩衣老太婆左右手分握陆阳双足,向外一分…… “姥姥!” 方紫薇哭着嘶唤了一声。彩衣老太婆停下了手。 “丫头,你是什么意思?” “请……姥姥你放了他!” “什么,放了他,你不是要把他碎尸万段吗?丫头别被他花言巧语冲昏了头,狼子野心,你受的教训还不够?你还看不出这小子的为人?”。 “姥姥,请您……饶了!” “咳!” 彩衣老太婆脱手一掷,陆昀被摔到两丈之外,惨哼出声。这一摔,正好摔到距徐文隐身之处不及八尺的地方,徐文真想一掌憋了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陆昀好半晌才嗯哼着坐了起来,哭丧着睑道:“薇妹,你就成全我吧!” 方紫薇厉声道:“你滚!” 陆昀“唉!”声叹了一口气,以一种诚挚得可以使任何人心动的音调道:“薇妹,愚兄一步走错,自知此生已不配与贤妹亲近,复有何生趣,只愿一死以赎罪愆,贤妹就成全愚兄吧!” 方紫薇跺了跺脚,以袖掩面,再次道:“你给我滚!” 同样一句话,但已不若先前的严厉。 陆昀咬了咬牙,道:“贤妹,愚兄对天起誓,此生只属贤妹一人!” 彩衣老太婆似已不耐,大喝一声道:“小子,别耍花腔了,要命的快滚,否则我老人家劈了你!” 陆昀深深地注视了方紫薇一眼,凄然道:“贤妹,别了,恕我不说再见!” 见字出口,人已掉头如飞而去。方紫薇张口欲呼,但声音没有出口,泪水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徐文本想追下去毙了陆昀,但一想又忍住了,他必须与方紫薇一谈,许多问题须要从她口里找答案,胜过自己盲目摸索,所顾虑的是这彩衣老太婆…… 心念未已,只听彩衣老太婆冷森森地道:“什么人还不给我老人家滚出来,难道要相请么?” 徐文心头一震,暗忖,原来自己的形迹早已败露,正待…… 突地—— 冷笑声起,一条高大的身影,从浓技密叶中缓缓出现。徐文松了一口气,对方所指并非自己,定睛望去,只见这出现的赫然是一个发白如银,头束着金箍的头陀,手拿一根方便铲,看来总在百斤之外,泰然走向彩衣老太婆。 彩衣老太婆显然十分意外,栗呼道:“是你?” 那头陀好整以暇地走到距彩衣老太婆不及一丈之处,才停了步子,嘿嘿一笑道:“想不到吧?” 彩衣老太婆“呃”了一声,道:“白首太岁,的确想不到,我以为你早该骨肉化泥了!” 徐文心头大大一震,想不到这头陀便是小时候曾听父亲提起过的“武林双怪” 之一的“白首太岁”,那这老太婆必是另一怪“彩衣罗刹”无疑了。双怪生性怪僻,一般的心狠手辣,数十年前,黑白两道人物,闻“双怪”之名而丧胆。据说“双怪” 在一场搏斗中两败俱伤,双又坠岩而死,看来传言多半不足采信。 果然,正如所测,“白首太岁”狞声道:“‘彩衣罗刹’,我若死了,谁替你收尸?” “彩衣罗刹”老脸一寒,道:“干脆说出你的来意吧?” “当然是算那笔老帐!” “如何算法?” “三十年前,峨嵋金顶那一战我以为应该分出生死,想不到你还活着……” “你的意思是非分生死不可?” “当然。” “动手吧?” “慢着!” “还有什么话要说?” “规矩不能让,本人动手不许有第三者在场。” “彩衣罗刹”向万紫薇一挥手,道:“丫头,离开,回山去吧。” 方紫薇窒了一窒,道:“姥姥,我不回山!” “那你到哪里去?” “我……” “你敢不听我的话!” 方紫薇幽凄地望了“彩衣罗刹”一眼,樱唇翕动,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最后拜了一拜,站起身来,向林外走去。 徐文精神一振,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可以从方紫薇身上发掘久积心头的那些谜底了。就当他准备动身追方紫薇时,“白首太岁”却开了口:“小子,滚出来!” 行迹既已败露,他当然不屑溜走,心念一转,依然把“毒手”拢回衣底,让左袖虚飘着,昂然现出身形。 “白首太岁”一句话不吭,抡起方便铲便向徐文兜头砸去…… “彩衣罗刹”大喝一声:“住手!” “白首太岁”不期然地收回了铲势,道:“什么意思? “你不能碰他。” “他又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们会主的朋友。” “会主!哈哈哈哈,我倒忘了‘彩衣罗刹”竟然也侈谈卫道,的确是武林千古绝唱,哈哈哈……” “这并没有什么好笑的,为善为恶只在一念之间,放下屠刀就可立地成佛!” “凭你‘彩衣罗刹’双手血腥,也想成佛?” “用不着徒费口舌之争。” “白首太岁”白眉一轩,道:“也罢!老夫破例一次要这小子快滚!” “彩衣罗刹”冷冷地道:“他必须留下。” “留下?为什么?” “作个见证!” “白首太岁”纵声狂笑道:“奇闻!奇闻!老虔婆居然也要见证了……” “彩衣罗刹”重重地一哼道:“老身忝为‘卫道会’一员,即使是私人恩怨,也不愿贻人口实!” “他配么?” “为什么不配?” “哼,老虔婆,你迫老夫一再破例,也罢,留个人为你收户报丧,也免费老夫手脚。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必须能接老夫一掌。” “‘白首太岁’,少卖乖,你是存心要把他毁在掌下是不是?” 徐文可有些忍不住了,他本心当然不愿作什么见证,谁死谁活与他毫不相干,但他却想乘机一睹双怪功力,“彩衣罗刹”既是“卫道会”一员,在自己索仇的行动中,也是一名劲敌,对她有事先了解的必要,另外也是不忿被对方轻视,“地狱书生”四个字在江湖中也是够响亮的。 心念之中,冷冷地道:“这么一说,在下倒想当这见证人了!” “白首太岁”气焰迫人地道:“小子,你可估量好了,这证人不好当呢!” “彩衣罗刹”立即接口道:“为什么定要他先接一掌?” “看他配不配当证人!” “这没有什么配不配的!” “老虔婆,证人这花样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你要他接你一掌显然居心险恶……” 徐文剑眉一轩,淡淡地道:“接一掌也无妨!” “彩衣罗刹”一瞪眼道:“娃儿,你是敝会会主的上宾,老身将来难以向敝会主交待!” 徐文心中暗笑,这上宾自己做得糊里糊涂,说不定其中还有什么阴谋,她这关心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该会总巡就曾向自己下过两次杀手,若非命大,早已死了,这些矛盾事件,的确令人莫测高深。当下莞尔道:“在下倒极想试试这位前辈的掌力!” “彩衣罗刹”一顿足道:“老身收回前言,不要证人了,娃儿,你请吧!” “白首太岁”鼻孔里一哼道:“你愿意出尔反尔,老夫却言出不改,要走也得先接一掌。” “你以杀人为乐?” “老虔婆,你变得心慈了!哈哈哈哈……” 徐文当然知道“彩衣罗刹”是怕自己接不下“白首太岁”一掌,而“白首太岁” 的存心也是想一掌毁了自己,以维持他那所谓的“规矩”。自己在没有受“白石峰” 断岩下的怪老人轻功之前,极有可能接不下对方一掌,这点,当然没有说明的必要。 “彩衣罗刹”维护自己的动机本来也是个谜呀。 他一昂首向前挪了两步,道:“请赐招!” “彩衣罗刹”无可奈何地退开一步,道:“娃儿,这反是老身害了你了!” 徐文一偏头,道:“土可杀不可辱,在下是自愿接受这考验的!” “白首太岁”把方便铲交到左手,沉声道:“接掌! 身形微微一挫,右掌猛然挥出,一道撼山劲气,罩身撞向徐文。 徐文可丝毫也不敢大意,凝聚毕生功力于右掌,吐气开声,迎击过去…… “砰”然一声巨响,沙飞石舞,木叶萧萧,数丈之内,枝残树秃,迸撞的劲气,如百帛齐裂,声势十分惊人。 徐文只觉眼冒金花,逆血上涌,但他终于忍住半分不移,兀立如山。 第37章 “白首太岁”已退离原立脚点四尺之多,面上的肌肉在抽动,眼中射出使人不敢逼视的厉芒,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罢了,老夫自取其辱,‘白首太岁’从此除名!” 一弹身,闪电般消失于林中。 “彩衣罗刹”却怔住了,半晌作声不得。这结果实在太出她意料之外,她做梦也估不到徐文会有这高的功力。 徐文内心相当激动,他测出自己目前功力已可把复仇意念化为行动。 “彩衣罗刹”怔怔地开口道:“小友,你的功力超出老身想象之外!” “谬赞了!” 口里这样说,心里却在想,超出你意料之外的事还多着呢! “彩衣罗刹”顿了一顿之后又道:“小友是路过此地么?” 徐文心念一动,道:“在下有事专诚拜谒贵会主!” “哦”,如此与老身一道入山吧?” “请!” 两人一道,直奔“卫道会”总坛。徐文心中深悔错过了迫蹑红衣少女方紫薇的机会,以后要找与方紫薇独晤面的机会恐怕很难,如果不用智计,要想揭开心中的许多谜底,实在不容易,但事已至此,只好随机应变了。 一路奔去,他发觉此地情况与上次参与立舵大典大不相同,入山处已设置了关卡,沿途卡哨密布,总所在地又新添了不少房屋,规模气派更大了。 “彩衣罗刹”在会中的地位似十分崇高,毋须通禀直带徐文进入议事大厅。 徐文被招呼落座之后,“彩在罗刹”辞退,徐文迅地转着念头,一会面对“卫道会主”,应如何才能试探对方意向…… 心念尚未转完,“卫道会主”已从角门出现。 徐文赶紧站起身来,躬身道:“在下见过会主!” “卫道会主”爽朗地一笑道:“小友少礼,请坐!” “谢坐!” 双方分宾主坐定之后,一个素衣小婢献上两盏香茗“卫道会主”又道:“难得小友光临,本人至感欣快!” 自称本人而不称本座,表示出对徐文是特殊礼遇,徐文的感受却相反,越是如此,他越觉对方深沉可怖,这其中不知隐有多大的阴谋,当下欠身道:“小可冒昧造访会主莫怪!” “哪里话,本人求之不得!” 徐文横了横心,决定话入正题。 “会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小友有话但说无妨。” “在下想与贵会总巡当面一谈。” “是邱云么?小友认识他?” “一面之缘。” “这容易。” 说着,一敲金钟,立即有一名黑衣汉子出现厅门。 “执事弟子王十目听令!” “传邱总巡!” “遵令谕!” 黑衣汉子领命退下,不多时,一个面孔黎黑的中年汉子出现厅门。 “卑职邱云参见会主!” “进来。” “是!” 黑面汉子恭谨地进入厅中,面对会主,垂手肃立。 徐文心头立时涌起了杀机,但他竭力控制住不在面上表现出来。 “会主宣召有何见谕?” “这位少侠要见你。” “啊!” 总巡邱云啊了一声,似乎很感意外地把目光投向徐文,徐文的目光正好与对方相接,他感觉那眼神除了诧疑之外,他看不出对方有什么特殊表情。 “少侠要见区区?” “正是!” “有何指教?” 徐文缓缓离座而起,沉凝十分地道:“在下特来呜谢昨夜阁下的厚赐。” “什么?” 邱云惊呼了一声,黑脸上尽是茫然之色。 徐文俊面一寒,冷冷地道:“阁下的身手区区十分佩服,不过,就是稍欠光明。” “卫道会主”双目暴射厉芒,一字一顿地道:“邱总巡,怎么回事?” 邱云惊愕地退了一步,道:“卑职不明少侠之言何指?” 徐文冷冰冰地一笑道:“阁下,大丈夫敢作敢当,何必虎头蛇尾,区区自忖与阁下无怨无仇,阁下所为必有原故,是以特来请教!” “卫道会主”厉声道:“邱总巡,别忘了你的身分与会规,事无不可对人言,到底怎么回事?” 邱云双眉紧锁,困惑万状地道:“卑职的确不明究里?!” “会有这样的事?” “如有欺瞒,愿受会规制裁!” 徐文咬了咬牙,暗道;戏演得不错,一搭一档,煞有介事。 “卫道会主”一摆手道:“小友,事不难查明,请坐下慢谈。” 徐文依言坐下,胸中那股怨毒,几乎破腔而出,若非有所愿虑,他早已出手了。 “卫道会主”接着又道:“小友,可否把事实真相说出来,本人或可有个区处?” 徐文心念疾转,自己说出经过,指出证据,看你如何辩解。心念之中,沉缓地道:“不久之前,在下被一个锦袍蒙面怪客猝施暗算,几乎一命不保……” “卫道会主”身躯似乎一震,道:“锦袍蒙面人?” 徐文避逼视着对方,似要看透这神秘会主的内心,但,从对方的眼伸,他看出一种惊愕与恨的混合色彩,这离题已不远了,当即沉重地一颔首,道:“不错,一个锦袍蒙面人!” “他叫什么?” “不知道。会主可认识此人?” “小友再说下去!” “之后不久,在旅邸中,在下又遭了毒手,险死获生,凶手仍是那锦衣蒙面人!” 说着目光不期然地向邱云一扫。 “啊!以后呢?” “昨夜,在距此百里的庙中,在下第三次遭杀手!” “仍是那锦袍蒙面人?” “不,是这位邱总巡阁下!” 邱云连退了两个大步,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脸胀红,成了紫酱之色。 “卫道会主”沉思了片刻,道:“不可能。” 徐文冷笑了一声道:“会主此言必有所据?” “当然有两点反证。” “请教?” “第一,邱总巡昨日整日参与本会一个会议,寸步未离总坛,当然不可能到百里外对小友下手。第二,据刚才本会客卿‘彩衣罗刹’谈及小友一掌而挫名头煊赫的‘白首太岁’,证明小友功力超过邱总巡甚多,邱总巡似无法对小友施杀手?” 这两点理由听来无懈可击,但徐文已有定见,冷冷地道:“会主可肯听听在下的证据?” “哦!这当然,请讲。” “第一,下手之人,自称贵会总巡,而且形貌相符!” “噢?” “第二,当场还有目击者被害者……” “谁?” “被害的是‘五雷宫’属下弟子,目击者有‘天台魔姬’与‘痛禅和尚’!” “‘痛禅和尚’何许人?” “这倒不详!” “卫道会主”目注总巡邱云,邱云困惑至极地摇着头。“卫道会主”低头一沉吟,目光回到徐文面上,道: “小友,也许有人冒邱总巡的形貌?” 对方退得一干二净,徐文可再也按捺不住了,陡地站起身来,栗声道:“在下尚有证据!” “卫道会主”从容地道:“小友还有证据?” “不错,这证据在邱总巡身上。” 邱云惊呼声:“我?” “卫道会主”也站起身来,凝重地道:“什么证据? “请邱总巡除下英雄巾!” 邱云面现怒容,似乎碍于会主而不敢发作。“卫道会主”沉声道:“除下!” 邱云无可奈何,一把抓下了英雄巾。 徐文目光一转之下,呆了,对方头上没有任何疤痕他清楚地记得,黑面汉子自承是“卫道会”总巡,“天台魔姬”喝破对方便是冒充父亲的锦饱蒙面人,头侧耳上的疤痕,十分清晰,而现在对方却没有。 这的确是个可思议的怪事。 “卫道会主”发话道:“小友,请指出证据?” 徐文不答,心念电转,那疤痕也许能籍巧妙的易容手法加以掩饰,但有一样却假不了,对方能抵挡自己的“毒手”杀着,这是最后一着棋,如果落空,一切推想便落空了,如果事实证明不误,今日虽身虎穴,只好豁出去了。 心念之中,闪电般朝邱云撞去,“毒手”猝施。 “卫道会主”防不到徐文会来这一手,不由惊呼出了声:“你!” 惊呼声中,邱云“砰”然栽了下去,手足一拳动,便寂然了。 “卫道会主”栗声喝道:“小友在此杀人!” 徐文方寸大乱,一切全落空了,对方并不能抵挡自己的杀手,就此摊开来指明索仇吗? 还是先救活对方另作他图?他飞快地作了决定,急取解药纳入对方口中,然后伸指点了对方数处穴道,咬着牙道:“他死不了,在下只是作最后的探测!” “卫道会主”利剑似的目芒,直照在徐文面上,半晌无言。 徐文预料他可能出手,但他竟没有,实在令人不解。 邱云既不是冒充锦袍蒙面人向自己几次下毒手的人,则自己的身分是否已为对方所悉,又成了谜了! 那冒充邱云的人又是谁呢? 那人迭次要毁自己的目的何在呢? “卫道会主”悠悠地开了口:“小友,没事了吧?” 徐文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在下十分抱歉!” “是非辨明就好,无所谓。” “谢过会主!” “小友方才提到锦袍蒙面人?” “是的。” “这与邱总巡何关?” 第38章 “昨晚那位自称贵会总巡察的凶手,头侧有一个疤痕标记,与锦袍蒙面人一样,所以在下有这冒昧之举!” “哦,原来如此,本人保证,这谜底不久就可揭晓!” 徐文心中一动,道:“莫非会主已知锦施蒙面人的身分?” “业已有了端倪!” 徐文心内又打了一个结,锦袍蒙面人之一是自己的父亲,另一个是假冒的,对方所说已有端倪,是指何者而言呢?如果自己追问下去,势必露出破绽,自己是就此开明叫响抖出身分索仇?抑是再假以时日先解开那些惑人的谜底呢? 那冒充邱云的人,不但能挡住自己杀手,也知道自己“毒手”之秘,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也太可怕了,他会是谁呢? 总巡邱云哼了一声,睁眼站了起来。 “卫道会主”一摆手道:“邱总巡,没事了,下去休息吧。” 邱云横了徐文一眼,施礼而退。 你又感到面对血海仇家,就此离去,实在心有未甘,好歹总要探些线索出来,作为以后行动的准据,但如何开口呢? 心念几转之后,他想到了一个旁敲侧击的方法问道:“会主,在下可否再冒读一个问题?” “谈不上冒读两字,小友有话请讲,还是坐下谈吧!” 两人又重新落座。徐文吸了一口茶,缓和了一下情绪,道:“在下江湖小卒,竟蒙会主厚礼有加,甚是不解? “卫道会主”哈哈一笑道:“小友,这也许是缘分,本人很欣赏小友的器宇与为人。” “在下声名狼籍,五体不全,这……” “小友,外貌不损于气质,声名更是无征之物!” “在下自惭形秽,实在不敢当会主青睐……” “小友特谦了!” 一句话又等于白说,对方不着痕迹地撇了开去,明知是虚语,但又无词驳倒对方,难道对方真的不知自己的来历与秘密么?” 另一个问题,倏涌心头,他想起曾被自己救活的上官宏,只要提出上官宏,定可测出对方的诚与伪。上官宏与日中了父亲的“摧心”剧毒,倒卧道旁,自己不察因由,任性救了他,也许他就是血洗“七星堡”的主凶同时,也必是对方一路的人物。 心念之中,装着若无其事的淡然态度道:“会主认识上官宏其人否?” “卫道会主”身躯一震,目注徐文片刻,坦然道“认识,他曾受小友救命之恩,无时或忘!” 徐文又是一个意外,对方竟然毫不隐瞒,看来自己的身分并不为对方所悉。 “请问他人现在何处?” “他因别有苦衷而暂时埋名,这一点请小友鉴谅!” “哦!他也该是‘卫道会’一员?” “这一点本人不否认。” “听说他与‘七星堡主’徐英风有夺妻灭子之仇?” “卫道会主”目中突然闪射怨毒之光,但随现即隐,一颔道:“有这回事!” “另据江湖传言,‘七星堡’已遭血洗?” “小友疑是上宫宏所为?” “在下既知双方结仇经过,不能没有此想!” “小友问这话的用意是什么?” 徐文暗自一咬牙,道:“随口问问而已。” “卫道会主”沉吟了片刻道:“话说到这里,本人明告小友,小友能作敝会上宾,便是因为上官宏的关系!” “哦?” 徐文这才恍然,上宾之谜,算是得到了解答,他本待追问上官宏的下落,好着手复仇,但一想不妥,对方业已交待过了,再问可能露出马脚,既已知道他是“卫道会”中人,而且身分不低,必要时,逼他出面并非难事。 “卫道会主”又道:“另外一点,上官宏索仇的对象只徐英风一人……” 徐文一怔,迫不及待地问道:“会主的意思血洗‘七星堡’并非上官宏所为?” “正是如此!” “听说‘七星堡主’与手下‘七星八将’功力不弱,是谁有此能耐呢?” “这……目前仍是一个谜,不过徐英风多行不义,仇家不少。” 徐文心中暗骂道,推得倒干净…… 蓦在此刻—— 一个苍劲的声音,起自厅门:“无影摧心手!” 徐文大惊失色,陡地离座面起。 一个枯瘦老人出现厅门,他正是与徐文同过席的总坛掌令“崔无毒”。 “崔无毒”无毒不识,无毒不解,是当今毒道巨擘可是生平从不以毒害人。 “卫道会主”皱眉道:“崔掌令,有事么?” 徐文自觉涵养修行还不够,太过冲动,忙自警惕收慑心神。 “崔无毒”施了一礼道:“禀会主,卑座可否与这位少侠一谈?” “可以,请进!” “崔无毒”迈步入厅,朝徐文又一拱手,道:“少侠久违了!” 徐文一颔着道:“彼此!彼此!阁下有何指教?” “少侠请坐下!” “阁下请!” “崔无毒”向会主告了座,徐文也乘势落回原座。 “卫道会主”目现骇异之色,沉凝地道:“崔掌令方才说什么?” “卑座说这位少侠已练成了传闻中的‘无影摧心手”。 “噢!‘无影摧心手’?”锐厉的目光,投向了徐文。 徐文内心相当震惊,除“白石峰”的怪老人与冒充邱云的人外,又一个认出他秘密的人。事已至此,辩驳已属多余,当下一颔首道:“不错!” “崔无毒”凝视着徐文又道:“有句话少侠莫见怪“阁下有话但讲无妨。” “敝会不久前在‘清源专’罹难的弟子,中的也是‘无影摧心’之毒。 徐文心头一震,道:“阁下莫非认为……” “崔无毒”把手连摇道:“不!不!少侠别误会,‘清源寺’罹难者是被仇家在酒菜中下毒,而并非个别死于‘无影摧心手’,不过……” “不过怎样?” “推心之毒,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毒方,能配制此毒,已属难能,少侠竞能练成了“无影摧心手’,在毒道之中实在是奇迹。” “阁下据说是无毒不解?” “只此毒例外!” “哦! “少侠师承可否见示?” 徐文略略一窒,道:“这一点尚请海涵,歉难从命! 蓦在此刻—— 一个蓝衫中年人,匆匆奔至厅门,语带激颤地道“总管古今人有急事面禀会主!” “卫道会主”目光朝蓝衫中年一扫,道:“什么急事? “有人闯山!” “什么?有人闯山?” “是的!” “卫道会主”霍地站起身来,掌令“雀无毒”也跟着起立。 “什么样的人?” “‘五雷宫’宫主‘震九天’殷止山亲率宫中好手五十余名寻仇……” “寻仇?本会与‘五雷宫’向无过节,寻的是什么仇? “对方来势汹汹,一举破了前关,本会弟子已有数十人罹难……” “卫道会主”目射寒芒,厉声道:“赵堂主抵不住么? “赵堂主在破关之时殉职!” “什么,赵堂主殉职?” “是的,守关弟子死伤殆尽!” “有这等事?” “两位太上护法业已闻讯驰援,但……” “怎么样?” “仍有抵挡不住之势!” “凭区区‘震九天’殷止山有多大道行……” “对方手下有两人功力奇高……” “嗯!崔掌令!” 掌令“崔无毒”打了一个道:“卑座听令!” “传令备战,命红白二旗堂主率所属香主随本座往前关应战,其余守护总坛。” “遵令!” “崔无毒”向徐文一颔首,疾步出厅而去。 “古总管?” “卑职在!” “总坛守卫由你负责指挥!” “遵令!” 古今人也匆匆施礼退去。 徐文心念连转,所谓的太上护法,是否指的是“无情叟”与“丧天翁”等老怪物,如果是,“五雷宫”的实力,未免太骇人了,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自己是否乘机而动,摊开底牌索仇呢? 他心里浮现出五雷公主殷玉燕派人引自己到庙中的那一幕,“五雷官”寻仇,定是为了那冒充“卫道会”总巡的黑面汉子残杀该宫好手的过节。 心念之中,只见“卫道会主”从容地开口道:“小友,可否宽坐片刻,容本人前往处理……” 徐文离座道:“在下倒想见识一番,如果会主允许的话?” “如此请随本人来!” 走出总坛大门。已有两老者与六名劲装佩剑汉子伫候,想来便是红白二旗堂主与所属香主了。 到处人影浮动,空气呈现一片紧张。 “卫道会主”一挥手,当先奔去,徐文紧紧跟进,以后是二堂香主。 等穿越广场,绕过山坳,隐隐已闻杀伐之声。 顾盼间,来在一块连接山嘴的一块平场之前,只场中央一高一矮两个白发老人正与两名白衣人打得难分难解,声势相当骇人。另有数十人,远远环列平场的对过边缘,人墙前面,一个高大的肉袍巨人,想来便是“五雷宫”掌门“震九天”殷止山了。 场中地上,躺了不少尸体,有的重伤未死,还发出断续的呻吟。 徐文与“卫道会主”一行,直赴场中。 数当今武林,能与“无情叟’与“丧天翁”相颉抗的,屈指可数,这两名白衣人,不过“五雷宫”属下两名高手,竟有如此能耐,那“五雷宫主”殷止山的功力,岂非更加不可思议? 第39章 “无情叟”的“大震之术”武林一绝,何以不见施展“丧天翁”的掌上功夫,武林难找匹敌,竟也敌不下对方? “住手!” 一声断喝,出自“卫道会主”之口,犹如裂帛,耳惊心,场中四人倏地分了开来。徐文看清了那两名“五雷宫”高手,年不过四十之间,面不红,气不喘,而“无情叟”与“丧天翁”反而有些力乏的现象,这的确令人难信。 两者怪退了回来,默然无语。 “卫道会主”沉重地道:“两位请稍憩,容本座对付!” “无情叟”白眉倒竖,气呼呼地道:“对方会施毒,老夫二人若非修为精湛,早已不堪设想!” 徐文听了,不由心中一动。 “卫道会主”颔了颔着,扬声道:“请殷掌门人答话!” 白袍巨人迈步近前,在距“卫道会主”两丈之处停住脚步。 “卫道会主”一抱拳.道:“贵掌门率众行凶,必有指教?” “震九天”殷止山嘿嘿一阵冷笑道:“贵会自诩卫道,所行令人不齿,本宫主是索血而来!” “阁下此言必有所据?” “当然,本宫先后有八十七名弟子丧生‘卫道会’之手……” “本会主竟一无所知,岂非怪事?” “嘿嘿,血债血还,多言无补实际!” “阁下何不说说事实经过?” “你自己问自己吧,本宫主不愿多费唇舌!” “阁下到底是何居心?” “无何,为本宫死难弟子报仇!” “卫道会主”怒哼了一声道:“殷止山,阁下闯关人,欺人太甚,若不交代明白,就别想出桐柏山了!” “五雷宫主”恶狠狠地道:“会主大言炎炎,唬不了人,本宫主今天要血洗桐柏山!” “本会以卫道为宗旨,务必要先明是非?” “嘿!嘿!会主此言着实动听,请问,既然开帮主舵,标榜卫道,所行不论,阁下的名号来历,未曾昭示江湖,本宫主愿先闻高论?” 徐文精神一振,这是他存在心底的一个谜,苦于有机会揭晓,“五雷宫主”这一问,正中下怀,的确一门之长,而不公开来历于武林,是从未听闻的怪事,这问题看“卫道会主” 如何答复……” “卫道会主”侃然道:“一个门派立足于武林,只要不背‘武道’,不违本旨,便可无愧以对武林天下,至于名号来历,纯属个人私事,昭示与否,不关宏旨。” “这近乎诡辩,正道武士所不屑为。” “姓殷的,不必节外生枝,先谈正事。” “震九天”殷止山突地把目光移向徐文,栗声道:“他就是‘地狱书生’?” “不错。” “原来他也是‘卫道会’刽子手之一,他身上也负数十条人命!” “卫道会主’回顾了徐文一眼。 徐文当然明白自己曾被“五雷宫”公主殷玉燕误为杀人凶手的那回事,心知在这种情况之下,分辨全属多余,当然他也无意辩白,倒是被扯入仇家一路,这一点不能不说明,当下冷冷地开口道:“在下并非‘卫道会’中人,殷掌门请记清楚!” “你小子的意思是单独算账?” “在下悉听尊便!” “好极了!” “卫道会主”回首道:“小友,你此来是客,不宜在此出手,本会有义务保你安全。” 徐文冷笑在心头,淡淡地道:“敬谢好意,在下不拒绝任何挑战!” “卫道会主”冷厉的目芒朝“五雷宫主”面上一绕,字字如钢地道:“姓殷的,划出道来?” “五雷宫主”狞声道:“没有什么道不道,本人此来并非比武较技,若非本宫数十条人命搁在桐柏山,便是‘卫道会’冰消瓦解!” “卫道会主”咬了咬牙,道:“不计后果了么?” “正是如此!” “本座郑重声明,目前业已发现有不肖之徒假冒本会弟子,肆意行凶,显然居心叵测,望阁下再作三思。” “这话只会说与三尺童子去听。” “卫道会”随行各堂香主一个个怒目切齿,口里哼出了声。 这时,总坛掌令“崔无毒”率领二十余名弟子,驰至现场,首先为“无情叟” 与“丧天翁”两太上护法解了毒。 徐文复仇之心蠢然欲动,如果双方发生混战,“卫道会”各高手被分别牵制,自己首先对付“卫道会主”,然后各个击破,不难一举成功,虽有因人成事之嫌,但为了“七星堡” 百余条人命血债,又何必计较这些…… 场面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以徐文目前功力,加上“毒手”,如果乘机展开复仇行动,“卫道会”所面临的命运,可想而知。 当然,徐文的心思谁也不知道。 “卫道会主”栗声道:“殷止山,本座话已说明,对同道算有了交代,后果之责由你自负。” “五雷宫主”不屑地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卫道会’标榜卫道,为祸武林,这种掩耳盗铃的作为令人不齿!” “是非自有公论,不必费唇舌了。” “五雷宫主”一挥手,暴喝一声:“上!” 数十名白衣人,在“五雷宫主’一挥手之间,纷纷扑出。“卫道会主”也发令迎战,血的序幕,于是展开 “五雷宫主”殷止山在下令之后,扬掌攻向“卫道会主”。 其余的展开了一场混战。 徐文冷眼旁观,他发觉“五雷宫”来人,除了那两名接战“无情叟”与“丧天翁”的白衣人外,其余的功力并不如先时想象的高,所以两名白衣人显得十分突出。而两人之中,身材高大的拼战“丧天翁”,招招硬接硬打,双方功力悉敌。身材较小的与“无情叟”作对,却是避重就轻,凭奇奥的身法,展开游斗。 “五雷宫主”殷止山每发一掌,场中便传出震耳的一声霹雳。“卫道会主”应付十分从容,显然功力在对方之上。徐文最注意的便是这一点,“卫道会主”与未曾出现的“轿中人”,是他心目中的两个劲敌。另一个“武林双怪”之一的“彩衣罗刹”,从另一怪“白首太岁”来衡量,应付足可有余,如果“卫道会”的好手,仅已止于所知的这几人,报仇的胜算便提高了。 场面令人动魄惊心。 暴喝、惨号,加上金铁交鸣。掌风嘶吼,汇成了一首疯狂的乐章。 情况之现端倪,除非“卫道会主”与“无情叟”、“丧天翁”、“崔无毒”等几个巨头倒下,“五雷宫”要血洗桐柏山的大言是无法兑现的,反之,“卫道会” 以逸待劳,后援深厚,总坛方面的数百弟子实力未可小觑,“五雷宫”方面便不乐观了。后果如何,还不能逆料。 徐文像一尊顽石,兀立在惊涛骇浪之外,而他此刻的内心,也与这场面差不多,激动几达沸点。 他想 如果此刻父亲不速而至,是复仇的千载一时良机。 如果自己此刻加入战圈,情势立可改观!” 一声闷哼传处,只见“五雷宫主”被“卫道会主”打得口吐鲜血,但那撼山栗岳的“五雷掌”威势并未消减 战况惊人到了极点。 场中,双方伤亡的人数相等,但都属一般弟子。 “丧天翁”须发蓬飞,肉球似的躯体滚转溜动,看样子竟敌不住那白衣人诡辣的招式: “无情叟”一对,仍轩轾不分。 出手?抑再等待? 徐文面临最大的抉择。 他深知仇家人多势众,如要出手,必须成功,否则今后复仇的行动将万分艰难。 使他犹豫不决的是“卫道会主”否认血洗“七星帮”,而父亲却又指出仇家便是对方。 首要仇魁上官宏迄未现身,到底真正的仇人是哪些,一直没有具体的了解盲目动手,似非所直? 如何能制住“卫道会主”? 这念头,像电光般闪过脑海,他挪了挪脚步…… 蓦地—— 惨号之声大盛,白衣人纷纷栽下,一条彩衣人影,如孽龙出海,在潮中翻腾,“彩衣罗刹”现身了。 紧跟着,无数人影,从四周合围,登时圈成了一道人墙。 一项彩轿直泻场中。 徐文心头一震,动手的念头暂时中止。 彩轿直落在“丧天翁”与白衣人身前。 “住手!” “轿中人”轻喝一声,声音不大,但入耳有如针刺,全场每一个无不听到,这显示出她的功力已到了某一极限。 同一时间,“五雷宫主”又挨了“卫道会主”重重的一击,血箭再喷,白袍前襟被缀上了朵朵刺目的红花,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栽了下去。“卫道会主”却未续下杀手,适时收手后退。 其余的人,也在此时住了手。 地上,平添了数十具尸身,“五雷宫”弟子占了多数。 “丧天翁”虽停了手,仍在吹胡瞪眼。 “轿中人”冷厉地发话道:“阁下何方高人?” 那与“丧天翁”交手的高大白衣人嘿嘿一笑道:“这一问岂非多余,自然是‘五雷宫’弟子。” “五雷宫”残存弟子,狼狈地向“震九天’殷止山身后集中,“卫道会”已掌握了全场优势。 徐文心中大是失悔,机会算是过去了,如果自己在“轿中人”与“彩衣罗刹” 未现身之前出手,情形将是两样,不过,尤为不解的是与“丧夫翁”、“无情叟” 交手的两名白衣人,功力竟在掌门殷止山之上,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第40章 他的注意力移向了“轿中人”这一边。 只听“轿中人”冷厉地一笑道:“朋友,不必藏头露尾,你与另一位朋友决非‘五雷宫’弟子,第一武功路数不对,第二没有普通弟子功力高于掌门人的!” 白衣人惊愣地退了一步,道:“何不现身说话,龟缩轿中是见不得人么?” “无礼!” 喝话声中,一股罡风从轿门卷出,白衣人仓卒封拒,当堂被震退了四五步。 徐文心头一凛,现场中功力最高的要数“轿中人”那么,自己是否她的敌手,实在难料。 “轿中人”又道:“朋友,请说出你的来路?” “尊驾何不先报来路?” “‘卫道会’总护法!” “总有个名号吧?” “朋友闯山杀人,犯了武林大忌,本座不愿不教而诛另一边,“卫道会主”也向“五雷宫”掌门“震九天”殷止山提出了问话:“阁下一门之长,该有所交代的吧?” “五雷宫主”厉哼了一声道:“水远山长,自有交代之日!” “卫道会主”冷峻地道:“殷止山,今天阁下恐怕难以下桐柏山了!” “好大的口气!” “事实会告诉你的。” 这一边—— “轿中人”发出了最后警告:“朋友,既然不肯报出来历,本座把你当敌方弟子看待了……” “悉听尊便!” 蓦在此刻,一条纤纤人影,飞泻入场,直趋徐文身前。来的,赫然是“天台魔姬”。徐文不由一皱眉,道“大姐,你怎么也来了?” “天台魔姬”幽幽一笑,道:“你不高兴么?” 徐文忙否认道:“不,我没有这意思。” “兄弟,你知道那站在‘五雷宫主’右侧的白衣人是谁?” “他是谁?” 口里说着,目光已扫了过去,那白衣人正是方才与“无情叟”交手的那白衣人。 “天台魔姬”抑低了声音道:“我是无意中获知的,此次‘五雷宫’来此寻仇,便是他与另外那高大的白衣人怂恿的,这两人都非本来面目,经过易容,冒充‘五雷怂恿的,这两人都非本来面目,经过易容,冒充‘五雷宫’手下,他便是你要找的‘妙手先生’……” 徐文登时面现杀机,急声道:“真的么?” “你不相信大姐我?” “另外那一个呢?” “不知道,不过我曾隐约听他提到‘七星故人’四个字。” 徐文钢牙一错,道:“他们可能是一路人物,说不定那冒充的锦袍蒙面人也是同伙!” 话声中,一弹身到了那白衣人身前。白衣人机警地退了一步,目中射出骇芒。 这突兀的举动,使所有的目光全射向了他。 徐文嘿嘿地一声冷笑道:“阁下幸会!” 白衣人一怔之后,道:“‘地狱书生’,我们的事在此时此地解决恐非所宜?” 徐文咬牙道:“要找阁下太难了,区区现买现卖,不拟赊欠!” “你准备怎么办?” “阁下心内明白,该交代的就交代清楚。” “五雷宫主”双睛一瞪,厉声向徐文道:“小子,买现卖好极了,你欠本宫的,就立即兑现吧!” 喝话声中,一掌劈向了徐文。 徐文怒哼一声,半侧身,一掌封了出去,功力用到了十成。 “轰”然一声暴震,满场皆惊,“五雷宫主”竟被退了三步,牵动了旧伤,口角溢出了鲜血。劲风余势,卷起了满天沙石。 徐文横了“五雷宫主”一眼,仍面对白衣人,沉声道:“阁下怎么说?” “何不稍待片刻,等此间事了结之后再谈?” “不必待了,‘五雷宫’朋友的命运已定,别想走出桐柏山了!” “未见得,你拭目以观吧!” 话声才落,只听“卫道会主”惊呼一声:“五雷珠!” 徐文惊悸地一转头,只见“五雷宫主”业已退了两丈。手中握着一个掌大的红球,接着两个白衣人也各亮出了一枚红球,身形在慢慢后移。 “天台魔姬”一弹娇躯,到了徐文身侧,急声道:“快退!” “怎么回事?” “你不曾听说‘五雷珠’?” “‘五雷珠’是什么东西?” “‘五雷宫’镇宫之宝,此珠出手便炸,任你功力通天,也难逃飞灰之幼。” “传说中的霹雳弹?” “正是此物。兄弟,快!” 不由分说,把徐文拉开丈外。 徐文不由傻了眼,这的确是意想不到的转变,三颗“五雷珠”足以使“卫道会主”等几名巨擘丧生,凭“五雷宫”残余的高手,加上这两个冒充的弟子,仍足以血洗“卫道会”而有余。 难道自己一走了之么? 呆下去,结果必是玉石俱焚。 “五雷宫主”与两名白衣人,各持一粒“五雷珠”,三人间隔两丈,等于控制了近十丈的正面,“轿中人”等全在控制的范围之内。 “卫道会”一干人,全变了脸色。 彩轿也退后了一丈多。 “丧天翁”与“无情叟”白发根根倒立,显然是怒极“五雷宫主”哈哈一阵狂笑道:“‘卫道会’大限止于今日了,各位有什么遗言交代没有?” “卫道会主”目暴厉芒,但声音仍十分镇定,冷凝地道:“殷止山,你够狠,无妨出手试试?” “五雷宫主”狞声道:“本宫主早已说过,不是埋骨桐柏,便是血洗此山!” 被“天台魔姬”指为“妙手先生”的白衣人,突地向徐文道:“小子,你不想死的话,乘早离开现场!” 徐文对这句话有些莫测高深了,自己如不幸而丧生“五雷珠”下,岂非遂了对方心愿,而对方竟要自己离开到底是何居心?如果说“七星故人”与他是同路,取自己性命之不暇,何必保全自己? 谜!猜不透的谜! 心念之中,忍不住道:“阁下什么意思?” “不愿意见你死!” “这岂非违心之论?” “信不信由你!” “阁下认为故示恩惠,就能转变在下的既定观念么? “小儿之见。” “天台魔姬”粉腮绷得紧紧的,略显慌乱地悄声道:“兄弟,如何?” 徐文坚决地道:“这其中必有阴谋,我不上这当,要离开我马上可以走,他不会因我一人而掷出‘五雷珠’,再说,凭‘轿中人’等的功力,未见得不能全身而退,空间与时间都许可,我要看这场戏如何收场!” “兄弟,三个持珠人的功力也未可小觑,利器在手,情况不能待闲视之,不错,‘卫道会主’等退身不难,但退身之后呢?问题并未解决,不能让手下弟子遭殃,更不可能弃总坛而走……” 空气紧张到了极点。 “卫道会主”虽表面镇静,但相信他内心必已相当慌乱,这不能凭功力应付的场面,的确无法应付,这不是生死问题,而是“卫道会”的声名问题,如果应付不当,“卫道全”将无法再立足武林。 “妙手先生”改扮的白衣人,再次发话道:“‘地狱书生’,你真的想到曲酆都城赴考么?” 徐文咬了咬牙,没有答腔,心中已有定见,他当然不会傻到与仇人做一路,只是,他考虑到如果“卫道会主”等丧生“五雷珠”下,自己复仇的愿望岂非落了空,未能手刃仇人,如何对堡中死难家人与同门的地下英灵? 他又面临一次重大的抉择。 一个意念冲上脑海,如果自己此刻猝然出手,制住“卫道会主”,离开现场,从“卫道会主”身上追索所有仇家,现场的演变,根本就不必去管它了。 心念之中,倏地转头问“天台魔姬”道:“大姐,你马上离开!”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快离开!” “不,我生死与你一道。” 徐文急得一跺脚道:“你会误了我的大事!” “天台魔姬”正想开口说什么,忽地,只见入山关卡方向的人圈,波分浪裂,一个伟岸的和尚,行云流水般欺入场中。 全场起了一阵骚动。 “五雷宫主”回头一看,洪喝道:“兀那和尚与我止步!” 那和尚高置若罔闻,前行如故。 “五雷宫主”暴怒道:“阻止他!” 立即有两名白衣汉子持剑奔了上去,但奇怪得很,和尚不知使的什么身法,只一晃,不见人影,两名白衣浪子扑了一个空,那和尚却已到了场中。 这一式身法,震惊了全场。 “天台魔姬”激颤地道:“兄弟,是他。” 徐文摸头不着头脑,讶然道:“他是谁?” “救过你我一命的‘痛禅和尚’。” 徐文“哦”了一声,想起“天台魔姬”曾告诉自己在被自称卫道总巡的黑面汉子击倒之后,若非“痛禅和尚”突然现身,自己势必尸骨不全,当时“痛禅和尚” 追敌而离,缘悭一面,想不到此时此地,又会现身。 “痛禅和尚”目光遍扫全场一周,在徐文与“天台魔姬”,面上一停,在他的记忆中,徐文与她当时已气绝身亡。 徐文赶紧施礼道:“敬谢禅师日前救命之恩!” “什么,你俩……” “在下姐弟死里逃生。” “阿弥陀佛!” 一转身,面对“五雷宫主”,沉声道:“殷施主,请收了‘五雷珠’!” “五雷宫主”栗声道:“大和尚如何称呼?” “贫僧痛禅!” 第41章 “出家之人,何必来淌这场浑水?” “阿弥陀佛,佛门以慈悲为本,消灾弭劫,份所当为!” “本宫主再说一遍,请大和尚离开这是非场。” “贫僧乃有所为而来。” “嗯!大和尚站在哪一边?” “正义的一边。” “那一边算是正义?” “贫僧请施主下令退离现场五丈,收起那不祥之物。” “凭大和尚你一句话么?” “足够了。” “大和尚若不迅速表明立场,本宫主可不谙慈悲二字。” “痛禅和尚”双目射出两缕清光,迫注在“五雷宫主”面上,目光似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威力,“五雷宫主”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卫道会主”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和尚来历,敌友也无法判明。 “卫道会主”左侧的那白衣人,悄声道:“殷掌门,我们权且退下!” “五雷宫主”自视极高,为了身分,岂可屈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尚,闻言之下,微一摇头,口里发话道:“大和尚,你到底意在何为?” “痛禅和尚”庄严无比地道:“为武林公道而来!” 左侧的白衣人,突地微“喟!”了一声,连退数步看样子,他已认出了这和尚的来历,目中顿射恐怖杀机身形陡地弹退两丈,一扬手,掷出了那粒“五雷珠”,标是“痛禅和尚”。 “痛禅和尚”立足的位置,恰当双方的中线。 第八章毒手之谜 站在“五雷宫主”殷止山左侧的白衣人,似已认出了“病禅和尚”的来历,倏地目射杀芒,片言不发,脱手把“五雷珠”掷向“痛禅和尚”。 这意外的举动,不但“卫道会”方面的高手大感震惊,连“五雷宫主”等也大吃一惊,“五雷珠”一旦爆炸,五丈之内无人能幸免。 惊呼声中,双方同时暴退。 徐文与“天台魔姬”距离“痛禅和尚”不过丈余,躲闪万万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痛禅和尚”把手一抬,奇迹出现了,那粒“五雷珠”在坠地的刹那,突地停在半空被“痛禅和尚”接在手中。 在埸的惊魂未定,忘形地喝了一声彩。 徐文与“天台魔姬”相视苦笑,两人都沁出了一身冷汗。 “五雷宫主”面色大变,双目瞪得银铃般大。 “痛禅和尚”冷厉的目光,罩向那白衣人,道:“施主何故向贫僧猝下杀手?” 那白衣人目中的杀芒已为惊怖所取代,闻言之下,片言不发,向“妙手先生” 化身的白衣人施了一个眼色,双双射起身形,电闪而遁,身法之奇快,惊世骇俗。 徐文回过神来,对方已走得无影无踪,不由恨恨地一顿脚道:“又被他走脱了!” “天台魔姬”也懊丧地道:“真是想不到!” 两白衣人这一走,“五雷宫主”如巨鹰折翼,登时惶乱无主,“五雷珠”失效,要想凭残存力量突围下山,根本是办不到的事。其余手下人的惊悸,更不用提了。 “卫道会主”等也是惶惑莫明,不知是祸是福? “痛禅和尚”把手中那粒“五雷珠”朝袖中一笼,然后向“卫道会主”等人身前逼近数步,合十道:“施主即是会主?” “本座正是,大和尚有何指教?” “贫僧体上天好生之德,为武林苍生请命,请施主即日解散‘卫道会’!” 此言一出,全场又是大大一惊。 “卫道会主”不失一门之长的风范,先还了一个,然后从容道:“大师此言必有所本?” “当然!” “请教!” “贵会弟子在外的行径,施主当更较贫僧了然,所谓‘卫道’其实是‘毁道’,此为正义所不容。” “大师是耳闻还是目见?” “痛禅大师”用手一指徐文与“天台魔姬”道:“这两位小施主便是受害者之一。” “卫道会主”以严肃的口吻道:“江湖中有人冒本会弟子行凶嫁祸,本会将着手调查,以期对武林有所交代。” “阿弥陀佛,佛家戒妄,贫俗不能采信施主的说词!” “依大师之意呢?” “即日解散会众!” “大师认为办得到吗?” “非办到不可!” “否则呢?” “痛禅和尚”目中射出两道摄人的电芒,字字惊心地道:“贫僧将不惜破戒!” “无情叟”、“丧天翁”、“崔无毒”三老全怒哼出了声。 场面再呈紧张。 彩轿闪闪飘了过来,“轿中人”道:“大师何门何派?” “痛禅和尚”目光一扫彩轿,道:“贫僧无门无派,野寺孤僧!” “大师接珠的那一手功力,分明是‘先天罡气’。” “痛禅和尚”面上微现惊容,窒了一窒才道:“施主好见识,正是‘先天罡气’!” “先天罡气”无坚不摧,收发由心,意动即可伤人,不懂的倒不怎么样,听在“丧天翁”等人耳中,却引起了极大的震惊。 “轿中人”又道:“大师敢是‘圣僧’传人?” “痛禅大师”面色一肃,道:“正是先师!施主的博令贫僧折服!” “然则大师要本会即日解散,是否过当?” “贫僧不拟改变生意!” “卫道会主”冷峻地道:“本座自忖不曾违背‘卫道’二字,大师相逼,本座宁为玉碎!” “痛禅和尚”沉默了片刻,突地道:“如施主能接贫僧三掌,贫僧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事!” “卫道会主”咬牙道:“本座接受这挑战!” “轿中人”栗声道:“会主万万不可!” 言中之意,谁也意会得到,“痛禅和尚”业已练成“先天罡气”,功力再高的人,也不能当其一击,何况是三掌。 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武林人为了一个“名”宇,不惜抛头洒血,何况他一派之长,真的为了一句话便解散门派么? “丧天翁”肉球似的身躯一挪,大声道:“老夫先接三掌!” “卫道会主”一扬手,道:“这是本座的事,护法请勿多言!” “轿中人”激动地道:“会主,我以总护法的身分,接受挑战……” “卫道会主”以断然的语气道:“不!本座一会之长该接受这考验,如若不幸,请总护法依诺言解散本会。” 豪情万丈,完全武士本色,在场的连“五雷宫”的人在内,无不动容。 “天台魔姬”用手一触徐文道:“你看结果如何?” 徐文无动于衷地道:“‘卫道会’非解散不可!” “你是说‘卫道会主’接不下三掌?” “极有可能。” “轿中人”激动无比地道:“会主请三思!” “卫道会主”不假思索地道:“本座没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有任何考虑的余地,总护法请记住必要时实行约言,同时另有件私事请予了断,总护法当知本座所指!” 声落,挪步,面对“痛禅和尚”肃穆地道:“请发掌!” 场面在“卫道会主”上步之际,紧张到了极点,一个武士,声名比生命更重要,当然,这一场决斗并不公平,“痛禅和尚”功力虽高,在武林中并无声名,败了,只牺牲个人,而“卫道会主”却关系着整个“卫道会”的存亡,但他不能不接受这挑战,因为他是一会之长,他必须维护威信。 徐文心里有一种很难分析的复杂感觉,介于仇与正义之间。 无数目芒,全凝结在场地中央。 以一派的存亡为决斗的的赌注,在武林中可说是绝无仅有。 “痛禅和尚”也向前挪了数步。 双方保持了一丈左右的距离,兀立对峙。 全场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似乎也冻结了,每一个的心弦绷得紧紧的。 目芒相接! 凝注! 突地—— “卫道会主”以激颤的音调道:“大师剃渡不出二十年?” “痛禅和尚”显然吃了一惊,面色微微一变,道“不错!” 谁也不知道“卫道会主”在这生死俄顷的情况下,什么说这句不着边际的话。 “大师俗家姓周?” “施主,你……” “痛禅和尚”噔噔噔退了三个大步,面上肌肉起了动,显然这句话已使这功高莫测的僧人大起震惊。 “卫道会主”右手一扬,拇食二指作八字形张开,其余三指,栗声道:“大师明白了么?” “痛禅和尚”再退了一个大步,颤抖地道:“是你? “正是!” 两人打的什么哑谜,谁也不知道。徐文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天台魔姬”,“天台魔姬” 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其中蹊跷。 “痛禅和尚”高宣了一声佛号之后,道:“好!好! 出贫僧意料之外,施主,先交代现场吧!” “卫道会主”移身面对“五雷宫主”,沉重地道:“殷掌门,本座郑重声明,手下决无滥杀贵门人的事情。其中有人蓄意制造事端,贵我双方伤亡不小,论理,阁下应负凌辱敝会之责,本座顾及‘卫道会’主舵之本旨,把这件事当作意外的不幸,予以揭过,尊意以为如何?” 殷止山衡情度势,己方处于完全劣势,不愿又将奈何?沉默了半晌之后,恨恨地道: “本宫主同意暂时揭过,这笔帐迟早仍然要算!” “那是以后的事了,清阁下移驾敝会总坛小憩如何?” 第42章 “不必了,后会有期!” 说着,向身旁的残余弟子一挥手,道:“收尸下山!” 白衣人纷纷入场,负起罹难同门遗体,扶起伤者,狼狈离去。 预料中一场惊人的风暴奇迹似的已消失了,但却在众人心头罩上了一片疑云,“卫道会主”与“痛禅和尚”之间,到底有什么微妙的关系存在?凭“卫道会主” 几句听来不着边际的话,“痛禅和尚”何以立变初衷? 徐文内心如负重铅,他想乘机展开索仇的心意落空了。 他想,必须找到父亲,问明白结仇的经过,当日动手的伙人是哪些?然后父子联手,共采行动,方是上策。 “卫道会主”下令清理现场,然后向徐文道:“小友,请!” 徐文暗地一咬牙,道:“小可就此告辞,有机会当再造访!” “不容本人略尽地主之谊?” “盛情心领了!” 说完,转向“痛弹和尚”,躬身一礼,道:“大师,晚辈就此告辞!” “痛禅和尚”合十答礼,没有说什么,只把电炬似的目光,朝徐文深深一瞥。 徐文复向“卫道会主”施了一礼,然后与“天台魔姬”双双奔离。 下了桐柏山,徐文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心头感觉到有些不胜负荷,父亲飘零江湖,母亲下落不明,仇家气势如日中天,很多疑团无法打破,这仇何日才能得报? 突地,他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大事,既不见红衣少女方紫薇的面,就该向“轿中人”或“卫道会主”打听一下“白石神尼”俗家胞妹杜加兰的生死下落,以便向“白石峰”后的怪老人有所交待。 “天台魔姬”突地道:“兄弟,你的仇人在‘卫道会’中?” 徐文心中一凛,道:“大姐何出此言?” “你的眼神告诉我的。” “眼神?” “不错,我早就看到了,你虽然尽力掩饰,但仍不时流露深沉的恨意。” “是这样吗?” “兄弟,在上次参加立舵大典之时,我就发觉了这一点,但交浅不言深,我不敢问你。 之后,我发觉你一直在变,你收敛了原先的性格,变得深沉了,可是这种突然的转变,并无意味着你阅历的加深,而是一种心机。你不怪我真言无隐吧?” 徐文内心起了一阵阵悚栗,着实佩服“天台魔姬”的观察入微,但也深深警惕,他已感到自己的处境十分微妙,不明来历的对头,三番两次要狙杀自己,而仇家却又表现得不可测的态度,最使人不解的,是父亲暧昧的态度,他不肯说出“七星堡” 被血洗的前因后果,又不现身与自己联络,也不见采取行动…… 他直觉地感到父亲也变了,父子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阻隔。 为什么? “天台魔姬”歉然地又道:“兄弟,恕我使你不快,不过,你知道大姐我是关心你的。” 徐文茫然一点头,道:“我知道。” “天台魔姬”深深地一瞥徐文复杂的神色,显得情深一往地道:“兄弟,如你愿意,我想分担你一些心事。” 徐文甚为感动,他体味到对方的情意完全发自内心,丝毫不假,只是早先的成见,使感情无法再迈进一步,闻言之下,苦苦一笑道:“大姐,当我需要你帮助时,我会开口。” “好,希望这是你由衷之言。” 双方闭上了口,默默奔行。 徐文一颗心像虚悬半空,没个着落处,要找到父亲,谈何容易,江湖茫茫,何殊大海捞针。 他为自己的遭遇而凄苦,家破,人亡,骨肉分离,血债满身…… 正行之间,只见眼前白影一晃,一个白衣人鬼魅般拦在前头。徐文与“天台魔姬”双双刹住步子,徐文定睛一看,精神为之一震,这白衣人,正是“天台魔姬” 所指的“妙手先生”。 徐文略感意外地道:“阁下是在等在下么?” “当然!” “阁下倒是言而有信?” “笑话,老夫岂肯失信于你后生小辈。” “好极了。” “路边人杂,我们换个地方……” 徐文目光四下一扫,只见数十丈外,便是一座黑压压的林子,与峰脚连成了一片,随即用手一指道:“那边林中如何?” “好,不过老夫有点意见。” “什么意见?” “你我之间的过节,最好是没有第三者在场。” 言中之意,指的当然是“天台魔姬”。“天台魔姬”粉腮一变,道:“‘妙手先生’,我姐弟休戚相关,不能算第三者。” “妙手先生”嘿嘿一笑道:“姑娘,你们这姐弟之称太勉强。” “天台魔姬”杏眼一瞪:“阁下是何居心?” “妙手先生”道:“没有什么,姑娘一个黄花少女,夹在这事件中,也许有不便之处。” “没有什么不便的。” “比如牵涉到男女之事……” “阁下说话离了谱,这过节我很清楚,怎会扯上男女这事。” “如果牵涉及个人隐秘,姑娘难道也要干预吗?” “这……” 徐文想了一想,道:“大姐,你在林外等我。” “天台魔姬”无可奈何地道:“兄弟,当心诡计!” 徐文一颔首道:“我理会得,大姐放心!” “妙手先生”身形似魅,一闪没入林中。 徐文怕对方溜走,紧跟着追去。 时近黄昏,林中显得有些幽暗,但“妙手先生”因为化装“五雷宫”门人,穿的是白衣,十分显眼,徐文入林不到十丈,便已发现对方兀立而候。 徐文直通对方身前八尺之处,开门见山地道:“阁下,闲言不赘,翠玉耳坠如何交代?” “妙手先生”沉缓地道:“你为什么一口咬定翠玉耳坠在老夫手中?” “阁下不承认么?” “根本没有这回事,如何承认。” “在下无法相信。” “妙手先生”两手一摊,道:“这就难了。‘地狱书生’,老夫郑重声明,如果你有真凭实据,证明是老夫所为。项上人头由你取去,否则的话,你不能不讲江湖规矩,以‘莫须有’加诸老夫!” 徐文不由语塞,说到凭据,根本没有,只是从对方的超人身法,与不畏“毒手” 这两点判断而已,对方坚决否认,也是没法的事。 “妙手先生”又开了口:“老夫提醒你一句,你该立即向物主坦白说遗失经过,对方会采取适当措施,否则一个不巧,使物主蒙受巨额的钱财损失,后悔可就晚了! 徐文一想也是道理,这是蒋明珠贴身之物,价值姑且不论,关系却十分重大,如果此事一旦被蒋家获悉,自已何颜以对? 心里如此想,口头上当然不接纳,沉声道:“阁下说的以人头作赌?” “不错。” “好,这事今天暂时揭过。” “娃儿,老夫再提醒你一件事,‘天台魔姬’在江湖中声名狼藉……” “何以见得?” “这是有目共睹的事!” “这点在下自有分寸,不必阁下提醒。” “好,但愿你真的有分寸。” “阁下还记得另一句诺言否?” “什么诺言?” “阁下曾答应传信与‘七星故人’,要他自己找寻在下了断过节……” “他……没有找你说明?” “没有。” “这……就怪了,老夫的口讯业已带到,他一口应诺与你见面的?” 徐文冷冷地道:“不必了,阁下说出他的行踪,在下自己找他。” “他居无定所。” “这分明是推托之辞,阁下与他分明是一路人物,必然知道他的行止。” “你与他之间到底是什么过节?” “阁下明知故问么?” “老夫的确不知情。还请你说清楚些?” “这一点歉难奉告。” “你上次说过要杀他?” “有这个事。” “为什么?” “阁下不必知道,请说出他的行踪!” “这很难办到。” “不行!” “不行?你准备怎么样?” “阁下非说出他的下落不可!” “否则呢?” 徐文目芒一闪,语意坚决地道:“为了达到目的,在下不惜任何手段。” “要对付老夫么?” “可能会。” 徐文已下定决心,非从对方口中逼出“七星故人”的下落不可,那冒充父亲的锦袍蒙面人冒充“卫道会”总巡察的黑面汉子,先后都曾对自己下过杀手,这三人可能是一路,也可能是同一人以三种面目出现,“妙手先生”必定知情,这可怕的谜底,非揭开不可…… “妙手先生”沉思了片刻,道:“容老夫订下期限、地点,要对方找你如何?” 徐文断然道:“在下不耐等待!” 他的意思是怕“妙手先生”藉词脱身,这神偷化身无数,如果他不愿现身,要找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即以今天的事而论,如非“天台魔姬”不速而至,予以点破,自己做梦也不会估到这“五雷宫”弟子会是“妙手先生”所化装。 “妙手先生”自顾自地道:“五日后开封道上见,如何?” 徐文心念一转,道:“阁下言而有信么?” “当然。” “在下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请阁下说出‘七星故人’的出身来历。” “这一点由他本人自己交代,老夫不便宣泄!” 第43章 “如果阁下不接受这条件,在下也不接受阁下的约定。” “妙手先生”’愠声道:“‘地狱书生’,你未免太张狂了,老夫生平还不曾被人胁迫过。” 徐文冷冷一哼道:“今天算是破例吧!” “言止于此了……” “阁下别打算走!” “凭你还留不住老夫!” 夫字出口,人已向后倒射。徐文大喝一声,一掌劈了出去,“轰!”然巨响声中,枝飞树偃,“妙手先生”业已无踪。 徐文气得七窍冒烟,弹身便追,林深构密,视线受阻,身法也无法全力施展,他忽然想起“白石峰”后怪老人所授的“旋空飞升身法”,当下一个疾旋,弩箭般射出树幕之外,足踏树帽,放眼一望,远远一条白影,在林外的旷野上逐渐远去。 他全力展开身法,如飘絮般掠林顶狂追。 一追一逐,转眼去了七八里地,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所幸对方穿的是白衣,目标还不致消失。 不远处现出了一簇灯火,看来是一个市集,如让对方进入市集,再找可就难了。徐文心里一急,把身法展到了极限,像一抹淡烟般飘掠上去,前超一丈,然后回身,口里随着冷喝一声:“站住!” 白色人影霍地刹住了身形。 徐文一看之下,不由呆了,对方那里是“妙手先生”,赫然是一个白衣妙龄女尼。 白衣女尼满面愤然之色,怒声道:“施主意欲何为?” 徐文大感尴尬,但心里着实佩服对方的身法,期期地道:“对不起,在下误以少师太是在下要追的人!” 白衣文尼上下打量了徐文一眼,栗声道:“施主莫非就是‘地狱书生’?” “在下正是。” 白衣女尼突地杏眼圆睁,厉声道:“‘地狱书生’,你这毫无人性的禽兽,贫尼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徐文惊愣地退了一步,骇然道:“少师太什么意思?” 白衣女尼怨毒至极地道:“你所为人神难容!”。 徐文被弄得满头雾水,困惑地道:“在下不知少师太在说些什么?” 白衣发尼咬牙切齿地道:“佛门圣地,岂容你这等玷污作践……” “在下越发的不懂了?” “贫尼师姐,身入空门,持志苦修,你竟把她先奸后杀,你……你……” 徐文骇然大震,栗声道:“少师太说什么?” “你好杀了贫尼师姐!” “这!从何说起?” “‘地狱书生’,当今武林之中杀人无痕的有几人?” 徐文又退了一个大步,激越地道:“杀人无痕?” “不错,难道你还想狡赖不成?” 徐文心念疾转,能杀人无痕,只有“摧心之毒”,这毒除了自己父子的确还不曾听说有谁能使,不过,这只就“毒”而言,武功暗器方面,能杀人而不留痕的,未必没有,当下正色道:“少师太,岂能凭这一点便认定是在下所为?” 白衣文尼激动得浑身发颤,冷厉地哼了一声道:“你否认?” “在下坚决否认!” “纳命来!” 厉喝声中,一掌向徐文当胸劈去,劲道之强,令人咋舌。徐文一晃身,闪了开去,口里道:“少师太一个出家人,怎地如此专横?” 白衣女尼充耳不闻,一掌落空,第二掌跟着击出,完全是拚命的打法。 徐文左闪右避,竟有些穷于应付,心想,不回手是不行了,先挫她一下再说,如果一走了之,这污名反而坐实了,对方绝对不肯甘休,反而添了日后麻烦,事情必须弄个水落石出。 心念之中,觑准对方招式的间隙,划出一掌。 闷哼声中,白衣女尼踉跟跄跄退了四五步,但她像发了狂似的,揉身再进,出手更是凶辣无比,招招尽朝致命部位下手。 徐文被对方的蛮横勾起了怒火,若在他未变易性格以前,碰上这种情况,早已下了杀手,当下怒哼一声,以九成功力,封出一掌。 闷哼再传,白衣女尼进退数步,口角溢出了鲜血。 徐文沉声道:“在下无意伤及少师太,只是少师太不留在下申辩的机会。” 白衣女尼双目怨毒之火更加炽烈,切齿道:“‘地狱书生’,事实俱在,有什么可申辩的。” “少师太此言未免太主观了,所谓事实,只是凭少师太的猜测而已,请问,事情发生何时何地?” 白衣女尼一拭口边血渍,怒视了徐文半晌,才愤然开口道:“这么一说,你像是毫不知情?” “事实本来如此。” “好!后会有期,这笔债人容天也不容!”声落,人已在数丈之外。 徐文一想不妥,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旁的事无所谓,这强奸杀人四个字罩在头上,岂同小可?心念之中,追了下去。女尼的身法煞是不弱,徐文以十成功力,才算保持了一个适度的距离。 绕过市集,眼前又是一片荒野,足足奔行了一个更次.才到了一座尼庵之前。 容得女尼入庵,徐文才奔了近前,只见庵门上悬的是“慈航普渡”四个字,看来是观音了。庵内一片死寂,庵门在女尼入庵之后,并没有关上,仍半开着。 徐文略略思索之后,悄悄地掩入庵中。 庵堂不大,入门之后,是一个花草杂莳的小院,两侧是一明两暗的厢房,迎面连着花荫小径的,便是佛堂。 佛堂内青灯娓娓,香烟袅袅,只是没有人影。 东厢一片漆黑,西厢靠右暗间的窗纱上隐约现出两条人影,似在谈论什么…… 徐文心念暗转,自己一个陌生男子,夜闯尼庵,十分不妥,还是走出声道明来意,以免发生误会。 就当他正待开口之际,厢房内传出了一个苍劲的女人声音:“来的是‘地狱书生’施主么,请进!” 声音十分耳熟,毫不陌生,徐文心中一动,暗忖,对方会是谁? 居中的明间,亮起了灯火.可以看出是一间布置洁雅的小小客轩,适才跟踪的白衣少女立掌当胸,侧身门边.冷漠地道:“请进!” 徐文略一谦让,举步进入客轩,轩中端坐着一个年在占稀之上神色庄严的老者,双目精光炯炯,有一种慑人的无形威力。 “请坐!” “谢坐!” 徐文在老尼对面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心中十分纳闷这老尼素昧生平,可是声音却不陌生,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对方或听过对方的声音。 “请教前辈法号?” “贫尼贱号‘修缘’。” “晚辈擅闯宝庵,请师太恕罪!” “贫尼正切盼施主来临!” “适才贵门下……” “修缘”老尼一抬手,阻止徐文说下去,道:“小徒不察,误会了施主,不用再提了!” 徐文不由一愕,难道对方业发现了凶手或是致死之因,不然,怎说是误会。 “晚辈此来,本来欲辨明事实真相,既属误会,晚辈告辞……” “慢着!” “前辈尚有指教?” “请施主一察小徒死因!” 说着,站起身来,向立在门边的白衣少尼道:“悟真点上灯火。” “悟真”少尼转身进入右首暗间,亮起了灯火。“修缘”老尼一摆手,徐文离座而起,跟着踏入右首房门,只见云床之上,用两袭袈裟覆盖着一具尸体,看来那便是被奸杀的女尼了。 “修缘”老尼面上的肌肉微见抽动,显然是尽力在抑制内心的激愤,颤抖的手,指着云床上覆盖着的尸体,道: “她是贫尼大弟子‘悟性’,贫尼昨日因事外出,‘悟真’出外采购食物也不在庵中,才发生了这件惨事。死者业已被辱,周身上下,全无伤痕,没有中毒迹象,也没有内伤痕迹,‘悟真’疑是施主所为……” 徐文一皱眉,道:“然则前辈又怎判明是属误会呢?” “因为贫尼知道事发这时,施主身在‘卫道会’中。” “哦!” 徐文心中又一片谜茫,对方怎知自己在“卫道会”总舵的呢? “修缘”老尼接着又道:“前此,‘卫道会’弟子曾有不少遭受类似的离奇死亡,据判断是‘无影摧心’之毒,施主对此当属内行,故请施主一断!” 徐文更是骇凛不已,这声音似曾相识的女尼,似乎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这倒是件很可怕的事,当下也不好追问,含糊地一颔首道:“容晚辈探察一下,请揭开面目!” “悟真”少尼把袈裟揭开一角,露出死者面部,只见死者面目娟好,可当得上美人二字,面上留着痛苦与怨毒之情。“悟真”别过头去,似乎不忍再看。 徐文用手指拨开死者眼睑,略一探视,一颗心登时扑扑乱跳起来,一点不错,死者是死于“无影摧心”剧毒。 这毒除了自己父子之外,还有人能使用么? 自己业已练成了“无影摧心手”,人毒合一,别人施用此毒,必须使毒入对方之口,才能发生作用,显然这是蓄意奸杀。 难道会是父亲所为么?父亲真的会做出这人神共愤之举么? 心念及此,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 许多痛苦的记忆,片断地浮上心头—— 上官宏与父亲之间,是夺妻灭嗣之仇,这种行为,是不齿于武林的。 自己的母亲被称为二夫人,证明父亲可能有不少妻妾。 自己自有记忆起,就被隔离调教,对家事可说完全隔膜。 母亲不时的叹息哀伤,又不肯道出心事,显见别有隐情。 第44章 自己成年之后,进出“七星堡”,但堡内人对很多事情讳莫如深。 父亲外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些疑问,皆证明了父亲的为人不够正大,但身为人子,又将奈何? “修缘”老尼沉重地开了口:“施主,如何?” 徐文咬了咬牙,照实道:“不错,的确是死于‘摧心剧毒!” “如此,贫尼有话不得不问了……” “前辈有话请讲!” “这“摧心’之毒,除施主业已练就人毒合一之外,不知还有什么人具此能耐?” 徐文头一震,故作从容地道:“这一点晚辈无可奉告!” “修缘”老尼目中摄人的精光又现,紧迫着问道:“贫尼斗胆,请施主说出师承?” “此点晚辈只好方命!” “嗯……施主可有同门行走江湖?” “没有。” “修缘”老尼突地厉声道:“准是他,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 徐文下意识地一颤,脱口道:“他是谁?” “修缘”老尼慑人的目芒罩定徐文,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徐文定了定神,故作泰然之色,老尼好半晌才开口道:“一个会用毒的恶魔!” “武林中会用毒的不在少数……” “当然,不过贫尼有把握断定是他!” “可否赐告?” “施主没有必要知道。” 徐文别有用心,不舍地追问道:“晚辈很想知道这用毒能手?” “事属揣测,或许有误,出家人不能随便诬指,这一点请施主见谅。” 徐文不由语塞,他无法逼人家说出不愿说的话,只是心头已打了一个结,照事论事,父亲有很大的嫌疑,因为这“推心’之毒,是秘方配制,连“毒道”第一高手“崔无毒”也仅知毒名而不能解,江湖中还有谁能用此毒呢? 倏地,他想到了能逃自己“毒手”的几个神秘人物假冒父亲的锦袍蒙面人、“聚宝会” 分坛主、“送子庵”中那老尼、“七星故人”、抢夺翠玉耳坠的那人影、冒充“卫道会”总巡的黑面汉子,还有化身知千百的“妙手先生”,这些既不畏“毒手”,极有可能会使用这剧毒。 想到这里,心头又觉宽了些,他希望这不是父亲所为而是另有其人。 “修缘”老尼一摆手,道:“施主请到外间待茶!” 徐文觉得已无再留的必要,随道:“晚辈就此告辞! “贫尼为这事致歉。” “不敢,前辈忒谦了!” 说着,额首为礼,退出厢房,向庵外走去。这时,他才想起候在自己与“妙手先生”交手的那林子外的“天台魔姬”,时已夜半,她可能已离开了,想了想,也没有回头找她的必要,办正事要紧。 “妙手先生”曾经许诺,五日之内在开封道上可以晤见“七星故人”,自己目前正要赴开封,一来交代一下翠玉耳坠的事,二来向父执蒋尉民打探一下父亲的行踪,这倒是一举三得。 主意拿定,认了认方向,漏夜向北奔去。 这一天,到达郾城,距开封还有一半途程,算来已是第四天,却没有碰到“七星故人”,他十分愤慨,看来“妙手先生”的话并不可靠。 他没有进城的打算,绕过西门,在城外道旁酒肆中打尖。 正在低头自酌之际,只听酒客中一个粗喉咙的汉子,向同桌的酒伴道:“二爷,俺郑六算开了眼界……” 被唤作二爷的黄脸汉子眉毛一扬道:“老六,你说话都是这般没头没脑,开了什么眼界?” “二爷,不是俺‘小金刚’说嘴,活了半辈子,只这么一次,不冤枉了……” “到底怎么回事?” “二爷认识‘神鹰帮主’古玉笙其人否?” “当然知道,怎么样?” “古帮主身手如何?” “不含糊,当今江湖中可算得一流高手!” “嘿!”粗喉咙汉子一拍桌子,又道:“昨晚俺路过七里岗,碰上了这场热闹,‘神鹰帮’高手二十名,由帮主古玉笙亲自率领,硬折了‘天王寨’,收为该帮分舵,回程途经七里岗,却撞上了太岁……” “太岁?” “呃!一个锦袍蒙面客!” 徐文一听对方提到锦饱蒙面客,登时心头一震,侧耳倾听。 黄脸汉子吸了一口酒,道:“以后呢?” “锦袍蒙面人有意找岔,硬截住古玉笙一行,自称是‘天王寨主’的朋友,要向对方讨公道,一言不合,双方出了手……” 黄脸汉子似乎提不起什么兴趣,淡淡地道:“江湖帮派之间的纷争,水没个完。” 粗嗓门汉子眼睁得铜铃般大,发急道:“二爷,俺还没说到正题呢,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锦饱蒙面客的身手,简直不可思议,三个照面,三个!”右手起了三指,口沫横飞地接下道:“仅仅三个照面,古帮主横尸当场……” “啊!”黄面汉子面色大变,栗声道:“真有这样的事?” 徐文心弦立时绷紧,对方所说的锦袍蒙面人,不知是父亲本人,还是那冒充的? 座中酒客不多,但全都被这耸人听闻的事件吸引了,齐齐停杯注目。 粗嗓门的汉子一见别人注目,声音更大了。 “二爷,这只是开题呢,那锦袍蒙面人可称得上心狠手辣,毁了古帮主之后,杀手连施,‘神鹰帮’二十名高手,全被放翻在现场,没有半个逃得活命。” “锦袍蒙面客是何路道?” “不知道,他交代了动手原因之后,便下杀手!” “嗯!谅来必非等闲人物……” “二爷,真正的怪事发生了,现场又来一个锦袍蒙面人……” “有这等事?” “两个蒙面人外形完全一样,简直分不出谁是先来的,谁是后到的,两人像是早经约定,见面不打话,便动上了手,使的全是奇招绝式,搏斗的惨烈,简直要叫看的人断魂失魄……” 徐文血行骤然加速,一颗心狂荡不已,他站起身来,又坐下去,猛干了一杯酒。 粗嗓门汉子歇了一口气,又道:“剧战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由岗上打到岗下,最后打进了林中,看情形,双方都成了强弩之末,突地又来了一个黑衣人,夜色太浓,看不真切来的是什么人,只听到黑衣人口里哼了一声,自说自话道:“老匹夫末日已临,狼咬狼,两败俱伤,真是天假其便,使此仇得报!’接着,那人影扑入林中……” “以后呢?” “林内传一阵喝斥,接着是两声惨号,便没了声息。” “啊!” “俺小金刚一念好奇,钻入林中,一看,嗨!” “怎样?” “两个锦袍蒙面人双双横尸林中,头碎骨裂,面目模糊,死得够惨。” 徐文宛若被焦雷击项,魂散魄飞,一弹身,抓住那粗嗓门汉子的胳膊,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有其事?” 那汉子被抓得全身酥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既骇且怒地道:“朋友,这…… 这算什么?” 徐文的面孔,扭曲得变了形,双目射出焰焰杀光,栗吼道:“说,是否事实?” 黄面汉子陡的立起身来,一掌向徐文当头劈去,徐文此刻已被这凶耗震得理性全失,本能地展出“毒手” “哇!” 惨嗥声中,黄面汉子栽倒桌边,四肢一阵抽动,死了。所有酒客,全吓傻了。 粗嗓门汉子亡魂尽冒,语不成声地道:“阁下……阁下……是‘地狱书生’?” 徐文手一紧,道:“快说,否则毙了你!” “是……事实,半分不假!” “七里岗距此多远?” “西……西行约三十里,便是……” 徐文一松手,飞射出店,向西奔去,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灵魂已被剥离了躯壳。 三十里路程,不久便到,向路人问明了七里岗位置疾扑前去,上岗,果见现场留有打斗的痕迹,岗右下侧方,是一片茂林,遮天蔽日,绵延数里。 徐文显得有些踉跄地奔下岗子,扑入林中。 一阵沙啦之声,传入耳鼓,徐文茫然无主地朝发声之处奔去,林空地上,两个乡农正在掘土,一见徐文来临,顿时惊得手足无措,徐文一眼瞥见不远处的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像发疯似地扑了过去。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身形连晃,几乎栽了下去。 两具,一样的服色——锦袍,头面已不复辨认,显见下手的人极是残狠。 两个乡农,怔怔地望着徐文。 徐文努力镇定了一会心神,才摇摇不稳地俯下身去,但,外表上已无法辨认哪一个尸体是属于父亲的。 此刻,他还存着万一的希望,死者是另外的人,但,这希望只是一种亲情之间的反应,事实上一切都成定局了。 奇迹,不可能发生,父亲业已被惨杀了。 惨酷的现实,几乎使他发狂。 他试着从遗物中辨认尸体,他搜查了近身的一具,毫无所获,接着又摸索第二具,药瓶,药包,制作精巧的“毒具”,一点不错,正是父亲之物。 “噗!”的一声,他跪了下去,手抚僵冷的尸体,泪水滚滚而落。 他觉得一切都在变,天在变,地在变,一切都呈死灰之色。 他没有哭出声音,只咬着牙一任伤心之泪倾泻,所谓“无声之音最悲哀”,极度的痛苦,使他陷于麻木的状态中。 两乡农,本是好心要来掩埋这两具无主尸体的,现在见有人认尸,乡下人怕惹麻烦,尤其是江湖仇杀,悄悄地离开了。 第45章 冰凉的雨滴,把徐文从无意识的状态中唤醒,他颓然跌坐地下,想—— 父亲死了,凶手是谁? 这假冒父亲的人也死了,他是谁? 当初,这假冒父亲的锦袍蒙面人曾对自己下过杀手显然,他与父亲有仇,也知道自己的身世,才会下手,现在他死了,谜底将永无揭穿之日。 他联想到另外两个对自己下杀手的人,“七星故人与冒充“卫道会”总巡的黑面汉子,突地一线灵光从混乱的思绪中升起。 他把先后所发生的事串连在一起,倏然若有所悟“七星故人”、“卫道会”总巡是否这已死的锦饱客一个所化? 不错,这极有可能! 于是,他想起“妙手先生”承诺,五日内在开封道上可以与“七星故人”碰面,了断过节,“妙手先生”易容之术独步天下,与他一路的精于易容,情在理中,而今天,是第四天…… 照情形推测,“七星故人”以锦饱蒙面的化身践约,在途中等候自己,碰上了父亲,一真一假,相约决斗,其中先到的一个,碰上了侵凌“天王寨”回头的“神鹰帮主”一行,正巧他与“天王寨”有所渊源,于是乘机算帐。 另外一个可能,便是那冒充者追杀“神鹰帮主”一行,正巧父亲路过,碰上了。 无论哪一个假设接近事实,有两点是可信的。 第一,另有仇家在旁窥视,待到决斗的双方精疲力竭时乘机下手。 第二,“妙手先生”绝对知道“七星故人”之谜。 第二点查证不难,第一点下手的仇家究竟是谁,就难以想象…… 他不期然地想起了上官宏,和“卫道会主”等一干仇家,无疑的是他们之一所为,父亲死了,“七星帮”早已冰消瓦解,无论当初结伙谁是谁非,这些血淋淋的债不假,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他陡地站起身来,恨恨地跺了跺脚。 他想,自己谨慎得近于孺弱,早该采取行动了,如果自己及早采取行动,父亲也许不会遭这惨祸……” 他仰头望着林空灰蒙蒙的天,朵朵乌云,像是要覆压而下,他笑了,是对自己命运的嘲弄,这一笑中,也含蕴了无比的杀机。 将就两个乡农掘的坑,他含悲忍泪埋葬了父亲,也顺便埋了那假的锦饱客。 事毕,他跪下去,凄声祝祷:“父亲,孩儿尽歼仇之后,再将遗骨运回故里,造墓立碑,愿父亲在天有灵助孩儿复此血海深仇。” 再拜之后,他出了这片伤心之林。 眉目间消失的戾气又重现了,那只深藏的“毒手也从袖中现了出来,他无所顾忌,也无须隐瞒,他要开始流仇人的血。 他冷静了下来,考虑行止。 开封,仍有一行的必要,父亲的行踪,是用不着听了,翠玉耳坠的事,不能不有所交代,自己一旦展开索仇行动,生死莫卜,不能欠这笔帐。 明天是“妙手先生”所约的最后一天,如果碰不上“七星故人”,那自己的推想便成立,如果碰上,也好了断这笔帐,同时追查谜底。 心念既决,绕回正道,朝开封奔去。 第五天! 第六天! 七天过去了,没有见到“七星故人”的影子,也有碰上“妙手先生”,他意识到自己的推想已成事实“七星故人”便是那假锦饱蒙面人的另一化身。 这一天,来到了开封城,这历朝建都之所,气势其他城市大不相同。 蒋府是开封首户,无人不知,徐文毫不困难地找了地头。 他开始犹豫了,进门之后,该如何措词?自己与对方虽属世交,但近年来极少来往,自己家中迭遭惨变,又是初次上门,如果直接要见蒋明珠,当然不妥,见了蒋蔚民,又将如何启齿呢?蒋明珠赠送自己翠玉耳坠,不知她父亲可知情? 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道理,暗忖,见了面再相机而行吧! 心念之中,硬起头皮,直趋府前。 一个黑衫老人,从门里现身,看来是司阍者,朝徐文上下一打量,道:“公子找谁?” 徐文一供手道:“请通禀贵主人,说在下徐文求见!” “啊!公子来得不凑巧,家主人外出未归。” “这……小姐在府否?” 黑衫老人作色道:“公子请尊重些!” 徐文心想,这是与蒋明珠当面交代的好机会,虽嫌唐突,也顾不得许多了,当下微微一笑道:“在下与贵府是世交,请转禀小姐,徐文有事求见。” 黑衫老者皱了皱眉,道:“请稍候!” 工夫不大,黑衫老者入而复出,满面堆了笑容,他身后闪出一名青衣小婢,朝徐文福了一福道:“家小姐未便亲迎,相公请进!” 徐文颔了颔首,道声:“不敢!”随着青衣小婢,进入府门,一路只见重门叠户,画栋雕梁,气派不珠王公宅弟。 转过两重院落,到了一座跨院之中,一个宫装小女姗姗迎来,微带娇羞地道:“世兄难得光临,请入轩中谈!” 徐文自觉地俊面发烧,一揖到地,讪讪地道:“冒昧造访,世妹莫怪。” “哪里话,请进!” 另一个青衣小婢,打起小轩湘帘。 “世妹请!” “请!” 两人入轩分宾主落座,小婢献上香茗,蒋明珠首先开口道:“听家父言及世兄家逢不幸,小妹无日不在念中!” 徐文心内一惨,强忍住道:“多谢世妹关怀!” “仇家可有眉目?” “已有端倪!” “彼此属通家至好,世兄却吝贵步,令人不安!” 徐文不惯虚礼,想了想,开门见山地道:“世妹,愚兄特来请罪……” “请罪,为什么?” “前承世妹相赠翠玉耳坠,愚兄不慎遗失了…… 蒋明珠粉腮微微一变,道:“是如何遗失的?” 徐文涨红了脸,期期地道:“说起来,是愚兄太过粗心,拿在手中把玩,被人夺走的!” “啊……” “我猜想这下手抢夺的人,必已窥视很久,俟机出手,惭愧的是时至今日,还不知道对方是谁,连形貌都不曾看清。” “世兄,事已过去,算了,反正别人得手等于废物!” “愚兄誓必设法追回,世妹不罪,反使愚兄汗颜。” “这一说便见外了!” “听说世叔外出未归?” “是的,也只在这一二日内便会回家。” “愚兄此来,是专为玉坠的事向世妹请罪,同时向世叔请安……” “小事不必再挂齿间。” “愚兄想告辞……” 蒋明珠霍地变色道:“世兄,你这就不对了,虽然家父不在,彼此通家,小妹不避嫌也可作东道主,好歹也得盘桓几日,等家父回来,对世兄将来行止,多少尽几分心!世伯与世婶……” 徐文鼻头一酸,几乎掉下泪来,他不愿再提伤心事,强韧的性格,也不希望别人同情,当下含混地道:“还好!幸脱大难!” 两人闲谈不久,下人摆酒菜,徐文欲辞不能,蒋明珠毫无世俗女儿之态,落落大方地陪徐文入席。徐文曾救她离“聚宝会”之手,彼此也曾有过肌肤的接触,如要避嫌,反是矫情造作了。 倒是徐文有些坐不安席,当初若非中途邂逅方紫薇,他早已踵府求亲。 同时他想到途遇落尉民,对方冷漠的态度,自己庆幸错有错着,做对了。 徐文左手笼在袖中,不敢碰触桌上的器皿。 酒过数巡,蒋明珠忽地惊觉,骇异地道:“世兄,恕小妹无礼,你的左手不是……” 徐文苦苦一笑,只好把“毒手”的秘密说了出来。 蒋明珠杏目睁得大大的,激动地道:“啊!世兄,你说‘无影摧心手’练成之后,终生不解,可有此事? 徐文沉重地一点头,道:“是的,有此一说!” 其实他自己在初时也不清楚,直到不久前被“白石峰”绝谷怪老人点破之后才知道的,当时他有些恨父亲葬送自己一生,现在,满心满脑全为仇恨所充塞,个人的将来,他已无暇计及了。 蒋明珠显得十分关切地道:“那世兄当初为什么要练这毒功呢?” “这……”他当然不能诿过父亲,一窒之后,道:“人各有志,如此而已。” “真的无法散功了么?” “恐怕是不可能了。” “唉!” 这一声叹息,微带幽怨,也含有失望的成分,徐文想起“妙手先生”的话,不由心中一动,难道她真的别具深心么? “世兄,小妹不胜酒力,请你自用吧!” “噢!是的……” 徐文漫应着,由于太多的积恨,使他有些失常,在潜意识的支配下,他有些借酒浇愁的倾向,不善饮酒的他,竟一杯接一杯地往口里灌,起初,他保持着礼貌上的矜待,慢慢地,变成了落脱花迹的豪饮。 当他发觉眼前的美人,丽影成双时,猛省自己是醉了。 这是相当失礼的事,他推杯而起,努力转动舌头,想把话说得清楚些:“世妹,愚兄太放肆了,请,原谅……我……告辞了!” 身形一动,顿感头重脚轻,一个踉跄,几乎栽了下去。蒋明珠忙伸玉手扶住,柔声道: “世兄,你醉了!” 徐文想拒绝对方扶持,但不能够,头晕得很厉害,他摇晃着坐回椅上。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尝到醉酒的滋味,此刻,他纵有通玄的功力,也无法使身形像平常一样立稳行动。 第46章 “世兄,小妹扶你去书房休息?” “这……这怎么可以。哦!不,不!别碰到我的左手!” “这点小妹知道。” 蒋明珠扶着他的右臂,出小轩,向角门走去,一旁侍立的小婢,未奉呼喝,不敢近前帮搀,只怔怔地望着。 徐文低一步高一步地被扶到一门布置十分考究的书斋中,上了床,如玉山颓倒,连动都不能动了,蒋明珠为他放下帐门,然后悄然离去。 一觉醒来,只觉灯光耀眼,漏夜声声,不知是什么时分,他坐起身来,头脑仍是昏沉沉的,口干得厉害,正待下床找茶水时,一个柔细的声音道:“世兄,要用茶么! 一只瓷盏送到了床前。她,赫然是蒋明珠。 徐文既羞且急,口里连呼:“不敢!不敢!世妹令愚兄无地自容了!”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最难消受美人思,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世兄,用茶!” 徐文接了过来,以微颤的音调道:“世妹,实在不敢当。现在什么时候了?” “四更初起!” “哦!世妹请回去安歇吧!” “我已小睡片刻了。” “不!这使愚兄不安!” “好!那世兄好好歇憩,床头几上有暖壶,口渴时自便。” “谢世妹!” 蒋明珠深深注视了徐文一眼,姗姗离去,顺手带上了门。徐文呆坐床上,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感受,自己配接受她这种礼遇么?男女有别,虽武林儿女,也有个限度,她这种做法,预示着什么? 他喝完了茶,把茶杯放回茶几,躺了下去,但睡意全消,脑中尽是蒋明珠的影子,辗转反侧,心里乱糟地没个着落处,索性起身下床,脚步有些浮晃。 他在房内踱了一圈,坐到书案前的椅子上,无心地浏览那些靠书案架上的古玩。 蓦地—— 他如被蛇揭蜇了一般从椅上跳了起来,眼光直了。 古玩架上.第二格,居中,赫然摆着一尊二尺长的白石佛像,佛像心窝处一个拳大的窟窿。 半分不假,这尊“石佛”正是为“聚宝会主”得手,又被“妙手先生”夺去的那尊“石佛”,“石佛”被目为武林瑰宝,怎会到了蒋尉民家中呢? 很多人为“石佛”而丧生,很多人不惜任何代价以求。 蒋尉民无论是如何到手的,应该秘密珍藏,为何大明大摆地放在古玩架上?难道他不知道“石佛”的价值?可是,这不可能。 “石佛”是“白石神尼”遗物,方紫薇是神尼传人,而“卫道会”似与方紫薇有极深渊源,“卫道会”放着这多高手,为什么装聋作哑?这不近情理,然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呢? 他望着‘石佛”发愣。 蒋尉民为人十分光明正大,这有些令人莫测。 正自骇怔莫释之际,“依呀”一声斋门开启,徐文转身一看,只见一个长髯及腹的威棱老者,迈步进入书斋。 蒋尉民会在此时回家,又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当下忙施礼道:“不肖小侄,见过世叔!” 蒋尉民手抚长髯,爽朗地一笑,道:“贤任,难得难得!请坐!” “世叔请坐!” “哦!贤侄是在欣赏这尊‘石佛’?” 徐文脸一红,讪讪地道:“是的,听说这‘石佛’是件武林至宝……” 蒋慰民一颔首道:“本来是,现在不是了。” “敢问为什么?” “贤侄看到这‘石佛’有何异样否?” “这……世叔之意莫非是指‘石佛’心口的空洞而言?” “照啊!正是这句话,‘石佛’的奇奥,是在‘石心’,而这尊‘石佛’业已无心,愚叔我是在古物摊上看到,看它雕琢得可爱,以十两银子买了回来,点缀一下架子。” “世叔怎知宝在‘佛心’之上?” “这道理很浅显,没有任何人雕琢佛像而空心的,窟窿处有撬过的痕迹,同时‘石佛’的价值,人所共知,岂会流入市面古物者之手。” 徐文口里漫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白石峰”是自己亲见“石佛”出土,当时业已无心,可能“妙手先生”在得手之后,发觉上了当而予以遗弃,但那‘佛心” 是被原主“白石神尼”取出另藏,还是别有原因呢? 这谜底,红衣少女方紫薇必知情。 蒋尉民先行落座,然后一摆手道:“贤侄坐下说话。” “谢坐!” 徐文在下首椅上坐了下来。 蒋尉民面上现出悲戚之色,语音略带凄哽地道:“贤侄家遭不幸,愚叔愧未能一尽本份!” 徐文心内一惨,泪水盈眶,但他硬逼住不使流下来,咬着牙道:“谢世叔关怀,小侄誓报此仇!” “听珠儿说,贤侄对仇家已有端倪?” “是的。” “是哪一路的人物?” “这……还不能确定。” “贤侄,何妨说出来,让愚叔也有所考虑。” “待查明后再为奉禀!” “贤侄,你我通家之好,你采取任何行动之前,必须让我知道。” 徐文感激地道:“遵命!” “唉!令尊个性怪僻,出事之后,竟然不谋一面,贤侄当知他的下落?” 徐文脑海里浮现父亲横尸林中的惨状,泪水再也忍不住挂了下来,一副钢牙,几乎咬碎,目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怨毒之光,俊面也在刹那间变得苍白。他本想说出来,但想到这是自己的不幸,该独力承担,心念之中,凄然道:“小侄也正在寻觅家父的下落!” “嗯!我已托很多朋友代为探寻,迟早会有下落的“谢……” 他只说了一个字,以下的被咬咽住了。 “令堂呢?” “家母也下落不明。” “咳!武林风云诡谲,令人慨叹,贤侄当节哀顺变愚叔尽力设法打探。” “是的。” “贤侄此来是为了翠玉耳坠?” “小侄甚觉内疚……” “这事毋须介怀,愚叔自有区处。” “但小侄总觉问心难安。” 蒋蔚民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贤侄当知昔年愚叔与令尊曾有口头婚约,珠儿又曾蒙你救出‘聚宝会’之手她送你那耳坠是有深意的,不过,愚叔不拟勉强,这必须双方同心……”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似在察看徐文的反应。 徐文感到有些心惶意乱,他不否认双方家长曾有婚约,蒋明珠也算一个可人,只是首先“毒手”限制了自己此生与女人绝缘,再就是父亲所遭惨祸,岂能谈及婚娶之事,当下期期地道:“世叔当已听世妹谈及小侄‘毒手’之秘?” 蒋尉民老脸一变,“哦!”了一声,道:“嗯!这是个难题,不过愚叔不惜任何代价,誓要为贤侄寻到散毒之药……” 徐文诚挚地道:“世叔,只此一语,小侄终生铭感,只是这毒功,恐怕天下无消解之方?” “事在人为,天下无不解之毒。” “解毒易事,散功却难?”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贤侄,这姑且不谈,你对明珠的看法如何?” 徐文一颗心蠢然欲动,最先闯入他心扉的红衣女子方紫薇,证实了是仇家一路,那股单恋之情,早已打消:“天台魔姬”情深义重,但她的为人不堪为偶。能与蒋明珠结合,倒是理想,同时也算完成父亲的遗愿,只是血仇在身,将来的生死莫卜,毒功限制,消解无望,大丈夫岂能轻于然诺误人青春? 心念及此,肃容道:“世叔厚爱不敢辞,而况早有父命,唯小侄不敢妄应……” “为什么?” “毒功在身,不敢耽误世妹终生!” “你心念甚善,但明珠那丫头早已自誓,决不背当初双方家长所订之约。” 徐文既感且惭地道:“请世叔向世妹说明小侄苦衷!” “你世妹十分任性,言语无济于事。” 徐文十分着难,垂下头去,思索了半晌,毅然抬头道:“小侄答应毒功解除之日,便是履约之时!” 蒋尉民沉吟良久,欲言又止。 徐文看在眼里,忍不住道:“世叔有何训海,但讲无妨。” “呃!这个……不说也罢。” 徐文先前对蒋尉民的成见,业之因这一席谈而消失,迭遭惨痛之余,破碎的心灵正需要这种慰藉,尤其蒋明珠芳心暗系,更觉不能辜负,观念上的改变,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因而在态度上,也跟着转变,所谓言为心声,他诚恳地道:“世叔,希望对小侄能无所保留!” 蒋尉民掀髯微笑道:“好!好!我相信这是贤侄由衷之言,但这话实在难以启齿……” “小侄诚意欣闻教诲。” 蒋尉民又沉吟了片刻,才十分为难地道:“这只是你世妹一句无知之言……” 徐文心中一动,更加需要知道了:“世叔说说看?” “珠儿说万一无法寻到散毒之方,只有……” “只有什么?” “废这条左臂!” 徐文心头大大一震,但转念一想,这恐怕是唯一的方法了,虽然这话说起来近乎残酷,但错在当初父亲让自己练这“无影摧心手”,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亲当年可能也有他的想法,纵然铸成大错,父亲已经魂归天国,为人子的,尚有何说,对方也是出于善意,目的在求与自己结合,可谓用心良苦,用情良深。 当下慨然道:“世妹的意思是斩掉这只毒手?” 蒋尉民歉疚地道:“说说而已,贤侄不必放在心上。” 第47章 “不!世妹的用心可感,这未始不是可行之方,不过如此一来。小侄将成残废,岂能与世妹匹配……” “贤侄,愚叔说过,不惜任何代价以求散毒之方,目前不谈这些。” “小侄尚有下情奉禀。” “有话但说无妨。” “小侄大仇在身,双亲下落不明,此后祸福极难逆料,世叔之议,请暂保留!” “贤侄方才不是说过毒功解散之日,便是履约之时么?” 徐文俊面一红,道:“是的!” 蒋尉民悠悠地道:“令尊非常人,必有非常之计,我相信他已展开了复仇行动,贤侄凡事三思,不宜躁进!” 徐文眼泪往肚里流,父亲业已不幸,还有什么非常之计,恨不能肋生双翅,飞越关山,找到仇人,予以一一诛绝。 蒋尉民起身道:“贤侄晚来害酒,休息一会吧,天快亮了,一切另议!” 徐文跟着站起来,道:“天明之后,小侄想告辞……” “不!不!好歹得盘桓几日。” 说完,出门自去。 徐文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哀伤向自己袭来,前途茫茫,谁知是什么结局? 他坐回原先的椅上,深深地想…… 更残漏尽,窗棂上现出蒙蒙的白色,天已破晓了。 蓦地—— 书斋之外,传来一声冰寒彻骨的冷笑。 徐文不由大吃一惊,脱口喝道:“谁!” 随着喝声,人已如幽灵般飘出门外庭院之中。 第九章魅影惊心 徐文在蒋宅书斋之内默想心事,忽然一声冰寒的冷笑,从门外传来,徐文大吃一惊,喝问道:“谁?” 随着喝声,人已如幽灵般飘出门外庭院之中,目光游扫之下,却不见半丝人影,正目惊疑之际,又一声冷笑传来,似乎自左面的屋顶,徐文反应神速,如脱弩之箭般射登屋面,只见一条灰影在晓色迷蒙中,向西逸去,他一发狠,追了下去。 那人影身手相当不弱,顾盼间便消失在鳞次栉比的房舍中。 徐文知道追已无望,只好颓然折回,身形甫落院中,只见蒋尉民父女和数名家丁,正在议论纷纭。蒋明珠迎了上来,道:“世兄,有所见否?” 徐文赧然道:“来人身手不弱,追丢了。” “算了,小事一件。” “怎么样?” “‘石佛’被盗。” “啊!” 徐文大感不是意思.自己不察,竟然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之计,使“石佛”被窃,虽然“石佛”无心,本身已失去应有价值,但总是蒋尉民心爱之物…… 蒋尉民若无其事地道:“贤侄不必放在心上,这尊‘石佛’本身价值已失,丢了算了。” 徐文红着脸道:“小侄心中甚觉惭愧,竟让宵小来去自如!” “这是愚叔漫藏海盗之过,不关贤侄事,不过这样也好,‘石佛’在此,终是祸胎,当初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石佛’虽已丧失价值,但外人不察,终会找上门来,丢失了反而好。” 徐文一想,也是道理,但始终不能释然,讪讪地道:“小怪誓必要查访出下手窃盗之人……” 说得一半,却顿住了,放着翠玉耳坠至今还查不出劫夺之人,那是在自己手中被夺的,还奢谈什么查访窃盗之人。 蒋明珠无限深情地瞟了徐文一眼,盈盈一笑道:“世兄,忘了吧,值不得挂齿!” 天色业已大明,徐文这才看出这小院山石玲珑,花木扶疏,布置得极其考究,果然富豪之家,气派不同凡响。 蒋尉民父女辞去,徐文回到书斋,下女送上巾栉盥洗之物,徐文草草梳洗。一会,小婢来请用早点,徐文被领到昨夜与蒋明珠晤对的厅轩之中,父女俩热诚迎候,虽是早点,但也摆满了一桌,果饼小食,俱是精品。 用过早点,徐文坚决请辞。 蒋明珠粉腮笼起了一片怅然若失之情。 蒋尉民恳留再三,徐文去意甚坚,无奈只好重申昨夜之约,并再三叮嘱小心谨慎。徐文感激无既,依依告别。 此行,算是交代了一件心事。 徐文匆匆出了开封城,取道桐柏。觉得是行动的时候了,首先,向“卫道会主” 追出上官宏下落,然后敞开来索仇。 他现在,是一种孤臣孽子的心怀。 意念中,除了仇与恨,任什么都已不复存在。 在这之前,他准备谋而后动,寻到父亲,共商复仇大计,现在,父亲惨遭不幸,母亲生死莫卜,复仇的重担,已完全担在他一个人的肩头上,在强烈的复仇意识支配下,理智被摒逐了,他无法再冷静的思考,他需要发泄…… 他很感激蒋尉民父女对故人之子的关注,但这关注除了使他内心添了一分沉重之外,于事实无补,他不愿假手任何人了消这些如山的血仇。 他目前的功力,在当今江湖中,可称得上拔尖一流,然而仇家的气焰,却未可轻估,他未始不知道,可是他能等待吗?等待什么呢? 正行之间,眼前依稀相识的景色,使他不期然地停下身形。 这里,正是他初次邂逅红衣少女方紫薇的地方,风物如旧,人事已非,方紫薇使他改变了开封府求亲的计划,结果,他并没有获得方紫薇的青睐,尤有甚者,他属意的人,已是仇家一路,这种离奇的变化,实在是意料所不及的。 方紫薇属意“聚宝会”少会主陆昀,起初,他既恨且妒,现在,一丝丝的妒意都不存在了,一个武人,重视恩仇过于儿女私情。 触景伤情,结果只是一声慨叹,叹人事的多变,叹风云的诡谲,也叹自己乖舛的命途…… 艳丽的阳光,在他眼中仍是灰暗的。 蓦地—— 一条纤细的人影,映入眼帘,他心头一紧,以为是眼花,仔细一看,不错,来的正是红衣少女方紫薇。 在第一次邂逅的地方,碰上要找的人,的确是无巧不成书了。 方紫薇玉颜憔悴,秀眸黯淡,显得十分孤凄。 徐文一横身,道:“方姑娘幸会!” 方紫薇闻声止步,苍白的粉腮微现激动,但瞬又趋于凄冷,淡淡地道:“原来是阁下!” 说完,举步欲行。 徐文沉声道:“方姑娘慢走,在下正有事要找姑娘!” 方紫薇秀眉一蹩,道:“找我么?” “不错。” “什么事?” “有几个问题向姑娘请教。” “噢?请讲!” 徐文用手朝路旁不远的竹丛一指,道:“我们到那边再谈!” “有这必要吗?” “在下认为是的。” 方紫薇犹豫了片刻,终于木然地移步向竹丛走去,到了背官道的一面,徐文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姑娘是‘白石神尼’的传人?” 这话问得很突兀,方紫薇不由一怔。困惑地道:“阁下问这做什么?” “当然有道理。” “阁下曾对我有过援手之德,又是敞会主的上宾,凭这两点理由,我不能不据实以告,我并非她老人家的传人。” 徐文大感意外,惊诧地道:“怎么?你……不是神尼传人?” “不是。” “可是姑娘怎知‘石佛’之秘?又怎会成了江湖人物追逐的对象?” “这点恕我未便奉告!” 徐文本想从她身上探索神尼胞妹杜如兰的下落,以便向怪老人交代,这一来,希望成空了,她竟然否认是神尼的传人,这的确令人难以置信…… 心念之中,追问道:“然则姑娘与神尼毫无渊源么?” 方紫薇又蹙了蹙眉,木然地道:“渊源是有!” “好,如此在下向姑娘请教一个人的下落。” “谁?” “神尼的俗家胞妹杜如兰!” 方紫薇娇躯一颤,粉腮涌起了一片骇异之情,愕然道:“阁下怎会问起她老人家?” “在下受人之托,打听她的下落。” “受何人之托?” “一个老人,在下不知道他的名号来历。” “她老人家业已不在人世。” 徐文一震,道:“死了?” “是的,早已永绝尘世了。” “真的如此吗?” “不错。” “在下请问她埋骨之所?” 方紫薇惊疑地扫了徐文一眼,螓首微摇,道:“这点无可奉告。” “姑娘是由衷之言?” “嗯……是的。” 徐文长长地吁了一中气,暗忖:人既已不在尘世,照实回复怪老人也就是了,但想及怪老人所述的故事,不禁有些恻然,的确是情天莫补,恨海难填了,怪老人因这一念而活到现在,想不到结果仍是幻灭,这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的确残忍。 另一个问题,升上心头,眉目之间,出现了曾被隐藏了许久的戾气,这神情,使方紫薇芳心起了震颤。 “姑娘是‘卫道会’一分子?” “是的。” 徐文咬了咬牙,尽量克制住冲胸的怨毒,但语音却已变得冷厉:“姑娘知道‘卫道会’与‘七星帮主’徐英风结仇的经过?”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在下要明了真相。” “为什么?” “请姑娘回答在下的问题。” “‘卫道会’与‘七星帮’无仇。”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然则‘七星堡’何以被血洗?” “不知道。” “姑娘真的不知道么?” “不知道。” “帮主徐英风暴尸荒林,又是谁下的手?” 第48章 “不知道。” 徐文再也按捺不住仇与恨的激撞,厉声道:“方姑娘,今天你必须交代出来!” 方紫薇向后一退身,道:“凭什么要我交代?” “因为你是其中一分子!” “那你又是徐英风的什么人?” “你管不着!” “如此再见了……” “你别想离开。” “阁下准备怎么样?” “要你据实答复这问题。” “否则呢?” 徐文一横心道:“在下不择一切手段,务求达到目的。” 方紫薇苍白的粉腮因激愤而起了红晕;那仙露明珠般的姿容,反而增色了,但此刻在徐文的眼中,已起不了任何反应,仇火已掩盖了一切。 她同样的厉声道:“难道你想杀人?” 徐文咬紧了牙关道:“也许也不止此!” “对不起,无可奉告……” “你当真找死?” “死?……哈哈哈哈,死又何妨,反正我对人生已无依恋,就借阁下的手吧!” “你不说?” “不!” “我再问你,上官宏匿身何处?” “上——一官——宏?” “一点不错。” “你找他则甚?” “查明‘七星堡’事件的真相!” “阁下曾救过他一命?” “有这回事。” “当初为何不问?” “那是在下的疏忽!” “此事你可以找我们会主。” “会的,但现在我要你回答!” “办不到!” “姑娘别怪在下辣手摧花?” 方紫薇冷漠地一笑道:“我什么都无所谓,不过,‘地狱书生’,你知道将发生什么后果?” 徐文眼中射出了栗人的杀芒,语意森森地道:“后果么?许多的人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口气不小?” “现在我要你说,不必费唇舌了。” “无可奉告!” 徐文厉哼一声,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了方紫薇的左手腕脉,“毒手”从抽管内亮了出来,向上一扬,栗声道:“要你死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 方紫薇粉腮起了一阵抽动,杏目睁得大大的,像是要脱眸而出,她没有再开口,只怨毒地瞪视着徐文。 人,总是人,要彻底祛除曾经在心板上烙过的印痕,有时是很难办到的,徐文在仇火很焰焚烧下,不惜毁了他曾一心恋慕过的人,但,潜意识中,仍有那么一股力量,使他狠不下心肠。 蓦在此刻—— 一个粗豪的声音道:“放了她!” 徐文转过头一望,只见两文外站定了一个面目阴沉的犷悍半百老者,一袭黑布衫,齐腰曳起,黑布缠头,打扮有些不伦不类。 “阁下何方高人?” “过路人!” 徐文带煞的眼睛一瞪,道:“如果你还想活下去的话滚快些!” 自称“过路人”的老者皮笑肉不笑地道:“‘地狱书生’,这种话对别人去说吧!” 徐文正自杀机难遏,这一撩拨,等于火上加油,冷极地道:“你真的找死?” “未必!” “那你就试试看……” “慢着,老夫来和你谈一笔交易!” “交易?” “不错,一笔交易,各付所值,各取所需。” 徐文倒有些莫测高深了,这自称“过路人”的老者来的好突兀,从表面神情看来,决非善良之辈,心念之中,冷峻地道:“在下对什么交易不感兴趣,阁下要找死倒是找对了人……”。 “‘地狱书生’,老夫敢说这交易你一定感兴趣” “在下最后说一句,请便!” “过路人”望了方紫薇一眼,然后又道:“‘地狱书生’,你何妨听听交易的内容?” 徐文不答腔,俊面涌起了浓厚的杀机…… “过路人”毫无畏色,锲而不舍地道:“这交易对你无损,但赚头却不小!” 徐文松开了方紫薇。“毒手”从袖中突出,一触即退,动作之快捷,令人咋舌。 但,情况却大出他意料之外,“过路人”并没有倒下又一个不惧“毒手”的神秘人!他不禁对这举世无双的毒功怀疑了,想不到天下竟有这么多不畏剧毒的人?” “过路人”若无其事地道:“地狱书生,我们还是来谈交易吧!” 徐文忍不住脱口道:“你……不怕毒?” “过路人”自得地道:“‘无影摧心手’毒绝天下,但却不放在老夫眼下。” “你到底是谁?” “‘过路人’!” “真正意图是什么?” “噫!老夫不是再三地说谈交易吗?” “这倒巧,阁下会找到这官道旁来……” “天下巧事多着呢,武林人眼不明;耳不聪,还闯什么她口中的丫头,指的自然是红衣少女方紫薇无疑。 徐文脱口道:“方姑娘么?” “是呀。小友难道碰见她了?” “碰见了,就在刚才。” “哪里去了?” “被人带走了。” “彩衣罗刹”显然吃了一惊,栗声道:“被谁带走了?” “一个自称‘过路人’的人。” “‘过路人’……什么来路?” “不知道。” “哼,那丫头肯随他走?” “不肯也不行,她不是人家对手,差远了。” “彩衣罗刹”一皱眉,道:“小友也非对方敌手? 徐文征了一怔,冷冷地道:“那却不见得。” “但小友坐视她被人劫走么?” “在下已尽了力,可是天下事往往难尽人意。” “那自称‘过路人’的,生得什么形貌?” “不知道。” “什么,小友不知道?” “对方是易容的,谁知他是什么面目。” “这么一说,‘过路人’这外号也不尽可靠了?” “当然!” “咳!这丫头……死心眼,太任性了。那小兔崽子死一百次!” “谁?” “‘聚宝会主’之子陆昀……” 徐文意识中升起一缕异样的感觉,追问道:“姓陆的怎样?” “那免患子为了‘石佛’不惜以卑鄙手段,迷了她的本性,套出‘石佛’藏处,而她仍执迷不悟,甘心受他玩弄……” 人,的确是奇怪的动物,而情感这东西,却更加不可理解。照理,方紫薇对徐文毫无爱意,而徐文却曾一心属意于她,现在,事实证明彼此已属势不两立的仇家,但徐文在听到方紫薇在受骗之后,仍痴恋着陆昀,心里不自主地起了妒意,也许这是人性的弱点,自己曾属意的东西。得不到手,也不甘愿被别人得去。“天台魔姬” 情深一往地爱着他,而他却又无动于衷。 “彩衣罗刹”又道:“对方劫走丫头的动机何在呢?” 徐文一摇头,依然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彩衣罗刹”不曾注意到徐文神色间隐含的杀机,沉重地道:“当初,江湖中因她保有‘石佛’之秘,而把她当作争逐的目标,现在‘石佛’已被人得,她一介女流,根本没有被绑架的价值,最大的可能是劫色!” 劫色两个字使徐文大大一震,这太有可能了,如果真的如此,自己可就有些问心难安了,仇怨是一回事,她从自己手中被劫走又是另一回事.一个仙露明珠似的少女,被恶人糟蹋,那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心念及此,强烈的复仇欲被暂时冲淡了,脱口道:“有此可能!” “彩衣罗刹”匆匆道了一声:“再见!” 弹身疾掠而去。 截住她! 这念头在徐文脑海里一现,但他没有采取行动,由对方从视线中消失,他知道“彩衣罗刹”必然因方紫蔽的被劫而采取紧急措施,如能因此追出“过路人”底细,对自己有益无损,同时也可免去良心上的谴责, 他呆了一会,仍依原来的主意,奔赴正阳城。 第五天申牌时分,徐文来到了正阳城。一看时间早,行事不便,又恐行迹落入对方眼中,打草惊蛇,为不美,于是他不进城,踅到距城数里的一座小镇,店打尖,准备起更之后,再采取行动。 落店漱洗之后,叫了些酒菜,一个人在房中自斟自饮。 正恹恹地喝着闷酒之际,只见店小二推门而入,道:“相公,有位客人要小的捎个字条来!” 徐文心中一动,道:“拿来我看。” 店小二双手递上,是一张比手掌略大的字条。 徐文目光一扫之下,登时面色大变,采声道:“那你送信的人呢?” 店小二不明就里,吓得打了一个哆嗦,期期地道:“走了!” “什么形貌?” “呃……看来是个江湖人。” “好,没事了,你去吧。” 店小二惊疑地瞟了徐文一眼,退出房门。 徐文再次把字条看了一遍,上面写的是:“字示‘地狱书生’:如欲玉坠归赵,玉人无恙,速赴‘卫道会’,命该会主以‘佛心’交换该女子,限期十日,逾期本人不负安全之责,如该会主首肯,‘佛心’可交付与汝,余当另约时地交换。过路人”。 徐文恨得直跺脚,看来自己的一行一动,全在对方掌握之中,此行又将成虚了。 想不到对方劫走方紫薇的目的,是在挟人以换宝,莫非平封蒋府“石佛”被盗,便是对方所为? 敌明我暗,事情的确相当辣手! 他望着那字条出神,从种种迹象推测,对方是“妙手先生”无疑了,偷、骗、抢、夺,再加上勒索,可说集江湖无赖之大成,所无法想象的,便是对方何以数次对自己下杀手,彼此并无深仇大恨呀! 第49章 如果锦袍蒙面人、黑面汉子、“过路人,都是“妙手先生”一人所化,那“七星故人” 必是他们的同路人无疑。 自己真的依言持字上桐柏山么? 他重重地一击桌,仰颈干了一杯酒,自言自语地道:“今晚非翻出这老偷儿的底不可!” 时正二更,一条人影来到了正阳城中被称为“鬼屋”的巨宅之前。 他便是“地狱书生”徐文。 “鬼屋”——的确名符其实,行人无踪,阴森死寂,情景和上次来时没有差别,巨门深扃,蛛网尘封。 徐文估量了一下形势,绕到侧方,一跃登屋,这巨宅占地极广,只见院落沉沉,间着高过屋顶的古槐巨柏,望去一片黝暗,有些鬼气逼人。 这里会有人住么?徐文有些迷惘了。 他不怕鬼,也不相信此间真的有鬼,一般所谓鬼屋邪地,多分是一些江湖官小因了某种目的而弄的玄虚,不值识者一哂。 如果有人,必有灯少,而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当然,他不会如此罢休,犹豫了片刻之后,飘身落入院中。 确是黑夜,但在高手眼中,仍可清晰辨物,但见院中一片荒凉景象,蓬蒿高与人齐,尚未被湮没的卵石小径也积满了枯枝败叶,四周的房舍,窗倒门塌,窗棂上的破纸,被夜风吹得咝咝直响,参差的树影,像鬼影幢幢。 徐文纵艺高胆大,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他移动脚步,走向第二座院落,大有不到黄河不死心之慨。 第二座和第一座情形仿佛,死寂阴森,鬼气逼人,霉腐之味扑鼻。 他却不死心,折入跨院,然后进入第三重院落…… 眼前景物大变,只见花树修整,亭榭宛然。 徐文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放眼望去,枝缝叶隙之间,隐隐透出一线昏黄的灯光,这灯光如从屋顶下望,因有树木及廊檐遮掩,很难发觉。 果然不虚此行,所谓“鬼屋”,实在是欺人之谈,故布的疑阵而已。 “天台魔姬”当日所见果然不假。 他飘如幽灵般地朝有灯光处移去。 渐行渐近,发现那一线灯光发自一间有窗慢遮掩的房中,由于幔子没有拉严,留下了一条缝,灯光才泄了出来。 甫自接近走廊,灯光突然熄灭。 徐文不由心中大急,看来自己的行藏已被发觉了,偌大的宅第,对方如果有意躲藏,要寻找的确难如登天。 下一步该如何呢?闯?还是…… 如果“妙手先生”是一个人物,自己发话招呼,他断无畏缩之理。 心念之中,沉声发话道:“区区‘地狱书生’特来造访!” 连叫三声,竟无反应,徐文一股孽火直冲顶门,举步便朝房门闯去…… 蓦地— 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道:“站住!”……徐文暗吃一惊,但仍十分沉着地回过身来。廊沿口站着一个青衣妇人,双眸在暗夜中熠熠泛光,看来修为不弱。 就在此刻,一个小小人影,如夜宵蝙蝠般从屋顶降落,赫然是十岁出头的孩童。 青衣妇人道:“怎么样?” 那小孩圆溜溜的眼珠朝徐文一转,才清脆地道:“有人追踪,但已离开了!” “好,把厅内灯光点燃。” 小孩转入厅内,灯光又飘了出来,正好照在青衣人面上,只见这妇人徐娘半老,风韵依稀,面上有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 徐文开口道:“尊驾如何称呼?” 妇人朝厅内一指,道:“进里面谈!”说着,当先赶了进去。 徐文愣了一愣,跟着入厅。 厅内布设雅而不俗,在琉璃灯光映照下,气氛倒也十分柔和,那小孩却已不知去向。 青衣妇人没有开口,直勾勾地瞪着徐文,面上神情却不停地变幻。 徐文忍不住又开了口:“尊驾是此间女主人?” “不是,只能算是客人。” “客人?” “你很奇怪,是吗?” 徐文大是困惑,照“天台魔姬”所说,这妇人当是“妙手先生”的妻或妾,那小孩是“妙手先生”的爱子,而她却说是客人? 心念之中,冷冷地道:“照在下所知,尊驾该是主人。” 青衣妇人幽幽地道:“题外之言,用不着争论,你便是‘地狱书生’?” “不错!” “来意是什么?” 徐文目中射出了煞光,尽量抑住激荡的情绪道:“特来拜访‘妙手先生’前辈!” 青衣妇人神色突地一变,道:“你说谁?” “‘妙手先生’!” “这话从何说起?” “夫人要否认么?” “‘妙手先生’是谁?你怎知他住在这鬼屋中?” “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 “你知道多少秘密?” “仅此一端便足够了。” “如此我告诉你此地没有“妙手先生’!” 徐文冷冷一哂道:“夫人准备以一句话打发在下走么?” 青衣妇人不疾不徐地道:“你待如何?” “在下不见人决不退出此宅!” “你凭什么认定‘妙手先生’在此宅中?” “凭在下所获得的消息!” “这消息何来?” “这一点夫人大可不必追究!” “我不知道什么‘妙手先生’!” 徐文俊面一沉,他已拿定主意,不择任何手段,非从这一双母子身上追出“妙手先生” 的底细不可,当下寒声道:“夫人不会迫在下采取激烈的手段吧?” “你威胁我?” “决非威胁,在下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 “你敢?” “如果不敢在下决不会来。” “你准备采取什么手段?” “很难说,这是‘妙手先生’教的,他不但狡诈,而且卑鄙……” “放屁!” “那夫人是承认有这事实了?” “胡说!” “夫人既不认识他,何以要为他辩护?” 青衣妇人倏地眼射棱芒,厉声道:“‘妙手先生’江湖奇人,你凭什么出口辱人?” 徐文重重地一哼道:“奇人!他配么?” “为什么不配?” “偷抢诈骗门门来.此之谓奇人?” 青衣妇人咬牙凝视徐文半晌,突道:“你叫徐文是不是?” 徐文心头为之剧震,自己的姓名从未在江湖中泄露过,除了开封落尉民父女之外,可以说决无一人知道,而这妇人一口便能道了出来,的确令人骇异,当下栗声道:“夫人怎知在下叫徐文?” 青衣妇人冷极地道:“我还知道你是徐英风的儿子!” 徐文脑内“轰”地一响,连退了三个大步,几乎撞翻了身后的茶几,瞠目结舌,望着这青衣妇人,作声不得。 青衣妇人激颤地道:“你知道我是谁?” 徐文结结巴巴地道:“夫人……是……谁?” “你听过‘空谷兰苏媛’这名号么?” “这……不曾。” 青衣妇人眼中闪射怨毒之光,咬牙良久,才道:“蓝玉珍呢?” 徐文全身一颤,道:“那是家母!” “你是她所生?” “是的……夫人怎知……” “她还活着吧?” 这话问得突兀而刺耳,但徐文已被这诡秘惊人的气氛所控制,毫不犹豫地道:“家母现在生死不明!” “她必然有这么一天!” “夫人……什么意思?” “徐文,告诉你,我就是徐英风的元配夫人‘空谷苏媛’!” 徐文如中雷击似的一阵麻木,呼吸都为之窒住了,真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这青衣妇人竟然是自己的大母难怪她能一口道出这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辛。 她怎会住在此间呢? 那小孩是谁?是自己的异母弟弟吗? 这不是“妙手先生”匿身之所吗? 自己从未见过她,仅知自己的母亲被称作二夫人,自己也曾问过母亲关于大母的事,母亲说她早已不在人世,难道她真的是鬼? 想到鬼,鬼屋,不由汗毛根根逆起。 “空谷兰苏媛”接着又道:“可惜我尚未能手刃徐英风!” 徐文猛可里打了一个冷颤,父亲、大母,夫妻之间有什么不可解的仇? “大母……” “别叫我大母,我与徐英风早已恩断义绝!” “这……” “我姓苏!” 徐文吞了一口唾沫,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气,期期地道:“是误会吗?” “误会,哼,是血仇!” “血仇?” 徐文惊呼一声,再退了一步,背抵茶几,已退无可退,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夫妻之间会有仇?他想到了上官宏曾说与父亲是夺妻灭子之仇,莫非她…… 想到这里,不由脱口道:“大母认识……” “空谷兰苏媛”厉声喝道:“我不是你大母!” 徐文倒吸了一口凉气,窒了片刻,无奈改口道:“苏前辈可认识上官宏其人?” “上官宏?没听说过。” 徐文一呆,自己的猜测错了,紧追着问道:“可否见示事实真相?” “你可以问你父亲!” “他……老人家……” “怎么样?” “业已不在人世!” “什么?徐英风死了?” 徐文泣然道:“是的,被不知名的仇家所惨杀!” “空谷兰苏媛”娇躯在发颤,激越地道:“什么时候的事?” “十天前!” 第50章 “真的?” “这岂能信口胡诌。” “死得好,他早该死了……” 徐文怒视了她一眼,但一想到她的身分,他开不了口,不管如何,自己总是小辈,这其间隐藏了什么可怕的故事呢?夫妻之间何来血仇?可惜自己从小被隔离施教,对家中事知道的太少,成年出道之后,又遭惨变,更无法去澄清这些事了。 就在此刻,那小孩再度出现,仍是从厅外来。 “空谷兰苏媛”面上的骇人表情,因小孩的出现而消失了,慈和地道:“小宝,你该在外守望?” “刚才的人影,又出现一次!” “嗯!” “看来是追踪他!”说着,用手一指徐文。 徐文心中一动,追踪自己的是谁?莫非是“过路人”?如此说来,“妙手先生” 就不会是这鬼屋的主人了,可是…… “你还是出去吧!” “他来这里做什么?” “停会再告诉你。” 那叫小宝的孩子可真听话,转身又奔了出去,消失在暗影中,小小年纪,身法倒是相当不弱。 徐文忍不住道:“他是谁?” “空谷兰苏媛”冷峻地道:“你不必知道,现在还有什么事没有?” 徐文很想问清楚原委,但一想问了也是白费,大母决不会吐露,反正父亲已死,不管真相如何,算是结束了,将来寻到母亲,定可问出事实,但“妙手先生”的影子,仍紧紧盘踞在心头…… “空谷兰苏媛”一抬手道:“你可以走了!” 徐文硬起头皮道:“关于‘妙手先生’……” “此地没有‘妙手先生’其人!” “可是……” “徐文,坦白告诉你,若非因了某种关系,你早已丧命了,在我尚未改变主意之前,你立即离开这里,否则……” “怎样?” “我会杀了你!” 徐文可就沉不住气了,冷冷地道:“我尊敬你曾是我的大母!” “用不着!” “要杀我恐怕没说话那么容易吧?” “哼,你上前一步,再回头看看!” 徐文将信将疑地上前一步,然后回头…… “嚓!”的一声,一根锋利矛头,从壁间伸出,正是他方才背对的地方,不由惊出了一头冷汗,的确,这可是万万防不到的事。 接着,又是“嗤!嗤!”数声,十余枝利镞,从身前交叉对射而过,牢钉在两边的壁上。 “如何?” 徐文咬了咬牙,不出一声,弹身奔了出去。 出了鬼屋,已是四更将尽,他一口气驰回城外投宿的小店,无声无息地回到房中,躺在床上,静静地想。 这两个更次的遭遇,可说奇之又奇,想不透,猜不着…… 至此,他感觉自己的家事相当复杂,但家已破,人已亡,还有什么可想的呢? 除了报仇,任何事都值不得去想了,不论父亲生前为人如何,身为人子,除了尽本份,一切都可不过问。 他的意念,回到了“过路人”送来的那字条上,“过路人”既是“妙手先生” 化身之一,自己仍有机会与他相对,看来只好照条行事,先解决了这可怕的事件,如果自己开始索仇,当然无法向“卫道会主”提出“佛心”交换方紫薇的事,“妙手先生”这谜底就难以揭晓了。 “妙手先生”指明要对方把“佛心”交与自己,另约时地交换,显然他也忌惮“卫道会”的一干高手,这一着,实在够狡猾。 “卫道会”肯答应这条件吗? “佛心”是否真的在“卫道会主”手中呢? 他深庆没有向方紫薇抖出身分,也没有向“彩衣罗刹”下手,否则局面就完全改观了,只要身分一露,“卫道会”无疑地将倾力对付自己。 大半夜折腾,他却了无倦意,这些复杂而悚魂的问题,已足驱走“睡魔”了。 镇集小店,住的多半是鸡鸣早看天的人物,五鼓未阑,店里已嘈成了一片。 徐文索性起身盥洗,草草用了早点。天色犹未大明,便结帐出店,向桐柏山方面奔去,这是他第三次上山。 不久之后,天光大亮,东方现出了朝露,璀灿夺目。 正行之间,一乘彩轿冉冉而至。 徐文定睛一看,这可好,来的正是神秘的“轿中人”,“轿中人”在“卫道会” 中的身分地位,“佛心”的事,大可向她提出,也免了多一次跋涉。 心念之中,彩轿已在身前停住。 徐文一拱手道:“尊驾请了!” “轿中人”道:“小友何往?” “正要上山拜见会主!” “有事么?” “有件大事必须与会主面洽。” “哦!会主业已离山他往,有事无妨告诉老身,也许可以作得主。” 徐文取出“过路人”送来的字条,道:“请尊驾过目。” 抬轿的黑衣汉子之一,从徐文手中接过字条,送入轿中。 徐文静待对方反应。 不久,轿中传出了一声怒哼,接着以栗人的语调道:“小友,怎么回事?” 徐文冷冷地道:“正如字条所说,方姑娘业已被对方劫持。” “对方竟提出这等要求?” “嗯。” “‘过路人’是何许人物?” “不知道。” “然则小友当了媒介?” “是的,在下的一个翠玉耳坠,也落入对方之手,对方据此以要挟。” “以小友的身手还会受人挟制么?” “天下事往往难以一般情理衡量。” “可恶……烦小友转告‘过路人’,要他与老身面谈“这一点歉难办到,在下根本无法找到对方。” “似乎不可能?” 徐文登时气上心头,寒声道:“尊驾以为在下与对方是一路么?” “轿中人”沉默了片刻才道:“不是老身多疑,事实上任何人都免不了有这想法……” “那是在下失言了,告辞!” “小友慢走!” “尊驾还有话说?” “小友可知‘佛心’为何物?” “在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话傲气十足,完全武士本色。 “以小发推测,这‘过路人’可能是哪道人物?” “这个……臆测之言,只能存于心而不能宣诸口,在下不敢妄断。” 双方又沉默下来,久久,“轿中人”才以沉重的口吻道:“小友,老身作主答应对方条件,不过……” 徐文想不到对方竟然爽快地答应下来,随道:“不过什么?” “老身担心紫薇丫头的安全……” 所谓安全,指的当然不单是生死的问题,方紫薇一个黄花闺女,落入宵小之手,值得顾虑的问题很多,徐文当然听得出来,当下剑眉一紧,道:“盗亦有道,谅来不至于发生旁的枝节。” “很难说。” “这一点在下无法保证。” “老身并非要小友保证,只是不能不顾虑而已,小友在交换人质之时,盼能注意到这一点?” “在下会见机而行。” “小友,老身当面重托了!” “在下尽力而为!” 口里答着,心里却起了一股异样的感受,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可笑,简直无法理解,一而再,再而三,为不共戴天的沈家尽力,而复仇的行动,又一再被许多意想不到的变化所阻,想起来有些啼笑皆非。 “小友准备在什么所在相候?” 徐文想了想,在自己接受“过路人”字条的小店等候,最为适当,心念之中,道:“正阳城外五里集,迎宾栈!” “好极,三日之内,老身着人送东西来。” “在下一准相候。” “重托了!” “不必.在下并非诚意为这侠义之行,不得不然而已。” 这话,徐文是别有所指,而“轿中人”则认为他是个性使然,没有答腔,四壮汉扛起轿子,折回头朝来路如飞而去。 三天,徐文当然不能在小店枯候,他预算对方最快也得第三日才能送东西来,但目前恰似丧家之犬,连个投奔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漫无目的地朝一条岔道缓缓驰去,心里想,在与“过路人”完成交易之后,第一步,先揭开对方的底牌,然后再从方紫薇身上逼出仇家…… 他重新把分歧的意念加以整理——一 大母“空谷兰苏媛”何以匿居正阳城鬼屋之中?她与父亲之间是什么深仇大恨? 那叫小宝的孩子是谁? 她矢口否认与“妙手先生”有关,可信吗? “过路人”是否真的“妙手先生”化身之一? 与父亲同被惨杀的锦饱蒙面人是谁?凶手是上官宏吗? 大母在听到母亲下落不明时,曾说她必有这么一天,什么意思? 越想,越觉得错综复杂,理不出一丝头绪,反而脑涨欲裂。 太阳升高了,原野一片清明,但他心里却是彤云密布,虑乱心烦。 突地——一 一条纤纤人影,飞奔而至,直朝他身上扑来。 徐文一闪让过,只见对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披头散发,目光散乱,但仍可看出对方是一个极美的少女。 那少女一扑落空,回过身来,吃吃笑道:“陆哥哥,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说着,双臂一张,又扑了过来。 徐文大吃一惊,忙又晃开,心想,她是个失心疯的女子。 那疯女柳眉倒蹩,幽幽地道:“陆昀哥哥,你不爱我了?” 第51章 “在下不姓陆!” “哈哈哈哈,陆哥哥,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别折磨我了……” “谁是你陆哥哥?” 疯女神色一变,凄厉地道:“陆昀,我把一切给了你,你却弃我而去,你…… 好狠的心肠?” 徐文恍然而悟,这疯女把自己当成了“聚宝会”少会主陆昀那厮了,看了这少女必是被陆昀诱骗玩弄,始乱终弃,才气愤成疯。 他想起了“彩衣罗刹”要活撕陆昀的那一幕,红衣少女方紫薇而替他求情,陆当时曾指天划地,誓言此生只爱方紫薇一人,方紫薇到现在仍执迷不悟,看来她与这疯女何异,都是陆昀玩弄的牺牲品。 想不到这小子竟是只色狼,的确令人发指。 那疯女突地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陆昀哥哥你不是说过海枯石烂,此情不移吗?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显然,她仍认徐文是陆昀。 徐文仍想着心事,他对方紫薇仍保留着一分微妙的感情,这感情是下意识的,但超越仇恨之上,因为一个人最难释怀的第—个闯入心扉的影子,格于情势,他无法去续这一分单方面的爱,但却不能不想,这一分情,表面上似已埋葬了,但一遇外力激发,便又如幽灵似的出现。 这意识,转变成了恨,而这恨,却指向了陆昀。 他忘情地吼叫出声:“陆昀,我不杀你誓不为人!“疯女止住了啼声,木然望着徐文痴痴地道:“陆昀哥哥,你说什么?” 徐文有些啼笑皆非,大声道:“我不是你的陆哥哥! 疯女茫然的目光,陵地睁得滚圆,面色凄厉怕人,步步向徐文逼近…… 徐文不由惊煌失措,一个意志丧失的人,根本无法理喻,但却又不能对她出手,她本身已够可怜,撇下她一走,也是于心不忍,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诈言道:“姑娘要找陆昀是不是?” 疯女果然止住了脚步,偏着头道:“难道你真的不是我陆哥哥?” “我不是,我可以替你找他来!” “真的?” “我不骗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陆哥哥知道的!” “可是我不知道呀!” “我叫田蓉蓉……蓉蓉!他叫我蓉妹!” “田姑娘家住哪里了” “家?家?我已经没有家了,我要去陆哥哥的家……” 徐文苦苦一笑,道:“田姑娘,你必须回家,我叫陆昀到你家找你。” “我……家在哪里?” 徐文顿感束手无策。 就在此刻,串铃声响,一个身着土布衫,留一撮八字胡,斜背药箱的走方即中,禺禺而来。 徐文闻声回顾,登时条机大炽,来的,赫然是上次在正阳城中所遇,“妙手先生”的化身“天眼圣手”,当下嘿嘿一笑道:“‘妙手先生’,实在是幸会!” 走方郎中若无其事地到了徐文身前,目光朝疯女一扫,道:“呀!失心疯,幸而碰上老夫!” 徐文不由一愣,暗忖,莫非他能医这不治之症?但一想到对方真正身分,这念头便消失了,冷冰冰地又道:“阁下不必装佯,你是找在下的是吗?” “妙手先生”坦然道:“一点不错,找你!” “好极了,在下也正要找阁下!” “我们的事暂缓一步,老夫先医治这女娃儿如何?” “阁下真的懂得岐黄之术?” “笑话,‘天眼圣手’正阳城妇孺皆知。” “阁下别打算耍什么花枪……” “耍花枪何必自动找上你?” “阁下是有目的才找在下的……” “妙手先生”放下药箱,自顾自地道:“可怜,一个好端端的女子,变成这样!” 徐文忍不住接口道:“她是被“聚宝会”少会主陆昀玩弄,才成疯的。” “嗯。” “可惜她不能说出家在何处。” “老夫知道,她家就在正阳城中,父亲便是有名的‘田百万’……” “是武林同道么?” “不,规矩人家。对了,田家祖传的一颗夜明珠不翼而飞,原来是着了‘聚宝会’的道儿……” 徐文想起“白石峰”山头争夺“石佛”的那一幕,以江湖流派而论,“妙手先生”是“聚宝会主”的上辈,他们可算狐鼠一窝,不禁发出了一声冷哼道:“谋财而兼窃色,天理难容,阁下对贵同道的作为有何感想?” “妙手先生”一瞪眼,严厉地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此乃江湖大忌,亦本门禁例,老夫自有区处!” 徐文冷冷地道:“在下已自誓非杀那色狼不可!” “妙手先生”不再说话,伸手疾点疯女田蓉蓉穴道,田蓉蓉应指而倒,他打开药箱,七翻八拣地弄了些药丸,总有十来粒之多,一股脑儿塞入疯女口中,然后道:“失心之症,单凭药物不行,必须辅以针灸之术,此地施术不便,得先把她送回家,再行施术……” 徐文立即插口道:“阁下又要脱身了么?” “妙手先生”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了药箱,半晌才直起身来道:“救人如救火,说不得只好委曲你了。” “不行。” “不行?什么意思?” “我们的帐得好好算上一算!” “在下没闲工夫扯淡,阁下所要的东西,三日之内奉上……” “妙手先生”满眼惊诧之色,道:“老夫要什么东西?” 徐文怒冲冲地道:“佛心!” “什么佛心?” “阁下是故意装蒜么?” “老夫真的不懂!” 徐文更加怒不可遏,一扬掌道:“劈了你,你便懂了!” “妙手先生”把手连摇道:“别毛躁,先把话说清楚,你说什么……佛心?” 这神情,使徐文困惑了,对方即使狡诈如狐,这主动提出的条件,没有否认的必要,心念一转之间,沉声道:“阁下除了头巾!” “为什么?” “在下要查证阁下的身分!” “老夫身分并不在头上。” “阁下还是照办的好!”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扯落头巾。徐文一看,不由呆了。 第十章佛心交易 徐文正被疯女田蓉蓉纠缠得无可奈何之际,“妙手先生”突以走方郎中“天眼圣手”的化身面目出现,徐文强要对方除下头巾,“妙手先生”依言扯下头巾,徐文一看,不由呆了。 他认定锦饱蒙面人,冒充“卫道总巡”的黑面汉子、“过路人”等,均是“妙手先生” 的化身,然而事实证明所料完全错误,对方头上,并没有疤痕。 “妙手先生”冷冷地道:“你追老夫除下头巾,算什么意思?” 徐文大感尴尬,勉强挤出一句话道:“在下业已证实阁下不是想象中人!” “你想象中老夫是谁?” “这点不必提了。” “你想象中人与你刚才所说的佛心有关么?” “不错。” “怎么回事?” “阁下不必知道。” “好小子,你真狂得可以,说出来也许老夫能提供点线索……” 徐文心意转了几转,道:“以阁下所知,当今江湖中除阁下之外,还有谁精于易容之术?” “妙手先生”沉吟了片刻道:“这就难说了,天下能易容者颇不乏人,问题在于工夫到不到家而已。” “阁下意中哪些人物可称得上一个‘精’字?” “嗯……‘千面客’,但此人已数十年不现江湖。‘幻影郎君’,业已不在人世。‘百变鬼女’,传说已遁入空门!” “此外呢?” “大概没有人称得上精了。” 徐文心念暗转,“百变鬼女”是女的,自不用提,“幻影郎君”已死,剩下只有“千面客”一人了,虽说数十年不现江湖,安知他不东山再起呢?另外便是这三人之中,有传人在江湖走动?唯一不解的,对方何以三番两次向自已施杀手? “妙手先生”看了躺在地上的田蓉蓉一眼,道:“救人要紧,老夫可以走了吗?” “慢着!” “还有什么问题?” 徐文本想问对方是否鬼屋主人,但一想鬼屋里住的是大母“空谷兰苏媛”,而大母否认知道“妙手先生”其人,如果探问,等于泄了大母的秘密,当初“天台魔姬”也许听话不真,或者判断错误,心念之中,把这想出口的话隐忍回去,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重要问题。 “阁下似乎很健忘?” “什么意思?” “阁下曾答应在下五日内开封道上与‘七星故人’碰面……” “哦!这……” 徐文冷厉一笑道:“阁下何以自圆其说?” “妙手先生”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一而再地要找‘七星故人’到底为了什么?” “阁下只回答在下的问题,其它的不必费唇舌了。” “可是老夫很想知道内中实情?” “那是在下私事,阁下没有知道的必要。” “你似乎说过你要杀他?” “不错。” “为什么?” “阁下不必扯这题外之言了,说问题的本身吧?” “妙手先生”默然了片刻,道:“‘七星故人’业已不在人世!” 徐文厉喝一声道:“阁下说什么?” “妙手先生”似乎被徐文的戾气所慑,不期然地退了一个大步,道:“老夫说他业已死亡!” 徐文向前一挪步,杀气腾腾地怒吼道:“‘妙手先生’,本人不吃你这一套,你简直无耻已极……” “妙手先生”神色不变,但目中却射出了愤怒的光影,栗声道:“小子,别张狂,老夫什么地方无耻?” 第52章 “‘七星故人’与你本是一伙,你一而再地食言背信,虚语搪塞。” “何以见得?” “你说对方死了,尸体呢?证据呢?” “尸体是你亲手掩埋的。” “我?” 徐文心头骏然大震。 “妙手先生”冷冷地道:“五日之内,开封道上,难道你一无所遇么?” “地狱书生”徐文大大地一愣,他这话指的是什么莫非…… 心念动处,激颤地道:“阁下指的是什么?” “你曾埋葬过两具尸体,有这回事么?” 徐文心神皆颤,对方怎会知道自己掩埋尸体的事呢?当初只有两个乡农在场,悄悄地溜走了,难道自己的一行一动,全在对方掌握之中么?如此看来,自己的身世之秘,恐也瞒不了对方,这未免太可怕了? “阁下怎么知道在下埋葬过两具尸体?” “很简单,是根据乡农传言,从装束上老夫断定乡农口中的书生便是你,从时间上来说,你正好也在这段路途上。” “然则怎么样?” “两个锦袍人之一便是‘七星故人’!” 徐文目瞪如铃,惊愕得莫知所以,假设“七星故人”冒充父亲的形貌,被父亲撞见,双方约地决斗,结果两败俱伤,第三者乘机下了毒手,双方陈尸。而当初两次向自己下杀手,被“天台魔姬”以独门利器“七旋飞刃”伤了头部的锦袍蒙面人,是那自称“过路人”的神秘人物所化,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存在,就令人无法想象了,这些错综复杂的事件,有如一堆乱麻,连头绪都理不出来。 满以为找到“妙手先生”便可揭开一切谜底,但事实又大谬不然。 那杀害父亲与“七星故人”的凶手是谁呢? “七星故人”又是何许人物呢? “妙手先生”既与“七星故人”是一路,他必了然内幕…… 心念之中,沉声道:“阁下说两个被害的锦袍人之一是‘七星故人’?” “不错。” “另一个是谁呢?” “这……老夫不得而知。” “好,访问阁下,‘七星故人’本是文士装束,何以改变为锦饱蒙面?” “这是‘七星故人’个人的秘密。” “但阁下是知道这秘密的,对吗?” “不知道。” 徐文面目一寒,道:“好,就算阁下不知道,现在只请阁下答复一个问题,‘七星故人’的来历出身,真正的名号是什么?” “妙手先生”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徐文目中骤涌杀机,厉声道:“你说谎!” “何以见得?” “他与你本是一路。” “根据什么?” “‘白石峰’头争夺‘石佛’时,他曾故意向‘无情叟’寻衅,制造机会让你脱身,这一点瞒不了人,同时你一再代他约定时地与本人见面,证明你与他经常接触。” “话虽不错,但与你经常接触的,是否你也熟知每一个的来历?” 徐文不由一窒,这话倒也近情,使人不得不承认,可是又安知对方不是在狡辩呢?已死的,锦袍蒙面人、“七星故人”先后对自己下杀手,两人同样不畏“无影摧心手”,功力同样的高得惊人,原来疑心对方是一人所化,结果事实证明不是,这并非巧合,其中必有蹊跷?想不透的是自己身世未泄,出道未久,本身也没有什么值得这等高手谋界的地方,那是什么原因呢? “妙手先生”是对方一伙吗? 但在桐柏山“卫道会”总舵内,“五雷宫”率众寻仇,“妙手先生”化身为该官弟子,在打算使用“五雷珠”之际,却又警告自己离开,用意当然是不愿自己遭池鱼之殃,为什么呢?如果他是“七星故人”一伙,乘机除去自己,岂不正好? 他越想越困惑,展现在面前的,像是一片迷雾,任什么也看不出来。 “妙手先生”见徐文面色不停地变幻,久久不开口,接着又道:“小子,老夫得走了!” 徐文一抬手,作拦阻之状,道:“阁下还不能走。” “妙手先生”十分不耐地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阁下对‘七星故人’的事,还没有交代清楚。” “老夫要说的都说完了?” “依在下看来阁下言不由衷。” “小子,你干脆划出道来吧?” “在下要知道“七星故人’的真面目。” “老夫说过无可奉告!” “不行!” “不行又如何?” “阁下别打算上路。” “小子,若非为了这女娃,你的能耐还留不住老夫。” 徐文目光不期然地朝疯女田蓉蓉一扫,道:“阁下一句话交待清楚,便可上路。”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随你怎么说吧。” “小子,将来不愁没有碰面的机会,容老夫先救人?” “办不到。” “你忍心看一个无辜女子不治?” 徐文大感踌躇,再次扫了田蓉蓉一眼,咬了咬牙,道:“好,请吧,但记住我们的帐还没有算完!” “妙手先生”道:“小子,你不找老夫,老夫也会找你,坦白地说,老夫对你容忍是有原因的……” 徐文心中一动,道:“什么原因?” “因为老夫答应一个人照顾你。” 徐文吃惊地道:“照顾我!谁?” “开封首富蒋尉民!” “什么?阁下受蒋世叔之托照顾……” 徐文心中的骇异,简直无法形容,最初,他曾认定劫夺翠玉耳坠的便是“妙手先生”,结果翠玉耳坠是落在“过路人”手中,现在,“妙手先生”居然说受托照顾自己。而他与“七星故人”是一路,“七星故人”与父亲是仇家,若非两败俱伤,当不致被人所乘而双双遭害,他既与蒋尉民交厚,必知父亲与自己的身分,这话可信吗?是否他亟图脱身而胡诌呢?但他又何从知道自己与蒋家的渊源呢?” “妙手先生”续道:“你不信么?” 徐文迟疑地道:“难以置信!” “你是徐英风的儿子徐文是不是?” 徐文陡然一震,退了三四步,瞪目结舌。对方能道出自己来路,看来所说不虚。 “妙手先生”接着又道:“徐文,蒋尉民与老夫头是两个,命是一条,他那店丫头矢志非你不嫁,蒋尉民只此一女,可以想见他对你的关注!” 徐文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他想起数日前蒋府的一切经过,自己曾应允毒功消散之日,便是践婚约之期,那本是权宜之语,因为毒功根本无法散去,蒋明珠深情可感,但岂非误了她的一生…… 心念之中,期期地道:“阁下何时受此托付?” “数日前,正当你离开蒋府之后。” “真有这回事?” “这岂能假得了。” “在下不需要人照顾……” “徐文,别逞强,你功力虽高,但经验可就差了。” “阁下见面之初,何以不说这句话?” “老夫只想暗中照应,你把我通急了,不能不说。” 徐文将信将疑,这事除非当面问蒋尉民,否则无从证实,想到了十日内“过路人”之约,以“妙手先生”眼皮之杂,说不定知道“过路人”的来历,若他所言不虚,必肯据实相告,当下神情一肃,道:“阁下认识一个叫‘过路人’的人么?” “‘过路人’?” “是的。” “没听说过,什么形象?” “一个半百的精悍老者。” “这……老夫想不出这人是谁。不过,可以注意打听。你问他做什么?” “阁下既然不识其人,就不必说了。” “别任性,说出来也许对你有好处。” “阁下还是请吧!” “妙手先生”怔了一怔,挟起地上的田蓉蓉,飞奔而逝。 徐文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被这些离奇的遭遇弄得头昏脑涨,六神无主,心头像被压了一块万钧磐石,移不开,挣不脱。 他茫然地折回正阳城外五里集迎宾栈,住进原来的房间。 三天,他足不出店门半步,在等待“轿中人”送“佛心”来,以凭向“过路人” 交换翠玉耳坠与方紫薇。 如果揭开“过路人的”的真面目,冒充父亲的那锦袍蒙面人对自己连下杀手的谜底便可揭晓。这可怕的谜,使他有如芒刺在背,寝食不安。 掌灯时分,徐文闲立房门,他预计“轿中人”至迟今天必有回音。 蓦地——一 一个村姑打扮的少女,手挽竹篮,走了进来,口里脆生生地叫唤着:“瓜子花生喽!……” 在各房门口兜了一个转,最后来到徐文身前,露齿一笑道:“相公买些吧?” 徐文摇了摇头。 那村姑忽地抑低声音道:“相公便是‘地狱书生’?” 徐文暗吃一惊,骇然道:“你是谁?” “小女子奉彩轿主人之命,送东西来!” “哦!请进!” “不,人多眼杂,小女子得赶回去复命,请相公将东西收下。” 说着,从篮底翻出一个碗大布包,递与徐文。徐文接在手中,觉得十分沉重,方接过手,那村姑且在“瓜子花生”的叫唤声中转身离去。 徐文关上房门,点亮了灯火,把布包放在桌上。 他望着这包裹着武林瑰宝的布包,呼吸有些急促,这东西,多少人不惜舍死忘生以求,而现在安稳地在自己手中。 第53章 定了定神,他打开了布包,一个心形白石呈现眼帘。 他反复审视了数遍,觉得这佛心除了晶莹光洁之外,别无异状,宝在何处?是真?是伪?根本无从判别。与 “咔!咔!” 门上起了扣击之声,徐文急忙用布把佛心包好,口里道:“谁?” 门外传来的是店小二的声音:“相公,是小的送酒饭来。” “进来。” 小二应声而入,把酒菜摆放在桌上,顺手把布包向里间推了推,口里“哟”了一声: “好重!” 徐文横了他一眼道:“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小二在身上乱摸一通,摸出了一张发绉的纸条,道:“相公,是一个客人要小的送给您!” 徐文心中一动,已知是什么回事,片言不发地接了过来。小二转身出房,徐文才打开来看,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三更,西去五里,携物来见,注意不许人跟踪。过路人”。 徐文把字条就灯上烧了,心中震骇不已,东西刚刚送到,“过路人”便已知晓,的确有些神出鬼没,要对付这类人物,实在不容易。 他慢慢地啜着酒,幽幽思索着今晚的行动步骤。 在双方交换完毕之后,出手制住对方,追究谜底,只不知对方会不会玩什么花招,从对方以往的行为判断,这一点不可不防,但又觉得防不胜防! 佛心得失,与自己无关! 方紫薇的安危,也属另一档事! 主要的是取回翠玉耳坠,与揭破对方的真面目! “卫道会”毫不迟疑地交出佛心,没有任何部署么?这一点似乎不可能,放着这多高手,不会乖乖吞下这口气的。可是那村姑打扮的少女,仅提奉命送物,不及其他,实在令人莫测高深,对方竟毫不对自己怀疑么?如果自己吞了佛心,一走了之,对方岂非人宝两失…… 这顿饭,足用了一个多更次,小二收拾完毕之后,徐文闭门就寝,三更初起,他带着佛心,启窗而出。 徐文一路向西落荒奔去,沿途他十分注意是否有人盯梢尾随,但奔出了三里远近,仍毫无异动。 “过路人”只约西行五里,并没有指定地点,足见对方狡诈多智。 看看五里将尽…… 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不远的林中传出:“‘地狱书生’,东西带来没有?” 徐文刹住身形,分辨发声的方位。那声音又道:“你最好别打什么主意,否则交易难成!” 徐文心头涌起了无边杀机,栗声道:“‘过路人’,不敢现身么?” “我们只谈交易!” “东西带来了,开始交换吧?” “你可以把东西放在你现在立身的左方石上……” 徐文心中一惊,道:“什么意思?” “老夫自会来取。” “阁下该交出的人与物呢?” “折向东行,你将看到一间土地庙,东西与人全在庙中。” 徐文恨极地咬了咬牙,道:“阁下不想当面辨明东西的真伪了么?” “过路人”嘿嘿一笑道:“老夫倒是信得过你。” 徐文无话可答,看来对方根本不打算与自己照面,这机会如果失去,以后就别打算再找到对方了,他默然估计对方的位置,和彼此间的距离,准备…… “过路人”的声音再起,但已换了方位:“‘地狱书生’,依老夫的话做吧。 老实说,凭你的身法,还不能逼老夫现身,那妞儿被老夫特殊手法制住穴道,再等一刻时间不解,即成残废……” 徐文怒声道:“你够狡猾……” “就算是吧,老夫的目的只在完成交易,不计其他!” “在下有些信不过你!” “那就随你的便了,此番交易不成,老夫尚可直接与‘卫道会’另行谈判,你那耳坠,可就别想得回了。” 徐文气得七窍冒烟,可就奈何不了对方,他原先的盘算,看来又要落空了。 “如何,快些决定?” “好!” 好字声中,徐文以闪电般的速度,朝发声之处射去,但,连半个鬼影都没有看到,声音却从相反的方向传来,充满了嘲弄意味:“小子,你别再耽延时间了,如果那妞儿变成废人,你如何向对方交代?” 徐文恨恨地回到原地,心中一百个不甘,但又无可奈何,这时,才后悔自己不该太自傲,该接受“妙手先生”的建议,说出事实真相,如果有他暗中援手“过路人”将无所遁形,但后悔终竟于事无补,只有认栽了,好歹先取回翠玉耳坠,然后再从方紫薇身上追索仇家,失此得彼,也聊堪解嘲。 心念之中,取出佛心,放在身旁石上,栗声道:“‘过路人’,算你狠,咱们成交了!” “过路人”得意地打了一个哈哈道:“你可以去提货了!” 徐文猛一跺脚,憋住满腔恨毒,弹身向东奔去。 三里距离,转眼即到,果然,在荒林土丘之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间土地庙,黑黝黝的有些鬼气逼人。 徐文担心的是受骗,推开虚掩的破门,欺身而入,香火台下,一条蜷曲着的身影,不错,正是红衣少女方紫薇。那翠玉耳坠,平放在香火台上的正中央。 他先拿起耳坠,审视果是原物,才放了一半心,把耳坠纳入怀中,然后俯下身去,探视方紫薇。 只见她玉颜憔悴,双目紧闭,状类熟睡,呼吸倒也均匀,这才放下了另一半心。 “过路人”到底点她什么穴道,必须探试才能知道,这又使他踌躇了。 虽然她是他的仇家,他可以毁了她,但却不愿触摸她的娇躯。 然而事实上,他没有其他考虑的余地…… 他硬起头皮,用手探索经脉,滑腻温软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全身,加上淡淡的处女幽香,顿时使他的心起了荡漾。 她本是第一个进入他心扉的影子,然而情随势易,残酷的现实改变了一切。 他这时从心底升起的异样感受,不知是酸是辣,简直无法形容。 遍查各大经脉,了无异状,再看脸色,不由猛省她是被一种麻醉之毒所制,根本不是穴道被制,“过路人”所说一刻时间不解穴道,将成残废,竟是一句诳话。 解毒,在他根本不是难事,取出一粒随身携带的“辟毒丹”,纳入方紫薇樱口,只眨眼工夫,方紫薇悠悠醒转,嘤咛一声,翻身站起。 “呀!你……” 显然她很惊异眼前的情况。 徐文强力熄灭意识中升起的那一丝情感之火,冷冷地道:“方姑娘没事么?” 方紫薇困惑地凝视了徐文片刻,声寒如冰地道:“怎么回事?” 徐文藉着天井透入的漠漠天光,看出她还是被“过路人”劫持之前那副颓丧的神色,虽遇大敌,似乎仍无动于衷,但他无意探索这隐秘,直接了当地道:“贵会付出代价,由在下经手换回了你的自由。” “你……说什么?” “姑娘业已自由了。” “你说代价?” “是的,‘卫道会’付出了代价。” “什么代价?” “以‘石佛’之心,向‘过路人’换取姑娘!” “佛心?” 方紫薇大叫一声,冷漠呆窒的面目,起了变化,像是十分激动,颤声又道:“你说…… 佛心?” “不错。” “是赎回我的代价?” “正是。” 方紫薇一把抓住自己的秀发,绞扭着,凄厉地道:“佛心无价之宝,我不配啊…… 我不配……” 徐文不禁被勾起了好奇之念,脱口道:“不配?为什么?” 方紫薇答非所问的自语般地道:“我的罪孽深重了,百死莫赎!” 徐文一怔神,根本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他并不想探索对方的秘密,但仍忍不住道:“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紫薇玉靥一片铁青,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是该死的人,值不得义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义父?姑娘的义父是谁?” 方紫薇略一犹豫之后,毅然道:“‘卫道会主’”!” “啊!” 徐文这才明白,当自己第一次上桐柏山,她曾说过是半个主人,原来她是“卫道会主” 的义女,这就难怪了,但,她为什么说该死呢,起初,认为她是“白石神尼”的传人,结果不是,但以“石佛”的公案来说,“卫道会主”与“白石神尼” 之间,必有渊源,不过,这已不是自己需要了解的事。 他把话拉回正题:“姑娘说该死是什么意思?” “因为……因为我糟蹋我自己,也污辱了义父,更辜负了所有关心我的人,现在,加上这件事,死不足赎我的罪愆!” “在下不懂?” 方紫薇突地面色一肃,以激越的口吻道:“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求在下……什么事?” “请你代我杀陆昀!” 徐文大惑不解,她曾爱他,曾受过他骗,而又为他求过情,现在她要杀他,为什么?疯女田蓉蓉那一幕,闪现心头,他似乎有些明白,不由追问道:“杀陆昀那小子?” “不错!” “姑娘不是爱过他么?” 方紫薇粉腮起了抽搐,眸中涌出一片恨毒的光影,厉声道:“是的,我爱他,但现在我要杀他,他毁了我 “毁了你?” “不错,他糟蹋了我的清白!” 徐文俊面为之一变,内心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他曾经发狂地追求过她,形殊势易,这份初恋的感情被埋葬了,但潜意识中,并不能消除这仙露明珠般的影子,现在白壁有瑕,红颜蒙污,她,已木是当初的她。 第54章 怪不得她失神丧志,对陆昀那小子表现出那样复杂矛盾的行为。 下意识的妒与恨,使他毫不考虑地道:“这一点我答应,我本来是要杀他的。” 方紫薇惨然一笑道:“相公,小女子愧无以报,谨此谢过。” 骤然改变的称呼,使徐文觉得极不顺耳,但又有一种酸酸的感受,讪讪地道:“这不值言谢!” 万紫薇顿了一顿,憔悴的粉腮,浮起了一抹红晕,苦苦一笑道:“相公,有件心事不得不吐,我知道你以往的心意,只是囿于你的名声,我没有接受,现在,迟了,也太晚了……” 说完,痛苦地垂下了头。 徐文百感交集,血行阵阵加速,他真想也说出心里的话,想说虽迟但未晚,他能原谅她,但,他没有开口,一切都不可能,仇与爱是无法并存的,何况,她已非云英未嫁身…… 方紫薇厉叫一声,举掌拍向自己的天灵。 情况发生得太意外,太突然,徐文连转念头的时间都没有,本能地挥出了一掌,“砰” 地一声,方紫薇栽了下去,樱口汩汩冒出鲜血。她想开口,但仅只樱唇翕动了数下,便晕了过去。 徐文拭了额上的冷汗,千钧一发,他挽回了她的生命。 “阿弥陀佛!” 一声洪亮的佛号,起自身侧。 徐文心头剧震,迅快地一挪身,横开数尺,只见一个高大威猛的和尚,不知何时竟已到了身边,仔细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功高莫测的“痛禅和尚”。 “痛禅和尚”的双目,在暗夜中如两粒明珠,射出蒙蒙青光,十分惊人。 徐文倒吸了一口凉气,拱手为礼道:“在下见过大师!” “免了!小施主算是救了她一命。” “痛禅和尚”口里说话,目光却射在方紫薇身上。 徐文想起当日桐柏山中,“五雷宫”宫主“震九天”殷止山率众寻仇,“痛禅” 不速而至,原来是含敌意而来,却不知为什么与“卫道会主”攀上了关系,现在,他是否是“卫道会”一边的呢?如果是,自己要索仇,他便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心念之中,忽然瞥见“痛禅和尚”手中托着一个布包,不由脱口惊呼道:“佛心!” 徐文全身一震,惊悸地退了一个大步,自己与“过路人”交易的东西,怎会到了对方手中? “痛禅和尚”悠悠地道:“不错,正是经你手的那颗无价之宝佛心!” “大师……怎会……” “凶险贪婪之辈,岂能任其横行无忌!” “莫非‘过路人’已被大师……” “咳!可能是对方大限未至,贫僧在你放置佛心离去之后,一时性急,末待对方现身,便径取佛心,对方知机而遁,终未露面!” “哦!” 徐文这才省悟,“轿中人”在派人送了佛心之后,安下了这一着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过路人”虽狡,但仍无法得逞,只是事实说明,“痛禅和尚”业已是“卫道会”一方的人了。 他本打算要从方紫薇身上逼出仇家实况,想不到事实全出意料之外,“痛禅” 现身,这想法算落空了,心里懊丧又愤恨,的确有些哭笑不得。 “痛禅和尚”俯身探了探方紫薇的脉息,道:“苦了这丫头!” 这语气,充满了亲呢之情,听在徐文耳中,更不是味道,从语气中,他判断“痛禅”与“卫道会主”,关系不浅。 据父亲生前遗言,血洗“七星堡”是“卫道会”一帮人所为,而据“卫道会” 所说恰好相反,完全与该会无涉,上官宏寻仇,也属个人之事,这就煞费踌躇了。 事实真相如何,到现在仍是一个迷雾。 父亲与“七星故人”的被杀,凶手是否上官宏或“卫道会”中人,也是一个谜。 如果一直暗中摸索,恐怕永难求得真相,如果照数日前的决定,敞开来索仇,对方的实力未可轻估,仇报不成,岂非遗恨千古? 摆在目前的事实,单只这“痛禅和尚”,自己就应付不了…… 心念及此,直如冷水淋头,那炽烈的复仇之火,被浇熄了一半。 “痛禅和尚”已着手为方紫薇疗伤,片刻工夫,方紫薇悠悠醒来,惶惑地道:“我…… 没有死么?为什么……不让我死……” 她转动着目光,逐渐,她看清了眼前的人,不禁栗声叫道:“大师父,您…… 是谁?” 显然,她不认识“痛禅和尚”,“痛禅和尚”到桐柏山时,她本已飘流在外。 “痛禅和尚”慈祥地道:“丫头,贫僧是你义父好友!” “哦!你……” “现在随老衲回山。” “我……不!我没有脸见任何人!” “傻丫头……” “啊!我不……” 她掩面痛哭起来,凄切的啼声,哭出了少女失足的愧悔。 徐文觉得自己已无再呆下去的必要,他感于“痛禅和尚”曾对他有过援手之德,礼不可失,恭谨地抱拳道:“大师,在下告辞!” 就在此刻—— 方紫薇突地尖叫一声,娇躯腾了起来,又栽回地面,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徐文大惊之色,收回了跨出的脚步。 “痛禅和尚”也大感意外,悚然道:“怎么回事?” 话声中,俯身探视,细察脉息,除了微弱之外,了无异状。 徐文也大惑不解,如果说有人暗算,不说自己,放着“痛禅”这等高手在侧,蚊蚋飞过,恐也瞒不了他的耳目,到底是什么原故呢? “痛禅和尚”显然也查不出究竟,口里连道:“怪事!怪事!” 徐文忽地心中一动,暗忖,以“过路人”的诡诈狡狯,岂能不防这一着,莫非他在方紫薇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心念之中,道:“大师,容在下一察?” “嗯!” 徐文以他独到的经验,检视了一遍,骇然惊呼道:“毒?” “痛禅和尚”双目射出了电炬似的熠熠光芒,栗声道:“你说毒?” “是的!” “听说小施主精于毒道,她中的是什么毒?” 徐文略显激动地道:“不知道,这毒前所未见。” “能解么?” “可以一试。” 说着,取出三粒“辟毒丹”,交在“痛禅”手中。“痛禅”捏开万紫薇下巴,把丹丸塞入咽喉,复用指一点喉结穴,丹丸顺喉而下。 久久,毫无反应。 徐文忍不住再视察了方紫薇的眼睑、口唇、舌苔……等显示中毒征候的部位一遍,骇然惊怪道:“没有用,这是什么毒,如此霸道?” 蓦地—— 门外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道:“这叫‘阎王令’,普天之下无人能解!” 徐文闻声知人,大喝一声:“‘过路人’!” 身形似脱弩之箭般射了出去,快得有如电光石火,但到了门外,却不见丝毫人影,口里恨恨地哼了一声,飞身上了庙顶,展目四望,仍一无所见,只好落回庙中,只见“痛禅和尚”仍守在方紫薇身边寸步未移。他心想,这和尚倒沉得住气,以他的功力,如果行动,对方将无所遁形。 “痛禅和尚”似已知道他的心意,淡淡地道:“对方是有为而来,你不迫他,他也会现身,对方现在庙后!” 徐文剑眉一挑,道:“大师何以知道?” “对方发话之时,最后一个字音偏向左方,已非原地,证明他从左方绕到庙后,声落人已不在原地,小施主再快也没用!” 徐文大是赧然,心中却极佩服对方的经验老到。 果然,后面屋顶上传来了“过路人”的话声:“痛禅,你很精灵!” 徐文怒声道:“有种的现身说话,何必效鼠子之行?” “过路人”哈哈一笑,枯叶般飘落阶下院地之中。 徐文目中冒出了火,额上鼓起了青筋,脚步一移,正待…… “过路人”一抬手,阴森森地道:“‘地狱书生’,你最好别动,老夫只要一句话,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徐文冷极地一哼道:“你就说这句话看?” “过路人”嘿嘿一笑道:“小子,你不愿公开身世吧?” 徐文一愣,栗声道:“什么意思?” “过路人”道:“如果你的身分揭露,小子,你知道有多少人要你的命?” 徐文心头飘过了一阵寒意,大感悚栗,听口气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世,这委实太可怕了,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呢?对了,他既冒充父亲向自己下过杀手,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不足为奇,但他数度向自己下杀手的原因何在呢? “痛禅和尚”沉缓地开了口:“施主就是‘过路人’?” “一点不错。” “说你的来意吧?” “你应该知道的。” “目的在这颗佛心?” “不错,以佛心换取解药。” “你认为贫僧会答应吗?” “会的,除非你不要那小妞儿的命!” “你是否想到贫僧要杀你并非难事?” “哈哈哈哈!‘痛禅’,老夫也想到你不会下手。” “为什么?” “你不会眼望着她死。” “痛禅和尚”冷厉地道:“她死不了,‘毒道’高手并非只你一人!” “过路人”阴恻恻地一笑道:“话虽不错,但这‘阎王令’之毒,江湖失传已数百年,老夫敢夸当今天下无人能解,别以为‘崔无毒’可恃,他差得远了!” 第55章 “痛禅和尚”一字一顿地道:“如果贫僧以她的性命换你一命,为武林除害又当如何?” “过路人”丝毫不为所动地道:“老夫相信你不会如此做,否则你早出手了。” “贫僧随时可以出手?” “可是你不会。” “施主坚信如此么?” “当然。比如说,你想制住老夫,迫交解药,但解药不在老夫身上;想以老夫生命换取解药一样办不到,因为老夫只是受命行事。” “施主……受何人之命?” “这一点恕不作答。” “贫僧相信无人不怕死,施主不会例外吧?” “可是老夫的生命已交与别人,自己作不了主。” 徐文业已忍无可忍,口里微哼一声,扑了过去,掌力随着涌出,这扑击之势,犹如迅雷疾电。 “砰!” 徐文震落实地,“过路人”却踉跄退了三四步,才站稳身形。徐文略不稍停,再次挥拳猛扑…… “过路人”身形朝侧方一划,口里大喝一声:“住手!” 徐文一击落空,身形不期然地停了下来。 “过路人”栗声道:“小子,真要老夫抖出你的身分?” 徐文业已恨到极处,把心一横道:“说吧,本人已不在乎了,反正你今天别想活着离开!” “过路人”呵呵一笑道:“你考虑到你母亲的安全没有?” 徐文如中雷击,震惊莫名地退了两个大步,自“七星堡”被血洗之后,第一次听到母亲的讯息,对方不但熟知自己身世,而且可能与母亲失踪有关,显见这内中大有文章,这一条线索,决不能放过,心念之中激动万状地道:“你知道家母下落?” “当然!” “人在何处?” “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你懂得这意思的。” “你休想再耍花样……” “小子,现在你与老夫退开一边,事了之后再谈另一笔交易!” 徐文无可奈何地退后丈许,母子情深,他不能做任何于母亲不利的事,只要母子能重见,他会不惜任何代价。 “过路人”说是受人之命行事,他身后隐着的,是何等样的一个恐怖人物呢? 当初他暗算自己,莫非也是受命行事? 这会不会关系到家门被血洗,以及父亲的惨死? 他想着,不由出了神,只是全身的血液却在阵阵沸腾。的确,这种种离奇可怖的情况,复杂得使人连思索的余地都没有。 “过路人”转向了“痛禅和尚”,冷冷地道:“‘痛禅’,愿否交出佛心?” “痛禅和尚”目瞪如铃,射出栗人青光,沉声道:“施主先说出受何人之命行事?” “这一点办不到。” “看来贯僧只好破戒取你性命了……” “老夫不受威胁。” “这并非威胁。” “‘痛禅’,再半个时辰,这妞儿将骨化形消,不信等着瞧!” “痛禅和尚”回头看了方紫薇一眼,只见她四肢抽搐,粉腮已呈紫酱之色,但双目紧闭,张口无声,似乎极端痛苦。 “解药呢?” “你愿交出佛心了?” “贫僧暂时认栽。” “好极,现在先把佛心交与老夫。” “解药呢?” “自有交代。” “贫僧能相信施主吗?” “最好是相信,因为你别无路走。” “别迫贫僧改变主意?” “老夫受命行事,一切不在乎。” “包含死在内?” “一点不错。” “贫僧不冒这个险。” “过路人”沉思有顷,道:“这样好了,仍由这小子居间,你把佛心交与他,由他随老夫去换取解药,你在此地等候,半个时辰之内他必回转,如何?” “痛禅和尚”不再开口,脱手把佛心掷与徐文,徐文接在手中。“过路人”哈哈一笑,道:“小子,来吧!” 话声中,人已飞登屋面,徐文跟着起身,两人一先一后,奔出了数里,眼前是一片密林,“过路人”径直穿入林中。 此际,远远传来村鸡啼唱,东方已现曙色,距天明已不远了。 徐文紧跟着入林。 “过路人”在入林三丈之处停下,口里道:“小子,止步!” 徐文停定身形,狠狠地瞪着对方,恨不能把对方撕成碎片。 “小子,你似乎有话要说?” “不错,你曾化身锦袍蒙面人,数度向本人施杀手,也是受命行事么?” “你错了,老夫一向独身行事,所谓受命,只是应付那秃驴的一句话而已。” 徐文猛一错牙,道:“你够卑鄙!” “过路人”嘿嘿一笑道:“随你小子如何说吧。” 徐文恨毒至极地道:“你究竟是谁?” “这一点恐怕你永难明白了!” “找死?” “记住,别任性,咱们好好谈,你母亲的安全操在老夫之手。” 徐文打了一个冷颤,一颗心顿往下沉,这等于是咽喉被人扼住,想反抗也不成。 “家母怎会落入你手?” “这点你不必问了,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没有什么,聊备一格,以维护本身安全。” “当初谋算本人,又为了什么?” “同样的理由,为了本身安全!” 徐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根本不明白对方语意所指。 “你把家母怎么样?” “她很安全,只要你不与老夫为敌,他便无事。” “你以此要挟我?” “亦无不可。” “我若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那先死的将是蓝玉珍!” 徐文双目几乎喷出血来。 “过路人”转变了话题道:“徐文,时间不待了,交换解药吧!” “本人还有句话问你。” “说吧?” “血洗‘七星堡’是你所为吧?”洗‘七星堡’是‘卫道会主’率众所为!” “真的?” “信不信由你!” 徐文咬了咬牙,他相信这是实话,父亲生前也是如此说的,索仇可以假以时日,倒是母亲一日不脱离魔手,自己将无片刻安宁,自己与对方往日无怨无仇,而对方说谋算自己,劫持母亲,是为了本身安全,这话令人费解。 对方的真正面目到底是什么呢? 这其中难道隐藏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事吗? 心念之中,沉声道:“‘过路人’,不管阁下是什么来历,你放出家母,在下可以发誓不与你为仇,前帐一笔勾消,如何?” “过路人”冷森森地:“时机未至,免谈!” “什么时机?” “这是老夫自己的事,你不必过问,但记住一点,别与老夫为敌,时机到了,你母子可以重逢,否则就很难说。” 徐文一副钢牙几乎咬碎,杀气几乎破胸而出…… “过路人”又道:“拿来吧!” 徐文心念一转,既然“卫道会”一帮人是自己血海仇家,自己犯不着去救仇人,更不必谈什么道义,说道:“‘过路人’,咱们可以谈谈交易!” “什么交易?” “在下以佛心作为交换……”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他本想说作为交换母亲的代价,话到口边,忽觉不妥,仇归仇,怨归怨,武士的操守不能不顾,“地狱书生”的外号虽然不雅,但自从出道以来所行所为还没有违悖“武道”的地方,如此一来,将被武林视作何如人?与“过路人”之流又有什么分别?佛心本非自己之物,而况“过路人”,未必就肯答应这宗交易,若事不成,岂非徒留笑柄? “过路人”见徐文中途不语,追问道:“交换什么?” 徐文一摆手道:“不谈了,拿解药来吧。” “过路人”皱了皱眉,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粒翠绿的丸子,抛与徐文。 徐文接在手中,道:“阁下不是说解药不在身上么?” “过路人”嘿地一笑道:“小子,这叫做兵不厌诈!” “哼!无耻之尤!” “废话少说,拿来。” 徐文心念一转,迟疑地道:“阁下的解药可靠吗?” “这一点你小子尽可放心。” 徐文把佛心脱手掷与“过路人”,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了也是多余,终于片言不发,向林外奔去。回到土地庙,天业已大明。 “痛禅和尚”似已焦灼不耐,一见徐文现身,脱口便道:“如何?” 徐文冷冷地道:“解药已取到了。” “快给她服下吧。” 徐文没有再说话,把那粒翠绿丸子,纳入方紫薇口中。 工夫不大,方紫薇面色逐渐恢复,脉息加重,盏茶时间之后,苏醒过来。 “痛禅和尚”面色一肃,道:“小施主,贫僧有个不情之请?” “请吩咐!” “拜托小施主劳神,护送她回山。” “这……” 徐文不由迟疑了,自己一而再地为仇家效力,这算什么?但另一个意念突闪脑海,忙应道:“可以!” “如此贫僧重托了!” “小事不足挂齿。” “后会有期,贫僧誓必要迫出‘过路人’的根底不可!” 说完,单掌打了一个问讯,如灰鹤般腾空越屋而逝。 方紫薇似乎元气大丧,久久仍不能起身…… 徐文看了她一眼,面上升起一抹怜惜之色,但那抹怜惜之色,消失得很快,随即被一种森寒之色所取代,漠漠然地开口道:“姑娘觉得怎样?” 第56章 方紫薇感激地朝徐文一瞥,挣起身来,背倚香火台,乏力地道:“还好,没有什么。” “在下受托送姑娘回山。” 方紫薇苦苦一笑,眼角渗出了两粒晶莹的泪珠,凄楚地道:“相公,我……不回山!” 徐文眉锋一紧道:“可是在下业已答应了‘痛禅’大师,送姑娘平安回山。” 蓦在此刻—— 一条灰影,进入庙中。 徐文掉头一看,来的赫然是“普渡庵”住持“修缘”老尼,她的弟子“悟性” 被人奸杀,曾误会自己是凶手,因为死者是死于“摧心”之毒,死后无痕。想不到这老尼会此时此地现身,当下一拱手道:“师太幸会!” “修缘”老尼还了一礼,目光直盯在方紫薇面上。方紫薇粉腮剧变,“噗!” 地跪了下去,泪如泉涌。 “修缘”老尼厉声道:“丫头,你太任性了!” 方紫薇泣不成声地道:“薇儿不肖,薇儿该死!” 徐文心头大震,难道这“修缘”老尼又是“卫道会”中一分子?听双方语气,似乎关系相当不浅…… 只见“修线”老尼愤然一挥宽大的袍袖,声色俱厉地道:“你还不回山?” “薇儿无脸见人!” “你想怎么样?” “薇儿只……只……只想求解脱!” “大胆,你不想想你义父十年多来收养之恩?” 方紫薇哽咽道:“薇儿自知百死莫赎!” “你无知失足,大家会原谅你……” “薇儿只求您老人家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 “允许薇儿剃渡!” “剃渡?不行!” “那该地但求一死,身受殊恩,来生图报!” “修缘”老尼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孽!孽!痴丫头,你知道你义父是谁?” “谁?” “是你亲生之父。你的身世,包含了一个血泪交织的故事,你这一来,岂非令你父亲心碎?” 方紫薇睁大了眼,颤栗地道:“他老人家是薇儿生身之父?” “不错。” “那薇儿不姓方?” “不,你不姓方,当初是为了防仇家迫害,才给你易姓为方。” “啊!” 方紫薇伏地痛哭起来,声如午夜鹃啼,闻之令人鼻酸。 徐文极想从对方言语中探索“卫道会主”的真面目,但失望得很,对方语焉不详,方紫薇本身包含了一个凄惨的故事。是什么放事呢?所谓仇家,是否又牵涉到“七星堡”血案? “修缘”老尼又是一声深长的叹息,声变得十分慈祥地道:“孩子,别哭了,任何事必须由你父亲作主,起来!” 方紫薇缓缓起身,满面啼痕,像一朵带雨梨花。 徐文忍不住问道:“师太敢莫也是“卫道会’一分子?” “修缘”老尼怔了一怔之后,道:“贫尼不否认。” 徐文别具深心地道:“上次贵庵惨案,师太是否已查出真区?” “修缘”面上掠过一抹愤恨之色,栗声道:“贫尼断定是‘七星堡主’徐英风那魔头所为,可惜……” 徐文心头一沉,道:“徐英风?” “不错。” “可惜什么?” “可惜他已死了。” 徐文暗地一咬牙,故作惊震之状,道:“徐英风死了?” “嗯!死于开封道上。” “但不知是死于何人之手?” “这一点没有听说。” “据江湖传言,是血洗‘七星堡’的仇家所为?” “是有此一说,但尚未证实。” 老尼淡然的态度,使徐文感到莫测高深,如果父亲与“七星故人”是死于“卫道会”人之手,对方多少总有些异样表露,但意外地对方似十分漠然。他紧追着问:“徐英风功力不俗,又擅‘毒道’,江湖中能致其死命的,恐怕不多?” “这话不无道理。” “以师太的推测呢?” “无从推测。” 徐文把心一横,道:“是否上官宏所为?” “修缘”老尼与方紫薇面色同时一变,“修缘”老尼目射精光,迫注在徐文面上,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久久才道:“小施主何出此言?” 徐文心念电转,索兴豁了出去,追个水落石出,当下寒声道:“因为上官宏与徐英风结有深仇。” “可是这非上官宏所为。” “师太何以断定如此?” “上官宏的行动,贫尼无所不知。” “事情很巧……” “什么很巧?” “徐英风与另一锦袍蒙面人被害之时,恰值在下路过,据徐英风遇害之前的言语,曾提到“卫道会”三个字!” 这是徐文临时想起来的心机,想诈出对方实话。 “修缘”老尼漠然一笑道:“言语涉及‘卫道会’可能有之,但并不能证明是上官宏或‘卫道会’其他高手所为,如果是,贫尼倒无憾了。” “在下极想见上官宏一面……” “为什么?” “证实这件公案!” “修缘”老尼目中逼人的精光再现,沉声道:“小施主,贫尼不能不追究了……” 徐文俊面涌起了异样的神色,目光毫不畏缩地与对方直视,微显激动地道:“追究什么?” “小施主已不止一次表露对‘七星堡’事件的关切?” “这又如何?” “小施主所练的‘无影摧心手’与徐英风所使的‘摧心’剧毒本是同源?” 徐文一咬牙,道:“在下不否认。” “如此你与徐英风必有渊源?” “有的!” “什么渊源?” 徐文的面色已成了铁青,现在只消一句话,局面将完全改观,如果自己道出身分,也就等于开始了索仇的行动。 是否该再隐忍一段时日,搜集些具体的线索? 抑是立刻开始行动? 时机与对象是否适当? 心念一连数转,决定应该在见到上官宏本人,才是最适切的时机,于是,他压下了将要爆发的仇火,故意装得激于义愤的神情,道:“渊源不浅,但也不深,武林公道不能泯没,是吗?” “修缘”老尼凛峻地道:“小施主并非由衷之言?” “在下认为是的。” “在谈公道之先,是否该明了是非曲直呢?” 徐文为之一窒,但随即针锋相对地道:“在下愿闻关于这公案的是非曲直?” “修缘”老尼冷冷一笑道:“小施主,你曾救过上官宏的命,凭这一点,“卫道会”上下对小施主无理也得让三分,多尼算承认小施主追索这公案的立场,但首先小施主得坦白道出身分。” 徐文又是一窒,感到有些词穷,一阵犹豫之后,道:“在下希望与上官宏见面肯谈。” “修缘”老尼一颔首,道:“可以,小施主何时可上桐柏山?” “现在就可启程。” “好!贫尼答应安排小施主与他见面。” “如此在下告辞!” “请!” 徐文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出了庙门,只见红日初升,林鸟争鸣,晓雾初收,一片清新之气,但,他的心里,仍是被无边的阴霾笼罩。 证诸父亲生前的话,和“过路人”转述母亲之言,他认定仇家是“卫道会”一帮人无疑,可是一些事实的片段,又似乎否定了这判断! 而从“修缘”老尼的话意来看,上官宏在“卫道会”中的地位似乎十分尊崇,他感到心头的压力愈来愈重…… 他又想到了惨死开封道上的父亲,“普渡庵”人神共愤的事,是他所为吗? 如果这事传出江湖,江湖同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工夫不大,他踏上了通往桐柏山的大道。 由于情况的诡谲变幻,每一次上桐柏山,都有不同的心情与感受。 他想,此次在见到上官宏之后,如果对方否认血洗“七星堡”,也不承认杀害父亲,自己将采取什么行动? 目前,“痛禅和尚”不在总舵,少了一个可怕的劲敌,但在“无情叟”等一干高手联手对付自己时,能操胜算吗? 正行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徐少侠,留步!” 徐文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第一次,他被人称名道姓,当下身形一刹,凛然回身,只见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汉子,站在相距丈许之处,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 他扫了这陌生汉子一眼,栗声道:“朋友何方高人?” 陌生汉子哈哈一笑道:“高人不敢当,区区只是个下人!” “下人?” “不错,受命跑腿之人。” “怎知在下姓徐?” “区区说过是受命。” “受何人之命?” “就是那掌握令堂生死之人!” 徐文登时血脉贲张,额上暴起了青筋,俊面涌起了一片恐怖杀机,厉声道:“这么说朋友与‘过路人’是一丘之貉?” 陌生汉子冷冷一哼道:“徐文,说话客气些,区区此来对你有好处……” 徐文咬紧牙关道:“好处?哼!朋友来得正好,在下有话必须朋友解答!” “别奢望太多,区区除了受命的事外,其余一切不谈。” “朋友,那可由不得你!” “徐文,你目前是赴‘卫道会’总舵?” “不错。” “寻仇?” 徐文一震,悚然道:“不错!” “你这是去送死!” “送死?什么意思?” 第57章 “凭你的身手,能敌得过对方联手么?” “这是在下自己的事。” “还有,你自信能在‘痛禅和尚’先天罡气之下逃生么?” 徐文剑眉一挑,悚栗地道:“这与朋友何干?” 陌生汉子自顾自地说下去道:“只要你一抖露身分,对方将倾力毁了你,你不否认这可能吧?” “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 “区区只是奉主人之命传言……” “在下希望知道贵主人是谁?” “这一点目前尚难奉告。” “然则贵主人的目的是什么?” “借你之手,毁灭‘卫道会’,彼此两利!” 徐文骇然道:“什么,借在下之手?” “不错,敞主人保证事成之后,让你母子重聚,公开一切真相!” 这的确是极大的诱惑,何况毁灭仇家,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从“过路人”所表现的能耐与手段看来,对方口中的主人,定是一个极端可怖的神秘人物,自己正愁无法拯救母亲脱离魔手,想不到对方找上门来。 心念之间,杀机消散了大半,略显激动地道:“贵主人的保证可信么?” “敝主人一言九鼎!” “朋友说借在下之手?” “一点不错。” “朋友刚才不是说在下的能耐不济么?” “这一点敝主人有安排。” 徐文精神一振,道:“什么安排?” “别急,区区还有话没有说完。” “请讲?” “令尊徐笑风与另一个冒充他形貌的人,你知道是何人下的手?” 徐文全身陡地一颤,栗声道:“谁下的手?” 第十一章历数惨案 徐文驰赴桐柏山,被一个陌生汉子唤住,说奉主人之命传言,要借他的手摧毁“卫道会”,事成母子即可重逢,徐文大惑骇凛,根本无法想象对方的来路,而对方又讳莫如深。 陌生汉子忽问徐文:“你知道令尊徐英风与另一个锦袍蒙面人是谁下的手?” 徐文全身陡地起了一阵悚栗,道:“是谁下的手?” 陌生汉子反问道:“以你的看法,何人有此能耐一举而毙两名拔尖的高手?” “这……很难说!” “很难说?” “据当日目击的人传言,家父与另一锦袍人拚搏,双方都到了精疲力竭之境,在那种情况下,足以制两人死命的高手,可能就不止一二人了!” “话虽如此,可是以两人的身手,虽在力战之后,不能说没有一人能全身而退,双双死在现场战圈之内。 “不错,这话有理,朋友说是谁吧?” “‘痛禅和尚’!” 徐文连退三步,栗吼道:“是他?” “正是那秃驴,他是受‘卫道会主’之令行事的!” “真的是他?” “区区奉命传言,信不信由你!” 徐文目中闪出了杀光,的确,除了“痛禅和尚”之外,谁能有这种身手,一举而毙两个一等高手于现场?父亲的功力不必说,“七星故人”的身手自己见过,并不逊于“无情叟”、“丧夫翁”之辈,但…… 心念之中,咬牙道:“何人目击?” “敝主人!” 徐文窒了一窒,他的主人是谁?为何令“过路人”数度向自己下毒手?为何劫持母亲? 这简直无法想象。 想到“痛禅和尚”的功力,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贯主人说要借在下之手摧毁‘卫道会’?” “不错!” “为什么?” “很简单,敝主人也想解除这份威胁。” “可是在下没有这份自信?” “敝主人已有安排。” “什么安排?” “你可以自由出入‘卫道会’总坛,且是该会上宾,是吧?” “在下不否认。” “所以,你可以成功……” “朋友不要再绕弯子了,干脆说出来吧?” “并非绕弯子,而是话必须先说清楚,你下手之时,得选最适切的时机,‘痛禅和尚” 与‘卫道会主’必须同时在场,毁了这两人,其余的不足虑了。” 徐文既振奋又困惑,激动地道:“如何下手?” 陌生汉子目光朝四下一扫,然后从贴身取出一个小布袋,道:“你自己看吧。” 徐文接了过来,拉开袋口,向内一张,骇然道:“‘五雷珠’!” 陌生汉子阴阴一笑道:“不错,正是‘五雷宫’镇宫利器‘五雷珠’,此珠威力谅来你已知道,三丈之内神仙也难幸免!” 徐文持袋的手有些发颤,这的确是毁灭仇家的极佳利器,此珠在手,何畏“痛禅和尚” 的“先天神功”,如果机会凑巧,“卫道会”一干高手,将无一幸免。 俊面上满是杀机,内心充满了快意恩仇的愉悦。 这神奇而诡计的转变,又是始料所不及的。 他已无暇去分析对方的动机,报仇,是自己的唯一大愿,只要能报仇,付出些代价又算什么,何况母亲被劫持在对方手中,即使对方没有提出这两利的条件,而另索苛酷的代价,自己一样莫奈其何。 “贵主人说事成之后,还家母的自由?” “一点不错,还公开一切秘密。” “有什么保证?” “只此言语便是保证。” “这……” “姓徐的,如果敝主人有意玩弄奸谋,任何保证都是空的,第一、令堂在我方控制中,第二、你明我暗,第三、掌握了你的来历,便是掌握了你的生死!” 徐文悚然而震,对方说的全是事实,不容否认,猜想对方主人,必是个不可一世的恐怖人物,假自己的人,除去了劲敌,佛心又已落入对方手中,一旦练成佛心所载神功,势将天下无敌,对方的野心雄图,已不言可喻了。 陌生汉子又道:“‘五雷珠’威力极强,如使用的时机得当,稳赢不输,用时只消用力掷落即可。” “这一点在下省得!” “如此祝你马到成功,再见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疾掠而逝,身法玄奇得惊人。 当初,他以为“妙手先生”的身法是当今第一,现在看起来却未必了,对方一个手下人已具如此身手,其主人可想而知,的确,武林中一山还比一山高。 他把“五雷珠”小心翼翼地置入怀中,心里上似乎有了一层保障,此去桐柏山,将是最后一次了。 他庆幸自己没有向“轿中人”等抖露身分,否则这目的将难以达到。他想到“痛禅和尚”手接“五雷珠”的一幕,不由不寒而栗,如果自己企图败露,对方有备的话,成败就很难说了。 母亲知道自己此次的行动吗?骨肉天性,他不禁潸然泪下。 此次如果不幸失败,必横尸桐柏山无疑。他并不怕死,父亲死了,多少家人死了,多少“七星帮”弟子死了,自己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这血海深仇岂能让它沉沦呢? 上官宏、“卫道会主”、“痛禅和尚”是主要目标,自己如何制造机会,使三人无一漏网呢? 即使目的达到应付其余高手,无疑的是一场艰苦酷烈的搏战。 不久前,被“五雷宫”破坏了前关,业已恢复旧观,势派反而更宏伟。 徐文甫抵关前,一个蓝衣人迎了上来。对方,正是“卫道会”总管古今人,徐文在该会第一次开刑堂时,曾与他有一面之缘。由于他,徐文想起“七星堡”总营方炳照,身分败露,被按律处死的那一幕,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头翻涌起来。 古今人一个长揖,笑吟吟地道:“少侠辛苦了,区区奉命迎接!” 徐文心头一动,暗想,看来“轿中人”已经如约安排自己与上官宏见面了,心中又是一阵激动,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谦恭的神色道:“不敢当!不敢当!” 古今人侧身摆手做出一个肃客之状,道:“少侠请!” “阁下请!” “请勿拘利,区区是奉命迎宾?” “如此有僭了!” 穿过头关,关门外已备了两骑骏马,徐文略作谦让之后,翻身上了马,拦缰向总坛方向奔去,心中却有如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想着,此去该如何措辞,因为“轿中人”对自己的身分业已起疑,“痛禅和尚”是否已经回山?自己该以什么办法促成仇魁聚在一起,以便下手? 顾盼间,来到总坛之前,有人接过马匹。 徐文在总管古今人陪同之下,直入客舍大厅。 “卫道会主”早已迎侯,落座之后,“卫道会主”向古今人道:“古总管,准备酒筵,并请各位客座及护法作陪!” “遵命!” 古今人施了一礼,并向徐文道了声:“失陪!”退出厅去。 徐文内心暗地振奋,这的确是求之不得的事,机会不招自来,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下手场面了,只不知所谓客座与护法是否有“痛禅和尚”在内?自己所知,“轿中人”、“无情叟”、“丧天翁”、“彩衣罗刹”这帮怪物是在数的。“轿中人” 从未露过面,不知今天是否以真面目出现…… “卫道会主”沉缓地开了口:“小友来意本人业已知道,只是有个问题盼小友坦诚相告?” 徐文镇定了一下心神,道:“会主有话请提出!” “卫道会主”平板的面目一无表情,声音却微显激动。徐文既已知对方是易了容的,并非本来面目,便也不在意。 “上官宏曾受小友救命之恩,他本人没齿难忘,小友坚持要见他,说是为了与‘七星帮主’徐英风一段恩怨,所以,不得不请问小友,小友与徐英风到底是何渊源?” 第58章 徐文面对仇人,不由暗地切齿,但,他现在不能抖露身分,否则此次的计划便将幻灭了,当下沉缓地道:“这一点可否容在下见到上官宏之后,当众宣布?” 他提出这要求是有深意的。 “卫道会主”皱了皱眉,道:“不能先对本人透露么?” “在下认为时机不适切。” “时机?小友这句话似有深意?” 徐文心头一凛,道:“可以这么说!” “好,本人不勉强小友,不过,本人倒想先代上官宏说说恩怨经过……” 这在徐文正是求之不得的事,立即道:“在下洗耳恭听!” 他期待这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机会,他所知的是上官宏与父亲有杀妻灭嗣之仇,至于实情,却不得而知,他也问过父亲,但父亲却讳莫如深,现在,对方主动提出,正合心意。 “卫道会主”眼中掠过一抹痛苦的神色,沉重而缓慢地道:“事件回溯到二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个芳名四播的美人,叫祝艳华,她,便是上官宏的妻子,男才女貌,不知羡煞了多少江湖同道……” 徐文想及上官面上的疤痕,疑惑地“噢”了一声,以他的记忆,女貌不知,男才却未必。 “卫道会主”顿了一顿,又道:“有一天,祝艳华忽地失踪了,上官宏起初不以为意,认为她有什么事出外耽搁了。可是,一连数天不回,上官宏感到事非寻常,夫妻婚后,形影不离,这说明了她业已发生了意外,而且,祝艳华这时业已怀了数月的身孕……” “哦?” “于是,上官宏丧魂失魄地浪荡江湖,寻找他的爱妻,内心的悲痛,实在非局外人所能想象。不久,他得到了线索,祝艳华被‘七星堡主’徐英风掳劫……” 徐文的面色变了,但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自觉地又“噢”了一声。 “卫道会主”咬了咬牙,继续遭:“‘七星帮’人多势众,‘七星堡’在武林中犹如遗世绝域,徐英风功力深不可测,上官宏要想救出妻子,比从虎口里夺羊还要困难,伉俪情笃,而且妻子腹中孕有上官氏之后,他在万般无奈之中,毁容变貌,投入‘七星堡’……” “以后呢?” “他入堡之后,处处小心翼翼,博取徐英风的欢心,以他的才华,当上了‘七星堡’的师爷,与原来的七大高手,并称为‘七星八将’……” 徐文呼吸也为之急促起来,他虽身为少堡主,但因从小被隔离教养,对堡中的一切,懵然无知,这听起来,有如秘辛珍闻。 “一晃数年,上官宏业已侦知妻子被徐英风占为第三夫人,他悲愤妻子的失节,徐英风的卑恶,但,内外一院之隔,他始终无法与妻子谋面,又念及那已出生还不知是男是女的婴孩,如不见她一面,的确死不甘心,他只有等待,忍耐……” 徐文忍不住脱口道:“这是事实么?” “卫道会主”目中闪射出栗人的恨火仇焰,切齿道:“当然!” “以后呢?” “有一天,机会来临,他与妻子见了面,才知道爱妻忍辱偷生,是为了上官氏一点骨血,也希冀能见丈夫一面……” “上官宏有后人留在堡中?” “起初是一个谜……” “谜?” “祝艳华临盆之后,婴孩随即被带走,她本身也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骨肉是生还是死,为了这,她苟活下来。那一次与丈夫见面,事为徐英风所悉……” “啊!” “徐英风的确够毒辣,够残忍。他当场没有发作,事后设宴与上官宏谈判,他答应让他夫妻破镜重圆,并承认自己是一时之错……” 说到这里,“卫道会主”面上的肌肉起了急剧的抽搐,声调也变得暗哑,但那恨毒之气,却流露无遗。 他是激于义愤?抑是…… 徐文的内心起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波动,一方面,他感到仇恨的紧压,一方面又因父亲的生前作为而感到羞惭。 “卫道会主”似乎也在尽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半晌才接下去道:“上官宏内心并不稍减夺妻之恨,只是他不得不低头,这席酒,在异样的气氛中过去。散席之后,徐英风命‘七星八将’之首的周大年送上官宏出堡,明是相送,实则是要周大年取上官宏性命……” “结果上官宏没有死?” “嗯!周大年与上官宏私交极厚,为人也与其余六将不一样,十分不耻徐英风所为,于是,他揭露了这毫无人性的谜底……” “揭露了什么?” “徐英风杀害了祝艳华,那一席酒便是人肉之宴……” “砰!”茶几被击成一堆木屑。“卫道会主”目瞪如铃,惨厉地吼道:“小友,这是豺狼之行,是人,怎能做得出来!” 徐文全身起了一阵寒栗,真是事实么?父亲真的如此无人性么?这的确是前所未闻的惨酷行为,以人肉作宴…… “卫道会主”的眼珠几乎脱眶而出,以痛极呻吟的音调道:“小友,上官宏吃了他爱妻的肉……” 徐文脱口狂叫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徐堡主不可能做这酷毒的事!”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 “之后呢?” “上官宏誓报此仇!” “于是上官宏纠合同党,血洗‘七星堡’……” “照理,他血洗‘七星堡’也难消此恨,可是他没有,他只找徐英风一人!” “那血洗‘七星堡’的是谁呢?” “不知道!” “在开封道上残杀徐堡主的又是谁呢?” “不知道!” 徐文咬了咬牙,转变了话题,道:“那八将之首的周大年呢?” “放走上官宏之后,下落不明。” “会主说上官宏有后嗣留在堡中?” “当初是判断如此,后来经查探,那初生婴儿出世之后,即被杀害了。” “今天在下可以见到上官宏本人么?” “当然。” 就在此刻,总管古今人来到厅中,向“卫道会主”恭谨地道:“酒宴齐备!” “卫道会主”站起身来,一摆手,道:“小友请!” 徐文离座道:“不敢。会主先行!” “如此有僭了,请随本人来!” 酒席设在客馆的一处敞轩之中,徐文与“卫道会主”等甫一抵步,一干高手,肃立迎候。 徐文目光转处,一颗心登时狂跳起来,“痛禅和尚”、“修缘师太”、“无情叟”、“丧天翁”、“彩衣罗刹”等全部在场,除“彩轿”不见现踪之外,“卫道会”的特级人物,半个不少。 他暗暗祝祷着,天从人愿! 入轩之后,分两席入座,徐文坐了客位,“卫道会主”居首,“无情叟”与“丧天翁” 并坐下位,“彩衣罗刹”打横,另桌只有两人,是“痛禅和尚”和“修缘师太”,总管古今人在酒菜上了之后,退出轩外。 “痛禅和尚”一桌,是素席,但也十分考究精细,这一边则是水陆杂陈。 徐文猜不出“卫道会主”如今这些巨头设席的原因,但此刻他已无暇去想这些,他想的只是如何猝然施出“五雷珠”,使在场无一漏网。 形势是百分之百有利,现在的问题是自己的安危,一粒“五雷珠”,足够摧毁这敞轩,只是自己如何脱身? 借词离席,出其不意掷出“五雷珠”? 但在场的无一不是当今武林巨擘,只要稍一不慎,露出破绽,甚或举止上使对方起疑,势非功败垂成不可,以后,当然是没有机会了。 如果在席间猝然施袭,绝对成功,但自己就得与敌偕亡,贴上性命…… 初时,他只想到快意恩仇,现在他感觉事情仍极辣手。 最主要的,他必须在下手前抖露身分,使仇家了然死因,若糊里糊涂出手,岂非失去了报仇的本意,但,这样一来,会有什么后果呢?对方会先发制人吗? 恍惚中,酒过数巡,他仍沉溺在冥想中。 他必须立刻有所决定,否则良机失去,将悔恨无反。 与敌同归于尽是上策,可说万无一失。 可是,母亲被人劫持,此行成败,不单是为死者报仇,也关系着母亲的安危,自己一死,母子无再见之期,母亲将如何呢? 他不敢朝“痛禅和尚”望一眼,陌生汉子传言,这贼秀是残杀父亲的凶手,他怕不能自制,而在神色中露了破绽。 席间沉默得出奇,谁也不曾开口说话,只有轻微的杯箸之声。 一条红影,悄然人轩,默默地在“修缘”老尼身边坐下。她,正是方紫薇,短短数日,他像变了另外一个人,憔悴得像一朵凋零的残花。 徐文瞥了她的侧影一眼,马上收回目光,心想,她也来凑上一命! 是下手的时候了吗? 徐文只觉一种无形的重压,使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不敢想象一旦“五雷珠” 掷出之后是什么后果,但又不能不想…… 忽地,他发觉疏忽了一件大事,于是他开了口:“会主,尚有一位贵宾来到?” “卫道会主”立即应道:“小友是说上官宏么?” “是的!” “他必然会到!” 所有的目光,不期然地扫向徐文,像一支支的利箭,然而他也不以为意了,再过片刻之后,一切将无一存在,有形的,无形的,全趋于幻灭。 他已决定把生死置诸度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任何一个慷慨赴死的武士,他终归是人,人,必然有其人性上的反应,此刻,面临生命的终站,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了许多不同的面影—— 惨死的父亲! 第59章 失踪的母亲! 外表放荡而情深似海的“天台魔姬”! 末路温情的蒋尉民父女! 正阳鬼屋中的大母“空谷兰苏媛!” “妙手先生”、“七星故人”…… “白石峰”后的怪老人。 这些,似乎如在目前,又似乎很遥远。 蓦地—— “卫道会主”站起身来道:“小友,上官宏来了!” 说着,用手朝脸上一抹,露出一张半边被恶疤遮盖的丑脸。 徐文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忘形地惊呼道:“你……便是上官宏!” “是的。” 说完,坐了下去。 徐文死盯住“卫道会主”的面孔,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做梦也估不到这神秘的会主便是上官宏的化身,怪不得自己被尊为上宾。 所有凌厉的目光,又集中射了过来。 徐文恍如未觉,目光仍停滞在上官宏面上,略不稍瞬。 “卫道会主”沉重地开了口:“小友,上官宏的故事,已经说完了,现在请小友也露身分吧。” 徐文的左手,因练了“天影摧心手”,含有剧毒,所以一直不曾露出过,深藏袖底,在座的全都知道,谁也不在意。此刻,他左手暗暗地从抽管模向胸前,握住了那粒“五雷珠”。 别人不觉得怎么样,而他却紧张得沁出了冷汗,因为刹那间一切都要结束了。 当然,对方的问话,他非答复不可,同时,此际已到抖露身分的最后关头了,他离座而起,冷厉肃杀地道:“区区在下徐文,徐英风的后人!” “你……徐英风的儿子?” “卫道会主”再次起身惊叫起来。 其余在座的,纷纷起立。 场面在刹那之间紧张到了极限,杀机在无形中罩满全轩。 徐文已别无选择,只有与伙家同归于尽一途,他的左手垂直在儒衫宽大的袖管内,手心紧握着那粒象征死亡的“五雷珠” 当然,谁也料不到死之将至。 “卫道会主”摆宴的目的,当然是与他自揭真面目有关。 徐文的目光射向邻席的“痛禅和尚”,“痛禅和尚”的目光也正好射了过来,目光复杂而冷厉,徐文开了口:“大师,在下有件事请教?” “请讲!” “传说先父与另一个锦袍蒙面人之死,是大师下的手?” “痛禅和尚”目如电炬,栗声道:“贫僧下的手?” 徐文钢牙一错:“是的,传言如此。” “谁说的?” “这点大师可以不必追究。” “此言何证?” “有人目击。” “胡说。” “大师不敢承认么?” “有则有,无则无,并非敢不敢之说。” “然则有此事么?” “没有。” “在下无法置信!” “卫道会主”冷峻地道:“徐文,你意在何为?” 徐文咬牙切齿地道:“报仇!” “丧天翁”声如沉雷般地道:“小子,你在做梦么?论人情,你寻仇无可厚非;论公义,有父如此,你羞也该羞死;说到仇,你小子才真是会主的对象……” 徐文大喝一声:“住口!” “修缘师太”厉声道:“徐文,若非因你救过会主一命,你没有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徐文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道:“血洗‘七星堡’在座各位都有份的吧?” “丧天霸”暴喝道:“放屁,你把老夫等都看成徐英风之流的豺狼么?” 徐文寒声道:“老匹夫,别出口伤人!” “丧天翁”须发逆立,那神情既滑稽又可怖,看样子他要出手了。 “无情叟”沉重地开口道:“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小友,你得先辨是非……” 徐文冷冷地道:“在下分辨得十分清楚。” “修缘”老尼扬声道:“徐小施主,现在如果本会把你当敌看待,你无法全身而退,你信么?” “哼!” “你知道上官会主隐忍未发的原因么?” “大可不必,那次在下如果知道他的身分,杀之犹不及,决不会救他!” “别出言无状。” “卫道会主”扬手止住众人,开口道:“徐文,你救过本座一次,现在本应放你下山,从此各不相欠……” 徐文厉声道:“不必!” “卫道会主”沉声一哼,道:“你抹煞事实,奢言报仇,你准备怎么报法?” 徐文一横心,惨厉地叫道:“以血易血!” 袖中的左手,暗自聚劲。此刻,把“五雷珠”掷在两席之间的地上,在场的,决无法幸免。 他遍扫在场的人一眼,当眼光触及螓首低垂的方紫薇时,下意识中升起一缕异样的情绪,这第一个闯入他心扉的女子,他曾为她而放弃开封蒋府求亲,也曾以最大的容忍希望获得她的青睐。曾几何时,一切都改观了,她原是仇家的一方,她的贞操断送在“聚宝会”少会主陆昀之手,现在,她将陪着步向死亡…… 人生,变幻莫测,命运,更难以捉摸。 是下手的时候了,不能再犹豫了! 父亲,可以相见于泉下! 母亲,自己只好作逆子了! 他猛一横心,左手一抬…… 谁能改变所有在场人的命运? 就当这千均一发之际—— 徐文只觉左臂一紧,全身劲力顿泄,“五雷珠”脱了手,左臂旋被放松。 他惊魂出了窍,是谁不惧自己的毒手,使自己功败垂成? 这瞬息之间,他只觉天旅地转,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一脚踢开座椅,弹退三步,一看,征了,轩中多了一个美得令人目眩的少妇,一身红艳的宫装,像一团火,她手中托着那粒“五雷珠”,玉靥其寒如冰,一双使人沉醉的秀眸中,隐泛杀机。 所有的人,全把目光转向了少妇,但随之主动移开,似乎那少妇有一种无形的威严,令人不敢逼现。 全轩愕然,静得落针可闻。 久久,“丧天翁”喊出了一声:“五雷珠!” 众人的目光,又射向呆若木鸡的徐文。 徐文心中的悔、恨、怒、惊,简直无法形容,他如果早一刻下手。什么都解决了,这少妇何时到了身后,他全然未觉…… “无情叟”恭谨地向红衣少妇道:“仙子何时光临?” 红衣少妇声如玉盘落珠似道:“刚到,这是天意吧!” 仙子?她是谁? “无情叟”又道:“仙子怎知……” 少妇不待对方话完,立即接口道:“大凡一个人有所图谋,面对非常的场合而不气馁,必有所恃,各位疏忽了!” 寥寥数语,使在座的一干老怪物全红了脸。 方紫薇——该改称她为上官紫蔽,因为她是上官宏的亲生女儿——嘤咛一声,扑向了红衣少妇。 红衣少妇把上官紫薇一把楼入怀中,转身翩然消失在通往轩后的门中。 余香袅袅,眼前似乎仍有红色的光影在晃动。 “丧天翁”雷震一声:“豺父狼子,岂可留在世上!” 徐文在过度震惊的迷茫中被唤醒,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结局,片言不发,闪电般扑向上官宏,“无影摧心手”随一扑之势划了出去。 这一扑,迅疾如电光石火,而且十分突然,使人有措手不及之感。 “卫道会主”本能地举掌封架,他忘了这是连魂夺命的毒手…… 一声闷哼,徐文倒射向轩壁。 “砰”的一声,全轩为之起了猛烈的震颤,徐文反弹落地,摇摇欲倒,口中射出一股血箭。 出手的,是“痛禅和尚”。 第一次,徐文领略了“先天罡气”的威力。 几乎是同一时间,暴喝声与数道掌力齐发,但都慢了分秒而告落空。 “卫道会主”面上变了色,其余的也无不面目失色。 徐文明知今天的结局,既然事败,自不甘心束手待毙,一抹口边血渍,抱着一种拚命的心里,一掌向距自己最近的“无情叟”劈了过去。他虽在负伤之后,但曾得“白石峰”怪老人输以全部真元,内力的强劲,除“痛禅和尚”之外,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这忘命般劈出的一掌,势可撼山栗岳。 “无情叟”仓促应战,当堂被震得踉跄了四五步,直退到轩门边。 劲气怒卷中,轩内设陈翻飞迸碎,整座客轩,格格作响,几乎倒坍下来。 徐文一掌攻出之后,不计后果,转身又扑向“卫道会主” “阿弥陀佛!” 佛号声中,“痛禅和尚”扬掌一挥,一道和缓的罡风卷了过来,碰上徐文的身躯,立时转变为万钧劲力。 徐文如遭雷击,身躯整个腾了起来,飞出轩外花圃之中,“砰”的一声,倒地不起,伤上加伤,口血又连喷而出。 轩内众人,一涌出门,各占一个方位,把他圈在当中。 他喘息了一会,倔强地站起身来,惨厉地道:“我徐文不能生啖尔等之肉,死必褫尔等之魂!” 那怨毒之气,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丧天翁”最为急躁,肉球似的身躯一挪,大喝一声:“小子豺狼成性,不可留之于世!” 喝话声中,掌力已告涌出。 徐文目眦皆裂,拚聚全身残存真力,封了出去,“轰”然一声暴震,“丧天翁”退了八尺,徐文栽回地面,血如喷泉,俊面苍白如纸。 他挣扎起来,又跌下去,到第三次,才摇摇欲坠地勉强支持不倒。 “丧天翁”怒哼一声,一弹身,蒲扇大的手掌,向徐文当头按落…… 徐文眼冒金花,耳内雷鸣,连闪避都已无力,更谈不上封架了。 第60章 人影晃处,“卫道会主”伸手架住了“丧天翁”,道:“请住手!” “丧天翁”愤愤地退了开去。 “卫道会主”直逼徐文身前,沉声道:“徐文,本座放你下山,此后互不相欠,再见面本座必杀你!” 徐文定了定神,挣扎着道:“上官宏,你今日不杀我,我誓必重复此仇!” “由你!” 接着转头向远远站立的总管古今人道:“古总管送他下山!” “遵令谕!” 徐文恨毒地扫了众人一眼,踉踉跄跄向外走去。古今人只好随在他身后。他什么也不想,像久病初愈的人似的摇晃着,一步高,一步低,蹒跚而行,若非一股怨毒之气支持着他,他恐怕连举步都难了。 出了前关,古今人自回。 徐文下了桐柏山北峰,业已是二更时分。平时半个时辰的路程,他走了将近四个时辰,他脱力地倒卧路边。这时,他才忍不住呻吟起来。 躺卧了盏条工夫,又挣扎起来上路。 如此走走停停,直到天色微明,才走完山路。 他觉得全身骨骼像是被拆散了般的,连多走一步都不可能了。 他意识到自己内伤的严重,若不及时疗伤,势将性命难保。 于是,他连跌带爬地进入一片林中,随便在一株树下坐了下来。他惨然一笑,自言自语地道:“总算没有死,还有机会!” 蓦地—— 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道:“‘地狱书生’,情况如何?” 徐文费力地抬头一望,那授他“五雷珠”的陌生汉子,正站在他身前。 “阁下有何见教?” “事情结果如何?” 徐文苦苦一笑道:“失败了!” 陌生汉子厉声道:“什么,失败了?” “嗯!败得很惨,几乎一命不保!” “为什么?” “失败在一个红衣少妇手上。” “红衣少妇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 “你抖露了身分没有?” “那是必然的。” “‘五雷珠’呢?” “当场被红衣少妇夺走,否则怎会失败。” “对方不怀疑你的身分吗?” “这有什么可疑。” “此地仍属‘卫道会’势力范围,你不怕对方追杀?” “暂时不会。” “为什么?” “‘卫道会主’自愿送在下走的。” “又为什么?” “因在下曾救过他一命,他欠在下人情。” 陌生汉子眼中射出了粟人杀光,寒声道:“你,怎会救过他的命?” 徐文端了几口气,怒声道:“朋友是在迫问口供么?” 陌生汉子嘿嘿一笑道:“徐文,在下必须了解情况才能复命!” “好,告诉你,在下曾为他解过一次毒!” “你……解了他的毒?” “不错!” “你知道他的真面目么?” “知道,他便是上官宏!” 陌生汉子沉吟了片刻,又道:“你与‘卫道会’算是决裂了?” “这话岂非多余!” “你想见你母亲么?” “当然想见……不过贵主人……” 陌生汉子眼中杀光大盛,狞声一笑道:“敝主人交代,你想见母亲只好到九泉之下了!” 徐文心胆俱裂,陡地站起身形,栗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陌生汉子脚步一挪,道:“此行成功,母子重聚,此行失败,只有一条路可走!” “怎么一条路?” “死!” 徐文全身一震,倒退一步,抵在树干之上,咬牙切齿地道:“你主人到底是谁?” “这你不必问了。” “你们把家母怎么样?” “与你一路!” 徐文五内皆裂,厉吼一声,向陌生汉子扑去。这一妄用真力,牵动伤势,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眼前发黑,前扑的身形,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陌生汉子喃喃地道:“别怨我,我不能不杀你!” 手起掌落,劈在徐文的后心,徐文只闷嗥了半声,便寂然不动,鲜血从五官汩汩溢出,染红了头边地上的枯叶。 陌生汉子俯下身去,探了探脉息心脏,证明确已断了气,意外地,他眼角渗出了两粒泪珠,叹了一口气道:“为了我活,你必须死,休怨我,这是命运!” 说完,以掌劈坑,只数掌,便劈成一个丈许大小的深坑,把徐文平置坑中,然后堆土作坟,寻了一方石块作碑,上刻:“故地狱书生之墓”七个大字,然后,陌生汉子在长叹声中飘然而逝。 他杀了他,因何长叹? 太阳上升了,照着林野,也照着这坯新上。 “地狱书生”徐文就此长眠了么? 日上三竿,两条人影,进入林中。一个是青绢包头、青纱蒙面的青衣妇人,无法看出年纪;另一个是冶艳的少女。 那蒙面妇人开了口:“你准知他来此么?” “是的。” “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你偏偏就爱上他?” “师父,您就成全徒儿吧?” “丫头,他与‘卫道会’到底结的什么仇?” “不知道,徒儿担心他会死在那批怪物手里。” “嘿!烦死人,等着,为师的方便了再上路……” 蒙面妇人转入林深处,冶艳少女信步踱着…… 突地,她发现了那坯新土,一看,尖厉地叫了起来:“他……死了!” 娇躯一扑,晕倒徐文墓前。 片刻之后,蒙面妇人出现,大声道:“什么事大惊小……噫!” 蒙面妇人奔了过去,看了看墓碑,重重地“嘿”了一声,自语道:“被这丫头料中了,这下子我老人家有罪受!” 自语声中在少女“天殷穴”上轻轻一拂,少女悠悠转醒,伏在青衣妇人脚下,放声痛哭起来…… 久久,那少女自动止住悲啼,站起娇躯,凄厉地道:“我要为他报仇!” “报仇,仇家是谁?” “除了‘卫道会’一千人之外还有谁杀得了他?” “可不一定。” “这里是桐柏山下,该会的势力范围……” “丫头,这仇如何报法?” “不择一切手段!” “走,为师的带你去理论!” 少女咬了咬牙,回头对着徐文的墓碑,泪水如泉涌出,哽咽着道:“弟弟,我…… 誓必为你复仇,你……安息吧!弟弟,一别竟成永诀,姐姐我……不久会追随你于地下的,等着……我!” 蒙面妇人呵斥道:“痴儿,你不要为师的了?” 少女木然没有作声,她的心已片片碎了。 她是谁?她正是痴爱着徐文的“天台魔姬”。 “天台魔姬”呆了片刻,突地举掌劈向坟头…… 蒙面妇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栗声道:“你想做什么?” “徒儿要最后看他一次!” “孩子,别任性,你知道他现在什么面目?” “土色犹新,他遇害不会太久!” “死者已矣,何必要动他的尸首……” “可是……啊!弟弟!” “天台魔姬”又哭了起来,一声声如怨如诉,断人肝肠。 蒙面妇人并没有劝阻,让她尽情地发泄胸中的悲痛,在这种情况下,安慰,劝阻,都是多余的。 一片乌云,遮住了璀灿的日子,天地林樾,顿呈幽暗,似乎为这多情的女子悲悼。 “天台魔姬”这一哭,又是盏茶时间,才慢慢地停歇下来。她对徐文的墓,作了最后的凭吊,口里喃喃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然后,师徒俩动身朝“卫道会”总舵方向奔去。 就在“天台魔姬”师徒俩身形消失之后,另一条人影,悠然出现,直趋徐文墓前,废然一声长叹,道:“天不佑斯人,奈何!此非座骨之所,该为他备棺收殓,择地而葬,算是尽一份情谊吧,唉……” 于是,动手掘开了坟墓,不久,尸体出现,血清混和着泥土,那简直不是人形。 尸体被平置在地上,那人撕落内衫,就近处醮了溪水,耐心地洗擦五官头面。 “什么人?” 厉喝声中,一条人影飞射而至。 “天台魔姬”竟然去而复返,一见徐文的尸身,也不顾眼前的人,便扑上去抚尸恸哭。 紧接着,数条人影倏然出现,为首的是青衣蒙面妇人,随着的是“卫道会主”、“痛禅和尚”和四名黑衣汉子。 众人先朝徐文的尸体扫了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那掘尸的人。 “卫道会主”沉声道:“朋友请报名?” “区区在下‘天眼圣手’!” 原来他便是“妙手先生”无数化身之一的“无眼圣手”。 “天台魔姬”陡地站起身来,戟指“妙手先生”道:“阁下意欲何为?” “把他择地备棺而葬!” “鬼话!” “姑娘什么意思?” “你凭什么把他改葬别处?” “因为区区受人之托照顾他!” “受何人之托?” “开封蒋尉民。” “蒋尉民与他是何渊源?” “翁婿!” “天台魔姬”惊震地退了一步,栗声道:“阁下说什么?” “区区说他是蒋府女婿。” “谁说的?” “区区说的,他不久前在蒋府亲口答应这门婚事!” “不可能。他怎会……” 青衣蒙面妇人一扬手,止住“天台魔姬”,然后厉声问“卫道会主”道:“尸首在这里不假吧?” 第61章 “卫道会主”声音中充满了困惑地道:“是谁下的手呢?” “这要问你了!” “本座业已说过,毫不知情。” “你手下……” “他们不奉命不敢胡来。” “很难说,你自己说的,他离山时业已身负重伤,谁都可向他下手。” “本座以人格担保,决非本会弟子所为。” “你推得干净?” “痛禅和尚”皱紧眉头道:“施主太过专断了!” 青衣蒙面妇人怒喝道:“你算老几,也向老身饶舌?” “痛禅和尚”面色大变,但仍强忍住道:“贫僧尊施主是武林先进……” “你不配!” “痛禅和尚”涵养功夫再深,也感到受不了,虎目一瞪,精光迫人,愤然道:“三指姥姥,请你自重!” “你要老身自重?哈哈哈哈!老身已很久没有杀人了……” “施主要杀人么?” “可能!” “施主以为‘三指追魂’天下无敌么?” “杀你大概不成问题!” “何不试试?” 场面顿呈剑拔弩张之势。 “三指姥姥”嘿嘿一笑,道:“若在数十年前,杀你都嫌迟了,还容你绕上这多废话……” “卫道会主”沉声接口道:“老前辈,可否先谈目前问题?” “三指姥姥”火爆爆地道:“老身有主见的,候着!” 话声中,扬起右手,伸食中无名三指,指向“痛禅和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尚”,厉声道:“你若叩头告饶,老身放过你一次!” “痛禅和尚”僧衣无风自鼓,凝声道:“贫僧接施主的三指!” “三指姥姥”冷哼一声,手指方向略偏,三股白光,自指尖疾射而出,“嗤! 嗤!”声中,两丈外一株合抱大树的树身,洞穿了三孔。 “卫道会主”因为戴了人皮面具,脸上没有表情,但目中已露骇色。其余随行弟子,各打了一个冷颤。的确,这种指功别说见识,连听都没听说过。 只有“痛禅和尚”仍神色自若,显然,他并不为这一手所震。 “三指姥姥”不屑地道:“小和尚,你比这树身如何?” “痛禅”年已半百,被称为小和尚,真令人有啼笑皆非之感,当下沉静地道:“施主仅管出手,挡不住,贫僧认命了!” “老身生平从未见过像你这等狂妄之辈,你是活腻了?” “未见得!” “接指!” 三缕白光,夹嘶嘶破空之声,齐射向“痛禅和尚”,“痛禅和尚”兀立如山,既不闪让,也不封挡…… “卫道会主”的目光直了,连“天台魔姬”也粉腮变色。 “波!波!波!”三声震耳巨爆,白光在触及僧袍之时,像撞上了钢墙,迸射四散,“痛禅和尚”只向后挪了半步。 “三指姥姥”惊呼道:“这是‘先天罡气’!” “痛禅和尚”卸了神功,淡淡地道:“施主见闻广博,不愧武林先进!” 这是褒,抑是嘲,别人不觉得怎样,“三指姥姥”听来可就不是滋味了,她成名在百年之前,“三指神功”所向无敌,“三指”到处,黑白道为之丧胆,想不到隐退了数十年出山,栽了这大跟头。 一张老脸在变,忽红忽紫,最后成了铁青,怪叫一声道:“丫头,走!” “天台魔姬”瞥了徐文尸身一眼,哀声道:“师父的……” “三指姥姥”厉声道:“你走是不走?” “卫道会主”和声道:“老前辈不追究他的死因了?” “三指姥姥”不发一言,连目光都不曾转,弹身电闪而逝。” “天台魔姬”娇躯一扭,正待…… 蓦在此刻—— “妙手先生”突地怪叫一声道:“看……他……没有死!” “天台魔姬”转回娇躯,激动地道:“他不会死,我早该想到的!” “卫道会主”等也愕然震惊。 只见徐文手足微微抽动,胸部也略见起伏。 被埋葬了的人,还能复活,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天台魔姬”也许是兴奋过度,两膝一软,坐下地去。 在惊震莫明的目光注视下,徐文生机逐渐恢复,盏茶工夫之后,他居然哼出了声,他活了,真的从死里复活了。 “妙手先生”阴阳怪气地道:“感谢上苍,另一条命算是保住了!” 另一条命是谁? 这句话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因为所有的注意力被眼前的怪诞事儿吸引了。 尸变,仅属传闻,同时,尸身应该是僵直的,但眼前的尸体柔软,没有尸气,呼吸之声,隐隐可闻…… “妙手先生”化身的“天眼圣手”俯下身去,一探徐文脉息,惊喜地道:“果然活了,好险,如非我一念之间,要把他择地另葬,他可就死定了!”说着,突地又转向“天台魔姬”道:“姑娘方才说他不会死,早该想到……这话是……” “天台魔姬”樱唇一启,旋又闭住,摇了摇头,似乎不愿作答。 “妙手先生”抬头向“卫道会主”道:“会主不反对区区把他带走吧?” “卫道会主”向“痛禅和尚”望了一眼,“痛禅和尚”颔了颔首,“卫道会主” 这才沉凝地道:“可以,不过告诉他,本座业已仁至义尽,此后碰面,得看他的命运了!” 说完,再次一扫徐文,然后与“痛禅和尚”等人离去。 徐文口中微微呻吟出声,但双目犹未睁开,看来他生机仍十分薄弱。 “天台魔姬”怜惜地注视了徐文片刻,幽幽站起身来,向“妙手先生”道:“阁下要带走他?” “不错。” “为什么?” “区区早说这是受人之托照顾他。” “不许阁下碰他。” “姑娘什么意思?” “我要照顾他。”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道:“姑娘,他已是使君有妇的人了?” “天台魔姬”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寒声道:“阁下根据什么说这句话?” “他已亲口应允了蒋府的婚事。” “有何为证?” “蒋明珠曾以翠玉耳坠赠他作为信物!” “阁下也许错了,这事我知道,蒋明珠心感被救出‘聚宝会’密舵,赠耳坠以图报,当时,他曾坚持不收,蒋明珠强留而去,他……并不爱他!” “姑娘也许对,但天下事并非一成不变的。” “我不信!” “他醒来之后,你可以先问问他。” “不……他不会……” 徐文睁开了眼,失神地茫然转动,似乎意识还未完全清醒。 “天台魔姬”凄然唤道:“弟弟!弟弟!” 久久,徐文的面色起了变化,终于他开了口,但声音细如蚊蚋:“我……死了么?” “不!弟弟,你不会死的,你是复活了!” “我……那汉子呢?” “汉子?” “向我……下杀手的汉子……” “谁?” “大姐,是你救……我么?” “弟弟,慢慢再谈,让姐姐我先助你复原!” “别……碰我左手……” “我知道的!” “妙手先生”眼神十分复杂,沉重地道:“治病疗伤,是区区本行,由区区来处理吧。” “天台魔姬”素手一抬,道:“毋须劳动阁下!” 徐文目光转向了“妙手先生”,惊愕地道:“阁下也来了?” “妙手先生”一笑道:“徐文,你……” “天台魔姬”杏眼一睁,道:“你叫徐文?” “妙手先生”默然,似乎深悔矢口露了徐文的身分。 徐文以歉意的目光朝向“天台魔姬”,坦然道:“大姐,恕小弟瞒了你这么久,小弟是叫徐文,‘七星堡主’徐英风的后人!” “哦!” “天台魔姬”哦了一声之后,本想再说什么,但看到徐文萎顿虚弱的样子,便又止住了,窒了一窒,转口道:“弟弟,我助你疗伤!” “妙手先生”冷冷地道:“姑娘,他必须先服培元之药……” “天台魔姬”以断然的口吻道:“不用!” 说着,不理“妙手先生”的反应,蹲下身去,坐在徐文身侧,把右掌贴上徐文的“脉根穴”,缓缓逼入真元。 这种疗伤之法,可说大异武林常轨。 徐文闭上了双目,以微弱的内元引导外元…… 面色由苍而红润。 前后两刻时间,“天台魔姬”收功起身,粉腮略见苍白。 徐文睁眼起立,诚挚地道:“大姐,大恩不言谢了!” “天台魔姬”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大恩小恩的,弟弟,这句话我不爱听。” “啊!如此算小弟失言,这厢与你赔礼!” 话声中,拱手一揖。“天台魔姬”噗妹一声笑了起来,把现场原有明霾,驱散了不少。 “妙手先生”开口道:“徐文,到底怎么回事?” 徐文皱了皱眉,道:“阁下想知道什么?” “你被埋葬的经过。” 徐文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土穴,和倒在一侧刻有自己名号的墓碑,一股怨毒冲胸而起,眉目之间戾气大盛,沉声道:“阁下有知道的必要吗?” “当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徐文转念道,以“妙手先生”的见识,也许能知道那陌生汉子口中所谓“主人” 的来厉,也许,与已死的“七星故人”有关…… 心念之中,道:“在下赴桐柏途中,忽逢一个陌生汉子,自称奉主人之命,授予一颗‘五雷珠’……” “‘五雷珠’?” 第62章 “是的,说是要借在下之手,摧毁‘卫道会’……” “噢!以后呢?” “在下家母被劫持在对方手中。以母子重逢为要挟。” “哦!” “在下赴桐柏事败,重伤下山,又遇那原先的陌生汉子,说是事败则死,乘危下了毒手。事实经过大致如此。” “妙手先生”低下了头,半晌才抬头道:“你知道对方来历吗?” “不知道,但知道与一个叫‘过路人’的是同一来路。” “‘过路人’?” “是的‘过路人’曾化身锦袍蒙面人暗算在下,翠玉耳坠也是对方所夺,目前佛心也已落入对方之手……” “妙手先生”栗声道:“‘过路人’曾冒充锦袍蒙面客?” “是的。” “曾对你下毒手?” “不错。” “而这陌生汉子又对你下杀手?” “一点不错,已死的‘七星故人’也曾对在下施过杀手。” “这……这……怎么可能呢,” 徐文心中一动,道:“阁下知道对方的来历?” “妙手先生”答非所问地道:“完会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妙手先生”目中流露极度困惑之色,举眼向天,才沉重地道:“此中内情十分复杂,又须假以时日澄清!” 徐文毫不放松地道:“阁下是知道对方来历的了?” “不知道。” “但阁下曾说不可能,除非……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我的推测,但那推测既不合情,也不合理,不能成立!” “阁下好像言不由衷?” “徐文,一月之内给你答复,如何?” 徐文想了想,道:“阁下准能践约吗?” “妙手先生”庄重地道:“笑话,这样好了,届时你可以找令岳丈蒋尉民理论。” “天台魔姬”突然粉腮一变,插口道:“弟弟,你何时与蒋姑娘订的婚?” 徐文尴尬地道:“没有呀!” “妙手先生”冷哼了一声道:“徐文,大丈夫一言九鼎,你怎能自食其言?” 徐文面上一热,道:“阁下到底知道多少?” “你的事不敢说全知,十之七八是有的。” “天台魔姬”幽幽地道:“弟弟,是真有这回事了?” 徐文又断然道:“没有。” “妙手先生”冷冰冰地道:“徐文,事与老夫无涉,但明珠那孩子是老夫从小看大的,你不能欺负她!” “欺负?” “你不该接受她的耳坠于前,又亲口许婚于后?” “耳坠是她赠送的,当时并未附有条件。” “岂能说是条件,你忘了双方家长早年之约了么?” 徐文倒抽了一口冷气,期期艾艾地道:“这……当初并没有依礼完成婚约,仅是口头一句话……” “嗯!那不久前蒋府的承诺又作何解呢?” “什么承诺?” “你答应‘毒功’消散之期,即践约之日,有这回事吧?” “有的。” “但你却否认?” “事实很简单,‘毒功’根本无法消散……” “谁说无法消散?” 徐文心头一震,道:“难道……” “不错,蒋尉民业已寻到散毒之方,他说,即使付出极大代价,亦在所不惜!” 徐文默然了,心头如巨浪般起伏不已,他想到蒋尉民父女在自己穷途末路之下,所给予的温情,那是弥足珍贵的…… “天台魔姬”粉脱一惨,眸中泪光莹然,凄怨地道:“弟弟,愿后会……有期……” 说完,如飞而逝。 “大姐!” 徐文脱口叫了一声,弹身追去。“妙手先生”晃身截在头里,道:“不必追了!” “阁下什么意思?” “你不能辜负蒋尉民父女对你的殷望!” 徐文怒声道:“阁下未免管的太多了……” “你不想想‘天台魔姬’的为人,她能与你匹配么?” “阁下可知在下欠她多少人情?” “人情与婚姻岂可扯为一谈。” “阁下请便吧。” “徐文,你会后悔莫及的。” “那是在下个人的事,不劳阁下操心!” “但老夫受人之托……” 徐文一抬手阻止对方话头,冷冷地道:“在下不喜欢旁人干涉私务,阁下不是受托做月老的吧?” “你毁约了?” “谁说的?” “如此你马上到开封蒋府,自作交代吧!” 徐文想到“天台魔姬”的一往深情,和她方才凄怨而离的神情,觉得十分内疚,然而想及自己血仇未报,生死难料,“无影摧心手”之毒未散,根本谈不上儿女之私,蒋明珠也好,“天台魔姬”也好,自己能接受任何一方的情意吗? 心念及此,苦苦一笑,从怀中取出翠玉耳坠道:“烦阁下将此物交回落世叔,在下的苦衷他能谅解的!” “妙手先生”一怔道:“你得回此物了?” “是的,从‘过路人’手中。” “嗯!不过……老夫不能替你办这件事。” “为什么?” “这是明珠那痴心丫头亲手给你的定情之物,你绝交也好,断情也好,毁约也好,你自己去向她交代吧!” 徐文大感为难,觉得有些牵肠挂肚,尤其“妙手先生”的话,每一句都像一根利刺戳在心上,想起在蒋府酒醉书斋,蒋明珠夜半侍茶,那已充分说明了她芳心所愿,而“散功践约”之语,的确是自己答应的,双方又是世交…… “妙手先生”又道:“徐文,老夫再提醒你一句,蒋尉民为了你这只毒手,日夜奔波,千方百计探求散功之方,眼前已有眉目,那番苦心孤指,你会漠然视之吧?” 徐文百感交集,痛苦地哼一声,但这根本无法消解的毒功,蒋尉民居然会找到解毒之方,可也是意想不到的事,在好奇的驱使下,脱口问道:“蒋世叔得了什么能散毒功之方?” 第十二章易容索血 徐文脱口向“妙手先生”道:“蒋世叔得到了什么能散毒功之方?” “妙手先生”略一沉吟道:“这得要问他本人才知道,老夫仅知有这么回事而不详内情。” 徐文不再问下去,现在,他已无意于消散“无影摧心手”了,他念念不忘的是报仇,而这只“毒手”,将是报仇的利器,至于其他,均属次要,甚或是不必要的。 “妙手先生”转变了话题,惊奇地道:“奇怪,你竟然不死?” 徐文本身也是惊异莫名,自己生平也未服食过什么灵芝异草,更未练有什么护神立功,就记忆所及,自己已有三次以上必死的经历,结果总是死而复生,为什么呢? 的确,这是件匪夷所思的怪事。 再说,自己遭陌生汉子杀手,且在重伤之后,从被理到竖墓立碑,到被掘出,至少在一个时辰以上,是好人也活活窒死了,怎么能有命在呢? 难道暗中有人助自己吗?谁呢? 此间有鬼神之说么?这种事根本已超出人所能为的极限。 他愈想愈迷惘,也愈骇异,到底是什么原因使自己一而再地死而复生? 他困惑地一摆头,道:“在下也不解其中究竟!” “你以前服食过什么天材地宝之类的药物没有?” “没有。” “想想看?” “没有。” “妙手先生”锲而不舍地追问道:“有否什么奇遇?” 徐文虽感对方关心得有些过分,但想到对方既受蒋世叔之托照应自己,也就不以为意,耐着性子道:“什么奇遇也没有……” 说了这么一句,话锋突地顿住,他想到“白石峰”后怪老人输功的那回事,当然,那是可以解释为奇遇的,但输功只能俾自己内力速成,而不能使自己生机不灭,这是很浅显的道理,心念及此,他没有接续话头,闭上了口。 “妙手先生”若有所悟地脱口道:“老夫想到了,她必然知情!” 徐文一愣神,道:“她,谁?” “‘天台魔姬’她曾说过一句话,老夫当时没有十分注意,现在想起来,内中大有文章……” “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早该想到的,他不会死!”” “噢!”徐文“噢”了一声之后,接着又道:“是她把在下掘出坟墓的么?” “不,是老夫!” “是阁下?” “是的,老夫原意是想把你易地备棺殓葬,方不负蒋尉民相托,想不到你却复活了。说巧也真巧,若非老夫这一念,你现在仍在墓中,也许……” 徐文内心起了一阵悚栗,的确,如果不是“妙手先生”把自己掘出墓来,生命便算结束了,如此说来,他对自己可说有救命之恩,随即拱手一挥,改了称呼道: “敬谢前辈再造之恩,将来必有以报!”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道:“算了,这只能说是你命不该绝,才有这等巧合。 倒是老夫诚心希望你别辜负了蒋明珠那丫头一片痴情,自你救她出‘聚宝会’密舵之后,她便已暗誓此身再无别属。娃儿,假若你真的就此死了,老夫看来那丫头可能会出蠢事。” 徐文惊然而震,暗忖:蒋明珠真的如此痴情么?果如此,自己将如何处理这一段情?红衣少女上官紫薇不谈,“天台魔姬”呢? 想到“天台魔姬”,顿觉心烦意乱,他感于她的深情,却又不耻她的为人,照她表面的作风,她是个放荡不羁的女子…… “妙手先生”见徐文痴痴不语,接着又道:“徐文,关于报仇的事,望你与蒋尉民商议之后再采取行动。” 第63章 徐文唯唯应道:“是的。” “你现在就可以首途开封了……” “是的。” “你可别口是心非,记住,一月之内,老夫查明劫持令堂与对你迭下杀手的仇家,届时老夫再找你。” “前辈请便!” “妙手先生”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弹身离去。 徐文脑海里仍是混噩一片,那滋味无法以言语形容,不知是恨,是怨,是酸,是苦,还是…… 风声飒然中,一条人影飘落身前,原来是“妙手先生”去而复返。” 徐文木然道:“前辈还有什么指教?” “你可愿意暂时掩去本来面目?” “为什么?” “目前你的处境十分危险,要你命的大有人在……” “前辈的意思是要晚辈易容?” “正是这意思。” “这个……” “徐文,撇开‘卫道会’不谈,你所说的‘过路人’等既然三番两次向你下毒手,原因虽然不明,但对方不会就此放过你是必然的,说不定你一露面阴谋便接踵而至,敌明你暗,揭露对方来路的机会便微乎其微了,所以为今之计,先恢复这坟墓,作成疑冢,使对方认为你已死亡……” “可是晚辈复活之事,业已有人目觑……” “这无关紧要,目的只是淆乱对方眼目而已。同时,你改容易貌,江湖中暂时失去‘地狱书生’其人,你乘机找寻线索,老夫循另一途径追查,双管齐下,也许能揭穿这可怕的谜底!” 徐文想了想,毅然道:“好!就依前辈主张!” 于是,“故地狱书生之墓”再被竖立起来。 “妙手先生”取出两粒龙眼大的蜡丸,道:“紫色的一粒是易容丸,用水化开,涂抹在头面颈及手都,可以改变肤色,白色一粒是复容丸,改变了肤色,除复容丸之外,终生不退。还有一点,你易容之后,声音必须加以改变,才不致露出破绽。 以你的内功修为,改变声音不是难事吧?” “这点可以做得到的。” “还有,你的衣衫也得换过。老夫这里有套现成的,你将就吧。” 说着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布包,连药丸递与徐文。 徐文接了过来,抖开来一看,是一套土蓝布衣裤,业已十分陈旧,上衣还打了两个补钉。他想,自己这一改扮,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妙手先生”重新负上药箱,提起串铃,扬长而去。 徐文先换了衣衫,把旧有的血衣掘土埋了,然后走到林边小溪,取出紫色蜡九,捻开蜡壳,掬水化开,先涂面颈,然后搽抹双手。从双手粗糙黝黑的肤色看来,自己的尊容不瞧可知了。 易容完毕,临溪一照,不由笑出声来,一个俊逸英伟的书生,变成了一个乡下黑炭头,莫说别人,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何去何从? 他彷徨无主地站在溪边。 仇与恨,又开始抬头,他痛苦地绞扭着双手…… “妙手先生”要他到开封与蒋尉民商量行事,自己的血仇,岂能连累别人。而且像“痛禅和尚”这等仇家,蒋尉民又何能为力? 遥望苍郁的桐柏山,放着血海深仇,无力索讨,这份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他茫然地移动脚步,出林,上道……美艳少妇,她的功力,还在“痛禅和尚” 之上,简直无法思议。 他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 他想不透,何以天下的特殊人物,全集中到了“卫道会”? 正行之间,一声断喝倏告传来:“站住!” 徐文止住脚步,抬头一看,七个黑衣人站在身前,为首的一人,手持一支三角小旗,期中央绣了一个“巡”字毫无疑问,对方是“卫道会”派出的巡山弟子。 一股杀机从心底升起。 为首的黑衣人态度倒还不恶,端详了徐文几眼之后,道:“哪里人?” 徐文要杀这七名弟子,可说不费吹灰之力,但心念一转之后,他按捺住了杀机,对这些无名小卒下手,有什么意义呢?值得吗? 于是,他以沙哑的声音开了口:“小的附近人。” “什么地方?” “平阳城外五里集。” “到这里来做什么?” “寻走丢了牲口。” “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朋友,你分明是武林中人?” 徐文虽易了容,改了装,十足一个土包子,但他忽略了一个内功好手的眼神是与众不同的,双方一照面便已露了白。聪明的他,当然随即领悟,既不想杀人,这口气只有忍到底,咧嘴一笑道:“不错,俺小黑曾练过几天把式,说武林人俺可不配。” 持“巡”旗的汉子疑惑地再打量了徐文几眼,沉声道:“朋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桐柏山下呀!” “朋友可曾看三里外的标志?” “这……这……嘻嘻,俺不识字。” 另一黑衣人突地插口道:“头目,此地刚出过人命,这黑小子来路可疑,还是带回山去问问的好?” 持旗汉子点了点头,向徐文道:“朋友,请你上山走一遭,如你确是附近良民,决无妨碍。” 徐文眉锋一聚,道:“要俺上山?” “不错。” “俺没空。” “朋友,这是对你客气,你就马虎点算了吧!” “如果不客气呢?” “在下职责所在,只有强请了。” 徐文的杀机又被勾了起来,冷冷地道:“俺说过没空!” 为首的头目面色一沉,道:“朋友,动手便没意思了!” “什么,动手?” “正是这句话!” “俺今天不想杀人!” 这句话,使七人面色均为之一变,那为首的冷冷一哼道:“朋友,‘卫道会’禁区之内,不许随便杀人!” 徐文真想出手杀人,但想了想,又觉得实在犯不着与这些小卒子计较,寒声道:“别迫俺杀人,让路!” “朋友想左了!” 话声中,身形一斯,便朝徐文抓去,这出手一抓之势,颇也不俗,一般而论,可算好手,可惜碰到的是“地狱书生”。当然,如果这七名黑衣人知道面对的人是谁,早已逃命之不暇,别提出手了。 “哇!” 惨嗥声中,那为首的持旗头目在手爪抓及徐文之际,仰面栽了下去,手足一阵拳动,便断了气。 六名巡山弟子,一个个亡魂尽冒,钉在当场,寸步难移。对方没有出手而能致人死命,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杀机一发,便不可遏止。徐文忆及堡中那些被残杀的弟子,横死的“七星八将” 之中的六将,血债血还,自己何必效妇人之仁。 于是,他欺身出手,六名黑衣汉子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相继惨号倒地而亡。 七名“卫道会”巡山弟子,在眨眼间悉数毕命。 徐文扫了七具尸体一眼,举步向前走去,仍是那么蹒跚,迟滞。 走不到五丈,一声冷喝遥遥传至:“兀那小子转回来!” 徐文回头一看,三条人影,站在七具尸体旁边,当先那黑面汉子,赫然是“卫道会”总巡察邱云,他身后是两名彪形大汉。 六道目芒,充满了杀机,虽然隔了五丈,但仍感到灼灼迫人。 徐文耳边突地想起父亲生前的一句:“各个消灭!”不错,杀一个是一个,结总帐力有不逮,零碎索取也是一法。 心念之间,他掉头大踏步走了回来。 那副尊容与装束,令邱云等三人为之皱眉,一个乡下黑炭头,毫不起眼,会是杀人的凶手吗?总巡邱云困惑地扫了徐文一眼,道:“人是你小子杀的?” 徐文冷冷地道:“不错。 邱云再次打量徐文,似乎对他坦承杀人有些不相信,两名彪形大汉却已目露凶焰,有些跃跃欲试之态。 徐文不屑地道:“邱云,你不相信么?” 邱云骇然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凭这句话,本座相信你,你小子怎知本座姓名?”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是吗?” 邱云黑脸一红,成了紫茄之色,目中杀光毕露,厉声道:“报上你的来厉?” 徐文心念一转,冷厉地道:“区区‘索血人’!” “什么,‘索血人”?” “不错。 “没听说江湖中有你小子这一号人物?” “那是你孤陋寡闻。 两名彪形大汉似已忍耐不住,但未奉命不敢出手,双双怒哼出声。总巡邱云气得身躯一颤,怒喝道:“人是你杀的?” “区区已经说过了。 “为何杀人?” “索血!” “索血,什么意思?” “你死了,便懂了!” 总巡邱云暴喝一声:“拿下!” 两名彪形大汉,巴不得这一声,双双如出押猛虎般扑了上前,四手齐抓…… 徐文沉哼一声:“找死!”左手轻点,右掌猛挥,两声惨嗥同时响,左边的一人,栽倒现场,右边的一人,应掌而飞,泻落三丈之外。 总巡邱云心胆皆炸,厉喝一声:“‘素血人’,本座把你低估了!” 随着喝声,一道排山劲气卷向徐文。 徐文双掌一扬,以十成功劲封了出去。 “砰”然巨响声中,沙飞石舞,总巡邱云闷哼一声,连退了三四步,一张黑脸成猪肝色,血沫顺口角而下,染红了半幅衣襟。 徐文向前一欺身,杀气腾腾地道:“邱云,纳命吧!” 就在此刻—— 一个并不陌生栗喝,遥遥传来:“住手!” 第64章 徐文不期然地举目望去,只见一顶彩轿,如飞而至,眨眼间便到了跟前,彩轿落地,四名抬轿的健汉,退到轿后。 总巡邱云回身施礼,道:“参见太上护法!” “邱总巡,免礼退开一边。” 徐文杀机蒸腾,暗忖:“轿中人”来得好,这样一个一个杀,省了许多事。 轿中传出了“轿中人”冷厉的话声:“邱总巡,先查死者致命之由!” “遵谕!” 邱云步向死者,开始翻查。 徐文带煞的目芒直射在那顶彩轿上,“轿中人”到底是什么形象他到现在还无所知,仅知道对方是个女的,功力奇高,他想及“轿中人”能封人功力的诡异身手,不禁暗地打了一个冷颤。 他自得“白石峰”后的怪老人输以真元之后,功力猛增,但未曾与“轿中人” 交过手,能否毁得了对方,他没有自信,但他盘算着,如何使对方现身? 总巡邱云骇然好了徐文一眼,然后趋近轿前,道:“禀太上护法,死者无伤痕!” “什么?无伤痕?” “是的,依卑座看来,似乎与……” “说下去?” “似与‘地狱书生’的杀人手法相同!” “你是说‘无影摧心手’?” “相似,但无法确定。” “退下!” 徐文心中暗自冷笑。 “轿中人”冷冰冰地发话道:“朋友如何称呼?” “索血人!” “索一血一人?” “不错。” “什么来路?” “尊驾何不出轿说话,见不得人么?” “无礼!‘索血人’,你杀人的原因是什么,” “索血!” “对象是本会么?” 徐文一咬牙,道:“就算是吧!” “轿中人”默然,似乎在思索什么,场面顿是死寂,但却弥漫着无形的杀机。 久久,“轿中人”才沉重地开了口:“‘索血人’,你与‘地狱书生’是什么关系?” 徐文心念电转,承认还是不承认?如果承认,根本失去了易容的本意,而对方势必倾全力以对付自己,如果否认,对方已看出“无影摧心手”,很难自圆其说,当然,如果能扑杀对方,不放活口,便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可是,能否办得到却大成问题。如是,则“各个消灭”的复仇手段,必将破灭…… 复仇,是第一要义。 于是他含混地道:“这一点尊驾大可不必追究。” “好,这暂不谈,你是乖乖地随本座上山,还是要本座出手?” “随尊驾上山?嘿嘿嘿嘿……” “那是要本座出手?” “尊驾不出手也不行,区区并无意放过在场的每一个活人!” “狂妄!” 怒喝声中,一道罡风从轿内卷出…… 徐文可丝毫也不敢大意,何况他的目的是要仇人的命,身形微挫,双掌扶以毕生动力,封了过去。这种打法,一分修为一分力道,丝毫无假,偷不了机,取不了巧。 当然,他有他的目的。第一,速战速决;第二,探测对方的功力高到什么程度。 “轰!” 两股惊世骇俗的掌力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晴天霹雳股的巨响,劲力余波,撕空迸射,一项彩轿,被震成了碎片。 四名抬轿的壮汉,面目失色,退到两丈之外。 总巡邱云也是目瞪口呆。 徐文被反震之力追得双足入土,陷及脚踝。 “轿中人”出现了,赫然是一个淄衣老尼…… 徐文目光扫处,几乎骇叫出声,但他终于忍住了,“轿中人”竟然是“普渡庵” 住持“修缘”老尼,看来她是因为身为佛门弟子,参与江湖帮派活动恐遭物议,而且相当不便,才以“彩轿”掩饰。他认识“修缘,但“修缘”可认不出他来。 神秘的“轿中人”,曾使他困惑,费尽心思,拆穿来竟这般平淡无奇。 “修缘”老尼面上的肌肉阵阵抽动,眸中煞光迫人,激动地道:“‘索血人’,你身手不弱!” “徐文”语带嘲讽地道:“师太过奖了!” “不过,你不必得意,贫尼若不收拾下你,自决当场!” 这话,使徐文心头一震,对方敢以生命作赌,当然不会应声恫吓,而且此处仍是“卫道会”势力范围,后援随时可到,如果再加上“无情叟”等一二高手,后果就真的难料了,为今之计,速战速决是上策…… 心念之中,身形向前挪了两步,栗声道:“无妨试试看!” 看字声落,如涛掌力已攻了出去。 “修缘”老尼面目一寒,双袖交叉,如剪拂出,一道疾劲而怪异的罡风,怒旋而出。一阵轻震过处,徐文劲道万钧的掌力,被引得卷向空处,心里方暗道一声: “不好!”“修缘”老尼双袖就交叉之势一旋一放,罡风再告卷出…… 这种罡劲,不同于一般内家掌力,可以说是内力的升华,几乎到了成形之境。 徐文若收掌反击,时间上已来不及,脚下用劲,闪电弹了开去,就借这闪身的电光石火时间,双掌伸缩,妙到毫巅。 “修缘”老尼被懂得一个踉跄。 高手过招,争取这瞬息的先机。徐文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随即身形电弹,“无影摧心手”快速无伦地戳向对方…… “无影推心手”是毒道中的上乘毒功,只要指尖触及对方皮肉,中者无一幸免,立毙当场。 就当徐文的左手,堪堪触及对方身形之际,一道劲风,横里袭来,撞得除文的身形一偏,毫厘之差,够不着部位。“修缘”老尼反掌一击,徐文倒射丈余。 这从旁出手的,正是总巡邱云。 徐文杀机狂炽,足方沾地,又弹射而起,扑向了邱云。 “你敢!” “修缘”老尼厉喝一声,双掌猛然圈划而出,两缕锐风,破空激射…… “哇!” “嗯!” 惨哼与闷哼同时传出,总巡邱云在惨哼声中栽了下去;徐文闷哼出声,踉跄退了数步,全身劲道在“修缘”老尼的锐厉罡风中消泻。 邱云抽搐了数下,便寂然不动。 徐文亡魂大冒,劲道被封,只有束手待毙一途。他不知道这老尼使的是什么功夫,竟然能封闭别人的功力? “修缘”老尼厉哼一声,挥袖一声,挥袖拂出一掌。 “砰”挟以一声惨哼,徐文飞栽两丈之外,口血狂喷,倒地不起。 “先斩下他的毒手!” “修缘”老尼怒声下令。四个抬轿壮汉之中的一个,“唰”地拔山腰间佩剑,大踏步向徐文躺卧之地欺去。 徐文目眦欲裂,额上青筋暴突,一咬牙挣起身来,厉叫一声,“你敢!”一口鲜血,如喷泉般射出,人也摇摇欲倒。 那持剑汉子被他这凄厉的神情所慑,脚步不期然地停了下来,但,仅只是一窒,一窒之后,又前欺如故,距离缩短到伸手可及之地;徐文却无力出手…… 寒芒闪烁,冷森森地朝左臂劈落…… 徐文五内皆裂,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可是他实在无法逃脱这断臂的厄运,他连闪让的力气都没有。 本能,一种与生俱来的逃避死亡的本能,使徐文就地打了一个滚。 壮汉一剑劈空,口里冷哼一声,逼近,再下削…… 徐文眼睁睁望着剑芒划来,他实在无能为力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冷喝,突然响起:“住手!退下!” 唱声发自“修缘”老尼之口,这使徐文大感惊奇,发令要削自己左手的是她,喝止的也是她,为什么? 心念之间,目光向对方扫了过去,只见“修缘”老尼满面激动之色,目光死盯在地上,连一瞬都不瞬。徐文激奇地顺着对方目光瞄去,一看,不禁心中一动,地上,正是“白石峰”后绝岩之下那怪老人托自己找寻杜如兰所交付的信物,想来是自己在翻滚时掉落的。她为什么对这物事如此注意,莫非…… “修缘”老尼突地弹身上前,拾了起来,反复一审视,栗声道:“此物何来?” 徐文暗一抹口边血渍,道:“莫非师太认得这东西?” “岂止认得!” “徐文心中一震,道:“莫非师太与这东西有关?” “修缘”老尼闭了闭眼,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久久才颤声道:“‘索血人’,这东西怎会在你身上?” “在下受一位前辈之托,凭这信物,找一个人,传几句口讯。” “受何人之托?” 徐文意识到此中大有文章,反问道:“师太追究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索血人’,莫非你是他的传人?” “他,谁?” “玉面侠朱公旦!” 每一个字,都带着激颤的成分,从抖动的唇间滚出。 徐文暗忖:“玉面侠朱公旦”大概是那怪老人无疑了,从这名号,可以想象得到那怪人在年青的时候,必是一个俊美诱人的武士,但这老尼又是谁呢?她怎么认识这信物,而且激动如斯? “师太是指这信物的主人?” “不错!” “在下并非他老人家传人,但曾受过他老人家殊恩!” “修线师太”向前一欺身,激动无比地道:“他……还在人世?” “是的。” “在哪里?” “师太请先表明身分?” “贫尼……贫尼……‘索血人’,你说受托我一个人?” “是的。” 第65章 “找谁?” “但此业已不在人世!” “你说是谁?” “‘白石神尼’的胞妹杜如兰!” “‘修缘’老尼如中电击般踉跄退了数步,老脸再次抽搐,抖战地道:“你说杜如兰?” “一点不错。” “你说杜如兰业已不在人世?” “是贵会上官紫薇说的。” “哦!” 老尼目中泛射出一种痛苦至极的神色,口里梦吃般地喃喃道:“他……还在人世?他……没有死?……啊!多么不可能,多么意外,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他?她称呼怪老人为“他”?这是不寻常的呢称。太晚了,什么太晚了?难道她会是…… 可是红衣少女上官紫薇曾说杜如兰业已永绝尘世。 “师太的俗家姓氏……” “‘索血人’,贫尼就是你受托要找的人!” 徐文惊愕莫明地退了一个大步,骇然道:“师太便是杜如兰前辈?” “不错,贫尼便是。” “这……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上官姑娘说杜前辈业已……” “丫头说贫尼业已死亡么?” “她说前辈求绝尘世……” “嗯!永绝尘世并不一定代表死亡,你可想到遁身空门也可称之水绝尘世。” 徐文瞠目不知所对,的确,当初自己太大意了,没有想到这一层,也没有追问下去,若非今天巧露信物,岂非永远对不起那困处绝谷数十年的恩人——玉面侠朱公旦! 心念及此,不由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暗呼:“侥幸!” “修缘”老尼迫不及待地又道:“朱公旦现在何处?” “‘白石峰’后的绝谷中。” “什么?他会在峰后……” “据朱老前辈说,当年令姐‘白石神尼’杜如蕙,诳朱前辈入秘境修呗叶神功,然后封死通道,数十年来,朱前辈赖一个信念而活,便是重见师太一面!” “家姐,她……” “修缘”老尼老脸一片煞白,出家人应有的庄严法相完全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种恨、怨、愤、激……揉合的复杂神色。 徐文不由在心底叹息,自古以来,不知多少有情男女,被情所困,他虽然不完全明白对方这一段情,但无疑地,她和他同是情锁之下的牺牲者,日月悠悠,年华似水,生命已快到了尽头,而这情,看来并未老去…… “修缘”老尼在这骤然之间,似乎更加苍老了,她发出了一声幽然长叹。 这一声长叹,充满了幽怨,也带着绝望的滋味,数十年的悲酸、不幸,全包含在这一声长叹里。 “太迟了,一切都过去了!” 音调显得那么空洞、萧瑟,令人有秋风落叶之感。 那四个抬轿的壮汉,困惑莫明地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徐文心感玉面侠朱公旦输功授技之德,对于所托,自不能没有一个着实的交代,沉缓地开口道:“师太,朱老前辈命晚辈在寻到师太之后,替他传一句话……” “一句什么话,你说吧。” “他盼望与师太见面!” “贫尼,已是出了家的人……” “如果师太不愿去见他,晚辈仍须把事实经过回复朱前辈。” “贫尼……我……我会去见他的,此因不了,贫尼将无法证果!” “晚辈可否请教一件事?” “什么?” “当年神尼何以把朱前辈囚于绝谷?” “修缘”老尼面皮抽动了数下,废然一叹道:“孽,这是孽!当年,朱公旦失踪,使贫尼恨、怨、愤而削发,想不到……唉!想不到竟是家姐造的孽,我现在明白了 “明白什么?” “家姐当年也爱上他,在不达目的之下,便想毁了他……阿弥陀佛!贫尼说了些什么?……” 徐文悚然而震,被武林人尊为圣的“白石神尼”,在她的生命史上,竟然也有这不可告人的一页。人,的确是不可思义的动物。 “修缘”老尼突地回头向四名手下道:“你等立即回山,禀告会主,就说本座向武林告别了。这些尸体带回山去,照武土之礼予以安葬。” 四名壮汉互望了一眼,齐应了一声:“遵法谕!”然后分别负起地上的尸体,转身疾奔而去。 “修缘”老尼这才向徐文道:“‘索血人’,不管你居心如何,贫尼忠告你一句,立身武林,必须明是非之辨,别正邪之分,你的身手,已可列当今一流之材,愿你三思是言,好自为之!” 说完,弹身飞泻而去。 徐文算是完了一件心事。“修缘”临去留言,虽属至理,但在他心中,起不了丝毫作用,血债,必须用血洗清。 由于“修缘”老尼与玉面侠朱公旦之间的故事启示,他觉得对蒋明珠必须有所交代,然后才能放手去从事索仇的行动,以免牵肠挂肚。生命是属于自己,生死原可自己作主,但在某种情况之下,却不尽然。照“妙手先生”所说,蒋明珠已矢志期许终身,若不作适当处置,结果恐怕是一场悲剧,自己面对强仇,生死难卜,岂能妨害别人终生幸福…… 这个结,该如何解开,他还没有想透,但他已动身上道,目的地是开封。 由于他已易容改装,一路之上,引不起任何人注意。 这一天,过郾城,奔临颖,距开封的行程业已过半。为了到蒋府之时,不使自己太过褴褛,惹人注目,他买了一袭蓝衫,一项蓝色头巾,改换起来,变成了一个落拓的黑面书生。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他同时收敛了目中的精芒,这一来,更加显得平庸了。 正行间,一条人影迎了上来。 “少侠请了!” 徐文当场一窒,只见对方也是一个书生打扮,清瞿瘦削,年在二十五六之间,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不由惑然道:“朋友是唤在下么?” “少侠是姓徐吧?” 徐文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自己改容易装,除了“妙手先生”,根本无人知道,这陌生客竟能道出自己姓氏,这未免太骇人了。 “朋友如何称呼?” “区区在下黄明,江湖中人称‘闪电客’的便是!” “‘闪电客’?” “无名小卒,少侠见笑了。” “黄兄怎知在下姓徐?” “闪电客”黄明神秘地一笑道:“在下奉命在此迎候少侠!” “奉何人之命?” “家师。” “令师是谁?” “‘妙手先生”’ “哦!” 徐文恍然而悟,既是“妙手先生”的门人,能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便不足为怪了。 黄明爽朗地一笑道:“家师对少侠十分器重,认为是武林百年来仅见奇才!” 徐文讪讪地道:“令师谬赞了!” 黄明偏了偏头,道:“看来我年纪比你大,可否叫你一声贤弟?这少侠两字有些不顺口……” 徐文见对方是个爽快人,心中已生好感,微微一笑道:“这有何不可。” “如此,愚兄托大了,贤弟是到开封么?” “是的。不知黄兄有何见教?” “别咬文了,什么见教不见教,我奉家师之命,请你去一个地方,看一件事。” 徐文大惑不解地道:“看一件什么事?” “到时自知,现在时间尚早,我们先去镇上喝一杯如何?” 徐文自忖到开封并非急事,迟早一天无关紧要,当即一颔首道:“好吧!” 两人抄小路入镇上,选了一家最大的酒楼,走了进去。黄明像是熟客,径直登楼,拣临街一间隔离的雅座坐了。 店小二在门口一探头,笑嘻嘻地道:“黄相公,照旧吗?” 黄明连头都不转,一摆手道:“嗯!外加四冷盆。” “酒呢?” “花雕。” “喳!” 小二转身而去,另一个进来布上了杯箸,四碟干果,两杯茶。工夫不大,酒菜齐上,摆满了一桌。 徐文也是自小吃喝惯了的,这种铺排,正对胃口。 这酒楼规模不小,四合院走廊相通,正楼是通座,专供宴客之用,东西耳楼是散座,临街的面楼,隔成了六小间,是雅座,徐文与黄明占了最右的一间。全楼酒客,大约上了四成。 黄明十分健谈,尽拣些江湖的稀罕事儿讲得有声有色,徐文为之神往不已。 正当二人逸兴遄飞之际,一个黑衣人出现门口,满面严肃之色。 黄明住口,面容一正,问那黑衣人道:“有事么?” “应否避光?” 黄明目光朝徐文一瞥,道:“同炉插香,不必顾忌!” 徐文知道对方是以暗语通话,看情形是黄明要黑衣人不避忌自己。 黑衣人迈步跨入,离座三步,单膝下跪,双手捧着一只木匣,高举过顶,朗声道:“门有门规,家有家法,空追源远,八字可查!土字辈弟子牛四,参见上辈!” 黄明大刺刺地一摆手,道:“家无常礼,起来说话。” “谢上辈!” 黑衣汉子站起身来,木匣捧在胸前神态显得甚为恭谨。 徐文突地想起“白石峰”头,争夺“石佛”之时,“妙手先生搬出门规,只几句话,“聚宝会主”郭芸香连屁都不敢放,乖乖突出“石佛”,可以想见“妙手先生”在空道门中辈份之尊。黄明是他弟子,谅来身分也不低 心念之间,只听黄明又道:“何时开堂?” “午正!” “炉插几炷香?” 第66章 “一百零八!” “香头?” “五炷!” “炉顶?” “电字当头!” “呈上炉火!” 黑衣汉子向前跨了一个大步,把木匣放在桌边,然后启开匣盖。 徐文不期然地把目光朝木匣瞟去,一看之下,不由目瞪口呆,汁毛逆立,匣中是一只血淋淋的手臂。 黄明伸手拿起那只断臂,在徐文面前一晃,然后放回匣中,道:“可以了!” 黑衣汉子盖上木匣,施礼而退。 徐文骇然望着黄明,想问但又觉得帮派秘密,局外人岂能插口,不问,又憋不住一肚子惊疑,神情自然流露出尴尬。 黄明却开了口:“贤弟,你看到了?” 徐文愣愣地道:“看到什么?” “那只断臂!” “噢!黄兄,小弟不解……” “这是专门给贤弟看的!” 徐文骇然而震,栗声道:“黄兄说奉令师之命要小弟看一件事,莫非指此而言?” “一点不错!” “黄兄说明白些?” “贤弟记得陆昀其人否?” “‘聚宝会’少会主,怎样?” “刚才那只断臂便是他的。” 徐文惊然道:“是陆昀的手臂?” “一点不错,‘空道’虽门户庞杂,龙蛇混处,但祖师留下的规矩却极严,陆昀聚宝虽是门规所许,但骗色却为律所不容,贤弟明了么?” 徐文恍然而悟,记得“妙手先生”曾对自己说过,陆昀骗财而兼劫色,为门规所不容必受制裁,想不到他倒是言出如山,陆昀为了骗取“石佛”秘密,不惜以卑鄙手段,玩弄红衣少女上官紫薇的感情,还夺取了她的贞操,害得上官紫薇数次寻死,自己曾答应过上官紫薇代她杀陆昀…… 当下一点头:“小弟明白了!” 黄明举杯,道:“来,喝酒!” 天色已经昏暗,小二掌上了灯火。此刻正是酒客最盛的时候,整座酒楼淹没在猜枚行令的声浪中,还间杂着卖唱度曲的弦歌声。 徐文已有些不胜酒力,伸了一个懒腰道:“我们该起身了吧?” 黄明却是酒兴未阑,微微一笑道:“尽了这壶如何?” 徐文不好扫他的兴,因为彼此是初交,点头道了声:“好!” 就在此刻—— 邻室雅座之中,突然响起一缕圆润的曲声:“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怨相见得迟,恨分去得急。跑马被玉骢难系,近疏林你与我挂住斜晖……” 曲声至此一顿。 徐文听得呆了,脑海里浮现出一幅感人的图画。 在一个幽寂的庭院里,一个稚气未褪的丫角青衣小婢,坐在花树下的石墩上。 她面前,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凝神倾听。青衣小婢天生的一副金嗓子,把一段莺莺送别张君瑞的词儿,唱得入木三分,似乎她就是被离情别绪所苦的崔莺莺。那小男孩似懂非懂,睁着乌溜溜的大眼出了神,他只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 这正是自己童年时的一幅画啊! 徐文的眼睛湿润了…… 曲声再起,哀怨凄凉:“车儿慢慢行,马儿快快随!” 一宕,尖锐凄冷,带着哭声:“遥望见十里长亭,松了金钥,猛听得一声去也! 减了玉肌。” 曲声休歇,但余音仍袅绕耳际。 徐文的颊上,控下了两粒豆大的泪珠。 前尘影事,齐赴心头,曾几何时,沧海桑田,家破人亡,血仇满身。 当年唱曲的人儿在何方?是生?是死? 黄明发现徐文的异状,不由惊声道:“贤弟,你怎么了?” 徐文沉浸在童年的梦里,没有答腔。 黄明再次道:“贤弟,到底怎么回事?” 徐文下意识地脱口道:“那唱曲的是谁?” “什么?唱曲的……” “黄兄没听见?” “哦!方才在隔壁唱的女子么?底细不清楚。不过她在这一带卖唱的日子倒不短了,这一带码头朋友管她叫莺莺……” “莺莺?” “嗯,因为她唱曲十有九次是唱方才送别的那一段。” “多大年纪?” “三十总有了。贤弟为什么问起她?” “因为……” 话声未落,邻室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徐文心头一震,站起身来,掀帘而出,只见一个极其眼熟的背影,正越过回栏,匆匆下楼。徐文登时一窒,这熟悉的背影是谁?是谁? “是他!‘对路人’!” 徐文脱目惊叫了一声,举步便朝楼梯口奔去…… “呀!” 惊呼之声,发自黄明之口,徐文止步回头,只见黄明一只脚在邻室房门户内,扭头对着这边,栗声道:“贤弟,她死了!” 一个直觉的意念,使徐文放弃了去追“过路人”,折了回来,冲进邻室雅座。 有的酒客闻声出现,不见什么异状,又退了回去。 徐文目光扫处,只见一个黑衣女子,躺倒桌边,近前一看,不由骇呼:“梅香,果然是你……” 黄明也到了旁边,惶然道:“贤弟认识她么?” 徐文颤声道:“她是家母贴身传婢!” “啊!” 徐文俯下身子,把黑衣女子抱坐在椅上,连连唤道:“梅香!梅香!” 黑衣女子气如游丝,看来离死已不远了。除文略一检视之后,咬牙切齿地道:“她中了毒!”话声中,急忙取出随身所带的解药,塞了三粒在她口里。 黄明忙取过一杯茶,来帮着徐文,灌入黑衣女子口中,一面惊声道:“中毒么?” “嗯!” “有救吗?” “无救了。” “贤弟对‘毒道’不是……” “这毒叫‘阎王令’,我解不了。” “你给她服的……” “只是一般解药,也许能使她开口说几句话。” 一面说,一面连点了黑衣女子十余处大小穴道。黑衣女子鼻息逐渐粗重,半刻时间之后,居然睁开眼来。 徐文额上渗出了大粒的汗珠,语不成声地唤道:“梅香!梅香……” 黑衣女子转动着失神的目光,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你……相公……是谁? 怎知……” 徐文激越万状地道:“梅香,你不认识我了?” 黄明接口道:“贤弟,你忘了易容……” 徐文顿悟自己已非本来面目,急声道:“梅香,我是二公子,我易了容……” “啊!” 黑衣女子面上的肌肉起了抽搐,用力努动着嘴唇,粉腮因激动而布起一层红晕:“你是……是文二公子?” “是的。梅香,你听得出我的声音吗?” “听……得出……” “我妈……二夫人现在何处?” “她……她在南召……” “南召?是在西城别墅么?” “是……的!” 徐文困惑了。母亲不是被“过路人”的主人劫持了么?怎会在南召城别墅呢? 难道西城别墅已为对方占据 “她平安吗?” “平……安……” “你怎会在此卖唱?” “奉……二夫人之命,逃出来找……二公子……” “逃出来找我?” “是的。” “什么事?” “二夫人……要婢子……警告二公子……” 语音逐渐低沉,后面的话已不复辨。徐文心头大急颤声道:“梅香,振作些,警告我什么?” 黑衣女子口唇连连翕动,但已发不出声音,目光趋于黯淡、散乱…… 黄明颤声道:“她不行了!” 徐文五内如焚,额上青筋暴露,摇撼着黑衣女子的肩头,历声道:“劫持二夫人的是谁?” 黑衣女子用尽力气,才进出两个模糊的字句:“他……他……是……” 头一偏,断了气。 徐文怒目切齿,闷嗥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黄明手足无措地道:“贤弟,你……放开些…… 徐文猛一抬头,激动地道:“黄兄,我们是初交,小弟有两件事蜕颜相托…… “贤弟,什么事?说!” “请为梅香善后……” “可以。还有呢?” 徐文取出了翠玉耳坠,道:“请黄兄把这物事送到开封蒋府,交敝世叔蒋尉民。” “这……” “黄兄愿意帮这忙吗?” 黄明期期地道:“贤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文咬了咬牙道:“家母现在被宵小劫持,小弟必须赶去设法救援!” “家师的意思贤弟无论采取什么行动,最好能先到开封与蒋前辈商议……” “小弟忧心如焚,片刻也难忍耐,请黄兄能体谅这一点。” “可是家师目前正为贤弟查探仇家来路,贤弟何不暂时隐忍?” “请恕小弟无法等待。” “贤弟目的地是南召?” “是的。” “梅香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惜她无法说完……” 徐文沉痛地望了梅香的尸体一眼,道:“如果小弟早一步发现她,当不致被对方追杀。” “贤弟看到凶手了么?” “看到了。” “谁?” “一个自称‘过路人’的家伙。” “‘过路人?”’ “是的,小弟对他并不陌生。” “贤弟一定要去南召?” “是的。” 徐文说着,再次伸手,把翠玉耳坠递了过去。 第67章 黄明十分为难地道:“贤弟,听家师说,这是蒋明珠姑娘送与贤弟的定情之物,贤弟执意要送回去,是否有意……” “黄兄别误会,小弟只是顾及血仇在身,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不愿让此物落入别人之手而已。” “可是由愚兄送回去恐怕不妥?” “这是小弟的请托!” 黄明无奈接了过去,道:“由愚兄暂代贤弟保管,如何?” 徐文坚持着道:“还是烦黄兄送回去比较稳当!” “好!愚兄照办!” “如此重托了!” “小事毋须介怀。” “贤弟珍重!” 徐文目光移向梅香的尸体,眼眶顿时充满了泪水,悲切地道:“梅香,我誓必为你报仇,把仇人碎尸万段,你……瞑目吧!” 说完,弹身奔下酒楼,漏夜向南召方向驰去。 仇恨,在他的血管里奔流,怨毒,像熊熊的烈火,几乎把他熔化,他恨不能立时寻到仇人,把对方—一生撕活裂。 南召西城别墅,是当年徐英风三处别墅之一,他幼时曾随母亲去过数次,成年后也到过一次,想不到鹊巢鸠占,竟被神秘的仇家作为劫持母亲的处所。 他忘了饥渴,忘了疲乏,只一味地披星戴月疾赶。 脑海里除了一个“恨”字之外,什么都不存在。 可怜的婢子梅香的影子,直在眼前晃动。自己的童年,是在她的照料下度过的。三十不嫁,表示她愿意丫角终老,侍奉主母终生,想不到遭此惨死。 她说奉母命警告自己,警告什么?仇家的动向呢?抑是…… 如果她能多活片刻,“过路人”一伙的谜当可揭穿。 好在她透露了地点,否则母亲受苦不知要到何时。 距南召越近,他的情绪越动荡不安,他想起曾充锦袍蒙面人的“过路人”,交付自己“五雷珠”又向自己下杀手的陌生汉子,两人都不惧“毒手”,功力也高深骇人,而两人只是别人手下,能役使这类人物的人,该是如何的不可思议,以自己目前的功力,能救母亲脱离魔掌吗? 他有些气馁,但母子情深,即使摆在眼前的是刀山剑林,也得去闯,是火海,也得去跳。 “妙手先生”曾一再叮嘱,无论采取什么行动,先与蒋尉民参详,但落尉民家财万贯,开封首富,养尊处优,岂能把江湖仇杀的事带到他的头上。 他也联想到“妙手先生”所说的,蒋尉民业已寻到解除“无影摧心手”毒功之方,对方如此尽力而为的目的,当然是希望散了“毒手”,与他的掌珠匹配,用情可感,但用心难免有自私之嫌,自己血仇在身,何暇去计 及儿女之私,再则,“毒手”也是一项利器,岂能得之解除…… 无数意念,纷至而来。 他感到心灵有些不胜负荷! 南召城,西正街的尾段,有一座闻名全城的园林胜地,这里,是“七星保主” 徐英风别墅之一。 这天清晨,一个蓝衫黑面书生,徘徊在门扉紧闭的别墅之前。他,正是怀着满腔怨毒而来的“地狱书生”徐文。 这是他的家业之一,然而此刻,他像一陌生的路人,不敢叩门直入。 朱漆大门,已有了风雨剥蚀的痕迹,古铜兽环蒙了一层尘衣,像是许久没有人触摸过了,倒是那高过门墙的花树,梢头上依然紫姹红胭。 徐文踌躇了很久,终于下了决心,上前去叩动门环。 久久,门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谁?” 这声音,徐文并不陌生,他不由大感惊愕,这是老苍头“二胡子”的声音。母亲不是被劫持了么?怎么应门的还是原来的老人家? “外面叩门的是谁?” 苍老的声音再次传出。徐文听得更清楚了,一点不错,正是“二胡子”的口音。他不辨心中是惊是喜,忙应道:“‘二胡子’是我。” “你……是谁?” “文二公子。” “啊!” 门里传出一声惊呼,似乎极感意外。 门拉开了一半,一个满脸于思的风于老人出现了,虬结的胡髭中露出一对锐利如鹰的眸子,目光中,充满了验异之情。 “‘二胡子’!” “你……是谁?竟敢冒充……” “‘二胡子’,你当听得出我的声音?” 老苍头手把住门边,把徐文看了又看,栗声道:“你不像……” 徐文激动地道:“‘二胡子’,二胡子我是易了容的,详情等会再告诉你。” “二胡子”锐利的目光,有些像兀鹰,炯炯刺人,声音仍充满了骇异:“你…… 真的是二公子?” “不错!” “你……没有死?” “什么?死!这话从何说起?” “二胡子”张口结舌了半晌,才道:“不!不!老奴是以为二公子业遭了仇家…… 呃!呃!毒手!” 徐文眉目之间,结上了一缕戾气,咬牙道:“不错,我数遭仇家毒手,但我还活着!” “啊!谢天谢地!” “‘二胡子’,我母亲呢?” “二夫人?” “你昏聩了,难道还有别人!” “二胡子”废然一声长叹道:“二公子,二夫人迄无下落,生死不明!” 徐文厉吼道:“你说什么?” “二胡子”惊悸地退了数步,答不上话来。 徐文失措了,梅香的话决然不假,她说的分明是南召西城别墅,而“二胡子” 却又说母亲下落不明,这是从何说起呢?“二胡子”当然也不会说谎…… 他想不透其中蹊跷,简直是不可思议。 “‘二胡子’,这里住的有谁?” “只老奴一人看守。” “什么,只你一人?” “是的。” “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事?没有呀!二公子怎么会问起这个?” 徐文更加困惑了,梅香是母亲贴身侍婢,杀她的是“过路人”,自己亲眼看到凶手的背影,“阎王令”之毒是“过路人”的独擅,这一点也不假,她在临死前说的话当然不可能有假,这是从何说起呢? 心念之中大声道:“‘二胡子’,你说的全是实话?” “二胡子”发急道:“二公子,老奴不懂你说什么?” “你记得梅香吗?” “梅看?嗯!当然记得,那丫头满逗人爱的,怎么样?” “我碰见了她。” “二公子碰见她?” “嗯!” “她……怎么样?” “死了!” “她死了?这怎么会……” “她临死前说二夫人在这别墅之中。” “二胡子”又退了两步,栗声道:“老奴完全迷糊了,她是与二夫人同时失踪的呀!” 徐文跨入门中,顺手关上大门,道:“进去再说吧。” “二胡子”声调显得极不自然地道:“二公子请到轩内小坐,老奴去料理些吃的来。 唉!天可怜见……” 说着,向偏院方向走去。 徐文细看这熟悉的庭园,莠草丛生,枯枝败叶成丘,记意中修整的花径几乎没有影儿,入目一片凄凉。 他皱着眉,怀着悲意的情绪,越过庭园,进入花轩,轩内摆设依然,只是灰尘满眼,屋角还挂了残破的蛛网。 他望着这败落的景象,不由呆了。 人世的变迁太大,曾几何时,偌大的家业,败落得如此凄惨。 家破,人亡。 他的心直向下沉…… 久久之后,二胡子”再次出现了,忙着抹灰拭椅,口里不断地长吁短叹。 徐文木然就坐,沉浸在无边的悲伤里…… “二胡子”清理了花轩之后,又忙着搬酒食。 “二公子,将就用些吧!” “嗯!” 徐文这才抬头,只这顷刻工夫,“二胡子”居然料理了八味菜肴,其中四味是腌腊,不由奇道:“‘二胡子’,你到是不亏待自己?” “二胡子”一怔神道:“二公子什么意思?” “你很注意口腹享受,不然急促之间,那来这多菜肴!” “哦!嘿嘿嘿嘿,这一点……老奴倒是……呃!” 他替徐文斟上了酒,徐文坐下之后,一招手道:“你也来喝一杯!” “老奴不敢!” “唉!‘二胡子’,今日何世,还抱那些礼法,来吧!” “如此老奴告罪了!” “二胡子”又去拿了一份林筷,在侧面坐下,双手捧杯,道:“二公子,老奴奉敬一杯!” 徐文举起杯来,泪水却忍不住扑簌簌而下,仰头干了一杯,哽咽着道:“‘二胡子’,保主来过此地吗?” “二胡子”身体微微一颤,半晌才道:“主人已很久不见来了!” 徐文拭了拭泪,道:“家父他老人家业已……” “怎样?” “在开封道上被害了。” “啊!” “二胡子”面目一惨,挤了挤眼,却没有泪水,扑地跪倒桌前,以头叩地,口里“嗬! 嗬!”地干号了几声,然后站起身来,激动万分地道:“谁是凶手?” 徐文咬牙切齿地道:“‘痛禅和尚’!” “‘痛禅和尚’是何许人?” “来路不详,目前在‘卫道会’中!” “‘卫道会’又是什么?” 徐文叹息了一声,道:“‘二胡子’,你不在江湖走动……别问了,对你说不清楚,倒是当初‘七星堡’被血洗之时,你可在场?” 第68章 “老奴一直在此地。” “可曾听说凶手是哪些人?” “这……这……老奴全不知情。” “没听我爹说过?” “主人一向不与下人谈大事的。” “嗯!” “二公子用酒……” “我……吃不下……” “二公子,事已至此,只有节哀顺变,徐图复仇,请!” 说着,又替徐文斟满了一杯。 徐文木然喝了下去,突地一正色道:“‘二胡子’,事情十分奇怪!” “什么事奇怪?” “梅香在断气之前,曾说二夫人与劫持她的仇家,在此别墅之中……” “二胡子”陡地离座而起,骇呼道:“这从何说起啊?” 就在此刻—一 徐文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忙以手支桌。 “二胡子”栗声道:“二公子,你怎么了?” “呃!可能这几天日夜奔驰,太累了……” “嘿嘿嘿嘿……” “二胡子”面目一变,狠声冷笑起来。 徐文忽觉情况不妙,身形一起,但随即又脱力地坐回椅上…… “‘二胡子’,你……” “二公子,你只好认命了,别怨老奴,是你自己找来的!” 徐文肝胆皆炸,暴喝一声:“老狗,你……你说什么?” “二胡子”阴测恻地道:“我说你认命算了!” 第十三章救星天降 老家人“二胡子”一阵冷笑之后,狠声道:“你就认命吧!” 徐文目眦欲裂,悲愤填膺,做梦也估不到“二胡子”会暗算自己。一向被父亲倚为心腹的老家人,竟然会暗算小主人,的确令人难以置信。 这多么不可思议,多么骇人,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会发生…… 认命!认什么命?死在老家人的暗算下是命吗? 他再次挣扎起来,但剧烈的晕眩,加上脱力,使他又一次跌坐椅上。 他陡然觉察,自己中的不正是“阎王令”奇毒吗? 他细望了一眼杯中的余沥,不错,是有毒,分量极重。别人可能无法发觉,但对“毒道”有素养的他,只要心存警惕,是很容易发觉的,可惜,他毫无戒心,阴沟里翻了船,“毒道”高手却栽在毒下。 初见面时,“二胡子”那些反常的表现,当时不感觉现在一回想,自己太粗心了,早就该发现那异状的,现在一切都太迟了,“阎王令”奇毒,自己根本解不了。 他狠瞪着“二胡子”,血液沸腾,怒火烧身,他恨不能把他撕成粉碎,但,力不从心,内元已完全被毒所制。 如果就此而死,的确令他死不瞑目。 他张大了嘴,像负伤的野犬的嘶吼:“老匹夫,你……你……竟敢对我下毒手?” 那怨毒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 “二胡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明知徐文已无甚作为,但仍被那股戾气所慑,不期然地向后缩身,窒了一窒之后,他开了口:“二公子,你的内功的确骇人,换了旁人,这重分量的毒,无不立毙!” 不错,这一点徐文清楚,梅香便是中毒之后,当场毙命的。 “老狗,说,你……你……为什么……” “二公子,这不能怪我,到了阴司,你会知道死在谁的手里!” 徐文五内皆裂,狂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阵晕眩,几乎使他栽了下去。 梅香的话不假,对方是占据这别墅,“二胡子”竟然倒向了仇家,太难信了。 他喘息了片刻,努力镇定一下行将昏迷的神志,切齿道:“‘二胡子’,主使你的人是谁?” “二胡子”嘿地一笑道:“你最好是不知道,否则你难瞑目!” “老狗,你……不是人……” “你最好省省口,否则无法全尸!” “你……敢” “敢不敢反正你死定了!” 徐文怨毒攻心,眼前一黑,趴伏桌子上,酒菜溅了满头满睑。 就在此刻—— 一声暴喝起自身边:“‘二胡子’,你真敢?” 徐文费力地抬头,双手撑住桌沿,使身躯倒回座椅的靠背上,眼前金星乱进,他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 “哎哟!” 接着又一声栗喝:“解药!” 徐文触动了灵机,忙摸索着取出数粒“辟毒九”塞入口中,用津液和着吞了下去,晕眩之感立时减轻,眼前的人影由模糊而清晰…… 是他,“天眼圣手”!不,该说是“妙手先生”。 “妙手先生”会在此时此刻出现,的确十分突兀意外。 “二胡子”被“妙手先生”牢牢扣住,老脸成了死灰之色。 “妙手先生”显然内心十分激动,身躯战抖不停,口里喃喃地道:“这怎么能,决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会发生,为什么……” 徐文神志已然清醒,他也听到了“妙手先生”的喃喃自语,但他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他连去分析那句话的力量都没有,“妙手先生”厉声喝道:“‘二胡子’,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 “二胡子”抖索着道:“阁下是何方高人?” “这你别管。你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阁下知道插手别人门户中事,犯江湖大忌吗?” “呸!老匹夫,其余的不谈,现在先拿解药出来!” “没有。” “你敢再说一句没有?” “阁下准备怎么样?” “要你死活都不难!” “二胡子”打了一个冷战,道:“阁下有这能耐么?” “你可以试试看。” “老夫纵死你手,你阁下也别打算能活下去……” “老狗,解药?” “没——有!” “妙手先生”一指戳了出去,“二胡子”杀猪似地狂叫起来,额上汗珠滚滚而落,沾连在胡须上像一粒粒的水珠,老脸扭曲得变了形。 “有没有?” “二胡子”哼声不断,但没有答话。 “妙手先生”又一指戳在对方身上,扣的手指松开,“二胡子”叭的一声,栽落地面,仍扭股糖般翻滚扭动,口吐白沫,凄哼如鬼嚎。 “妙手先生”再吼一声:“解药!” “二胡子”的确能熬刑,竟然不予置答。 “妙手先生”冷哼了一声,从药箱里取出一柄手术用的解剖刀,大叫一声:“左耳!” 一只左耳被齐根割下,鲜血如泉涌出。 “右耳!” 右耳又应刃而落。“二胡子”痛得扯发裂衣,口里却断续地狞吼道:“你…… 你等着,将受……十倍于……老夫的酷刑!” “妙手先生”怪叫一声:“双眼!” 刀尖随声向对方面上划去。“二胡子”狠不起来了,双目一残,生不如死,再乖戾的人,面对比死更恐怖的威胁,照样会失魄亡瑰。 “我……拿……” “妙手先生”即时收回解剖刀,“二胡子”业已力竭筋疲,惨哼变成了闷嗥,像死蛇般躺在地上几搐。 “请……解穴道。” “你先说解药在哪里?” “在……在……容我去取……” “不行。” “解药……在西跨院……阁楼……木柜第五屉……白瓶……” “妙手先生”转身便奔了去,他像对这别墅十分熟悉,只片刻工夫,便折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瓷瓶,向“二胡子”一晃道:“是这个么?” “是……” “妙手先生”解了“二胡子”的阴穴,却又点了他另两处穴道,冷冷地道:“解药生效,再决定你的命运!” 说完,趋向徐文身前,从瓶中倒了一粒药丸,塞入徐文口中。 中毒不同于负伤,只要对症下药,立即便可复元,徐文把药丸嚼碎,吞入腹中,登时冒出一身冷汗,毒势祛除,元气立复。他挺身跃了过去,举掌便劈…… “妙手先生”大叫一声:“留他活口!” 但终迟了那么一瞬,惨号过处,“二胡子”一颗头已被劈成肉饼。 徐文因为恨极而出手,“妙手先生”的喝阻,他已听到了,但却收不住势,出手之后,马上后海这一着错了。 “妙手先生”皱眉道:“你该留他活口的!” 徐文一颔首到:“晚辈错了,敬谢前辈援手之德!” “老夫曾要你先赴开封……” “是的,但母子之情,晚辈即得线索,自无法忍耐。” “当然,这是人之常情,不过老夫曾答应你一个月内查明事实真相,你应该等,老夫要你易容,目的便是瞒住对方耳目,避免再生意外,此次若非劣徒黄明传讯,及时赶来,你当可想到后果?” 徐文不由悚然,是的,如果不是这老偷儿及时赶到,自己岂有幸理,只是事情扑朔迷离,又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对方屡下杀手,又杀了母亲的贴身侍婢梅香,用心难明,怪的是老家人“二胡子”竟然也会谋算自己,这的确是匪夷所思。可是母亲呢?不能让她久为仇家所制呀! 从“妙手先生”的安排,与言语中所透露蛛丝马迹,他对仇家似已有所了解,所差可能是进一步的证实。 心念之中,激颤地道:“前辈想必已知道对方的来路了?” “妙手先生”沉重地一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但徐文心头一紧,追问道:“但怎样?” “还未经最后证实,因为衡情度理,天下不可能会有这种离谱太远的怪事,然而事实却又不容老夫不否定原有的推断。” “可否先行赐告?” 第69章 “不!这关系太大了。” “晚辈担心家母的安全!” “他不会有意外的。” “前辈根据什么说这句话?” “根据老夫已知的情况。” “万—……” “不会有万一” “前辈一定不肯先行见告?” “不是不肯,是不能,你必须忍耐,一个月之内定有分晓。依老夫之见,你最好立刻动身赴开封蒋府。” 徐文内心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这许多奇惨的遭遇的确不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大孩子所能负荷的。 赴开封,他的确不愿意,但目前似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首先,自己练成了武林失传已久的毒功“无影摧心手”之后,又得到“白石峰”后怪老人输予真元,本期凭此身手,可以快意恩仇,想不到仇人一个比一个强,这笔血债,何年何月才能得讨?想到此处,不由深痛地叹了一口气。 “妙手先生”若有所思地道:“我们得马上离开此处,“二胡子”已死,宅中已无另外活口,你的身分暂时还不会泄露。这瓶“阎王令”奇毒的解药你带一些在身边,可能相当有用!” 说着,倒了数料在手,把剩下的连瓶交与徐文。 徐文接了过来,谢了一声,感慨地道:“先父当年获得“毒经”,自谓将可成“毒道” 高手,看来武林中一山还比一山高,只这“阎王令”之毒,先父就解不了!” “妙手先生”目中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彩,道:“你怎么知先尊解不了?” “因为从未听说“阎王令”这名称。” “这不能证明他解不了。” “还有,晚辈随身所携“辟毒丹”,凡‘毒经’所列之毒都能解,“辟毒丹” 对“阎王令”无效,证明…… “妙手先生”一摇手,道:“这就不见得了,你是否钻研过全部‘毒经’?” “这倒不会,晚辈所学,全系先父口授!” “这就是了,安知‘阎王令’之毒不载于‘毒经’”? “难道父子之间还会藏私不成?” “照情理而言当然不会,但天下事有的却不能以常理衡量。” 徐文默然,他不相信父亲会藏私,但又不能说决无其事。父亲死了,但有两件事他不能释怀,第一,“毒经”从未入自己之眼。第二,父亲明知“无影推心手” 一旦练成,势将终生无法与第二人发生肌肤之亲,实际上,不单是断送自己一生幸福,而且绝了徐文之后。而当初“七星帮”并未结有什么厉害仇家,也没有什么雄图,应该没有练这毒功的必要,父亲明知而故为,为什么?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这一点父亲是做错了。为人子女,夫复何言? 他也联想上官宏所说的令人发指的故事,和“修缘”老尼的弟子被奸杀的公案,如果父亲真是这么一个人,岂不成“众人皆口可杀”的败类?这使他深深地痛苦,也使他感到无比的耻辱。 “妙手先生”再次地道:“我们该离开了!” 徐文点了点头,跟着“妙手先生”向外走去…… 出了大门,向西转出城门,眼前是一片荒凉的旷野。“妙手先生”止步道:“我们就此分手,不久开封蒋府见!” 徐文忽地想起一件久憋心中的事来,忙道:“前辈可肯为晚辈对一件事释疑?” “什么事?” “关于正阳城的鬼屋……” “你要知道?” “是的,望前辈能据实相告!” “妙手先生”沉吟了片刻,道:“你业已去过一次,是吗?” “是的。” “老夫坦白告诉你,不错,鬼屋是老夫秘居之一。” 徐文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栗声道:“真是前辈的秘居?” “妙手先生”淡淡地道:“早在你意料之中,只是未获确切的证实,对吗?” “是的。” “那现在算证实了。” 徐文略略一窒之后,道:“晚辈在该处碰到一位……” “妙手先生”不待徐文说完,立即接口道:“令尊的元配夫人‘空谷兰苏媛’?” “晚辈就要请教了?” “问吧!” “家大母似乎对先父怨毒极深?” “不错,当年‘空谷兰苏媛’嫁与你父亲中间经过一段曲折……” “可否示告?” “嗯!这段公案让你知道也好,你大母当年在江湖中名气不小,更使无数年青武士为之倾倒,但她独垂青于一个叫‘横天剑’魏汉文的武士,两人海誓山盟,期结白首。某年的一个月明之夜,两人在嵩山少室峰后步月谈心,忽逢对头寻仇,‘横天剑’被对头迫落断岩,尸骨无存。‘空谷兰’痛不欲生,誓为情人复仇,走遍天涯寻访仇踪,有一天,仇家被她碰上了,双方展开了生死之斗……” 说到这里,话锋一顿,似在思索前情,然后接下去又道:“可惜,‘空谷兰’技逊一筹,重伤在仇家手下,那伙家见‘空谷兰’月貌花容,见色起意,准备施暴,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另一个武士出现,杀了那不肖之徒,解了‘空谷兰’之危,还把她带回悉心治疗……” 徐文听得神往,不由“啊”了一声。 “妙手先生”闭了闭眼,语调提高了些:“待到‘空谷兰’伤愈,一方面心存感恩,另一方面,那为她诛仇疗伤的武士人品不凡,百般苦求,于是,她嫁了他……” 徐文心弦立时绷紧,迫不及待地插口问道:“那武士是谁?” “妙手先生”双目一瞪,道:“便是你父亲徐英风!” “啊!以后呢?” “婚后大约三年,有人到‘七星堡’寻仇,揭穿了一个可怕的秘密……” “什么秘密?” “妙手先生”咬了咬牙,愤慨地道:“原来三年前‘横无剑’被迫落断岩,竟是一项预谋的凶杀……” “预谋?” “不错,卑鄙的预谋,目的是‘空谷兰’……” 徐文的心往下一沉,几乎没有勇气听下去,但仍抵不过内情的引诱,栗声追问道:“谁的预谋?” “你父亲!” 徐文全身如投入冰窖般起了一阵暴寒,歇斯底里地叫道:“不会,不会是他!” “你必须冷静地接受这事实。” “谁能证实?” “徐文,你道来‘七星堡’寻仇的是谁?” “谁?” “你二师叔,迫杀‘横天剑’而后被你父亲所杀的是你三师叔!” 徐文连退了三个大步,喃喃地道:“父亲是这种人吗?他……竟然……” “妙手先生”接下道:“你三师叔性格与你父亲相似,因而做了阴谋的牺牲者。” “敝二师叔呢?” “被你父杀死了!” ”啊!这……这……太可怕了!” “你大母‘空谷兰’自忖不是你父亲的对手,乘机出手以图报复……” 徐文忆及大母的怨毒之情,相信这故事不会假,这种遗自父亲的耻辱,是无法洗刷的,而这种痛苦,也是永远的隐痛,他努力镇定了一下激起的情绪,追问道:“她……报复了?” “没有,你父亲获得‘毒经’之后,她更没有机会。” “她怎会在鬼屋?” “是老夫仗义收留她。” “那叫小宝的孩子是谁的?” “妙手先生”眼中抖露一片凄惨之色,颤声道:“那是老夫幼子,出生丧母,托她扶养。” “前辈早已知道这故事?” “不,最近才知道,就是你探鬼屋之后,你大母才吐露这故事。” “前辈收留家大母必有原因?” “当然!” “晚辈很想知道?” “这……令尊与蒋尉民交厚,不错吧?” “这是事实。” “因此之故,老夫收留她,因老夫与蒋尉民关系特殊。” “先父一直不知情么?” “知道老夫秘居的你是第一人!” “晚辈记得探鬼屋那晚曾有人盯踪而入……” “不错,对方追逐的目标是你,但对方并未得到什么。” “前辈知道那人是谁吗?” “这个……据判断当是‘七星故人’一类的人物!” “前辈当知对方来历?” “妙手先生”目光凝视着徐文,好半晌才沉重十分地道:“一月之内老夫揭开这谜底!” “好,晚辈静待消息!” “老夫该走了,你马上赴开封蒋府。”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如疾风般从身旁掠过。徐文不由脱口赞了一声:“好快的身法,可以和前辈媲美了!” 语声甫落,那人影又疾掠而回,在两人身前刹住,赫然是一个像三家村学究装束的上老秀才,两目青光迫人,直盯在“妙手先生”身上,一阵打量之后,道:阁下是‘天眼圣手’?” “妙手先生”打了一个哈哈道:“区区正是,专医疑难杂症附带麻衣相法,地理卜筮,朋友……” 老秀才冷冷地打断话头道:“阁下是‘妙手先生’,对吧?” “妙手先生”显然吃惊不小,目光先朝徐文一瞟,然后反问对方道:“区区眼拙,朋友是何方高人?” 老秀才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一转,道:“这个阁下不必问,如果本人随便捏造一个名号,对阁下又有何意义 “有理,朋友有何见教?” “向阁下打听一个人!” “谁?” “‘七星堡主’徐英风!” 徐文登时心头大震,这个老秀才装束的人到底是何来路,竟连“妙手先生”也认不出他来。 第70章 他打听父亲的下落做什么?他怎会知道“妙手先生”的来历…… “妙手先生”身躯微微一颤,表面上仍保持镇定,哑然到:“朋友要打听徐英风的下落?” “不错!” “因为什么要向区区打听?” “因为你们是一路!” 徐文心头又是一震,他可不曾想到过“妙手先生”会与父亲是一路,心念之中,不由把惊疑目光瞟向“妙手先生”。虽然,他与“妙手先生”频频接触,还加上蒋尉民这一层关系,但这老偷地的真面目他仍然不知道,他熟悉的不过是化身之一的“天眼圣手”…… “妙手先生”大声道:“什么徐英风与区区是一路?” “阁下否认么?” “朋友此言必有所本?” “当然!” “区区愿闻?” “阁下与徐英风冒充‘五雷宫’高手,到‘卫道会’寻仇,不错吧?” “朋友如何知道的?” “阁下承认就行,旁的不必多问。” 徐文内心登时激动起来,想不到那天桐柏山上,欲以“五雷珠”炸“卫道会” 一干怪物,被“痛禅和尚”阻止的白衣人,竟是自己的父亲,“妙手先生”何以不提及呢?对了,记得当日“妙手先生”曾警告自己离开现场,原来有这原因在内。 但在“白石峰”顶,他又与“七星故人”一搭一档夺取“石佛”,“七星故人”与父亲同被仇家毁于开封道上,从这些复杂的情形看来,“妙手先生”的为人,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妙手先生”窒了片刻才道:“朋友要打探他的下落?” “这一问岂非多余!” “为了什么?” 老秀才目中杀光一闪,道:“讨一笔旧帐!” “朋友这笔旧帐恐怕讨不回来了!” “为什么?” “江湖早已传遍,‘七星帮主’死于开封道上,难道……” 老秀才嘿嘿一声冷笑道:“老偷儿,你敢说一句死的真是徐英风那匹夫?” 徐文一听对方言语辱及父亲,登时怒火冲胸,但,他忍住了。对方的话,再次使他震惊,父亲与“七星故人”是自己埋葬的,虽然面目不辨,但自己曾从那遗物证明了是父亲遗体,服饰身材,也丝毫无诈,“过路人”的主人也曾令人传言,父亲死于“痛掸和尚”之手…… “妙手先生”一时倒愣住了。 徐文心中疑云大炽,莫非其中又有什么蹊跷不成? 这倒真是相当骇人听闻了。 “妙手先生”开了口,语调森冷:“区区不懂阁下在说什么?” “你该懂的。” “不懂。” “老偷儿,真佛面前不烧假香,你坦白一点的好!” “朋友太过于目中无人了……” “这已算是看得起你。” “哈哈哈哈,朋友,若是看不起老偷儿的话呢?” “便不必这多废话。” 徐文有些忍不住,冷冷地接口道:“阁下何不出示来历身分?” 老秀才连目光都不曾转,根本不把徐文当回事,阴阴地道:“娃儿,没你的事。” “何以见得?” “咦!你还相当气盛,莫非你娃儿知道徐英风下落不成?” “也许!” 老秀才陡地转向徐文,目中寒芒有如冷电,迫视着徐文道:“希望你不是信口开河!”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阁下别门缝里看人,现在,在下请教阁下来历?” “老夫从来不示人来历。” “那阁下就别希望得到答复。” “你很狂傲?” “随阁下如何去想。” “老夫耐性有限?” “在下也是一样。” “妙手先生”接话道:“阁下怎么说死在开封道上的不是徐英风?” 这正是徐文心里想要问的,立即紧盯着老秀才,看他如何答复。 老秀才不假思索地道:“徐英风何由被杀?谁人目击?谁是凶手?以他的为人身手,江湖中有几个人能杀得了他?而况,他又会施毒!” “朋友说的也是有理,但江湖中能人顶上有能人。” “纵使如此,徐英风不致于连命都逃不了,以他的为人,他会先找退路……” “朋友别忽略了他是在力拚对手,两败俱伤之后。” “阁下不在现场吧?” “不在。” “传言岂足为凭。告诉你,老偷儿,死者是中毒而亡,身上无伤,面目是在断气之后被毁的,流血不多,皮肉创伤也异乎寻常,这种障服法瞒不了老夫……” “妙手先生”骇然退了两步,栗声道:“朋友在场么?” “事后赶到,但检视过尸体!” 徐文开始动摇了,如果真是如此,其中更大有文章,当然他祈望这是事实,他希望父亲仍在世间,这似乎是奇迹之中的奇迹…… 于是,他又接转了话头:阁下似乎一直在跟踪徐堡主?” “可以这么说!” “目前生死不论,阁下要讨什么帐,说吧?” “小子,你方才说知道他的下落?” “是的,在下知道他已被害,在下亲手埋葬了他,同样查视过遗物,证明死者的身分无诈。” 你没想到是徐英风故弄玄虚,瞒九家耳目?” “这些在下没有理由去想。” 老秀才一挥手,道:“去你的,站远些,这事你无须插口!” 徐文傲性大发,重重地一哼道:“在下非插手不可!” 老秀才声如利刃般地道:“小子,老夫不想杀你?” “你配吗?” 老秀才似乎不屑答理徐文,转向“妙手先生”道:“老偷儿,怎么说?” “妙手先生”两手一摊,道:“区区无话可说。” 徐文冷厉地道:“阁下认为在下不值一顾么?” 老秀才陡地侧身,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在下再说一遍,阁下报出来历身分!” “如果老夫说不呢?” “那阁下就别打算离开了。” “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无妨试试看!” “你是老偷儿传人?” “这阁下管不着。” “你真是找死?” “何不出手试试?” “你迫老夫杀你,也是无法!” 话声中,伸手朝徐文当胸抓去,这一抓之势,玄奇得令人咋舌。 徐文冷哼一声,倏出左手。切向对方抓来手腕…… 老秀才惊呼一声:“毒手。”松手连连后退,老脸全变了色。 徐文冷冷地注视着对方,但对方并不如预期那样倒下,仅口微露痛苦之色。 又是一个不怕“毒手”的人? 老秀才栗声道:“你是‘地狱书生’?” “一点不错。” “可是你不似外传的形貌……嗯!与老偷地在一道,自非本来面目……” 只说这几句话的时间,老秀才额上已布满了汗珠,如果他是以内力护心阻毒,那他的内功之纯,便相当骇人了。 “阁下内力修为惊人,但并不能解除此毒,至多,多延片刻生命。” “嗯!好!小子,老夫想不到会栽在你毒手之下,这是命吧!” “阁下不认命么?” “如果老夫早知你是‘地狱书生’,你没有施展“毒手”的余地!” “也许,但太晚了,阁下还是认命吧。” “妙手先生”突地大声道:“给他解药!” 徐文愕然道:“为什么?” “妙手先生”沉重地道:“孩子,给他!” 徐文心念一转,“妙手先生”也许另有用意,随即半声不吭地取出一粒解药,送了过去。老秀才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地纳入口中,痛苦的神情顿消,一跺脚道:“后会有期!” 转身疾掠而离,快得令人眼花,实在不弱于“妙手先生”。 徐文困惑地道:“为什么要给他解药?” “老夫……疑心他是一个人!” “谁?” “蓝少臣!” “蓝少臣何许人物?” “你舅父!” 徐文一震,道:“晚辈舅父么?” “是的。” “前辈不能确定么?” “不能,老夫没见过他的面。” “为什么会怀疑他是晚辈舅父?” “当初,令堂蓝玉珍下嫁你父亲时,你舅父蓝少臣坚决反对,兄妹因此而反目,你舅父盛怒之下,把你母亲逐出家门,并声言有一天要找你父亲算帐……” 徐文好奇之念大起,这是自己家世,而自己毫无所知,急着道:“他为何反对?” “因你父当时已与你大母‘空谷兰’结婚,你母亲是偏房……” “哦!如此说来,当初家母对先父用情很深?” “可能是。” “前辈因此而疑心……” “是的。第一,他说要算帐,但又不肯道出来历。第二,你父亲的另一面目锦饱蒙面,江湖中极少人知,而他知道。第三,他的身法奇快,这是早年你父亲透露的,你舅父蓝少臣的专长。” “噢!前辈为什么刚才不问问?” “如果不是呢?目前仇家不少,一个不慎,后患无穷,他即已出江湖,将来仍有机会查证,不必急在一时。” 徐文点了点头,神色一紧,道:“家父难道真有不死的可能么?” “妙手先生”反问道:“你认为有这可能么?” “如果照那老秀士所说,非常可能。第一,父亲是‘毒道’名手,不可能中毒而死。 第71章 第二,既与‘七星故人’拚战而两败俱伤,何以没有伤痕?第三,死者死后才被毁容,当然内中有文章……” “那你认为你父亲故弄玄虚?” 徐文默然,他固然希望奇迹出现,死的不是父亲,但又感到羞耻,因为这种事非正道武士所当为。 “妙手先生”似已不愿深谈下去,背上药箱,拿起串铃,道:“老夫该走了,再见!” 说完,扬长而去。 徐文在半天时间里,得悉了许多自已闻所未闻的家庭秘辛,而这些秘辛一再地证明父亲为人的乖谬,这使他十分痛苦。 父亲如果不死,“痛禅和尚”是凶手之说从何说起?“痛禅和尚”不会施毒,也不可能事后毁尸?可惜自己收尸之时,没有想到这些,如果稍加注意,今天那可能是舅父的老秀才所提各点,当可立辨真伪。 这些不断变幻,似是而非的错综情况,对他复仇的决心,是一种挫伤,使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而父亲生前的为人,也使他无法理直气壮地索仇。 他无法理清这堆乱麻,越理似乎越乱。 现在他感觉到是有赴开封的必要了,蒋尉民可算目前唯一可与商量的人,不借重他的力量,而只与参详复仇之计,是正确的,这建议本是他所提…… 心念即决,转头向南召城回奔。 入西门,他不由自主地又走向那座别墅,他想,如果“二胡子”为仇家收用,不可能仅他一人在别墅中,也许有蛛丝马迹可寻,设使因此而获得线索,当可免了许多周折。他念念不忘的,是母亲的安全与下落。 于是,他从侧方越屋,重进别墅。 越跨院,入前庭,“二胡子”的尸体仍在。 他困惑了,难道整座别墅之中,仅“二胡子”一人?那“二胡子”谋算自己,是早经对方安排了的,决非临时授意的了? “二胡子”是“七星堡”老家人,竟然甘心附仇,谋害少主人,实在令人莫测? 锦饱蒙面人、“七星故人”,继之以陌生汉子,迭下杀手,再加上“二胡子”,证明对方是要安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已,为什么? “妙手先生”分明已知内情,他为什么作神秘,非要等一月之期?他想证明什么?或有何另外的打算?他受托照顾自己,他知道的,蒋尉民必然也知道,看来,开封之行势在必行…… 他逐层搜索,但一无所获。 虽然恨透了这叛主的老家人“二胡子”,但他仍然掩埋了他,这是他天性中潜在的善良的一面。 这一折腾,已是黄昏时分,他想该离开了。 心念转动之间,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悠告传来。 徐文心头一动,疾闪身隐入一丛花树丛中。 数条人影,由屋顶泻落庭中,当先一人,赫然是“无情叟”,伴随八名矫健的黑衣剑手。 “无情叟”一挥手,道:“两人作一路,细密搜查,注意一有发现,立即鸣警!” “遵法谕!”八名汉子轰应了一声,齐齐拔剑出鞘,然后分头向各门户扑去。 “无情叟”目光扫了一遍现场,口里喃喃自语道:“有人动过手!” 徐文大感奇怪,“卫道会”派人来此,目的是什么? 仇,又开始在胸中燃烧,早先决定的复仇计划,浮上脑海:“各个消灭!” 他有自信,以自己目前功力,足可毁去“无情叟”一行九人。 杀机随意念汹涌而起,身形一晃,闪了出去。 “无情叟”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向退后一步,喝道:“什么人?” 徐文旨在取对方性命,根本没有答话的必要,当下片言不发,右掌电劈而出,左手也紧跟着划了出去。 “无情叟”想不到这突兀现身的黑面书生会猝然出手,而出手之势,并非等闲,本能地弹退数尺,同时发出一掌。 “砰!” 掌风相接,“无情叟”被震得一个踉跄,他决料不到对方有如此高的功力,是以出手只用了六成劲道。 徐文的右掌只是诱招,主力全在左手,“无情叟”这一退,够不上部位,“毒手”便发挥不了威力,饶是如此。“无情叟”仍被震得银跄而退,这证明徐文的内力,在对方之上。 “无情叟”自是做梦也估不到一照面便吃了一瘪,怒喝一声:“报名!” 徐文可不理这个碴,陡地一欺身,双掌挟以毕生功力劈了出去,势如万钧雷霆,惊人至极。 “无情叟”可不敢轻敌了,也以全力封挡。 “砰!”然巨响声中,劲气裂空迸射,徐文身形一窒,“无情叟”却退了三四步,徐文不容对方有喘息的机会,双掌一抡,再次挟全力劈出。 “轰!” 挟以一声闷哼,“无情叟”连连踉跄,老脸全变了色。 两道剑芒,罩身而去,原来是八剑手之二闻声赶了来。徐文右掌一挥,迫开剑芒,身形一划,左手棋快地划出。 “哇!哇!” 两名剑手惨号着栽了下去。 徐文一折身,厉吼道:“‘无情叟’,你的死期到了!” “无情臾”突地哈哈狂笑起来。 笑声入耳,徐文全身一颤,猛省这是“无情叟”的独门绝技“天震之术”,立即施展“天台魔姬”传授的抵御之法,然后举步前欺。 “无情叟”见“天震之术”无功,登时惊魂出窍,笑声随之止息。 徐文在期近对方身前八尺之处,猛地扬掌…… “无情叟”先发制人,不待徐文出手,双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了出去。以他的功力修为,这蓄势全力的一击是十分骇人的,当今武林,能接得下“无情叟” 全力一击的,并不太多。然而,徐文的目的正要对方如此出手过招,否则“毒手” 无法施展,当下右掌一立似封架,左手迅疾无伦地戳了出去。 “住手!” 一声暴喝传处,一道其强无比的劲气,猛撞而来。 两人双双被荡开数尺。 徐文目光一转,只见一个身披玄色风毯的半百老人,兀立两文之外,颊上一块老大的疤痕,他,赫然是“卫道会主”上官宏。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徐文目中倏射煞芒。 “卫道会主”上官宏沉声向“无情叟”道:“护法且请退下,由本座来问问!” “无情叟”默然退开丈许。 紧接着,数条人影相继现身,“丧天翁”、“彩农罗刹”、“崔无毒”,及另两老者,一中年。 除了“痛禅和尚”之外,“卫道会”的一流高手,差不多已全数在场。 会主率众亲临,可见事非小可。 徐文衡量敌我形势,凭着“无影摧心手”,今天总可以拚掉几个,当然,主要对象是上官宏,好在是“痛禅和尚”与上次在“卫道会”总坛接去自已“五雷珠” 的美艳少妇没有现身…… “卫道会主”目中棱芒闪闪,迫视着徐文。 徐文也以同样目光回敬,想着如何猝然出手,一击成功。 场面充满了栗人的无形杀机。 总坛掌令“崔无毒”突地大声道:“禀会主,这两名弟子是死于‘摧心’剧毒!”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为之骇然变色。 “卫道会主”两眼一瞪,以慑人的音调道:“报名!” 徐文咬了咬牙,反问道:“上官宏,阁下来此为何?” “卫道会主”冷哼了一声,喝问道:“你是徐英风什么人?” 徐文脚步一挪,冷厉地道:“是他的报仇人!” “好极了,徐英风藏匿何处?” 徐文心头大是震惊,对方竟然是为了父亲而来,父亲死于开封道上,是“痛禅和尚”下的手,对方何以有此一问?看来与“过路人”一路的那陌生汉子所传的话,全属子虚了,一时之间,他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由窒住了…… “卫道会主”再次喝道:“朋友,你还是坦白些的好?” 徐文嘿嘿地一声冷笑,道:“上官宏,徐堡主业已死于开封道上……” “哈哈哈哈,朋友,你心里很清楚,是吗?” “清楚什么?” “徐英风并没有死!” 徐文原来的心念已完全动摇了,但下意识中,却有一分惊喜,在他而言,这无宁是一个喜讯,他祈望这是事实,父亲仍在世间,以父亲的一向为人而言,他是不会放过仇家的,父子协力,血仇不难报雪。 但为了进一步证实,仍追问道:“阁下凭什么说他仍在世间?” “他使的手法,太幼稚了些。” “什么手法?” “本会主无意与你歪缠……” “‘痛禅和尚’杀错了人么?” “什么?‘痛禅和尚’杀人?朋友是存心胡扯么?” “难道不是。” “‘痛禅和尚’杀人当不致施毒毁容吧?” 徐文一呆,这话与西城外所逢老秀才说的不谋而合。 他完全迷惘了,事情诡谲得令人难信,“痛禅和尚”不是凶手,死的不是父亲,照对方语气,是父亲故布的疑阵,然而父亲为何不与自己联络呢?父子之情,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为这笔血债出生入死? 心念之中,栗声道:“阁下想要什么?” “徐英风本人!” 徐文的心意在刹那之间改变了,对方目前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分,首先得先解开父亲生死之谜,然后再谈报仇,而这谜,相信“妙手先生”必然把握了关键。 隧道:“在下也正要找他!” “什么,你,找他?” 第72章 “不错,如他已死,在下是他的报仇人,如他未死,在下更探究真相!” “然则朋友与徐英风是什么关系?” “极深,但在下无意告诉阁下。” “朋友认为本座会相信你的说词?” “悉听尊便。” “朋友不要后悔?” “笑话,在下从不知后悔为何物。” “卫道会主”飞快地一闪身,从随行人手中抓过一柄青钢长剑,又回到原位置,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徐文口说不悔,现在可懊悔了,不该让上官宏有持兵刃的机会。论功力,在场的无一是他对手,但相差并不太大,他所传是“毒手”,如以徒手对兵刃,施展的机会极少,如凭真实功力搏杀对方,一对一可以,如对方联手,并不乐观了。由于自己毒杀对方两名弟子被喝破,使对方存了警易,下手更难,若非如此,“卫道会主”决不会临时起意借用兵刀。 事逼如此,他必须有所抉择…… “卫道会主”冷冷地道:“以本座所知,徐英风之子曾练成‘无影摧心手’,至于徐英风则未曾,朋友你却不知道,不过,‘摧心’之毒,一为入腹,一为破肤见血,否则无法致故死命。朋友当知本座言之不谬,现在你自卫吧,本座便要出手了!” 徐文知道不出手是不行了,钢牙一错,攻出一招…… “卫道会主”的剑术造诣十分惊人,只轻轻一剑,便把徐文的招式封住。 徐文心头一惊,再次发招,用足了十成功力。 两个当代杰出高手,顿时打得难解难分,声势惊人至极。 徐文全心注意的,是寻隙出“毒手”。但“卫道会主”心存定见,出手决无破绽。 凌厉的剑风,迫得圈沿的众高手步步后退。 转眼间过了十余个照面,“卫道会主”的剑势不衰,徐文的内力虽然惊人,但对手不弱,而且占了兵刃之利,竟然半斤八两,无分轩轾。 当然,在“无情叟”等一众特级高手眼中,徐文的功力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能与会主分庭抗礼,武林中能有几人?更使他们不安的,是徐文的身分,谁也想不出年青一辈中,会有这等高手,会在徐英风一边。 徐文明白,久战于自己不利,退身不难,但不甘心。 心念动处,蓦集毕生功力,连攻八掌。 劲气雷动,掌风如涛,“卫道会主”剑势被滞得挥洒不灵,脚下退了三步。徐文自是分毫不松,暴喝一声,“毒手”乘机拂出…… “卫道会主”步步留神,破绽甫露,人已电退数尺。 徐文左手落空,右掌闪电般疾劈了出去…… 高手过招,讲究的是先机,间不容发。“卫道会主”一着失利,想改变形势便很难,何况徐文的内力在他之上。 “砰”然一声,“卫道会主”被震得一个踉跄,手中剑偏向了一边。 徐文“毒手”再度拂出…… “丧天翁”等一干人物,一见徐文左手动静,便知这只手含有蹊跷,就当“卫道会主” 身形一踉跄之际,不约而同地齐发一掌。 数道撼山劲气,从不同角度,集中卷向徐文。 事实非常明白,徐文如不撒手应付,势将伤在这联手合击的掌风之下,而“卫道会主” 也必毁在“毒手”之下无疑。但,徐文势无反顾,“毒手”不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有如幽灵鬼魅,不知其所自来地挡在“卫道会主”与徐文之间。 同一时间,徐文的左手,结实地抓在那人影身上,而徐文本身,也被数股掌风扫到击中,气翻血涌之中,斜里撞出了四五步,眼前金花朵朵而冒。 但他心里十分清楚,来了可怕的对手,他无暇分辨来的是何许人物,身躯倒弹,扑向距他最近的“丧天翁”,他存者毁一个是一个的心里…… “丧天翁”并非等闲人物,肉球似的身躯一晃,挪出八尺之外,反手便是一掌。 徐文一扑落空,对方掌风已临,急切里挥掌相迎。 “砰”的一声巨响,徐文落了实地,“丧天翁”跌撞了三四步。 这时,他才看清,来的赫然是那美艳少妇。 上官紫薇也跟着到了场。 天色业已昏黑,但借着天光,在这等高手眼中,辨物并不殊白昼。 美艳少妇莺声呖呖地开了口:“他居然练成了‘无影推心手’!” 徐文心头大震,这美艳少妇的修为太惊人了,竟然一下便指出自己的“毒手”,但却不得不佩服“妙手先生”易容丸之奇妙,居然没有人能够识破自己是经过易容的。 美艳少妇这一说,在场的众人无不悚然动容。“无影摧心手”是“毒道”中最霸道的功夫,相传,仅二百年前的“鬼见愁”练成过,而今竟出现了两个又都具有骇人的功力,当然,无人料到“地狱书生”与眼前的“黑面书生”同是徐文一人。 由于美艳少妇的出现,使场面顿然改观,只她一人,就足以制服徐文而有余。 徐文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当目光触及红衣少女上官紫薇时,下意识中仍不免一荡,毕竟这是第一个闯入他心扉的女子。但,那意念只如轻烟般一闪而散,她的目光重新回到美绝少妇的面上。 群豪虎视既眈,谈退身实非易事,可是又岂甘束手待毙? 走! 这从未有过的意念闪上心头,他一向对敌,不管对手如何强劲,他从没有逃避过,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父亲生死未卜,母亲下落不明,血仇待报……这些因素促使他的性格一变再变,他觉得必须活下去。 美艳少妇似乎是全场中身分极尊之人,她现身之后,全场均屏息而待,再没有人开口,连“卫道会主”上官宏也不例外。 场面诡秘而紧张。 美艳少妇银铃似的声音再度响起,但却有些冷若冰霜之慨:“现在报出你的身分来历?” “强傲对你没有好处?” “哼!” “迫我用不人道的方式对付你么?” 冰寒的语声,出自一个美人之口,别有一种异样的说不出的滋味。可是徐文心里明白,这决不是虚声恐吓。 徐文恨毒地道:“在下不在乎!” 口里答话,心里已打好主意,身侧不远,便是一株冲天古柏,足有十来丈高,以他学自“白石峰”后怪老人的“旋空飞身法”,冲上古柏脱身,并非难事,这也是他唯一脱身之途。 美艳少妇再次开口,语者从冰寒变为冷厉:“希望你不要试图脱身!” 一句话,如刺般直刺入徐文心里,难道她已觉察了他内心的意图?” 徐文打了一个冷颤,时机紧迫,不可犹豫,他只有背城借一,尽力一试,如想以本身功力突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心念之中,暗蓄功力,片言不发,陡地如灰鹤般冲天而起,凌空一旋,上了树梢。全场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这种身法,的确是惊世骇俗…… 就在全场惊呼声中,另一条影子,闪电般凌空射起,快,快得令人目眩,但快捷之中,不失其美妙,几乎不差先后地与徐文升至同样高度。 徐文身形微洁树梢,疾逾鹰隼地向另一株树顶跃去。 “砰”夹以一声闷哼,起自十余丈的高空。 场中又爆起一阵惊呼。 两条人影,先后落地。先坠地的是徐文,紧跟着一片飘絮无声而落,她,正是那神秘的美艳少妇。 徐文摔得七荤八素,踬而又踣,如此三次才勉强站立起来。 美艳少妇所行无事,只见粉脸更冷了。 “丧天翁”洪钟似的声音道:“夫人功力,今天老夫开了眼界!” 美艳少妇嫣然一笑,并不开口。 徐文急愤羞怒交并,差点没有昏了过去。 夫人?她是谁? 徐文一颗心直往下沉,想不到今夜会栽在仇家手中面目迟早会被揭穿,后果当然是不言可喻了。 他四肌发麻,怨毒几乎使他发狂,血红的双目,再次逐一扫过众人,那样子像一头受了伤的猛狮…… 美绝少妇侧顾“卫道会主”道:“如何处置?” “卫道会主”冷峻至极地道:“要他供出徐英风的下落!” “此子桀骜,恐怕不容易取他口供。” 夫人的“玄玉搜魂”…… “妾身习成此功,尚未用过,今晚要开例么?” “玄玉搜魂”,徐文没听说过,但意识到必是一种极酷毒的迫供手法。美艳少妇自称妾身,难道她是上官宏的续弦妻子?如果是,上官紫薇该是她的女儿,但怎么可能呢?少妇的年龄不过二十来岁,上官紫薇至少也有十八…… 上官宏声言与父亲有杀妻灭嗣之仇,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上官紫薇并未出世,而“修缘”老尼说上官紫薇是上官宏的亲生女,自是后妻所生无疑。难道除美艳少妇之外,上官宏还有妻子? 他不自觉地苦苦一笑.似自嘲此时何时,还去想这些不相干的事。 美艳少妇倏地面笼严霜,冷冷向徐文道:“你可以开门了?” 徐文恨极地吼道:“我恨不能把你们这一批狗男女碎尸万段……” “住口,你真的不到黄河不死心么?” “有什么手法只管施为好了,姓徐的死不皱眉!” 他自动科出身分的用意是不愿不明不白地牺牲,至少让对方知道自己是报仇不成而付出生命,这比被人揭穿要冠冕些,也是武士的本色。 “卫道会主”票声道:“什么,你姓徐?” 第73章 徐文厉声道:“不错,我便是‘地狱书生’徐文,恨不能手刃你……” 这一报出名号,全场为之大震。 现在徐文是以本来的腔调发话,先前为了配合易容,是以假嗓子开言,否则不难被对方认出本来面目的。 “卫道会主”嘿地一声冷笑道:“本座早该认出你才对!” 徐文咬牙切齿地道:“现在也不晚!” 晚字脱口,人已如疾箭般射向“卫道会主”…… “砰!” 夹以一声闷哼,徐文在美艳少妇素手一挥之间,倒栽落地,口里喷出了一口鲜血,但他倔强地又挣了起来,面目凄厉如鬼。 “卫道会主”沉声道:“徐文我们业已两不相欠!” 这话是指徐文当初为他解了“摧心”之毒,而他也放过徐文一次而言。 徐文凄厉地道:“不错,你尽可下手就是!” “现在说出你父亲的下落?” “办得到吗?” “那可由不得你!” “杀剐听便,姓徐的学艺不精,落入你等之手,决不皱眉!” 美艳少妇冷哼了一声,细指暴弹,一缕税风,呈蒙蒙白色,射向徐文。 徐文狂嚎一声,翻落地面,一阵阵蚀骨挖心的痛楚,使他在地上滚扭翻腾,绞发裂衣,只片刻工夫,便成了一个血染泥污的半人半鬼形。 红衣少女上官紫薇幽幽地唤了一声:“娘!” 美艳少妇修眉一瞥,道:“什么事?” “解了他!” “什么,解了他?’” “是的。” “你忘了你大母惨被烹食的血仇?” “娘,我欠他一笔人情!” 美艳少妇目光转向“卫道会主”,似在探询他的意见。 “卫道会主”瞟了一眼红衣少女,然后沉重地一点头道:“依薇儿的意思吧!” 美艳少妇一抬手,虚空点出三指。 徐文惨哼顿止,但人已被折磨得九死一生,仍在断续地抽搐着。 “卫道会主”洪喝道:“徐文,愿意开口么?” 徐文咬紧牙关,闷不吭声。 “卫道会主”面上的疤红了,眼中射出了栗人的杀芒,厉声道:“徐文,本座仍有办法使你开口!”说完,向身后侍立的剑土一摆手,道:“先卸下他的毒手,然后押回总坛!” “遵令!” 两名剑士恭应一声,欺身上前,其中一名举起长剑向徐文左臂挥下…… “徐文狂叫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只一滚闪开了剑锋,就地旋身,“毒手” 点向那剑士的足部。 “哇!” 惨嚎栗耳,那剑士倒地而亡。 “你敢!” 喝声比惨号慢了半秒,闷嚎又传,徐文被“卫道会主”一掌震得腾飞两丈,落在一丛花树之前,口中鲜血狂涌,意识一阵一阵地模糊…… 这种死的滋昧,他已尝过不少次。 红衣少女开了口:“爹,放了他吧!” “你说什么?” “孩儿请求爹爹放了他!” “为什么?”’ “还他的人情!” “丫头,你别太任性?” “孩儿以后再无所求。”语意竟然十分坚决。 徐文听觉还未丧失,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卫道会主”严峻地道:“办不到!” 红衣少女粉腮一惨,掉下泪水,螓首直垂到胸际。 美艳少妇爱怜地看了红衣少女几眼,向“卫道会主”道:“就依了她吧!” “卫道会主”大声道:“依她!依她!什么都依她!若非你如此骄纵,怎会发生陆昀那兔崽子…… 话到此处,倏然住口。 红衣少女嘤咛一声,哭了起来,转身…… 美艳少妇横身把她搂在怀中,厉声道:“妾身已挑了“聚宝会”总舵,够了!”’“卫道会主”似乎感到如此态度不大恰当,面色缓和了些,歉意的眼光朝美艳少妇一瞥,道:“徐英风狡诈如狐,总不能轻易地放了这线索?” “你的目的是找到徐英风?” “夫人这不是明知故问?” “放了他并无大碍。” “这我就不懂了?” “妾身废了他的功力,放他走路,他必然会去找他父亲……” “哦!” “卫道会主”恍然而悟地“哦”了一声,接着又道:“还是夫人有见地!” 美艳少妇一撇樱红小嘴,娇嗔道:“不须你称赞!” 徐文虽已陷于昏迷状态,但对方的话仍听入耳中。暗想:对方以自己为引路人,找出父亲下落,岂非做梦,父亲的生死,还是一个谜…… “夫人,就这么办吧。” 美艳少妇遥遥伸指连弹,徐文但觉劲风袭来,穿经走穴,真气随之消散,但神智反而清醒了…… “撤退!” 一声令下,但听嗖嗖连声,顷刻间走了个罄尽。 徐文转侧了一下,只觉全身骨节宛若被拆散了般的,剧痛难当,气力毫无。 他仰面望着星天,片刻间,他感到比死还要痛苦,功力被废,生不如死,一切的愿望,都成了镜花水月,剩下的,是无边的恨。 夜,像是无穷无尽,内心的痛苦,加上肉体的剑伤,一分一秒,毫不放松地折磨着他,他感觉自己是置身在炼狱里,心灵与肉体双重地被熬炼。 星宿由密而疏,最后天空成了一片灰蒙。 天快亮了,然而他似乎已失去了天明,永远被置在绝望的黑夜里,没有指望,没有安慰,甚至连可以想的东西都没有。 功力丧失了,与普通人没有两样,剩下一双“毒手”,于事何补呢? 完了,一切都幻灭了。 他想自己有活下去的必要吗?让“仇恨”慢慢腐蚀生命吗? 但一个声音发自心的深处:“徐文,你不能想到死,还不是时候,父亲如果真的不死,你会看到仇人授首,还有母亲,你得见她一面……” 天终于亮了,不久,阳光照上了他麻木狼藉的躯体。 多么像一场噩梦,然而这梦还继续着…… 他艰难地坐起身来,功力已废,用内元疗伤是不可能了,只是随身的伤丹还在,保命还有余,他取出伤丸,纳入苦涩的口中,费力地吞了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可以行动了。他像幽灵般似地挪动躯体,到庭角假山池边,先以“复容丸”除去了易容,然后净了血污,衣衫已在受“宝玉搜魂”的酷刑时抓得成了些披挂的布条。 他走向后院,终算找到了一套家丁穿过的旧衣裤,草草地换了上身,寻了些银两,那是已死的“二胡子”留下的。 然后,他举步向外走去。 他知道“卫道会”必然暗中派人跟踪自己,因为对方以为自己必然会去找父亲。其实天知道,父亲是生是是死,还是一个极大的谜。 他像游魂,茫然地出了南召城,顺着大道,走…… 走!走!走!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向何方。 开封之行,他连想都不想了,这样子能见故人吗? 正行之间,数骑骏马疾奔而至。 “滚开!找死么?” 他吃了一惊,慌乱地朝路旁闪让,疾风带得他滚倒黄尘里。 “啪!” 背上吃了一马鞭,奇痛彻骨。马儿驰过去了,却留下刺耳的唁骂声:“走路不带照子,找死!” 他站起身来,扑了扑身上的灰尘,付之惨然一笑,这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了。 阳光普照大地,四野一片清明,然而在他的眼中,却是一片灰暗,没有一丁点光明的影子。 蓦地—— 一声热切而惊喜的呼唤,传入耳鼓:“弟弟!” 徐文全身一颤,他已知道碰上的是谁,他恨不能有个地缝钻下去。窒了片刻,他抬起了头,眼前,站着一个妩媚诱人的倩影——“天台魔姬”。 “天台魔姬”惊愕地注视着徐文,激动地道:“弟弟,你怎么了?” 一时之间,徐文肠回肚转,“天台魔姬”仍是以前的“天台魔姬”,除了稍稍憔悴之外,一样的美艳、诱惑、风姿撩人,而自己,仅一夜之间,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像见到了亲人,鼻孔里酸辣辣的。他此刻需要慰藉,需要帮助,他知道“天台魔姬” 对自己的痴情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可信赖的,他想抱住她,他想哭,然而,他猛省到自己已非从前的“地狱书生”,只是一个平凡人,说难听点,像一条丧家之犬,强烈的自卑,与天生的傲性,使他脱口叫了一声:“别理我!” 他的内心相当痛苦,但他愿吞下这杯苦酒。 他已不能享有她的爱,不配接受她的情,残酷的现实,不许他存什么奢望。 “天台魔姬”显然大吃一惊,愣了片刻,才栗声道:“弟弟,你是怎么了?” 他压抑住将要爆发的情绪,忍下了满腹的哀伤,故作冷漠道:“没有什么!” “但你的神情不对?” “我说别理我。” “弟弟,你……” “天台魔姬”的眼圈红了,粉腮成了铁青之色。 第十四章爱清苦杯 徐文功力被美艳少妇所废,游魂于途,突逢“天台魔姬”,在自卑与丧志的压迫下,要“天台魔姬”别再理他。 “天台魔姬”的眼圈红了,粉腮一片铁青,喉头被填住,说不出话来。 徐文见对方的神情,内心痛苦万状,但他不能不如此做,这份情已无法继续下去,武功已失,今后生死茫茫,岂可误人终身。 第74章 他咬紧牙关,故作冷漠无情地道:“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结束了!” “天台魔姬”眼眶内已蓄满了泪水,幽怨地道:“我明白,你一直视我为路柳墙花,不屑为伴,可是……我……我决没有任何让你蒙羞的行为……” 泪水,终于滚落粉腮。 梨花一枝春带雨,徐文几乎无法坚持下去,然而强毅的性格,使他铁定心肠,把目光望向天边,淡淡地道:“一切结束了吧!” “天台魔姬”玉牙一错,凄厉地道:“徐文,你真的如此冷酷无情么?” 徐文心如刀割,他欠她太多,而什么也没有给她,甚至一句体贴的话都没有回报过,即使“天台魔姬”放荡不羁,白壁有瑕,但这份痴情,也足以原谅她。可是,现实逼使他不能接受这片情,他不能误她终身幸福,这,也是爱的另一种表现啊! 痛苦,有增无已,他感到无以自处,太决绝的话,他说不出口。 “徐文,你开口啊!” 声调,充满了凄苦与幽怨。 徐文以最大的力量,抑制激越的情绪,硬起心肠道“我无话可说!” 沉默,难堪的沉默,足足一刻光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双方的心里,都被一种不同原因产生的痛苦剥蚀。 最后,“天台魔姬”在一声颤人心弦的长叹中开了口“弟弟,我……自食其言了,我不该这样,我曾说过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并不想占有你。是的,昔日,你钟情于红衣少女,现在你属意于蒋明珠,我为什么忍不住要嫉妒呢?弟弟,爱你所爱的,与她结婚,但请你……别……如此待我,我曾经想恨你,可是我一再地失败了我……办不到啊!……”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再次滚落。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包含着真挚的纯情,也一根根的刺,戳在他的心房上,他的心在痉挛、抽搐,他想拥抱她,吻她,向她说出实情,向她道出心声,可是他没有这勇气,他必须顾及不堪收拾的后果。 肉体上的痛苦,在他不算一回事,连死他都看得很淡漠,唯有这心灵上的负荷,使他感到真正的,难以忍受的,前所未有的痛苦。 拒绝她,自己一个人饮下感情的苦杯,即使这痛苦是永恒的…… “大姐,你知道我们无法结合……” “我知道,我不企求结合,只希望保持这一份情感!” “大姐,你该另觅幸福的归宿。” “除了你,我没有幸福!” “难道就这样下去吗?” “我愿意!” “可是……我……不愿意” “弟弟,你的意思要绝交?” “我……我不……大姐,不要逼我啊!” 他失声而呼,隐藏的痛苦,终于从言语中宣泄出来。 “天台魔姬”的面色反而平静了,幽幽地道:“弟弟,我没有逼你,你可以和蒋明珠白头偕老……” 徐文厉声道:“我不会和她结合,不会,永远不会!” “你另有所爱?” “没有!” “那为什么?” “你不知道……我……我……” 他没有说下去,咬牙忍住了,俊面因过份抑制情绪而抽扭。 “天台魔姬”毫不放松地道:“弟弟,你怎么样?” “没有什么,只请你别再理我!” “莫非为了你的‘毒手’?” “这……这……就算是吧!” 就算什么意思?弟弟,你言不由衷……” 徐文把目光注定那泪痕斑驳的粉颊,挪了挪脚步,伸臂…… “天台魔姬”先是惊愕,继而领悟了徐文的心意,忧伤的面上,绽开了朵看来还不太自然的笑花,娇躯一挪,缓缓迎了过来…… 就当双方即将接触之际—— 徐文的理智突地从混乱的激情里升抬起来,他自问:我是在做什么? 这一丝理智,使他清醒,也使他拾回了失去的决心。 那双手伸作环状的右臂,突地下垂,人也跟着向后退了两个大步。 “天台魔姬”一窒,面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股冷气,从苦心深处涌起,遍及全身,四肢有发麻的感觉…… 像是一线期待着的阳光,甫从云隙显露,又被更厚的乌云淹没了。 她有一种被侮弄的感觉。 但,谁知此刻徐文内心的痛楚呢? 他需要慰藉,但他拒绝了这慰藉,他需要同情,但也舍弃了本该享受的同情,为什么? 他不懂吗?懂!为什么?因为他实在爱她!他爱她,该维护她,不能因一己之私而牺牲她,这便是爱情的真谛,因为爱是牺牲而非占有。 “徐文,你是存心侮辱我么?” 他没有分辨,他必须硬起心肠,把痛苦吞下去。他明白,只要情感竖起白旗,便将一败涂地。 “天台魔姬”像一头被触怒了的母鹿,原来的柔顺消失了,代之的是无比的愤恨与羞怒,咆哮着道:“徐文,你是个冷血人!” 徐文全身一震,仍没有答腔,尽量控制着面上的表情。 “天台魔姬”纤手倏扬,厉声道:“徐文,你杀了我,否则我杀你!” 徐文不自觉地退了一个大步,他心里明白,如果“天台魔姬”全力出掌,失去了功力的他,决承受不起这一击。 他张大了口,想说什么,可是又说不出来。 “天台魔姬”咬牙切齿地道:“‘地狱书生’,用你的‘毒手’,杀人不费吹灰之力,是吗?” 徐文眼一闭,道:“你下手吧,我不还手!” “你以为我不敢么?” “没有,我……我……” “徐文,你视我为败柳残花,你把我的真情当成了粪土!是的,我不知自爱自重,我无耻,在没有认清你真面目之前,毫无保留地奉献全部情感……” 泪水随声音滚落。 徐文在心里大叫:“姐姐,我是爱你的,不错,我曾经一度轻视你,但现在不,我真正的爱你!”可是,他表面僵冷得有如石像。 “砰!” 挟以一声惨哼,徐文被一掌震出两丈之外,栽倒在路边草丛里,口血,像泉水般涌了出来。 “天台魔姬”反而呆了,似乎她料不到徐文会真的不还手,也没有运功抗拒,否则以自己的功力,无论如何不可能使徐文受伤吐血。 徐文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静静地躺在草丛里,没有怨恨。他想,这也该是一种偿还感情的方式,自己本就生不如死,能死在她的手下,又有什么不好? “天台魔姬”苦心不知是怨是恨,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徐文把心一横,惨厉地一笑,用最大的力气叫道:“‘天台魔姬’,你不是要杀我吗? 为什么不继续下手?” “你……” “你不敢么?” “天台魔姬”再次被激怒了,女人的自尊,远比男人来得强烈,她当然梦想不到徐文的功力业已丧失,认为他是故意做作,藉以杜绝自己的痴情。 心念至此,她觉得再也无法忍耐,即使真的毁在他的“毒手”之下,也在所不惜,于是,她一跃而前,粉腮罩了一层恐怖的杀机。 徐文见她的神情,不由惊魂出了窍,转念一想,就死在她的手下吧,至少她事后会把自己好好埋葬的。 “天台魔姬”厉声道:“徐文,别装模作样了,否则你后悔无及!” 徐文黯然道:“我不会后悔!” “好,让你永远很我吧!” 话声中,纤掌一扬,兜胸劈了下去…… 徐文没有动弹,双目暴睁,口角挂起一抹惨笑,他准备迎接死亡。 掌至中途,她倏地停劲而止,显然,她只是气愤,而并非有意取徐文的性命。 “徐文,你为何不反抗?” 徐文只消一句话,情势立可改观,但,他狠起心肠不表明,反而冷声道:“你下不了手么?” “天台魔姬”毫无转衰的余地,不下手也得下手了,但,她明白徐文的个性,决不会有什么诡计,这种决心求死的神情,使她疑云大起。犹豫了片刻,终于收回了手掌,缓和了声音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不为什么,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永远离开我,永远的……” “徐文,别自以为怎么了不起?” “我没有说我了不起!” “你干吗装死不起来,那一掌能伤得了你堂堂‘地狱书生’么?” 徐文这才发觉自己的伤势竟然已不疗而愈,痛楚之感全消失了。他站起身来,心中的惊异莫可言宣,他确实地感觉到本身有某种潜在的不可思议的力量,能使自己的伤势复原,这力量也使自己几番死而复生。为什么?自己并未服食什么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这多么奇怪的现象?多不可思议的奇迹? “说话呀!徐文!” “要说的都说了!” “你真的绝情至此?” “我是不得已!” “我不想告诉你,有一天你会明白。” “好美丽的谎言,好漂亮的藉口,徐文,我算认识你了……” 徐文心头一惨,从牙缝里进出四个字道:“如此最好!” “天台魔姬”掩面疾驰而去。 徐文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心内五味杂陈,恍惚中,若有所失。 “她走了!”他喃喃自语着:“我……也该走了!走向何方?” 蓦在此刻—— 十丈外的林中,传来两声栗耳的惨哼。 徐文心头一震,作势就待弹身,突地想起自己功力业已丧失,不由颓然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抹苦笑,这些杀伐争斗之事,已经没有自己的份了。 第75章 突地,他瞥见身前地上,投映着一条修长的人影,一抬头,下意识地向后一挪步,不知何时,身前站了一个半百老秀才,那身三家村学究的打扮,毫不陌生。 他,赫然是南召城外荒野中,中自己“毒手”而离的那老秀才。 徐文冷冷地打量了对方一眼,道:“阁下有何见教?” 老秀才目泛精芒,牙切切地道:“想不到你是徐英风的儿子,若非‘卫道会’两个钉梢的透露出来,老夫几乎错过了,真是天网恢恢……” 不言可喻,方才两声惨哼,便是发自两名钉梢者之口。 徐文栗声道:“阁下到底是谁?” 老秀才嘿嘿一阵冷笑道:“你会知道的。听说你很倔强,也很能熬刑,目前你虽已失去了功力,但我们仍得换个地方慢慢地谈……” 说话声中,褪下外衫,把徐文连手带腰一绕,一把提在手中,向那片树林奔去。徐文根本无力反抗,一任对方摆布。对方用外衫捆绕他的目的,是顾忌那双“毒手”,这一点,徐文是明白的。 穿过森林,老秀才并不停止,一味疾奔,快得有如风驰电掣,简真有如御风而行。顾盼间,眼前现出一条大河,浪花翻滚,水流十分湍急。 到了河边,老秀才刹住身形。一只乌篷大船,系在岸边。老秀才一跃登船,把徐文朝篷舱内一丢,然后解开缆索,船顺流而下。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也不知航行了多远,船身的颠簸停了,老秀才进入舱中,在木椅上一坐,道:“起来,我们好好谈谈!” 徐文木然起身,顺势在身侧的椅上坐下。 “你是徐英风的儿子?” “不错!” “徐英风匿身何处?”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么?” “信不信由你!” “小子,老夫的手法可比什么‘玄玉搜魂’还要够味,你最好放明白些!” 徐文想起“玄玉搜魂”的酷刑,馀悸犹存,只是现在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功能被废,根本就生不如死,好死歹死,终归是死,既落入对头手中,还有什么好说的。当下,冷冰冰地道:“在下十分明白,最多不过一死!” “你错了,你别打算解脱,你死不了,想死也不可能。老夫点你数处‘阴穴’,使你四肢半废,目能视,耳能听,口不能言,然后再以药物消失你的记忆,你将忘了自己的身世经历,一切的一切,放置你于闹市,凭人类求生的本能,你会活下去,乞讨终生……” 徐文五内皆裂,大喝一声:“住口!” 老秀才自顾自地说下去道:“然后,每逢日中,你会发作一次怪病,那痛苦不亚于‘玄玉搜魂’……” 徐文陡地起身,扑了过去,“毒手”疾伸…… “砰”然一声,一道劲风把他送回椅上。 老秀才续道:“当然,为了免贻害世人,你的‘毒手’得卸除。” 徐文恨毒至极地道:“小爷后悔给你解药……” “再加十次,也不能抵偿你父亲的罪恶千万一,对你,老夫用不着存恻隐之心,也无须谈武林道义,江湖规矩。” 徐文喘息了片刻,嘶声道:“你与家父到底何仇何恨?” 老秀才目中射出了怨毒的火花,切齿道:“仇比山高,恨比海深。小子,现在你说,老狗匿身何处?” 徐文厉声道:“你休想小爷会告诉你什么!” “小子,一人为恶,罪不及妻孥,你坦白说出来,老夫放你一条生路!” “办不到!” “你会说的,老夫有办法使你开口……” 徐文意识到非人的酷刑,又将临到身上。此刻,他功力毫无,想自杀都办不到,他不怕死,愿意求死,他怕的是死不了,如对方所说的那样,现世终生…… 忽然,他发现舱壁上突出一枚两寸长短的铁钉,正对自己的右太阳穴,距离不到数寸,只要自己一偏头,结束生命最便当不过。 这一发现,使他平静了,他必须设法移转对方的注意力。 于是,他开了口:“阁下是姓蓝么?” 老秀才一震,道:“老夫,我……” 徐文接着又道:“阁下叫蓝少臣?” 老秀才冷哼一声道:“老夫并非蓝少臣,如果蓝少臣还在世的话,他的做法与老夫一样!” 这么说来,舅父蓝少臣业已不在人世,那这老秀才是什么来路呢?不过,这已无关紧要,徐文的目的,是想藉机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以图自杀而已。 老秀才突地大声道:“小子,你听说过苏媛其人否?” 徐文未假深思,脱口道:“岂只听过,不久前还见过。 话方出口,立觉不妥,但已无法收回。对方何以会知道大母的名字?为什么问起她?对方到底是何许人物? 老秀才陡地站起身来,激动万状地吼道:“你……见过她?” 徐文只好硬着头皮道:“不错!” “她……没有死么?” “阁下与苏媛是何关系?” 老秀才不答所问,猛可里抓住徐文双肩,连连摇撼道:“说,她在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意料不到的好机会,徐文功力虽废,但“毒手”仍在,只消一举手,便可使对方中毒,只是前车之鉴,这老秀才内功深厚,已达通玄之境,中了“毒手”,并不会立时受制,自己功力毫无,解药又在身边,对方尽可从容搜出解药,然后摆布自己,那可就求死不能了…… 只这转念的刹那工夫,老秀才似有所觉,松手后退。 机会就这样消失了。 徐文仍执着原来的打算,利用舱壁的铁钉刺穿太阳死穴,以求解脱。 老秀才面上的肌肉,一上一下地抽动,目瞪如铃,一瞬不瞬。如此修为高深的人,竟有些气促,可以想见他激动的程度。 “小子,说,你在何处碰到‘空谷兰苏媛’?” 徐文装着不经意地挪了挪身,把太阳穴对正了那枚突出的铁钉,距离近及两寸。现在,他只消用力一撞,便什么都解决了。 老秀才当然做梦也信不到徐文的企图.只怒狮般瞪视着他,等待答覆。 虽然大母与父亲业已恩断义绝,成了生死冤家,但他岂能说出她的下落,以贻祸于“妙手先生”。 老秀才再次喝问道:“你说是不说?” 徐文冷厉地道:“不说!” “你想死?” “小爷并没有活的打算。” “好哇!小子,不给你点颜色……” 徐文钢牙一错,就待向那铁钉撞去…… 蓦在此刻—— 一声如雷震也似的暴喝,候告传来:“徐英风,你可以现身了!” 老秀才面色一变,蹿出舱外。 徐文心头剧震,一时之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有人喝叫父亲现身。他连想都不想,站起身来,推开蓬窗,只见三只小舟,缓缓向大船迫来。第一只舟上,并肩站着“卫道会主” 上官宏和那功深莫测的美艳少妇,第二只舟上是“丧天翁”与“无情叟”,第三只舟上是“痛禅和尚”与“彩衣罗刹”,操舟的全是黑衣壮汉。 “卫道会主”上官宏厉声大叫道:“徐英风,今天你插翅难逃了!” 老秀才哈哈一阵狂笑道:“朋友们,此地没有徐英风!” “丧天翁”雷鸣也似的声音道:“闭上你的嘴,别吠了,叫那老狗出来!” 徐文脑内灵机一动,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美艳如废了自己功力,放自己走路,目的是想籍自己寻出父亲的下落,老秀才杀了两名钉梢者,劫走自己,可能另外有钉梢的传出息讯,对方才跟踪而至。 双方的目的,都在找父亲,只要双方弄明了事实,倒霉的仍是自己。 他的目光向周近一扫,发现这里是一个数亩大的回潭,两侧高峰夹峙,虽是白天,仍阴森之气迫人。 正面横着屏风也似的一座苍岩,正当两峰之间。水流到此。被岩壁堵住,回流成了大潭。出口却在右前方,由于水道狭窄,白沫飞溅,浪花堆涌,声势惊人。 徐文当机立断,宁死水中,也不愿再受仇家折磨,这机会,他不能放过。于是,他迅速地移身背对小舟的一面,托开了舷窗,攀援而出,不声不响地滑入潭中。 水表面平静,水下却漩力惊人。 徐文并不谙水性,身子才向下一沉,立即被一般吸力带入潭底,功力既失,自不能以内功逼住呼吸,水朝口里直灌。 他本能地挣扎,想浮升水面,但漩力奇猛,挣扎只是徒劳,一连几漩,便失去了知觉,迷蒙中,似已被水流冲出水口。 一阵刺骨奇寒,使他苏醒过来。睁眼一看,晚霞满天,自己躺在冰凉的岩石上。阵阵山风,触体生寒,耳畔隐闻“呼轰”水声,一时之间,他不辨自己是生是死,是真抑幻? 久久,他确定自己真的没有作了波臣,呼吸,肉体上的感受,都非幻觉。 于是,他骇异地坐起身来,才看清自己躺卧之处,是绝谷边缘,三尺之外,便是百丈深渊,那条河,在谷底有如翻滚的巨蟒。 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被何人所救? 当然,自己投水自然必死,不会飞上这绝壁来。 蓦然,一个苍劲的声音响在耳边:“本师祖在此,然何不跪?”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骨碌爬起身来,只见丈外一块突岩上,端坐着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师祖!这从何说起? 自己哪来的师祖? 第76章 家门习艺,连师父都没有,而这素昧生平的怪老人却自称师祖,岂不怪哉? 徐文惊讶困惑地向后退了一步,莫知所语。 老人又开了口:“难道你师父没有向你交代明白? 徐文张口结舌地道:“师……父,晚辈没有……师父!” 老人双目陡射碧光,皮包骨的脸上充满怒意,大喝道:“你没有师父?” “是的” “你因何至此?” “晚辈本是投水自尽,不知道……” 老人碧绿的目芒朝徐文一连几绕,厉声道:“你的‘无影摧心手’何人所授?” 徐文为之心头巨震,看来此中大有蹊跷。 “先父!” “什么?先父,他死了?” “是的!” “他死前要你来此?” “这……” “‘毒经’呢?” 徐文如丈八金钢摸不着头脑,一连串的问话,使他如坠五里雾中。 “老……前辈是……” 老人白眉连耸,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不对,他不敢欺师,竟敢违命娶妻生子,可是这……”说到此处,突地喝问道:“那孽障几时死的?” “孽障!谁?” “传你毒功之人!” “先父么?……他死于数月之前。” “哼!”这一声冷哼,悠长凄厉,怪腔异调,徐文为之毛骨悚然。他完全迷糊了,根本弄不清是回什么事,做梦么?不像,真的么?太荒诞了。 老人紧绷在嶙骨上的面皮,抽动了数下,怒气勃勃地道:“不尊十年之诫…… 哼!他是如何死的?” 徐文木讷地应道:“是被仇家所害,不过……” “不过什么?” “近日又有迹象,似乎……先父仍在世间!” “他曾向你提及师门的诚命么?” 徐文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你怎会到这‘九转河’来?” “晚辈被人劫持,乘隙投水,本图自尽……是老前辈相救么?” 老人默然了片刻,又喃喃自语道:“此子功力被封,莫非神志受损,丧失了记忆?否则怎会如此?” “功力被封”四个字使徐文心头一动,自己明明功力被废,而老人却说被封,这“封” 与“废”相差太大了。心念之间,下意识地一提气,猛感内力如泉,自己的功力竟然已经恢复了…… 内心的震惊,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老人说自己“功力被封”,无疑的是他解了禁制,看来这老人又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物。他自称师祖,又提到“毒手”,莫非他真是父亲的师尊! 老人一招手道:“进来!” 人影倏然消失,徐文又惊异地发觉老人跌坐的突岩之后,是一个石洞,原先被老人挡住视线,同时全神专注在老人身上,所以没有发现。 他略一踌躇之后,弹身上岩,向洞内走去。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出入,洞径幽暗而狭窄。进了十丈左右,眼前突现一间宽广的石室,几桌椅木,全系石制,居中,摆着一个香案,竟然也香烟袅袅,明灯娓娓。 老人却垂手站在案分,待徐文一脚跨入,他便开声朗喝道:“祖师神位在此,还不下跪!” 徐文一窒,目光触及香案上的神牌,只见赫然刻着:“万毒之祖鬼见愁黎煜之神位”十二个惊心怵目的字。他陡然记起“白石峰”后的怪老人曾说过,“无影摧心手”仅二百年前一个叫“鬼见愁”的练成过,久已失传。看来自己误打误撞地撞到师门之内来了。 当下,惊喜参半,双膝一曲,跪了下去,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又向老人身前一跪,口称:“不肖徐文,叩见师祖!” 怪老人全身一震,栗喝道:“起来!” 徐文愕然起立,不解地望着老人。 老人激动地道:“你叫徐文?” “是的!” “你父亲呢?” “徐英风!” “你不是本门弟子!” 徐文连退了三个大步,傻了,他生平从未经历过这种离奇的场面,老人一见面自称师祖,现在又说不是他门中弟子,看来一切肇因于“无影摧心手”,可是父亲当初如何获得“毒经”的呢? 老人石椅上一坐,闭目凝思了半晌,睁眼道:“你听说过伍尚这名字么?” “没听说过!” “你见过‘毒经’么?” “没有!” “你如何练成这‘无影摧心手’?” “先父口授!” “你父亲练成了‘毒手’么?” “据晚辈所知,他没有。” “他根据什么口授的?” “听提及是一部‘毒经’!” “他有没有提及‘毒经’的来源?” “没有!” 老人闭上了口,洞中呈一片死寂。徐文不知对方在想什么,也不知对方将如何处置自己,只是,他意识到不会有性命之忧,最令他感到振奋的是功力已复,他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沉默! 足有半个时辰,谁也没有开口,徐文渐渐不安起来突地——一 老人起身,到香案之前跪了下去,口里祝祷道:“第十二传弟子万有松,通诚于祖师座前,为维本门一脉不断,弟子从权擅专,伏析鉴察。” 祝祷毕,起身到香案左边站定,沉凝十分地问徐文道:“徐文,你父亲应是本门第十四代传人,你,是第十五传,现在上香下跪!” 徐文错愕莫名,看情形已无选择的余地,老人不知凭什么认定父亲是第十四代传人,既然有这名份,自己还有什么话可说,单只救命复功之恩,就不容自己拒绝对方所求。心念之中,他转身上步,恭谨地上了三炷香,然后跪了下去。 “立誓!” 徐文又是一愕,这誓该如何立法?想了一想,照一般入门规矩,朗声道:“第十五代弟子徐文,蒙祖师恩典,收归门下,誓以此身为本门献,恪守门规诫律,如有违背,天厌之。 谨誓。” 老人又洪喝道:“听宣!” 徐文长跪垂首,没有应声,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老人万有松已肃穆无比地接下去道:“本门为万毒之门,以济人活物的宗旨,服膺武德,崇尚武道,以武林正义为依归,铲奸锄恶,扶弱抑强,不附恶,不从邪,可愿凛遵?” 徐文恭应道:“矢志凛遵!” “听诫!” “弟子恭聆!” “一诫奸淫,二诫偷盗,三城滥杀,四诫助恶。可愿凛遵?” “谨遵!” “听律!” “弟子恭聆!” “欺师灭祖者死!妄传毒技者死!宣泄门秘者死!恃技悖义者死!可愿凛遵?” 徐文悚然应道:“谨遵!” “孩子,可以起来了!” 徐文转向万有松,叩首道:“参见师太祖!” “免礼。起来!” 徐文这才站起身来。老人此刻显得慈祥无比,目中栗人的碧芒荡然无存,用手朝下首石墩一指,道:“坐下,我老人家有些话要告诉你!” “谢坐!” “先报出身来历!” “弟子徐文,‘七星帮’帮主徐英风之后,一脉单传继承家学,别无师门。” “好,孩子,仔细听着:本门称为‘万毒之门’,祖师便是武林至今仍传名的‘鬼见愁’,讳黎煜。本门是代代单传,每代只收一名传人,这是祖师遗下的规矩,决不容违背,所以律令中有妄传毒技者死一条……” “师太祖可曾在江湖走动?” “我已收山一甲子以上了!” “那各代传人……” “祖师爷有关于收传人的遗示,这也可以说是本门的一段秘辛,祖师在二百年前,无意中发现这一座被‘九转河’围绕的绝峰秘洞,于是便从此自誓归隐,经历半甲子潜修,不但武功登峰造极,最主要的悟出了‘毒道’的精微,忽感如任此道湮灭,未免可惜,但既已自誓归隐,自不能破誓出山收徒……” 话锋至此一顿,接着又道:“于是,祖师想出了一个撞缘的妙法,把自己所学,录成了两册秘笈,上册附以笺条,说明得此笈者,须潜心参修,十年之内,如能有成,可来此间拜师,修习下册……” “哦!” “祖师把上册和笺条,用鱼皮袋装妥,投入河中。当然,也许碰不上有缘的人,也许从此流失,但祖师把这心愿,付与一个‘缘’字……” 徐文听得大是神往,不由脱口道:“结果碰上了?” 万有松老人点了点首道:“当然,不然本门焉能延续到今天。” “请师太祖说下去?” “六年之后的某一天,祖师正巧在河边打鱼,忽见一具尸体漂来,捞起来一看,尚未断气,身边赫然带着那半本‘毒经’,经救活之后一问,果然那人是谒师而来,因路径不熟,失足落水……” “啊” 徐文又惊“啊”了一声。 “祖师当时喜之不胜,立即收为传人,并开了‘万毒门’这门户,并立下诫律,同时顾及到‘毒道’不同于‘武道’,动辄便毁人性命,人心难测,如对门人不加限制,势必因良莠不齐而造成浩劫,是以规定每代只传一人…… “祖师用心至善!” “那人便是第二代祖师阮元良。由于阮师公的遭遇,使祖师悟出了一个测验人心之方,凡获得上册‘毒经’而成传人,必须在‘九转河’上游投潭,经历一劫,然后才有资格正式入门……” 徐文困惑地道:“如那人顺流而去,不为发现呢?” 第77章 “不会!峰下水流奇特,投水人必然会被推上河滩,祖师在河中依水流天然之势装有特制巨网,到此必被网住,可称万无一失……” “啊!怪不得您老人家见面就自称师祖,原来认为弟子是投水入门而来……” “孩子,这便是缘啊!” “恕弟子绕舌,如果某一代中,秘笈失落,岂非断了本香缘?” “问得好,这便是祖师所谓‘撞缘’,如无缘,本门使中断了。” “这岂不……” “祖师法度,决不容更改。” 徐文倒咽了一泡口水,又道:“如所得非人,为祸武林,其人根本无意入门,又将奈何?” 老人微微一笑道:“祖师仍有制衡之道,在秘笈出世之后三年,命上一代的传人,出山考察。因为“毒道’属于奇门,得此道者,必会风传武林,不难发现,如所传非人,可按诫律处置,然后就地收回‘毒经’,另觅传人。考察满意之后,便回山等待,俟下一代到达,传以下册玄功,如此周而复始。” “这么说来,本门当是固定的有两代在山同参?” “一点不错!” “请问第十三代?” “这是我的推断,十三代传人伍尚,在‘撞缘’之后第三年,奉我命出山考察,而有缘人便有你父亲徐英风,算是第十四代,伍尚可能遭了意外之厄,无法回山,你父亲又已遇害,天幸师祖有灵,引导你来!” 徐文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老人的推断完全合理,可是限期十年,父亲得‘毒经’已不止十年,他似有意不回山入门,而他的作为,完全干犯师门大忌,如果第十三代传人伍尚还在人间,总有一天他要受门规制裁…… 心念未已,只听老人万有松又道:“你父犯律,妄传你本门‘毒功’,如果在世,必受追究。” 这话说得严厉无比,徐文只好唯唯称是。 老人话题一转,道:“你练成毒功之后,有否滥杀无辜?” 徐文庄容道:“弟子自问还没有!” “很好!” “弟子尚有一事不明。” “何事?” “据武林耆老相传,‘无影摧心手’仅二百年前祖师一人练成过……” “这是真的!” “莫非十多位先代传人,都……” “那又不对了,‘无影摧心手’载于上册,是上册上最艰深的一课。每一代传人在回山入门的十年限期之内很少有能修练成功的,即使有一二人,如不施展,武林中白无法知晓,而回山之后,虽一切大成,但已届寻继承人之期,事实上已无法在江湖施展的必要了,因为第二次出山,目的只是考察传人,如你,是很难得的了。 “设使‘毒经’不慎而遗失,落入旁人之所……” “那得者将在得手之后惨死!” “为什么?” “该册子本身含有剧毒,只要用手触摸,便已中毒百日之内不治。” 徐文打了一个冷噤,不休地道:“那最先得到的呢?” “册内附笺,注明解法,那笺在得经之后,跪读焚化是以不可能有第二者成为本门传人,甚或习成本门秘功…… 徐文内心十分叹服祖师当年设想之周到细密,准此而论,父亲并非第二次得经之人,如果是,岂不毒发而死,这证明父亲是第十三代掌门伍尚所拣的传人,可是他的作为,业已犯了师门戒律,如果…… 他不敢往下想。 自己因祸得福,奇得不能再奇的入门归宗,这简直像是一场离奇的梦境。 老人忽地白眉一轩,道:“孩子,为师太祖的为你解开封功奇穴之际,发现你内力惊人,这与你的年龄不合,莫非你……” “弟子曾受一个叫‘玉面侠’朱公旦的老前辈输以功力……” “你拜他为师?” “没有,绝地巧逢,他托弟子办事,给弟子输功脱困!” “啊!原来如此,你的内元,已达百年之高,修习本门上乘绝学,必事半而功倍,现你秉赋,一年可成!” “一年?” “怎么,孩子,你嫌长么?每一代掌门,最少者是五年为功。” “恕弟子无状!” “家无常礼,用不着如此讲究!” “据说‘无影摧心手’一旦练成,终生不解,不知是否……” “孩子,那只是初基,的确如此,如修到上乘,则毒之收发由心,平时与常人无异。这些不必多问,你自然知晓!” “是!” “现在你可以开始服劳了,右边的石室是炊房,第二室就作你安歇之所;左边第一间为师所在,第二间是练功房。你先去弄吃的吧,功课明晨开始!” “遵命!” 到目前为止,他仍有些梦幻的感觉,因为这遭遇太离奇了,太令人难以相信,如果世间真的有所谓奇迹,这便是奇迹了。 洞中无日月,时光逐水流! 徐文废寝忘餐,矢志苦修,有时数天不食烟火。 这一天,他进练功室,直趋老人身前,欢然叫道:“师太祖,我练成了!” 日久月长,朝夕相晤,老人与他之间的隔膜完全消失,相处有如祖孙,所以在态度言语之间,已没有什么拘束。 老人手捻颔下稀疏的白须,笑逐颜开地道:“孩子恭喜你了,你比我的预期提早了一半!” 徐义可不曾计算过日子,自己也觉惊奇地道:“是半年么?” “不错,整整半年差一天!” “啊!” “孩子,你明早下山!” “明早?” “嗯!” 老人面上的喜悦,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黯然之色。徐文看得出来,心里也升起一股依依之念,只是他不能不离开。先时不觉,此刻功成,那被收藏丁许久的仇恨之心,又活跃起来。 “孩子,你下山之后有几件事要做……” “文儿恭聆训诲。” “第一,寻回‘毒经’,相机物色第十六代传人。” “是!” “第二,务必查明你祖师伍尚的生死下落。” “文儿一定办到!” “第三,查明你父亲得经而未来山入门的原因。” 提到父亲,徐文心头一紧,但仍恭应道:“文儿记下了,师太祖尚有何吩咐?” “你现在已是百毒不浸,为了行道济人,你带些药物随身应用,药架上你可以自己拣选。再则十年之内,你必须回山一次。本门不禁婚娶,但秘笈父不传子,必须依祖师遗训‘撞缘’。你,可说是并派以来的特殊例外,好在你已经过了水厄……” “谢师太祖恩典!” “毒手三式,太过霸道,如非对方有必死之道,不许轻用!” “遵训谕!” “另外药架上第一格有一瓶‘法丸’,是祖师所留,你可带一粒在身上,违犯本门死律者服之,这是家法,决不容存私!” 徐文一震,应了一声:“是!” 他想,父亲如果真的在世,确有资格服这“法丸”,身为人子,难道…… “此峰三面绝壁环水,仅有后峰一条秘径可出,现在你看着……说着,在地上画了出入之法,徐文牢记在心。 “话已说完,你下去吧!” “是!” 回到卧室,徐文百感杂陈,此番出山,大可快意恩仇了,他把半年前的经历,在心头重温了一遍,只觉疑云重重,诡谲万端,最令他不安的是父亲。 他希望父亲仍在世间,这是人子之常情,可是门中诫律森严,何以自处呢? 祖师伍尚失踪已十余年,人海茫茫,何处去找寻? “毒经”定在父亲身上,如他不死的话,如他不幸。如何着手…… 陡地,他想起了“过路人”所施的“阎王今”剧毒,那毒是本门配方之一,莫非“毒经”是落入对方之手?这太可能了!但得经之人,百日之内必毒发身亡,这事情可就相当辣手了。 他也想到“无影摧心”之毒,除了业已练成了“金刚神功”之人外,无人能抗,除本门解药外,无人能解;预含解药在口,在药丸未化尽之前,可承受毒手而致中毒,自己所遭遇的“过路人”等,都不怕“毒手”,彼辈当然不可能都练成了武学极致的“金刚神功”,那他们都有解药么?解药何来? 这蹊跷,他想不透。 于是,他想到了“妙手先生”,对方也是不怕“毒手”之一,这谜底必须揭穿。 ………一宵易过,第二天一早,徐文叩别师太祖万有松,循秘径出山。 他毫不考虑地取道奔向开封。 许多重大的谜,要从“妙手先生”口里解答。双方约期是一月,现在半年过去了,蒋尉民父女可能急煞! 半年,不算长,也不太短,诡谲的江湖,会起多少变化呢? 到了开封,如果蒋家父女提起婚事,自己将如何答复?“毒手”,自修习了本门上乘秘功之后,业已收发由心,不致为害,当初之约是“毒功”散日,即践约之期,现在“毒手” 已无须散去,是否算数呢? 想到蒋明珠的玉貌花容,他心里不由自主地一荡,可是另一个倩影出现了,那是在半年前自己功力被废,故意给气走的,她现在如何?嫁了人?抑是…… 这一天,到了郾师,他先觅店打尖,换了衣饰。他已不须任何掩饰,一袭白色儒衫,方巾锦履,使他成了一个秀逸绝伦的美书生。 他从前不时出现在眉目之间的乖戾之气,因修习上乘武学而彻底地消逝了,所不同的,是在运用本门心法双目会泛碧芒,这是无法避免的,因它是本门的特徵。 第78章 入夜,他一个人在房内自斟自饮…… 突地—— 隔壁房内传来一声骇极的呼喊,接着是一阵脚步杂沓之声。看来是房客听见呼喊而涌向这边。 “怎么回事?” “呀!死了人了!” “七老八十的,怎会遭遇横死?” “小的失踪了,老的死了,这官司怎么打……” “本来就不是好路道,白日里那妞儿那副德性……” 七嘴八舌,叫成了一片。 死人,在江湖人来说,根本是司空见惯的事,徐文不理不睬,仍自喝着酒。 “呀!这是什么玩意?” “好好一面玉珏,怎地穿了三个窟窿?” “朋友们,这玩意儿是江湖信物之类的东西,看来是江湖仇杀,出门在外,少惹是非为妙……” “啊!” “哦!” 不知是谁说了那几句话,看热闹的房客,怕引火烧身,纷纷散去。 “玉珏,三个窟窿?” 徐文自语了一声,惊得跳了起来,一弹身飘出房,只见隔壁房门大开,三三两两的房客,又好奇,又畏缩,流连在天井里,店主与两个执灯的店伙,木鸡般呆立在房门口,似乎已没了主意。 徐文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一头冲入房中。 “呀!” 他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房中地上,躺着一具白发皤皤的青衣老妇尸体,血渍侵殷殷,流了一地。尸旁,抛着一块玉块,正是方才众人喊嚷着穿了三个窟窿的东西。 徐文捡在手中一看,不错,是“天台魔姬”随身所带的信物“三指块”,从衣着来看,死者是她师父“三指姥姥”无疑了。 “天台魔姬”呢?房客说一老一少,那少的当然就是“天台魔姬”…… 徐文一回身,连眼都直了,房内靠窗的墙上,被穿了无数小孔,每三孔自成一组,这正是“三指姥姥”的独门绝艺“三指追魂”所留的痕迹。 “三指姥姥”的名头,在武林道上可说是拔尖一流,功力仅略逊于“痛禅和尚”,“三指块”所至,黑白咸服,是谁能杀得了这不可思议的女怪杰? 徐文暗忖,事情可能发生在自己投店之前,否则以现场的情况而论,双方曾经搏击,自己不能毫无所闻。以自己所知,能杀得了“三指姥姥”这等高手的,还真难找得出一二人。 “三指姥姥”被杀,“天台魔姬”的遭遇可想而知了一时之间,他忧心如焚,他自觉欠“天台魔姬”太多,半年前故作无情,气走她的那一幕,犹在目前…… 突然,一个黑衣老者,探头向房内望了望,登时面如死灰,低声向店主道:“别声张,赶快设法抬去埋了也不必报官相验,否则你这店就别打算开了!” 说完,一缩头…… 徐文大喝一声道:“站住!” 那黑衣老者抬头一望徐文,见是个书生打扮的少年胆子壮了些,但面上惊怖之色未除,颤声道:“少侠有何指教?” “谁作的案?” “这……这……” “快说!” “少侠不见壁间那粉印……” 徐文目光向壁间一扫,这才发现壁上果然有一个掌大的粉印,是一朵梅花形,不由大感困惑,栗声道:“这梅花粉印是怎么回事?” “少侠连这都不知……” “知道还会问你。” “这……这……小老儿不敢说!” 突转身,一溜烟地走去了个无影无踪。 徐文急也不是,气也不是,这梅花粉印到底是代表什么呢?何以那老者惊怖欲死?看来如非某人的特殊记号,便是某一帮会的标记。 征了片刻,心想,还是另行设法打探吧。随即向店主道:“店家,买到上好的棺木,把这老人家理了。记住,不能草率,这老人家来头不小,将来会有人检首迁葬的。回头来我房中取银子……” 说完,把“三指块”揣在怀中,自回房去。 这一来,酒饭业已无心了,脑海里老盘旋着“三指姥姥”被杀和“天台魔姬” 失踪之谜,还有,就是那朵梅花粉印…… 不久,小二进来收拾杯盘,笑嘻嘻地道:“相公,屋里怪闷的,不到外面纳凉?” 徐文触动灵机,摸出一锭十两纹银,并一粒碎银,道:“小二哥,这十两银子给你东家,作收埋那老太婆的费用……” 小二一哈腰道:“相公菩萨心肠,到处行方便!” 徐文不理他这马屁,接着道:“这颗碎银,你替我办件事,你去街上替我买一柄墨扇。” “墨扇?” “嗯!黑色扇面的折扇,要素的!就是没有书画过的!” “要牙骨……” “普通竹骨就行。” “不当事,几文大钱,俺给您老买上四五柄……” “一柄也就够了,钱拿去。” “嘿嘿,您老,太多了……” “剩下的赏你。” “多谢相公厚赏,俺先给您老沏上一壶上等雨前,润润喉,回头马上去买!” 小二作了一个兜头大揖,抬掇起杯盘,狗颠屁股似地去了。 徐文在屋里踱着方步,不禁为自己想到的妙计而得意,不论对方是谁,总会现身找上自己的。另一个小二,送上来一壶茶。不久那买扇子的小二回来了,眉开眼笑地送上了一大扎折扇,总有七八柄之多。 徐文忍俊不止地道:“你很会办事,有事我再唤你!” “是!是!”。 小二倒退着出了房门。 徐文随手捡起一柄,张开来,用湿面巾把扇面弄潮然后掩到隔壁房中,把扇面对着那梅花粉印,按上去,轻轻一拍,粉梅花便清晰地拓在扇面之上,回房俟扇面晾干了,然后折在手中,掩上房门,向外行去。 郾师是个大城,十分繁华,此刻正值二更初起,夜市方张,更显得热闹非凡。 徐文把折扇印有梅花的一面朝外,轻轻摇着,一副闲适伪书生派头,安步当车,尽拣人多处晃荡。 果然,人群中凡属武林人,一见这梅花粉印,无不回避。 徐文若无其事地绕了一会,然后上了一座大茶楼,他一面喝茶,一面不时地摇摇扇子。 顷刻工夫,茶客去了三成。 徐文耐心地坐着,他发现一个刚入座不久的黑衫老者和一个黑衣汉子,面露奇诧的表情,窃窃私语,并不时把目光向这边膘来。他不由心中暗喜,随口漫吟道:“洛阳访才子,江岭作流人,闻说梅花早,何如此地春!” 既不应景,也不切题,他只是兴之所至,随口闲吟。却不料那黑衫老者,勃然变色起身走了过来,搭讪着道:“老夫可以坐下么?” 徐文一摆手道:“有何不可。” 那老者坐定之后,惊疑地望了徐文几眼,以极低的声音道:“是总坛使者么?” 徐文内心一震,暗忖:莫非自己闲吟的四句诗撞正了板,瞎猫碰上了死老鼠,看来这梅花粉记是某个江湖帮会的标志了,当下面色一肃,口里含混一声:“嗯!” 黑衫老者惶恐地道:“卑职第二分坛属下香生赵为功,不知上使驾到,请恕失仪之罪!” 说着,站起身来…… “坐下!” “卑职怎敢……” “要你坐下便坐下!” “如此,卑职……告僭越之罪!” 徐文心念疾转,看来对方把自己当作了总坛使者,料想对方组织中使者的身分必然相当优越,致使一个分坛香主不敢同起坐。只是对方是什么组织,如何套问真情,稍一不慎,必露马脚,甚或有其他的同路人来到,认出自己的面目,可就砸了! 香主赵为功几次想开口,却又不敢的样子。 徐文看在眼中,心想,利用对方的弱点,可能会出点线索。心念之中,试着道:“赵香主有闲暇啊!” 赵为功面色一变拘谨地道:“不敢,卑职负责此区耳目!” “哦!这责任相当重大,贵香主得多加小心。” “是!是!上使栽培!” 徐文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套出实话,只好硬起头皮道“关于安平栈中的那女子……” 说了半句,便即顿往,以观对方反应。黑衫老者果然面涌疑云,期期地道:“难道上使不知……” 徐文心知露了破绽,忙挤出一个笑容,淡淡地道“随便谈谈而已,因为……” 因为什么,他没有说,目的是困扰对方的思路,故意拖一条尾巴。 赵为功当然不敢迫问,改口道:“上使见过分坛主了?” “嗯!还没有,我不准备见他了,另有任务。” “哦!上使可否容卑职禀报分坛主,上使大驾行踪以便接待……” “这……不必了!” “上使与另两位奉派押解那女子的不是一路么?” 徐文心中一乐,这可就触及主题了,当下故作神秘地道:“当然是一路,不过我另有任务,因为……”这两个字接上了刚才没有说完的半句话:“因为总坛方面发现有人出头,所以我奉命暗中监护。” 这个谎扯得恰到好处,黑衫老者深信不疑。 “不知何人敢……” 徐文十分严肃地道:“‘地狱书生’!” 黑衫老者赵为功骇道:“‘地狱书生’不是早死于桐柏山下了么?” 徐文咬了咬牙,道:“谁说的。‘地狱书生’岂会如此轻易死亡,那坟是假的。” 赵为功双目睁得鸡卵大,被徐文的鬼话镇住了,半晌才道:“事非小可,卑座职司耳目,这……” “这可不能泄漏。” 第79章 “是!是!” “所以,嗯……碰上你最好,你把这边的行动计划告诉我,省得我多费周折。” 赵为功双目左右一瞟,见没人注意,才以讨好般的声调道:“人是教主亲自出手的……” 徐文面色微微一变,教主?什么教的教主?难道是梅花教?那么“三指姥姥” 最死于对方口中的教主之手无疑了…… 他忽地发现对方住口不语,知道自己露了破绽,忙正色道:“说下去!” “是!因为路程不近的关系,所以暂押分坛。适才两位使者驾临,说奉谕明晨五更天出城,押回总坛。分坛方面仅派了一辆车子。” “好!” 口里漫应着,心里的念头却不停地转。突地,灵机一动,他想到了“过路人”,莫非“过路人”口中的主人,便是这位教主?这大好的查证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 “贵香主此刻有事么?” 赵为功似以能巴结总坛使者为荣,忙不迭地道:“卑职听候差遣!” 徐文故作沉吟,慢吞吞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责香主人头熟,有件小事烦代劳……” “不敢,上使尽管吩咐!” “那位是谁?”说着用嘴朝与赵为功同桌的汉子一努“哦!是卑职手下头目。” “好,你俩一并到城外来……” “是南城么?” “不错,本使者先走一步。” 说完,伸手取钱…… “上使请发驾,这区区茶资……嘿嘿,卑职会打发! “好,别耽搁,马上来,此事不许任何人知道。” “是,上使清便!” 徐文离了茶楼,直奔南门,他一身之外无长物,店根本无须回去,本来他尽可套问分坛所在,但一想多问会露马脚,到了分坛,难保没人认识自己,如果所谓使者是“过路人”一流人物,要救“天台魔姬”可就辣手了,这样以逸代劳,真是再好不过。 方才转出正街,一个独眼老丐,踏踏拖拖地迎面而来。 “噫!是你?” 惊“噫”声中,那老丐横在道中,不动了。 徐文一愕,看这老丐陌生得紧,根本从未谋面。 “阁下什么意思?” 老丐咧嘴一笑,道:“贤弟,你听不出愚兄的声音?” 徐文精神大振,想不到会碰上“妙手先生”的门下“闪电客”黄明,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这种鬼鬼怪怪的易容,实在令人绝倒。 “贤弟,你好啊!半年来愚兄跑断了腿……” 徐文歉疚地一揖道:“小弟赔罪!” “闪电客”黄明絮絮地接下去道:“家师出动了十多位门下,还借用了丐帮人物,四下打听你的下落,看来你很自在,这半年到哪里去了?” “大哥,现在有事,一切停会再谈,如何?” 一个老丐正与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在街上交谈,登时引起不少路人围观。 黄明知机,低声道:“你先走!” 说着,夹起打狗棒,一颠一跛地走了。 徐文加快步子,抄捷径出南门,避开官道,上了一座土丘。 此刻已近三更,城内虽还热闹,城外却已行人绝迹。 徐文甫一停身,黄明业已跟踪而至,真不愧“闪电客”之名。但在修习了“万毒门”上乘本门武功的徐文眼中看来,又不怎么出奇了。 黄明上了土丘,迫不及待地道:“贤弟,什么事?” “等人。” “等什么人?” “我也不知对方来路,只知他是一个什么教属下分坛香主。” 黄明骇然道:“该教是否以‘梅花’为记?” “不错。” “啊……” “怎么?大哥知道那是什么教?” “五方教,崛起江湖才数月,但业已震惊武林……” “五方教?” “不错,意思当是东南西北中五方一统之意!” “教主是谁?” “不知道,据说是那谋得‘佛心’之人!” 徐文心头为之剧震,如此证明自己所测不错,正是“过路人”一伙无疑了。当下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何以见得‘五方教主’是得到‘佛心’之人?” “噫!你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 “哈哈,武林闹翻了半边天,你会不知道,这半年你莫不成归隐了?” “差不多。” “说说看?” 格于门规,徐文当然不能泄露“万毒门”之秘,只好随口应道:“小弟获有奇遇,避世了半年。” “什么奇遇?” “这……” “你有困难不说也罢。” “哦,前托大哥转交的翠玉耳坠,结果如何?” “嘿,不提也罢。” “为什么?” “愚兄被蒋老头痛骂一顿,说这是定情信物,岂能交回……” “那是小弟连累大哥了。” “小事一件,算了!” “蒋明珠反映如何?” “当时就要剪掉青丝出家为尼,好不容易才劝住。” 徐文心里登时打了一个结,像这样将来该如何了局“贤弟,蒋姑娘一片痴情,你不能辜负她……” “大哥,以后再谈吧,先谈些目前的,你说武林翻了半边天,怎么回事?” “唉!武林劫运已成,这一场血劫是无法避免的了!” “到底什么回事嘛?” “三个月前,江湖中接连发生凶案,死的全是知名之士,现场均有梅花粉记,之后不久,传出了‘五方教’这名称……” “啊!” “首先,‘神鹰帮’被并吞改为第三分坛,接着‘五雷宫’宣布改为‘五方教’第一分坛,其余如‘一剑会’‘红缨帮’等小帮派,先后被吞并……” “雄心不小?” “嗯!开封蒋府也遭了劫,父女俩仅以身免!” 徐文心头一震,道:“再以后呢?” “‘卫道会’总坛被攻击,门下弟子死伤逾百,‘无情叟’与‘彩衣罗刹’当场战死,‘痛禅和尚’受伤‘卫道会主’的妻子赶到,力战‘五方教主’,该会才免了覆亡之厄,但,迟早‘五方教’会卷土重临的。” 徐文听得惊心动魄,连“无情叟”“彩衣罗刹”这等人物都保不住性命,“五方教主” 的功力,未免太以骇人了。 所幸“卫道会主”与“痛禅和尚”留有命在,不然自己的血仇岂非落了空。 黄明又道:“目前只有丐帮和各大门派来受该教萘毒!” 徐文镇定了一下情绪,道:“大哥知道‘三指姥姥也遭毒害了么?” “听说了。” “‘天台魔姬’”也被掳……” “贤弟打算怎么样?” “救她!” “恐怕很难?” “小弟不惜任何代价!” “人在何处?” “正与小弟现在约会的人有关,大哥可知道该教郾师分坛的所在地?” “这倒还摸不清楚,不过,有办法查明的。” “哦!有人来了!” “是对方么?” “两人,不错。大哥,你别开口,由小弟应付。” “好的。” 两条人影,如飞而至,看来身手还不弱,刚抵丘下,那名香主赵为功业已发了话:“是上使么?” 徐文应道:“不错,上来吧!” 如约而至的“五方教”分坛香主赵为功听到回答,带领手下,飞奔而上。 两条人影,奔上土丘,一见黄明在场,登时一怔,徐文一摆手,大刺刺地道:“都是自己人,不必避忌!” 赵为功与那名手下,齐向徐文恭施一礼,不安地望了黄明改扮的独目老丐一眼。然后,香主赵为功十分恭顺地道:“上使有何差遣,请即吩咐。” 徐文诳对方来此,目的是怕误了五更救“天台魔姬”,哪有什么话好说,心念一转之下,向黄明施了一个眼色,然后目注那黑衣汉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大汉有些受宠若惊,忙躬下身去,结结巴巴地道:“回……回上使的话,弟子……赵香主属下头目钱大庆,请上使栽培!” 徐文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以严然上使的口吻道:“看你还很精明干练,将来有机会可以到总坛方面做事……” 黑衣汉子再度躬身,头几乎触及地面,声音有些发颤:“全望上使大力栽培!” 徐文用手朝黄明一指,道:“这位是总坛密使,要单独见你们分坛主,他系初来,不明路径,为了避免多一人知道,你带路吧!” 黑衣汉子一迭声地应:“是!”然后向黄明施了一礼,道:“请随小的来!” 黄明更加气派十足,手中打狗棒一挥,话音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带路!” 黑衣汉子战战兢兢转身奔下土丘,黄明向徐文一颔首,表示知道他的用心,然后也跟着飞纵而去。 两人走后,徐文目光陡射碧芒,冷森森地向那香主赵为功道:“你知道本人是谁?” 赵为功一时不明究里,骇了一呆,期期地道:“不知上使尊讳……” “我就是‘地狱书生’!” “呀!” 赵为功登时面如土色,惊呼一声,转身…… “别动,你走不了的。现在说,你们教主是谁?总坛在何处?” “这……这……” “痛快些!” “老夫不知道!” 徐文重重一哼,冷厉地道:“姓赵的,放明白些……” 赵为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面上由突然的惊怖而转变为狞恶之色,用手朝口边一抹,道:“你准备怎么样?” 第80章 “要你说话!” “如果不呢?” “那恐怕不能由你!” 赵为功嘿地一笑道:“‘地狱书生’,你所恃不过‘无影摧心手’,你就试试看吧。” 徐文反而一怔,难道对方不畏剧毒么?现诸“过路人”等,对方既是一伙,是有这可能,他顿领悟对方在抹口之际,定是先含解药在口,所以才敢大言炎炎,但现在的徐文,已不是半年前的徐文了。 心念一转之下,冷峻地道:“在下可以不用‘毒手’,只凭功力,你若能接得下一招,让你走路!” “凭你还能留得下老夫么?” “试试看!” 话声中,一掌划了出去。这一掌看来平平无奇,但却无可懈可击。 赵为功双掌一抡,连攻带拒,论招式劲道,的确可列江湖普通一流高手。 双方招式甫接,徐文掌心含蓄的劲力猛然吐出,其势锐不可当。 “哇!” 惨哼声中,赵为功口吐鲜血,连退了四五步,一屁股跌坐土丘之上。 一条人影,飒然飘落,赫然是“闪电客”黄明回头。 “大哥,怎么样?” “分坛路径业已探明!” “那人呢?” “送他回姥姥家了。好厉害,他竟会施毒,若非我立下狠手,险些着了道儿。” “嗤!” 一道火焰,冲天而起,原来赵为功见势不佳,发出了求救讯号。 徐文疾“哼”一声,身形如灰鹤般骤霄直起,快逾疾箭,只一旋,便超越了火箭之上,一挥手,火箭被震成了一蓬星雨,随坠随灭,人也跟着冉冉飘落。 他把在“万毒门”中所参修的绝乘功力,运用到“白石峰”后怪老人“玉面侠” 朱公旦所授的“旋空飞升身法”上,表演了惊世骇俗的这一手。 “闪电客”黄明激动地叫道:“贤弟,愚兄今夜算开了眼界,家师以身法奇快闻世,看来是望尘莫及!” 徐文一摇头,道:“过誉了!” 那名香生赵为功,惊魂全出了窍,目瞪口张,几疑这不是事实。 徐文一转身,冷厉地道:“你可以回答区区的问题了!” “赵为功瑟缩地道:“无可奉告!” 徐文咬牙道:“你想到将如何死法么?” 赵为功被徐文目中的碧芒,照得心颤胆落,栗声道:“老夫认命了!” 徐文杀气腾腾地道:“认命也不行。” “‘地狱书生’何苦逼人太甚?” “逼人?哈哈哈哈,本人已经被逼得太久了,今天才算找到了债主……” “老夫欠你什么?” “你只好问你们教主了!” “你准备把老夫怎样?” “说实话,饶你一命!” “五方教徒不受威胁,杀剐听便,自有人找你算帐!” “看起来你倒满有骨气的?” “哼!” 黄明冷冷地接口道:“贤弟,别浪费时间了,‘五方教主’行动诡秘,该教香堂主之流,根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我分坛主也许有办法!” 徐文不解地道:“何以见得?” 黄明道:“该教曾有一名堂主落在‘卫道会’手中,结果一无所获!” 徐文一抬手,正要毁去这黑衫老者,突地想起师门规诫,这是否算是“妄杀” 呢?因为对方并没有必死之道落在自己眼中,心念一转之下,改劈为点,废了对方武功,复点了对方“晕穴”,然后向黄明道:“大哥,距五更天不远了,我们到城门附近等。” “等什么?” “对方将‘天台魔姬’押解总坛,五更出南门!” “啊!贤弟,我们不急下手……” “为什么?” “跟踪,踩探总坛的位置!” “好办法!” “走吧。” 两人下了土丘,在南门外选了一个隐蔽的所在坐着等候。 鸡鸣,犬吠,东方破晓,村野起了炊烟,可是,并不见有马车出城。 徐文心火直冒,一种被侮弄的感觉,使他杀机大炽,向黄明说了一声:“你等着!”弹身奔回土丘,到原先停身之处,一看,不由凉了半截,那名分坛香主赵为功,业已踪影不见。他被废了武功,又被点了“晕穴”,如果自行醒转,必待两个时辰之后,显然他是被人救走了。 对方发现这变化,当然会改变原来计划,自己与黄明却在那里傻等。 他后悔不够狠心,当场结果了赵为功性命,情况或许不会变化,这一来,打草惊蛇,事情就辣手了。 据黄明叙述,“五方教主”便是佛心的得主,而佛心是由“过路人”得手的,那证明“五方教主”便是“过路人”与他自己下手的陌生汉子口中的主人,所以现在的问题不单是救“天台魔姬”,母亲也扶持在对方手中,生死莫卜,安危不晓,心念及此,不由恨得直咬牙,一颗心焦躁得像是被滚油煎沸。 天色大明,东方天际划起了第一道彩霞,官道上车骑负贩逐渐汇聚成流。 黄明夺回土丘,懊丧地道:“砸了!” 徐文沉声道:“该教分坛坐落何处?” “北大街一条胡同之内,地点十分幽僻,附近都是占地极广的住宅……” “我们走……” “大白天方便吗?” “有何不便?” “我倒不怎么样,你一现身必被对方认出。” “认出也无妨,我打算明闯。” “愚兄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易容!” 蓦在此刻—— 一个冷森森的声音传来:“‘地狱书生’你的死期到了!” 徐文与黄明同感一震,回顾之下,只见土丘后方的树后,转出两条人影,赫然是两个面目阴冷的锦衣少年,年纪大约在二十余岁之间,其中一个鹰鼻鹞眼,凶残之气逼人,另一个皮粗肉糙,显得十分精悍。 徐文目光一扫两人,冷声道:“两位想必是‘五方教’门下?” 那鹰鼻少年阴阴地答话道:“你说对了,我俩正是‘五方使者’!” “有何见教?” “取你项上人头!” 徐文冷冰冰地一哂,道:“两位有本领的话,尽可取去!” 那名犷悍的“五方使者”接口道:“‘地狱书生’你有什么遗言交代没有?” 徐文目中碧芒陡现,寒声道:“被你等劫持的‘天台魔姬’现在何处?” “你想知道么?” “不错!” “他正为本教教主销床叠被!” 徐文登时气冲顶门,大喝一声:“你找死!” 随着喝话之声,一掌劈了出去。那发话的“五方使者”直迎而上,便接硬挡,另一名闪了开去。 “砰”然一声巨响,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徐文心头大骇,虽然自己未用全力,但也有八成之谱,对方竟能硬接下来,这等功力,已到了惊人地步,看来比“丧天翁”之流超级高手,只高不低,难怪对方如此猖獗。 那使者心中更是吃惊,徐文的功力超出他意料之外甚多。 双方分而又合,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搏击。 另外一名使老,目注黄明,阴森森地道:“老化子,你先交帐吧!” 声落招出,向黄明攻去。 仅只三个照面,黄明被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他号称“闪电客”,在身法上有特殊造诣,见势不佳,游鱼船滑出圈外。 “好身法,但你逃不了!” 喝话声中,那使者疾逾电闪地射了过去,出手之下,又把黄明迫退数步。如果换在平时,黄明早已溜之乎也了,但此刻徐文尚在与对方交手,他不能走,也不好意思走,但对方功力太高,只这犹豫之间,身上已中了一掌。 一声闷哼,鲜血夺口而出,手上的打狗棒被震得飞向天外。他并非丐帮人物,打狗棒只是配合他的易容,根本不精于斯道。 徐文与那使者一对,却占了上风,迫得对方节节后退,但要取对方性命,却并非三招两式能办得到的,一见黄明受伤,心头大急。 对黄明的使者,暴喝一声:“老要饭的,躺下!” 惨哼随喝声以俱发,黄明栽了下去。 徐文心头大震,他已别无选择,口中栗喝一声,“毒手三式”之中的第一式“倦鸟归巢”猛然施出。 师太祖万有松曾交代这“毒手三式”太过霸道,轻易不许施展,除非蓄意取对方性命,现在,为了救黄明之命,他只有断然出手。 “毒手三式”今天算是头一道用之于敌,穿过对方看来密无点隙的掌影,直捣心窝,像飞鸟巧妙地穿越浓枝密叶,投入巢中一样。 “嗯——” 一声闷曝,像是发自地底,低沉惨厉,那名使者身形晃了两晃,仰面栽倒,胸前一片殷红,登时气绝。 徐文被自己这种歹毒的招式,惊得一愣。 “无影摧心手”本已毒绝天下,加上毒收发由心,穿膛入腹,神仙也难逃死厄。 另外一使者,亡魂尽冒,片言不发,弹身飞逝。 徐文过去扶起黄明,道:“大哥,你觉得怎样?” 黄明也被徐文搏杀那名“五方使者”的手法惊呆了,竟不知回答。 徐文再次道:“大哥,伤得怎样?” 黄明这才回过魂来,苦苦一笑道:“死不了就是。” 徐文双手仍抓住黄明的两个肩头,黄明倏地怪叫道:“贤弟,你的左手……” 徐文“哦”了一声,道:“不妨事了!” 第81章 “什么,你的毒功散了?” “这倒没有!” “那你不是要愚兄的老命……” 徐文微微一哂道:“我现在的‘毒手’能分敌友,伤不了你,放心!” “这……这……怎么可能呢?” “大哥,我不能骗你,但也不能告诉你原因,你就别追问下去吧!” “看来与你说的奇遇有关?” “正是。” “家师的心血白费了!” “什么?令师的心血……” “不!不!我说错了,我是说令岳丈大人蒋尉民的心血白费了!” 徐文心内一震,惑然道:“蒋世叔白费了什么心血?” “他不是要家师传言,业已找到了散‘毒手’之方吗?” “是的,令师曾向小弟说过,怎么样?” “蒋尉民在一本残缺的古典里,找到了一个丹方,可以消散毒功,单只其中五味药,便化了他三千余两黄金。当然银钱在他不算一回事,三万两也倾不了他的家……” 徐文不安地“噢!”了一声。 黄明接着又道:“蒋尉民为了你,也为了宝贝女儿的终身,置新遭大难于不顾……” 徐文打断了话头,道:“对了,大哥,我忘了问你,蒋家被‘五方教’洗劫,损失如何?” “失了几名下人,父女及时走避,有惊无险,倒是家中宝玩钱财被掠一空!” 徐文咬牙怒哼了一声,道:“蒋姑娘目前何处安身?” “这倒不愁,蒋尉民秘密居处遍及大河南北。” “嗯,大哥方才说到哪里了?” “我说蒋老头置家难之善后于不顾,只身入陕,远赴终南山……” “到终南山做什么?” “为你求一味散毒功之药!” 徐文顿时感到无比的愧作与内疚,人家对自己一片赤忱,而自己对人家却在有心无意之间。心念之中,额角不由沁出了冷汗,急问道:“蒋世叔到终南山为小弟求一味什么药?” 黄明独目连闪:“金线草果!”: “金钱草果?根本没听说过……” “岂止你没听说过,一般岐黄名手,知道的也不多。这‘金线草果’家师祖早年告诉家师,普天下仅终南山绝顶后峰的‘鬼湖’出产,蒋老头动身业已三月,他是怀着姑妄试试的心情去的,因为‘鬼湖’也是一个传说中的神秘地方,能否找到,找到之后又是否寻得到‘金线草果’,都在未知之天!” 徐文立感焦躁起来,激动地道:“去了三月还未回头么?” “嗯!” “原来他预定的时日是多少?” “预计两个月往返……” 说到这里突地龇牙“哎哟”了一声。 徐文不安地道:“啊!大哥,对不起,只顾说话,忘了你的伤。来,坐下,小弟助你疗伤!” 黄明一摇手道:“不用,区区之伤算不了什么,我有师传灵丹可治,至多半个时辰……” “哦!小弟忘了令师是‘天眼圣手’!” “贤弟说笑了。你替我护法吧,难保对方不卷土重来。” 徐文一想也是,“五方使者”被毁,对方岂肯干休,当即一颔首道:“大哥放心疗伤吧!” 黄明就地坐下,取出师门特制伤丹服了,然后运功疗伤…… 徐文兀立他身畔,心头思绪翻涌江潮,“天台魔姬”吉凶未卜,母亲生死不明,蒋尉民为了自己冒险终南“鬼湖”,这每一件事情都需要自己亲自料理,而且刻不容缓…… 正自心神不定之际,只见数十条人影,从不同方向,向土丘奔来。 徐文看了一眼身侧的黄明,只见他如老僧入定,正是运功的紧要关头,不由大感焦躁,深悔先前太拖沓,不曾选个合适便于掩护的地方,现在来敌如此之众,一个照顾不周,后果不堪设想。 但事已至此,当然只有应变一途。 这土丘前平后陡,黄明坐处,偏向陡坡的一面。 徐文飞快地一察地形,决定了应变之道,自己后退两丈,立于犄角之处,使黄明完全处在自己视线之中。 人如飞蝗而至,在五丈外市成了包围圈。当先的是一个白面无须的老者,三角脸,那形貌不禁使人联想到毒蛇的头。老者身边是那原先逃遁的鹰鼻“五方使者” 看样子老者的身分在使者之上。如以地位而分功力,这老者当是一名劲敌,其余的一律黑衣劲装,在徐文看来,自不值一顾。 那白面无须老者,先扫了一眼地上的‘五方使者’尸体,然后慑人的目芒,迫注在徐文面上,声如裂帛也似地道:“‘地狱书生’,你竟敢杀害本教使者,是嫌命长了么?” 徐文寒声道:“阁下请通名!” “老夫‘五方教’豫南特使简青山!” 当然,这名字是徐文从未听到过的。 “阁下率从而来,意欲何为?” “‘地狱书生’,你这是明知故问,本教虽开派不久,但从未放过任何敌对之人!” “那意思是要取区区在下的人头了?” “一点不错,如你自决的话,可保全尸!” “哈哈哈哈,阁下认为区区会自决吗?” “那你注定了惨死!” 场面顿时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徐文不屑地道:“如果阁下认为办得到,无妨出手试试,不过,区区有句话先请教!” 简青山狰狞地一笑道:“说说看?” “有一位叫‘过路人’的,是贵教中人么?” “‘过路人’?没听说过。” 徐文不由一怔,黄明分明说“五方教主”便是得到佛心之人,而佛心是“过路人”得手的,而“过路人”又自承奉主人之命行事,简青山否认知道“过路人”,为什么?想来“过路人”必是某名手下胡扯的外号。 心念之中,不拟追问下去,改口道:“落入责教之手的‘天台魔姬’现在何处?” 豫南特使简青山光秃秃而略扁的嘴一咧,发出一阵狼嗥也似的刺耳笑声,道:“她么,将为本教主的夫人!” 徐文如中了一记闷雷,无名孽火,熊熊而燃,目中闪射出骇人碧芒,咬牙道:“区区在下会找贵教主结这笔帐的!” 简青山似被徐文眼中不同于众的碧芒所慑,下意识地一挪步,道:“你配么?” “配与不配不关阁下的事了!” “话说完没有?” “还有,贵教主是否劫持一个叫蓝玉珍的妇女?” 简青山神色登时大变,栗声道:“你问这干什么?” “阁下只说有没有。” “此点本特使无可奉告!” 从对方的神色,徐文断定母亲被劫持是毫无疑问的了。 “在下有意拜访贵教主,贵敦总坛设在何处?” “你做梦么?你没有机会了。” “未见得!” “本特使无暇与你饶舌,现在纳命罢!” 话声中,身形如巨鸟般射起,向徐文罩身扑去,双手十指箕张,有如飞天怪魔。 徐文双掌一挥,如山劲气,破空疾涌。简青山身影一窒,落下地来。双方成了照面之势,相距不及两丈,而对方距黄明,却只有八尺。 形势十分险恶,对方毁黄明,不过举手之劳。 徐文分毫也不敢怠慢,上步欺身,“毒手三式”之中的第一式“倦鸟归巢”,以闪电骇雷之势划了出去。 那名鹰鼻使者怪叫一声:“注意杀手!” 简青山的身手,果然惊人,几乎与那使者警告的同时,弹退丈外。徐文心中暗惊,“毒手三式”出必伤人,对方竟能安然避过,的确太以惊人,当下仍是那“毒手一式”,再度施出。简青山再退八尺,毫无还手的余地。 鹰鼻使者,片言不发,扑向坐地疗伤的黄明。 徐文的注意力绝不会放松,这可能是他心有二用,“毒手一式”未能发挥预期效果的原因,一见那使者身影晃动,半侧身,双掌夹以十成功力,劈了出去。 “轰”然巨响声中,那使者被震得倒翻而回。 同一时间,简青山劲逾山岳的掌风,业已卷到了徐文身上。 徐文回掌立封,但差了分秒,同时也用不上劲,当场被震得踉跄退了三四步,他感到街青山的功力,不亚于“卫道会”的太上护法“痛禅和尚”,心弦登时拉紧,意识到这一战将是十分凶险。 也就在徐文被震退,鹰鼻使者立桩未稳的电光石火之间,三名立在陡坡方面的劲装汉子,以为有机可乘,齐齐弹身疾扑黄明。 徐文脚下一用劲,快逾电光石火地绕了一个半弧,回到原地。 “哇!哇!” 惨号连声,三名突袭的劲装汉子,栽了下去,当场毙命。 这一手,使得全场为之惊魂出窍。 简青山暴喝一声:“‘地狱书生’,你真有一手!” 双掌一抡,奇绝狠绝的招式,滚滚而出。 徐文目中碧芒大盛,硬碰硬举掌相迎,使他心惊的是简青山居然不受制于“无影摧心手”之毒。 鹰鼻使者自然不放过任何机会,徐文与简青山甫一接手,他立即电闪上步,一记劈空掌,向黄明卷去。 徐文大惊失色,“毒手一式”再度施出,简青山知机而退,但他只施出了半招,身形电射,正好迎上那使者劈向黄明的掌风。 那掌风劲道十足,力逾千钧。 “砰”的一声,徐文用身形硬挡,当场跌撞出八尺之外,口里不自禁地闷哼了一声,但总算救了黄明的命。 如果照这样东迎西挡,势必疲于奔命,而黄明将不免被敌所乘。 第82章 心念电转,他改变了策略,横身挡在黄明身前,面对两大劲敌,身后的那些劲装汉子,暂时不理,以那些人的身手,是无法得逞的。 栗喝声中,简青山与那名使者,双双扑至。 徐文一咬牙,反迎上去,右掌封住那名使者,左手施出了“毒手三式”之中的第二式“屠龙斩蚊”。 “嗯!” 一声惨哼,简青山连连后退,面色如土。 徐文与那名鹰鼻使者,双双退了一步。 这一式,又因分出一半功力对付那使者,又致不了简青山的死命。 简青山却是心胆俱裂,一挥手,当先踉跄奔去,显然,他已受伤不轻。简青山一走,鹰鼻使者更不敢留,大喝一声:“退!” 紧跟着弹身疾遁,去势如电。 那些手下,顿如丧家之犬,没命飞奔。 徐文杀机狂炽,凌空疾划,泻落人群之中,手扬处,渗号迭起,眨眼工夫,躺下了十几人。 他心念黄明,不敢继续追杀,折身返回丘上。 徐文吁了一口大气,道:“大哥,没事了么?” 黄明激动地道:“贤弟,亏了你了!” “这何足挂齿,他们不来,我也会找去的。” “来了些什么人物?” “为首的是原先免脱的那名使者,和一个被称为豫南特使的老者叫简青山。” 黄明惊呼道:“简青山?” “是的,大哥认识此人么?” “认识,他的外号叫‘啃尸虫’,本是关外黑道盟主,因心黑手辣,动辄杀人,手下被他残杀的不计其数,致以激起了公愤,为同道所不容,逐流亡关内,想不到被‘五方教’收容在旗下!” “哦!那生形相貌,一望而知是凶残之辈!” “贤弟,我们该……” “大哥把该分坛的地点告诉小弟。” “我带路。” “不!不妥。” “为什么?嫌大哥我身手不济,累赘么?” “不是这意思,小弟发觉该教有地位的高手对‘毒道’均有某种程度的修为,大哥去了,的确有许多不便。” 黄明想了想,道:“那我在外面接应你,如何?” 徐文不便峻拒,皱了皱眉,道:“大哥这身行头,恐怕难以瞒过……” “这还不容易,你等着。” 说着,弹身奔入土丘后的林中,仅只片刻工夫,独目老丐变成一个一身短打的店小二模样,往徐文身前一站,哈腰道:“相公,小二这厢有礼了!” 徐文不由绝倒,衷心佩服对方易容术之精妙。 “贤弟准备如何去法?” “明闯!” “好,你注意看着,这是分坛位置,左右通路,我在这里等你……” 黄明边说边用树枝在地上比划,划完,用脚踏去。然后又道:“我先走一步。” 他身形一闪,消失在丘后的林中。徐文整了整因打斗而弄乱了的衣衫头巾,然后直奔下土丘,毫不避忌地向分坛所在地走去。 一路之上,有不少目光注视着他,他只作不知道。 他此来有三个目的,一是判断“天台魔姬”是否尚被拘在分坛;二是设法迫出总坛所在,打救母亲;三是希望能碰上“过路人”等曾向自己下过手的魔爪…… 突地—— 他想到一件最紧要的事,自己竟不曾向黄明问清楚他师傅“妙手先生”的行踪。“妙手先生”与自己约定一月之内,在开封蒋府面见,揭穿“七星故人”与陌生汉子等人之谜,现在半年过去了,自己失了约,如果能见到“妙手先生”,也许能助自己了解到“过路人”等的来路…… 但,此刻回头再去找黄明,已嫌迟了,“天台魔姬”生死莫卜,好歹得先救她出险,如果对方志在劫色,这一日夜工夫,她的处境就很难逆料了。 想到这里,几乎把钢牙咬碎,假若“天台魔姬”因而失身,岂非遗终天之憾。 动人的风姿,感人的痴情,再次在他脑海里鼓荡。他激情地在心里暗暗叫着:“大姐,小弟不择一切手段,誓必要救你出来。小弟欠你的太多了……” 盏条工夫之后,他来到了黄明指示的分坛所在地。 巨门深扃,阒无人迹,这会是“五方教”豫南分坛所在地吗? 他征愕住了。 莫非自己找借了地头?但黄明指的分明是这里。 难道黄明被人所骗?但以他的精明,似乎不至于。 一时之间,他有些进退失据…… 看起来,这分明是大户人家的住宅,一个分坛,焉有毫不设防之理。 左右一看,这条巷一共只有两道大门,一道在近巷口处,依围墙的长度而论,占地不广,同时位置也不对,除了这里,别无门路。 蓦地—— 巨大的黑色大门缓缓开启了半扇,一个龙钟的老苍头,跨出门限,一见除文站在门前,偏头打量了半晌,才以沙哑的声音道:“公子找谁?” 徐文可就为了难,看这老头完全不似江湖人物,但却不能不答腔,期期地道:“在下求见贵主人!” “见俺主人?公子莫非找错了地方?” “不至于吧?” “公子上姓?与敝主人是什么关系?” “见了你家主人,他自然知道。” “家主人永远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 “家主人三年前过世。家中仅主母与小姐二人,公子要见谁?” 徐文不由傻了眼,答不上话来。 那老苍头转身入门,口里嘟噜着道:“唉!家不可一日无主,三年来不知遭了多少无赖。”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徐文啼笑皆非,竟然被人当成了无赖。一弹身,向与黄明约好见面的地点奔去,出了长巷,一转弯,见黄明双手抱胸,斜靠在一家的门楼柱上。他一见徐文奔来,急使了一个眼色,闪身门楼之内。徐文直跟进去,口里道:“不对路!” 黄明在一个暗角停下来,诧异地道:“你说什么?” 徐文懊丧地把所遇说了一遍。 黄明一跺脚道:“兄弟,你真是不知江湖诡谲,地方决不错,可能该分坛目前没有人能应付你,而知你必来,才玩了这一手。” 徐文闻言之下,既羞且愤,前车可鉴,而自己竟然这般粗心,记得回南召别墅之时,就栽在老家人“二胡子”的手里,险些遗千古之恨,今天不是那故事重演么,而自己竟信以为真。 心念之中片言不发,回头便奔。 黄明急声唤道:“贤弟,别急,好好商量!” 徐文充耳不闻,闪电般向方才离开的那长巷掠去。 第十五章独闯狼穴 顾盼间,又回到那巨宅之前,黑漆大门紧关如故,和先前来时没有两样,静悄悄的不闻声息,也不见人影,只是,他的心情不同了。 “砰!” 他向大门遥击了一掌。这声巨响,全巷可闻。 门开了,出现的仍是那老态龙钟的老苍头,颤声喝骂道:“寡妇孤女,就该任意让人欺负么?” 徐文一弹身,欺了过去,那老者缩身闭门,但来不及了,一只左臂,已被徐文牢牢扣住。 老者昏昧的眸子陡泛精光,左手一挣,不脱,右掌猛然切出,势疾力猛,绝非庸手。徐文轻轻一指,老者右臂嗒然下垂,老脸顿现死灰之色。 徐文恨声道:“老狗,你是活腻了?” 老者结结巴巴地道;“少侠……有话……好……” 徐文厉声喝道:“少废话,领我见你们分坛主!” “什么,分坛……老汉不懂。” “你再说一句,我活撕了你这老狗!” 老苍头面上的皱叠起了抽动,额角渗出了大粒的汗珠。徐文夹腰带把他提了起来,大踏步向内趟去。 大门内是一片影壁,挡住了视线,所以在门外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转过影壁,是一个占地极广的大院落,一条丈余宽的砌砖荫径,直通迎面的大厅。宏伟的建筑,并不因油漆剥落而减色,画阁飞檐,雕龙附凤,廊柱合围,巨厦翼展。冥想当年这巨宅的主人,又是了不起的人物。 顾盼间,来在廊沿之上,厅内布设,清晰扑目,古雅而不奢华,看样子,的确不像是江湖帮会立舵的地方。 但徐文成竹在胸,决不为这表面情况所惑。 死寂依然,不闻人声,不见人影,气氛透着无比的诡秘。 徐文上了阶沿,把老者向地上一掼,厉声道:“引我见你们分坛主!” 老者显得惊怖十分地道:“少侠……您……误会了,这里是安分人家的住宅……” 徐文杀机大炽,想到被毁于旅店中的一代女怪杰“三指姥姥”,被掳劫的红颜知己“天台魔姬”以及下落不明的母亲,开封蒋府的惨劫,恨火填膺,仇焰焚心,口里栗喝一声: “老狐狸,‘地狱书生’并非善良之辈!”一脚照定左臂踏了下去。 一声凄厉的惨嚎,那条左臂骨碎肉靡,痛得老者满地翻滚,语不成声地道:“小狗,你……就杀了……老夫……” 徐文切齿道:“我不杀你,你再装洋,我撕下你的右臂!” 一蓬疾雨,由屋顶洒落,着地之处,冒起一片白烟。这是一种剧烈的毒计。那老者再次发出了惨叫,抽搐了数下,不动了,眨眼工夫,尸身开始溶化,流出腥臭刺鼻的血水。徐文一身衣衫,百孔千疮。 他除了感到一阵麻痒之外,毫发无伤,这证明他确已到了百毒不侵之境。但这场面,仍使他惊心动魄,目定口张。 第83章 毒雨过后,一切又归寂然。 徐文愤怒欲狂,却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他想了想,退下阶沿,双掌运足功劲,朝居中一根廊柱劈去。 “轰!”一声巨响,柱摇梁崩,瓦片与碎木粉落如雨。照此情形,不消三掌,这巨厦势非震坍不可。 就在此刻—— 一个阴冷刺耳的声音起自厅内: “‘地狱书生’你好猖狂!” 徐文冷吟了一声道:“与我滚出来!” 一条人影幽然出现,赫然是那豫南特使简青山,白森森的面目,狰狞已极。 紧接着,无数人影从四方出现,把徐文围在了核心之中,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扣着陪器与兵刃。 此刻,那老苍头的尸身皮肉连衣物均已化尽,剩下一具白骨在血水之中,那景象的确令人毛骨悚然。 简青山身侧出现了另一条人影,是一个威凛的锦衣中年。 整个现场均为恐怖的气氛所笼罩。 锦衣中年首先开了口:“‘地狱书生’,你意欲何为?” 徐文寒声道;“阁下报名!” “本座分坛主姜珏!” “好极了,请立即交出‘天台魔姬’,说出总坛地址!” “你认为办得到吗?” “非办到不可!” “否则呢?” “本人血洗分坛!” 简青山嘿嘿一阵狞笑道:“‘地狱书生’,本特使要把你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徐文不屑地道:“‘啃尸虫’,今天你只好啃尸了!” 简青山面色大变,他料不到徐文会一口道出他昔年丑恶的外号,怒极怪吼道:“小子,本特使要活吃你的心肝!” 徐文嗤之以鼻道:“你今生今世办不到了!” “哼!照打!” 暴喝声中,简青山与姜珏,双双劈出一掌,两道掌风,汇成一股巨流,势可撼山票岳。 同一时间,锐风刺耳,无数暗器刀剑,如密雨般集中射向徐文。 这声势何等惊人,从投射的疾劲锐风判断,在场的无一庸手。 在这种情况之下,任你功力通玄,不死也得负伤。 徐文当机立断,一式“旋空飞升”,身形电似凌空拔起,足有四丈高下,无数略器剑刃从脚底密擦而过,整个四丈以下的空间,像掠过一阵蝗群,密无点隙。 盘空一匝,疾矢般射向厅廊,径扑简青山与姜珏。 简姜二人,霍地左右弹开,徐文身形未落实,双双各攻出一招,在彼此互存决死的情况下,出手之势有如骇电奔雷。 徐文一横心,不顾左边的分坛主姜珏,一招“毒手二式”,猛迎向右面的豫南特使简青山。 惨号挟夹闷哼俱起,惊栗了全场。 简青山脑浆迸裂,横尸就地。 徐文后心挨了姜珏一掌,身形前冲了五六步,两股鲜血顺口角而下。 姜珏因简青山在一个照面之下惨死,惊得亡魂尽冒,忘了跟踪出手。 徐文陡地回过身来,眼中的碧芒,使人心神皆颤。 四围的分坛弟子,见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面如土色。 徐文一个弹身,出手如电,抓住了姜珏,全场发出了一阵惊呼,但却无人敢出手。徐文一用劲,五指深深嵌入了姜珏的“肩井”,鲜血从指缝间泊泪而冒。 姜珏面如死灰,丝毫也用不上劲。 徐文栗声道:“分坛主,现在阁下可以开口了?” 差珏身为一坛之主,虽惊怖欲死,但却不能不维持表面尊严,咬牙道:“无可奉告!” 徐文怒发如狂,那神态有若一尊凶神,每一个字,如钢珠般从牙缝里进出:“姓姜的。 我会把你生撕活裂!” 话声中所含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在场的分坛弟子,一个个噤若寒蝉。蛇无头不行,全失了行动的依据。 徐文要杀姜珏,易如反掌,可是他的目的并非杀人,而是要救人。杀了姜珏,甚至分坛所有弟子,问题并不能解决。 对方宁死不供,使他内心着急万分。 突地—— 分坛主姜珏猛可里抬起左手,朝口里一放,面色随之剧变。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阁下打算服毒自尽么?在本人手下,你可办不到!” 边说,边以手指疾点对方三处大穴,然后摸出一粒解药,强塞入对方口中。 姜珏确实到了求死不能的地步。 徐文手一紧,姜珏惨哼了一声,被扣住的“肩井”,又冒出鲜血来。痛苦,使他汗珠滚滚,青筋暴突,面孔扭曲得变了形。 “阁下,别希望奇迹出现,你除了说话,别无路走!” “地狱书生’,本座决不屈服!” “那阁下就等着瞧了……”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排众而出,胁下挟着一个气息奄奄的人。 徐文目光一扫之下,不由肝胆皆炸,来的,正是土丘侥幸漏网的“五方使者”,他胁挟着的赫然是“闪电客”黄明。 黄明会落入对方手中,的确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五方使者”阴森森地道:“‘地狱书生’,你认识他吧?” 徐文目眦欲裂,暴喝道:“放了他!” “五方使者”哼了一声道:“你认为如此容易吗?” “你找死?” “先死的是他!” 说着,把毛爪放在黄明的天灵盖上,又道:“抓碎他的脑袋并非难事,对么?” 徐文钢牙几乎咬碎,他不难扑杀那名使者,但黄明势必一命呜呼。 “本人再说一遍,放了他!”” “办不到!” “在场的连你在内,将付出血的代价!” “你无妨试试看!” “你的目的是什么?” “很简单,你放了姜分坛主,带他离开,这笔帐改日再算!” “办不到!” “如你愿意牺牲他,咱们就拚了吧!” 徐文几乎激愤得发狂,母亲、恋人、朋友,孰轻就重呢?他能忍心牺牲黄明吗? 不!母亲与恋人,如果不死,仍有拯救机会,如果已遭不幸,那注定回天乏术,而黄明,生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那踌躇的神色,“五方使者”当然看得出来。他怕徐文真的一横心,那今天在场的将无一能逃杀手,故意把黄明的头拉得向上一仰,道:“‘地狱书生’,决定了没有?” 徐文猛一跺脚,咬牙切齿地道:“就让你等侥幸一次吧!” “五方使者”一挥手,大声道:“撤退!” 一声令下,那些弟子像是从鬼门关逃了出来,纷纷鼠窜退去,刹那间,走得一千二净。 徐文气炸肺腑。 众弟子退尽,“五方使者”才又向徐文道:“‘地狱书生’,你可以放手了!” 徐文冷冷地道:“你先放了他!” “我信不过你!” “以你的身手,怕本使者撤赖么?” “你又有何保证?” “凭‘地狱书生’的名头,决不作卑鄙之行!” 那使者想了想,轻轻放落黄明,然后向侧方闪退三丈。显然,他是怕徐文猝然出手。黄明落地,口中发出了微弱的呻吟,看来他不是要穴被制,便是伤势极重。 徐文恨很地道:“姓姜的,今天就算便宜了你!” 说完松手,弹身到了黄明身边,探察之下,果是穴道被制,忙出手解了他的穴道。黄明轻哼一声,站起来,满面羞惭之色,赧然道:“贤弟,我误了你的大事……” 徐文苦苦一笑道:“大哥,你平安就好,机会不止一次!” 回头望处,姜珏与那名使者,已不知何时消失。整个院落,依然死寂阴森。 “大哥,怎么会……” “说来惭愧,是我太粗心了,你来找我再回头之时,我的形迹便露了白,如果我换个位置,当可无事,不该太过托大,以致被对方所乘。当然,问题还是在于功力不及对方,幸而对方心有所忌,没有下毒手……” “算他们命大!” “情况如何?” “对方死不透露,毫无头绪!” “为今之计呢?” “搜!” “开始行动吧?” “慢着,大哥先眼下这个,以防万一!” 说着,递了一个药丸给黄明,又道:“半个时辰之内,可保百毒不侵。” 黄明接来服了,两人互望了一眼,双双向大厅欺去。甫上廊沿,黄明陡地一缩身,口里发出一声惊呼,廊沿上,一具白骨,外加一具尚未化尽的尸体,血水顺着砖缝四处滥流。 徐文虽属此道高手,但也不由感到一阵悚栗。原来那老苍头被毒液所溶,血水流经那豫南特使商青山的尸体,便也被毒液溶化。这毒液之毒,可以想见了。徐文若非练成了本门玄功,百毒不侵,此刻的白骨,将是他自己。 徐文指着那具半化的尸体道:“大哥,他便是关外黑道明主‘啃尸虫’简青山!” 黄明打了一个冷颤,道:“天网恢恢,这厮积恶如山,该有此报。” 两人入厅,搜索了一遍,毫无所获,由屏门转入后进,把三层院落房舍与东西两大跨院搜了个遍,却不见半个人影。有的房舍,看来根本已无人居住,这多的人到哪里去了呢? 徐文心中的懊丧与愤恨,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但他是为了黄明而放去了敌人,怕黄明心里难过,他不敢表示什么。 黄明是“妙手先生”的高足,穿门入尾,寻幽探秘是他的看家本领,他一直像猎犬般在探索目的物,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敲、打、触、摸…… 终于,他激动地欢呼了一声:“在这里了!” 第84章 此刻,两人置身在跨院与后进连接处的角轩中,黄明在搬弄着一架巨型屏风。 那屏风直立在轩内当门之处,看来毫无异状。徐文惑然道:“大哥发现了什么?” “秘道入口!” “这屏风么?” “可能是!” “可能?” “你发现地砖上凌乱的脚印么?全到这屏风为止。” 口里答话,手指却不停地在屏风上摸索,当他的手指扭动一个屏风上层花格中的鸟头时,一阵格格之声倏然传出。 徐文精神一振,目光扫处,只见迎面壁上裂开了一道门户。他弹身近前,只见门内是一列长长的石级向下滑伸,约莫有数十级,便是平进的地道,可容两人并肩行进。由于里面暗黑,以他超人的目力,只看到此为止。 黄明靠了过来,道:“这若非地下室,便是通往外面的密径!” 徐文一挪步,道:“我们进去搜……” “提防诡计机关!”。 说着,顺手抓了一个锦墩向门里扔去,锦墩顺石级滚落,意外地,毫无动静。 黄明接着道:“可以放胆进去了!这秘道想来是此宅主人所建,既非武林人物,自不会布设机关,‘五方教’开派不久,临时加以利用,布设亦来不及。” “这推断有理,我们走!” 徐文当先进入暗门,向下落去,黄明紧随他身后。 石级尽头,便是平进的甬道,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目力再强,也必须籍一点自然光源。此森森暗道,深入地下几达五丈,靠入口处,可前望数尺,数尺之外,便无法辨物了。 黄明从身边取出火石火绒,敲燃了点上火摺子,一幌,眼前登时明亮。 徐文喜不自胜地道;“大哥身边的宝贝不少!” 黄明尴尬地一笑道:“贤弟取笑人,小偷儿总离不了这些东西的。走吧!” 这回换了黄明在前,徐文在后,像两支夜宵蝙蝠般顺地道扑去。 地道似乎无穷无尽,奔行了一刻光景,仍不到头,倒是很少曲折,笔直朝前。 黄明边行边道:“看来这是一条秘道,以行进的方向与速度而论,我们快出城了!” 徐文一怔、道:“出城?” “不错,可能是东北两城门之间的荒僻地带。” “这么一说,对方早已出城了?” “极有可能!” 话声甫落,眼前地道突然一分为三,两人顿时愣住了!哪一条才是正路呢?” 黄明换了一个新的火摺子,细察地上的脚印,是朝居中一路奔去的,左右两路有足印,但看似一二人所留,明显而不凌乱。 “贤弟,中路!” “慢着,大哥看左面……” “啊!什么意思?” 靠左一面壁上,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六个惊心怵目的朱红大字: “禁地,擅入者死!” “贤弟的意思是……” “我们的目的是寻人,并非追人,纵使追上对方,未必有用,这禁地我们不能错过,好歹得探上一探!” “好!” 徐文领先举步向左边地道欺去,三丈之后,转了一个弯,一道黑黝黝的铁门阻住去路。 门上,悬着同式的一块木牌;“禁地,擅入者死!”徐文上前用手一推,道:“好厉害,门上涂有剧毒!” 黄明骇然道:“看来‘五方教’是以‘毒’当家的了?” 一句话,触动了徐文的心事,目已是“万毒门”第十五代掌门,普天之下,“毒道”一宗,不知有多少门派?以自己目前所知,“卫道会”的掌令“崔无毒” 是一派,其余,便不得而知了。如果父亲并非预期中的本门第十四代,那父亲该是另外一派,但以“无影推心手”的功力而论,父亲是本门一脉,当无疑义了。 “‘五方教’是属于哪一派呢?” 心念之中,用力一推,铁门纹丝不动。 蓦地—— “锵”的一声,铁门上端开了一个小孔,一个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道;“何人擅闯禁地?” 黄明立即熄了火摺子,接口应道:“总特使,奉令查禁!” 小孔内露出一支精芒闪闪的眼睛,从小孔漏出的昏黄光线判断,门内必有灯烛之类的照明之物。这一来,变成了内明外暗,门里人的声音充满了狐疑:“是哪一位特使?” 徐文半侧身,学着简青山的阴冷声调道:“简青山!” 这一着诈棋,居然生了效,格!格!声中,铁门开启。 门内是一间石室,燃着一支牛油火炬,照得满室通明。一个上身赤裸、胸毛茸茸的恶形大汉,当门而立,一见两人面目,陡地怪吼一声道:“你俩是谁?竟敢冒充简特使……” 徐文闪身退了过去,口里道:“‘地狱书生’!” 那狰狞大汉面上的横肉一紧,暴喝道:“找死!” 抡起蒲扇大的手掌,向徐文当胸劈来。徐文一抬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大汉奋力一挣,把徐文带得一个踉跄。徐文暗僚对方臂力超人,五指用力,那大汉“哎唷!” 一声,矮了半截。 徐文目光向室内一打量,靠右边一道小门,内面铺着寝具,想来是这大汉的宿处;左边一道铁门,门上落了巨锁,秘密,当然是在这铁门之内。徐文心中暗忖,这铁门内关的,会是母亲或“天台魔姬”之中的一人么?抑是…… 当下喝问道:“里面关的是什么人?” 大双手腕被制,全身酸麻,无力反抗,但目中的凶光却令人心悸。 “你俩意欲何为?” “把门打开!” “办不到!” “你想死么?” “你俩个兔息子也别想活!” 徐文恨火中烧,懒得厮缠,一掌拍碎了大汉的脑袋,用脚踢开尸身。 黄明在这地方,就显出能耐了,他已然把一串钥匙取在手中,上前打开了巨锁。门一开,一道劲风从内卷出,把他的身形震得直撞向身后的徐文。徐文用手一按,巨大的压力,使他退了两三步,这发掌人的功力,可以想见了。 惊魂甫定,只见门内又是一间石室,一个黑衣老者惊震地望着二人。 徐文一看,石室朝里,赫然又是一道紧关着的铁门,这黑衣老者,自是监守人无疑了。 从对方关防如此严密看来,内情相当不简单。 黑衣老者狞声喝道:“干什么的?” 徐文寒声道:“要你命的!” 声音未落,一个虎扑,施出了“毒手一式”。 “哇!”惨号声中,黑衣老者倒地而亡。 徐文奔向那道铁门,门上没有上锁,拉了开来,里面是一道铁栅,袭着外间的火炬之光,照见铁栅门内蜷伏着一团黑影,从那灰白的老头看来,并非徐文想像中的任何一人,他不由凉了半截。 黄明向内一张望,道:“不知被禁的人是谁,竟然防范如此严密?” 徐文道:“好歹总得弄个清楚!大哥,烦你把火炬拿来!” 说着,上前去用手扭断了铁栅上的锁链。 蜷伏的人影一动不动,这时,已看清了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 徐文走近那蜷卧的老人,发话道:“阁下是谁?” 那老人蠕动了一下,发出一种虚弱但充满狠毒的声音道:“孽种,你会得到报应的!” 徐文一愕,望了黄明一眼,又道:“在下不是‘五方教’的人,阁下起来答话!” 老人以手撑地,挣扎着坐起身来,失神地望着二人。徐文被那老人失了人形的面容吓了一跳。 “阁下是什么人?” “你……又是何人?” “在下江湖中称为‘地狱书生’!” “不是那孽障出的花样吧?” “在下是追人无意到此,不懂阁下说的话!” 老人失神的目光再次向徐文与黄明打量了一遍,冷森森地道:“要救老夫出困,是吗?” 徐文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既然碰上了,岂会撇下不管!” “有什么条件?” “条件?这是什么话?” “难道是无条件么?” “在下没有想到这一点。阁下先说来历吧!” “你……当真不是那孽障派来折磨老夫的?” “阁下所说的孽障是谁?” 老人咬牙切齿地道:“老夫的传人!” 徐文惊“哦”了一声,道:“阁下是被门徒囚禁?” “不错!” “为什么?” “为了要老夫的秘技!” 黄明忍不住骂了一声:“欺师灭祖,人神不容!” 老人目眦欲裂地道:“老夫苟延生命,就是要等着看他遭报,可惜,唉……恐怕看不到了。” 徐文激颤地道:“阁下叛徒叫什么名字?” “老夫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这的确是天下奇闻,做师父的不知道门人的名字。 老人咬了咬牙,脱形的面上已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失神的双目中还散发着强烈的很意。 “是的,到现在还不知道。” 徐文倒抽了一口凉气,道:“但总该知道他的身分?” “他是这里主人!” “这里主人!那是分坛主差珏了……” “他……他……叫姜珏么?” “不错。他便是此地的主人!” “他……人呢?” “兔脱了!” “啊!两位小友是他的仇人么?” “可以说是的。” 老人深陷的眸中,突地滚出了两粒泪珠,凄绝地道:“老夫功力已废,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气,也不想重见天日了,只是死难瞑目的,便是对师门无所交代……” “阁下何门何派?” 第85章 “这一点格于门规,恕老夫不便置答!” 徐文皱了皱眉,道:“那阁下的名号来历,也是不能透露的了?” “是的!” 徐文默然了片刻,道:“阁下随在下等离开这里,怎样?” “这……” “在下有急事待办,不能耽延,坦白说,正是追踪令徒!” “啊!” 老人愣愣地凝视着徐文,目光在变幻,一变再变;表示这可怜的老人内心异常的复杂。 徐文预期着这禁地之内,可能禁闭着他的母亲或是恋人,现在事实证明不是,他的心早已飞起在外,感到一刻也无法久待,顺便救过老人,纯粹是基于武林道义,否则以对方暖味的态度,他尽可抖手一走。 黄明老于世故,倒是有耐性,和缓地道:“前辈,事有从权达变,您该速作决断,如非小可二人无意来,前辈又将如何?门派家事,外人无权过问,不过前辈如有用小可之处,当尽力而为!” 徐文有些急躁地道:“阁下可想好了?” 老人忽地一摇头道:“老夫不打算离开此地了!” 徐文大感意外,讶然道:“阁下不打算离开这人间地狱?” 老人以坚决的语调道:“是的,老夫想透了,除了一死以谢师门,别无他路可走,只是……” “只是死不瞑目!” “既是不欲死,何不离开再作打算?” “老夫说死不瞑目并非惜死!” “那是为了什么?” “师门重任未了!” 徐文将要想开口追问,什么重任未了,但想到老人对师门讳莫如深的态度,把到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停了片刻,老人主动开了口。 “事干本门戒律,老夫有话亦难以出口……” 黄明忍不住叹口气道:“这就难了,前辈有否同门之人,小可等可以替您传讯?” 老人不答,陷入沉思之中,可能他将要作某种重大的决定。 徐文忧心如焚,实在无法忍耐,不得已道:“阁下,在下兄弟要上路了!” 老人无力地一抬手,道;“慢着,老夫有个请求!” “请讲!” 请小友为老夫找到孽徒,代为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是的!” “这种事外人可以越俎代庖么?” “老夫别无它法了!本门有部秘笈,落在孽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徒之手,请代追回……” “阁下门下确是‘五方教’分坛主美珏么?” “老夫只知他是此间主人!” “那好。不过,为了证实他的身份,阁下得交待点凭据什么的……” “凭据么,他……擅于用毒!” “这点在下业已领教过了,险些一命不保!” “这就不错了!” “贵门秘笈追回之后,请问如何处理?” “这……” “怎么样?” “小友不知系出何门?” “这一点恕难奉告!” “也罢!老夫这里有一纸遗言,盼小友在替本门追回失物之后,照书行事!” “可以!” 老人从身下的草堆中,摸出一个破布结,郑重地递与徐文,道:“这便是。小友能代老夫办妥,九泉之下也必铭感!” “关于所谓清理门户之事……” “内中已有说明!此遗书务祈小友在追回秘笈之后,再为开启!” 徐文接了过来,道:“阁下是决定不离开的了?” “是的!” “在下仍请阁下道出名号,这与贵门戒律无关吧?” “好,老夫叫伍尚” “徐文惊呼一声道:“伍——尚?” “不错,小友……” 徐文面色剧变,侧顾黄明道:“大哥,对不起,请你暂到外间!” 黄明困惑地望了徐文和老人一眼,把火炬插在门边,退了出去。 老人伍尚惊异莫名地道:“小友,这是为了什么?” 地牢被囚的老人,自报姓名伍尚,徐文心头巨震,请黄明暂时回避,激动万状地向那老人道:“令师莫非是上万讳友松?” 老人伍尚乾瘪的鹄面居然起了抽搐,口唇剧颤,失神的眸子睁得滚圆,久久才努力迸出一句话道:“你……你……怎知道?” 徐文双膝一屈,激动地道:“第十五代弟子徐文,叩见师祖!” “什么?你……你……” “弟子徐文,蒙师太祖收为第十五代传人!” “这……这……怎么可能?啊!祖师有灵!祖师有……” 徐文行了大利之后,道:“请师祖听弟子把经过详情禀告!” 伍尚全身抖动得十分厉害,这是他梦想不到的奇迹,发生得太突然,玄奇得令人难以置信,他语不成声地道:“你……说……你说……” 徐文把自己功力被封,遭人劫持上船,乘机投河,以迄被救,蒙师太祖收为第十五代传人,修毕本门玄功,奉命下山寻失经,查上两代经过详情等,述了一遍。 伍尚卟地一声跪了下去,枯陷的眸中泪如泉涌,失声道:“弟子不肖,弟子不肖……” 徐文叩首道:“师祖请珍重为要!” 伍尚回原处,沉思了片刻,道:“把遗书给我,用不着了!” 徐文取出布结,双手呈上。 伍尚解了开来,布上斑斑驳驳竟然是用血写的。伍尚撕了血布,把其中一个小包取在手中,然后喘息着道:“遗书本是交代得回失经之后,代为执行门规,受托者如愿为本门传人,可先研参‘毒经’,然后照规矩回山入门;如不愿,则将该经以棺木盛装,投之于‘九转河’,你师太祖会将之收回。这本是为师祖在绝望之中的奇想,事实上根本办不到,想不到祖师有灵,会差你来此。好!这追回失经、清理门户的大事,交给你了!” “弟子谨遵师祖训示!” “第十四代未行入门之礼,欺师灭祖,你不必视之为上代,按律处治便是!” “遵命!”” “言尽于此了!” “徒孙先送师祖离此,然后再设法……” “不必了!” 徐文一震,道:“师祖的意思该如何……” 伍尚字字如钢地道:“师祖不肖,未能克尽斯贵,险使本门中绝……你听着,当初我照门规下山寻找‘撞缘’之人,踏遍江湖,未见有本门传人出现;年复一年认定那半部‘毒经’可能因意外而未流入人手,但仍据万一之想……” 略事喘息之后,接着又道:“三年前,我不得已在江湖中故意炫露了本门绝技,意在试探有否‘撞缘’之人。这样过了不久,我发现了他。本拟暗中考察他的为人,不料他倒先认出了我的来历,诡称有人病重垂危,托他寻找同门,毒技便是那重病之人所授。我一时不察,信以为真,由他带领到这地室之中,误蹈陷讲,被废了功力囚禁,那孽障不时来迫我授以本门上乘心法……” 徐文愤慨地道:“徒孙身带‘法丸’,誓必正以门规!” “对了!方才你述及入门经过,说是早已练有‘无影摧心手’,是你父口授?” “是的!” “你父又怎获有本门秘技呢?” “家父生死成谜,俟擒到叛逆姜珏之后,当能解开谜底!” 徐文心中大是庆幸!当初,他认为父亲便是得到“毒经”之人,而自己奉命清理门户,终不成人子杀父?现在,证明获得“毒经”的是姜珏,这就好办了。至于父亲得毒技之谜,想来姜珏存心叛门,向外妄传,才有这后果……” 伍尚又道:“你父与姜珏是何渊源?” “这点徒孙不知道。” “安知你父不是始作俑者?” 徐文心头不由狂震,不错,这未始不可能。当下咬了咬牙道:“徒孙会查明的!” 伍尚紧迫着道:“如果将来事实证明当初获得‘撞缘’之人,是你父亲,你何以自处?” 徐文心一沉,念头数转之后,毅然道:“徒孙以师门戒律为重,不惜大义灭亲!” “办得到吗?” “徒孙可以立誓!” “不必,我相信你!但……唉,但愿事实不是如此。” 徐文又何尝不是如此想,他深信父亲已死于开封道上;说父亲不死的,只是凭臆断。突地,他想到了一个问题,父亲之死,可能与“五万教”有关。“过路人” 传言凶手“痛禅和尚”显系嫁祸;照劫待自己的老秀才所说,父亲与“七星故人” 是死于毒,所以才有死者非父亲的误断,因为父亲是用毒的人。 根据先后事实,可以作如此假定:得到“毒经”的是姜珏,而姜珏是“五方教” 一员,所以“过路人”等才不惧“无影摧心手”,姜珏才能运用剧毒。假设父亲是在某种奇巧的情况下得到了毒功之秘,这是父亲不出示“毒经”、一切均以口授的原因。嗣后,对方发觉毒技外泄,才杀害父亲;又因自己练有“毒手”,所以才被“这路人”等一再追杀。而“七星故人”,当然也是对方一份子,所以才有与父亲决斗之事。至于“七星故人” 同被杀害,可解释为误杀,或是他先被父亲所杀。 想到这里,他几乎跳了起来,这推论极近情理,连带也解决了自己三番两次被追杀的谜底。 照此而论,血洗“七星堡”的,当是“五方教”而非“卫道会“,因为母亲尚被对方劫持,而“卫道会主”上官宏也否认是凶手。 父亲在事后亲口告诉自己,仇家是“卫道会”可能当初“五方教”尚未公开立舵,他也误会了。 第86章 这好像满天乌云,突地透出了一线阳光。 突地—— 他瞥见师祖伍尚两手捻着一个药丸,红焰夺目,不由骇呼道:“法丸!” 伍尚从容地道:“不错,正是‘法丸’。这是为师祖的下山时所带,现在正好自用!” 徐文情急之下,伸手去夺,口里道:“师祖不可如此!” 伍尚厉声道:“不许动!” 这三个字像含有无比的威严,徐文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只这瞬间,伍尚已把“法丸”吞入腹中。 徐文料不到师祖走这一番绝棋,登时心胆俱裂。法丸是祖师所遗家法,根本无药解,而服食“法丸”的,等于是正家法,可以解也不能解。 伍尚由坐姿变成了跪姿,目光甚是平静。 徐文也跪了下去,泪水止不住涌了出来。当他再抬头时,伍尚业已合目长逝。 一切,像是一场恶梦。 火炬快燃尽了,光线黯了下去。 徐文放了伍尚的遗蜕,然后开口叫道:“大哥,你可以进来了!” 没有回应。他再提高了嗓子叫一声,仍然没有反应。他心中大急,莫非黄明遇到了意外不成? 心念之中,弹身扑了出去,连越两重石室,到了地牢入口的甫道,依然不见半丝人影,一时之间,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黄明当然不会无故离开,除了发生事故。 他返身入室,取了一支火炬在手,正待去寻黄明…… 蓦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石室剧烈地晃动起来,一股烟硝之味夹着灰沙罩身卷去,所有火炬,在刹那之间熄灭,石室之内,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徐文惊魂出了窍,久久才回过神来。 他试着移脚步,向前探索,触摸之下,心里暗道一声:“苦也!”地道业已崩陷,碎石土块塞得满满的。回头又向内室探索,发觉里间也已堵死,看来仅剩下自己容身的一间未倒,师祖遗体,当然已被掩埋了。 这算不幸中的大幸,设使这一间也坍落的话,自己单已被活埋了。但,这与活埋又有什么区别呢?这地道长及数丈,只要有一段被炸坍,神仙也难脱困。 四面都是坚厚的石墙,离地面不知有多远,出去的希望根本没有。 是谁炸毁这地道的呢?当然,总是“五方教”的手下,这与黄明的无故失踪有关吗?抑或黄明也在另一处被活埋了呢? 待猝然惊怖之后而起的,是生之绝望。 如果不巧遇祖师伍尚,他与黄明早已离开,现在,两代传人同葬一窟。 他经历过不少次死亡的恐怖,但这一次似乎更绝望,连希冀奇迹发生的余地都没有。 人,总不能破地而出。 他颓然坐在地上,什么也不想,因为想了也是多余。他摸了摸身上那粒师太祖万有松所赐的“法丸”,心中作了决定,当肉体的痛苦无法抵受时,便以这粒“法丸”结束生命。 命运,的确令人无法捉摸,谁想到当身手到某一极限,正可快意恩仇之时,却碰到这种意外的结束。 对一个生已绝望的人而言,爱、恨、悲、苦等等也失去了应有的意义,因为那是属于活人的。 时间成了空白,无所谓过去,也无所谓未来。 饥、渴,开始向他袭击,一切他可以不想,但肉体上的感受,他不能没有反应,因为那是实在的,不管想或是不想。 在绝望中,饥火燃烧得极快,没有多久,便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他想,自己的生命快要结束了,多受痛苦是无谓的。 他几次想吞下“法丸”,可是生之欲念,紧紧地握住了他,使他下不了决心;虽然生已绝望,但总抵不过人生的本能,所谓:“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一个人更从从容容地接受死亡,是多么困难啊!” 痛苦,逐渐变成了麻木,这证明时间已过去很长一段了。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事实,照理在这密封的石室中,时间久了,呼吸必然发生困难,但自己并没有这感觉。 难道有什么通风的所在么? 他跳了起来,这发现无疑是一丝生的曙光。 他开始细心地触摸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裂缝,用鼻去嗅,每一寸空间都没有放过,可是最后却失望了,没有任何一处有通气的感觉。 可是,室中的空气不窒闷是事实,这不能没有原因。 想,思索,他想到了室顶。 于是,他一手上托,轻轻纵起,触手处是一道很大的裂缝。他藉这裂缝附手的力道,足尖贴抵石面,凭一口精纯之气,横贴在室顶上,用鼻一吸,果然,有新鲜的空气流入。 他顿时惊喜欲狂,生,居然奇迹似地发出了召唤!他孤身落地,想,这裂缝有气流进出,证明距地面不远,该采取什么行动呢? 过度的惊喜,使他全身发颤,手足无措。 他想了又想,除了震开室项,别无他法,但必须冒被活埋之险。 生之锈惑,使他非冒这险不可。 他摸索着退到铁门边,歪斜的铁门,被大块的石砖撑住,形成了一个窟窿,如室顶坍落,这窟窿多少便发生一些缓冲的作用。 于是,他弓身、仰头、蹲桩,一掌向室顶劈去。 “轰隆!”巨响,震耳欲裂,土石纷崩,使他有目难睁,感觉中身上挨了几下重的,土掩齐胸。 他定了定神,睁开眼来…… “呀!”这是发自内心的欢呼。顶上,开了一个大天窗,刺目的阳光从洞穴射了下来,从洞穴边缘的厚度,看出此室距离地面有两丈之深。 简直是难于置信的奇迹。 低头望存身之处,除了土石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坍陷的洞穴再宽数尺,他势必被活活埋葬不可,那些将坍的撑顶巨石,摇摇欲坠,使人怵目惊心。 又一次大难不死,他从土石中慢慢挣出身躯,一闪拔出穴外,只见眼前荒冢累累,赫然是一片墓地,这墓地傍靠着城脚。不远处便是官道,四下聚层成簇。 看日头已在已午之交,他想,自己已度过一天一夜了。 首先必须解决的是衣着,身上的衣衫,已成了些碎布,横直成叉地挂在身上,形态之狼狈,不必看便知道,如果被人看到,不被目为鬼怪才怪。所幸腰间的一些药物与在旅店凶房中检到的“天台魔姬”的“三指珏”未曾遗落。 更想掘出师祖遗体,看来是办不到的了。 他朝着土穴下拜,默祷了一番,然后觑准了一间独立的房舍疾速奔去。 那房舍紧傍坟场,是一椽三开间的茅屋,四周围着一道残缺的土墙。 徐文只几个纵落,便到了土墙之外,想了想,先发话道:“里面有人么?” 连问三遍,没有回声,心想,难道是没人住的空屋么?但屋顶还在飘着炊烟,墙边堆积了不少柴薪,竹竿上晾着衣物,决不会没有人‘除非人都出去了。略一踌躇之后,推开柴门,向内走去。 “有人么?” 他口里再次出声招呼,脚步却不曾停,走到门边,向里一张望,一幕惨象呈现眼前,几乎使他失口而呼——门内,血泊中,躺卧着一女三男,四具死尸,从尚未凝固的血渍来看,这四人遇害不久。 难怪无人应声,原来全家都被杀了。 是什么人下的手?是仇杀抑是谋财? 徐文无暇追凶,他的目的只是找衣物蔽体。主人已死,就不用顾忌了,他进入暗间,打开箱笼,果然被他找到一领青衫,外带头巾,一比,大小也还差强人意。 心里暗忖,看不出这家竟然还有读书人。当下,又找到了一袭绸裤,忙拿来换了,然后到灶边舀水净了手面,这一来算舒齐了。 蓦地—— 一缕金刃破风之声,从身后飒然卷至。 徐文心中微微一震,侧身、出手…… “呀!是你?” 双方异口同声惊呼。徐文急撤手掌,黄明剑尖下垂,愕然睁大了双目。 “贤弟,你……没有死?” 徐文心中一动,随即道:“不错,没有死,大哥怎知……” “你不是被埋在地穴中了么?” “是的。但天不绝人,我又逃过一次死厄!” “你……怎么出来的?” “破顶而出。喏,就在那面的坟场中!” “啊!谢天谢地!愚兄我快急疯了。贤弟怎会到这里来?” “找衣物更换!” “那老人呢?” “死了!” 黄明没有追问下去。徐文接着反问道:“现在轮到我问大哥了,你怎地忽然失了影子?” 黄明吁了一口长气,道:“你要我暂时回避,我便走到外面石室。没多久,地道突然传来脚步之声,我便追了出去,到了三岔道口,只见两条人影,向分坛来路奔去……” “哦!” “我正待追上去,忽然嗅到火药气味,心知不妙,急切里却找不到引火线在哪里,只好回头想通知你,才只奔了数丈,炸药便已爆炸,地道靠石牢一段,全被封死,我也差一点送命……” 徐文又惊“哦”了一声。 黄明余犹悸存地道:“当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又怕与对方遭遇,你知道,该教使者上级的高手,我根本不是对手……” 徐文手指四具尸体道:“这一家人是大哥下的手?” 黄明坦然道:“不错,是我杀的。” 徐文声音一寒,道:“大哥因何杀人?” “你以为这四人是谁?” 第87章 “谁?” “‘五方教’的爪牙!” 徐文剑眉一挑,道:“是该教的爪牙?” “不错。这间茅屋厅堂桌下,便是地道的出口。我在地牢被炸毁之后,顺道直奔,来到这里。杀四人还真费了一番手脚,还算好,没有与美珏那批人遭遇。” “不知姜珏那帮人去了哪里?” 黄明一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据死者之一透露,他们出了地道便即散去……” “炸地道的呢?” “可能是领先停留在地道中的弟子,姜珏等一行仓皇撤退,不及通知所有弟子,像地牢中的看守人,就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变故。我判断那炸药必定是事先理好的,并非准备对付你我;当我俩进入禁地之后,才临时起意下手炸毁。 徐文一颔首道:“也许是如此,事已过去,不管它了。我想再回到分坛的巨宅一搜。” 黄明道:“好,我们入城,仍由大门而入,比较快捷。此地我们可以先把它封死!” “好主意!” 两人退出屋外,连劈数掌,震毁了那三椽茅屋,土墙倒下,正好掩埋了地道出口。如此,若不费工清理,里面的人决无法出来。 “大哥,你不用去了!” “为什么?” “你犯不着去冒这凶险!” 黄明怫然不悦,道:“贤弟,这话可就不够意思了!” 徐文窒了一窒,郑重地道:“大哥,坦白说,这事牵扯到本门家事,小弟希望你能谅解!” 黄明似乎不信地道:“家事?” “是的!” “不是骗我吧?” “小弟一向对人以诚,对大哥你……能说谎么?” “你的身手当然无话可说,只是阅历却使我放心不下……” “谢大哥关怀,小弟自会谨慎将事。” 门派私事,外人无法干预,也不能插手,否则便犯了江湖大忌,这一点黄明自十分清楚。徐文既如此说,他自然不能追问下去,心中虽疑惑,却也无法再开口了,只好尴尬地一笑道:“既然如此,愚兄没有话说了。记住,事完到正街老兴记找我,只消说找一个老客人,店家会知道的!” “好,哦!小弟还有件事……” “什么事?” “令师现在何处?” 黄明征了一怔,才道:“家师因事去了远方,一时不会回转,有什么事么?” “令师原约小弟一月之内在开封蒋府见面,有些疑难要为小弟解说,不意小弟因事一去半年,误了约期……” “这事家师曾提过,看来只好等他老人家回来再说了!” “好吧!小弟暂时别过!” “别忘事完找我。” “小弟记下了。” 说完,弹身向坟场奔去,一望四下无人,越过城墙,径直朝原先那巨宅方向奔去。为了避免惊世骇俗,他不嫩能在街道上施展身法,只能大步而行,约莫一盏茶工夫才到达那条长巷。巷内极少行人,他放开了身形,眨眼间,使到了分坛大门之前,黑漆的大门半掩,仍然不见人影。 他毫不考虑地,使朝大门欺去。 “什么人?” 喝话声中,一个黑衣汉子现出身来,一看是徐文,如泣鬼魅似地惊叫一声,掉头便向里奔去。徐文一晃身,抓住那汉子的衣领,冷冰冰地道:“你们分坛主在何处?” 那汉子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还答得出话来。徐文怕姜珏闻讯逃遁,不再多问,用指轻轻一点,那大汉闷嗥半声,便栽了下去。 徐文转过影壁,只见大厅内外静静悄悄,他半声不吭,闪电般向大厅射击。 他来得突然,身形太快,没有人看出他的面目,及至在厅门口落下身形,四周陡起一片惊呼之声:“‘地狱书生!’” “地狱……” 徐文正待扑入厅中,一看,情形不对:厅内,数十人聚成一堆,分坛主姜珏被两名彪形大汉执住,旁边赫然是“痛禅和尚”、“丧夫翁”,与扶自己上船的老秀才。 如此看来,厅外的黑衣人全是“卫道会”属下弟子。 老秀才居然也站在“卫道会”一旁,实在令人不解! 厅内,所有的目光全射向了徐文。 徐文定了定神,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定是分坛主姜珏一行,判断自己已被炸理在地牢之中,所以折回分坛,正巧碰上“卫道会”高手突袭,所以被执。 老秀才挪身上前,当厅门而立,面对徐文,嘿嘿一阵冷笑道:“‘地狱书生’,你没有死?” 徐文寒声道:“在下若死了,岂非让魑魅横行?” “你来得正好,免得老夫费时间找你!” “你不找在下,在下也会找你阁下的,半年前的厚赐,焉能不报答?” “口气蛮大的,你准备如何报法?” “要你的命!” 四个字,如四颗冰珠。从徐文口中滑出,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老秀才不屑地一嗤鼻,道:“狼种,你就试试看吧?” “接招!” 喝声中,“毒手一式”划了出去…… 老秀才一看来势,登时亡魂大冒,不但封架无从,连闪避的余地都没有。 “痛禅和尚”惊呼出了声。他目光犀利,看出这一招是杀手,但援手万万不及,急中生智,一道罡风疾撞,把老秀才的身形撞得斜跄了两尺。 粟米之差,他便将丧生在这“毒手一式”之下。 徐文功力收发由心,真劲未吐,便收了转来。 老秀才吓得面无人色,万想不到半年后的“地狱书生”会有这惊人的成就。 “丧天翁”也为之大惊失色。 “痛禅和尚”目中精芒暴射,直盯在徐文面上,沉重十分地道:“看来贫僧今天非杀你不可了!” 在半年前,这句话并非夸大,他要杀徐文并非难事,然而半年后的今天,情况可就大大的不同了,徐文修成了“万毒门”上乘玄功,身手已高到几乎无敌的地步。 徐文冷森森地道:“‘痛禅和尚’,要杀我,恐怕你还办不到!” “让事实告诉你吧!” “‘痛禅和尚’,有句话,请你照实回答!” “说说看?” “‘七星堡主’徐英风可是你杀害的?” “什么?这话从何说起……” “开封道上两个锦衣蒙面人同时遇害,死后被毁容……” “那是徐英风么?” “其中之一是,另一个是‘七星故人’!” “‘七星故人’?” “一点不错。你承认了?” “痛禅和尚”眉头一皱道:“你胡说八道!” “什么意思?” “‘七星故人’便是你父徐英风的化身!” 徐文骇然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痛禅’,你才胡说人道!” “痛禅和尚”沉哼了一声道:“你父易容自称‘七星故人’,与‘妙手先生’沆一瀣气,先谋‘石佛’,后来又双双化身‘五雷宫’弟子,上桐柏寻仇,这都是事实!” 徐文狂吼道:“你信口开河!”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凭什么说贫僧说谎?” “你要卸杀人之罪!” “真是无稽,你父根本没有死!” “那开封道上死的是谁?” “你应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 “此言难以令人相信!” 徐文一时又感惘然,看样子“痛禅和尚”说话可能是实,但退一万步说,如果“七星故人”是父亲的化身,他怎会向自己下手,把自己迫落“白石峰”断岩?此间有父亲杀儿子的道理么?不可能,一百个一千个不可能!” 他忘情地大叫道:“不可能!” “丧天翁”接口道:“为什么不可能?” 徐文目中陡然射出碧芒,厉声道:“你想死容易,稍待片刻,现在不干你事,少开口!” “丧天翁”何等人物,论名辈份,武林中有几人能和他并列,这几句极尽侮辱的话,他怎能受得了,登时须发蓬立,大喝一声道:“老夫劈了你!” 双掌一扬…… “痛禅和尚”从徐文的目芒,看出形势的严重性,忙摇手道:“老施主暂息雷霆,容贫僧把话问完!” “痛禅和尚”年纪不高,但功力却是“卫道会”数一数二之流,地位也极尊。 “丧天翁”气呼呼地收回了双掌,直吹胡瞪眼。 徐文的目光,回注“病禅和尚”,道:“‘痛禅’,你只说你是否下手杀二锦衣人的凶手?” “不是!” “真的不是?” “贫僧岂是对你说谎之人?” “你凭什么说‘七星故人’是先父的化身?” “任何事实,只能蒙混于一时,贫增认得出他的身形手法与为人!” “你……就凭这臆测而下断语?” “开封道上死的,查系中毒,而你父是此中高手!” “未见得?” “而你认为呢?” “先父并非‘七星故人’,但两人被害是事实!” “痛禅和尚”目中起了困惑的光影。他凭经验看出徐文不是信口乱说,果如徐文所说,徐英风真的不曾死,徐文不会以如此深厚的仇恨目光质问自己。 “徐文,你说为什么‘七星故人’不是你父亲?” “因为‘七星故人’曾下手杀害过我!” “痛禅和尚”面上困惑之色更浓了。 徐文接着冷厉地道:“血洗‘七星堡’可是上官宏等所为?” “不是!” “真的?” 第88章 “千真万确!” 徐文脑内更加浑噩成了一片,自己一再向“卫道会”寻仇,结果全非那么回事,这中间隐藏了多少蹊跷呢? “你说,你对先父有深刻的认识?” “一点不错!” “我想知道。” “应该让你知道,你曾否还记得上官宏对你说过的故事?” 想起那故事,徐文内心有说不出的痛苦,因为理屈在父亲,夺人妻灭人嗣于前,杀人妻子后,那简直不是有人性之人所为,但子不言父之过。何况父亲已死,当下咬紧牙关一点头道:“记得的,怎样?” “上官宏昔年自毁容貌,投入‘七星堡’,被列为‘七星八将’之末,目的是希望会见被夺的爱妻与她腹中的骨血,结果事机不密,被你父探知,便杀了他的妻子……” 徐文歇斯底里地怒道:“别说下去了!” “痛禅和尚”一窒,又道:“你父命八将之首送上官宏出堡,其实是授命将周大年取他的人头回报;周大年良心发现,反而纵了上官宏,自己则亡命江湖……” 徐文切齿道:“谁能证明这是事实?” “贫僧!” “凭什么?” “贫僧目击全部经过!” “‘痛禅’,此等事会让外人目击么?” “你道贫僧俗家姓名是谁?” “你是谁?” “贫僧便是当年‘七星八将’之首周大年!” “你……” “徐文脑内“嗡”地一响,身形打了一个踉跄,他万想不到这功力莫测的“痛禅和尚”,会是父亲座下八将之首。 他陡地想起“痛禅和尚”被冒充该会总巡邱云的黑面汉所惑。赴桐柏仗义寻仇,无一对手,最后“卫道会主”指出对方姓周,出家不到二十年,顿化干戈,原来是这么回事;而当日“痛禅和尚”之赴桐柏寻仇,是因为自己与“天台魔姬”被黑面汉残害所致。说起来,自己还欠他一笔人情,当然那时自己身分未明,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七星堡主”的后人。 “痛禅和尚”严厉地道:“徐文,话已说完,贫僧要动手了?” 徐文退了一步,道:“‘痛禅’,你最好别动手!” “为什么?” “你不是我的对手。” “也许,但身为武林有所不为亦有所为!” “可是贫僧却要除去你,以靖武林。” 徐文再退数步,到了廊沿,道:“那你就出手试试看吧?” “痛禅和尚”出了厅,两人在宽敞的走廊上对峙。 场面再度罩起栗人的杀机。 徐文冷喝一声:“出手吧!” 普年父亲手下,而今竟成生死之敌,此事的变幻,的确太可怕了!然而使他真正痛心的,木是现实,而是父亲的为人。他不愿意去想,但这意念如附骨之蛆,根本除不掉,也忘不了。 “痛禅和尚”沉重地道:“徐文,照理贫僧不该对你出手,然而事逼如此……” “用不着假惺惺了!” “看掌!” 喝话声中,袍袖一扬,一道罡风,罩身卷向了徐文。 徐文一咬牙,挥掌相迎。 “波”的一声裂空巨响,双方各退了一步,人影一分再合,双方不差先后地又出了手。 徐文这次用足了十成功力,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徐文身形一晃,“痛禅和尚”却退了两步。 所有在场的,均为之面目失色。 “痛禅和尚”沉哼一声,掌影如幻,变空划为实击徐文“嘿”地一声,“毒手一式”穿对方掌影直袭心窝。 一声惊呼,“痛禅和尚”暴退了四五步,面上陡露一片骇悸之色。 徐文又闪身揉进,施出了“毒手二式”——一“屠龙斩蚊”。 惊呼陡起,空气在刹那之间凝固了,惊呼之后是窒人的死寂。 徐文右掌距对方“璇玑穴”三寸之处停住,左掌几乎贴上了“天灵”。显然,他在将结束对方性命的刹那间收住了劲势,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如他不刹势,“痛禅和尚”业已横尸当场。 “痛禅和尚”面上掠过阵阵死亡的恐怖,一张脸成了苍白之色。 “下手啊!贫僧认命了!” 徐文撤回了手掌,寒声道:“我曾欠你一笔人情,现在放过你,从此两不相欠。” “痛禅和尚”发出一声长叹,半晌无言。 徐文退了两步,目光朝厅内射去,盯在分坛主姜珏的面上,目不稍瞬。 姜珏垂下了头。他明白,无论是“地狱书生”或“卫道会”,都要得到他而甘心。 徐文陡地转身向“痛禅和尚”道:“把他交给我!” “痛掸和尚”一怔神道:“为什么?” “别管为什么,我要带走他。” “这办不到!” “本人言出不改!” “丧天翁”气呼呼地道:“‘地狱书生’,你太目中无人了?” 徐文连头都不转地道:“不干你事!” 老秀才满面怨毒之色,愤然道:“狼子,你要带走他,必须杀尽本会在场的人!” 徐文发狠道:“必要时我会做的!” 空气再呈紧张。 “痛禅和尚”沉声道:“徐文,你带走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一,追查‘五方教’总坛所在;第二,另有私事待决!” “第一目的与本会相同,贫僧与你有个君子协定……” “什么君子协定?” “你从他口中得到有关‘五方教’的资料,必须供给本会!” 听口气,“痛禅和尚”准备让步。 徐文知道“卫道会”与自己之间,实际上并无仇怨存在之后,观念上已有转变,当下一点头道:“这一点可以办到!” “那你就带他走吧,其余的本会仍有处置的价值。” 徐文的目的,只在姜珏一人,因他是师门叛逆,必须秉师祖之命,清理门户,至于其余的教徒,他根本管不着。 老秀才与“丧天翁”虽然心中极不愿意,但在场的无一是徐文的对手,硬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同时“痛禅”是此行之首,他的决定自不能反对,只是那神情可就难看了,的确应了一句俗语:敢怒而不敢言。 徐文心念疾转,自己口说要带走姜珏,带到哪里去呢?就地处置,最适当不过,于是开口道:“‘痛禅’,姜珏留下,其余的不管如何处置,请即撤出此间。” “痛禅和尚”思索了片刻,一挥手,发令道:“撤退,这批人全部带走!” 一声令下,“卫道会”众弟子纷纷动手,一人招呼一个,向外撤退。 老秀才临去恨根地向徐文道:“‘地狱书生’,你的事不能算完!” 徐文冷森森地道:“在下随时候教!” “卫道会”一方撤退完毕,厅内剩下了姜珏一人,惊饰地望着徐文。 徐文挪步入厅,目中碧芒熠熠,瞪视着姜珏道:“姜珏,我们先来谈谈几个问题,然后再解决正事,希望你坦白些,别迫我用残酷手法对待你!” 姜珏显然功力被制,毫无反抗的迹象,威风尽失,与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 徐文挫顿之后,接着道:“旅邸中‘三指姥姥’是何人所杀?” “教主亲自下的手。” “好。那女的现在何处?” “已被带往总坛。” “总坛在何处?” “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不知道。” 徐文重重地一哼道:“你想先吃些苦头才说么?” “你斩了我也是如此,不知道。” “好,这暂且不谈,你们教主是何方高人?” “不知道。” 徐文怒火倏升,暴喝一声道:“你敢再说一句不知道?” 姜珏咬牙切齿地道:“‘地狱书生’,本座不幸落入你手,要杀便杀,不必作威作福,告诉你,你也不会活得太久,找你算帐的人快到了!” “是你们教主?” “凭你还不配教主亲自动手!” 徐文气炸肺腑,伸手便要点对方“阴穴”,但念头一转,他止住了。姜珏既是本门上代传人,必须正以家法,如用其他手段,便超越门规的范围了。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身分,如果揭开关系,他便不会会狡滑舌了。 心念之中,面容一肃,以一种严肃而冷厉的声音道:“姜珏,报出你的门派!” 姜珏不理。 徐文再次道:“你以残酷手段,对待石牢中的老人,可知犯了何律?” 姜珏猛抬头,道:“什么律?” “欺师灭祖者死!” “欺师灭祖?” “难道你还图狡赖不成?” 蓦在此刻—— 一个令人毛发皆竖的声音起自厅门: “小子,你吃了天雷豹胆,竟敢与本教作对?” 徐文转头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鸡皮疙瘩遍起,只见厅门外廊沿上站着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怪物,满头红发,纷披肩背,一道刀疤,从左额角斜划到右嘴边,左眼连半边鼻子只剩下一道深槽加两个洞,黝黑精瘦,犹如一具风干了的僵尸,独眼青芒闪烁,摄人心神,二袭黑布衫,既宽且长,像晾在竹竿上。徐文定了定神,道:“阁下如何称呼?” “‘五方教’副教主‘七煞神’周谨!” “送死来了?” “嘿嘿嘿嘿,小子,老夫活剥你的皮?” “凭阁下这副尊容……” “小子,与老夫滚出来!” 徐文一指,点倒了分坛主姜珏,口里道:“姜珏,我奉师祖之命清理门户,你且候着!” 第89章 说完,缓缓举步,走出厅门。 “七煞神”周谨独目连眨,拉开了劈竹也似的嗓音道:“小子,你清理什么门户?” 徐文在对方身前六尺之处停步,冷冰冰地道:“不关阁下的事!” “七煞神”周谨追问道:“小子,你与姜分坛主是同门么?” “不错!” “据老夫所知,姜分坛主别无同门,你小子……” “住口!在下没工夫扯淡,只有一句话请阁下答复,贵教主如何称呼?” “你不配问!” 徐文嘿地一声冷笑道:“好极,这是你最后一次开口了!” 声落,双掌挟以毕生功力劈了出去,他有心在三招两式之内解决了对方,好继续处置师门叛逆姜珏。 以徐文目前功力,这一击岂同小可,真有泣鬼惊神之威。 “七煞神”周谨怪叫一声,身形似陀螺般原地一转,竟然逆万钧劲道而进,枯瘦如鸟爪的十指,分抓徐文的面门与心窝。这一手,的确是奇绝武林之学,使人连封折的余地都没有。更谈不上反击了。 徐文心内一惊,电闪后挪三尺。 “七煞神”周谨如影附形而进,招出如故…… 只这瞬息的缓冲时间,徐文已有反击之机,“毒手一式”电划而出,以攻应攻。“七煞神”周谨暴退数尺,惊呼出了声。这种玄奇诡辣的招式,的确令他震惊。 徐文身形一欺,“毒手二式”跟着展出。 “七煞神”周谨闷哼了一声,连打了两个踉跄,身形已在廊沿之下,满头红发蓬飞,丑恶的刀疤顿呈血红,一弹身,电闪越屋而逝。 徐文心头也是吃惊不小,想不到“毒手二式”仅使对方受伤而没有倒下,这证明“七煞神”的功力业已到了相当骇人之境,看来要在“痛禅和尚”与“豫南特使” 简青山等人之上。他没有起意去追,心思仍在师门叛徒姜珏的身上,转身,返回厅中一看,不由呆了,姜珏业已失去了踪影。 姜珏穴道被制,若是没有旁人援手,自身决无法解穴脱困,这证明暗中还潜伏有对方的人,不然姜珏不会无故失踪。 急怒交迸之下,七窍冒出了烟。 师祖尸首未寒,严命犹在耳边,岂能让这欺师灭祖之徒逍遥在家法之外。 他一掌劈碎屏风,没有人影。他劈开了房门,一间又一间,一院又一院,始终不见半个人影。 怒气与杀机如炽如狂,但却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姜珏兔脱,一切都落了空。门户无法清理,“天台魔姬”与母亲也无从着手施救,“五方教徒”并无特殊标记,除非对方找上门来,否则很难发现对方。 一时之间,他感到进退失据。 如果有黄明同行,当不致顾此失彼,但当时他考虑到门户之事,不宜外人干预,所以坚不允黄明同行,现在党得自己的经验阅历的确不够,否则焉有此失…… 一阵激动之后,他慢慢地冷静下来,想着该采取什么行动? 首先,最要紧的是查出“五方教”总坛所在,然后才能谈到别的,但这相当不容易,只有寄望于机会。 他沮丧地离开分坛所在的巨宅。 不知不觉间,步出了郾师城。 斜阳古道,充满了苍凉的况味。身具盖世功力的他,踽踽行在古道上,影子被夕阳拖得长长的,显得那么孤寂、落寞。 一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一个地从脑海涌现,又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幕血泪仇怨交织的场景,不断叠出…… 精神,接近了崩溃的边缘,简直无法负荷。 倏地,他想到了“神鹰帮”。“神鹰帮”虽非名门大派,但在武林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并不是秘密帮会,是以立舵之处,尽人皆知,找起来毫不困难。 第三天,日出之后不久,徐文到了该帮立舵之地“藏龙谷”。 藏龙谷,在群山丛中,峻峰夹峙,谷道幽深,道中怪石嶙峋,的确地如其名。 徐文停身谷口,打量了片刻,不见任何动静,心里不由暗自嘀咕,看来“五方教”这组织的确有些鬼里鬼气,郾师城内第二分坛的情形便可窥一斑。 他思索之中,举步便朝谷内走去。 谷道不宽,约三丈余,一条仅容一骑通行的小径,在乱石中左旋右转,弯曲而进。走了约莫有百来丈远近,耳畔突传劈啪之声,回头一看,浓烟冲空,来时的谷口,竟被烈火封死了。 徐文意识到对方早已有备,自己此行似在对方意料之中,才张网以待,当下,并不以为意,继续向里欺去。 忽地,又是一道浓烟,起自前头,接着是腾空的烈焰,如山涌起。 前后谷道全被烈火封死,火势燃烧极快,谷道中的杂草藤萝,似已被事先浇了引火之物,只刹那工夫,便延烧到身前,热气炙肤如烤,两旁绝壁如刀,看情况只有被火葬一途。 危机迫在眉睫,他必须立作逃生的打算。 换了旁人,的确只有束手待毙一途。 徐文胸有成竹,临危不乱,“白石峰”后的怪人“玉面侠”朱公旦传他的“旋空飞升法身”,曾助他飞升千切断岩,眼前的谷壁虽说险峻,但并未超过“白石峰” 后的断岩,脱困并非难事。 心念之中,身体拔空而起,一旋,再旋…… 只这眨眼工夫,原来立足之处,已被烈焰吞没变成了火海。 徐文凭一口真气,七八个盘旋升上了壁顶,低头下望,谷中一片硝烟,夹着赤红的火舌,吞吐翻腾,不由为之倒抽了一口冷气,咋舌不已。 如果不是靠着这一式冠盖武林的身法,必已葬身火谷无疑。 随着从胸中涌起的,是无比的杀机。 他望了望地形,沿山脊奔去,看那火海,整整封了一里多地的谷道。 顾盼之间,业已超出火海范围,由上下望,由于火光的映照,隐约可见幽暗的谷底人影幢幢,房舍毗连,无疑的那便是“神鹰帮”总舵所在。 这“藏龙谷”外窄内宽,像一个长颈的瓶子。 他度量了一下地势,把真元提到极限,头上脚下,像巨鹰般向谷底旋泻飞落,虽然盘旋之势减去了下泻的冲力,但下降仍如电闪。除非是他,谁也不敢冒此粉身碎骨之险,只要一口气不继,便将砸成肉酱。 他落地之处,靠近山边。此际,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火海这一面,谁也不曾料到煞星会从天而降。 他袭着石笋的暗影隐住身形,锐利的目光向十丈外的人群扫去,只见所有的人,全取消了“神鹰”的标志,一律黑衣,这证明了“神鹰帮”真的已并入了“五方教” 。他极目搜索却不见帮主古玉笙的影子。 火势渐衰,上升的阳光,代替了火光,黝暗的谷底,纤毫毕现。 徐文幽灵般在隐身石笋之后,至少,他必须找到为首之人才能现身,否则打草惊蛇,恐怕又将徒劳无功。 火势已灭,只剩下余烬冒出缕缕青烟。 一个黑夜老者疾奔而至,现场的黑衣人,波分浪裂,让开了一条道。黑衣老者观察了一下现场情况,然后大声发令道:“清理火场,务必寻出骨殖!” 蓦地—— 一个极冷的声音道:“不必费事了!” 惊呼声中,人如潮水般向四下涌退。黑衣老者面如死灰,脚下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当场,张口结舌,语不成声地道:“你……你……” “区区在下‘地狱书生’!” “你……没有……被烧死?” “那岂非辱没了‘地狱书生’之名?” “你……意在何为?” “首先请阁下报个名号?” 黑衣老者连退了三四步,觳觫地道:“老夫分坛掌令洪七!” “在下要见你们分坛主!” “你要见本座?” 一个粗旷的声音起自侧边。徐文转目一看,三丈外站定了一个年纪和自己不差上下的锦衣佩剑少年,满面残鸷之色,但却掩不住内心惊怖之情。 这装束,分明与见过的“五方使者”一模一样,他却自称本座,那原来“神鹰帮主”古玉笙呢?被害了,还是…… 他的目的不在此,不愿想得太多,目光朝对方一绕,道:“你是分坛主?” “难道有假不成!” “报名?” “许大成。” “古玉笙呢?” “你与他有旧?” “随便一问而已!” “姓古的福薄命短,业已辞世了!”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杀人夺位,贵教的手段够毒辣!” 锦衣少年许大成再退了一步,道:“你为此而来?” “本人还不想管这闲事!” “那是为了什么?” “要见你们教主!” “你……要见我们教主?” “不错。” “凭你还不配。” 徐文目中碧芒陡射,冰寒至极地道:“许大成,你敢说一个不字……” 锦衣少年许大成被徐文目中异常的碧芒所摄,惊悸地一挪步,道:“怎么样?” “血洗藏龙谷,鸡犬不留!” “你办得到吗?” “事实会答复你!” 锦衣少年暴退数步,唰地抽出了佩剑,一抖,剑尖芒吐五尺,显示出他的造诣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四下的分坛弟子,呐喊一声,剑拔弩张,纷纷备战。 场面,在分坛主许大成拔剑之间骤呈紧张。 徐文勉强压制住的满腔怨毒,登时云涌而起。他若非凭着绝世身法,早已葬身火谷,师门诫命虽有戒妄杀一条,但撇开私怨不谈,单以“五方教”的作为而论,除灭武林蟊贼,当不犯戒。 第90章 心念之间,双掌已蓄足了劲道,目中碧芒大盛,那形象的确使人不寒而栗。 栗喝声中,许大成划出如电,朝徐文罩身击去。 徐文冷哼一声,“毒手一式”以同等快的速度,穿剑芒而入…… 许大成亡魂大冒,收剑暴闪八尺,口中却大喝一声:“上!” 掌令洪七与四名持剑弟子,应声出手。 徐文杀机已不可遏止,右掌横劈洪七,左手划向四名剑手,左右手虽有先后之分,但快得犹如同时发招。 一声闷哼,夹以四声惨号,供七被一掌震得口血飞迸,踉跄倒退;四名剑手连招式都不曾发出,便栽了下去,登时气绝。 所有在场的“五方教”弟子,一个个魂飞天外,惊呼如雷鸣。 徐文横步闪身,右掌再度挥出。 “哇!” 掌令洪七腾空飞栽两文之外,砰然仆地,眼见是不能活了。 许大成厉吼一声,挥划出手,人在八尺之外,剑芒已达徐文头顶,斜划而落,破空之声刺耳,招式诡辣俱臻极致。 这种剑术,在武林中的确没有几人能接得起。 他这一击,不但施出了浑身功力,而且也是拚命之着。 徐文暗吃一惊,疾退一个大步。 “嗤!”前胸被剑芒划开了半尺长一道口子。 许大成一招得手,如影附形而进,闪电般划出了三招十八剑,势如狂风骤雨,一丈之内,每一寸空间都在被攻击之中。 徐文被迫得退了七步之多。 其余功力较高的弟子,以为有机可乘,蜂拥而上。 徐文气炸肺腑,乘对方十八剑施完变招的瞬息间隙,电闪欺身,施出了“毒手二式”— —“屠龙斩蛟”。 “哇!” 一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许大成撤剑倒地。 同一时刻,无数森森剑气业已罩上身来。 徐文陡地冲空而起,脚下响起了一片剑刃交击之声;身形一旋,倒转身躯,凌空下击,劲风如泰山压顶盖落。 惨号栗耳,当场有七八人喷血横尸。 徐文身形一落,如一头疯虎,拣人多处扑去。 刹那之间,地惨天愁,惨嗥之声响成了一片,在场的“五方教”弟子,豕突狼奔,忘命逃窜。 徐文杀机如狂,这些角色在他眼中不殊土鸡瓦狗,“毒手”所至,沾之即亡。 只不过片刻工夫,一切的声浪静止了。 谷地上,横七竖八,尽是死尸。这是他出道以来杀人最多的一次。 徐文一咬牙,弹身扑向谷底的房舍。 房舍以石为墙,低矮,但十分坚固。 居中,最大的一间是令厅,左右雁翅般展开各五间,正面占地近二十丈,其余的在令厅之后重重排列,建筑得井然有序。 偌大一片房舍,却阒无人迹,当然不可能倾巢而出,多半是闻风藏匿了。 令厅之内,迎面壁上挂了一幅黑色帐慢,上绣一朵斗大的白色梅花,这是“五方教”的特殊标志。 帐漫之前,是一个长案,一简三角令旗是唯一的摆设;长案前三把虎皮交椅,左右各五把檀木大椅,格局与一般江湖帮派大同小异。 徐文穿令厅,入后进,连越七重,始终不见半丝人影。 这情况使他七窍冒烟,这一趟几乎送命不说,白跑了实在心有未甘,“天台魔姬”与母亲落在对方手中,吉凶难卜,从“过路人”那条线索判断,“五方教”无疑是血洗“七星堡”的仇家。 他深悔没有留下活口,使到手的线索中断。 师门叛逆姜珏也告漏网,师祖伍尚葬身地牢,岂能瞑目。 他愈想愈吞不下这口恶气,但事实上又无从为力如果说整座“藏龙谷”中,仅有外边现场那些死者,决不可能。看这谷,别无通路,十有八九是匿藏密室或什么隐蔽处所。 火攻! 这念头陡然浮升脑海。 火,定可逼出匿藏的人! 于是,他寻了火种,由里向外,逐屋放起火来,待火势形成,他退到距房舍一箭之地静观其变。 刹那之间,烈焰飞腾,这些木石建筑虽说坚固,但却经不起火烧,坍屋之声,震耳欲聋。 果然,片刻工夫,人影接连奔窜而出。 徐文早已横定了心,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惨号! 惊呼! 焰飞! 屋坍! 加上豕突狼奔的人影,交炽成一幅有声有色的凄惨画面。 最后出现的,是一些妇孺。徐文任是杀机如狂,也不忍对这些妇孺下手。他退到一边,目光注视着每一个出现的人,他必须在其中找一个足以提供线索的对象。 一个白发老者,夹在妇孺群中,跌撞奔逃,看上去老迈堪怜,儿啼母哭,令徐文心中大感不忍…… 突地,那白发老者偏头向徐文立身之处偷觑了一眼。 这一眼,足够徐文认出对方是一个修为有素的高手。 “你留下!” 动作比话声还快,最后一个下字脱口,人已挡在白发老者的身前。 白发老者猛一抬头,老脸登时起了抽搐,口里气喘吁吁地道:“你……你连老迈的人都不放过……”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你虽老可并不迈,来吧!” 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向旁侧乱石丛中射去。到了阴僻之处,一松手,以冷得人发颤的声音道:“老匹夫,长话短说,你先报上你的身分?” 白发老者干瘪的口唇哆嗦着,半晌发不出声音来。 徐文怒喝一声道:“说话!” 老者全身一颤,咬了咬牙,语不成声地道:“要……老夫说……什么?” “先报身分!” “分坛护法!” “你们总坛设在何处?” “不知道。” “你敢再说一句不知道!” 老者觳觫地向后一挪步,栗声道:“‘地狱书生’,你杀了老夫仍然是不知道。” 徐文向前逼近一步,咬牙切齿地道:“死?没有这么便当!” “你待如何?” “把你分筋错骨,活裂生撕!” 老者惨然一笑道:“下手吧!老夫不能一死殉帮,苟活附敌,该有此报!” 徐文一窒道:“你是‘神鹰帮’的旧部?” “副帮主。” “你们帮兰古玉笙……” “帮破战死。” 徐文剑眉一蹙,道:“你当真不知道‘五方教’总坛所在?” “不知道。” “教主是谁?” “不知道。” “堂堂分坛护法,会一无所知?” “总坛派来的分坛主许大成与掌令供七会答复你!” 徐文咬牙吐了一口长气,恨恨地道:“可惜他俩都死了。” “这就结了。” “最近可有人投奔此处?” “这话指何而言?” “比如说,有不属于二分坛的高级弟子投奔此处,或是有教外人被劫持到此……” “有。” 徐文心中一动,追问道:“什么样的人?” “本教第二分坛主姜珏。” “什么?姜珏!他现在何处?” “谷底禁区秘室之中。” 徐文精神大振,看来此行不虚,能找到师门叛逆姜珏,目地便算达到了,一切谜底,将可从他身上揭晓。心念之中,激动地道:“是在房舍之后么?” “是的。靠山脚之处,有一幢精舍,标明禁区。” “你可以走了。” “你……不杀老夫了?” “放过你这一遭。” 白发老者惨厉地一笑道:“地狱书生,你放过老夫,老夫却不能放过自己,苟活附敌,无以对帮主与死难帮众在天之灵……” “砰!” 白发老者撞石自决,鲜红的血,染红了苍苍白首。 这老者仍不失是有血性的武士,一旦醒悟,便知自处。 徐文摇头叹息了一声,弹身便朝火场方向扑去,冒着窒人鼻息的浓烟,如云里青鸾,足点断垣瓦砾,一跃数丈。 顾盼之间,越过火场,来到谷底。 果然岩脚一片郁林之中,隐约露出一幢房舍,林外立着一块石碑,上写“禁区” 二字。这禁区与前房舍中间相隔了十余文一片空间,全是岩石,寸草不生,是以火势无法波及。 徐文心弦绷得紧紧的,举步便朝“禁区”闯入。 “何人敢闯禁地?” 喝话声中,两名黑衣汉子现身拦道。 徐文片言不发,一个箭步,到了两人身前,“毒手”一划,两名黑衣汉子连来人是谁尚不及分辨,闷嗥声中,横尸当场。 特殊的嗅觉,告诉他禁区之内布满了无形剧毒,但修习了“万毒门”至上玄功的他,已是万毒不侵。 他踢开了两具尸体,沿林间石砌通道,向精舍扑去。 精会在林中自成院落,石砌的围墙上开了一道拱门,门内竟也有木石的布置。 到了拱门边,一老三少四个黑衣人飞朴而至…… 徐文此刻一心要寻师门叛逆姜珏,哪有心思去认对方身分,迎着人影,双掌齐推,撼山栗岳的劲气卷处,四条人影如爆花般朝不同方向飞栽而去,他也根本不计对方的死活,径朝精舍正室中扑入。 “你……” 惊呼声中,一条人影翻落凉榻,吓得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赫然正是师门叛逆姜珏。 徐文目中喷射出慑人的碧芒,栗声道:“姜珏,真是祖师威灵显赫。” 姜珏连退数步,倚在壁上,面色一片铁青。 第91章 看样子他被“痛禅和尚”先天神功所伤之后,尚未复原。 “‘地狱书生’,你到底在说什么?” “姜珏,论辈份你比我高一辈,但我有师太祖与师祖严命在身,要执行家法!” “家法?什么意思?” “面对家法,你竟然毫无悔意!哼,姜珏,我……” 姜珏满面惊怖与困惑之色,期期地道:“本座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神情,使徐文火冒千丈,厉喝一声道:“跪下,接受家法!” 姜珏全身一颤,目中困惑之色更浓,栗声道:“‘地狱书生’,你是什么出身,我是什么来历,家法二字从何说起?” “你还想狡赖不成?” “大丈夫,生而何为死何畏,落入你手,命也!狡赖还不致于。” “我问你,郾师分坛地牢中的老人是谁?” “他……是谁?” “问你?” “我不知道。” “放屁!你欺师灭祖,临死犹不知悔!” 姜珏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看那茫然之色,的确不是装出来的。 徐文困惑了,难道这其中又有什么蹊跷不成? “姜珏,你当真不知道那位老人的来历?” “不知道。” “我问你,你的毒功何来?你为何暗施谋算,囚禁他老人家,逼索本门武功?” “本门?你是何门?” “先回答我的问话!” “哇!” 一声凄厉的惨号,姜珏栽了下去,登时气绝。 徐文五内皆裂,惊回首,一看,杀机直透顶门。 第十六章三式创顽 徐文正盘诘姜珏,尚未得到结果,姜珏突被狙击身亡;徐文五内皆裂,回身一看,登时杀气直冲顶门。 一条人影,兀立当门。他,赫然是生死之仇的“过路人”。 徐文咬牙切齿地道:“‘过路人’,你来得太好了!” “过路人”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你的命真大,三番两次,都被你死里逃生。今天,我把你挫骨扬灰,看你是不是真的死不了?” 阴残狠毒之情,溢于言表。 徐文竭力按捺住如火如荼的杀机,有许多话,他必须先问清楚。 “‘过路人’,你是‘五方教’一分子?” “当然!” “为何要杀姜珏?” “这不关你的事!” 徐文咬了咬牙,又道:“你说过的主人,大概便是‘五方教主’了?” “过路人”阴森森地道:“一点不错,你猜对了。” “为什么不择手段对付在下?” “因为你必须死。” “什么理由?” “你不必知道。” “贵教主到底是何方高人?” “这一点,你将永远得不到答案。” 徐文内心有如油煎。姜珏一死,师祖遗命无法执行,“毒经”也将无法收回,“毒门” 一脉也将由此而断,而对方言词闪烁,根本不愿吐露任何实情,看来不用酷烈手段,就根本别想问出半丝头绪…… “‘过路人’,想来你不会答复任何问题?” “这得看情况。” “在下再问你一句话,在下要见你门教主,愿引见吗?” “那是妄想。‘藏龙谷’便是你葬身之地。” “也许是你!” “走着瞧吧。” “当初血洗‘七星堡’,想来你也有份?” “过路人”目中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连连变幻,久久才冷阴阴地道:“‘卫道会主’上官宏没有给你答复么?” “嫁祸于人,不嫌太卑鄙么?” “嫁祸?小子,有这必要么?” “那为何不敢承认?” “事实是如此。” 徐文又一次面临极度的困惑,到底谁是仇家?“五方教”?“卫道会”?双方都不承认,但双方都有嫌疑…… 从最初的情况而论,仇家是上官为首的“卫道会”一干男女无疑,因为父亲生前最后一面亲口交代仇家是上官宏一伙。但从以后的发展与线索而论,仇家应是“五方教”。父亲之死,母亲之被劫持,自己本身之屡遭毒手,再加上姜珏与父亲之间的共得毒功,显示出内情微妙而复杂。 “过路人”猝然出手杀姜珏,目的定是灭口。为什么呢? 曾经一度开朗的情况,又告阴霾四合。 他猛然醒悟,如果探隐秘,搜证据,寻线索,这谜底恐无揭穿之日,只有采取酷烈的手段,才能有济于事。 心念之间,业已消失了的戾气,重新出现眉目之间,加上眸中闪烁的碧芒、面上凝结的杀机,的确令人不寒而栗。 他沉凝而冷森地开了口:“‘过路人’,家母因何落在尔等手中?” “很简单,要想立足这诡谲的江湖,必须不择手段!” “还有‘天台魔姬’呢?” “同样的理由!” “阁下出手杀姜珏,难道也是同样理由?” “不错。” “阁下可知‘人性’为何物?” “小子,别多饶舌了……” 徐文陡地一弹身,迫近“过路人”,大声道:“在下以对人的方式来对待你们这批失去人性的魔鬼,是一大错误!” “过路人”被徐文的戾气所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徐文直迫到门边,再次道:“‘过路人’,阁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过路人”弹身丈余,到了精舍前的小院中,嘿嘿一笑道:“小子,来吧!” 徐文弹了出去,身形未稳,“过路人”业已出了手,左掌右指,罩向胸前六大死穴,出手之奇幻厉辣,令人咋舌。徐文急切之中,以“毒手一式”成攻。 “过路人”口里“噫”了一声,半途收招。 徐文脚落实地。 “过路人”栗声道:“小子,你不但命大,狗运也不差,居然又被你获得了几手!” 这话,显然是指方才这一招“毒手一式”而言。徐文自“归山入门”之后,尚未与对方交过手。 徐文厉哼了一声道:“纳命来!” “毒手二式”挟雷电之势,发了出去。 “过路人”口里再次发出一惊:“噫!”以一种玄奇无比的身法,闪了开去。 徐文为之心头大震,“过路人”能避开“毒手二式”的攻击,的确太出他意料之外,看来,这半年多的时间,对方的功力又不知高了若干,照以往的情况,“过路人”实无法在“毒手二式”之下幸免。 “再接一招试试!” 仍是“毒手二式”,随喝话之声再度施出。 “过路人”以同样身法,自极不可能的角度下滑了开去,口里怪哼了一声,扭身反击一招。这一招奇奥诡辣得令人咋舌,不但正面所有要害全在被攻击之中,而且封死了所有退路与可能反击的空隙,的确可当“无懈可击”四个字。 徐文总算身具上乘玄功,在闪让化解均无从之下,双掌交叉,划了一个圆。这是最玄奇的守势,以之应付对方诡辣攻势,可说旗鼓相当。 “波!波!波……” 紧而密的撞击声,连珠响起,在极短的一瞬间,双方肉掌交击了不下五十次之多。“过路人”这一招攻势的凌厉,可想而知。 彼此心里明白,双方的身手悬殊不大。 徐文想不透“过路人”在半年之后,会具有如此惊人的身手;而“过路人”却更震惊于徐文的功力较之半年前不知高了多少。 “过路人”如此,“五万教主”岂非更加不可思议? 徐文有些气沮,以自己迭得奇缘,自以为足可快意恩仇,想不到道高一尺,魔高一文,要想复仇、救母、拯爱,看来十分艰巨。 仅仅半年相隔,“过路人”的身手,超过了当初被认为深不可测的“痛禅和尚”,这变化太可怕了。 倏地,他想到了被对方得手的“佛心”,莫非“过路人”的武功是出于“佛心” 秘笈?这十分可能。可惜自己对“白石神尼”的武功路数一无所知,否则必可看出端倪。心念动发,不自禁地脱口道:“过路人’,‘佛心’武功果然不同凡响?” “过路人”一呆,然后冷冷地道:“不错,你说对了。放眼天下,其谁与敌?” 那口吻,大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慨。 “未见得!” “毒手三式”挟以十成功力发了出去。这是他最后一张王牌,也是他毕身功力的最高点,如不能克敌,便什么也不用谈了。 这第三式名为“阎王宴客”,顾名思议,是一式冠盖武林的杀手。 招式一发,“过路人”目中陡现骇芒,几乎毫不考虑地电闪退身。 “嗯——” 闷哼起处,“过路人”身形连连踉跄,直退了七八步之遥,口角溢出了鲜血。 徐文精神陡振,身形一欺…… “过路人”一个倒弹,如浮光掠影般飞逝。 “哪里走?” 徐文弹身追扑,但精舍之外是一片密林,“过路人”已不知消失何方。 他愤恨交加,几乎发狂,面对如此狡猾的敌人,他自觉手段还不够辣,“过路人”这一免脱,“五方教”必倾力对付自己,要想探出对方巢穴,将难上加难。 最使他痛心疾首的是姜珏的被杀,师祖遗命业已落空,师门叛逆,不能正以家法,的确是永不能洗刷的门派之污。 他折回精舍之中,木然望着姜珏的尸体。 蓦地—— 他发觉姜珏没有断气,手足在微微抖动。这一发现使他欣喜若狂,立刻俯身过去,以本门至上功力,挽回姜珏的生机。 第92章 片刻之后,姜珏从死亡之中回头,睁开了眼。但徐文心中有数,挽回他的生命业已无望,只是能让他执行家法,便于愿已足了。 这时他又想到刚才“过路人”在两丈之外的距离,猝施突袭,毫无所察地致姜珏于死命,这份功力,也实在令人咋舌。 徐文手附姜珏“脉根”,源源输入真元。他知道能让对方说话的时间极短,若一松手,对方便立即气绝,如果真气输入过度,对方将断的生机承受不了,也一样立即死亡。只见姜珏在他输功之下慢慢活转过来。 他不能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姜珏,你可知罪?” 姜珏口唇抖动了数下,吐出蚊纳般的儿不可闻的声音道:“不……知……” 徐文目毗欲裂,咬牙切齿地道:“你真至死不悟么?” “悟……什么?” “欺师灭祖,干犯师门禁律……” “你……也许错了,你是……何门?” 徐文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他不能随便道出门派名称,那也是师门之禁例,于是换了一个方式问道:“你所得到的‘毒经’呢?” 姜珏失神的眼,仍是一片空茫,极费力地道:“什么……‘毒经’?” “不错,说,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徐文几乎气炸了肺腑,厉声道:“你的毒功何来?” “教……主……所授!” 徐文心头剧震,情况又出了意料之外。照姜珏这一说,师门叛逆该是“五万教主”,这就太可怕了。他必须把握这仅有的机会找出线索,当下急声追问道:“你是说教主所授?” “是……的!” “教主是谁?” “不……知……” “姜珏,你的同门教友,不惜杀你灭口,你还有为对方保密的必要么?” “真的……不知道,教主……神秘……莫测……” “‘五万教’总坛设在何处?” “在……嵩山……后峰……” “咯”的一声,喉头疾涌,油尽灯灭,他死了。 徐文站起身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总算得到了这一丝线索。嵩山后峰虽广,但总不难踩探,有了目标,就不必盲目摸索了。 真是祖师有灵,使姜珏保留了那一点点生机,说出这条线索,否则,师门叛逆将永远逍遥法外,自己也将认定姜珏便是叛徒,人死,一切都完结了。 他静下心来,重新整理思绪:“五方教主”是得“毒经”之人,也就是本门第十四代的“撞缘”者;郾师分坛地牢中,师祖伍尚被谋算废了功力,被迫害逼出本门玄功,也是“五方教主”的杰作。 父亲之得毒功,“五方教”新近才崛起,想来当年,父亲与“五方教主”必有相当渊源;至于演变到现在父亲被害,自己迭遭杀手,这谜底非“五方教主”不能答复。照此推论,血洗“七星堡”,仍是“五方教主”的成分居多,可是当初父亲何以说是“卫道会”一干人呢? 父亲当然不会偏袒灭门仇家,这就真正的不可思议了? 于是,他想到了“妙手先生”,至少,他能揭开部分谜底。 “妙手先生”化身千百,行踪诡秘,除非他主动找上自己,如果要找他,的确比登天还难。 当然,母亲是当事人,如能救出母亲,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想到母亲沦入魔手,吉凶未卜,内心有如被撕裂般的痛苦,而劫持母亲的也是劫持红颜知己“天台魔姬”的主凶,却又是本门叛逆,情况的发展、演变,越发出乎意料之外。 至此,此行算是告一段落。 挑了分坛,探出总坛所在,也得到了师门叛徒的下落,此行尚称不虚。 他离开精舍,向“藏龙谷”外奔去。 顾盼之间,来到谷外,他辨了辨方向,准备朝嵩山方向进发。忽然,他想到了一件刻不容缓的大事。据黄明说,蒋尉民世叔,为了要解散自己的“无影摧心手”,使自己恢复成一个正常的人,亲赴武林中传闻的诡秘绝地——终南山“鬼湖”,采取“金线草果”,配制解药,三月不见回转。 虽然,蒋尉民的主要目地,是为了他的掌上明珠能与自己匹配,但这深情厚意是不能抹杀的,如果他因此而遭了意外,此生将何以安。 “五方教”之行不能缓。“鬼湖”之行也不能稍延。“天台魔姬”落入“五方教”之手,业已数日,是祸是灾,未可预卜,如有失闪,也是遗恨终生的事。 如果奔嵩山,必须朝东北;赴终南山“鬼湖”应当西行入陕。 由此入陕赴终南山,沿途俱是崇山峻岭,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往返。一个月的时间不短,谁知道母亲与“天台魔姬”又将发生什么变故?但蒋世叔为了自己,只身犯险,置新遭家难于不顾,生死不明,又岂能再延不过问? 分身乏术,他感到进退维谷。 这“藏龙谷”属于崤山支脉,距嵩山仅数百里,估计行程,如全速而行,两日夜可达后峰。 考虑至再,决定先奔嵩山。 心念一决,弹身向东奔去。 奔了一程,但觉饥肠辘辘,腹如雷鸣,才意识到自己已半天一夜水米不沾唇了,入山时所带干粮,早在前一天用罄。 放眼四望,尽是荒山野岭,杳无人烟,要到有人家处,至少得奔上半日,虽然体力尚可支持,但那饿的滋味颇不好受。无奈之下,心想:喝些山泉暂时疗饥也是好的。心念之中,朝岭下的山洞奔去。 蓦地—— 一条纤纤人影,疾掠而至,翩然落在身前,徐文收势停身,只见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女,姿色不俗,但眉目之间,充满了妖荡之气,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路道,尤其,在这荒无人烟的野岭出现,更加的不寻常了。 青衣少女打量了徐文片刻,露齿一笑,脆生生地道:“少侠如何称呼?” 徐文一愣,道:“在下姓徐!” 青衣少女掩口一笑,露出风情万种,嗲声道:“徐少侠,你走错了方向!” 徐文惑然道:“什么,在下走错了方向?” “嗯!” “什么意思?”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向东是出山方向,该向南才对。” 徐文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这少女在说些什么,激奇地道:“在下为什么要向南?” “因为那是正路。” “正路?在下不懂姑娘的意思。” “哟!徐少侠,奴家是好意指引你呢!” “姑娘知道在下将去何方?目的是什么?” “当然知道。” 徐文心中的惊异,简直无法形容。这女子出现得突兀,说的话更是玄奇,自己的行动本是内心的决定,她何从知道的呢?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青衣少女斜抛了一个媚眼,娇滴滴地道:“徐少侠,你不相信么?” 这神态,使徐文大感恶心,声音一冷道:“姑娘何由知道?” 青衣少女朝徐文身前逼近了两步,一双水汪汪的媚眼,直在徐文面上打转,像一只馋猫在注视着鲜鱼,吃吃一笑,道:“你不是来朝见‘山林女神’么?” 徐文大惑不解地道:“什么‘山林女神’?” 青衣少女蛾眉一蹙,似乎很觉意外地道:“难道你不是?” “在下从未听说过什么‘山林女神’?” “那你到这山中作甚?” “路过。” “这是奇缘,少侠可别错过这机会?” 徐文不由被勾起了好奇之念,反问道:“‘山林女神’是何许人?” 青衣少女以指比口,“嘘”了一声道:“既称为神,就别乎人。少侠这话太冒失了!” 徐文哈哈一笑道:“姑娘,在下虽一介武夫,但也曾略涉诗书,岂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天下难道真的有鬼吗?” 青衣少女面色一整,道:“子不语也,非斥其妄也。孔老夫子也曾说过:敬鬼神而远之!又说:诚则灵。并没有否定鬼神的存在!” 徐文很惊异于对方口齿的犀利,莞尔道:“姑娘说得是,在下失言了!请问‘山林女神’竟系怎么回事?” 青衣少女回身朝南一指,道:“少侠看到那座高入云表的孤峰吗?” “看到了,怎样?” “‘山林女神’便在峰头。一月之前,忽显神迹,任人朝拜,如果夙根不错,便可得登仙山。顶礼而来的,颇不乏人呢!” 徐文心中暗笑,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得入仙山之后呢?” “好处可就多了!” “有些什么好处?” 青衣少女窒了一窒,道:“传说如此,奴家不知道!” “姑娘看在下会蒙女神垂青吗?” “会的!” “何以见得?” “少侠一表非凡,根骨异常,必能获得不世之缘!” “还没有请教姑娘芳名?” “娘家柳倩倩。” “哦!柳姑娘人如其名!”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一扭腰肢,道:“少侠过奖了,蒲柳之姿,岂敢当少侠法眼!” “柳姑娘与女神必有渊源?” “嗅!不!少侠多心了。奴家是随人来此朝拜女神,见少侠奔驰于山岭之间,是以不忖冒昧,多言饶舌……” 徐文知道此中大有文章,这少女的现身又必非无因,当下也不予点破,淡淡地说道: “在下倒是有意试试缘法……” “愿相公得到仙缘!” 徐文但觉眼前一花,青衣少女如幽灵般从视线中消失,不由心头剧震,为之目瞪口张。 第93章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怪事,青天白日之下,一个人无端消失,如果说是幻觉,但一切是那么真实,空气中还遗留着一缕淡淡的幽香,这岂是幻觉呢? 但一个人怎会无端消失呢? 他环望四周,空山寂寂,阳光耀眼,仍什么影子都没有。 他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难道天下真的有鬼神的存在?这少女是来点化自己的么?幼时曾听大人们说故事,说到仙子现身,化阵清风而逝,有这种事么? 他的目光,不期然地瞟向远处那座云雾缥缈的高峰,好奇之念愈来愈浓…… 他忘了饥渴。不由自主地朝那座山峰驰去。 盏茶工夫之后,他来到峰下,抬头一看,那山峰上丰下锐,像一座倒立的巨塔,直入云表,白云悠悠,在半峰间飘浮出没。的确,这像是神话中的仙山。 这时,一条人影在峰腰蠕蠕而动。定睛细看,赫然是一个老者,一步一拜地登山,虔诚之情可以想见。 正自激奇出神之际,又一条人影来到峰脚,是一个三十左右的武士。只见那武士满面诚谨之色,仰首朝峰上凝注了半晌,突地解下腰间佩剑,弃之于地,整了整衣衫,把干粮袋也解了下来…… 徐文看到干粮袋,饥火又升,搭讪着上前道:“朋友,在下可以请求分赐少许干粮吗?” 那武士连头都不转,也不开口,脱手把干粮袋扔了过来。 徐文接在手中,有些尴尬,正待出声相谢,那武士业已俯身下拜,然后登峰,每走三步,便屈一次膝。徐文想笑,却笑不出来,老实不客气地转到一旁用起这干粮来。干粮倒是不错,半只烤兔,一块斤余重的腌牛肉,还有三个碗大的馍。 饱餐一顿之后,抬头看那武士,也不过登上了半里多地。 徐文就近掬了些山泉解渴。 人是铁,饭是钢,肚子落实,精神大振。 他心中虽存着一分惊疑,但总不信真的有什么“女神”。江湖中无奇不有,多半是别有用心的江湖人故弄的玄虚。 他踌躇了片刻,弹身上峰。 顾盼之间,他便超越了那武士。那武土骇异地望了徐文一眼,摇摇头,自顾膜拜。 徐文一口气登上了三里之遥,至此:已距峰顶不远,眼前景物大变。 峰头陡峭,上宽下锐,半隐云雾之中。迎面一架石级,笔直而上,不知有多少级,除了这困山势天成凹槽而凿的天梯外,其余各方,猿猱也攀不上,可说是天生绝地。 天梯之下,是一块十丈大小的缓坡,可以供人停身。这里,散散落落地跪着约莫十来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片虔诚之色。 徐文望着那不见头的天梯,心想,只要一个稍具基础的武林人守在上端,功力再高的人也难强登。 这时,一条人影从天梯泻落,垂头丧气地下峰而去。看来,他是无线缘人。另一人恭谨地拜了三拜,垂首躬身,举步登梯…… 那些等候登梯碰缘的人,见徐文既不恭也不敬的神态,莫不投以骇异的目光。 徐文逐一打量这些人,以年青的武林人居多。 突地—— 他的目光触及离开人群远远的一个闭目打盹的中年乞丐,看了又看,几乎笑出声来,那乞丐赫然正是“闪电客”黄明。黄明容貌已改,但那身行头,仍是不久前扮独目老丐的那套,背上一圆一方两块破蓝布补钉,是极明显的标志。若非这两块补钉,徐文决认不出他来。 黄明大概好梦方酣,根本没有发觉徐文的来临。 徐文轻轻走了过去,朝黄明身侧一坐。 黄明猛一睁眼,骇呼道:“兄弟,你也来了?” 徐文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想不到在这里碰头!” “兄弟也是朝‘女神’而来?” “算是吧!大哥以为……” “彼此,彼此!不说也罢!” “蒋尉民世叔可有消息?” 黄明优形于色地道:“没有,可能发生了意外。” 徐文沉重地道:“小弟准备办完一件事后,赴终南山一探……” “愚兄也正有此想。” “令师尊呢?” “一样没有消息。” “大哥准备这样耗着吗?” 黄明一努嘴,朝那冲天磴道一比,道:“我没缘分,还没到顶就被打了回票!” 徐文剑眉一挑,道:“有关隘么?” “差也不多,居高临下,以逸待劳,以愚兄的能为,什么都免谈。” “有高手把关?” “当然。” “内幕如何?” “谜!谜!” “小弟倒想试试?” “这些人是按先来后到排了号的,你得等到明天。” 徐文皱了皱眉,相了相峰势,道:“另有蹊径。” “这怎么可能,毫无落脚借力之处……” “小弟有把握一试!” “别太冒险,不值!” “且试试看……” 黄明凝视了徐文片刻,悠悠地道:“也许你能办到,我只是担心突发的凶险。” 这种诚挚的关心,使断梗飘萍般的徐文内心升起一股温暖,恳切地道:“大哥,小弟会小心应付的。” “噢!贤弟,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已略有眉目!” 突地——一 黄明伸手把徐文拉向身侧的树后。徐文吃了一惊,道:“怎么回事?” “有人来了,你暂勿出面!” “谁?” “‘五方使者’!” 徐文目光透过叶隙一扫,果见一个锦衣少年,旁若无人地走向天梯。他受时一股杀机冲胸而起,冷哼了一声,道:“我废了这魔爪子!” 黄明伸手一拦,道:“贤弟,稍安毋躁,让他去探路,准有好戏可看。” “五方使者”方走到梯脚,一个红脸大汉沉哼了一声,道:“雏儿,你准备做什么?” “五方使者”转身,面对跪在地下的红脸汉子,冷冷地道:“口里放干净些!” 红脸汉子咬了咬牙,似乎在竭力按捺,但声音中仍充满了怒意:“小子,凡事有个先后,同时你这态度也不是朝神者所应有的……” “你管不着!” “老子非要管不……” 话声未落,只听“啪”的一声,接着是一声:“哎哟!”红脸汉子大翻元宝,滚出八尺之外,口中血沫泉涌,红脸变成紫脸,登时肿大了一倍。 徐文又想现身,仍被黄明拉住。 这一来,激起了公愤,七八人跳起身来,气势汹汹围了上来。 “五方使者”两手朝腰间一叉,面上带着一抹阴鸷的笑意。 一个壮健如牛的彪形大汉,怒吼一声:“兔崽子,老子教训你……” 抡起醋坛大的拳头,迎胸向锦衣少年捣去,拳头虎虎生风,看来劲道惊人。 “砰!”夹以一声惨号,那大汉仰面翻倒,登时气绝。“五方使者”并未见出手,仍是两手叉腰,形若无事。这一下慑住了那些想动手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面上尽是骇极之色。 “五方使者”目光追扫全场一遍,然后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奔上天梯,看似缓慢,其实快板,只眨眼工夫,便消失在漠漠雾气之中。 场中,恢复了先前的死寂,只多了一具尸体。 徐文目眦欲裂,但被黄明止住,不能发作。 黄明轻叫一声:“看!来了!” 一团黑影从天梯滚落,落地寂然,赫然是那“五方使者”,业已气绝身亡,背上多了四个惊心怵目的大字: “不敬者戒!” 所有在场的,无不悚然变色。 徐文也是心惊不已。“五方使者”的身手,他见识过,每一个都可列入第一流,竟然在顷刻之间丧命,无论峰头是人也好,是神也好,这种手段的确恐怖。 峰顶如果是神,自无招摇之理,不值识者一笑;如果是人,扮神装鬼的目的何在呢? 以徐文“旋空飞升”身法之奇妙,舍天梯而登峰,并非难事,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他要循天梯而上,见识一下到底有何凶险。 “大哥,我去试试?” “贤弟多加小心!” “小弟省得!” 说着,一长身,向天梯走去。由于有“五方使者”之鉴,那些专诚朝拜“山林女神” 的,没有人再争什么先后,也没有人再开口。徐文提足一口真气,身轻如燕奔去。看上去,他似乎满不为意,其实内心仍是忐忑的,凝神聚元,准备应付任何突发的情况。 天梯笔直陡峭,宽仅四尺,两旁岩壁光滑如镜,猿猴也难以驻足。天梯是唯一通路,也是一条绝路。 徐文一路升登,工夫不大,已升至距峰顶不及十丈之处。仰首上望,只见天梯尽头,棱线与天相接,一座高大的石牌矗立在石级尽处,横额上四个古体篆字:“女神之居”,余外一无所见。 他停了身形,心中大感踌躇,不知是直闯,还是报名求见? 蓦地—— 峰顶传下了一声洪喝:“女神宣见徐少侠!” 这“徐少侠”三个字露出了破绽,分明是江湖人的口吻。徐文胆气顿豪,但也感到无比的惊讶,对方竟然知道自己姓氏,的确匪夷所思。 他略略一窒之后,提气轻身,一个起落,到了石牌之下。目光所及,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两名怪像老者,似两尊巨灵之神,分坐在入口两侧,闭目垂睑。 徐文现身,两老者连眼都不抬一下。 徐文定了定神,向前望去,只见峰头大约半亩,怪石峰峰,虬松棋布,居中一座楼阁,攀龙附风,画角飞檐,气派十分。 第94章 一条纤纤人影,玉立楼下小道之中,含笑相迎。 徐文一看对方,心中更加笃定,那人影,赫然就是峰下所遇的妖媚少女柳倩倩。他不禁脱口唤了一声: “柳姑娘!” 柳倩倩此刻却是落态毫无,福了一福,道:“奉女神之命,请少侠晋见!” 徐文心中暗笑,调侃地道:“在下真是有缘么?” 柳倩倩报以一笑,道:“也许。请随婢子来!” 徐文颔了颔首,道:“请带路!” 柳倩倩领着徐文直上楼台,穿过白石回栏,来到楼厅之前,四名垂髫青衣少女,神态肃穆地站在门外,分执云拂、如意、剑、笤四物。从厅门内望,里面的布设极尽豪华,较之五公府第,过之无不及。 居中,锦幢低垂,不见人影。 柳倩倩在距厅门数步之处停住,恭谨地道:“徐少侠候参!” “进来!” 声音发自锦幛之后,脆嫩无比,听来令人心旷神怡。 柳倩倩侧身让路,四女朝两旁一分,左右各二。 徐文心中略感紧张,他一念好奇而来,既无目的,也没企图,更不明白对方是何许人物,倒是观念中已无所谓“神”的存在;由于柳倩倩在场,业已证明对方是江湖人物,从排场来看,决非等闲。 他缓步入厅,在居中昂然站定,面对锦幛。 幛后,颤人心弦的声音再次响起: “徐文,你来此何为?” 徐文大吃一惊,对方竟然一口道出自己来历,而且那声音似乎并不陌生,只是一时记不起在何处听过。略一沉吟之后,道:“是贵门下引见的。” “那是说你为了好奇而来?” “可以这么说。” “你有何求?” “想一瞻‘女神’真面目。” “仅是如此?” “是的。” “人神相隔,岂能轻显法相?” 徐文淡淡一笑道:“尊驾真以‘神’自居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在下虽愚,尚不致被‘神仙’二字所惑!” “你认为我是人?” “而且可能不是陌生人!” “说得好。你可知道我命柳倩倩指引你来此的目的?” “这倒要请教?” “以你为质,令徐英风现身!” 徐文闻言之下,不由心头剧震,栗声道:“以在下为人质?” “一点不错。” “尊驾到底是谁?” “你就会知道的。” “家父真的尚在人世么?” “极有可能。” “那开封道上陈尸的是谁?” “那是徐笑风的诡计,瞒不了明眼之人。也许你的确不知情。” 徐文内心登时鼎沸起来,对方当然是仇家之一;难道父亲真的尚在人世么?怎么可能呢?尸首是自己亲手掩埋,尸身上还有父亲遗物,一点都不假,所差的是死者面目被毁,无法辨认,难道蹊跷即在于此? 他想不透,但他希望这是事实…… 他冷冷地开了口: “尊驾与家父有仇?” “不错!” “父仇子担,在下一力接着……” “你担不了!” “未见得吧?” “徐文,你以为我是谁?” “何不展示真面目?” 锦幛徐徐开启,一个美绝人寰的倩影幽然出现。 “呀!” 徐文惊呼一声,连退了三四步。对方,赫然正是“卫道会” 所见,被称作“仙子”的神秘美妇。想不到自己会落入“卫道会” 的诡计中。对方以“山林女神”之名招摇,目的是什么?当然不是单为了自己父子,因为自己此来是偶然的。 前此,他不是这美艳少妇的对手,但现在却可以一拚。 照人的容光,使人不敢仰视。 据黄明透露,“五方教”侵犯“卫道会”总舵,“无情叟” 与“彩衣罗刹”战死,少妇力战退敌,由此证明她的功力可与“五方教主”匹敌。 由她,他不期然地想到红衣少女上官紫薇。上官紫薇是上官宏的女儿,而她是上官宏的妻子,以年龄而断,上官紫薇决非她所生,而上官宏与父亲结的是杀妻灭嗣之仇,如此看来,上官宏的妻妾当在三人以上。 上官紫薇是第一个闯进他心扉的女子,他为她而放弃了开封蒋府求亲,他也曾疯狂地追求过她,而她,拒绝了他的爱,最后却失身于“聚宝会”少主陆昀,而事实也同时证明双方是无法消解的大恨深仇。江湖上的变幻,实在使人慨叹。 仇家到底是“卫道会”,抑是“五方教”,使他无所适从。 一阵激动过后,他平静了。 如果说父亲真的死于开封道上,那杀父凶手决非“卫道会” 中人所为,因为对方正不择手段追索父亲下落! 如果说父亲真的尚在人间,这父仇两字根本无从谈起。 但父亲若仍在世间,为什么不与自己通消息,而任自己盲目索仇? 这谜底,太复杂,也太不可思议了。 在这美艳少则上,能发掘出一些线索吗? 心念之中,沉缓地开口道:“尊驾是上官夫人?” “不错。” “徐文,你错了。‘山林女神’便是家母,何得谓之欺世?” “武林中前所未闻?” “那只怪你孤陋。” 徐文吞下了一口气,道:“在下自承孤陋寡闻,但武林中未必尽如在下……” 少妇莞尔一笑道:“不错,女神而受人朝拜,是最近的事!” “为什么?” “告诉你无妨,为了卫道。” “卫道?” “嗯!此地可说是武林败类的陷阱,明白了吧?” 徐文咬了咬牙,面上露出一抹怒意,照此一说,自己也成了武林败类之一了。但他无意分辩,冷冷地道:“武林中多的是挂羊头卖狗肉之辈,正邪难分。” “有理。” “夫人今日之意,要扣留在下作质?” “一点不错。” “为了上官会主与家父之间的仇?” “对了,这仇必须徐英风亲自了断。” “然则‘七星堡’被血洗的这一段呢?” “‘卫道会’不负这个责任。” “该由谁负?” “下手之人。” “谁是下手之人?” “这问题不必由我答复。” “血案发生之日,上官宏本人寻仇不假?” “对象只你父亲一人。” “这话能令人相信吗?” “信不信由你。” “如在下认定血案是上官宏主谋所为?” “随你的便。” “这是承认了?” “本人不耐与你饶舌,现在开始,你是人质的身分!” 徐文杀机陡起,怒声道:“恐怕没有人能留得住在下!” “你无妨试试看?” 声落人杳,消失得有如鬼魅,锦幛自合。 徐文怨毒之气冲胸而起,“藏龙谷”中所起的观念,浮升脑海,如不以酷烈手段应付,休想追出仇家。所谓扣自己作质,迫父亲现身,安知不是遁词?又安知不是别有图谋而捏造这事实? 心念之间,举掌向锦幛划去。裂帛声中,锦幛裂为数片,幛后,空无所有,无门无户,美艳少妇不知隐向何方。 惊愕之间,只见不知何时,厅堂门户已被一层巨网封住。他一弹身,到入门之处,伸手扯网。一扯之下,不由大惊失色,那网非丝非麻,不知是何物织造,以他的神力,竟然无法毁其分毫。 四青衣女侍,仍俏立厅门之外,其中手执如意的那女子扑味一笑道:“‘地狱书生’,安静些吧,这网是天蚕丝所织,不惧刀剑水火,任你力能拔山,也休想破其分毫。四壁与屋顶,也是寒铁之精所铸,不必多费气力了。” 徐文倒吸了一口气,随之而起的,是狂澜般的杀机,手一扬,数缕指风由网孔射出,直袭四女。 四女一分又合,站回原地,身法之奇奥快速,令人咋舌。 盛怒之下,聚集毕生功力,朝厅壁劈去。 “锵”然巨响声中,掌力撞壁回震,自己反被震得退了三四步,而那巨响,历久不绝,一双耳膜几乎破裂。 于此,他相信那女待所说不虚。 他纵有通玄功力,千般杀手,此刻也无施展之地。 恨、毒、愤、怒,几乎使他发狂。 他栗声暴吼道:“这种卑鄙手段,是自命‘卫道’者所当为么?” 耳畔传来美妇的声音,但不知发自何处,声音有些空洞飘渺: “徐文,不加酷刑于你,已算是相当遵崇‘武道’的了!” “既谈‘武道’,何不凭功力以定生死?” “会的,但时机未到。” “我徐文若不死,必血洗‘卫道会’!” “只要你有这本领。” “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等徐英风现身。此刻,你蒙‘女神’宣见的消息,业已传出江湖!” “如果家父已不在人世?” “此时言之过早。” 声音寂然。 徐文像被困在兽笼中的猛虎,不停来回踱步,就是想不出脱困之方。 这一天,是徐文被囚的第五天。 厅门的警戒已自被囚的当天撤除。这天罗地网有了警戒也属多余,真是神仙也难脱困。 五天,在徐文的感觉中,是漫长的五年。五天当中,他唯一接触的人是婢女柳倩倩。虽说被囚待遇还不错,柳倩倩接时送上食物与漱洗用具。 第95章 徐文恨透了她,如果不是她,徐文当不致中陷被囚。而倩倩每一次出现,都表现出明显的挑逗。 午正,柳倩倩提着食盒,照例出现。她把食物从特设的小孔送入之后,粉腮含带诱人的笑意,俏生生地站在网边,有意无意地摆动柳腰肥臀,鼓绷绷的双峰,似乎要绷裂薄罗衫而出,起伏、微颤…… 徐文倒是不曾虐待自己,送来的食物很少剩余。他低头吃着,心里仍不断盘算脱困之道,他不让绝望控制自己。 柳倩倩痴痴地望着充满男性魅力的徐文,面上的笑意愈来愈浓。 她在想什么? 徐文讨厌这种荡态,五天来,从未假以辞色,也不屑多看一眼。 柳倩倩荡意盎然地开了口:“徐少侠,你不为你自己的未来担忧?” 徐文只顾饮食,相应不理。 柳倩倩再次道:“少侠天人,你襟胸自与众不同,实令奴家心折!” 徐文心中一动,暗忖:什么天人地人,江湖诡谲,只凭血气之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中计被囚,就是一个好例子,何不利用她…… 心念之中,放下碗筷,把食盒朝小孔外一推,悠然站起身来,冷声道:“柳姑娘有何见教?” 柳倩倩眸光似水,闪动着一种异样但却极诱人的光辉,娇声道:“家师常说徐少侠的胸襟常人所不及!” “何以见得?” “身处绝境,而能怡然自若!” “绝境二字何解?” “少侠父子与我们会主有血海之仇,难道还望生还么?” 徐文内心一颤,故意莞尔一笑,淡淡地道:“身为武士,又何必斤斤计较于生死二字?” “所以,奴家说少侠真正了不起。” “谬赞了。” 柳倩倩沉吟了片刻,抑低了声音道:“少侠不想出困么?” 徐文缓和了声音,道:“想,又与事实问补?” “那少侠心里,仍是想的了?” “当然,这是人的本能,在下何独能例外。” “然则,少侠有打算么?” “难道姑娘有所见教?” 柳倩倩又沉默片刻,才期期地道:“我们主人已于两日前下峰!” 这话虽然不着边际,但一听就知道别有用心,决非无因而发。 徐文聪颖超人,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当下故作不解地道:“贵主人,是‘女神’么?” “少侠岂非明知故问……” “在下听人称她为仙子!” “是的,夫人的外号是……” “是什么?” 柳倩倩粉腮微微一变,她像发觉自己在冒险,在做不该做的事,然而,她仍旧开口答复了,因为她此刻已被某种心理上的因素控制住,理智十分脆弱。 “她叫‘云中仙子’!” “啊!‘云中仙子’,不错,她是可当此称而无愧。‘山林女神’的门下,称为‘云中仙子’,非常贴切!” “她美么?” “尘世罕见,很美!” “可是她的功力也很……” “在下领教过。” “奴家呢?” “很美,尤其身法很出色。” 柳倩倩忸怩地一笑道:“奴家人下之人,不敢当少侠青睐。” 徐文心中窃笑,柳倩倩对自己施狐媚,的确是昏了头,可是这戏得演下去,立刻就要触及正题了。当下开门见山地道:“柳姑娘可是有意要援手在下?” “这……奴家不敢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不过……” “不过什么?” “又不忍见少侠……” “在下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姑娘是有意想伸援手,不过有条件,对吗?” 柳倩倩掩口一笑,飞了一个媚眼,有些不自然地道:“少侠机智遇非常人所及,但,如果说‘条件’两个字,未免抹煞了奴家用心……” “姑娘所谓‘用心’,是指什么而言?” 柳倩倩桃腮泛红,咬了咬下唇,道:“奴家不忖蒲质草姿,愿以身相许!”说完,水样的眸光,直照在徐文面上。 徐文早已料到对方的存心,闻言并不惊奇,平淡地应道:“这是条件么?” 柳倩倩媚眼斜抛,春风满面地道:“少侠愿称它为条件,就是条件吧!” “姑娘准备要在下如何履行这条件?” “指天为盟,与奴家誓守终身,奴家设法使少侠脱困!” 徐文不由怔住了。脱困,是他唯一也是最迫切的愿望,为此,他可以不择任何手段,以达到这目的。但不管用什么酷烈手段,一言不二是武士的信条,如果他现在答应,就非践约不可,他能与荡妇淫娃型的柳倩倩结合吗?不能,一百个不能。的确,她不配。可是这千载一时之机,岂能错过…… 如果“云中仙子”在山,柳倩倩天胆也不敢如此,看她当“云中仙子”之前,所表现的端庄,便足以说明一切。 他久久开不了口。 柳倩倩幽幽一声长叹道:“奴家明白少侠看不上奴家徐文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最好,半晌才道:“容在下考虑,这是大事!” 柳倩倩目光朝四下一逡巡之后,道:“徐哥哥,时间不许我们多所考虑,如果夫人回山,一切便成泡影。” 这“徐哥哥”三字,使徐文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由衷地感到恶心。照理,对待她大可不必谈什么武士风度,因为彼此是敌对的双方,但,他不屑为此。 “容在下考虑一个时辰,如何?” “这……好吧,我一个时辰之后再来。” 说着,伸手去检食具,纤细莹白的柔指,伸入小孔.呈现徐文眼前。 一个意念,电也似的闪上徐文心头:对敌人宽恕,便是对自己残忍! 于是,他立即决定了做法。 他微笑着,俯身,伸手,抚上她的纤手。 她先是一惊,继而沉醉,任由他抓住,吃吃一笑道:“徐哥哥,你改变主意了?” “是的。” “你……答应了?” 徐文面上突现阴冷,沉声道:“你知道我的外号么?” 柳倩倩一怔,道:“‘地狱书生’!” 徐文松开了手,声音更寒了:“很好,希望你不曾忽略了在下的外号。” 柳倩倩媚态尽敛,满面困惑之色,蹙眉道:“什么意思?” “在下并非什么好相与的人。” “你……” “现在打开这网罩!” 柳倩倩向后退了两步,栗声道:“你还没有答应我的条件……” “在下没有这意思。” “那我为什么要为你解禁?” “救你自己。” “什么意思?” “你已中了在下罕世剧毒,此毒世上无人能解,一刻时间之内,将香消玉殒。如你能解禁,在下便为你解毒!” 柳倩倩花容惨变,再退了数步,戳指徐文,厉声道:“你好狠毒……” 徐文冷酷地道:“在下人如其名,说过并非好人。” “徐文,我死了你能活吗?” “那是另一回事。” 柳倩倩咬牙切齿地道:“一刻时间,我足够把你碎尸万段。” “你不敢!” “找为什么不敢?” “何不试试看?” 柳倩倩窒了片刻,突然转身,伸手去按廊柱上的龙爪…… 徐文心头大震,他料不到她真的敢做。那龙爪,必然是一种机关的枢纽,自己被困厅中,根本无法阻止,如果真的死在这贱人手中,的确是难以瞑目。 柳情倩的手按上龙爪,冷厉地道:“徐文,你可别后悔?” 徐文内心焦急如焚,但表面上仍保持镇静,傲然道:“在下从不知后海为何物!” “好,我会看着你死!” “柳倩倩,你好大的胆!” 娇喝声中,一个徐娘半老的黑衣老妇人倏然出现。这妇人面罩寒霜,眸笼杀气,直瞪住柳倩倩。 柳倩倩如逢鬼魅,惊怖至极地连连后退,直追到厅门网罩边。 黑衣妇人冷厉地喝问道:“贱婢,你想做什么?” 柳倩倩觳觫地道:“找……我……中了他的毒手!” 黑衣妇人朝徐文这边瞟了一眼,又道:“你知道他是夫人的重要人质么?” “知道。” “你如果以‘钢弩阵’毁了他,结果如何?” “可是……婢子命在顷刻……” “住口。仙子座下,容不得你这等淫贱之人,你竟敢背叛仙子,做出这等乖谬的事,这是你咎由自取。跪下!” 柳倩倩双膝一届,跪了下去,口里哀告道:“总管,请恕婢子无知初犯……” “女神门规,纵仙子本人也不敢更改。闭嘴!” 柳倩倩粉腮如雪,簌簌抖个不住。 被称作总管的黑衣妇人,往网缘挪近数步,向徐文道:“徐文,希望你能解了她的毒!” “为什么?” “她必须接受门规制裁!” “尊驾如何称呼?” “总管孙婉如。” 徐文自巧获奇线,归入“万毒门”,练成了至上玄功,对用毒一道,已臻化境,完全收发由心,他在抓在柳倩倩的手腕时,业已发出了“摧心”剧毒,只是他已能控制毒发的时间,不像半年前使对方触之即亡。从前他练的是左手,而现在可说全身皆毒,杀人于意动之间。 这是他第一次以至高心法施毒,原出不得已。 师门律戒“妄杀”,他其实无心非要柳倩倩的命不可。 心念之中,大声向柳倩倩道:“柳姑娘,把你的手给我!” 第96章 柳倩倩扭头道:“做什么?” “替你解毒。” “不!” “为什么?” “反正是一死,我愿死在你手下!” 总管孙婉如怒哼了一声道:“这不能由你!” 一弹身,抓住柳倩倩的手,朝那送食物的小孔里一塞…… 柳倩倩怒目切齿,却不敢反抗。 徐文伸手抓住对方手腕,默运心法,将毒收回本身,一松手,道:“可以了。” 这种闻所未闻的解毒之法,使黑衣妇人震骇不已。 就在此刻—— 楼台之下,传来了数声喝斥,接着是震耳的搏击之声。黑衣妇人面色一变,抓起柳倩倩,电闪逝去。 徐文大感震惊,是什么人敢到这峰头滋事? 搏击的声浪此起彼落,间杂着惨号之声,听来交手的人不在少数。 忽地,一条人影上了楼台,闪电般扑向右侧;不多时,又折头返回,似在搜索什么,到了徐文被囚的厅前,目注巨网,口里“哦”了一声。 “大哥,我在这里!” 来的,正是“闪电客”黄明。他此刻易容成一个黑衣武士,若不是口出其声,徐文怎么也认不出来。 黄明凑近网边,激动地道:“贤弟,你还活着?” “大哥以为小弟死了。” “我真有这想法。怎么回事?” “我被囚了。” “被囚?这网……” “天蚕丝所织,不惧刀剑水火。” “啊!” “什么人来此动手?” “‘五方教’的高手,总数在五十人以上……” “‘五方教’?” “不错。我是藉这机会混上来的。” “天梯阻不了他们?” “十二条人命的代价,‘五方教’损折了十二名高手,才突破防守……” “守梯的两个怪物呢?” “当然死了。这些慢慢再说,先弄开这劳什子是正经。” 说完,脚踢手摸,在寻找机关所在。 黄明是“妙手先生”高足,天下第一神偷,对这些门槛,自是十分精到。 “注意!”徐文沉喝一声。 一缕金刃锐风已罩向黄明,出手的,是一个青衣少女,现身得犹如鬼魅。黄明号称“闪电客”,身法独到,但与对方相形之下,便差多了。刷!刷!刷!一连三剑,黄明毫无还手之力,险象环生。 看来,他在这女子手下,决走不出十招。 徐文大急,手伸出网孔,弹出一缕劲厉指风。 “嗤!” 廊柱附雕的龙头,齐颈被射断。 “躺下!” 娇喝声中,黄明肩背冒红,身形晃了两晃。 青衣少女剑势再起,指向黄明心窝。黄明一闪丈余,但却脱不出青衣女子的剑气范围,看来非毁在她剑下不可…… 就在同一时间,那道巨网突地向上收卷。 徐文这一喜非同小可,真是想不到的收获。他那一指,本是袭击青衣女子,以救黄明之危,不料青衣女子身形似魅,取之不准,误射龙头。这一下,瞎猫碰上死老鼠,竟然击中了机关枢纽,解除了禁制。 “哇!” 惨号声中,青衣女子栽了下去。 黄明像发现奇迹般地惊叫道:“贤弟,你……” 徐文一指那廊柱,道:“误打误撞,做梦也想不到。” 黄明苦苦一笑道:“若非这一撞,我便完了。” “大哥伤势怎样?” “皮肉之伤,不碍事。” 说着,从怀里掏出丹丸,纳入口中。 搏杀之声,如火如荼,逐渐逼近了楼台。 徐文双目碧芒闪烁,条气充盈地道:“小弟要血洗此间!” 黄明急摇手道:“不可!” “为什么不可?” “贤弟要为‘五方教’帮手么?” “这本是两回事!” “身为武士,不应乘人于危。” 徐文默然片刻,道:“难道就此一走了事么?” “今日之局,如果这方面没有高手应援,“五方教’势必得手。” 徐文心中暗忖:天下事竟有这样巧,美艳少妇“云中仙子” 不在峰上,“五万教”恰好行动。据“云中仙子”的说法,“卫道会”张扬“山林女神”,目的是卫道,也就是凭这天险,以消灭“五方教”的高手。 如果“云中仙子”在山,情况当会大不相同。 黄明又道:“贤弟,我有个看法……” “什么看法?” “‘五万教’危害武林,生杀予夺,人人切齿……” “大哥的意思要小弟出手?” “愿意么?” “‘卫道会’与小弟一样势不两立……” “借用你刚才的一句话,那是两回事,应该分开来处理。” 徐文踌躇了片刻,道:“我们看看去!” 蓦地—— 一条人影飞射上台,赫然是一个锦衣少年,手握长剑,全身血渍斑斑。他身形一落,向黄明喝道:“还不赶快动手!” 显然,他把黄明当作了“五方教”弟子。 徐文目光一扫,冷冷地道:“幸会了!” 这锦衣少年,赫然是郾城外所遇“五方使者”之一,另一个已在当场毁在“毒手一式” 之下。由这使者,徐文想起了被劫的红颜知己“天台魔姬”,那股杀机,登时不可遏止。 “五方使者”闻言转过目光,面色陡变,掉头…… 徐文横身一截,冷森森地道:“你死定了!” 声落招出,“毒手一式”如电攻出。 “五方使者”举剑一划,剑势尚未展开,便惨嗥着倒了下去。 黄明骇然道:“贤弟,你这身功力还有敌手否?” 徐大一摆头,道:“大哥,过誉了,我们走。” 话声中,当先泻下高台。黄明跟着弹身。 台下,死伤累累,陈尸已达数十具之多,男女各半,女的,自然是“云中仙子”座下的弟子与侍婢。 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栗人的搏杀声。 徐文目光一扫现场,只见自称总管孙婉如的黑衣妇人,正与一个面目狰狞的锦袍老者作殊死之斗,从双方的招式看来,可能是现场中功力最高的一对。 每一对交手的,搏斗都十分惨烈。 黄明一指那锦饱老者道:“他便是为首的人,‘五方教’锦衣卫队的副领队。” 徐文颔了颔首。 一声暴喝传处,一个青衣少女,栽倒在一名锦衣汉子的剑下。 那锦衣汉子用剑一挑,少女胸衣至小衣尽裂。妙相毕现。 这种卑劣无耻的行为,使徐文目眦欲裂,一弹身,扑了过去。 那棉衣汉子连人影都不曾看清,便被除文一掌劈碎脑袋,横尸当场。 不知是谁,怪吼一声:“‘地狱书生’!” 这一吼,震动了全场。 徐文举步向锦袍老者那一对欺去,凡伸手可及的,无不应手而毙,走了五丈,“五方教徒”倒下了七人之多。 锦袍老者连演三绝招,迫退了黑衣妇人,朝徐文扑了过来。 黑衣妇人见徐文脱困现身,却又站在自己一边,不由呆住了。 徐文迎了上前,出手便是“毒手一式”。 锦袍老者功力非同凡响,进得快,退得更快,一晃之间,竟避过了这一式杀手。徐文尚未变式,他的长剑已换骇电奔雷之势攻出。 徐文也就在退步之间,挟以十成功力劈出一掌。 急劲如山的掌风暴卷而出,把锦袍老者的剑势震得一窒,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电光石火之间,徐文的“毒手二式”出手。 而这时,一道森森剑气指向徐文后心,听风声便知出手的是剑道中特殊的高手。 情势所迫,徐文只好向测方闪让。这一让,无形中削弱了“毒手二式”的威力,但这杀手的厉辣实在惊人,锦袍老者闷哼一声,踉跄了三四步之多。 徐文转目一扫,口里发出一声惊呼,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 第十七章嵩山觅仇 徐文施出“毒手二式”,眼看对手“五方教”锦衣卫队副领队难逃死厄,忽受剑道高手突袭,招式因之一缓,威力大减,对手伤而未死。 徐文转目一看,口里发出一声惊叫,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 这以剑猝施突袭的,竟然是世叔蒋尉民。 蒋尉民为了自己的“毒手”,而远赴终南“鬼湖”,想不到会在此现身,而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投靠了毁家仇人“五方教”,对自己下杀手。 为什么亲者、仇者,都不肯放过自己? 为什么自己最尊敬、最感激的父执,会对自己下手? 他想不透,猜不到,但内心有如针扎般的刺痛。 黄明也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蒋尉民阴冷地道:“徐文,你不该为仇人张目!” 徐文张口结舌,半天才进出一句话道:“我……为仇人张目?” 蒋尉民厉声道:“‘卫道会’是你真正仇家,你忘了?” “世叔……” “不要说了,现在先解决掉在场的‘卫道会’爪牙!” 黄明大喝一声道:“他不是蒋尉民,是假的!” 徐文倏有所悟,重重地哼了一声,恶狠狠地出手攻了过去。 黑衣妇人此刻已接手攻向受伤的副领队锦袍老者。 那冒充蒋尉民形象的,剑术造诣已登化境,在徐文栗人的招式中,竟然有攻有守,剑气撕风,剑光如幕,丝毫无懈。 七八个照面下来,双方平分秋色。 一声震耳惨号传处,锦施老者栽了下去。 第97章 冒充蒋尉民的,虎吼一声:“撤退!” 他这一分神下令,给徐文以可乘之机,“毒手三式”,闪电施出。本来,徐文不必施用这最凌厉的一式“阎王宴客”,但他蓄意要毁对方,是以毫不犹豫地下了杀手。 “哇!” 假蒋尉民栽了下去。 “五方教”徒,此刻已纷纷朝下峰方向奔去,现场一片混乱。 徐文一指面前的尸体,匆匆向黄明道:“大哥,看看他的真面目!” 最后一个字出口,人已平空射起,向天梯入口处闪去。他怨毒充胸,有心不放“五方教”活口下峰,身形快得有如魅影飚,眨眼便到了原来两个老怪物坐守之处,收势,回身,正好迎上撤退的先头几人。 “哇!哇!” 人影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山林女神”门下弟子,从后追击而至。 “五方教”的高手,豕突狼奔,但没有半个能逃死劫。 只不过片刻工夫,一切的声浪静止了,入目的是血、尸体、残肢。 黑衣妇人似是此间身分仅次于“云中仙子”的人,下令清理现场之后,向徐文面前走了过来,庄重地道:“本人谨代表会主夫人,感谢阁下的援手!” 徐文冷冷地道:“这大可不必,在下井非有意援手!” 黑衣妇人面色微微一变,道:“阁下是如何脱困的?” “算是天意吧。” “天意,此语何解?” “在下没有解释的必要。” 黑衣妇人面色又是一变,似是强捺怒气道:“照理,本人当阻止阁下离开……” 徐文冷极地一笑道:“孙总管,你恐怕办不到!” “办得到办不到那是另一回事,不过,江湖中讲究的是恩怨分明,阁下援手于先,本人自不能夺理于后。” “在下说过,不必提援手二字。” “事实终归是事实。” “错过今天,在下还会再来……” “阁下不来,敝会也会找上!” “好极了!” 黄明大步奔了过来。 徐文迫不及待地道:“大哥,那冒充蒋世叔的是谁?” “没见过。总是‘五方教’的特殊人物!” “对方冒充蒋世叔的目的何在?” “很难说,也许是想嫁祸,激使‘卫道会’对付落尉民;也许另有图谋。” “大哥怎知对方是假冒的?” “我们行止如何?” “下峰。” “那我们边走边谈吧!” “好。” 徐文转头向黑衣妇人道:“孙总管,我们不久再见,在下重临时,情况将甚于今日!” “请吧!” 两人驰下天梯,下面已阒无一人,看来那些朝拜“山林女神” 的,早已闻风而退了。徐文等不及地追问道:“大哥,说下去。” 黄明边行边道:“第一,蒋尉民去‘鬼湖’未返,不会突然现身;第二,声调与武功路数不对;第三,蒋府新遭对方洗劫,说什么也不会归附仇敌。” “有理。我一时被蒙住了,其实早该想到的。” “对方易容之术不恶,我当时竟也一眼看不穿呢!” “‘五万教’全军尽没,看来决不会善罢干休……” “这也许正是‘卫道会’所希望的局面。” “江湖仇杀纷争,永无休止……” “贤弟到底为何受困?” 徐文照实把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惶惑地道:“大哥依你看来,家父真的尚在人世么?” 黄明沉吟了片刻道:“江湖诡谲万端,愚见我无法置词!” 谈话中,两人来到峰脚。黄明停下脚步,道:“贤弟我们赴‘终南’一探蒋尉民下落,如何?” “在汝州城会面如何?” “好,一言为定。” “贤弟此去,要多加小心。” “谢大哥的关切,小弟省得。” “我们还可同行一程,到前面再分子吧。” 两人在暮色凄迷中出了山区,眼前现出三岔大道。黄明执着徐文的手,依依地道:“贤弟,我们该分手了,你珍重,十日之内,在汝州城再见!” 徐文对这份纯挚的友情,无限心感,微笑着道:“大哥也珍重!” 两人紧紧拉了拉手,分道赶程。 嵩山,是四大门派中居于领袖地位的“少林派”发祥之地,虽然因近年来才凋落,趋于式微,但声誉仍旧不衰。 “什么意思?” “本使者奉教主上谕,传讯与阁下……” 徐文心里暗吃一惊,原来自己的行踪,早已落入对方眼中,不知“五方教主”是否知道自己目前的真正身分? “传什么样的讯?” “令堂与尊爱‘天台魔姬’,在本教中受优厚待遇。 徐文一听提到母亲与爱人,目中迸出了火花,激颤地道:“优厚待遇,这四个字何解?” “就是说生活得很好!” “还有呢?” “本教主提出一个条件,作为交换,你阁下如能办到令堂与‘天台魔姬’便可还自由之身。” 徐文心中一动,咬了咬牙,道:“如果办不到呢?” 锦衣少年阴寒地道:“此生恐无相见之期了!” “什么条件?” “以‘卫道会主’夫妇的人头作为交换的代价!” “什么,要上官宏与‘云中仙子’的人头?” “一点不错。” “本人会接受这条件吗?” “会的。” “如此自信么?” “第一,上官宏夫妇与阁下有饥,阁下不会下不了手。第二,为了令堂与爱人的生命安全,阁下非接受不可。” 这是实话。自己与上官宏夫妇之间的新仇旧恨迟早必算,而母亲与“天台魔姬”的生死,并不殊本身的生死,甚或更重要,只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对方巢穴,就如此听任摆布么? 心念之中,冷极地一哼道:“就这么一个讯息?” “正是!” “本人不接受。” 锦衣少年面色一变,道:“那阁下会后悔终生。” “未见得?” “那就等着瞧了,再见!” “不许动!” “怎样?” “别打算如此轻易地一定了之。现在先说你们教主的名号来历!” “阁下认为办得到吗?” 徐文目泛碧芒,面涌杀机,冷厉地道:“这由不得你!” 锦衣少年惊怖地向后退了两步,突地弹身奔去,身法之奇快,令人咋舌。但,徐文岂容他兔脱,大喝一声,“站住!”一个弹身,捷逾电掣,一下子截在头里,锦衣少年掉头转向。 这一起一落,业已接近林缘,如让他逃入林中,可就费事了。 徐文如影附形而起,凌空挥出一掌。这一掌虽逊于脚踏实地所发,但他已用上了全力,狂症飚卷处,震得锦衣少年一个踉跄。 徐文横身一堵,暴喝道:“想脱身是做梦!” 锦衣少年面色灰白,连退了三四步,手一扬,一股幽香罩向徐文。 徐文不屑地道:“你居然也学会了用毒,可惜碰上了用毒的老祖宗。” 锦衣少年是情急无奈而出此下策,他并非不知道“地狱书生” 是“毒道”高手。 由于对方露这一手,徐文确定了“五方教主”便是获得“毒经”的本门叛逆。 锦衣少年怪叫一声,出手如电,亡命地向徐文攻去。所谓一夫拚命,万人莫敌,“五方使者”的功力本就惊人,再加上排命出手,徐文对挡起来颇感费力。 然而,这种拚命的打法,仅凭一口锐气,论功力,他比徐文差远了。 就当锦衣少年一轮疾攻之后的换势瞬间,徐文施出了“毒手一式”。 “哇!” 一声惨哼,锦衣使者口吐鲜血仆了下去,但随即又挣扎着立起身来。 徐文要留活口,所以这一式中并未夹施剧毒,否则对方不会再起身了。 “你还是说了的好?” “办不到!” 徐文吐了一口大气,道:“不说也可以,带路到你们总航!” 锦衣少年一抹口边血沫,惨厉地道:“休想!” 徐文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伸手,抓住对方的“肩井”,五指深陷入肉,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渗出,那袭锦衣,更加鲜艳了。 “你敢再说一个不字?” “不!” 徐文手一紧,锦衣少年一声狂嗥,肩骨已被抓碎,大粒的汗珠滚滚而落,面对扭曲成一副怪形,目中是惊怖粒的汗珠滚滚而落,面孔扭曲一副怪形,目中是惊怖与怨毒参半。 “肯不肯带路?” 锦衣少年一颤,凄厉地道:“‘地狱书生’你会得到十倍的报偿!” 徐文从鼻孔里冷嗤出了声,道:“那不干你事!” 锦衣少年闭口不语。 徐文再次喝道:“说,肯不肯?” 锦衣少年仍不开口。徐文杀机难遏,厉声道:“|qi|shu|wang|你不肯,旁人会肯,你安心要死,就别怪本人手辣了!” 蓦在此刻—一 十余条人影同时从四面八方出现,一律锦衣劲装,手执长剑。 徐文一看,便知来的全是锦衣卫士。 紧接着,一面如重枣的威猛锦袍人,直逼徐文身前沉声道:“放了他!” 徐文凌厉的目光朝锦袍人一扫,道:“阁下如何称呼?” “本座‘五万教主’!” 徐文登时热血沸腾,目中碧芒大炽,振臂,抖手…… “哇!” 第98章 惨号摇曳过空,那名“五方使者”,被掷飞五丈之外撞岩毙命。 “五方教主”暴喝道:“徐文,你太张狂了!” 徐文目如电炬,直照在“五方教主”面上,他要仔细看一看这师门叛逆.到底是如何一位残狠阴险的人物。久久,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道:“请教尊姓大名?” “五方教主”嘿嘿一笑道:“小子,你还不配问!” 徐文略作思索之后,道:“阁下来得正好,咱们先谈私人恩怨……” “什么?还有私仇公怨之分……” “不错。” “说吧,私仇如何?” “血洗‘七星堡’可是阁下所为?” “本座曾命人传言,你可自去找‘卫道会主’。” “阁下一教之主,说话算数么?” “当然” “然则家母何以会落在阁下手中?” “五方教主”迟疑了一下之后,道:“江湖霸业,只沉声道:“放了他!” 徐文凌厉的目光朝锦袍人一扫,道:“阁下如何称呼?” “本座‘五万教主’!” 徐文登时热血沸腾,目中碧芒大炽,振臂,抖手…… “哇!” 惨号摇曳过空,那名“五方使者”,被掷飞五丈之外,撞岩毙命。 “五方教主”暴喝道:“徐文,你太张狂了!” 徐文目如电炬,直照在“五方教主”面上,他要仔细看一看这师门叛逆,到底是如何一位残狠阴险的人物。久久,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道:“请教尊姓大名?” “五方教主”嘿嘿一笑道:“小子,你还不配问!” 徐文略作思索之后,道:“阁下来得正好,咱们先谈私人恩怨……” “什么?还有私仇公怨之分……” “不错。” “说吧,私仇如何?” “血洗‘七星堡’可是阁下所为?” “本座曾命人传言,你可自去找‘卫道会主’。” “阁下一教之主,说话算数么?” “当然” “然则家母何以会落在阁下手中?” “五方教主”迟疑了一下之后,道:“江湖霸业,只求目的,不择手段,此点本座毋须向你解释。” “在下不满意这答复……” “那是你小子个人的事。” “然则杀害‘三指姥姥”,劫持‘天台魔姬’,又为了什么?” “同样理由!” 徐文咬了咬牙,道:“现在请你放人!” “五方教主”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如此容易么?” 徐文杀机陡炽,厉声道:“你非办到不可,否则“否则怎样?” “‘五方教’将鸡犬不留。” 这句话所含杀机,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五方教主”又是一声冷哼,道:“这种狂妄的话,吓不倒本座!” 徐文极想出手,但他终于按捺住了,因为有许多问题必须先加说明,还因为彼此是同门的两代人,不能不按理而行,可是怒火业已爆发如狂,当下切齿道:“阁下真的不放人?” “除非以上官宏夫妇的人头作为交换。” “否则呢?” “杀两个人在本座眼中,并不强似踏死两只蚁蝼!” “阁下若活得不耐烦,死也不难。但,我要你先摒退手下。” “为什么?” “家法不许外人干预!” “五方教主”再退了一步,寒声道:“徐文,你得了姓伍的那老匹夫什么好处?” “徐文暴喝道:“你敢如此侮辱他老人家!” “这没有什么敢与不敢……” “要你摒退手下!” “毋须!” “我说必须!” “你还不配!” 徐文几乎气炸肺腑,“万毒门”禁例,不许泄露任何秘密,当着这多“五方教”徒,他不能畅所欲言,为所欲为,而“五方教主”的态度,根本不把门规放在眼里,这使他忍无可忍,咬紧牙根道:“要我动手么?” “你尚未说出‘家事’两个字的意思?” “你先摒退手下!” “本应说没有这必要!” “如此我只好替你代劳了……” 话声中,身形电闪扑向人圈。 “你敢?” 暴喝声中,“五方教主”跟着扑向徐文。 “哇!哇!”惨嗥声起,三名首当其冲的锦衣卫土栽了下去。 也就在同一时间,“五方教主”撼山狂飚业已罩身涌到。徐文反掌力封,仓促中被震退了两步。 “五方教主”嘿的一声怪笑道:“小子,本座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双掌一圈一放,一道罡风破空卷出。 徐文心头大震,这类罡气,无坚不摧,是一般掌力的精华,“云中仙子”与“痛禅和尚”,皆练有这类迹近失传的罡气,看起来,“五方教主”的功力比“痛禅和尚”高了许多,比“云中仙子”,似在伯仲之间…… 心念之中,陡运本门玄功,以十二成功力,硬转过去。 “隆”然巨响声中,树折草偃,岩石纷飞激射,劲浪撕空暴卷,三丈之内的锦衣卫士,一个个倒退不迭,人人面目失色,心旌摇摇。 徐文与“五方教主”,双双各退三四步。 这一惊世骇俗的回合,竟是势均力敌。 双方立即蓄势对峙。 “五方教主”栗声道:“徐文,这半年多来,你另有奇遇?” 徐文冷凝地道:“你管不着!” “本座倒想提醒你,莫忘以仇家人头换取……” “你……毫无人性……” “哦,若谈人性,本座不会活到今日。” “阁下的算盘不错,借本人之手,为你除去心腹大患?” “随你如何解释。” “阁下自信今天能保住老命么?” “百分之百!” 此际,夕阳已沉,半天晚霞映得峰头一片通红。那红,在暮色中,有一种血的意味。所有锦衣卫士,一个个兀立如雕像,长剑在晚霞中,泛出缕缕血芒。这场面,够肃杀,够阴森。 徐文错了错钢牙,目眦欲裂地道:“现在私仇暂且搁下,我们来谈谈家事……” “什么,家事?” “郾师分坛地牢中姓伍的老人那件公案,你不否认吧?” “五方教主”向后退了三步,目射厉芒,栗声道:“你称它为家事?” “不错。” “什么意思?” “你承认是你所为了?” “嗯” “摒退你的手下!” 徐文是蓄意清理门户,完成师祖遗命,救母拯爱,了断私怨。 而“五万教主”却立意要毁去这可怕的第一号敌人。 这从双方的眼神里,可以明白地看出彼此心念。那份怨毒、杀机,令人不寒而栗,旁观的卫士紧张得汗珠直滚。 双方,成了两尊石像,不言不动。 空气似乎也凝结住了。 场面,紧张得使人透不过气来。 太阳收束了它最后一抹残霞,夜幕渐垂。 这是定力的比拼,只要任何一方心神稍懈,对方的致命杀手立即临身。 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双方额上渗出了汗珠。 终于,徐文忍耐不住了,他不能如此久耗下去。 “呀!”栗人心魄的暴喝声中,徐文施出了“毒手一式”。 同一时间,“五万教主”凌厉绝伦的招式也会出手。 这是硬碰硬的拼命打法,双方都只攻不守,人影一合而分,双双传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人影分而又合,徐文攻出了“毒手二式”。 “砰!砰!” 闷哼再起,合而又分,双方身形连连踉跄,口角沁出了鲜血。 所有在场的,无不为之亡魂大冒。 “躺下!” 挟着慑人的喝声,徐文攻出了“毒手三式”。这一式,是他全部功力之所聚,也是他最后一式杀手,如不能克敌,今晚之局如何收场,便不得而知了。 惨哼随喝声而发,“五方教主”栽了下去 惊呼之声响成了一片,所有锦衣卫士一涌而上,剑芒交织成了网。 徐文怪吼一声,双掌闪电般划向剑幕。 “哇!哇!”连声,有四名卫士躺了下去,其余的攻势一空。 “五方教主”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费力地喝道:“你们退开!” 那剩下将半的卫士,巴不得这一声,纷纷向后弹开徐文目光转处,不由粟呼出声: “原来就是你!” “五方教主”头巾已落,头侧,现出一道触目的疤痕。他,赫然正是“过路人”,也就是首开先例,假冒“七星堡主”的面目向徐文下杀手的人,劫走“佛心’”的也正是他。 徐文的确想不到神诡可怖的“五方教主”,会是几经照面的“过路人”。 “过路人”的功力今昔判若两人,目是得手“佛心”的必然结果。 对方的真正面目?来历?仍然是一个谜。 起初“过路人”说是受人所差,身后还有主人,竟是句鬼话。 如此看来,当初冒充“卫道会”总巡的黑面汉子,也是他乔装改扮的无疑了。 谜;揭开了一半,但距真相大白还很远。 徐文向前一挪步…… “五方教主”栗喝道:“别动!” 徐文不期然地收住脚步,拭了拭口边血渍,道:“我再命令你遣走手下,否则将半个不留。” “你不敢!” “为什么不敢?” “你母蓝玉珍与‘天台魔姬’的生死,握在本座之手。” 第99章 徐文咬牙道:“你自身难保,没有机会作恶了……” “五方教主”阴森森地道:“本座早已安排妥当,日落之后半个时辰,如无本座金令,蓝玉珍与‘天台魔姬’将被执行凌迟,现在时辰差不多了!” 徐文登时目眦欲裂,弹身,出手…… 他只要制住“五方教主”,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但,“五方教主”并非等闲人物,当然防到这一着,就在话声出口的电光石火之间,鬼魅般地遁入身后林中。 双方的动手,几乎是同时。 徐文一扑落空,心神皆颤,狂喝一声,追入林中。 夜幕沉沉,林中伸手不见五指,他虽有超人目力,但终不比白昼,只这眨眼工夫,已失去了“五方教主”的踪影。 一个飘缈的声音遥遥传来。 “小子,别忘了以人头交换人质之约!” 对方是以传音之法发话,方位根本无法捉摸。徐文哪吞得下这口气,疯狂地循声扑去,树深林密,结果当然是徒劳。 这树林沿峰迤俪而下,又接上另一岭。 徐文折腾了半夜,一无所获。他想“五方教”总舵必设在极隐秘的所在,以一人之力,势不能搜遍每一角落,这正应了“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诗句了。 愤、怒、恨、毒,在他心头翻卷,但却计无所出。 他拣了一块卧牛巨石坐了下来,静静地想—— 母亲与“天台魔姬”的安全,暂无问题,因为“五方教主” 提出了以“卫道会主”上官宏与“云中仙子”夫妇俩的人头作为交换的条件,目的虽然不详,但极明显的,对方借刀杀人,除根本大患,人质自不会杀害。 自己真的履行这条件,以救母亲与“天台魔姬”吗? 诚然,上官宏夫妇是自己的仇家,但仇归仇,怨归怨,岂能有悖“武道”而行,自己是“万毒门”掌门之尊呀! 如果不照约而行,计何所出呢? 最大的问题,“五方教主”是本门叛逆,师太祖的严命,师祖的遗言,只要有三寸气在,就非遵行不可。自己屈服在叛徒之下,其何以堪? 而自己的“毒功”,是得自父亲,父亲的“毒功”源出“毒经”,而“五方教主”是“毒经”得主,父亲与“五方教主”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他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妙手先生”。父亲的弃妇、大母“空谷兰苏媛”,是“妙手先生”所收留,而大母对父亲恨如切骨;据老秀才说,“妙手先生”与父亲是一路,而“妙手先生” 也曾答应向自己解答若干谜底,由是而论,“妙手先生”极可能知道此中蹊跷。 当初劫夺“石佛”之时,“妙手先生”与“七星故人”是一路:“七星故人”曾向自己施过杀手,而却又与父亲同被害于开封道上,外间又盛传父亲尚在人间…… 说来说去,“妙手先生”脱不了干系。 心念之中,他恨不能立刻找到“妙手先生”,问个水落石出。 据黄明说,他师父现下动向不明,是故意避开自己,还是…… 他用了些干粮,坐候天明。 天亮了,他不甘心如此离开,想起被劫持的母亲与爱人,自己空负一身功,却不能救她们脱离魔手,不由潸然泪下,心如刀绞。 他开始搜索,扩大了范围。他相信“五方教”的巢穴不会超出十里之外,否则不会有昨晚的情况发生,也许近在咫尺…… 一日,一夜,又一日,毫无端倪。 倔强的他,感到气馁了。 既已打草惊蛇,再如此盲目搜索,敌暗我明,会有结果吗? 是否该与黄明商量一下,改弦易辙,另谋他途? 于是,他在愤恨无奈的心情下,离开嵩山的后峰,上道扑奔汝州城。 到了汝州城,他拣了当街一家最大的酒楼“悦来居”傍街面窗而坐,叫了些酒食,自斟自饮。 黄明与他相约,仅说汝州城,而没有确切地点,他拣这酒楼的目的,是让黄明容易发现他。黄明是“妙手先生”高足,而“妙手先生”在“空道”中是辈份极尊的人物,徒子徒孙,遍及天下,黄明要找他,的确最容易不过。 他申酉之时入座,直候到起更时分,犹未见黄明的踪影。眼看酒客换了一批又一批,再待下去,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心想,且寻个下处住了再说。 心念之中,招手命酒保算帐。 酒保笑嘻嘻地走了过来,道:“爷台用好了?” “嗯!一共多少银?” “爷台是从嵩山来的吧?” 徐文一怔神,道:“不错,怎么样?” “有位爷台留下话……” “怎么说?” “那位爷台说有急事,不能等您了,西行道上见。” “好,知道了” “一共五钱三分银子……” 徐文掏出一两碎银,朝桌上一放,道:“多的赏你了。 “谢爷台” 徐文放下酒资,匆匆下楼,只见街上熙来攘往,夜市正盛。 他无心欣赏这些,就近寻了个客栈住了。 他不知道黄明到底是有什么急事,但他意会到留言所谓“西行道上见”是指前赴终南“鬼湖”,探蒋尉民下落而言。他彻夜未眠,心里千头万绪,竟不知如何着手;现在,母亲与“天台魔姬”下落未明,暂时没有凶险,“鬼湖”之行,便成刻不容缓的事了。 蒋世叔为了求解散“毒功”之方,置家难于不顾,冒生命之险,赴“鬼湖”求“金线草果”,下落不明,如有失闪,那便是“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了,今后对蒋明珠、对良心,将如何交代? 忽地,他想到了一桩疑案:当初,“石佛”是“妙手先生” 与“七星故人”共同得手,却又在蒋府失窃;据蒋世叔说是从古董摊买来的,而现在事实却又证明“妙手先生”与蒋世叔交情极深,“妙手先生”曾一再要自己到开封与蒋世叔商量大事,这其中似有极大的隐情。也许,“妙手先生”能解答的,蒋世叔也能解答…… 黄明也十分关切蒋世叔的安危,再再显示几方面关系的复杂。 于是,他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先奔“鬼湖”,找出蒋尉民的下落,对事也好,对人也好,总得有个交代;至于“五方教主” 所提的交换条件问题,必须深思熟虑之后,才能决定该采取什么行动,目前只有暂时抛开。 主意既决,仿佛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倦意袭来,沉沉入睡。 远处,传来声声鸡啼。 一觉醒来,业已红日满窗,匆匆盥洗之后,用了早点,然后离店上道登程,目的地是终南山“鬼湖”。 过午时分,奔行了近百里之遥,眼前人烟稀少,一条黄泥大道,在烈日下使人有炙肤之感。 徐文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放眼一望,大道偏右一簇茂林,隐约露出一角红墙。心想,那里非庵即庙,何不去讨些条水润润喉。 歇想一阵,也好赶路。 心念之中,折身向那片茂林奔去。 到了林缘,一看,果是一座小庙,冷清清地间无人声。 徐文大步奔了过去,方自一脚踏入庙门,不由心头大震,几乎惊呼出声,只见一具尸体,横在门内的照壁前,血腥扑鼻,血迹尚未凝固。看来刚遇害不久,从死者的穿着打扮似是庙祝。 是什么人忍心对这不识武功的普通人下手? 一抬头,照壁上一个明显的梅花粉印,他登时发指起来,暗骂一声:“万恶的‘五方教徒’!” 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掩入庙中。 庙内,正殿前的阶沿下,站着一个锦衣独臂少年,满面阴鸷残狠之色。 阶沿上,一个大腹便便的红衣女子,斜倚庙阶,泪痕斑斑,粉腮苍白,目中尽是怨毒的光芒。 红衣女子双手捧腹,似是强忍痛苦,凄厉地道:“你……是人吗?” 独臂少年阴阳地道:“有人性没人性又怎样?” 红衣女子气得浑身簌簌直抖,咬牙切齿地道:“我……我…… 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 独臂少年冷哼一声道:“谋杀亲夫,按律要凌迟!” “你……你是畜生,你是狗,你不配称为人!哎哟!” 红衣女子面上痛得起了抽搐,坐下地去。 独臂少年嘿嘿冷笑道:“毁家杀母断臂之仇,我岂能不报……” 红衣女子汗如雨下,咬牙厉喝道:“这是你作孽的报应。” “贱人,我不杀你,但要借重你请你父母出面,现在乖乖跟我走!” “办不到。” “能由得你吗?” “你准备把我怎样?” “不怎么样,孩子必须生下来。” “孽种,我要亲手扼死他……” “你办不到的。” “禽兽,你毁了我一生……” “废话少说,走!” 身形一欺,伸手向红衣女子抓去…… 红衣女子,将要临盆,目眺欲裂,但却无力反抗。 蓦地—— 一个冷极的声音道:“陆昀,你还没有死?” 原来,这锦衣独臂少年,便是“聚宝会”少会主陆昀。那红衣女子,便是“卫道会”主上官宏的女儿上官紫薇。当初,上官紫薇惑于陆昀的外貌和甜言蜜语,结果奉献了处女的爱与贞操;最后,陆昀露出了真面目,他的目的是为了“石佛”,害得上官紫薇数度轻生觅死。“卫道会”自不肯甘休,由“彩衣罗刹”为首,率人挑了“聚宝会”,而陆昀本身因犯了“空道”门规,被断去一臂。 第100章 陆昀惊悸地回身,一看,不由栗呼道:“‘地狱书生’!” 徐文满面杀机,冷哼了一声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真是幸会了!” 陆昀面色顿呈灰白,连退了三四步,颤声道:“你意欲何为?” “杀你!” “你……敢与本教为敌?” “哈哈哈哈,陆昀,想不到你做了‘五方教’的爪牙,真是物以类聚了。告诉你,不止作对,有一天我会血洗‘五方教’! 陆昀一转身,就想溜走…… “站住!” 这一声暴喝,似有无穷威力,陆昀竟然提不起脚步了。 “转过来!” 他果然乖乖地回过身来,面如土色。 徐文不期然地把目光转向了上官紫薇,只见她粉颈低垂,珠泪双抛。徐文的心里,起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感受,这是第一个闯入他心扉的女子,他疯狂地追过她,然而她视之如陌路,却爱上了狼子陆昀。 往后,事实表明彼此是血海仇家…… 这不偕的爱情,是幸?还是不幸? 一个在初经人事时,印上心版的影子是无法磨灭的。 现在,她大腹便便,却面对没有人性的爱人的折磨,他该同情她?还是鄙夷她? 甚或称快? 照她父亲与母亲对付自己的手段,他该毁了她,然而,他的脑海里没有这意念,他只感到愤懑、难堪,夹杂着无法形容的感受。 他还爱她吗?当然决不可能。只是下意识里还剪不断那缕说不出的情丝。 他对她,没有半句话可说。 半晌之后,他把目光移向陆昀,寒声道:“姓陆的,你有人性没有?” 陆昀再退了一步,张口无声。 徐文接着道:“她腹中怀有你的骨肉,你玩弄了她,你毁了她的终生幸福,现在,你居然忍心迫害她,你这类人,没有资格活在天地之间……” 陆昀一横心,道:“‘地狱书生’,你当初曾追求过她,而她不爱你,你想杀我以泄恨么?” 他说这话,含有极深用意,他想以这口实,改变徐文的心意。他知道徐文的狂傲,徐文必不肯背这口实。但,他错了。 徐文冷冷一笑道:“不管你说什么,今天你死定了!” 陆昀片言不发,电闪弹身向屋面射去。看身法,他的身手比以前强了许多,但,在此刻徐文的眼中,根本算不了一回事。 “回来!” 闷哼声中,陆昀倒栽落回原地。徐文仍在原地瞪着他,像是根本不曾动过。 陆昀亡魂尽冒,双脚几乎站立不稳。 上官紫薇该挣起身来,晃了两晃,又坐了回去,粉腮惨白如金纸。 徐文厉喝一声道:“姓陆的,可还有什么遗言交代?” 陆昀惊怖至极地踉跄退了两步,语不成声地道:“‘地狱书生’,本人……是奉教主之命行事,教主马上到临,你……逃不了的!” 徐文不屑地道:“住口,你们教主来了正好,我还愁找不到他呢!” 上官紫薇突地栗呼道:“别杀他!” 徐文一转头,道:“他不该死吗?” 上官紫薇垂下了头,她不敢接触徐文的目光。 陆昀见机,凄然接口道:“妹妹,我错了,念在你腹中的孩子……” 上官紫薇方才的一声呼喊,是人生本能上的反应,因为她腹中怀有陆昀的孩子。但那只是刹那的下意识的冲动,她恨极了他,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这恨,是由爱转变的,比任何恨都来得强烈。她明白,如果不是徐文不速而至,她已落在他的掌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呸!狗!” 她凄厉地吼出了声。 徐文一转头,大喝一声。 “纳命!” “哇!” 掌影划处,惨嗥立起,陆昀栽了下去,抽搐了两下,寂然了。 “嘤!” 上官紫薇哭出声来,接着,是一声接一声地凄哼。 徐文待举步离开,但一种出于本性的力量,使他不期然地止步回身,皱眉道:“上官姑娘,怎样?” 上官紫薇声音微弱地道:“徐少侠……你……请便吧!” 徐文的处境十分尴尬,他对她实在没有任何的话,恩、怨、情、仇,什么也不是,又什么也有一点。 蓦地—— 上官紫薇额声道:“徐少侠,请你到我身边来!” 徐文惑然道:“干什么?” “我……有句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徐文心中一动,道:“请讲!” “不!请你靠近我,还有别的……” 徐文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请靠近些!” “姑娘什么意思?” “可否助我起身?” “这……” 上官紫薇伸出了手,眸中散泛着一种异样,但栗人的光影。徐文满腹狐疑,不知对方有什么图谋,但仗着一身功力,仍然靠前一步,伸右手去拉她的左手。上官紫薇突地闪电般以右手去抓徐文的左手。 这动作太突然也太意外,竟被她抓个正着。 徐文一抖脱,上官紫蔽薇倒阶沿之上。 “姑娘,这算什么意思?” 上官紫薇不答,双目紧闭,久久,突地睁眼道:“我为什么不死?” 徐文一愕,道:“在下无意杀你。” “你……你不是练的‘无影推心手’吗?” “不错。” “那我……为什么不被毒死?” 徐文恍然而悟,她是要寻死,想籍“毒手”解脱。当下淡淡地道:“在下的‘毒手’控制由心!” “啊!” 上官紫薇绝望他叫了一声,枯涩的眸中又涌出了泪水。 这情景,使徐文心中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他觉得她可怜,值得同情。突地,他惊叫一声,连退两步,他发觉上官薇该坐过的地方,儒湿了一大片,是血。 当他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时,不禁俊面绯红,手足无措。 上官紫薇要生产了。 他从来没有经过这种场面,仅是凭听闻与臆测,判断那是临盆的预兆。走,他不忍;留,该是何等尴尬的场面。何况,对这类事他一无所知。 “请你……成全我……” 声音凄厉、悲惨,令人鼻酸。 罪魁祸首的陆昀,死了,陈尸当场,而他所造的孽,结了果,也在当场。 被牺牲的,是上官紫薇。虽说咎由自取,但值得同情。 徐文含混地道:“什么?成全……” “是的,请助我解脱,来生报此鸿恩!” “我……在下……办不到……” “求你,徐少侠……” 徐文额上渗出了汗珠,四肢发麻,脑内嗡嗡作响,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刻—— 香风触鼻,一个美绝人寰的少妇幽然出现。她身后随着四名青衣少女,分别待着云拂、如意、剑、笏。 徐文暗吃一惊,斜退八尺,与美艳少妇照了面。 她,正是“云中仙子”,也就是上官宏的妻子。 徐文想起楼台被困的那一幕,登时杀机上了脸。 “云中仙子”轻轻扫了徐文一眼,扑向上官紫薇,激动万状地道:“孩子,娘找你将半个月了!” 上官紫薇凄唤一声:“妈!”人便晕厥了过去。“云中仙子”把她抱在怀中,泪水扑簌簌流了下来。 徐文不由呆了。她是她的母亲么?两人的年龄相差至多五六岁,然而这种骨肉至亲的流露,设非母女,决不可能。 如果此刻,他要对“云中仙子”下手,她毫无反抗的余地。 “五方教主”所提的条件,倏升脑海——以上官宏夫妇的人头作为交换。 母亲!爱人!他该毫不考虑地下手,然而,他下不了手,因为他有人性。 上官紫薇悠悠醒转,嘶声道:“妈,为什么不让我死?” “孩子,别说傻话,你是妈的命根子……” “可是……女儿不配你疼啊!” “孩子,你还小,不知江湖险恶,妈原谅你。” “不!妈……女儿但求一死!” “不许这样说,是他……” 锐利的目光,扫向徐文。 “妈!他救了女儿!” “徐文?” “是的!” “啊!这……”目光扫向陆昀的尸体。 “妈!” 上官紫薇号啕痛哭起来,声如杜鹃啼血,巫峡猿哀。 “云中仙子”秀眉蹙成了一条线,向四青衣女一挥手,道:“寻个干净所在,安置小姐!” “是!” 四女恭应一声,向殿后行去。另两人过来扶起上官紫薇。 上官紫薇纤手微抬,道:“妈,别难为他!” “妈知道。” 上官紫薇被两青衣少女扶持着入殿而去。 徐文心想,“云中仙子”在囚禁自己之后离山,致使“五方教”几乎乘隙得逞,可能是为了上官紫薇。 “云中仙子”目光注定徐文,道:“徐文,看在我女儿份上,你可以走了,我们的帐改日再算!” 徐文冷冷地道:“如果在下现在就要了断呢?” “我要照应薇儿,没有工夫……” 徐文无言可对,他不想乘人于危,他也明白,彼此功力差不了多少,讲打,并非一招两式可以解决,但当面逢仇,又不甘心一走了之,如非巧触机关,自己此刻仍然被囚楼厅的天蚕丝网内,命运难测。 心念之中,愤然道:“要在下重访‘山林女神’之居么?” “不必,据手下人禀报,你对本山曾有援手御敌之情,现在又有恩于小女,武林中讲究的是恩怨分明,本仙子不再找你……” “慢着!” 第101章 “你有话说?” “在下要结这笔帐!” “今天?” “就是现在!” “云中仙子”转头向殿内望了望,焦灼之情溢于言表冷声道:“不能错过今天么?” 徐文以断然的语气道:“不能!” “好,你准备如何算法?” “强存弱死!” 场面顿时充满了杀机。 “徐文,你所恃的不过是‘毒’,但本仙子无视于‘毒’,这一点先告诉你。” “尊驾如认为在下所凭的仅是‘毒’,那便错了。” “出手吧,我的时间不多。” 徐文自修成本门上乘玄功之后,还没有与对方正式交过手。鉴于“五方教主” 曾败在对方手下,证明对方的身手已到了某一极限,口说强存弱死,其实并无制胜的把握,心中不无忐忑之感,但这怨结必须解决。 他同时想到了两个问题,嘴一抿,道:“在下有两件事先予申明……” “说吧!” “第一,血洗‘七星堡’当真不是上官宏所为?” “这问题你已问了多次。” “可是在下要得明确答案。” “如此本仙子告诉你,不是。当初有这打算,结果改变主意,只找罪魁。” “在下能相信么?” “信不信由你。” “好极了。第二,尊驾如果失手,在下要取尊驾项上人头!” “云中仙子”玉靥一变,随即冷冷一哂道:“只要你办得到!” “话说完了。” “出手吧?” “接招!” 栗喝声中,徐文双掌贯劲,以十成功力劈了出去。他的目的是要试探对方的功力究竟到什么程度,好谋对策。 “云中仙子”翠袖交挥,一股罡气卷涌而出。 “波!”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双方各退了一步。徐文信心大增,双掌挟以毕身功力,再度劈了出去,势如万钧雷霆。 “云中仙子”凝神反击。 “轰!” 巨响再起,劲浪狂卷,殿檐瓦片纷落如雨。“云中仙子”退了三步,而徐文却踉跄了四五步之多。事实证明,她的内力修为,比他高了一筹。双方这一退,距离拉长了丈许。徐文一欺身,“毒手一式”划了出去,他把“毒”全逼在十指之上,他要看看对方是否真的不畏剧毒。 除非对方练成了“金刚神功”,否则除本门人外,无人能避这剧毒。可是“金刚神功” 必须元阳之体才能修练,对方是女子,且已为人妻,事实上完全不可能。 “云中仙子”玉掌一圈一划,把徐文的“毒手一式”完全封在掌外。 这一圈一划,看来平平无奇,但却暗藏玄机,天衣无缝。 徐文暗吃一惊,但招式仍然不变,因为对方虽能封拒招式,却难免接触手指,毒是无法以招式封挡的。 “砰!砰!砰!” 徐文双掌撞上了对方防守的罡幕,肉掌碰击了七八次之多,他骇然了,对方果然不怕剧毒。 也就在徐文招式发尽的电光石火之间,“云中仙子”一只右掌从极不可能的角度斜切而出,这守中藏攻,而 “砰!”挟以一声闷哼,徐文避无可避,事实上心念都来不及转,被一掌切中左胸,身形一个踉跄,口血随之溢出。 “云中仙子”一挥翠袖,面寒如冰地道:“‘地狱书生’,你走,算是答你的情!” 徐文一咬牙,道:“不必,在下不领这个情。” 上步欺身,施出了“毒手三式”。他知道第二式决伤不了对方,是以立即施展这惊世骇俗、也是本身精华所聚的第三式。 “呀!” 惊呼声中,“云中仙子”暴退数尺,粉腮已变了色,肩臂之处.罗衫划裂了半尺长一条缝,鲜血涔涔而下,玉藕映血,令人目夺神驰。 徐文在这生死关头的拚搏状况下,仍不免心头一荡。 “云中仙子”羞怒交迸,厉喝一声道:“你找死!” 玉掌划处,攻出了玄奥厉辣俱臻极致的一招。这一招,放眼当今武林,不知有没有人能接得下?徐文狂傲成性,心怀怨毒,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明知不可为而为,尽力封了出去…… “云中仙子”的招式,挟着迅厉摧坚的罡风俱发,锐不可当。 “嗯!” 闷哼再起,徐文口射血箭,被震退了一丈之多。 “云中仙子”如影附形而进。 但徐文并非庸手,一退之际,又已蓄势,“毒手三式”迎着对方身影划出。 “云中仙子”进退如电,中途收招,旁闪三尺,避过徐文骇人的一击。 徐文一招落空,二招随后,仍是那“毒手第三式”——“阎王宴客”。 把式甫出,忽失对方身影,登时为之一窒。但他知道处境的危殆,立即前冲,转身,焉知仍不见对方身影。这一来,他亡魂出了窃,跟着闪电般连转三个方向。 还是不见对方人影。 他怔住了,对方是人,并非鬼魅,自己自觉功力不弱,竟然被对方在视线中消失,这太骇人了,天下会有这等玄奇的身法? 他忽然记起崤山中,途逢对方手下青衣少女柳倩倩,也是无故消失,当时疑神疑鬼,原来是同出一源。 “躺下!” 喝声起自身后,徐文只觉背上挨了一下重击,痛彻心脾,眼前发黑,如响斯应地栽了下去,口中鲜血狂涌。 “我不能死!” 他在心里大叫一声,咬牙挣了起来,只见“云中仙子”站在身前伸手可及之处。他连想都不想,“毒手三式”又攻了出去。 人影再失。 徐文招式落空,身形几乎仆了下去,口中鲜血又狂涌出来,眼前尽是金星,真气阵阵消散。 我完了!他想,今天势非丧生此间不可。 “云中仙子”身影再现。 徐文狂吼着:“下手吧!我认命了!” “本仙子无意要你的命,可是……” “我们之间非有一人丧命不可!” “死的是谁呢?” “现在是我徐文。” “将来呢?” “如我不死,将来便是你与上官宏。” “你没有将来了!” “下手!” 声音惨厉刺耳,令人不忍卒听,但也完全表露了一个武士的本色。 “云中仙子”切齿道:“依你父亲的作为,杀你决不为过,老实说、还嫌不够………” “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我已答应我女儿……” 徐文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地狱书生’决不向人乞命,也不领任何人的情,更不放过任何仇人……” “本仙子成全你,你愿来世投生在好人家。” “呱!呱!” 殿后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哭声。 徐文呆了! “云中仙子”也呆了,只是,她面上的神色很难看。 一个青衣少女疾奔而出。 “禀仙子,小姐产下一男婴!” “云中仙子”痛苦地哼了一声,道:“知道了,下去!” 青衣少女退了进去,临去,向徐文投了惊异的一瞥。 “云中仙子”陡地厉喝一声道:“‘地狱书生’,你安心要死就死吧!” “砰!” 徐文的身躯被震起丈来高,再跌回地面,意识、知觉,在刹那间消失了。 “云中仙子”闪身奔向殿后院。 地上两具尸体,一具是陆昀,一具是徐文,两人俱是英年。 一个面目黧黑的少年武土飘然落入院中,四下一张望,走到徐文尸前,用手探了探脉息,泪水点点而落。 他抱起了徐文尸体,走出庙门,转到侧方的林荫之中,放了下来,惨唤道:“贤弟,我会为你复仇!数日之别,便成永诀,啊!……” 这少年武士是谁?他,正是“闪电客”黄明的化身。 黄明悲切地掘坑,准备安葬盟兄弟徐文。 片刻工夫,坑已掘成。他搬了些大石,作造坟之用,拣了其中一块长方形的,作为墓碑,运指刻了:“地狱书生徐文之墓”八个大字,下署“盟兄黄明立”。 蓦地—— 徐文晃悠悠地坐了起来。 “呀!” 黄明惊呼一声,全身毛发均竖,惊魂出了窍,是尸变?还是…… 他曾检视过,徐文的确已断了气,死人会复活么? 徐文睁开了眼,茫然四顾,最后目光落在黄明面上。 “你……是谁?” 黄明颤声道:“贤弟,你没有死?” “大哥么?” “不错,是我。你……” “大哥救了我?” 黄明意识到徐文是真的复活了,恐怖尽去,欢然道:“贤弟,真是奇迹……” “什么?奇迹?” “你已死了,我是准备埋葬你的,想不到……呃!真的想不到……” 黄明心中的疑虑,仍然未释,死了的人还会复活? 徐文目光扫向不远处的土坑、石块,点了点头,道:“是的,我记得我是死于‘云中仙子’的掌下……” “她就是‘云中仙子’?” “是的,上官宏的妻子。” “是的!若非如此,我不会栽在那妇人之手!” 黄明低头想了片刻,道:“我想起了,这是一种武林失传已久的身法,叫做‘冤魂附体’……” “‘冤魂附体’?” “嗯,你以为对方消失了,其实并没有,对方在你身后,随你的身形转动,任你变幻什么位置,都不能发现对方,所以称为‘冤魂附体’!” 第102章 “哦!” 徐文“哦”了一声,心中已有所悟,不禁连连点头,暗忖:早知如此,就不会栽在“云中仙子”手下。这式身法再玄奇,总不能冠盖任何身法,在原地转动,或可能附得住,如拔升空中,难道也能随对方升空不成?自己曾习有“旋空飞升身法”,以此破彼,决无问题。 这一想透,豪气又充盈胸臆之中。 这真是应了一句俗语,“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了。天下武学,深如瀚海,只凭武技,欠缺阅历,实在不足以行走江湖。 黄明锲而不舍地拾回原先话题,道:“贤弟,我始终怀疑你必服食过什么天材地宝一类的珍品,否则岂会生机不灭,死而复活?” 徐文大摇其头道:“大哥,不骗你,小弟真的不知道是何原因?” 蓦地—— 一个娇脆悦耳但却冷漠的声音道:“你不知道我可以“我一脚赶到,正好见她向你下手,我阻止无及,事实上凭我的功力,只有多饶一条命。” “大哥怎会找到庙里来?” “是手下人通报你从这条路下来,追了一程,不见你的影子,口渴寻水……” “那我们是同一原由入庙的了。太巧了!” “贤弟,你觉得怎样?” 徐文默运真气,微觉痛苦,但不严重,只是头有些昏昏的。当下苦苦一笑道:“没什么,绝对死不了!” 黄明皱眉道:“贤弟,你分明已断了气,脉息也停了,居然会复活,这……” 徐文相信黄明的说法,他曾数次死里复活,这神奇的事,他自已也弄不清楚,他没有练过什么能使生机复苏的玄功,也没有服食过什么灵丹妙药,但很多次事实证明,本身具有这玄妙的能力,为什么?他一直想不透。 他记得第一次“过路人”冒父亲的形貌向他下杀手,而后“七星故人”劈他下绝谷…… 先后数次,都死而又生。 他摇了摇头,道:“大哥,不止一次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总有原因的……” “小弟也这样想,但想不通。哦!大哥,你听说过会忽然消失的身法么?” “忽然消失的身法?”告诉你!” 徐文惊得跳了起来,但伤势未愈,二气未复,身形方起,便觉头晕眼花,摇摇欲倒,不由“哎”了一声。 第十八章锦囊指迷 徐文正说到死而复活,连自己也不明原因之时,一个娇脆但十分冷漠的声音道:“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徐文闻言大惊,一跃而起,但伤势未愈,真元未复,身形摇摇欲倒。 黄明立即开口道:“何方朋友?” 徐文听声音已知来者是谁,登时热血沸腾,但他十分明白,自己此刻还无法与人动手,强捺口怨气,道:“尊驾知道什么?” 衣袂飘飞之中,一条人影现身出来,对方,赫然是“云中仙子”。 黄明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云中仙子”照人的容光没有带丝毫杀气,平淡地道:“徐文,你体内有‘天台魔姬’的血!” 徐文骇呼道:“在下身上有‘天台魔姬’的血?” “一点不错。” “在下不懂?” “你当然不懂,当你第一次遭人杀害,生机将灭,‘天台魔姬’为了救你的命,不惜以本身的血来挽你生机……” 徐文双目圆睁,惊异得无法以言语形容,栗声道:“她的血能救人?” “嗯,因为她曾取食过‘石龙血浆’,血液中含有那不世之珍宝,能保生机不灭,这就是你迭遭杀手而不死的原因。” “啊!” “啊!” 黄明与徐文同时惊呼出声。这真是闻所未闻的秘闻异事,而徐文的感受,却大是不同,这么一说,“天台魔姬”对他可说是恩重如山,情如海,这种恩情,言语无法形容,任何代价也不能抵债。最难能可贵的是她从来没有提到这件事,如果她说出来,两人之间不会发生那些龃龉,感情也不会一波三折,然而,她放弃了这可以完全获得他心的有利条件,这多么的令人起敬。 她所表现于外的近于淫娃荡妇,然而她内在却如此崇高伟大。一个人,如果单以外在来衡量,不深求其心,那将是多大的错误。 她的影子,此刻已完完全全占有了他的心。 但,他似有些未尽释然地道:“尊驾怎会知道?” “云中仙子”微微一哂道:“是本仙子在无意中听她和师父‘三指姥姥’谈及的。” “哦!” “徐文,我赏你一掌只是泄愤,我知道你不会死,我如有心杀你,只消毁你躯体,‘石龙血浆’也不能保你生机。” 徐文咬了咬牙道:“厚赐不敢忘,尊驾要下手,此刻还来得及。” “我说过不杀你,但错过今天,又当别论。” “不后悔么?” “后悔,为什么?” “在下不死,尊驾当心项上人头……” “只要你办得到。” “然则尊驾现身,没有别的指教了么?” “有。” “愿闻!” “寄语徐英风,要他出面解决当年所欠的血债!” “如果他不死,会的;如果他已辞世,在下一身接着。” “云中仙子”樱唇微动,似乎想再说什么,但却没有再开口,一闪身,幽灵般自视线中消失。 黄明激动地道:“这种身法,可以叹为观止了!” 徐文没有答腔,心中切念着“天台魔姬”,他心内暗誓,一但恩仇了了,即将与地厮守终生,以报红颜知己之情。 但,他立即想到了蒋明珠。 蒋家父女,对自己可说恩情备至。 此次落尉民亲赴终南山“鬼湖”求“金线草果”,以期散去自己的“毒功”,与其说为自己,不如说为蒋明珠的终身更来得恰当。 如何交代呢? 万一,蒋尉民此行发生了意外,不论于情于理,自己得负全部责任,那如何安排蒋明珠呢? 如果两女兼容,首先蒋明珠就不会答应。而对“天台魔姬”的感情,将是一种亵读,爱而不专,决无幸福之可言。 三妻四妾,不会遭物议,但自己对自己却无法交代。 心念之中,他觉得“鬼湖”之行刻不容缓,如果顺利找到蒋尉民,对方平安无事,必能谅解自己的苦衷而收回成命…… 于是,他沉重地问黄明道:“大哥,小弟想即刻上道赴‘鬼湖’” 黄明期期地道:“贤弟,愚兄不能同行了!” 这话,大出徐文意料之外,但他却私心狂喜,他实在不愿黄明随行,因为他觉得有些事外人不能插手,必须自己去办。 “为什么?” “愚兄……现下有急事待办。” “急事?” “是的,这是家师临别严命,伺机办理,现在时机来临了,我不能放弃。” 徐文本想问问是何急事,但转念一想,忍住了,说出来徒令黄明为难,如果可以公开的话,不必问,黄明也会说出来的。当下一颔首,道:“小弟一人前去也好!” “贤弟,如果你中途听到家师讯息,就不必去找蒋尉民了!” 徐文惑然道:“为什么?” 黄明窒了片刻,道:“家师会告诉你原因的,只要有家师消息,你就设法寻到他老人家……” 徐文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黄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得到“妙手先生”讯息就可以放弃寻找蒋尉民?自己的目的,是蒋尉民的下落与安全。 这话的确费解! 而黄明偏偏故神其秘,徐文心中老大不快,但又无可如何,只好含糊应道:“好,小弟记下了。” “还有,愚兄这有锦囊一封……” 徐文失口笑出了声,道:“锦囊!效武侯故智么?当年诸葛武侯调兵遣将,多次使用锦囊妙计……” 黄明随之一笑,递过一个封得十分严密的纸套,道:“贤弟,这非常重要,如遇疑难不决之事,可以打开看!” “如果毫无疑难呢?” “烧了它!” “不许开启么?” 黄明正色道:“最好不要开。” “好,小弟收下。” “贤弟珍重!” “大哥也珍重!” “你的伤……” “不要紧,一时半刻便可复原。” “如此我走了。” “大哥请!” 黄明走后,徐文料知“云中仙子”决不会向自己下手,放心大胆地坐在原地调息疗伤。 一个时辰之后,功力尽复,立即上道西奔。 他本可入庙找“云中仙子”算帐,但别人今天没有乘他之危,任什么仇怨,也必得错过今天再算。他毅然离开了,这是他不同于常人之处。 这一天,徐文来到终南山下,问遍山民,没有一个人知道“鬼湖”所在。但他相信黄明的话决不会假,只有一个可能,“鬼湖”这名称是武林人所取的某一特殊地点的称谓,仅只限于在武林人物中流传,一般山民,自无法知道。 被迫无奈之下,他备了些干粮,径行入山查访。 “鬼湖”既是不为一般人所知的秘地,不言而喻,必然是在人迹不到的地方。 徐文有了这想法,入山之后,尽拣险僻的所在探寻。 三天,餐风宿露,一无所获。 他毫不灰心,拿定主意,非找个水落石出不可,否则.对自己的良心无法交代,对蒋明珠更无法交代。 第四天,他仗着“旋空飞升”的绝世身法,登上一座险峻万分的高峰。 第103章 这高峰,除了飞鸟之外,连猿猱都难以攀援,峭壁上除苔藓之外,寸草不生。 上得峰头,只见一片苍苍郁郁的树林,眼望不透,像是给这突兀峥嵘的高峰戴上了一项绿头巾。徐文暗忖,不知此峰何名,若以“绿帽峰”三字名之,最贴切不过。 从峰顶下望,只见群山俯伏,涧壑分明。极目望去,恨本没有什么湖泊的影子。由于峰头被树林所罩,只能看到正前方与左右的一部分,如果要后望,必须穿越这座森林,到另一边。 他考虑了片刻,拔身登上树帽,踏林梢而进。 这样,他可以免去了披荆拂蔓的麻烦。 前进了数十丈,眼前陡地一亮,只见一个数亩大的湖,静静躺在林空之中,四周林木如幕,从外面决看不出来。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鬼湖”? 他喜极地踏叶奔去,轻轻落在湖边,距湖水约十丈远近。 这湖水微茫迷幻,上面笼着一层白雾,看起来像是幻景,充满了森森鬼气。 他忘形地脱口道:“不错,这是‘鬼湖’无疑了!” 蓦地—— 湖心中传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其声如鬼哭,但却不见人影。徐文不由浑身起栗,汗毛直竖,鬼湖,真的有鬼不成? 笑声若断若续,似远又近。徐文功力再高,在这种境地中,也不禁头皮发麻。 蒋尉民业已来到这所在了吗? 抑或他已离开了? 也许他根本没有寻到? 笑声止了,空气恢复死一样的岑寂。 徐文定了定神,运功传音道:“武林末学徐文,求见此间主人!” 连叫三遍,毫无反应,正自迟疑之间,一个幽灵似的人影从湖水中冉冉而来。徐文心头的骇异,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 人,能在水中行走么? 如果是鬼,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可能现形呀! 人影愈来愈近,脚步沉稳,若隐若现,不见水花溅起,也不似踏虚凌波一类的至上轻功,那是什么原因呢? 他的心弦随着人影的移近而绷紧。 他看清楚了,现身的,是一个五十开外的魁梧老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十分深沉,望了徐文两眼,嘴角牵动了两下,从侧面转了开去…… 徐文双手一抱拳,道:“阁下留步!” 那老者头也不回,不疾不徐地走他的路。 徐文心想,是聋子不成,但有眼能看,既有陌生人到临,焉有不睬之理?心念之中,放大了声音道:“在下有话动问!” 老者仍不瞅不睬,转眼已走出湖边,向林缘而去。 徐文一弹身,截住对方去路,忍一口怒气,道:“阁下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又不答,脚步倒是停了。 徐文耐住性子道:“此地是‘鬼湖’么?” 老者双眉紧蹙,眼中飘出一种异样的神情,以极低极低,低到仅能分辨的声音道:“立即离开!” 徐文大感困惑,不知道这老者是什么意思,不答自己的问题,却要自己立即离开,而神情上现出似有极大的顾虑,究竟为了什么? 老者一侧身,从旁边逸了过去,身法奇快。 徐文当然不肯放过,身形电闪倒弹,又截在对方头里,大声道:“在下请问这里是否‘鬼湖’?” 老者连退数步,面上露出一抹痛苦的神情。 徐文更加困惑,对方不聋不哑,那是为了什么? 突地—— 湖心中传出一个寒飕飕的女人声音:“他不会回答你的!” 声音是以传音之法传出,字字清晰。徐文为之心头大震,对方分明已练成了天听地视之术,不然怎会知道外面的情况?但既有人答腔,事情便好办了,当下传声应道:“为什么?” “你管不着!” “尊驾是此间主人么?” “不惜。” “尊号?” “鬼湖夫人。” “在下求见!” “何事?” “在下冒昧来此,探寻一个人的下落。” “谁?” “开封蒋尉民,三月之前到此求药……” “你便是‘地狱书生’?” 徐文一听,这分明是表示落尉民业已来过,或许被困此间,蒋尉民必然已向对方坦陈一切,否则对方不会知道自己的名号,当下欣喜若狂地道:“正是在下!” “你要见蒋尉民?” “是的。” “你认识蒋尉民么?” 老者连连以眼色向徐文示意,但徐文已冲口应道:“当然。” “鬼湖夫人”怪笑数声,倏地冷厉地道:“你说谎!” 徐文一怔神,道:“何以见得?” “你根本不认识他。” “尊驾根据什么说这句话?” “因为你不认识他。” “在下不懂尊驾的意思?” “你面对的是谁?” 徐文心头大震,目光不期然地扫向那老者,但他说什么也不像蒋尉民,除了身材之外,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尤其蒋尉民美髯及腹,而这老者仅有些短髭。 不管怎么说,自己决不会连蒋尉民都认不出来。 老者面上的肌肉抽动了数下,表情极其怪异,仍是不开口。 徐文这时把老者的面貌看得极为透彻,他发现老者双眉居中,印堂之处,有一颗豆大的黑痣。这痣在相学上称为“二龙夺珠”,但蒋尉民没有这特征。 为什么“鬼湖夫人”指这老者是蒋尉民呢? 他断然地应道:“他不是。” “什么,他不是?” “绝对不是。” “那这里没有你找的人。” 徐文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尊驾是故意作弄在下么?” “凭你还不配。” “在下以礼请求尊驾说实话!” 老者口唇翕动,欲言又止,似乎极想开口又不敢的样子。 “鬼湖夫人”传来数声冷笑,充满了不屑的意味,音调冷如冰雪地道:“‘地狱书生’,识相的活,滚下峰去!” 徐文心火大发,傲然道:“否则的话呢?” “你便永远下不了这峰。” “未见得吧!” “这是你自己找死……” “在下不达目的不罢休!” 老者面上一副十分着急的样子,连连努嘴,示意徐文离开。 “鬼湖夫人”又传声道:“蒋尉民,前约取消,你走吧!” 老者面色大变,厉声向徐文道:“傻瓜,你使我前功尽弃了!” 说完,弹身向湖中奔云,瞬间消失在雾气中。 徐文愣住了!这一声厉喝,完全是蒋尉民的声音,但形貌却又完全不对。 前功尽弃是什么意思? 老者也自承是蒋尉民? 他又表演了一次踏水而行,他的身手办得到么? 蓦地—— 徐文想到了黄明临行的锦囊,他交代遇到疑难不决之事时,可以拆开来看…… 心念动处,他急忙取了出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蒋尉民即家师,如遇眉心有黑痣之人,即是他老人家本来面目!” “啊!” 徐文惊呼出了声,激动得全身发颤,真是做梦也估不到,蒋尉民便是“妙手先生”。谜底揭开了,以往许多疑虑,也告开朗。如此说来,长髯及腹的蒋世叔,也是化身之一,今日所见,才是他的真面目。 于是,他又联想起那一连串的谜面—— 收留大母“空谷兰苏媛”! 被人发现与父亲一路! 数次命自己赴开封蒋府! 为蒋明珠说话! 黄明交代,如遇“妙手究生”,就可以不必再寻蒋尉民…… 等等,不可解的谜,算是全揭开了。 蒋尉民既是“妙手先生”,则父亲生死之谜、“七星故人”之谜……也可从他口中揭开。 如今找到他,“金线草果”业已不需要了,还求“鬼湖夫人”作甚? 他弹身一掠数丈,猛省起前面是湖水,但已收势不及,双脚已向水面落去。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脚落实地,低头一看,不由失声而笑。 这哪里是什么湖水,是一片天生的白玉石,在日光照射之下,加上蒙蒙雾气,看来像是湖水,怪不得蒋尉民如履平地。 但,他也不由惊叹造物之神奇。 鬼湖!鬼湖!怪不得称为鬼湖,的确是充满了鬼气秘密揭穿,胆气顿豪,举步便朝潮中央欺去。 越往里,雾气越浓,以他超人的目力,也只能看出三丈左右的距离,三丈之外,便模糊不清了。他还得预防猝然的突袭。 陡地,眼前一亮,只见一栋白石建造的精舍呈现眼帘。珠光映照下,一切清晰入目,大门洞开,门前,长跪着蒋尉民。 只听蒋尉民的半句话尾道:“……务请前辈收回成命!” 屋内,传出“鬼湖夫人”娇脆但冷漠的声音道:“办不到。” 听声音,年纪不会太大,而蒋尉民称之前辈,这可就怪了。 “晚辈并未违约开口说话?” “不管。我言出不改。” “请看先师之面……” “住口。若非看在‘幻影郎君’份上,老身岂容你越雷池半步。” 徐文心内一动,原来“妙手先生”是“幻影郎君”的传人。 只听“鬼湖夫人”接着道:“看在你师父面上,现在你带这娃儿离开。” 显然徐文的来临,瞒不了她。 徐文大步上前,道:“蒋世叔,请起来,我们走!” 蒋尉民恨声道:“贤侄,你把我害苦了。” 第104章 “世叔,我们已不需要那‘金线草果’了!” “不需要了,为什么?” “详情另为奉禀!” 蒋尉民仍不失恭谨地一俯首,道:“晚辈告辞!” 说着,站起身来。 徐文想,“鬼湖夫人”既与“幻影郎君”有交情,年纪当有百岁之外。 “鬼湘夫人”的声音,又告传出。 “徐文,你太目无尊长了!” 徐文改了称呼,道:“老前辈指教得是,晚辈谢过!” 说完,深深一揖。他所以如此谦卑,完全是看在蒋尉民的份上。 “就这么一句话交代了么?” 徐文一怔,道:“依老前辈之意呢?” “老身要教训教训你!” “如何教训法?” “对拆三招,接得了,你下山……” “接不了呢?” “留下!” 蒋尉民大急,拉了徐文一把,面向门内道:“前辈请恕他年轻无知……” “没你的事。” “前辈曾答应晚辈带他下山?” “住口,再多嘴连你也留下。” 徐文怒火倏升,再也耐不住,冷冷地道:“老前辈逼人太甚了!” “逼你?娃儿,你还不配说这种话……”一顿之后.又道:“小梅,出去教训他一下,小命别要他的。” “遵命!” 徐文满以为“鬼湖夫人”要亲自与自己对拆三招,想不到是命令手下出场,而且语气之间,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火气更大了。 蒋尉民变颜变色地道:“贤侄,你太狂妄了,凭你岂能与前辈门人对招,还不快认罪……” 徐文淡淡地打断话题,道:“世叔闪开些,小侄不信这个邪!” “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徐文一抬头,只见面前已站定一个白发老太婆,目光如炬,使珠光为之失色。这就是“鬼湖夫人”口中的小梅?年纪至少在七八十岁之间,可是名字倒像个小丫头呢! “尊驾就是小梅?” “废话,老身之名岂是你能叫得的!” “请出手!” “少狂,你先出手。” 蒋尉民急得汗珠直滚,怒喝道:“徐文,你有本事就接我……” “蒋尉民,不许坏我规矩。” 蒋尉民愤然退了开去。徐文知道他是出于一片爱意,怕自已接不下这老太婆三招,所以真的生了气。 叫小梅的老太婆冷冷喝道:“出手!” 照江湖规矩,辈份高的决不出手。徐文不再开口,“毒手一式”闪电般划了出去,老太婆惊“噫”一声,闪向一旁;徐文心中一动,对方能避开“毒手一式”可以想见身手之高,他不让对方有出手的机会,“毒手二式”紧跟着施出。 这两式,他都用了十成功力。 “嗯!” 闷哼声中,老太婆连连踉跄,老脸上一片痛苦之色。 徐文不为已甚,点到为止,没有再下杀手。 蒋尉民满面震惊之色,徐文的功力,太出乎他意料之外。徐文半年多来的遭遇,他根本不知道。 徐文面对屋门道:“老前辈,晚辈侥幸胜了一筹!” 话声才落,身前起了冷哼,一个貌美如花的半老徐娘站在门边。徐文大吃一惊,她便是百岁开外的“鬼湖夫人”么?她练有驻颜之术? “哼!你很不错,老身小看你了!” “老前辈有何指教?” “老身接你三招!” “这……” “老身决不食言,你可以离开了。但老身见你招式奇脆,狠辣得出乎常情,是以想见识一下,你试攻老身三招,但必须用全力!” 徐文迟疑地道:“用全力……” “不错,老身不反击,只接你的招。” “这……” “出手!” 徐文的目光不期然地瞟向蒋尉民,他想探探他的反应,只见他愁眉苦脸,看样子是不希望徐文出手,但徐文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当下转目、凝神、提气,“毒手一式”猛然攻出…… “鬼湖夫人”一抬手,怪异至极地一圈。 徐文骇然收势,对方这一圈,竟然使他的招式发不出去,这太惊人了,功高如“五方教主”、“云中仙子”也办不到。 这一来,却激起了好胜之心,“毒手二式”跟着攻出。 情形与头一式一样,徐文又被迫中途收招。 蒋尉民一抬手道:“贤侄,老前辈功力无边,你不必再冒犯了……” “鬼湖夫人”冷冷地道:“老身说过三招。” 蒋尉民默然,但他很放心,因为“鬼湖夫人”说过不反击。 徐文的感受却又不同,一二两式被对方从容封堵,第三式能否得逞,大成问题。而这三式,是“万毒门”至高武学,如果败于“鬼湖夫人”之手,对本门可说是一种耻辱。因为这证明“鬼湖”虽不开山立派,但实际已凌驾本门之上。 当然,徐文的修为深浅,与招式的威力有密切关系,如果他内力再强,招式的威力也将更增。 另一方面,他为了守门规,招式之中,并不含毒,否则,情况也许改观。 如果,“鬼湖夫人”是出手攻击的一方,后果又如何? 他的神色凝重到了十分,眼中碧芒有如紫电。 “请接第三招!” 喝话声中,“毒手三式”夹以毕生功力,攻了出去。 “嗯!” 哼声虽轻,但在场的都听到了。“鬼湖夫人”身形一个踉跄,挥手道:“你俩可以离开了!” 声音充满了凄惨的况味。一个百岁的武林奇人,败于一个后生小子之手,的确不是味道。 徐文料不到这第三式能奏功,反而呆了一呆。到对方发了话,才回过神来,忙施一礼,歉然道:“老前辈,承让了!” “鬼湖夫人”片言不发,转身入门而逝。那叫小梅的白发老太婆也消失了影子。 蒋尉民苦苦一笑,道:“我们该走了。” 两人奔出林外,到了峰缘,徐文向下望了望,道:“世叔,准备如何下峰?” “随我来。” 到了一处断岩缺口,蒋尉民从石隙里取出两捆绳索,索头上有老虎爪。 “就是这个。” “飞爪百链索?” “不错” “世叔使用,小侄还可徒手对付!” 蒋尉民惊异地望了徐文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抖出飞爪,人便向下落去;两副飞爪,交替使用,转眼间便从视线中消失。 徐文运足功力,用“旋空飞身法”反旋而下。 脚落实地,却不见蒋尉民的影子。心想,奇怪,两人先后从一个地方下峰,何以不见人影呢?说什么他也不会单独离开…… 突地,徐文一眼瞥见一条飞爪落在一丛荆棘上,一溜鲜血,向右方洒去。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猜想落尉民定是遭了意外。是什么人会在此处突袭呢?“鬼湖夫人”手下么?抑是她本人?但怎么可能呢? 自己何以不闻声息,也不见动静?蒋尉民的身手也并非泛泛呀? 他焦灼地循着血迹奔去,此地榛莽丛生,数丈之后,连血迹都没有了。视线又不开朗,无法及远,但他坚信,依时间计算,不论发生了什么情况,对方决跑不远。 于是,他纵上了一片突岩,朝前望去,仍一无所获。 如果蒋尉民在离峰之后发生了意外,那真是遗恨千古的事了,而且,许多谜底,还要有待从他口中揭开呢。 他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内心焦急得如火焚。 就在此刻—— 一声沉闷得像是发自地底的哼声,传自脚下不远的密林之中。徐文连想都不想,循声扑了过去。 林中,蒋尉民被反剪缚在一株树干上,口鼻被布条勒注,只剩双目露在外面。 四周静悄悄地不闻半丝声息。徐文一见这情景,登时心火直冒,举步便朝蒋尉民身前欺去。由于他出道以求,迭遭凶险,已深深体味到江湖的鬼域,是以心中存有戒心,若照他以往的性格,早已飞扑过去解救蒋尉民了。 “唔!唔!” 声音发自蒋尉民的喉底。徐文目光朝四下逡巡,脚步却不曾停。蒋尉民目瞪如铃,可惜口鼻被勒堵,无法开口表达他的意见。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中的焦急。 徐文明知必有文章,但脚步仍不由自主地向蒋尉民身前移近。 蒋尉民双脚猛蹬地面,沙石枯枝,迸飞疾射。 这是陷阱么? 徐文灵光一现,若有所悟,缓缓举步,锐利的目光,射向周遭的一草一木,想发现些蛛丝马迹。 一丝细微的、常人无法分辨的声音,起自五丈的树丛中。对徐文而言,这已足够了,凭这一丝声息,他已发现暗中潜伏着人,目的当然是对付自己,他也知道蒋尉民蹬地与瞪目的原因了,那是阻止自己向他走近。 “唰!” 有如电光一闪,徐文划空射向左前方的树丛。 “轰!” 同一时间,徐文立足之处,火花一闪,轰声震耳,烟硝弥漫。 “嗯!” 闷哼声中,一个锦衣少年被徐文兜胸揪住,提了起来。 “‘五方使者’!嘿嘿,想不到你们这批魔爪子竟然跟踪到这深山绝顶之中……” 徐文话声未落,那被擒的“五方使者”惊呼一声:“‘五雷珠’!” 徐文反应神速,一松手,斜刺里闪射三四丈之遥。又是一声“隆”然巨震,夹着微弱的半声惨号,那名“五方使者”尸体无存,两丈之内尽是烟火,五丈之内叶落枝残。 第105章 徐文目中碧芒大盛,一弹身,又一个伏匿的锦衣少年落入手中。他已学了乖,一把抓起那“五方使者”,电闪般换了一个位置。 人影,从不同方位先后冒了出来,清一色的锦衣劲装,除了已死的与被擒的,尚有八名之众。 “‘地狱书生’,你死定了!” 徐文一扭头,只见三丈外的树后,转出一个面有恶疤的红发怪人,独目闪着凶光,枯瘦如柴,宽而长的黑袍,衬托得他像一个厉鬼。 他,赫然是“五方教”副主教“七煞神”周谨。他在郾师分舵曾伤在“毒手二式”之下,见机逃得一命。 徐文冷森森地道:“副主教,幸会!” “哇!” 一声惨嗥,破空而起。 徐文手一紧,活生生扼死了扣在手中的那名“五方使者”,顺手把尸体一抛。 “七煞神”周谨独目冒出了火花,咬牙切齿地道: “‘地狱书生’,今天若不把你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不为人便做鬼吧!” 话声中,疾箭般朝“七煞神”扑去…… “不许动!” 徐文一窒,停了身形,“七煞神”业已到了蒋尉民身后,手掌按在蒋尉民头顶。徐文厉声道:“‘七煞神’,你敢动他一毫一发,‘五方教’将鸡犬不留!” 话声中所含的杀机,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七煞神”丑脸一变,怪笑道:“小子,你没有机会了!” “未见得……” 蒋尉民双脚又开始蹬踢…… 徐文见状知警,电闪回身,只见一名使者,正脱手掷出“五雷珠”。这“五雷珠”威力可达数丈,徐文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那飞掷的珠与爆炸的速度。 “痛禅和尚”凭“先天罡气”,可以把“五雷珠”阴在空中,而徐文却办不到,这便是业有专横,各有所长了。 他没有思考的余地,几乎出自本能地双掌夹十二成功力,凌空劈了出去,随着,他一伏身。 “轰隆!” “五雷珠”受掌力撞击,在被震回尚未落地的瞬间爆炸,惨号随之而起,三名使者消失了影子。 徐文把握了这使“七煞神”分心的机会,身躯倒掠,一跃到了“七煞神”身后,飞指点出。 “七煞神”惊觉之际,业已迟了,他连向蒋尉民下手的机会都没有,在活命第一的原则下,闪了开去。 能躲过这闪电般的袭击,他的功力已是相当可观了。 徐文恨到了极处,如影附形而进,“毒手三式”疾攻而出。 “哇!” “七煞神”踣了下去,但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徐文又是一掌挥出,“砰!”枯瘦的身躯腾起丈来高,落回地面,再起不来了。 剩下的四名“五方使者”,鼠窜而逃。 徐文也不追杀,急返身解开了蒋尉民。 蒋尉民搓了搓被绑得发了麻的双手,苦苦一笑道:“贤侄,好险,我俩都再世为人了!” 徐文关切地道:“世叔没有什么吧?” “没有什么。” “这批魔爪子是早伏伺在峰脚的了?” “他们是跟踪你到此地的,目的是对付你……” “可是对方怎知小侄与世叔是一道的呢?世叔被困峰上已有数月之久,这事可说神不知鬼不觉,而小侄是单身前来,同时世叔的真面目恐怕江湖中知者极少,这“事非偶然。我一下峰,便遭突击,而且‘七煞神’一口便道出我的名号。” “哦” “坐下。你先把这些日子来,你的遭遇告诉我。” 徐文依言坐下,把此次前来的经过述了一遍,然后再回溯到半年之前的际遇,格于门规,他只说获得奇遇,隐起“万毒门”的内情不说。 蒋尉民慨叹道:“贤侄,你目前的身手,放眼当今武林,恐怕难逢敌手了!” 徐文一摇头,道:“世叔过誉了,即以‘鬼湖夫人’而言,如果认真相搏,尚不知鹿死谁手。” “可是你第三招胜了。” “对方只守不攻,情况当然有别。” “你道‘鬼湖夫人’是谁?” “不知道。” “他便是昔年名震武林的‘百变鬼女’!” “啊!怪不得她的面貌与年龄不符,原来她也是易容巨擘之—……” “那又不对了,你所见的便是她本来面目,她的功力已练到驻颜长春之境。我误打误撞,找到了‘鬼湖’,她念在与先师‘幻影郎君’的交情上,允许赐我‘金线草果’,但却提出条件,要我为她服役半年……” “服役半年?” “嗯!同时规定半年之内不许开口与任何外来者交谈。” “这又为什么呢?” “她怕走露‘鬼湖’之秘。” “怪人异行!” “的确是如此。对了,你还没提及为什么不需‘金线草果’?” “小侄自无意获奇遇之后,‘毒手’已能收发由心,毒不解而解了。” “啊!” “倒是世叔的这番苦心,令小侄终生难安。” “不提这个了……” “世叔,小侄有些事请教……” “对了,你记得半年前我与你开封一月之约吗?” “记得,正为此请教。” “你问吧,这样比较直接些。” 徐文拭了拭额上的汗水,平静一下激越的情绪,开口道:“家父生死之谜?” 蒋尉民神情顿时激动起来,咬了咬牙,道:“也许仍在人世!” “世叔说也许,是不能确定的了?” “差不多可以确定。” “请明告?” “你知道‘七星故人’是谁?” “他是谁?” “他便是你父亲!” 徐文如中雷击,从地上跳了起来,目瞪如铃,栗声道:“不!决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白石峰’头,小侄被他迫落断岩!” 蒋尉民也站起来,颤声道:“真有这样的事?” “难道小侄会信口雌黄……” “这……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 蒋尉民愣了眼,张口无声。 徐文脑海又混乱起来,做父亲的会无故向儿子下杀手,谁能相信?但蒋尉民的话自知也不会假,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呢? “世叔,开封道上两尸何解?” “因为‘七星故人’便是你父亲,所以我判断你父亲尚在人世。” “他……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可能他是为了逃避上官宏的追杀,因为他本身与化身‘七星故人’,都是‘卫道会’追杀的目标,因而布此疑阵!” “可是他为何对小侄下杀手呢?” “这一点不可思议!” “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难以想象!” “如此说来,家父的确未死?” “这么说,死者面部被毁,便是怕被人认出的明证。” 徐文双拳紧握,内心在迷惑、痛苦、惊栗之中挣扎。 蒋尉民悠悠地道:“当初,我答应你揭开谜底,是打算找到你父亲。找出个中真相,但,我……费了极大工夫,竟然得不到他的讯息。” “世叔曾与家父一路的?” “不错。当初,你说的陌生汉子与夺取‘佛心’的‘过路人’,我怀疑是你父亲的化身,结果……” “结果如何?” “仍无端倪可寻。” “‘过路人’便是‘五方教主’……” 蒋尉民一震,道:“什么,‘过路人’便是‘五方教主?” “是的。他也是冒充家父,锦饱蒙面,首先向小侄下杀手的人!” “你证明了?” “完全无疑!” “那我想到了一点……” “什么?” “向你下手的‘七星故人’,并非你父亲所化的那‘七星故人’,对方可能也精于易容之术,窥视在侧,乘机下手。” 徐文顿时从迷雾中解脱出来,激动地道:“世叔所断不差,必然是如此。但那人又是谁呢?” “也许就是‘过路人’……” “这一点小侄有把握查证清楚。记得‘石佛’是在府上被窃的,以世叔的能为……” 蒋尉民苦苦一笑道:“当初得到‘石佛’,发现‘石佛’无心,毫无价值,为了避免怀宝招祸,所以故意炫露让人窃走,以杜非份人之念头!” 徐文颔首道:“原来如此。还有,家大母‘空谷兰苏媛’,托身在世叔秘居的正阳城鬼屋,而她与家父之间……” “其中经过,你已知道。记得我说过的‘横天一剑’魏汉文与你父之间的一段惨酷故事吗?” 徐文咬牙道:“记得。” 蒋尉民深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你大母投奔我,我只好收容,我同情她。这件事你父亲不知情。” “还有那孩子……” 蒋尉民面露悲惨之色,凄然道:“那是愚世叔的幼子他母生而见背,所以我托你大母抚养。” 徐文点了点头,又道:“‘五方教’与‘卫道会’双方都否认血洗‘七星堡’……” “两者必居其一。” 徐文错了铸钢牙,沉重地道:“家父如仍在世间,为什么不与侄儿谋面?” “也许他另有什么打算,也许……唉!我不该对你说这句话的,但也许你已有所知,你父亲的为人,实在太过分了些!” 子不言父之过,徐文能说什么呢? 他换转了话题,道:“家母被‘五方教主’劫持,连‘天台魔姬’也在内……” 蒋尉民双目暴睁,道:“‘七星堡’惨祸之后,她原与你父亲在一道的,这……” 徐文惊声道:“莫非家父已遭‘五方教主’毒手?” 第106章 蒋尉民沉吟不语,面色变幻不定。 徐文接着又道:“世叔,小侄斗胆,请问您与家父之间,还有什么秘密?” 蒋尉民面容一肃,道:“秘密倒没有,不过……这点是应该让你知道。当年,我与你父论交,并不深知其为人;以后,风闻他的许多作为,所以就疏远了。及至你无意中在‘聚宝会’秘舵救了明珠,她痴心地爱上了你 徐文暗地打了一个冷颤。 蒋尉民接着又道:“我才又与他有了来往,我们交换了武功……” “交换武功?” “是的。我传他身法与易容术,他教我‘毒功’。这就是他能易容,而我先前不怕你‘毒手’的原因。” “哦!” 徐文骇异地惊“哦”了一声,这的确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但心中终算又解开了一个谜结。 “世叔,可知家父当年的‘毒功’来源?” “据说,他是无意中得到一本‘毒经’……” “‘毒经’!家父提过怎样得到的么?” “这倒不曾。噫!难道你会不知道?” “小侄是由家父隔离口授,不曾见过‘毒经’,也不知来历。” “哦!” 徐文深深地一阵思索,突地脱口道:“我明白了!” 蒋尉民惊声道:“你明白了什么?” “‘五方教主’便是‘毒经’的得主。家父可能是在某种情况下,从对方得到了‘毒经’。家母被囚‘五方教’,而世叔说过家母与家父在祸变之后在一路,家父必然已遭‘五方教主’毒手。而对方不择手段地追杀小侄,目的当然是想追回“毒经”……” “你自信推断正确么?” “不致有太大的出入。” “你说劣徒黄明业已去办我所事先交代的事?” “是的。” “好。他办的事,将有助于这谜底的揭开。” 徐文心中一动,本想问问黄明到底去办什么事,但一想又住了口。 蒋尉民皱了皱眉,道:“又安知不是‘卫道会主’上官宏率党羽下的手?” “这……可能性不太大。” “为什么?” “缺乏证据。” “不尽然。‘七星堡’被血洗之日,也正是上官宏寻仇的时候。再则,上官宏对你父仇深如海,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须知有时情理便是证据!” “可是当初世叔曾一度阻止小侄索仇?” “并非阻止。我是觉得事有可疑,希望与你父商谈后再行动,以免你莽撞行事,冒无谓的风险;料不到的是你父亲没了踪影。” 徐文沉重地一颔首,道:“小侄誓非追个水落石出不可!” “贤侄还有什么问题?” “暂时没有什么请教了。” “好。如今你来回答愚叔一个问题,不过事先我申明,你不必勉强,也不要作难,只坦白地说出心中所愿即可 “请讲?” “你喜欢明珠吗?” 徐文登时窒住,答不上话来。如果说不喜欢,那是违心之论;如果说喜欢,必然的,蒋尉民必提婚姻之约。如此一来,对“天台魔姬”将如何交代呢?“天台魔姬”对自己的情义,可说世间少有。单只易血疗伤之举,就无形中几次挽救了自己的生命,粉身难报。人投我以桃。我报之以李,是一个武士必具的信念…… 他怔住了,半晌没有开口。 蒋尉民悠悠一叹道:“天下事有很多是人力无法强求的!” 这话,像一根刺直戳到徐文心的最深处,但,他能说什么呢? 场面,在一时之间显得十分尴尬。 徐文想了又想,终于开口道:“世叔,可否待小侄恩仇了了之后,再答复这问题?” 蒋尉民淡淡地道:“人各有志。不过小女十分任性……你的意思是难成这条事的了?” 徐文硬起头皮道:“小侄有不得已的苦衷,想世妹能谅解的。” 蒋尉民面上泛起了一层懊丧之情。 徐文大感难堪,更觉歉疚。蒋家父女以往对自己的情份,不可抹煞,而此次蒋尉民亲冒奇险来寻药,目的是希望能与他爱女匹配,共结良缘,这一来,希望成为泡影,怎不令这江湖奇人,开封第一富豪沮丧失望。 “世叔,小侄深感歉疚!” “这暂且不提吧。你的行止如何?” “小侄打算先到‘五方教’,再上‘卫道会’。” “‘五方教’之行暂缓……” “世叔有什么指教?” “我布了一着棋,且看下文,再决定步骤。” 徐文心中一动,道:“世叔布了一着什么棋?” “此时言之过早,届时再说吧。” “那小侄先到桐柏山?” “你不到正阳城见见明珠么?” “哦!这……当然!当然!” “那我们在此分手,正阳城再见!” 徐文知道蒋尉民不愿以真面目现世,他可能易容后单独行动,当下也不说什么,一颔首道:“世叔请便!” “你小心‘五方教’的暗算……” “小侄自会小心。” “再见!” 话声中飘然而逝。 徐文抬头一看,日色业已西偏,也不再拖延,忙起身朝山外奔去。 此次“鬼湖”之行,总算不虚:蒋尉民无恙,许多谜底,也大都揭穿,只是父亲生死之谜仍萦回脑际,母亲与“天台魔姬”的安危,也是在心中。 到了正阳“鬼屋”,对蒋明珠又将如何启口说词呢? 一路之上,他被这些复杂迷离的恩怨情仇,搅得心神不定,恍恍惚惚。 一日一夜,才出了终南山区,投店略作休息,然后取道豫南。 他回想终南山中,被“五方教”副教主“七煞神”周谨一行突袭的经过,觉得余悸犹存。当时不感觉怎么样,现在一回想,的确是生死交关。设使自己惊觉不够,径自解救蒋尉民,对方在不同方位,同时掷出“五雷珠”,自己纵功力通玄,也逃不过粉身碎骨之厄。 “五雷宫”既已被“五方教”并吞为分坛,传宫之宝“五雷珠”,自然任“五方教”滥用了,对于武林,将是极大的祸患。 这一天,途经淆山,他想到了“山林女神”的传人“云中仙子”。 上次在来时的道旁庙中,因了红衣少女上官紫薇生产的关系,没有向“云中仙子”算帐。当时若非自己身上有“天台魔姬”含“石龙血浆”的宝血,早已死于她掌下。新仇旧恨,非了断不可。 于是,他拣大道朝山中奔去。 熟路轻车,他来到了那仅有一线天梯相通的危峰之上面,便是“云中仙子”的居所。 经过上次“五万教”的袭击,无疑的,峰上必然已采取了严密防犯措施。自己是由天梯明闯,还是仗“旋空飞升”身法另循捷径而上? 蓦在此刻—— 一阵“铿锵”的金铁交鸣之声从侧方林中传来,徐文被勾起了好奇之急,弹身朝声音所传方向扑了过去。 林中,场面怵目惊心。 一个乡村学究装束的老秀才,与一个锦衣中年,耽眈对峙。两人都使剑,锦衣中年剑尖下垂斜掐,老秀才左手掏诀当胸,右手剑平伸向外。这两种架式,都大异于一般剑道常轨,双方额上滚动着汗珠,胸部在急剧地起伏,看来已经过不短时间的剧战,而且彼此势均力敌五名锦衣动装剑手围在圈外,各占了一个方位,每支剑上闪着血光。 圈内,横七竖八,陈了十二具尸体。 徐文鬼魅般地欺到了距战圈五丈之处,目光扫处,已是了然。这些锦衣人,当然是“五方教”高手;那老秀才,正是乘危劫待自己上船,而后又加入“卫道会” 的那来历不明之人;死的,自是“卫道会”弟子无疑了。 场面在死般的寂静中充满了杀机。 徐文的来临,没有人发觉。 “锵!锵!” 剑芒打闪,剑气四溢,人影一触而分,又恢复了原来的架式。 双方剑术之精,武林罕见。 徐文心想,“五万教”崛起江湖不久,何处网罗了这多高手?单以这些锦衣武士而论,每个人的身手,在江湖中都可列入第一流。 但,他的目光却盯在老秀才身上,既然天假其便,狭路相逢,那笔帐该结算了。 锦衣中年冷冷地开了口:“朋友,当真不肯道来历么?” 老秀才栗声道:“没有这必要!” “可是朋友的剑法,已暴露了朋友的身分……” “你也懂?” “魏汉文,你的‘横天一剑’区区还认得出!” 老秀才惊悸地退了两步;随即冷哼了一声道:“很好,算你有见识。” 徐文登时心头大震,“横天一剑”魏汉文,不正是大母“空谷兰苏媛”的情人么?“妙手先生”蒋尉民所讲的故事,立时涌现脑海。魏汉文不是已丧生绝谷了么,何以及出现江湖呢? 如此看来,他当年并没有死。 对了,他当初劫持自己,迫问父亲下落,原来是为了这一段仇。 场中,又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搏斗。 徐文此时,心乱如麻。论事实,父亲当年所为,的确不齿于人;他与大母“空谷兰苏媛”的奇惨遭遇,也值得人同情。 放过他么? 暴喝声中,五名锦衣劲装的少年加入了战圈,成一对六之势,情况急转直下,“横天一剑”魏汉文顿时险象环生。 事实非常明显,魏汉文决难逃六人毒手。 不知是基于一种什么心理,徐文情不自禁地大喝一声:“住手!” 第107章 随着喝话之声,向前欺近了三丈。 场中人不期然地收手后退,目光转处,齐齐惊呼了一声:“‘地狱书生’!” 老秀才一见徐文现身,目中立露怨毒之光。 徐文目光遍扫诸人一眼,然后落在“五方教”为首的那锦衣中年面上,寒声道:“你在‘五方教’中是什么身分?” 锦衣中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地狱书生’,希望你勿与本教为敌!” “我杀尽你们这批魔爪子!” 六人面色齐齐一变。锦衣中年栗声道:“‘地狱书生’,别忘了人质的安全?” 提到母亲与“天台魔姬”,徐文怨毒冲胸,杀机不可遏止,仇与恨在血管中奔流,眸中碧芒火炽,怒喝一声:“纳命来!” 身形一弹,双掌蓄以十成功力劈了出去,撼山栗岳的劲气,暴卷狂涌。锦衣中年迥非俗流,一晃身,避开掌锋,剑芒陡吐闪射八尺之长,从侧方袭向徐文。剑气之凌厉,令人咋舌。 另五支长剑,乘虚蹈隙而上。 徐文双掌业已用老,当下顺势前冲,扭身,出手,快逾电花石火。 “哇!哇!” 两声惨号起处,五名劲装少年之二,撒剑栽了下去。 “退!” 锦衣中年大喝一声,当先涌退;另三名弟子,亡魂出窍,跟着转头…… 徐文怒哼一声:“你走不了!” 身形有如疾矢,射向锦衣中年,掌指夹剧毒,连点带抓。 “嗯!” 一声长长地悚人惨哼,锦衣中年晃了两晃,仆地而亡。 徐文迅捷地从地上捡起长剑,脱手掷向侧方的一名锦衣剑士,身形在同一时间,扑向正前方的两人。 惨号再传,一人被长剑贯后心,直钉在地上,另两人被徐文左右抓住,撞脑横尸,六名“五方教”高手,在展顾之间,悉数被歼。 徐文折身回头,到了“横天一剑”魏汉文身前,栗声道:“姓魏的,今天幸会!” 魏汉文惊怖地退了两个大步,寒声道:“‘地狱书生’,你待如何?” 徐文心中十分作难,如要取对方性命,一点不费事但想到父亲当年加诸于对方的残酷手段,自己如再下手实在不忍,而且有亏武道;如果放过他,这段冤结,总是不能解开…… 魏汉文又道:“本人当年死里逃生,誓非手刃徐英风不可!” 徐文寒声道:“你办得到吗?” 魏汉文切齿道:“小子,如本人今天毁在你手,就算是天意了!” 徐文心念一转,道:“姓魏的,你与家父之仇,肯放手么?” “办不到!” “如在下今天放过你……” “小子,本人说过死了是认命,魏某人会向你乞命么?” “姓魏的,如我要你死,你决活不了……” “下手吧!” 手中划向上一横,一副生死全不在意的样子。 徐文内心理智与感情在搏战:毁了对方,一了百了,但自己现在已是一门之长的身分,凡事不能任性而为。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电闪掠至,赫然是一个黑衣犷悍老者,面日阴森怕人。 徐文目光扫处,登时热血沸腾…… 来人径朝老秀才狞声道:“魏汉文,想不到你还没有死!” 魏汉文栗声道:“阁下是谁?” “‘过路人’!” 徐文接口道:“什么‘过路人’,他便是‘五方教主’!” 魏汉文连退数步,骇呼道:“‘五方教主’!” 魏汉文话声未落,对方已出手攻向魏汉文,出手之凌厉,令人咋舌。 魏汉文长剑一挥…… “五万教主”不知用了什么招式,暴喝声中,魏汉文长剑坠地,胸衣裂开了尺长一道口子。 “横天一剑”魏汉文顿时面如土色。 “五方教主”嘿嘿一声狞笑,向前一迫,道:“魏汉文,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掌影划处,‘横天一剑’魏汉文双目一闭,他根本无法闪避或封挡“五方教主” 震世骇俗的杀手。 “住手!” 栗喝声中,夹以一声“砰”然巨响,“五方教主”退离原地八尺之多,徐文隔在了两人中间。 “五方教主”狂吼道:“‘地狱书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不许你杀他!” “小子,你不知道他是‘卫道会’的护法么?” “知道。” “你有意帮助仇家?” “这不关你的事。” “小子,终有一天,本教主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也许你永远也没有这么一天了!” “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言……” “约——言?” “以‘卫道会主’夫妇的人头,换人质!” “借刀杀人?” “随你如何解释,这条件决不变易。” “我不履行呢?” “除非你不要你母亲和‘天台魔姬’的命。” “我现在就要杀你……” “办得到吗?” 徐文转头向老秀才道:“姓魏的,你可以离开了。” “横天一剑”魏汉文似乎很感意外,徐文不杀他,反而救了他,这真是难以索解的事。 但,他仍傲然道“‘地狱书生’,本人不领你这人情!” 徐文冷冷地道:“悉听尊便!” “五方教主”半声不吭,突然出手攻向徐文。这猝然的突击,使徐文措手不及,当堂被迫得退了数步。“五方教主”志不在徐文,就在一招攻出,徐文闪让的电光石火之间,猛扑“横天一剑”魏汉文,他似非置魏汉文于死地不可。 徐文肝胆皆炸。“五方教主”的功力与他相差无几,要解救魏汉文已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断金摧石的罡风从斜里卷到,射向“五方教主”。 “五方教主”可识得这罡风的厉害,猛一坐腰刹势。 只这瞬息时机,已给了徐文机会,右掌陡然劈出。他是恨到极点,这一掌用上了全力。 闷哼声中“五方教主”踉跄出四五步之多。 场中,多了两条人影,一个是面有疤痕的半百老者,另一个是美如天仙的少妇。 上官宏夫妇会在此时现身,的确使徐文大感意外。 两人的目光,先膘向徐文,然后落在“五方教主”身上。 徐文登时激动到了极点,仇家双方同时现身,这真是想不到的。 谁是血洗“七星堡”的凶手,在当面对质之下,将可水落石出。 而“五方教主”多了一重身分,他是“万毒门”中的叛徒。 上官宏沉凝地开了口道:“教主阁下,这真是想不到的会合!” “五方教主”嘿的一声冷笑道:“的确是幸会!” “云中仙子”接口道:“所有新旧帐,正好一起总结!” “五方教主”又是一声冷笑,道:“当然!” 接着转向徐文道:“小子,你仔细考虑一下,如要履行条件,这是绝佳机会,本座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这是极大的诱惑,以徐文的功力,加上“五方教主”之助,要取上官宏夫妇项上人头,是可以办得到的事,母亲与“天台魔姬”,立即便可脱出魔掌。 可是—— “五方教主”真的会履行诺言吗?以他狡诈阴狠的为人,不会另出花样吗? 这样做,合于“武道”的精神吗? 自己一门之长,为本门叛徒张目吗? 上官宏不屑地道:“教主阁下想籍‘地狱书生’之手对付愚夫妇,以遂个人私欲,君临天下,不嫌太卑鄙吗?” “五方教主”面不改色地道:“欲成非常之事,必须有非常之手段。” 奸雄作风,暴露无遗。 第十九章武士之风 “五方教主”以奸雄口吻,大言不惭地道:“欲成非常之事,必须用非常之手段!” “云中仙子”尖刻地道:“用非常之手段,必遭非常之报应!” 徐文不耐双方的唇枪舌剑,轻咳了一声,目光一扫在场各人,冷厉地道:“血洗‘七星堡’到底是何方所为?” “五方教主”立即道:“上官宏!你敢不承认么?” 上官宏冷笑一声,正待开口,“横天一剑”魏汉文挺身而上道:“徐文,是本人所为!” 徐文心头剧震,万分意外地使声大吼道:“是你?” “横天一剑”魏汉文表现得十分痛恨地道:“不错,是本人所为,只可惜让徐英风漏网!” 徐文面上罩起了一层恐怖杀机。他一直认为血洗家门的凶手不是“卫道会”便是“五方教”,结果却爆出冷门,竟会是“横无一剑”魏汉文。虽属意外,但却情在理中,论仇怨,“横天一剑”魏汉文是必然会采取这残酷的报复手段的。 “是阁下一人所为?” “当然。” “你……办不到?” “为什么办不到?” “以阁下一人之力,尽诛本堡弟子,残杀‘七星八将’之六,还有家父……” “徐文,坦白告诉你,本人动手之际,适逢上官会主向你父索仇,实际上本人没有碰到你父亲。” “很好,现在你该死而无怨了,我不能放过你…… 上官宏一抬首,道:“慢着!” 徐文厉芒一转,道:“会主有何高见?” “魏护法已是本会一分子,同时敌忾同仇,本座与他所遭相同……” “会主准备过问?” “当然。” 第108章 “在下与会主暨尊夫人之间的过节尚未算完?” “可以一并结算!” “好极了!” “五万教主”阴森森地道:“徐文,凭你,今天要想快意恩仇,恐怕还办不到!” 徐文一瞪眼道:“怎样?” “本座愿意助你一臂!” “住口。在下的事不须你插手!” “五方教主”双手一摊,退了数步,道:“如此本座只好隔岸观火了。” 杀机,无形中弥漫全场。 如果上官宏夫妇与魏汉文三人联手,的确不知鹿死谁手。但以徐文的个性,当然不会接受任何外来的助力,何况“五方教主”具有双重身分,他不单是劫持母亲、恋人,也可能是杀害父亲的仇人,对自己迭下杀手,更是欺师灭祖的叛逆。论事实,现场中他该是第一个该杀的对象。 “横天一剑”魏汉文向上官宏施了一礼,道:“会主,这段过节由卑座自了!” 上官宏沉声道:“魏护法,本座并非因你是本会护法面伸手,而是为了公理与正义!” 冷笑入耳,使徐文警觉大增。血洗“七星堡”的凶手,既是魏汉文,他敢承认,就不致兔脱;对付上官宏夫妇,自可依江湖规矩而行,作公平的决斗;至于“五方教主”,诡诈万端,胸怀叵测,到目前为止,仍是谜一样的人物。今天若不乘机制住他,以后会发生什么变化,就难以逆料了。 心念之间的事先解决! “五方教主”似乎有所感地“噫”了一声道:“徐文,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本人与阁下之间的事重要。” “你不先图解救人质?” “别妄想本人作你的工具。” “‘地狱书生’,你会后悔无及……” “废话!” “你不急于血仇?” “上官会主等是真正的武士,在下信得过,决不会使什么卑鄙手段。” “五方教主”怒哼了一声道:“你信不过本教主?” “不错。” “你想四对一么?” “老匹夫,别人不会与你联手,杀你还犹恐不及,即使是,在下也不在乎!” “五方教主”下意地退了一步,栗声道:“你准备如何算法?” “首先你报出姓名?” “这一点办不到。” 徐文咬了咬牙,道:“这暂且不谈,我问你,家父与你是何关系?” “五方教主”嘿嘿一笑:“这话从何说起?” “别图独赖,你心中十分清楚。” “清楚什么?” “凭‘毒经’的渊源,你与家父之间有某种关系存在!” “五方教主”目中射出了骇芒,狞声道:“徐文,你是追查‘毒经’下落?” “一点不错。” “如此本座坦白告诉你,徐英风与本座关系密切!” 徐文全身一颤,紧迫着道:“你必知家父下落?” “当然。” “他……现在何处?” “你想见他?” “说!” “你若履行条件,本座应允让你父母子团聚!” “他……也被你劫持囚禁?” “作客而!” 上官宏、“云中仙子”和“横天一剑”魏汉文齐齐脱口惊呼一声,他们三人是必欲得徐英风而甘心的,现在一旦知他下落,焉得不惊。 徐文激动得全身簌簌直抖,父亲果然尚在人世,蒋尉民所料竟完全中了。 “可是你曾说家父死于‘痛禅和尚’之手……” “兵不厌诈,这有何害?” “卑鄙!” “现在不是争论那些空话的时候,你必须有所抉择?” 徐文切齿道:“我先废了你再说。” 话声中,弹身扑向“五方教主”。 “五方教主”沉哼一声,挟毕生功力,封出了一招。他的功力,得自‘佛心”,奇奥凌厉,举世无匹,除了“毒手三式”之外,任何招式都奈何不了他。 “砰”然一声,双方各退了数步。 上官宏夫妇与魏汉文唰地散开,各占了一个方位,看来三人有心乘机出手。 徐文目光一扫三人,道:“你们不许出手……” 就只这话流虞之际,“五方教主”悄没声地飞逝入林。 “哪里去?” 四人不约而同地暴喝一声,电闪追截。 徐文料不到对方一教之长,卑鄙到这种地步,恨得七窍冒烟。他的反应不谓不快,但仅这分秒之差,“五方教主”竟已鸿飞冥冥,没有踪影。 场中,身法最玄奇的,首推“云中仙子”,若非被徐文一句话分神,“五方教主”脱身的机会便等于零。 徐文气炸肺腑,在密林中电逐风驰,但,结果是徒劳。 他又转回到原地。 谜,依然是谜。唯一从“五方教主”口中吐露的,是父亲的下落。 据“妙手先生”蒋尉民透露,“七星故人”是父亲的化身,开封道上的两具尸体,是父亲放布的疑阵?抑是“五方教”的别一阴谋? “五方教主”连番以不同面目,向自己下手,目的是非置自己于死地不可。为什么呢? 以自己观察所得,纵使真的取得了上官宏夫妇项上人头,父母亲与“天台魔姬”也未必能脱离“五方教主”的魔手。食言背信,在“五方教主”并不算一回事心念未已,三条人影先后现身,正是上官宏夫妇与“横天一剑”魏汉文。 对方并不乘机脱身,这是一个武士应有的作风。 鉴于此,徐文面上的表情和缓了不少,但,这并非表示仇意的降低,只是风度问题而已。 由于不同的遭遇,徐文的性格不断蜕变,这蜕变更使他接近做一个完全的武士。 上官宏凝重地开口道:“徐文,前此蒙你两次援手内子与小女,本座谨此致谢!” “大可不必。” “武林人讲究的是恩怨分明。” “会主要插手魏汉文的事?” “本座业已表明立场,非管不可。” “生死不计?” “当然。” “在下先申明,插手此事者,一律以仇人看待?” “就事实而论,我们之间本就有仇恨存在,虽然那是你父亲种下的恶因……” “好极了!话到此为止,本人要出手了!” 话声中,身形一侧,面对“横天一剑”魏汉文。 空气在徐文一转面之间,骤呈紧张。 场中,除魏汉文是较弱的一环外,三人均是当今使风云变色的不世高手。 “横天一剑”魏汉文面如溘血,恨、激动、紧张,完全控制了他。 上官宏一抬手,道:“徐文,本座还有话说!” “请讲!” “事实不容否认,魏护法不是你的对手……” “怎样?” “魏护法先不必出手。” “什么意思?” “你毁了愚夫妇,魏护法的一条命便交给你。” “否则呢?” “你难达目的。” “那就是说,今日之局,双方除死方休?” “不错!” 徐文心中的感受十分复杂,对魏汉文,他是非杀不可,否则无以对“七星堡”罹难同门家人的英灵;对上官宏夫妇,他没有心致对方死命的打算。这一来,是迫他非对三人下毒手不可了。 “两位一起上么?” “论你父徐英风的作为,对付你可以不择任何手段但本座不愿贻人口实,咱们依江湖规矩一对一!” 提到父亲为人,提到双方之间的仇,在徐文而言是一个隐痛。“武道”,必须以公理正义为依归,而自己,占在十手所指的一边,不错,对方可以不择手段地对付自己。 可是,事通到此,只有硬起头皮挺下去。 当然,如果对方换了“五方教主”之流,那就无所顾忌了。 他窒了窒,冷冷地道:“上官会主,如单打独斗,阁下走不出三个照面!” 这句狂做至极的话,放眼当今武林,谁敢对堂堂“卫道会主”该面说出,然而出自“地狱书生”之口,虽嫌狂妄,但并不离谱。 上官宏面色一变,冷哼出声。 “云中仙子”玉靥凝霜,寒声接口道:“‘地狱书主’,你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徐文神色不变地道:“事实会证明这句话的!” “你曾说过,要取我夫妇项上人头?” “在下不否认。” “你敢与本仙子打赌么?” 徐文一愕,道:“打什么赌?” “云中仙子”瞟了上官宏一眼,示意他别开口,然后才沉声道:“本仙子是你三招之敌么?” 徐文对她,可不敢夸这海口,但傲性使然,脱口道:“也许!” “那好,就以三招作赌!” “如何储法?” “本仙子接你三招,败了,此地一共三颗人头,你可任意取去……” 这赌注相当骇人,徐文内心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惊栗。 “云中仙子”紧接着道:“如果侥幸接了下来……” “怎么样?” “你放弃向魏护法寻仇,今后由他向令尊了断。” “两位呢?” “同样找令尊了断,但随时接受你的挑战。” 徐文想了一想,毅然道:“好,在下接受这三招赌约!” “横天一剑”魏汉文突地向前一迈步,栗声道:“仙子不可!” “云中仙子”侧面过去,讶异地道:“魏护法有何高见?” “卑座不敢当仙子与会主下这重的赌注!” 第109章 “我一向言出不改……” “可是卑座问心难安!” “魏护法请退开,不必多言。” 话虽不失柔和,但却有一种使人无法抗拒的力量。魏汉文咬了咬牙,无可奈何地向后挪了两步,又待开口,却为上官宏摇手阻止。 徐文想告诉魏汉文“空谷兰苏媛”的下落,但一转念又止住了,他不能暴露蒋尉民的秘密。同时“空谷兰苏媛”不管来路如何,算是父亲的正室夫人,这冤结,的确难以解开。自己目前要杀魏汉文,是为了“七星堡”惨遭血洗之仇…… “云中仙子”冷冷地道:“‘地狱书生’,可以准备出手了!” 场面,又呈无比的紧张。 徐文心意一动,问道:“仙子所传是‘冤魂附体’身法……” “云中仙子”不待徐文说完,玉手一抬,道:“徐文本仙子接你三招,决不凭身法闪让。” 徐文胸有成竹,冷冷地道:“在下说说而已,仙子施展身法亦自无妨。不过,在下也说明一点,在下出手正含巨毒!” “云中仙子”毫不思索地道:“这点不说,本仙子也知道。” “如此接第一招!” 喝话声中,“毒手一式”挟以毕生功力,攻了出去三人之中“云中仙子”功力最高。如果她接不下三招,上官宏与魏汉文自不用提了,而“云中仙子”提出三招赌约,存心避重就轻,如果放手相搏,势必分生死而后已,三招之搏,或许可以应付过这血腥场面。 徐文无意中数次有恩于对方,他最先救过上官宏,以后三次解上官紫薇之厄,又曾援手“山林女神”之居,半刻前,等于又救了魏汉文。基于这些理由,使“云中仙子”等不便放手对付他,但他父亲结的仇,却是无法消解的,所以,双方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 这些,徐文心中十分清楚,所以他一出手便用上了全力。 “横天一剑”魏汉文的遭遇虽值得同情,但血洗“七星堡”却不可恕,要杀他,只有击倒“云中仙子”。 场面在徐文出手之际,紧张到了极限。 这是生死之搏,如果“云中仙子”接不下三招,便须输掉三颗人头。 “云中仙子”沉凝万分地双掌疾圈连划。 “砰!砰!……” 掌掌相处,撞击了十余下之多,“毒手一式”她居然接下来了。 徐文心头一寒,对方的身手的确太惊人了,她是第一个不畏巨毒,而又能化解“毒手” 攻势的人。 “云中仙子”两鬓微现汗渍,足见她内心之紧张与沉重。 徐文一退之后,大喝一声:“接第二招!” “毒手二式”又告全力攻出。 一声闷哼,惊人心神。“云中仙子”连退三四步,玉脸顿呈苍白。但,这第二招又算按下了。 现在,剩下了最后一招,这一把将判定生死存亡。 “横天一剑”魏汉文面孔起了抽搐。 “卫道会主”上官宏也紧张得汗珠滚滚。 徐文眸中碧芒炽盛,像是凝聚定形,令人不寒而栗。沉重而充满杀机的声音,从他口里轻轻吐出,每一个字像一柄巨锤,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最后一招!” “云中仙子”桥躯微颤,玉靥泛出铁音之色,照人的容光黯淡了,晶莹的汗珠,从额角鼻端粒粒滚落。 场面令人窒息。 这决定性的一击,徐文内心也大告紧张。 双掌缓缓上扬,空气在这刹那间凝固了。 上官定与魏汉文的双睛睁得滚圆,几乎要脱眶而出。 这种场面,在武林中可说百年难逢。 上扬的双掌,在栗人的暴喝声中,令人目眩地划了出去。 “毒手三式”——“阎王宴客” “云中仙子”玉掌交叉,各划了半个圈,罡气涌券发出“嘶嘶”破空之声。 “哇!” 惨唬声中,“云中仙子”栽了下去。 上官宏与魏汉文双双惊呼出声。 这一瞬间,徐文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他所耗的能力相当巨大,身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踉跄。 如果此刻上官宏与魏汉文不顾江湖规矩,双双出手,徐文能否应付,大成问题。 上官宏双目尽赤,怒视着徐文。 魏汉文却激动得身影摇摇欲倒。 “云中仙子“想挣起身来,但起到一半,又栽了回去。如果她用身法闪让,或是出手反击,情况当会改观。可是她硬接了三招不还手,虽败,但败得令人钦服。一个女子,而有如此豪壮的武士风度,的确令人心折。 徐文的目光,从上官宏移到魏汉文,停住了。 “横天一剑”魏汉文仰天一声长叹,怆然道:“会主、仙子,魏汉文来世再酬鸿思了,天地不公,鬼神无私……” 悲愤怨毒之情,在这句话中表露无遗。 徐文寒声道:“魏汉文,准备自卫,我要亲手杀你!” “横天一剑”魏汉文颤巍巍地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老夫会自了!” 就在此刻—— 一个虚弱的声音道:“且慢,本仙子还没有死!” 徐文转头一看,“云中仙子”已站了起来,玉容惨白至极。 她没有死,不错,但已受了重伤。这三招算是接下还是接不下呢? 在赌约之初,并未申明不死便算接下,也没说死了才算接不下。 上官宏激动地开了口:“徐文,照一般惯例,三招已算按下了!” 徐文咬了咬牙。这话并无不当,因为对方在倒下之后,又起来了…… 心念未已,只听“砰”他一声,“云中仙子”又告栽了下去,玉靥泛青,双唇紧咬,寂然不动。 徐文一眼便已看出,对方已命在须臾,那形象是中毒的朕兆。 徐文的“毒手”业已收发由心,他在三招之中,都发出了巨毒。“云中仙子”在受伤又中毒的情况下,居然能不立即毙命,这已经够惊人的了。 看来,她已练就了“护身神罡”一类的玄功,巨毒不侵,所以一二两式,她安然无事,第三式使她受伤,罡气受损,无法维护经脉,巨毒乘虚入侵,所以才有这现象发生。这一点,上官宏自然也了然。 徐文冷冰冰地道:“上官会主,你有何话说?” 上官定应声道:“这是天意,你赢了!” “诺言呢?” “当然履行!” 徐文真正地激动了,魏汉文一死,血洗“七星堡”之仇便算了消,取得上官宏夫妇的人头,便可以持以向“五方教主”交换父亲与“天台魔姬”,此后,剩下的便是清理门户,拿住“五方教主”以正门规,思仇了了…… 他脸上绽出了一抹苦笑,然而这笑意充满了残酷的况味。 这结果,得来多么不易啊! “阿弥陀佛!” “一声轻越的佛号,撞破了死亡与杀机充盈的空气。 一个缁衣老尼,现身出来。 徐文目光扫处,呼吸为之一窒,现身的,不是别人,正是以前的“轿中人”,也就是“白石神尼”的妹妹杜如 上一次,徐文即将丧生对方手下,杜如兰突然发现徐文身带的信物,追问之下,才知音年爱人“玉面侠”朱公旦尚在人世。 徐文立刻想到了“白石峰”后的怪老人“玉面侠”朱公旦,若非朱公旦接以身法,输以本身真元,他决不会活到今天。这笔人情,是难以报答的。 “轿中人”杜如兰会在此时此刻现身,大出徐文意料之外。 上官宏与魏汉文双双向老尼施了一礼。 老尼目光却盯在徐文面上。 徐文拘拳躬身,道:“老前辈别来无恙!” 老尼单掌问讯,还了一礼。 徐文接着又道:“朱老前辈好?” 老尼神情一黯,垂眉道:“他已辞世了!” 徐文一震道:“什么,朱老前辈辞世了?” “不错。他很感激你能为他达成心愿,传讯与贫尼,同时,他也很关心你在离开“白石峰”之后的作为……” 言下之意,徐文当然听得出来,肃容道:“晚辈受朱老前辈输功之德,没齿难忘,愧无以为报,只是晚辈自忖,从未恃技伤人,亦未滥造杀孽。” “很好,朱公旦九泉有知,也可放心了!” “老前辈此来有何见教?” “你明白你父亲的作为?” 徐文咬牙一颔首,道:“知道。” “你当也明白上官会主与魏护法两位遭遇之惨?” “是的。” “贫尼看来,你与你父亲徐英风的为人截然不同,本性善良,可肯听我一言?” “请指教!” “你愿放弃这仇怨么?” 徐文默然片刻,沉声道:“老前辈,站在晚辈的立场,恐怕办不到?” “贫尼的意思是上一代的恩仇,由上一代本身自了。” “可是晚辈身为人子,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但却必须而为。” “你非流三人的血不可?” 徐文愕然无语,内心却如鼎沸。仇,必须报;恩,必须偿。如果没有朱公旦,自己没有今日。如果照老尼杜如兰的说法,一笔勾消,那是绝对办不到的事。 他想了又想,终于开口道:“看在朱老先辈的份上,晚辈答应放过这一次。” 老尼寒声道:“不能由当事人自己了断么?” “恕晚辈不能应命!” “好,依你。” 徐文料不到场面是如此结束,既懊恼,又激愤,但又无可如何,一顿足,道:“晚辈告辞!” 第110章 身形一转,突地又回身摸出一粒丹丸,抛与老尼,道:“杜老前辈,这是解药,可救‘云中仙子’一命!” 老尼接在手中,激动地道:“贫尼记住你这人情!” “不必。” 一弹身,飞奔而去。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本是生死仇家,却又投药救对方的命。没有别的解释,这是“武士”风度的表现。他不曾忘记,他已是一门之长,他的作为,将是“万毒门” 的荣辱。 奔了一程,他渐渐冷静下来,想起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父亲既也同被困于“五方教”中,这就难怪他不和自己来联系了。可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碰到父亲时,他也指出血洗“七星堡”的仇家是上官宏一伙,而当时老秀才“横天一剑”魏汉文尚未加入“卫道会”,这就令人不解了,难道父亲当时也是凭猜测而作臆断吗? “五方教主”狡诈如狐,他感到穷于应付,但却又不能假手他人…… “妙手先生”蒋尉民与自己约定正阳城见面,为今之计,只有照原来计划,先到正阳城,一方面与蒋尉民会晤,商量救亲之策,另一方面,自己答应亲自向蒋明珠解释自己立场。大丈夫一言九鼎,这件事非办妥不可。男女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一个处理不当,后祸无穷,于情于理,也非作交代不可。 上官宏这方面的怨结,只有留待下次的机会了。 干是,他取道豫中,奔向正阳。 这一天,来到了正阳城,他知道必然有人暗中盯梢自己,所以不急于赴“鬼屋”,先投入一家僻巷小店之中,用过晚饭,静待天黑。 他所顾忌的,是怕蒋尉民秘密泄露,而遭意外。很明显的,“五方教”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否则,以他的功力,根本无所谓隐秘行动。 二更初起,他准备停当,越窗而出,直奔城外,确定没有盯踪之后,才又回城中,疾扑“鬼屋”。 阴森死寂的“鬼屋”,他已是熟路轻车,毫不费事,便来到当日会晤大母“空谷兰苏媛”的小院中。 夜色沉沉,不见灯光,也不闻人声。 他内心起了一阵悦然之感,照理,对方该已发现自己入屋才对? 奇了,发生了什么事故不曾? “嘘!” 徐文闻声一惊,但他已听出声音是发自身侧的树顶密叶中。他冷声喝道:“什么人?” “嘘!是徐世兄么?” 那带童腔的声音,徐文立刻知道是谁了,急应道:“是小宝么?” “不错。我在树上!” 徐文纵身救起,只见一团小黑影,蜷屈在桠杈之间。他身形凌空一旋,轻轻落了过去,停在相邻的树杈上。 一点不错,对方正是上次来时所见,被称做小宝的孩子。徐文在“鬼湖”已从蒋尉民口中得悉他是蒋尉民的独生子,出世即亡母,由大母代为抚养。 “小宝兄弟,怎么回事?” “今夜有客人光临。” “客人,谁?” “‘五方教’那些崽子。” “你怎么知道是我?” “家父说的,今晚你必来,要我在此等你。你一抵此,他老人家便知道了。” “令尊何时到的家?” “昨天。” “人呢?” “都在地下室之中。” “哦!宝兄弟,令姊在吗?” “在。她刚才还提到你。我叫你大哥好吗?” “当然好。” “大哥,你真的要娶大姐吗?” 徐文一窒,答不上话来。对这天真童稚,他说什么好呢?他既有此一问,证明蒋尉民父女业已商谈过自己的事了。幸而时在黑夜,他的尴尬神情没有落入小宝眼中。 情急智生,乱以他语道:“宝兄弟,先谈正事,‘五方教’来此何为?” “追杀家父!” “令尊有何安排?” “家父说,大哥来了之后,伺机出手,最好能生擒为首的,好问口供。” 话声未落,一阵细微的破空声倏忽传来。徐文急以手指口,示意小宝噤声。从那声判断,来人身手极高。 两条人影,悄没声地飘落院中。徐文目力奇佳,已看出是两名锦衣劲装武土,这服式,已代表了对方的身分。 其中一个道:“据伏桩说,发现有人影人屋,怎的不见呢?” “可能隐匿了。” “何时行动?” “等待统领之命,可能三更以后。” “对付一个老偷儿要出动这多高手?” “别小觑‘妙手先生’,很难缠呢。” 徐文早已不耐,以手示意小宝别动,轻轻从树顶飘落。 来人耳目灵警,居然发觉有异,双双回身蓄势戒备。 徐文半声不吭,鬼魅般扑上,双手齐出。 “嗯!嗯!”两声低沉的凄哼,两名锦衣武士糊里糊涂地送了命。徐文一手一个,拖入僻角。 对面的小房中,突地亮出了一线昏黄的灯光。 小宝在树上轻声道:“大哥,那是诱敌之计!” 徐文灵极一触,闪身入房。 约莫半盏热茶工夫,一声尖锐的口哨响了起来。接着,每一个角落响起了低声和应。看来,整座“鬼屋”,都已布满了“五方教”的徒众。 徐文暗忖:这实在太巧了。如果“妙手先生’没有赶回,自己没有恰好到达,“鬼屋” 之秘被“五方教”发现,那么今夜之局,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暗角里,隐隐可见幢幢人影,不时浮动。 这亮起灯光的房间,被层层包围住了。 四条人影,欺身房门之前,各执长剑,互打一个招呼后,冲入房中…… “哇!哇!” 惨号划破死寂而诡橘的空气,四条人影几乎是同时倒射而出,落地有声,不动了。 “嗖!嗖!”连声,十数条人影同时涌现小院之中。当先的,是一个锦衣银髯老者。看来,他便是所谓的统领了。 银髯老者沉声向房门发话道:“蒋尉民,出来答话!” 没有反应。银髯老者前身后剑手中最魁梧的两名一挥手,道:“冲!” 两名剑手各个暴喝一声,长剑横斜,护住头面,向房门射入。进去之后,却没了声息。 在银髯老者命令之下,又有六名剑手冲入房中。可煞作怪,进去的,如石沉大海,连半丝声息都没有。 外面的有些头皮发麻。 银髯老者一看情况不妙,栗声大喝道:“蒋尉民,你当真龟缩不出么?” 房内有了回应;“阁下报个名!” “‘五方教’总坛武士统领尹超!” “意欲何为?” “奉教主之命,请朋友到敝教一行。” “是如此请法么?” “朋友爽快些,出来吧!” “如果区区不愿出见呢?” “‘鬼屋’将被夷为平地!” “阁下能办得到么?” “无妨等着瞧!” “今夜一共劳驾多少朋友?” “不多,武士百名!” “少了!” “什么意思?” “区区既开杀戒,百名之数嫌少了!” 银髯老者嘿嘿一声怪笑道:“蒋尉民,少逞口舌之利,你如再不现身,本统领要下令火攻了?” “姓尹的,你认定区区是蒋尉民么?” 银髯老者一窒,道:“别仗易容之术蒙人,决无差错!” “如此你认认区区的手法……” 话声中,只见原先冲入房中的八名武士,鱼贯而出,到了院中,突地一个接一个地栽了下去,死了。 这情景,使所有在院中的“五方教”人等亡魂大冒。 银髯老者略一检视,突地骇呼道:“‘摧心剧毒’!” 房内传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道:“尹超,你居然也会辨认这奇毒!” “你……到底是谁?” “何不进来一叙?” 银髯老者愣了片刻,栗声道:“别弄玄虚,老夫忍耐力有限!” “你不能忍耐又待如何?” “把你一家举行火葬!” “你试试看?” “准备!” 人影闪晃中,齐齐退后三丈,每人手中多了|qi|shu|wang|一个黑乎乎的圆球。 银髯老者撮口一声厉哨,四周立起应和。 “做个样子给他看!” 一名武士脱手把黑球掷向一丛花树,“轰”的一声,翠绿的花树熊熊而燃,照得全院一片通明。 原来这黑球是火种,如果对方将黑球齐掷,这座“鬼屋”势必变成灰烬。 “手段够辣!” 喝话声中,一条人影闪现门中。 惊呼之声,响成了一片:“‘地狱书生!’” 银髯老者老脸全变了色,目中尽是骇芒,厉声道:“原来是你!” 徐文冷冷地道:“尹超,今夜你得留下!” 身形似电,扑向银髯老者。 银髯老者心知无法与“地狱书生”抗衡,早存戒心,当徐文一扑之际,他已极快地隐入黑暗之中。徐文一着扑空,恨得牙痒痒的,那批手下剑上却遭了殃,出手之间,已有三人栽了下去。 也就在这混乱当口,“轰!轰!”连声,火势熊熊而起,一间小院,登时陷入火海之中。 徐文气得七奔冒烟,身形似魅,来往穿梭,见人便杀。 这批武士,较之使者级的要差一筹,连逃命的余地都没有。 惨号! 暴喝! 加上房舍燃烧的哗剥声,交织成了一首恐怖的乐章。 第111章 在徐文搜杀之下,多数的已是见机而遁,那逃不及时悉数丧命。 “大哥!” 徐文赤红的双目一扫,小宝已到了身边,当下焦灼万状地道:“宝兄弟,令尊他们……” “不妨事,他们藏身之处烧上三年也烧不到。” “总不能让火势蔓延开来,这是城里呀?” “至多烧掉这小院,三面是空地,还有风火墙阻隔倒是后面有间阁楼与这院只一条小巷之隔,必须切断才行。” “在哪里?” “请随小弟来。” 转到房后,赤红的火舌已伸向丈许之隔的阁楼。 徐文大叫一声:“当心!”举掌便朝廊柱劈去。这些房舍年久失修,早已蛀得摇摇欲坠,怎经得起徐文的如山掌力,三掌过处,哗啦啦坍了下来。 火路算是被阻截了。 宝儿倒是十分镇静,毫无惊慌之容,一拉徐文的衣袖道:“大哥,见我爹去!” “现场呢?” “由它烧吧。” “便宜了那批魔爪子……” “来吧。” 宝儿带着徐文,七转八拐,最后钻入一座假山之中,开了秘门,进入地室。地室内别有一番天地,布置得美奂美仑。 徐文至此才明白真正的秘室,该是地下,这儿只是一层掩护而已。 去没多远,蒋尉民已迎了出来,后面紧跟着蒋明珠。 蒋尉民仍是那长髯齐胸的装扮,哈哈一阵洪笑道:“贤侄,我算你该来了!” 徐文赧然遭:“世叔,可惜小侄无能,让为首的走脱了!” “管他!” 蒋明珠略显憔悴,只是秀眸清澈如水,粉腮上挂着一抹娇羞,福了一福,道:“世兄,久违了!” 徐文面上一热,还了一礼,道:“世妹好!” 蒋尉民一摆手,道:“里间再谈吧。” 甬道极宽,可容三人并肩而行,蒋尉民牵着宝儿在前与徐文一路,蒋明珠落后数步跟随,顾盼间,来到一问堂皇的大厅之内。 徐文一眼瞥见坐在椅上的大母“空谷兰苏媛”,心里登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双方之间的关系,的确十分尴尬。她是大母,但也是父亲的仇人。 礼不可失,他上前一礼,道:“大母好……” “空谷兰苏媛”冰声道;“上次我说过称我前辈就好。” 徐文一窒,改口道。“见过苏前辈!” “请坐!” “请坐!” 一室坐定后,空气变为冷寂,由于苏媛的关系,谁都觉得难以开口。 蒋尉民干咳一声,打破了难堪的沉默,道:“贤侄此来有所遇否?” “曾与‘五万教主’相碰于淆山,但被他兔脱了。” “哦!” “小侄已得悉家父下落。” “空谷兰苏媛”粉腮倏变。 蒋尉民皱了皱眉,道:“令尊在何处?” “与家母同被劫持在‘五万教’中。” “是‘五方教主’透露的么?” “是的。” “对方的企图是什么?” “目前还不知道,只是……对方提出了条件。” “什么条件?” “要小侄以‘卫道会主’上官宏夫妻的人头,交换人质!” “哦!……这是借刀杀人之计,‘五方教主’居心叵测!” “你准备履合条件么?” “不一定!” “目前唯一的要事,是先查明‘五方教主’的来历……” “这恐怕很难。” “我已布了一着棋,不久便可见分晓。” 蒋尉民再次提到了这一着棋,是一着什么棋呢?徐文很想问个明白,但见对方讳莫如深的样子,他只好憋住不开口。 “空谷兰苏媛”幽幽地道:“义兄,徐英风既然在世,你不阻我向他讨债吧?” 这“义兄”之称,徐文是第一次听到,她显然是有意完全否定徐英风与蒋尉民之间的关系,徐文听来既尴尬又刺耳。 蒋尉民望了徐文一眼,沉吟不语。 徐文心中早已了然,在“鬼湖”与蒋尉民的一席谈话中,蒋对父亲的为人,似乎很不齿,而且有悔于当初结交之意,自己此刻的处境,的确十分尴尬。 突地,他想起了“横天一剑”魏汉文,对方既然不死,且曾血洗了“七星堡”,而大母怨毒已深,但她终与自己父亲有过夫妻之义,将来血腥相见,会是什么了局? 心念之间,目注蒋尉民道:“世叔,小侄已找到血洗‘七星堡’的凶手!” “空谷兰苏媛”眸子突然放光。 蒋尉民惊声道:“谁?” 徐文一字一顿地道:“‘横天一剑’魏汉文!” 这话,像巨雷震撼了在座的人:“空谷兰苏媛”一跃而起,瞪目张口,娇躯在发颤;蒋明珠吃惊地望望徐文,又望望苏媛;蒋尉民也离座而起,栗声道:“你说谁?” “‘横天一剑’魏汉文!” “这……这……怎么可能?” “当年他并没有死……” “他……仍在世间?” “就是新近归附‘卫道会’的那老秀才!” “啊!太出人意外了!” “空谷兰苏媛”语不成声地道:“你……把他怎样了?” 徐文冷冷地道:“我没有杀他,他还活着,现在‘卫道会’中。” “是真的?” “这没有说谎的必要。” “你怎知他是血洗‘七星堡’的凶手?” “他本人自己承认的。” “空谷兰苏媛”泪水盈眶,似乎这太过于意外的喜讯使她激动得不胜负荷。她倒回椅中,喘息有声。有顷,忽又站了起来,颤声向蒋尉民道:“这些年来,多承义兄收留,大思不言谢,今世不能报答,来世定当结草衔环……” 蒋尉民惊声道:“义妹,你说这话……” “小妹就此告辞!” “你要去哪里?” “找魏汉文!” “义妹,冷静些,凡事从长计议……” “小妹方寸已乱,一刻也不能留了!” 小宝上前牵住她的衣角,悲声道:“您不要小宝了? “空谷兰苏媛”泪流满面地道:“宝儿,我们再见了你大了,有姐姐和父亲会陪伴你!” “你不能不走吗?” “是的,我必须走!” 蒋明珠也凄然下泪,道:“义母真的一刻也不能留了?” “明珠,我该走了……” 徐文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好。事实上他什么也不能说。 蒋尉民黯然道:“义妹,多年相处,有若一家人,小宝是你一手抚养大的,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不过,有句话我想说……” “义兄有何指教,但清明言。” “冤家直解不宜结,当义妹与汉文兄重圆之后,可否放弃……” “义兄,你知道这是办不到的!” 蒋尉民望了徐文一眼,接着道:“义妹,往者已矣……” “空谷兰苏媛”凄厉地一笑道:“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怎能谈得上与汉文破镜重圆……他既然活着,我不能不去与他谋上一面,此后……唉!义兄,明珠,小宝,我走了!” 声落,甩开了小宝牵衣的手,电奔而去。 小宝在抽泣! 明珠在垂泪! 蒋尉民顿足长叹! 徐文面色铁青,瞪目无语。 场面陷入一片难以言喻的复杂气氛中。 蒋尉民突地一拉宝儿的手,道:“‘五方教’爪牙可能尚未撤离,走,送你义母一程!” 父子俩疾步离去。蒋尉民临去深深地望了徐文一眼室中,剩下了徐文与蒋明珠相对。 蒋尉民临去的那一眼,是一种暗示。徐文心中雪亮所谓送“空谷兰苏媛”一程,只是藉口,目的是给徐文与蒋明珠单独晤谈的机会,因为在“鬼湖”时,徐文曾答应亲自向蒋明珠解释关于终身之事。 他有些惶然无主,如何启齿呢? 丑媳妇难免见公婆,这问题势必谈清楚不可。 徐文硬起头皮道:“世妹,愚兄有几句不知进退的话……” 说了一半,顿住了,他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蒋明珠没有抬头,羞怯怯地道:“世死有话坦讲无妨!” “承贤妹错爱,愚兄衷心铭感,但以一身恩仇牵缠将来的遭遇如何,未可逆料,是以希望世妹能谅解,别谋幸福的归宿……” 蒋明珠募一抬头,满目幽怨羞愤之色,冷笑了一声道:“徐文,我没有说过非嫁给你不可!” 徐文一窒,面红筋涨,说不出话来。 场面尴尬而冷僵。 蒋明珠拂袖而起,眸中泪光莹然,姗姗向房外行去徐文想叫住她,但嘴唇僵硬不听使唤,张口无声。他知道她芳心的感受,然而他无法向现实妥协。“天台魔姬”情深似海,义重如山,他说什么也不能辜负她。 事无两全之道,他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贤侄,谈得如何?” 蒋尉民跨步入室,但却不见小宝随行,看来被支开了。 徐文苦苦一笑道:“世妹不谅解!” 蒋尉民眉头一蹙,道:“她表面温驯,但个性很强,我这做父亲的无法说服她。然终身大事,非同儿戏,希望贤侄能再加考虑!” 徐文无可奈何地道:“小侄会好好考虑!” 蒋明珠再度出现,粉腮冷得如罩寒霜,幽幽地道:“爹,何必强人所难……” 蒋尉民温和地道:“明珠,别太任性!” “爹,女儿并非低三下四之辈,他要黄师兄送回翠玉耳坠,便已表明了态度……” “立身武林,本有许多不为人道的难处。” 第112章 “女儿不想再提此事!” 徐文讪讪地道:“世妹,愚兄负疚良深……” “不必,世兄忒谦了。” 蒋尉民一摆手道:“到此为止,别说了,用饭吧!” 徐文处在这尴尬的局面下,本待辞去,但又觉不妥,这样将表示不够气度,同时双方的关系不能也不会断绝,如果拂袖一走,以后见面将更难堪,而且对方父女对自己的情义岂能抹煞。 当下点了头,随着离房。 这地下室重门叠户,布置得十分考究,充分显示蒋尉民的匠心经营。 到了别室,酒菜早已齐备,虽非山珍海味,但也十分精致。 席间的空气十分沉闷,彼此都很少说话,连小宝也缄口了,倒是蒋尉民东一搭西一搭地说些江湖轶闻,企图缓和这不调和的气氛。 徐文无心去听那些,脑海一直盘旋着如何应付这辣手的问题? 突地—— 一条人影闪现席前,赫然是一个面如冠玉的锦衣美少年。 徐文栗喝一声:“五方使者!” 陡地离席而起。 锦衣少年向蒋尉民恭施一礼,道:“见过师父!” 徐文一听对方声音,不由大感赧然,来的是“闪电客”黄明。他实在弄不清楚黄明的真正面目到底是什么,这一对难师难徒,作风完全一样,化身无数。 黄明先向蒋明珠与小宝问了好,才转向徐文道:“贤弟,‘鬼湖’之行辛苦了!” 徐文一侧身道:“没什么。大哥,坐下喝一杯,慢慢再谈。” “对不起,我没时间。” 蒋尉民沉重地道:“情况进展如何?” “尚无头绪,不过……” “怎么样?” “有一点十分可疑!” “对方易容之术。似与本门同源……” “这不足为奇,天下三大派易容之术,大同小异,主要是揭穿对方面目,或探出对方出身来历。” “实在很棘手,对方老奸巨滑,弟子以使者身分,尚无法在总坛内畅行。” “棘手也得办。” “是的。” 徐文听出端倪来了,黄明在自己赴“鬼湖”之前,所谓要办的急事,原来是到“五方教”中卧底。蒋尉民所谓的一着棋,大概也就是指此而言了。 当下插口道:“大哥现在是‘五方使者’?” “不错!” “身分不低,大哥真有能耐……” 黄明以手指面道:“完全凭这副面孔。” 徐文讶然道:“此话怎讲?” “‘五方教’遴选使者的条件第一是人才好,第二是年纪轻,第三才是武功。” “哦!不过,哪里去找这么多年青高手?” “只要根基好,由教主亲授武功,一月速成。” “大哥至今尚不知教主的真面目?” “不知道。我想恐怕没有几人知道,连高地位的人在内。” “何故如此神秘?” “这便是正与邪的分野。正派人士,讲的是光明磊落;邪门人物,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处处讲诡秘、奸诈。” “小弟提供大哥一点线索!” “‘五方教主’便是曾对小弟下过手,以诡计夺‘佛心’的‘过路人’!” “好!” 蒋尉民接言道:“小子,别多呆败露马脚,有什么事赶快说完上路吧。” 黄明目注徐文道:“是关于贤弟的!” 徐文一震,道:“关于小弟?” 黄明期期艾艾地道:“是的……” “什么事?” “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说完,递过一个纸包。徐文惊疑地接了过来,打了开来,俊面登时大变,双手开始发颤,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纸里包着的,是一绺乌溜溜的青丝。 “大哥……这……怎么回事?” 黄明以黯然的声调道:“是‘天台魔姬’送给贤弟的!” 徐文身形晃了两晃,栗声道:“她……送给我?” “是的!” “大哥见到她了?” “嗯!” “她……好吗?” 黄明目光一垂,凄然道:“贤弟,她……死了!” 徐文恍若被焦雷轰顶,“砰”地一声坐回椅上,面上的肌肉起了急遽的抽搐,双目如铃,眼珠似要脱眶而出,歇斯底里地叫道:“她……死了!” 蒋尉民、蒋明珠、宝儿,无不面上失色。 黄明上前,用手抚着徐文的肩头,声音中充满同情地道:‘资弟,人死不能复生,你该节哀顺变!” 徐文陡地站起身来,一把捉住黄明的手腕,厉声道:“她是如何死的?” 由于过分激动,用力过猛,黄明痛得做牙咧嘴,苦着脸道:“她是自杀的!” “自杀,为什么?” “因为她的身体已经为‘五方教主’玷污!” 徐文狂吼一声;“该杀!” 目眦尽裂,血水,泪水,顺脸颊而下,那份惨厉悲愤之情,令人不敢直视。 黄明手腕被捏,“哎哟”出声,徐文似有所觉,赶忙松了手。 蒋明珠螓首直垂到胸前,宝儿小口合不拢来,稚气的脸上,也涂上了激愤之色。 蒋尉民长叹了一声道:“贤侄,冷静些!” 徐文颤抖的手,捧着那绺发丝,泪流如泉。 他的心,在刹那间被残酷的现实撕碎了,灵魂像是被活生生地剥离了躯壳。过度的悲愤,使他的脑海呈现麻木的空白。 情未酬! 恩未报! 她竟然死了,而且是死在屈辱之中,她能瞑目吗? 一绺青丝,代表了万千情意。她死了,留在爱人心里的,只有这一点。她唯一期望的,是与他结发,而他也自誓不辜负她,然而,一切都幻灭了。她怀着多深的恨、多大的痛苦而结束了如花似锦的生命! 空气,死寂的悲惨。 这一刻,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久久,徐文木然抬头嘶声向黄明道:“大哥,经过的详情如何?” 黄明以低沉的声音应道:“数天前,恰值教主外出我第一次被派中院警戒,设法弄醉了同伴,摸入内院,听见一个女子悲切的哭声,一看,竟然是她……” “以后呢?” “我表明了身分。于是她剪下了青丝,交给我,说‘寄语郎君,今生不成连理,但求来生结为并蒂……’” “她还说什么?” “‘请你珍重。这绺青丝,算是留给你的唯一遗物。’并且说,她的心虽死不变,那一份情,将伴她进入坟墓。然后,她……自断心脉而亡!” 徐文眼角又渗出了泪,疯狂地吼道:“你没有阻止她自杀?” “她说,龌龊之身,不足残存。她之所以偷生,就是等待机会讯息。她望你为她师徒报仇!” “我说你为何不阻止她?” “来不及了!” “你自私!” 黄明噔地退了一步,激动地道:“贤弟何出此言,愚兄是这样的人么?” 徐文一句话出口,觉得木妥,这对黄明与蒋尉民父女,是一种人格上的侮辱,但要收回,已来不及了。 但,这一丝侮意,随即又被无边的悲愤所掩去,凄厉地道:“你明知她会走这条路,为什么来不及?” 黄明发急道;“贤弟,要愚兄剖心相示么?” “用不着!” “贤弟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我不怪你……” 徐文咬了咬牙,道;“她的遗体呢?” “埋葬了。” “葬在何处?” “总坛之后的林中。” “总坛在何处?” “嵩山后峰第三道洞口,有三株虬松品字排列,入涧,通过一个山洞,便到了。” 蒋尉民黯然道:“贤侄,我心里也很难过,没有什么好说,只希望你冷静。 ‘天台魔姬’很不幸,但武林中比她遭遇更惨的所在多是。” 徐文木然地点了点头,仍注视着黄明道:“大哥,可有家父母的消息?” 黄明瞠目道:“令尊也在该教之中?” “是的,‘五方教主’亲口透露。” “我回去后,尽力探查就是。” 蒋尉民一挥手道:“你可以走了,别误了大事!” “是的。” 黄明先向他师父行了礼,然后诚挚地向徐文道:“贤弟,你责备得是,我该早防她这— 步的,但没有防到,这一点,愚兄将负疚终生。不过,请贤弟谅解,愚兄决非有意坐视这悲剧发生!” “大哥言重了!” “我走了,你珍重,愚兄将以行动来赎罪……” “大哥这一说,小弟无地自容了。” “再见了!” 话声中,转身疾掠而去。 蒋明珠到此才开了口,以异样的音调道:“世兄对‘天台魔姬’用情很深?” 徐文瞟了她一眼,泫然欲泣地道:“我受之于她的太多,而我却丝毫也没有报答过她……” “她很爱你?” “是的。无言的爱,完全奉献的爱,牺牲自我的爱。而我起先对她不屑,以后,我发觉了她的不平凡,可是……唉!一切都完了,迟了!她不该死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即使她被恶魔玷污了,她的灵魂仍是圣洁的,我岂会计较这些……” “她能得到你如此的爱,虽死也当瞑目了!” “世妹,她不知道的,她不知道我……的心,我没有向她表示过,她只是片面地爱我。 我们最后一次分手并不愉快,谁知……一别永诀……” 徐文用手绞扭自己的头发,希望藉肉体的痛苦,减轻些心灵的负荷。 第113章 蒋明珠芳心有些酸楚,她又何尝不是痴心地爱他! “世妹,没有她我不会活到今天!” “为什么?” “第一次,我被‘五方教主’冒充家父形象下毒手,她用她的血救了我……”” “血?” “是的。她曾服食过‘石龙血浆’,血中含有护生圣品,因此之故,我无数次死而复生……” “啊!” “啊!” 蒋尉民父母惊呼出声,这的确是武林中前所未闻的珍闻。蒋尉民见多识广,“石龙血浆”为何物,他当然知道,不禁连连点头,充满谅解与同情地道:“贤侄,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情了!” 蒋明珠也深受感动,但女孩面薄,同时也喜欢矜持所以没有作声,但那心意,已从面上的表情流露了出来 徐文激愤的非止一端,父母被质,爱人受辱而死,罪魁祸首,却是本门叛徒,这使他有口难言。 “世叔,小侄想立即告辞……” “你到何处去?” “‘五方教’总坛!” “何不谋而后动?” “小侄分秒难耐!” “‘五方教’高手如云,贤侄只身闯虎穴……” “小侄自会小心在意。” “好吧!我与你一道……” “不!” 徐文断然地一摇头。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跄踉奔入,“砰”地一声,栽倒地上,血从地面漫了开来。小宝尖叫一声,蒋尉民父女与徐文无不大惊失色。 第二十章少林寻经 徐文在正阳城“鬼屋”地室之内惊闻“天台魔姬”的噩耗,悲愤欲狂,正拟辞别“妙手先生”蒋尉民一家人之际,一条人影突然奔入,“砰”然栽倒,血水漫地而流。室中各人无不大惊失色。 只见来人是一个蓝衫少年,已气息奄奄。 徐文骇然道:“他是谁?” “妙手先生”蒋尉民一个纵步,到蓝社少年身前,口里道:“是我第二徒弟施可授!” “是世叔的门下?” “不惜!” 蒋尉民俯下身去,用手探了深穴脉,栗声道:“剑伤,流血过多,恐怕……” 以下的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但可想而知是凶多吉少了。 徐文也凑了过去,只见剑痕累累,像一张张的小口,汩汩冒着鲜血,皮肉向外翻转,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蒋尉民目中泪水直流,哽咽着不能出声。 蒋明珠动作倒蛮快,这时已取来了伤丹,递与她父亲…… 蒋尉民突地低叫一声:“不好!” 徐文一惊道:“什么事不好?” “看这所受的剑伤,可能是‘五方教’伏伺在‘鬼屋’四周的弟子所为,他一路流血奔入密室,恐怕被对方发现……” “小侄出去看看!” “宝儿,给你世兄带路,你别现身。” “好的。” 宝儿应了一声,拉起徐文便往外走,走的却不是来时路径,想来这地室的通道必然不少。 顾盼间,来到一堵石壁之前,宝儿伸手一按,石壁裂开了两尺宽一条缝,徐文一闪而出。宝儿道:“世兄,我回去看二师兄,停会再来接你。” “不必了,留着门我自会回来。” “世兄,下手别容清,多杀些……” “放心,‘地狱书生’不致于心肠太软!” 穿过约三丈长的南道,眼前是一片密集的凤尾竹丛,拂开枝叶,只见这片竹丛是植在池中央的假山上,距地边约莫四文。徐文大是惊叹,像这种暗道,外人要想发现的确不太简单。 池对边,黑影幢幢,来往逡巡。 夜空中,飘来四更鼓声,距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徐文退回竹丛之后,纵上假山石头,然后投升空中,一旋,两旋,转了方位,鬼魅般地落到地上,了无声息。 他定了身形,四下一扫,发觉潜伏的“五万教”教徒不在少数,看来对方是非得手而后才甘心。此际,已不见火光烟气,想来那小院的房舍已成墟了。 “沙!沙!” 他故意放重脚步,朝空旷处走去。 “谁?不许任意走动!” 显然对方把他认作自己人了。他充耳不闻,前行如故。 “唆!唆!”三条人影窜了过来。 徐文连对方的衣著形貌都不屑于分辨,迎着人影,“毒手”电闪点出,“砰!砰!”声中,三名教徒糊里糊涂地送了命。 声音惊动了其余伏匿的人。 “什么人?” 暴喝声中,又有五条人影从暗处扑出。 徐文照方抓药,解决了五人。 “朋友,好辣的手段!” 冷喝声中,徐文倏然回身,只见三丈外站着一个锦衣少年,当下冷哼一声道:“‘五方使者’!”。 锦衣少年可能到此刻才认出徐文,骇呼一声道:“‘地狱书生’!” 徐文寒声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那名“五方使者”不待徐文话完,掉头朝暗影里逝去。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敢与徐文动手。但徐文怨毒已深,恨“五万教”入骨,哪里肯放过他,身形一划,由测方绕截,快得有如鬼影飚风。 “五万使者”闪出不过五丈,便被徐文截住。 “你还想逃么?” “毒手一式”猝然攻出。“五方使者”挥剑相拒,招式才发出一半,凄哼一声,栽了下去。 警哨之声,此起彼落。 徐文循声扑杀,惨号代替了警号,充斥夜空,本就阴森可怖的废园,此刻变成了鬼域。 盏茶工夫之后,一切的声浪平息了,死的,陈尸“鬼屋”;活的,闻风而遁。 徐文杀机未泯,继续巡搜,但已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到底死了多少“五万教”教徒,也没有人去清点。 徐文搜巡了一周之后,回到那地室入口的池旁,蒋尉民业已伫候。 “世叔,那位令高足……” “伤及内腑,回天乏术了!” “他回来得不巧……” “他是有急事赶回的。” “什么急事?” “‘五方教’在城外十里林内拘留了一百名丐帮弟子准备天亮时集体屠杀……” “有这等事?” “‘五方教’”要丐帮交出一名独目老丐……” “哦!” 徐文倏忽想起“闪电客”黄明曾易容为独目老丐,想不到贻锅丐帮。 蒋尉民沉重地道:“事缘黄明……” “这点小侄知道。” “所以二徒才冒死报讯。” “小侄去处理此事。” “怎好偏劳……” “世叔见外了,这是削除‘五方教’劳力的好机会,小侄岂能错过。此刻距天明不远,小侄就此告辞!” “贤侄事完务必回转,从长计议对付……” 话没说完,徐文已去得没了影儿。他知道蒋尉民将要说些什么,但自得“天台魔姬”噩耗,他悲愤欲狂,片刻也不能忍耐,就此离开自采行动,是为上策。 正阳城十里外,一片密林,此时还隐在拂晓前的黑暗中。 林内,天光不透,伸手不见五指,漆黑如墨;林外,不时有人影在逡巡。 陡地—— 林中央亮起了四支火炬,火光照处,只见数约百名鹤衣百结的乞儿,老少不等,列坐林地中,一个个怒目切齿,但却没有任何声音。 四周,围着数十名武士。每五名黑衣人之间,夹着一名锦衣人。 场面诡秘而肃杀。 远处村落中,传来了断续的鸡啼。 一个银髯老者现身了,目光一扫这批丐帮弟子,冷森森地道:“时辰将到,贵帮仍未交出本教所要的人,看来是准备牺牲各位了!” 一个须眉俱白的老丐,从第一排居中站起身,惨厉地道:“‘五方教’茶毒武林,残杀无事同道,天理难容 银髯老者一抬手,道:“住口!杨分舵主,此刻不是谈天理人道的时候。” “杀人者人恒杀之,报应是不爽的。” “废话不必说了,天明时分,便是三日限届……” “老化子等死后变厉鬼也要索这笔血债!” “哼!哼!如果丐帮总舵不交出那名独目老丐,还有第二个一百,第三个一百,到交出人来为止。丐帮弟子虽多,总会杀得光的。” “本帮根本无独目老丐其人。” “那是空话!” “‘五方教’真的敢做这惨无人道的事……” “事实不会改变的!” 曙色,使火炬的光变得黯淡。 一名锦衣武土高叫一声:“禀统领,时辰到!” 银髯老者大喝一声:“预备!” “呛!呛……” 所有“五方教”在场武士,长剑齐出了鞘。 百名被掳劫的丐帮人质,齐齐离地而起,一阵小小骚动之后,便平静了。虽然每一个人都目眦欲裂,悲愤如狂,但在分舵主未出声之前,没有一人行动,这显示出丐门的规律是如何的森严,也表示出丐门弟子的非凡。 一幕武林中前所未有的集体屠杀惨剧,将要上演了。 场面虽未现血腥,但已被恐怖充满。 所有的长剑,对准了预定的屠杀的目标。 银髯老者右手慢慢上扬,他准备下令屠杀了…… 蓦在此刻—— 一个冷得令人发颤的声音突地传自暗影之中: “尹超,你想如何死法?” 原来这银髯老者,便是率人围攻“鬼屋”的“五方教”总坛武立统领尹超。 银髯老者面色立变,厉声道:“何方朋友,请现身出来。” 第114章 所有持剑武士无不悚然失色。 丐帮弟子却也惊疑不置。据他们所知,总坛方面并不知道他们被劫持的地点,同时帮中也不会有任何高手有独自前来解救的能耐。 奇迹般,一条人影幽幽然出现,是一个面目挺秀气的青衣书生。 六七名剑手一拥而前。 “哇!哇!” 青衣书生择手之间,有四名剑手栽了下去。 尹超怪吼一声:“‘地狱书生’!” 声音中充满了震栗之情。这一嚷出名号,丐帮弟子方面,死亡的恐怖顿消,而“五方教”众剑手,一个个如逢鬼魅,纷纷撤身,紧靠在一起,作势戒备。 徐文向尹超身前一欺,道:“昨夜让你逃脱,多活了几个时辰,现在,你算死定了!” 尹超暴喝一声:“小子少狂,未见得!” 随着喝话之声,双掌扶以毕生功力,猛然拍出。他身为“五方教”总坛武士总管,功力自非泛泛,这在死亡的威胁下,全力劈出的一掌,威力大得令人咋舌。” 徐文不闪不让,举掌硬封。 “隆”然一声巨响,双方各退了一步。也就在徐文一退身之际,具有特殊身分的锦衣武士电闪扑上,十余支长剑,扶番霆之威,密集攻出。 徐文闻风知警,回身,出掌…… “哇!哇!” 有两名应掌栽了下去,但也有三柄剑刺上了徐文身躯,热辣辣的痛楚,使他更加杀机如狂,“毒手二式”——“屠龙斩蛟”倏然展出。 惨号声中,又有两名扔剑栽倒。 同一时间,尹超悄没声地从背后扑击,左掌右指,俱指向徐文致命要穴。 “砰!”挟以一声闷哼,徐文前冲八尺。虽遇突袭,手却未停,又有三名锦衣剑手横尸当场。 “纳命来!” 徐文口里暴喝一声,身形如电速转,正好迎上尹超第二次扑击,本能地“毒手二式”顺势攻出。 凄哼声中,尹超的身形一个踉跄。可是数支长剑,又告从不同方位向徐文攻到。 徐文双掌一圈一放,把那些长剑封了回去,身形一个虎扑,抓住了银髯老者尹超。 尹超奋力一挣,居然脱出徐文掌握,弹身便要遁走。 “站住!” 栗喝声中,徐文横截尹超身前。尹超顿时老脸灰白,连连后退。 白发老丐一声狂喊,丐帮弟子发动反击。 那些一直不曾动手的黑衣剑土,此刻被动地卷入了战斗。在徐文面前,他们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但对付丐帮弟子,情况可就不同了。双方甫一接触,丐帮弟子立即有了死伤。 此际天色已经微明,火炬也不知在何时熄灭了。 疯狂的搏杀,在略显昏暗的林中展开。 未死的几名棉衣剑士,仍死盯住徐文与尹起这一对没有放松。 丐帮弟子似十分明白这些锦衣武士的能耐,专拣穿黑衣的厮杀,不敢向锦衣级的进攻,由是之故,死伤还不大。 徐文目中碧芒熠熠,从喉咙里沉哼了一声,仍是那“毒手二式”罩向尹超。 “哇!” 尹超在惨号声中栽了下去。 “撤退!” 锦衣武士之一,厉声发令。 徐文杀机已无法遏止,转身之间,那名发令的武士首先栽倒,接着,又是一名在弹身之际摔倒地面。 黑在武士已全失斗志,纷纷图脱,但被丐帮弟子拚命缠住,在三五人对付一人的情况下,黑衣武士开始伤亡…… 徐文猛施“毒手”,碰到的便是死。 徐文眼见锦衣级的已无一生存,所剩不足二十的黑衣级武士,丐帮弟子已足能应付,便弹身离开现场,到小溪边洗净了身上血污。身上的剑例仅是皮伤,敷了药便没事了。他连片刻都不愿耽延,立即就道奔向嵩山。 “天台魔姬”之死,刺激得他几乎发狂,胸中那份怨毒杀气,简直无以形容。 半日工夫,他奔行了近百里路程。 道旁高挑的野店酒旗,勾起了他的食欲。他想,该填饱肚子再赶路。 于是,他蜇入店中,要了一盘牛肉,半只山鸡,两角酒,自斟自饮起来。酒入愁肠化作无边恨,那股怨毒更加如火如荼。他本打算稍饮赶路,这一来,他感觉需要酒的刺激与麻醉,三角、四角,顷刻间,连尽了七角酒,眼前的人物影子,都成了双的。 他用手指甲刺了刺脸颊,木木然没有感觉,已是接近醉的程度了。 “天台魔姬”的倩影,直在眼前晃动。 他想痛哭一场。 他想杀人。 他想看见血,鲜红的,从仇人身上流出的血。 倏地—— 醉眼迷离中,他看见一条人影呈现面前——锦袍蒙面。 他以为是幻像,揉了揉眼睛,那影子没有消失。 酒,顿时化成了冷汗。他按桌而起,两眼暴睁,碧芒似电,杀机云涌,栗人的话声,一个字一个字从口里吐出: “叛徒,我不把你碎产万段誓不为人!” 所有酒店中客人的目光,全集中射了过来。 店小二哈腰上前,苦着脸道:“相公,请担待些,小店……” “滚开!” 店小二一个踉跄,退到角落里直发愣。 一个熟得不能再熟、日思夜盼的声音,发自锦袍蒙面人之口:“孩子,你……怎么了?” 声音中,充满了哀伤凄哽。 徐文全身一颤,杀机尽泯,代之的,是无比的激动。 “爹,是您么?” “孩子,连我你都不认识了?” “真的是您……” “孩子,到外面去谈吧。” 徐文起初怀疑又是“五方教主”弄的玄虚,现在,语言|qi|shu|wang|证明了这真是他父亲。他激动得手足无措,全身发麻,泪水不自禁地如泉涌出。 锦袍蒙面人摸出一些碎银放在桌上,算是酒资,然后转身,出门。 徐文如置身梦中,恍惚地跑着出了店门,向前遁走去。 父亲被劫持于“五方教”中,何以会脱困现身? 开封道上陈尸之谜,终算完全澄清了…… 走了不远,转入道旁林中。 徐文面对历尽劫难的父亲,心中的疑虑并未全消,过去数次残酷的教训,使他余悸犹存,他在万分激越中开口道:“爹,您不是被‘五方教’囚禁么?” “是的,但我终算脱困了!” “母亲呢?” “孩子,我会设法救她的。” “她没有受什么折磨吧?” “我见不到她的面。” “爹,‘五方教主’究竟是何许人物?” “这……为父的也不知道。” “爹不知道?” “不知道。” “父亲应该知道的?” “为什么?” “父亲当年的‘毒经’何来呢?” “哦!这个么?……为父的从‘五方教主’学到的徐文大感困惑,栗声道:“可是爹说不知道对方是谁?” “孩子,听我说,当初我无意中碰上他时,他是一个神秘人物,不曾露过真面目,也不肯道来历,现在亦然。” “他为何囚禁您?” “要追回‘毒经’!” “哦!……” 蒙面人的手,轻轻搭上了徐文肩头,凄声道:“孩子,你受了许多苦?” 徐文下意识地一颤,但当他感觉那双手并无恶意时,心头又升起了歉疚。多少时日,他没有被这双手抚摸了,多少时日,他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慰藉了。 他以为此生再无父子相见之日;想不到奇迹似的又得以重逢。 一阵悲从中来,他又流出了泪水。 他有无数的话要说,有许多谜底要揭开,然而过多的意外,使他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蒙面人又温柔地道:“孩子,听说你身手十分了得,是有奇遇么?” 徐文点了点头。 蒙面人紧追着道:“说给为父的听听。” 徐文十分为难地道:“爹,格于门规,恕孩儿不便奉禀。” 蒙面人默然了片刻,道:“孩子,既是如此,不说也罢。” 徐文心中万分歉疚,但他实在不能泄露“万毒门”之秘,虽亲如父子,门规依然重要。 为了缓和空气,他转变了话题道:“爹,您当初说血洗‘七星堡’的凶手是上官宏等人……” “是呀。怎么样?” “孩儿已查明了。” “谁?” “‘横天一剑’魏汉文!” 蒙面人连退数步,骇呼道:“这怎么可能?” “是他亲口承认的。” “他……竟然还活着……” 徐文默然,他想到“妙手先生”所说的故事,父亲所为简直如同禽兽,但为人子的,能说什么呢?痛苦,又悄悄地爬上了心头。 “他人在何处?” “‘卫道会’中。” “你与他交过手了?” “是的。孩儿该杀他的,可是……” “可是什么?” “为了一些特殊原因,孩儿放过了他,但他迟早会授首的……” 他想到了大母“空谷兰苏媛”。她的故事该告诉父亲吗?会引起什么后果?论情理,屈在父亲,自己将采取什么立场呢? 蒙面人的手,仍停留在徐文的身上,由肩及背,口里长长一叹道:“孩子,为父的昔日所为,的确不当,我……后悔了……” 徐文最希望的,便是听到这种心声,他激情地道:“爹,过去的不必提它了……” “孩子,一个人立身处世,不能走错一步,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啊!” 第115章 “爹,除去面巾,让我看看您的脸?” “孩子……” 徐文只觉“命门穴”上挨了重重的一指,奇痛攻心,他甚至连意念都不曾转过来,便惨哼着栽了下去。 “哈哈哈哈……” 蒙面人纵声狂笑,笑声如枭鸣,如狼嚎,刺耳已极。 徐文知觉未失,五内皆裂。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丝毫没有感觉,结果覆辙重蹈,又一次栽在仇人手下。 他奋力一挣,但又踣了回去,他只觉天旋地转,魂儿出窍。 为什么,对方模仿父亲的声音会如此逼真? 他目眦尽裂,嘶吼道:“你……你……卑鄙无耻……” 蒙面人阴森森地道:“孩子,你命真大,数次死而不死,今天,奇迹不会再发生了……” “住口!‘五方教主’,你会遭报的!” “孩子,什么叫报应?哈哈哈哈……” 悔、恨,整个地吞噬了他。父亲既被劫持,岂能轻易地脱困呢?而自己竟然再次坠入奸谋诡计之中。的确,奇迹不会再发生了,这一次栽定了,一切思怨情仇,将在无比的恨中幻灭。 而无法瞑目的是“万毒门”将由自己而断送,“毒”成为叛徒肆虐武林的利器,历代祖师,行将永远含恨九泉。 蒙面人语意森森地道:“小子,本座命你以上官宏夫妇人头作为交换你父母的代价,而你,有意不践诺言,本座不得不下这狠手了!” 徐文蹙住一口行将消散的真气,凄厉地道:“祖师有灵,必然报应你!” “祖师?嘿嘿嘿嘿!徐文,想不到你归入了‘万毒门’,你更非死不可了!” “哇!” 徐文气急攻心,喷出了一口鲜血,其气一浊,他昏了过去。 但,一股怨毒,使他在决不甘心就死的情况下,又苏醒过来,只是他丝毫无能为力了,死神已紧紧地攫住了他。 “五方教主”呵呵怪笑声中,扬起了手掌,口里道:“孩子,为了我活,你必须死,这是自然法则;死后别怨我,这是你的命运注定如此下场!” 徐文目眦冒出血水。 蓦在此刻—— 数条人影同时涌现,他隐约辨出是“卫道会主”上官宏、“云中仙子”、“痛禅和尚”、“轿中人”杜如兰,还有些不认识的…… 他终于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又悠悠醒转,眼前人影幢幢。 久久,他的视线由模糊而清晰,看见包围着自己的,是上官宏一行。 自己被仇家所救么? 他咬了咬牙,勉强发声道:“‘五方教主’呢?” “云中仙子”愤愤然地应道:“被他兔脱了!” 徐文闭目养了养神。他明白,自己体内若没有“天台魔姬”的血,“命门穴”被点,十个也死了,但若非上官宏一行现身,说什么也逃不过“五方教主”的毒手。 他试行运气,发觉功力仍在,只是很虚弱。 他再度睁眼,苦苦一笑道:“各位为什么要救在下?” “卫道会主”上官宏冷冷地道:“算是同仇敌忾吧!” 徐文咬紧牙关,双手撑地,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 上官宏冷电般的目芒,在徐文身上一绕,道:“徐文,本座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杀你!” 徐文惨厉地道:“为什么不动手?” “在这种情况之下杀你,有失武林道义,同时……” “怎么样?” “你愿意与本座等联手么?” “联手?” “嗯!暂时抛开私人仇怨,共同戮力歼灭武林祸源。” “不!” “什么,你不愿意?” “在下个人自采行动。” “独木难支大厦。” “那是在下一个人的事。” “云中仙子”冷哼了一声,道:“徐文,此刻的生死你尚不能自主!” 徐文内心一震,倔傲地道:“尊驾等要下手,死又何妨!” “徐文,狂傲对你并无好处……” “在下不计较什么好处坏处!” “你知道想取你性命的人不在少数?” “这一点在下非常明白,不过尊驾等人今天这笔人情在下会记在心里。” “卫道会主”上官宏再次道:“你愿是不愿?” 徐文冷冷地道:“在下很少会改变主意。” “如此你走吧,本座不想现在杀你……” “承情了,后会有期!” 说完,举步便朝树林深处走去,脚步有些蹒跚。他的意思是要寻个隐僻之处运功疗伤,但照目前情况,如碰上“五方教”的高手,后果便堪虞了。 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卫道会主”的冷喝声:“慢走!” 徐文回过身来,道:“会主后悔放在下离开?” “还不至于。” “有何指教?” “你所有之毒,似与‘五方教’同出一源?” 徐文心头一震,不能承认,但也无法否认,窒了片刻之后,道:“天下用毒者颇不乏人,大同而小异。” “卫道会主”一颔首,表示同意此说,然后沉重地道:“你不否认‘五方教’是武林祸源吧?” “当然。” “为此,本座对你有所请求……” “对在下有所请求?” “是的。如果你‘地狱书生’以武林苍生为重,请你答应!” “会主说说看?” “请你提供避毒之方!” 徐文大感意外,对方竟然对自己提出这等要求。以“武道”立场而言,自己应该答应这要求,但对方却是自己的仇家…… “卫道会主”接着又道:“本座这要求基于武林公义,不及于私人恩怨!” 徐文转念一想,“五方教主”是本门叛徒,如果以毒害人,便属违反门规,自己势不能袖手,当下断然点头道:“可以。” “如此本座先行致谢!” “这倒不必。不过话说在前面,彼此间的帐仍然要结算。” “当然。本座已有言在先,不涉及私人仇怨!” 徐文从怀中取出下山时师太祖所赐灵丹,抛与上官宏,道:“人口一粒,可以避百毒!” 上官宏接在手中,道:“武林同道会感激你的义举!” 徐文此举,使在场的全为之动容。 他扫了诸人一眼,再度转身离开,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他救过上官宏父女,上官宏也救了他。而预想将来,对方不会放过父亲,自己当然也不会置身事外,武林中的恩怨,的确是不可思议。 他寻到了一个树穴,钻了进去,运本门心法疗伤。 “命门”死穴被点,换了旁人,早已横尸当场,焉有命在。他所以能活,全凭“天台魔姬”当日所输含有“石龙血浆”之血,才能保住生机。 功圆果满,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他出了树穴,目光扫处,不由惊呼出声。 只见五具锦衣少年的尸体,横陈在距树穴不及五丈之处。从衣着判断,死者当是“五方教”使者级的高手无疑。 这五人如何死的呢? 自己彻夜运功,毫无所觉。如果这五人是搜寻自己而来,那自己又脱过一次死厄了,是有人暗中援手自己吗? 这批锦衣少年的身手,在武林中都可以列入第一流等闲人物,岂能伤得了他们,何况有五人之众,这暗中救自己的该是谁呢?又是上官宏一行人吗? 突地—— 五具尸体之中,有一具动了一动。 还没有死! 徐文自语了一声,弹身逼近,一看,只见这个尚未断气的锦衣少年,死状最惨:一柄长剑,由后背直透前心,长剑头尾穿身而现。其余四具,却未见剑痕。 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难道援手自己的是“毒道”高手?由此看来,先前推断是上官宏等人所为的想法被推翻了,因为上官宏等不擅用毒,“卫道会”中仅掌令“崔无毒”是此中能手,但他昨天并不在场,而且他一向只解毒而不以毒伤人。 到底是何人所为呢? 他俯下身去,翻转那中剑者的尸体。 “呀!” 他全身汗毛直竖,连呼吸都停止了。天呀,这中剑的锦衣少年,竟然是奉师在“五方教”卧底的盟兄“闪电客”黄明。 从剑伤而论,他已无救了。 徐文身形连打了几个踉跄,一时之间,呆若木鸡。 黄明手足又动了一下。 “大哥!大哥!” 徐文悲声嘶唤着,伸指连点黄明大小处穴道,然后按住“脉根”,逼人一股真气。渐渐,黄明苍白如纸的面颊,现出一丝红润,鼻息也粗重起来。 此刻,如果稍一不慎,便将使黄明提早断气。 徐文含悲忍泪,耐心地把本身真元,缓缓逼入黄明体内。 约莫一刻光景,黄明睁开了眼,失神地、茫然地转动着眼珠。 “大哥,大哥,我是徐文!你振作些!” 这时,徐文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 黄明呆滞失神的目光,停在徐文面上,久久,他似已看出眼前的人是谁,面皮微微地牵动了数下,努力地翕动着嘴唇。他想说话,但发了出声音,失神的眸子,充满了痛苦无助的表情。 徐文继续输以真元,他希望黄明至少能吐出心中的话然后死。 过了片刻,黄明口里有了声音,但细如蚊蚋,几不可辨。 “令堂……令堂……” 徐文一听提到母亲,登时心弦绷紧,连呼吸也停止了,急急地低声道:“大哥,家母怎样? 第116章 家母怎样?” 声音,变得比哭还难听。 黄明在挣扎,努力,又继续吐了几个字: “‘毒经’……少林僧……” 徐文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腔子。“毒经”是本门传派至宝,他除了受命清理门户之外,更要紧的是寻回半本“毒经”,急煞道:“‘毒经’怎样?是否落入少林寺……” 黄明头一偏,咽了气。 徐文像是失足落入万丈冰窖之中,一下子身心都麻了。 黄明死了,留下了一个不可解的谜。 “妙手先生”蒋尉民和两名弟子,先后为武林正义而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徐文才失声哭了出来。第一次,他痛哭流涕,但哭只是一种发泄,还不能代表他心中深切的悲痛。 他与黄明相交不足一年,但黄明对他可说情同手足。 是谁下的手呢? 如果下手的人目的是援手自己,不察黄明真假身分,那黄明死的可真太冤枉了。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悲痛之中,还渗着负疚,这苦酒更浓了。 罪魁祸首,仍是“五方教主”。 他足足呆了个把时辰,才忍泪起身,就地挖了一个坑,把黄明安葬了。指刻墓碑“盟兄闪电客黄明之墓”,下署”盟弟徐文泣立”。 为了怕黄明遗体受侵,他把另四具尸体也易地埋葬,但不立碑,只用些枯枝掩盖新土。 完毕,重回黄明墓前,坐在地上深深地想—— “令堂……‘毒经’……少林僧……” 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母亲早已脱出魔掌,带出了“毒经”…… “少林僧”三字又作何解呢?此地根本不是少林范围,而且少林派一向不干预武林是非,门人也极守清规…… 他想,深深地想—— 少林僧?“毒经”?是了,必然是“毒经”落入了少林僧人之手。黄明是“妙手先生” 首徒,偷之一道当然精绝。假设他盗出了“毒经”,而后“毒经”又被少林僧人所夺;也有可能,他们一行五人在遭了杀手之后,少林僧人恰巧路过,发现“毒经”,顺手牵羊…… 也有可能,少林僧人便是杀人凶手,目的是“毒经”。而自己在树穴之内疗伤,时置黑夜,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总之,这谜底必须由所谓的少林僧口中揭晓。 “毒经”万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至于黄明先提自已的母亲,这一点目前尚无法推测,只有待解开少林僧之谜后再说了。 当然也许关键全在少林僧身上,这少林僧是一人?是数人?就不得而知了。 赴少林寺。 他立即决定了行动。 他此行的目的是到“五方教”讨血债。“五方教”在嵩山后峰,少林寺在正面,倒是一举两得,没有冲突。 他立起身来,面对黄明的新坟,哀声喃喃地道:“大哥,安息吧!我走了,我一定查明事情真相让你死得瞑目……” 他说不下去了,泪水模糊了视线,悲伤阻塞了咽喉。 对盟兄作了最后的凭吊,然后出林踏上大道。 太多的哀伤与刺激,使他忘了疲乏,忘了饥渴,一味地赶路。他不敢静下来,否则他会发狂。 这一天,傍午时分,他来到少林寺山门之前。 两个中年僧人,现身出来,其中一人合十道:“施主驾临敝寺,有何贯干?” 徐文冷冷地道:“在下求见贵寺掌门人!” “见敝掌门?” “嗯!” “访问有何贵干?” “这一点不必问了!” 两僧登时面现不豫之色,仍是那开口的僧人道:“小僧据何通禀?” “就说在下求见!区区‘地狱书生’徐文!” 两僧人面色大变,齐身向后退了数步,惊怖之色溢于言表。 徐文悲愤怨毒集于一身,只是他矜于自己也是一门之长,所以先顾到了一个‘礼’字,心中已是相当不耐,当下接着又道:“在下不耐久候?” 两僧人不敢再开口,掉转身,如飞向寺门奔去。 徐文缓缓挪动脚步,登石级走向寺门。 刚到寺门,一名老僧迎了出来。徐文一看,认得是在“卫道会”立舵大典中,曾经见过一面的少林罗汉堂住持“一心大师”。当下一抱拳道:“大师请了!” “一心大师”惊疑地扫了徐文一眼,合十还礼,沉声道:“施主光临,有何见教?” “想向贵掌门人查询一件公案!” “公案?” “是的。” “先请进,奉茶!” 说完,侧身肃客。 徐文再度抱拳,道:“大师请!” “施主请!” 徐文不再谦让,昂头进入寺门,穿过护法韦陀殿,来到前院。知客僧迎上前来,先望了望“一心大师”的眼色,然后朝左边厢房一比,道:“请施主到客舍奉茶!” 徐文心念一转,自己此来不是作客,当下冷冷地道:“不必了,在下急事在身,不能久留!” “一心大师”趋前一步,道:“施主之意……” “在下想立刻见掌门人。” “施主可否将率因告知老衲,如老衲可以作主,就不必惊动掌门人了。” “恐怕大师作不了主啊!” “一心大师”老脸一变,道:“施主无妨说说看?” “贵寺有人劫经杀人!” “一心大师”陡然一震,不期然地后退了两个大步,栗声道:“劫经杀人?” 徐文勾动心中悲痛,声音变得十分肃杀地道:“不错!” “请问所劫何经?所杀何人?” “劫的是半部‘毒经’,杀的是‘五万教’五名使者!” “啊!竟然有这等事……施主目睹么?” “差不多,死者临死吐露的。” “老衲毫不知情……” “所以在下要见贵掌门人。” “施主是以什么身分来此?” “个人身分。” “一心大师”窒了片刻,向知客僧一挥手道:“启禀掌门!” 知客僧顶礼转身疾步而去。“一心大师”转向徐文道:“请稍候!” 工夫不大,知客僧匆匆奔出,道:“禀住持,掌门在大殿接见来客!” “嗯” “一心大师”应了一声,又道:“施主请随老衲来!” 到了大雄宝殿前,只见一个面相庄严、身披金黄袈裟的老僧,站在阶沿下的院地中。身后十二名威猛僧人,想来是护法弟子。 “一心大师”趋前恭施一礼,然后退开一旁。 徐文上前抱拳为礼,道:“武林后进徐文,参见法驾!” 少林掌门声如洪钟似地道:“施主少礼,请道来意。” “数日前,遂平道上,有人劫经杀人,据被杀者其中之一临死吐露,是贵寺门下所为,在下特来晋谒,请掌门人查明此事!” 少林掌门双眉一皱,道:“施主莫非误听人言…… 徐文声音一寒,道:“决无其事。在下深信死者所言非虚!” “本座可以断言,本门弟子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掌门人太自信了?” “近日本寺弟子并未有外出之人……” “难道没有在外的么?” “有。首座护法长老‘悟元大师’,他能做出此等事么?” “很难说!” 少林掌门面色一变,大声道:“施主不信么?” “请问‘悟元大师’返寺否?” “甫于今晨回寺。”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可否请出一见?” 少林掌门微微一抬手,身后一名护法弟子躬身退下。不一会,一个体态威猛的白眉老僧从殿侧转出,远远扫了徐文一眼,然后向掌门人顶礼合十,道:“掌门宣召有何法谕?” 少林掌门把徐文的活简述了一遍。“悟元大师”宣了一声佛号,道:“弟子全不知情。” 徐文无明孽火冲面而起。黄明的话,决不会假,而这“悟元大师”又恰于今晨返寺,在时间上正好吻合,对方却推得一干二净。 心念之中,冷极地道:“掌门人对这公案,只作如此交代么?” 少林掌门怫然不悦,愠声道:“施主之意,本座该如何交代?” “请先交出‘毒经’!” “‘毒经’?本座从何交出?” “这得问掌门自己了!” 少林掌门修养再深,也禁不住勃然震怒,栗声道:“小施主是有急找岔来的么?” 徐文也瞪目道:“未始不可!” 罗汉堂住持“一心大师”怒声接口道:“施主有何目的尽可言明,不必以莫须有之事为借口……” “大师这么一说,是在下无理取闹了?” “施主自己明白!” “难道一个人临死会造谣诬栽贵寺不成?” “施主说死的是五名‘五方教’使者级高手?” “不错!” “施主当很清楚该五使者的身手高低?” “当然!” “如此合五使者之力,江湖中能加以悉数杀害的高手,屈指可数几人?” 徐文不由一窒。的确,这是实在话,五名“五方使者”联手,能加以杀害的,真还找不出几人。他听出“一心大师”言中之意,凭少林首座护法“悟元大师”的功力,不足以同时诛杀五名使者级的“五方教”高手。 但天下事往往不能以常情衡量,也许其中另有文章而最重要的是黄明决不会说谎话。 “一心大师”接着又道:“请问施主,该五名使者,是如何致死的?” 第117章 徐文又是一震。四人死于毒,黄明丧于剑,而毒与剑均非少林所长,自己如说出来,又给对方反驳的口实,但却又不能不答复,只好照实道:“四人死于‘毒’,一人死于‘剑’!” 少林掌门冷冷地道:“小施主,以死因而论,剑非本门弟子所长,毒则更为本门禁例。” 徐文一时无言可对,但心中确实未甘,这谜底非揭穿不可。黄明已死,不能起他干地下来问个详细,唯一依据的,便是他最后吐露的“少林僧”三个字。 想了一想,转向“悟元大师”道:“大师真的不知情么?” “悟元大师”怒不可遏地道:“施主,你太过分了,敞寺掌门之尊的答复,尚不足以信么?” “在下坚信死者之言不虚!” “那你是栽定本寺的人?” “贵寺当提出合理的答复!” “否则的话呢?” “在下不得真相不罢休!” “以施主这意,准备怎么样?” 徐文顿时目露杀机,道:“大师当可想到后果!” 少林掌门一抬手,止住“悟元大师”庄严无比地道:“容本座召集本门所有弟子,详细调查,旬日之内答复如何?” “贵寺既无门人在外,要查真相,立即可为,何必要旬日之久?” “本座所说无弟子在外,是指略有身手的弟子而言,一般弟子当然不会杜寺不出!” 徐文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才好,对方的话入情入理,但也难保十日之内另生枝节,而这“毒经”却万不能落入别人手中,何况,据黄明遗言,还关系着母亲…… 蓦在此刻—— 只见知客僧匆匆奔入,朝掌门人恭施一礼,道:“禀掌门,有位叫‘天眼圣手’的施主求见。” 徐文心头一震,蒋尉民怎么也会来到少林寺? 少林掌门沉吟着道:“指名要求见本座么?” “是的。” “可曾问了对方来意?” “说是有要事面禀。” “好,本座稍停接见。” 徐文忍不住道:“那位‘天眼圣手’是在下素识,也许正为此事而来……” 少林掌门深深地注视了徐文一眼,道:“请他进来!” 知客僧顶礼而退。工夫不大,一个江湖郎中,右手持串铃,肩背药箱,左胁下却夹着一个巨形包裹,一摇二摆地走了进来。 徐文一看,不错,正是“妙手先生”蒋尉民的另一化身。 蒋尉民一眼瞥见徐文,不由惊“噫”了一声,困惑地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徐文当然不能泄露对方身分,仅一抱拳,淡淡地道:“有要事而来,真是幸会!” 蒋尉民不再说什么,趋前数步,放下胁下巨包,朝少林掌门拱手,道:“区区‘天眼圣手’见过掌门人!” “施主少礼,有何见教?” “有件关系极大的事,请教掌门人!” “施主请讲!” “掌门先看这个。” 说完,俯身解开了那巨形包袱。 “呀!” 在场的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只见包褒里包的赫然是一具和尚的尸体。 少林掌门神色剧变,激越地道:“施主,这是什么意思?” 蒋尉民冷冷地道:“请掌门辨认一下,可是贵寺弟子!” 首座护法‘悟元大师’跨步上前,一审视,栗声道:“禀掌门,是十三代弟子‘了空’!” 少林掌门宣了一声佛号,凌厉的目光扫向蒋尉民,道:“请施生解释!” 徐文是“毒道”能手,目光转处,不由脱口道:“是中毒而死的!” 在场的,无不大惊失色。 蒋尉民瞟了徐文一眼,道:“不错,是中毒而死的!” 在场的少林僧人,齐齐向蒋尉民怒目而视。 蒋尉民冷眼一扫众僧,然后沉凝十分地向少林掌门道:“很巧,区区昨夜投宿登封城外的‘净灵寺’,这位贵门人也投宿该寺,深夜偷拆一封密柬,这……” “施主请说下去!” “区区得先请教掌门人,死者所持密柬是掌门人所差传达的么?” “一封密柬?” “不错!” “传监寺!” 一名弟子应声而退。 现场顿呈死寂,但气氛却十分诡秘。不久,一个虎面僧人快步而来。 “监寺弟子‘悟真’参见掌门法驾!” “免。‘了空’是你所差么?” “悟真”转身,才瞥见地上的尸体,不由惊呼道:“了空’他……” 少林掌门面色一沉,道:“‘悟真’,你向本座解释!” “俗真”转身垂首,道:“两月前,弟子差‘了空’送一份度牒到福建莆田下院……” “两月前么?” “是的。” “但据‘天眼圣手’施主说他是于昨夜在‘净灵寺’中偷拆密柬…… “禀掌门,算时日,他当由下院回转。” 蒋尉民冷哼了一声道:“密柬内并非度牒!” 少林掌门一愕道:“是什么?” “是一本徐有剧毒的秘笈。他便是偷拆而中毒致死!” 少林掌门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其余的又是一阵惊呼。 徐文也双目圆睁。 蒋尉民接着又道:“是以区区特地冒昧奉谒,请掌门人示知这秘笈的来路。” 少林掌门困惑至极地先扫了“悟真”一眼,然后才凝重地道:“涂有剧毒的秘笈?” “一点不错!” “秘笈何名?” 蒋尉民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厚厚的羊皮封套,一扬,道:“‘毒经’!” “‘毒经’?”在场的又惊呼出声。 徐文全身猛震,忘情地大叫道:“世叔,给我!” 蒋尉民震惊地望了徐文一眼,迟疑地把羊皮套交了过去。徐文接在手中,颤抖着手打了开来;抽出一看,是一本薄薄的古书小册子,封面上有两个古体篆字:“毒经”,下侧方注了两个小字:“上册”。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属于本门的至宝,但他凭感觉确定是本门之物无疑。再翻开几页,一看内容,不错,正是本门之物。 他把“毒经”纳入怀中,望着惊异莫可名状的蒋尉民道:“世叔,小侄正为这‘毒经’到少林寺而来。” “你……为‘毒经”而来?” “是的。” “你事先知道了情况?” “不。是……” 是什么,他说不下去了,喉头似被什么东西哽住,泪水立即在眶内打转。 蒋尉民骇然道:“到底怎么回事?” 徐文咬紧牙关,强抑悲痛,凄声道:“黄明大哥,他……” “他怎么样?” “死了!” 蒋尉民噔噔连退数步,双目暴睁,厉叫道:“黄明死了?” “死了,死得很惨……是被利剑穿心而死的!” “什么……地方?” “遂平道上,小侄……亲手安葬的。” 蒋尉民面上立起抽搐,身躯簌簌直抖,泪如涌泉般滚了出来。 少林僧众自掌门人以下,一个个骇震而又困惑地望着这一对,没有人开口。 蒋尉民拭了拭泪水,道:“事实经过如何?” 徐文咬牙把事实经过说了一遍。 蒋尉民目中露出了杀光,这是极少见的现象,在徐文的印象中,这神偷儿一向都是滑稽应世,机智为先。 徐文一转身,面对少林掌门人“可以解释了吧?” 少林掌门一震,道:“要本座解释什么?” “‘了空’何以身怀‘毒经’?” “他已因此丧命,本座将派人彻查此事。” “是搪塞么?” “搪塞!施主这话……” “事实非常明显,‘五万教’四名使者是死于‘毒经’所含的剧毒,而另一人,也就是在下盟兄,却被利剑所杀。他临死遗言,指出是贵寺弟子所为。而以死者‘了空’而言,似无此功力杀人劫经,其中必有原故。这原故,请掌门人交代!” 声落,目光向首座护法“悟元”扫了过去。 “俗元大师”甫今晨返寺,时间上正好巧合,论身手,要杀黄明是办得到的。 蒋尉民厉声道:“掌门人,小徒黄明,匿身‘五方教’为的是武林正义,而今竟遭横死,很显然是一种谋杀……” “谋杀?” “难道不是么?” 监寺“悟真”沉声喝道:“施主休得无礼!” 蒋尉民悲愤过度,已完全失去了平时的为人态度,横目相向道:“无礼!今天如不交代明白,这佛门净地将要染血!” 这话,使得在场的少林弟子面色大变,个个横眉竖目,只是格于规戒,不敢发作。 徐文加上一句道:“掌门人,请速作决断!” 少林掌门怒声道:“施主欺本寺无人么?” “不敢,在下只要素还命债!” “本寺弟子陈尸当场,难道不是人命么?” “在下没有义务答复这问题。” “施主准备如何办?” “请交代劫经杀人的内情!” “本座在事实真相未明之前,无法交代。” “那就别怪‘地狱书生’心狠手辣了……” 首座护法“悟元大师”怒哼了一声道:“你敢怎样?” 徐文目中碧芒陡现,冰寒至极地道:“杀人!” 这两个字,出自“地狱书生”之口,别具惊人威力。 少林僧家齐齐怒哼出声。 少林掌门高空了一声佛号,道:“我佛慈悲!本寺开派以来,专门之内未见过血腥!” 第118章 徐文冷森森地道:“今天可能要破例了!” 罗汉堂住持“一心大师”合十道:“请掌门裁夺!” 少林掌门一袭金黄袈裟无风自荡,显然已激动万,罗汉堂负有护寺之责,住持僧这一请示也就是等于请命出战,这后果是相当可怕的。少林寺虽闭关自守,不问江湖是非,但耳目却灵,“地狱书生”最近在江湖中的名声作为,他们十分清楚,别的不谈,单说那“毒手”,寺中谁人与敌? 掌门人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那一老睑的肌肉在不停抽动。 这局面,如何应付? 空气中充满了浓重的杀机。 蒋尉民狂声道:“区区今天如不能为徒报仇,不打算活下少林峰了!” 喝话声中,身形欺了上去…… 场面在蒋尉民一欺身之际,骤呈紧张,所有护法弟子,全部作势而待,“一心’、“悟元”、“悟真”三个有地位的高僧,齐齐横身拦在掌门身前。 徐文一弹身,截住蒋尉民,激颤地道:“世叔,交给小侄了!” 说完,碧芒闪闪的眸子,同扫三僧,道:“在下如出手,有死无伤,三位齐上还是哪位先上?” 这话狂妄至极,但也令人不寒而栗。 在场的,谁也挡不住徐文的“毒手”,因为“毒”并非一般功力所能抗拒的。 罗汉堂住持“一心大师”向前迈了一大步,字字如钢地道:“本座为少林荣誉出战!” “出手吧?” “本座为主,让施主先着!” “接招!” 喝话声中,徐文展出了“毒手一式”,功力用到十成:“一心大师”袍袖一挥,如封似闭,采的是守势,但却寓攻于守,论招数,的确是妙着。 “砰!砰!”连震,徐文的“毒手一式”竟然被解。 少林掌门等,在双方出手之际,纷纷退出圈子之外。 徐文用毒,收发由心,这一招,完全以真功实力发出,并不含毒,否则只要掌指与对方肌肤接触,“一心大师”势非当场倒下不可。 “一心大师”封了对方一着,雄心大振,以为“地狱书生”不过尔尔,沉喝一声,少林七十二艺之中的“碎碑掌”猛然劈出,掌势之雄浑沉猛,令人咋舌。 徐文傲性使然,双掌挟以毕生功力,硬封出去。 他仍不用毒,要以真实功力称量一下罗汉堂住持功力究竟有多深。 “隆”然一声巨震,狂风漫卷,三丈之外,仍觉劲风迫人。 闷哼声中,“一心大师”踉跄后退,身躯连晃,几乎栽了下去。 徐文也被反震得退了两个大步,脚下的青砖,碎了四块。 这一个照面,看得在场的动魄惊心。 “一心大师”身为罗汉堂住持,身手在少林寺中是数一数二的,竟然接不下两个照面,由此而观,谁是徐文的对手? 徐文冷森森地开口道:“在下念及佛门净地,不宜亵读,所以这两手没有用毒。现在,在下要开杀戒了,勿谓言之不先。” 提到“毒”,自掌门人以下,无不悚然变色。 蒋尉民栗声道:“贤侄,用不着慈悲,杀吧!” 首座护法长老“悟元大师”沉重一声佛号,弹身取代了方才“一心大师”的位置,老脸凝重得有如铁板,栗声道:“施主出手吧!” 徐文认定“悟元”必与“毒经”和黄明之死有关,心中已生杀念,眸子碧芒大盛,双掌一提,道:“‘悟元’,本人要你一招丧命!” “悟元大师”老脸成了紫酱之色,双目暴睁,僧袍无风自鼓,功力已提到极限。 所有的目光都直了,心弦绷得紧紧的。 少林掌门面寒如冰,但掩不住内心的激动。 就在这杀机浓炽逼人之际,大殿中传出一声洪喝: “师祖佛驾到!” 洪喝过处,少林僧众齐齐面呈肃穆庄严之色,梵唱声中,纷纷转身退到两侧,排成两行;正待交手的“悟元大师”也退入行列中。 “当!当!” 钟声悠然响起,一片祥和庄严之气,把现场的杀机,似乎也驱散了。 徐文不由自主地退到了蒋尉民身侧,投以询问的一瞥。 少林掌门高宣一声佛号,在场的齐声应和。 只见一个枯瘦如柴的白眉老僧,法相庄严,垂眉合目,盘膝坐在一个巨大的蒲团上,由四个虎面僧人,一人一手,抬着蒲团,从大殿中缓缓而出。 所有僧众,合十躬身。 蒲团在阶沿放落,四个虎面僧人恭谨地俯首走向两侧。 少林掌门战战兢兢地道:“弟子不肖,惊动佛驾!” 白眉老僧枯瘦的手微微一挥,没有开口。 场面顿时静得落针可闻,钟声也告停止。 蒋尉民轻声道:“想不到这老怪物还在人世,看来少林寺不为‘五方教’侵扰是有原因的。” 徐文剑盾一蹙道:“如何处理?” 蒋尉民沉默了一下,道:“听对方划出道来吧,反正这公案非合理解决不可。” 白眉和尚开了口,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如有形之物,震得人耳膜作响:“老衲‘梵净’,不染尘俗已三十年,想不到今天再沾劫尘。我佛净地,不容玷污,两位施主太过分了!” 蒋尉民正要开口,徐文已抢先一步道:“老禅师可知事件始末?” “老衲已知。” “请问老禅师如何了因?” “事实必须查明。两位施主先退出少林,听候答复。” 徐文窒了一窒,道:“老禅师不查究一下真相么?” “当然。” “晚辈说现在?” “必须假以时日!” “恕晚辈不能接受!” “小施主准备何为?” “公案不了结不离少林!” 白眉老僧双目倏地睁开,两道冷森森的目芒,如电般直射到徐文面上。徐文心内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 从这目芒,可以看出这老僧修为之深。 空气又呈无比的紧张。 第二十一章怨散仇消 白眉老僧双目倏张,冷电似的目芒直射在徐文面上,徐文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 场面突呈无比的紧张。 白眉老僧目芒一敛,自语般地道:“我佛慈悲,弟子面壁三十寒暑,仍然动了嗔念,佛说无相,弟子仍着了相,三十年苦参,竟未能扫除尘埃……” 少林掌门伏跪于地,道:“弟子罪孽深重了!” 掌门人这一下跪,其余弟子,悉数跟着跪下。 紧张的气氛,变为无比的肃穆。 徐文目注蒋尉民,道:“世叔,尊意如何?” 此刻蒋尉民已冷静下来,悠悠地道:“先去办另一件大事吧。” “大事?” “嗯!” “也好。” 蒋尉民沉声问白眉老僧道:“禅师乃有道高僧,破关出面,后辈等不能不知进退,以违武林尊卑之旨,但愿五日内能有明确答复,后辈二人暂且告退!” 说完,拱拱手,拉着徐文,转身向寺门走去。 身后,传来一声悠长的佛号。 出了山门,徐文忍不住问道:“世叔,那白眉老僧是什么辈份?” “上代掌门的大师兄,年已百岁开外,法号‘无相’,一甲子之前,充为少林第一高手,性情十分古怪,嫉恶如仇,武林中无人不钦,曾博得圣僧之称。” “此事如何了?” “五日后再说吧。” “世叔说有大事要办?” “是的,我便是为了这事赶来。你世妹也来了。” “哦!世妹现在……” “在山下等候。少林规矩,女子不许入寺。” “世叔说的大事是什么?” “‘卫道会’倾巢而出,进攻‘五方教’……” 徐文心头一震,道:“何时?” “我因无意中碰上了‘毒经’这档事,绕道奔了来。因为我想到‘毒经’与你父有关,可能也牵涉上‘五方教’。‘卫道会’的人马今晨进后峰山区……” “那双方可能已接触了?” “可能。事关武林劫运,我也是被害者之一,所以想为此尽点力,想不到…… 唉!黄明竟然已遭了不测!” 言下,又是该然欲泣,足见他师徒情分之深。 徐文却是惶急万状,热血阵阵沸腾。“五方教主”是本门叛逆,决不能让“卫道会”捷足先登。虽然双方胜负之数未可预卜,但父亲与母亲还在“五方教”手中。上官宏一行与父亲是生死仇人,如“卫道会”得手,后果难以想象。 也许,此刻赶往已嫌迟了…… 心念之中,恨不能插翅飞去。 蒋尉民突地停了脚步道:“贤侄,也许我们都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 “你不是说黄明在断气前向你说:令堂……‘毒经’……少林僧……几个断续不全的字眼吗?” “是的。” “我早先要黄明设法投身‘五方教’有三种用意……” “哪三种用意?” “第一,查探‘五方教主’的来历、出身,以解开对方毁我开封府第、追杀我父女之谜。第二,伺机盗取‘佛心’。第三,算是为武林尽一份绵薄。” “哦?” “所以,有一个可能,黄明盗取‘佛心’之时,没有得手,而带出‘毒经’。 与他同道的四名使者,一是追截黄明,也可能是黄明的‘毒经’露了底,引起争夺,于是四人死在‘毒经’所附剧毒上。此际,恰好碰上少林弟子,乘机劫夺……” “黄明大哥之死呢?” 第119章 “我现在想到了,他是死于四使者之一的手下,因为他们都是用剑的,而少林僧人从无带剑行走江湖的,剑术也非少林之长,就是说少林僧在夺‘毒经’时,黄明业已伤在剑下,只是没有断气。” 徐文点头道:“世叔推测的极合情理……” “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黄明自知难以活命,而把‘毒经’交托那少林僧。可惜,那少林僧死了。” “是的,也有可能。可是黄明大哥曾先提家母?” “可能他已碰到令堂,想告诉你有关令堂的讯息,但力不从心,他已说不出来了,而‘毒经’一事,又非交代不可,所以才说出了三个断句……” 徐文深深一想,道:“如见到家母,这谜底或可揭开。” 蒋尉民颔了颔首。 徐文目光朝远近的山峦一扫,道:“世叔,可有能通后峰的捷径?” “怎么样?” “小侄想先一步赶去。” “不会会你世妹了么?” “小侄……心急如焚,唯恐家父母在双方火并中受害,是以……” “这……最好是绕行山脚,前后峰险阻重重,求近反远了。” “如此容小侄先走一步?” “好,你先走吧。哦!慢着……” “世叔还有话指示?” “那册‘毒经’,你以前见过吗?” “不曾。不过,小侄幼时所练毒功,与上面所载的路数口诀完全一致,小侄在寺中略略过目……” “我怀疑一件事……” “何事?” “‘五方教’似与令尊有某种关系存在!” “小侄也有此想,这不久便可证实的。” “好了,你去吧,我与明珠随后赶来。” “失礼了!” 说话声中,身形一起,如电般朝峰下泻去。 一路之上,他展尽全力飞驰,现在的时间可说是分秒必争。 但,无论如何快,人的体力终是有其极限的。这段山程,少说也有七八十里,能在两个时辰之内赶到,便相当难能的了。 他不断地冥想着可能发生的情况,心内有如火焚。 正行之间,只见一条人影,踉踉跄跄,迎面奔来。 徐文不期然地刹住势子,只见来的是一个行脚僧人,形象狼狈十分,一时动了好奇心念,脱口喝了一声:“站住!” 那僧人收步望了徐文一眼,突地“砰”然栽倒,口中吐出白沫,喘息如牛。看来是疾奔之后脱力的样子。 徐文心想自己没有工夫管这些闲事了,弹身正待上路…… 突地—— 数条人影疾奔而至。那少林僧挣起身来,回头望了一眼,举步又奔,但只三四步,便又仆倒。 徐文不期然地卸了劲道,停住势子。 人影如飞而至,是四名劲装黑衣汉子,其中一人大叫道:“那秃驴在这里了!” 徐文横身一栏,冷冰冰地道:“站住!” 四黑衣人齐齐收势,其中之一恶狠狠地瞪了徐文一眼,道:“小子,你找死么?” 另一人已扑向那名脱力的和尚。 徐文头都不转,一闪身,又回到原处,像是根本不曾移动过。 “哇!” 那名扑向僧人的黑衣人倒地而亡。 这一手,吓得其余三个黑衣人亡魂皆冒。 徐文喝问道:“报上来路?” 黑衣人之一战栗地道:“‘五方教’巡山弟子……” 话还没说完,徐文已出了手,只那么轻描淡写地一挥,三名黑衣人惨号着栽了下去,至死还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徐文回身向面无人色的僧人道:“你是少林寺的弟子?” “是的。” “你走吧。” “哦!施主,你……你……可是‘地狱书生’?” 徐文一怔神,道:“不错。怎么样?” 那和尚挣起身来,激动地道:“阿弥陀佛,我佛有灵小僧正要找施主!” 徐文一震道:“什么?找在下……” “是的。小僧法号‘了因’。的确是幸会了!” “找在下何事?” “数日前,小僧在遂平道上,无意中碰见一场凶杀惨剧……” 徐文心中一动,道:“请说下去?” “凶杀的是五名‘五方教’锦衣高手……” “啊!” “其中一名,重创未死,见小僧路过,托小僧把一件物事交与施主……” 徐文面色大变,栗声道:“还有呢?” “了因”惊惊地望了徐文一眼,接着道:“小僧因另外有事,把那物事交与师弟‘了空’先携返少林……” 徐文又“啊”了一声,连退三步,面色变得更难看了,那神情,使“了因”和尚大感骇然,话声也因之止了。 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误会。 徐文内心悚栗不已,若非“无相禅师”现身,势必血染少林不可,而结果却不幸被蒋尉民事后猜中,竟然是一场误会,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当下激动地又道:“那托物之人还说了什么?” “没有,仅说了无论如何把此物交与‘地狱书生’,同时决不可触及内中之物,因它涂有剧毒,说完,便……” “然则大师父何以知道在下便是‘地狱书生’?” “施主‘毒手’之名,江湖中恐妇孺皆知。” 徐文愧疚万分,忙道:“请大师父上复贵掌门人,就说在下致十二分歉意,五日之约取消,容在下日后登寺负荆请罪!” “了因”和尚大惑不解地道:“小僧不明白施主话中之意?” 徐文无暇解说,也不便于解说,含混地道:“大师父回到寺内,便可明白洋情。恕在下不能久留,就此别过!” 说完,双拳一抱,弹身疾离。 事实证明,少林那名叫“了空”的弟子,受“了因”的再托付,先把“毒经” 携返少林,路上必是一念好奇,忘了同门的告示,擅自开视“毒经”,以致中毒而亡,恰被蒋尉民瞥见,这误会便坐实了。 黄明之死,是死于同伴“五方使者”的剑下无疑了。 原因既明,虽因大闹少林而感歉疚,但内心却轻松了不小。 半个时辰之后,徐文来到了嵩山后峰,照着不久前黄明的指示,径奔“五方教” 总坛所在地的密谷。 一路之上,发现不少死尸。 这情况,显示“卫道会”业已发动了攻击。 心头一急,身形更紧了。 越接近密谷,死尸越多。从死者衣著判断,多半是“五方教“徒众。 徐文急越外谷,到了山腹通道之前,数条人影现身拦住去路,为首的是一个蓝衣中年,他,赫然是“卫道会”总管古今人。 古今人率人守卫,表示“卫道会”攻击业已得手。 徐文一止步,冷冷地道:“古总管,幸会!” 古今人抱拳哈哈一笑道:“少侠来得好,请进!” 说完,侧身让道。 徐文现在对于“卫道会”既非敌,也非友,他是要来办自己的事,略略迟疑之后,向古今人抱了抱拳,道:“贵会此行很顺利?” “初步行动是很顺利,没有遭遇重大抵抗。” “目前情况如何?” “未可逆料。” 就在此刻,一名黑衣汉子奔了出来。 古今人迫不及待地道:“里边情况如何?” 黑衣汉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道:“双方伤亡相等,战况十分惨烈!” 徐文虚悬的心,落下一半。 黑衣汉子又道:“对方一般的身手都很强,看来我方处于劣势。” “好,你休息一会!”说完转向徐文道:“敝会生曾提及阁下,希望阁下能暂摒恩怨……” 徐文一扬手,道:“在下的行动自己作主,再见了!” 一弹身,向窟道中奔了进去。 沿道尸体累累,血腥刺鼻,看来“卫道会”突破这窟道时,付出不少代价。 穿过长长的黝黑窟道,眼前一亮,到了里谷,震耳的厮杀声也同时入耳。 徐方展目一望,这谷天然奇地,四面里巨峰围绕,形成一口巨大的井,靠里的一端,房舍毗连。这时,人影闪晃,遥遥可见刀光剑影。 惨号声! 暴喝声! 喊杀声! 交织成了一首疯狂而恐怖的乐章。 徐文的目光四下扫掠了一遍之后,弹身朝斗场奔去。 猩红的血! 残缺的尸身! 断刀,折剑! 绘出了一幅不忍逼视的奇惨画面。 凶恶的拚杀,如火如荼,谁也不曾注意到这位煞星的来临。 徐文直朝斗场欺去,只见上官宏夫妇双战“五方教主”。满场中,数这一对最酷烈。其余“轿中人”杜如兰、“丧天翁”、“痛禅和尚”、“崔无毒”……一干高手,或一对一,或一对二,迎战一批锦袍锦衣人。 剩下的二三流弟子,形成混战。 差不多的人,都是双目赤红,浑身浴血。 徐文特别注目的,除了“五方教主”之外,便是大母“空谷兰苏媛”与“横天一剑”魏汉文一对,两人备迎战了一名“五方使者”。“横天一剑”,剑势如虹,迫得对手险象环生,而“空谷兰苏媛”却被对手打得手忙脚乱,招式不成章法。徐文心念疾转,看情况这拚斗,“卫道会”方面稍处下风,但一时还不致有多大变化,自己最紧要的是先救出父母。 心念之中,穿越战圈,向那片房屋射击。 当身形穿过“空谷兰苏媛”身侧之际,顺手向她的对手攻出一掌。 第120章 “哇”的一声惨号,那名锦衣少年弃划而倒。 “空谷兰苏媛”被这猝然的情况惊得一呆,徐文已穿人群而过,她没有看清是谁助了她一着。 徐文一路穿行,凡顺手的,就赏他一指,穿过斗场,死在“毒手”之下的,在十余人之谱。 他一心悬念父母的安危,直闯入屋。 他搜完了一间又一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来教徒已全部参战了。 突地,他发觉自己的行为近乎愚蠢,“五方教主”经营这地方,必然有秘室之类的建筑,父母亲被他劫持,定然囚禁在极隐秘的处所,似自己这般搜寻,等于白费气力,还是先解决“五方教主”为上。 心念之中,他掉头奔了出去。 只这片刻工夫,场中情况又起了变化,“五方教徒”个个骁勇耐战,“卫道会” 已居于劣势。 一声暴喝夹惨号俱起,“痛禅和尚”劈了对手。 接着,“丧天翁”也告得手。 两名拔尖高手突入人群,劣势又告扳转。 徐文冷阴阴地欺到了“五方教主”这一组圈子边。 “‘地狱书生’!” “‘地狱书生’!” 一人呼,数人应,杀气蒸腾的现场,加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 “五方教主”如非练成了“佛心’所载玄功,他决无法在上官宏与“云中仙子” 这对夫妻手下,颉颃如此之久。 在惊呼“地狱书生”的声音中,“五方教主”目光朝徐文扫了过来。 高手过招,丝毫不能分神,这一来,等于给对手以可乘之机。 “砰!砰!砰!” 挟以一声愁哼,“五方教主”连中三掌,身形踉跄之下,一股血箭射了出来。 上官宏与“云中仙子”一左一右,杀着跟踪出手…… “五方教主”身形玄奇至极地一旋,竟然脱出上官宏夫妇的威力圈外,一个倒射,疾逾星火地向总坛房舍方向泻去。 同一时间,一条人影凌空射起,弧形划落,一道狂飓从空卷压而下。 “嗯!” 闷哼声中,“五方教主”被迫回地面。 人影疾泻而降,他,正是“地狱书生”徐文。 两人面面相对,“五方教主”惊悸地步步后退。 徐文满怀怨毒,目爆杀光,亦步亦趋地亲迫着毫不放松。 “云中仙子”娇躯一挪,玉掌从后切向“五方教主”的后心…… “住手!” “云中仙子”不期然地收手后退,困惑地扫了徐文一眼。 “五方教主”停止了后退之势,眼中尽是惊怖之色。 徐文咬了咬牙,厉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该认命了!” “五方教主”嘿地一声怪笑道:“徐文,如果你要父母的命,现在履行诺言还来得及……” 徐文目眦欲裂,暴喝道:“住口,你在做梦!” “你以为本教主败了么?你以为‘五方教’就此冰消瓦解么?告诉你,小子,如果你这样想便错了!” “家父母究竟被你囚禁何处?” “你想和他们见面么?容易得很,立即践约!” 徐文恨不能把他生撕活裂,目前“毒经”业已从少林寺中得回,剩下的便是救出父母,然后按门规执法了。 场中拚搏仍然继续。 上官宏夫妇紧盯住徐文与“五方教主”这一对。 “桥中人”老尼杜如兰,这时解决了对方,欺了过来,冷厉地道:“‘五方教主’,你该交出‘佛心’了?” “五方教主”狡黠残狠的目光一瞟杜如兰,道:“当然,如你有本领,便可取回去!” 杜如兰一扬掌,向“五方教主”劈了过去…… 徐文横身一拦,道:“谁也不许出手!” 杜如兰收回了手掌,愤然道:“徐文,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文眼都不转地道:“他应该由在下处置!” “为什么?” “这一点尊驾可以不必问!” “卫道会主”接口道:“徐文,你当知他对整个武林的威胁?” “这点在下明白!”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徐文当然不能泄露本门秘密,心念一转,道:“上官会主,在不认为阁下等该先行结束拚战,再及其他,方为上策?” “卫道会主”迟疑地道:“本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在下亦然!” “你能笃守武林公义么?” “人格担保!” “好,暂时交给你!” 说完,一挥手,与“云中仙子”、“轿中人”齐齐向场中央欺去。 “五方教主”阴森森地道:“徐文,你竟然与仇家伉瀣一气,置血仇于不顾……” 徐文不屑地一哼道:“那不关你的事!” “你可否想到他们在利用你毁了本教之后,将如何对付你?” “这是我个人的事!” “你情愿牺牲父母之命么?” “你讲什么都是空的,今天你必须在门规之下伏法!” “五方教主”倏地后退一步,栗声道:“你开口门规,闭口门规,怎么回事?” 徐文回顾无人,抑低了声音道:“叛徒,本人已受命为‘万毒门’第十五代掌门弟子,明白了吧?” “五方教主”双目圆睁,激越地道:“你……受伍尚之命入门?” “你错了,本人受师太祖之命清理门户!” “你……奉师……太祖之命……” “现在先说出我父母囚禁之处?” “还是不说为妙……” “为什么?” “上官宏夫妇、横天一剑’、‘空谷兰苏媛’,这些人会放过他俩么?” 徐文为之一窒,这确是实话,母亲倒无所谓,父亲只要一现身,这些仇家与之不共戴天,后果实在堪虞,但,难道让父母仍陷于不明的情况中么?在没有露面之前,谁能保证他们是否真的安全呢? 心念之中,一咬牙道:“别人寻仇,是另一回事,现在你先说出囚禁处所!” “那处所十分隐秘,除了本座之外,无人知晓……” “要你说?” “说出来你也找不到,除非本座带路。” “事到如今,你还想弄玄虚么?” “信不信由你。” 徐文窒了片刻,道:“现在报出你真实姓名来历?” “办不到!” 徐文七窃冒出了烟,切齿道:“你当真至死不悟么?” “五方教主”阴恻恻地道:“谁说本座会死?本座如死,在场的将全部殉葬!” 这话听来令人不寒而栗。 徐文厉声道:“今天如果再让你逃出手去,我自决当场!” “那你准备自决好了。” “你……还有人性吗?” “哈哈哈哈,小子,人性兽性,其间又相去几何?” 徐文按住将要进爆的杀机,狠声道:“我们先算算私帐也好,你以不同形貌,数次暗算本人……” “不死是你命大!” “你奸污‘天台魔姬’使她羞愤自杀……” “不能做本座夫人,是她福薄!” 徐文狂叫一声,一掌劈了出去。 “五方教主”双掌一圈,竟把徐文雷霆万钧的一击,消解于无形。徐文心头大骇,看样子在这不长的时间里,他似已恢复了全部功力,这使徐文警惕大生,心一横,施出了“毒手三式”。 徐文明白,只有这“毒手三式”还可制得住对方,一二两式根本莫奈其何。 这一击,他用上了十二成真力,劲势之强,招式之辣,世无其匹。 “嗯!” 闷哼声中,“五方教主”身形一个踉跄,退了三四步,陡地倒射而起…… “哪里走!” 巨喝如雷声中,数道如山掌力,把“五方教主”震回原地。 出手的,赫然是上官宏夫妇等七八名顶尖高手。 徐文这才发现拚斗业已结束,遍地非死即伤,“卫道会”的高手们,业已围了过来,在三丈外各占一个方位,把自己与“五方教主”圈在中心。 “五方教主”目光环扫四周,惊怖之中不失残狠。 徐文心知对方太过凶狡,如不制住,难免再生变故。那父母的下落与师门严命可能又将落空了。 “躺下!” 暴喝声中,他再次攻出了“毒手三式”。 “哇!” 惨号夹着闷哼同时传出,在场的无不悚然变色,只见“五万教主”连退四五步之后,“砰”地坐了下去,口血汩汩而冒,濡湿了整幅衣襟。徐文在对方拚命反击之下,闷哼出声,倒撞了两三步才稳住身形。 “丧天翁”怒哼一声,口里道:“好歹无废了他的功力再说!” 徐文大喝一声道:“不许动他!” “丧天翁”横眉竖目地道:“什么意思?” 徐文咬紧牙关道:“你们谁也没有资格动他!” “小子,你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阁下不信就出手试试看?” “老夫不信这个邪……” “卫道会主”沉声道:“护法且请退下。” “丧天翁”究其实真不敢与徐文硬碰,藉此收蓬,气呼呼地收回脚步。 “五方教主”喘息了片刻,一抹口进血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徐文向前一欺,“五方教主”惊悸地向后一退。 场中的空气仍然紧张得令人窒息。 “五方教主”栗声道:“我们的事不能当众解决!” 徐文沉重地一点头道:“这我知道!” 第121章 一直不曾开口的“痛禅和尚”凝重十分地道:“徐少侠,你们不能私相授受,必须对武林同道有合理的交代?” 徐文心中大感为难,论理,“五方教主”肆虐武林,同道受害不计其数,是该有所交代,但清理门户是派内私事,不能公开…… 心念数转之后,毅然道:“对武林会有明确交代的!” “如何交代?” “此刻言之过早!” “这话什么意思?” “在下不拟解释,但保证必有交代。” “五方教主”残狠的目光一扫“痛禅和尚”,厉声道:“周大年,背主叛门之徒,还逞什么口舌?” “痛禅和尚”惊怔地退了数步,他想不透“五方教主”何以也知道他的底细? 他的目光瞟向了“卫道会主”上官宏。 上官宏开了口: “阁下知道的事不少?” “五方教主”恨声道:“上官宏,本教主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多。” “阁下指的是他当初没有执行徐英风的命令?” “当然,你最清楚这一点。” “阁下可知‘大义’两字何解?” “知与不知没什么分别!” “对了,这便是正邪的分野……” “上官宏,你现在得意还嫌过早,你以为胜败已成定局了么?哈哈哈哈……” 笑声有如荒山狼嗥,使人听了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 “丧天翁”声如沉雷地道:“会主,请当机立断,勿贻后患!” 这话引起了全场共鸣,齐把目光射向“卫道会主”上官宏。只有徐文例外,一张俊面,其寒如冰,栗声道:“在下郑重声明,谁也不许动他。” 场中传出一片怒哼之声,徐文的话引起了极大的反感。“五方教主”为武林公敌,受害者不计其数,“卫道会”付出如此高的代价,而徐文未表明立场,一味独断独行,自然令人不服。 “卫道会主”上官宏力排众议,道:“徐文,本座相信你会有交代,不过,对方必须先说明两件事。” “哪两件事?” “第一,他的姓名、来历,务必先行交代!” 这并非苛求,徐文又何尝不极想知道这一点。当下,接口转向“五方教主”道:“你阁下想来已听清楚了,答复吧!” “五方教主”阴阴地道:“本座不拟答复!” 所有在场的闻言之下,无不勃然震怒。 徐文也怒不可遏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五方教主”不愧一代枭魔,蛮无所谓地道:“徐文,这对你并无好处!” 这话使徐文莫测高深,猜不透言中之意,无奈之下,转向“卫道会主”道:“会主且先说出第二件事?” “卫道会主”窒了一窒,才沉缓地道:“再交出‘七星堡主’徐英风!” 徐文俊面一变;尚未答腔:“五方教主”已呵呵怪笑道:“徐英风如果现身,怕不被尔等撕为碎片?” 话虽实情,但极富挑拨性。徐英风与徐文是父子关系,一旦上官宏等展开索仇,他自不能袖手。如果情况。演变至此的话,后果极难逆料,因为“卫道会”虽人多势众,但对徐文的身手是存有顾忌的,而徐文也不愿在一未解决门户私事之前,掀起另一争端。 其中仍然顾忌的是“五方教”除了现场死伤的人外是否另密状有高手,殊难逆料;如果徐文与上官定等动上了手,无疑的给“五万教”以反噬之机。 在场的,差不多都是老江湖,这些利害关系,是知道衡量衡量的,所以“五方教主”话落之后,没有人随便开口。 场面显得诡谲而沉闷。 久久之后,徐文才开口道:“在下先与他易地解决另一问题,会主所提出的两个问题,在下会有答复!” “横天一剑”魏汉文与“空谷兰苏媛”并肩而立,面色铁青,几番欲言又止。 徐文故意不把目光转向这一对,因为那使他心痛,他受不了父亲当年的令人发指的行为。 就在此刻—— 两条人影突然到了场中,一个是江湖郎中装束的怪人,一个是仙露明珠般的少女。 来的,正是“妙手先生”蒋尉民父女。 蒋尉民的身分,除了徐文与“空谷兰苏媛”之外,无人知道。 “五方教主”突地纵声狂笑道:“好哇?当真的群贤毕至,少长威集了。该来的,都来了!” 照情况,“五方教主”已成了瓮中之鳖,而他竟能笑得出来,这使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系上一个老大的疙瘩。 蒋尉民凝望了“五方教主”半晌,突地惊呼一声道:“你……” 你什么,他没有接下去,但这声惊呼,业已引起全场注意,包括徐文在内。 “五方教主”双目射出凶光,厉声道:“本座怎么样?” 蒋尉民先瞟了徐文一眼,心思沉重地道:“的确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 “易容之术,虽无门户之别,但有精粗之分;教主虽改变了声音,但区区仍能从易容术方面,判断得出教主的来历!” 这等于是告诉众人,当前的“五方教主”并非本来面目,而是易容改声的。 徐文脱口大叫道:“他是谁?” “五方教主”冷森森地道:“小子,我们换个地方解决彼此间的过节……” 蒋尉民接过话道:“徐文,我赞成对方的提议。” 徐文困惑地看了蒋尉民一眼,知道这话大有文章,但又不便当众问出口,因为蒋尉民的秘密与自己的身分都不能泄露。当下向“五万教主”道:“何地解决?” “可以随本座来……” 蒋尉民一抬手道:“区区毛遂自荐,愿作见证人!” “五万教主”立即应道:“使得!” 徐文歉然瞥了蒋尉民一眼,道:“此事毋须见证,也不便第三者介入。” 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余地。 蒋尉民一摊手,没有再开口。 徐文一挥手,道:“请吧!” “五方教主”挪步向圈外走去,徐文紧紧相随。站在这方位的,是“丧天翁” 与“桥中人”。两人怒目而视,没有让路的迹象。 徐文目中碧芒一闪,沉声道:“请让道!” “丧天翁”与“轿中人”似被徐文的无形杀气所慑,不期然地向两侧各挪了两步,“五方教主”与徐文先后穿出圈子,向当中的巨屋走去。 “卫道会主”目送两人消失在巨宅门内,然后下令道:“请各位护法及堂主密切监视总坛房舍,其余各堂属弟子清理现场。” 一声令下,各堂主以上高手,齐齐朝巨屋采取了包围之势,其余不足二十的弟子,动手救死扶伤…… 蒋明珠焦灼地向蒋尉民道:“爹,他有危险吗?” 蒋尉民答非所问地道:“唉!实在想不到,剧变将要发生了!” “什么剧变?” “稍停便知。” “他……有危险吗?” “不会。” “爹如此肯定么?” “嗯!” “女儿看‘五方教主’眼神不善……” “不至于。” “爹知道他的真面目?” “孩子,别多问,静待下文吧。” 夜幕渐垂,谷中一片晦冥。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总坛房舍中最高的那座令厅,格于江湖规矩,没有人欺近去妄图窥探。 许久,不闻任何动静。 且说,徐文跟在“五方教主”身后,进入令厅。徐文心存警惕,冷喝一声道:“站住,此地最好!” “五方教主”回过身来,两人相对站在厅地中央。 徐文咬了咬牙,道:“可以说话了!” “五方教主”显得十分沉静地道:“容我先问你几句话……” “问吧!” “你已正式成为‘万毒门’掌门弟子?” “不错。” “也得了本门心法?” “是的。” “你所有的招式何名?” “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徐文伸手怀中,摸了摸那粒师太祖所赐“法丸”,确定没有失落,才安了心。 这“法丸”是“万毒门”执法之物,给叛徒服用以代替诛戮。 “五方教主”哎哟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倒,栗声道:“你奉命清理门户?” “一点不错,但在执行本门规则之前,你先交代几件事……” “你……容我坐下说话么?” 徐文见对方伤势甚重,料想他已无甚作为,一颔首道:“可以,但别打算玩花样!” “五万教主”艰难地移动脚步,走到靠右一排交椅的首位上坐下。 徐文逼近了两步,厉声道:“我父母究竟在何处?” “你父徐英风早已死了……” “什么?死了?” “不错,死了。” 徐文目眦欲裂,厉吼一声道:“你曾说过是被你囚禁?” “五方教主”阴狡地道:“兵不厌诈!” “如何死的?” 蓦在此刻—— 一声山崩地裂的巨震传入耳鼓,窗子门户被震得格格作响。 徐文面色大变,目中杀光暴露,栗声道:“怎么回事?” “五方教主”哈哈怪笑一声道:“没有什么,出谷通道被封死了……” “你……” “我早说过‘五方教’并未真的到了山穷水尽之境,胜负未可逆料。” “我劈了你!” “迟了!” 徐文伸手抓了过去,“五方教主”的座椅闪电般下沉,徐文一抓落了空,椅子复原,却失去了“五方教主”的踪影。 第122章 一个意念般掠过脑海,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妙!”身形一弹,如疾箭般向靠自己最近的窗口射去。 “轰隆隆!” 徐文后心挨了重重的一击,眼前一黑,撞下地去,烟硝刺鼻,他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神智复苏,心头升起了第一个念头:“我没有死么?” 四周寂静如死,黑暗中可见星光闪烁。 他翻身,翻不动,骨痛如折,用手一摸,发现自己被一根粗大的梁木压住,要起身非挪开梁木不可;仔细再一看,梁木的一端压在自己身上,大半段却埋在砖瓦木石中,看来,总有数千斤之重。 他冥想所发生的情况,幸而自己见机得早,否则焉有命在,早已被炸成粉碎了。想来自己在冲窗口的瞬间,炸药爆炸,后心被飞来横木击中,失去知觉,随即被倒坍的梁木压在底下。不幸中的大幸,如果被砖石所掩,根本也就别想活了。 徐文想到“五方教主”的奸狡,不由气得发指,恨得牙痒痒地。那恶魔假作伤重不支,要求坐下说话,使自己疏于戒备,猝然来上这一手。 徐文大悔自己失算,不够机警,结果吃亏在任性与自大之下。如果及时废了“五方教主”的功力,这一幕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由对方炸毁通谷隧道一点看来,“五方教”仍有高手在暗中潜伏,伺机而动,难怪“五方教主”毫无畏死之容。 拚斗结束了么? “五方教主”呢? “卫道会”的人呢? 难道上官宏等业已全部遭了毒手? 心念及此,不由忧急如焚。他试着运功,其力仍在,只是伤势不轻,要想挣开重压,目前难以办到。 扭头望去,只见原来与“五方教主”相对的令厅业已全部炸毁,其余的房舍有的半倒,只有远处的未被波及,完好如初。 可怪的就是没有半丝人声,不见半点灯光,黑黝黝的有如鬼域。 当然,目前唯一急务是脱身,而脱身必须靠自己之力,首先第一步是恢复功力。 于是,他就被压之势,默运本门至高心法。 天色微蒙,徐文运功疗伤完毕,奋起神力,推开巨木,脱出身来。 “沙!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来到身侧不远之处,徐文机警地伏下身去。 只听一个轻声道:“这批家伙沉得住气,天快亮了,看来又是一番恶战!” 另一个道:“可惜‘五雷珠’早已用罄,否则早可解决他们了……” “还不是瓮中捉鳖。头号敌人‘地狱书生’被炸得的尸骨无存,‘丧天翁’、‘横天一剑’、‘崔无毒’中计炸死,对方的实力已大打折扣……” 徐文一长身,扑了过去。两个谈话的惊“噫”一声,双双跳了开去,身手俐落十分。 “谁?” 接着是一声惨哼,其中之一栽了下去,那出声发问的,折头便朝暗影中遁去。 徐文如巨鹰般凌空扑了过去,一把抓住后衣领…… 那人被抓,反肘回剑。 这一着的确厉害,徐文料不到对方手中有剑,而且反应灵敏。但那森森剑气方自一亮,徐文大惊,松手向侧方电挪三尺。嗤!剑尖裂衣,差一点便将穿透左助。 他盛怒之下,反手就是一掌。 惨哼再起,那人弃剑萎地,口里嘶哑地吼道:“‘地狱书生’!”随即断了气。 徐文大为失海,他是打算搞活口供的,这一来便砸徐文转出瓦砾场所,正在思索该采什么行动…… 突地—— 谷地中传来了数声暴喝,接着,起了搏杀的声浪。 徐文心头一紧,弹身向昨日厮杀的处所奔了过去。 天色已由拂晓的晦冥而转明亮,场中人影幢幢,远远可见一圈人墙,尽是锦衣劲装。徐文暗忖,好诡诈的“五方教主”,原来他还保存了雄厚的实力,他炸封入谷通道,显然蓄意要尽歼来犯对手。 心念之中,来到斗场附近,他看了看地势,登上谷边一块突岩,居高临下,场中情景,尽入眼底。 只见场子中央人影翻飞,风起震动,剑影刀光,打得极是惨烈;场子四周,被约百余的锦衣劲装剑手围住。 惨号频传,不问可知“卫道会”那些死剩的二三流弟子,正惨遭杀戮。 如果这情况持续下去,“卫道会”势必走上全军覆没之途。 徐文热血沸腾,身形拔升而起,一旋,再旋…… “住手!” 半空起了一声栗人心魄的暴喝,场中人不期然地全住了手。一条人影从天而降,他,正是“地狱书生”徐文。 身形甫自一落,“卫道会”方面忘形地发出了一阵欢呼。 “小子,你……没有死?” “五方教主”欺了过来,声音中充满了震骇之情。 徐文目光一扫现场,果然不见了“丧天翁”、“崔无毒”、“演天一剑”魏汉文的影子。“五方教”那两名已死的弟子所说不假,三人业已在昨夜遇害了。 他的目光回到“五万教主”面上,凝视着,如两道有形的碧光。这目光,显示他心中的杀机业已升华到了极限。 “五方教”所有在场高手,无不面目失色。 “地狱书生”不死,“五方教”的计划算破灭了一半。 “五方教主”的目光由惊悸而转变为无比的凶恶,像是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徐文虽恨毒如狂,但头脑仍是清醒的,他不希望任何人干预自己与“五万教主” 之间的事。心念数转之后,转头向上官宏道:“会主,抱歉在下昨夜食言,没有依约交代。这魔头由在下对付,各位放开手杀吧!” 这话,正解决了上官宏一行的困难。虽然他们恨“五方教主”入骨,但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云中仙子”可以与他放手一搏,但要致他死命却难,何况“五方教”还有这多高手虎视眈眈。“卫道会”方面,二三流弟子几乎伤亡殆尽,可说牺牲惨重。当下,上官宏高应了一声:“好!” 场中搏杀又起。 徐文对“五方教主”业已无话可说,只有先制服他,才能谈其他一切。 “五方教主”怨毒至极地道:“徐文,小杂种,我要把你搓骨扬灰!” 徐文从喉里厉哼一声,扑了过去。 出手便是“毒手第三式”。 “五方教主”也是只攻不守,拚命反击。 一招! 两招! 三招! “五方教主”口血连喷,身形摇摇欲倒。 徐文在对方亡命反击之下,身上中了不下八掌之多,逆血阵阵翻涌。 这是一场武林百年难见的龙争虎斗,可惜没人观赏,敌我双方,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卷入了殊死决斗的风暴之中。 双方暂时停手喘息。 徐文的眼珠几乎突出眶外,惨厉地道:“我所使的,是本门‘毒手三式’之中的第三式‘阎王宴客’,叛徒,你必然伏尸在这祖师爷手创的招式下!” “五方教主”连退数步,突地弹身向圈外电射而去。 “哪里走!”徐文大喝一声,全速追了下去。 突出战圈八丈左右,徐文猛一用劲,追及了对方,一掌推了出去。 闷哼声中,“五方教主”前冲两丈,回过身来。 徐文直逼对方身前,切齿道:“你还想逃么?” “五方教主”身形半蹲,双掌虚空下按,身上的黑袍顿时鼓胀如球,头顶上冒出了蒸蒸白雾,口里一字一字地道:“我死你也活不了!” 徐文心头大凛,不知对方要使什么歹毒武功,当下也把功力提到极限…… 一条人影疾奔而至,骇呼道:“小心,他竟练成了‘佛心’上所载的‘乾坤寂灭’……” 来的,正是“白石神尼”的胞妹“轿中人”杜如兰。“白石神尼”是“佛心” 主人,杜如兰当然知道内情。听那声骇呼,证明事态相当严重。 徐文心头剧震,不知“乾坤寂灭”是什么,但也没有退缩的余地。 “呀!” 一声栗吼,“五方教主”下按的手掌向上翻起,电闪按出…… 徐文的“毒手三式”,也挟毕生功力发了出去…… “轿中人”抽身暴退。 罡风四射,裂空暴响。 “哇!哇!” 两声惨号几乎不差先后地传出,双方栽了下去。 徐文面如金纸,口血涌冒,刹那间,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五方教主”却是伏地而倒,猩红的血,从脸孔贴地之处蜿蜒流出。 “轿中人”老尼壮如兰也呆了。 良久,徐文意识复苏,一个声音在心里大叫:“徐文,你不能死,不能死,振作起来!” “轿中人”挪步向“五方教主”身边欺去…… 徐文心头大急,拼尽余力,嘶吼一声: “不许动他!” 这一吼,口血又告喷了出来,头晕目眩,金星乱冒,但却阻止了“轿中人”的行动。倔强、信念。使徐文身上产生一种力量,支持着他站了起来。他面目的惨厉,却令人不敢逼视。 摇摇欲倒的身形,好一会才稳定下来。 他含糊地喃喃出声:“他不能这样死去,他必死在……门律之下,他有许多事必须交代……” “轿中人”愣愣地望着徐文,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场内疯狂的搏杀如火如荼,惨嗥之声四山齐应。 “五方教主”四肢蜷动了一下,抬了抬头。 “轿中人”栗声道:“他还没有死!” 徐文耐心地候着,如果他有余力,他会先助他活过来,可惜,他已一丝多余的力气都没有了,残存的力气,仅只能支持自己不倒。 第123章 他极快默运本门心法,希望恢复些功力。 两名锦衣剑士奔了过来,目光扫及现场,惊呼一声,双双举剑劈向徐文。 “轿中人”双掌一分,迎了上去,两个回合,毁了两名剑手。 搏杀之声转为稀落,这一场恐怖的屠杀业已近尾声。 “五方教主”居然撑地坐了起来。 阳光,从山尖透入谷底,一切都是猩红的。 人影豕穷狼奔,败的在逃命,胜的在追杀。 现场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惨! 徐文突地面向“轿中人”道:“请前辈暂避一时!” “轿中人”惑然道:“为什么?” “晚辈要秘密解决一件事。” “贫尼必须追回‘佛心,……” “晚辈负责办到。” “轿中人”困惑地转身退开。 徐文这一阵已恢复了二三成真力。 “五方教主”暗哑低沉地开口道:“天亡……我也!” “自作孽,不可活!” 徐文向前一跨步…… 两条人影从谷底方向奔来,赫然是蒋尉民父女。 蒋明珠忘情地欢呼一声道:“世兄,你无恙!” 徐文感激地投以深深地一瞥。 蒋尉民栗声吼道:“徐文,你不能杀他!” 徐文一窒,激颤地道:“为了什么?” 蒋尉民咬了咬牙,栗声道:“你可以揭下他的头巾与面具!” 徐文大惑,心中疑云大盛,看来蒋尉民早已知道对方是谁,他这话大有文章。 “五方教主”费力地举手,以中指戮向自己的“太阳穴”,意图自决。 徐文已无思索的余地,一弹步,虚空一点,“五方教主”的右手嗒然下垂,口里喊出一种极其刺耳的嘶吼声: “徐文……你……快下手杀了我!” 徐文伸手一把抓落对方的头巾与面具。 “呀!” 他惊怖至极地狂叫一声,连连后退,“咚”地一屁股跌坐地上,面孔扭曲得变了形,几乎昏死过去。 这一刹那,恍如末日来临,又似被人生撕活裂,脑海里一片空白。 久久,他才凄厉地发出了绝望、悲苦、无助地呼声:“这……不可能啊,太惨酷了!天啊!天啊!” “五方教主”,赫然正是他父亲“七星堡主”徐英风。 他做梦也信不到会是这种使人不能置信的结局。 “锦饱蒙面人”、“七星故人”、“黑面汉子”、“过路人”……这些曾对他下过杀手的神秘面目,一个一个在眼前显现。 徐英风头侧的疤痕,像利刃穿透了徐文的心。 父亲不择手段地要杀自己! 他谎言劫持母亲以要挟自己! 他奸污了儿子的爱人“天台魔姬”! 他一再地做出人神共愤地恶行,欺师灭祖! 徐文的心碎了,灵魂似被剥离了躯壳,此刻的痛苦,没有适当的字眼可以形容。 他双手绞扭着头发,再度惨厉地呼叫:“天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为什么啊?” 那声音,凄厉得不像是发自人的口,令人不忍卒听。 蒋尉民掉下了泪水,惨然道:“英风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英风仰窗望天,面孔扭曲,没有吭声。 徐文突地站起身来,掉头踉跄向外奔去…… 蒋尉民横身一截,激颤得语不成声地道:“徐文,你能……一走了之,上官宏他们会放过他吗?” 徐文哭出了声音道:“世叔!我……怎么办?” “面对现实,先解决了当前问题,再慢谈其他!” “可是……小侄……如何解决?我……除了死……” “不许说傻话!” 数十条人影,齐朝这边奔来。突地有人怪叫一声:“徐英风,他是徐英风!” 蒋尉民一拉徐文,折回徐英风身前。 只见上官宏凄厉地大笑道:“徐英风,的确想象不到。这是天意!哈哈哈哈,天意!” 一条人影,向徐英风飞扑而来。 徐文毫不考虑地横身发掌。 人影被迫了回去。她,赫然是大母“空谷兰苏媛”。 徐文横身拦在父亲身前,面孔苍白得不带半丝血色,目光有一种疯狂的迹象。 上官宏暴喝道:“徐文,你要庇护他么?” 徐文口唇动了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各位动手,必须先杀了在下!” 空气像是凝结了,使人鼻息皆窒。 “空谷兰苏媛”厉声道:“徐文,你要庇护他,照样你必须杀尽在场的人!” 徐文内心的痛苦难以言宣,父子之情,他不能袖手,然而父亲是武林公敌;另外,他是本门叛徒,自己成了执法者,这…… 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望着这曾经是父亲大夫人的“空芬兰苏媛”,面上波动着阵阵痛苦的痉挛,无话可答。 唯一之途,父子同归于尽对方手下,因为子不能杀父,而父亲确死有余辜。 母亲呢? 想到母亲,他真想痛哭一场。可是,这场合他不能这样做,他同时已没有勇气向父亲问母亲的下落,他也不敢再回头看一眼那曾经被视为神圣尊严而其实是最丑恶的脸孔,他也觉得无颜对天下武林同道,但现在,他又不能逃避。 就在此刻—— 一个黑衣人奔近上官宏身前,施了一礼,道:“禀会主,崔掌令与魏护法三位……” “怎么样?” “发现陈尸第二进院中!” “空谷兰苏媛”凄厉地大叫道:“汉文死了!” “云中仙子”立即上前扶住她的肩头,道:“请节哀顺变!” “空谷兰苏媛”身形晃了两晃,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那笑声,比哭还凄惨万倍。 徐文受不住这无形的内外煎迫,狂声大叫道:“你们出手啊!” “空谷兰苏媛”挣开了“云中仙子”的手,向前一欺身,厉喝道:“徐文,闪开!” 徐文咬紧牙关道:“办不到,你尽管出手就是!” “我不想杀你……” “同样办不到!” “看掌!” “砰”地一声,徐文栽出一丈之外,口中射出一股血箭。他没有还手,也没有运功护身,在场的都看得出,徐文存心寻死。 “空谷兰苏媛”一呆,但,无比的怨毒催迫着她非杀徐英风不可。 徐英风自决不成,而伤势又重,自知难逃公道,索性闭上了眼。 上官宏沉声道:“徐文,你最好退出此间!” 徐文一晃身,回到了原处,口里道:“办不到!” 蒋尉民双手直搓,显出一种焦灼但又无可奈何的神气。 “空谷兰苏媛”突地回头悲声道:“魏护法的剑可曾……” 一个黑衣武士立时捧上一柄带鞘长剑,道:“在这里!” “空谷兰苏媛”抽出长剑,抛了剑鞘,一抖腕,正待蓦地—— 一条纤细的黑衣人影奔入场中,赫然是一个风韵依稀的半老徐娘,但眉目之间却锁着极深的愁意,粉腮也呈苍白之色。 徐文悲呼一声:“妈!” 人已扑地跪倒。这时,他才痛哭失声。 这黑衣妇人,正是徐英风的二夫人蓝玉珍,也就是徐文的母亲。 蓝玉珍泪水盈睫,抚了抚徐文的头顶,道:“孩子,别哭了,起来!” 徐文一时哪能收得住满腹锥心刻骨的悲愤,仍哀哀痛哭不已。 蓝玉珍手中捧着一个小锦盒,幽幽地道:“这是‘佛心’,哪位收回?” “轿中人”上前宣了一声佛号,道:“交与老尼吧!” 她接了过来,退在一边。 蓝玉珍突地向闭目坐地的徐笑风道:“英风,事到如今,我要说话了!” 徐英风双目一睁,凶芒熠熠,但随即又垂下了头,颓然道:“你说吧。” 蓝玉珍一拉徐文,黯然道:“孩子,起来,听我说。” 徐文收泪站了起来,全身却抖颤不止。 “痛禅和尚”向蓝玉珍合十道:“二夫人,贫僧便是当年‘七星八将’之首周大年!” “我知道!” 徐文凄凉地再唤了一声:“妈!” 蓝玉珍幽长地叹了一口气,拭了拭即将流出的泪水,粉腮突现一片坚毅之色,道:“我不是你妈!” 徐文骇然退了一步,栗声道:“您说什么?” 蓝玉珍先扫了上官宏一眼,然后才以栗人的声调道:“徐英风也不是你父亲!” 徐文目瞪口张,连退数步,久久才颤声道:“我……还活着么?我是在梦中之? 还是……” “孩子,不是梦,你真正的父亲是他!”说着,手指上官宏。 上官宏面色大变,惊愕万状地望着蓝玉珍。 徐文以手击头,狂呼道:“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啊!天!这是怎么回事?!” 蓝玉珍目注上官宏,继续说下去:“上官宏,他便是尊夫人祝艳华当年所生之子。我恰在他出生前三天生一女,生后两天便夭折了。徐英风怕仇连怨结,本欲杀了他,是我不忍,强抱来抚养,视为已出。这事没有别人知道。他该是上官文,应该归宗认父!”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这真是意想不到的秘闻。 徐文在骤然之间明白了。怪不得父亲千方百计要毁自己,原来是这个原因。多么可怕,多么离奇!他妄指仇家,要籍自己之手杀亲父,存心多么恶毒! 上官宏陡地上前,一把抱住徐文,不,该改称上官文了,泪落如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024 这时他满脸肃气,文质彬彬象一个书生样扫了全场一眼,目光停在慧空和尚身上,缓缓向着慧空,道: “大师父身带的珠儿所起,假如你信得过在下,能否让我过目。” 慧空一听来人也为宝珠而来,冷冷说道:“既然施主也是为‘观音降龙珠’,贫僧早就说过,要,就凭技艺来拿。” 慧空竟拿罗俊峰当抢夺宝珠之匪徒看待,语气冷峻尖肖,令人难受,但罗小侠并不以为意,笑吟吟地说道:“大师父你误会了,在下岂是贪珠爱宝之人,只是……” 朱雀剑一看事情要糟,马上开口解围道:“这位小侠不是江湖人称‘病书生的罗小侠’吗?” 哪吒神童双手叉腰,向朱雀神剑应道:“是呀!我峰叔叔怎会是抢宝之人?这位和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哪吒神童这一嚷叫,全场诸人无不变色。 “啊!病书生!” “他就是绿林丧胆的病书生?” “看他病弱异常,武功怎么那样怕人?” 每人心中都惊奇地暗叫道,被这位书生打扮的少年所慑服。 无常鬼乍闻来人竟是杀弟仇人,不由得一声怒喝,凶眼顿张,双肩微晃,身如凶狼向罗俊身扑来。 罗俊峰是技高人胆大,他早就发觉无常鬼神色之间的变化,及他双肩一晃,他已暗运功力于全身,脚下依然不退不进,安稳沉静。 当无常鬼的掌劲已临近罗俊峰时,在场诸人全出声惊叫,因为他们发现这病少年竟是一介毫无武功任凭挨打的家伙。 那知群众惊叫未已,无常鬼已单掌劈落,就在这一刹那病书生已失去踪影。 病书生自一掌劈落后完全失去了人影,经过这么一段短短时间,全场静的落叶可闻,就连白发妖婆都无法知道病书生是怎么逃避的。 红裳罗刹上次亦以为罗俊峰已死,现在又是一个事实在她眼前现映,她怀疑是鬼魂再现,不由地毛发顿竖。 万小宝急得跺脚,双拳乱挥,连说带哭的猛向无常鬼攻去,“恶鬼!还我峰叔叔的命来吧!” 无常鬼本身何尝不是莫名其妙,迷糊异常,哪吒神童一叫他才惊醒过来,但小宝的双拳已擂在他肋上,使得他肋肉阵麻,翻身惊避。 眼见哪吒神童双掌已近无常鬼身上,无常鬼也聚神运劲双掌呈白,只要哪吒神童一触他身体,单他的“冰雪旋风功”已足震断小宝双臂。 蓦然,一声细如蚂蚁的声音传入无常鬼的耳朵:“无常鬼,对付一个小辈,干吗那么狠毒?赶快解掉全身劲力,以免自误。” 无常鬼乍闻此语,知道场上又来高人,刚才是以“入密功”,向自己提出警告的,于是运起的真力又放下来。 只听“砰!”的一声,无常鬼整个身体又被推了四步远,哪吒神童这次是狠命一击,比刚才那一掌更猛强。 这小鬼得寸进尺又欺身欲扑,突然一声:“小宝住手!”传进他的耳朵,这声音好熟呀,哪吒神童听命住手,双眼环寻说话之人。 无常鬼的胸前隐隐作痛,气得他“呵呵”大叫,凶眼乱找,高声暴喝道:“何方野鬼,有种的出面答话,否则踏平龙门山也要捉你出来。” 无常鬼话刚落,一条疾逾雷光炎石的白影,射入无常鬼面前,众人一见来人,“啊!”一声惊叫,万小宝第一个抱着来人说道:“峰叔叔,你跑到哪里去了。” 无常鬼一见罗俊峰失而复现,不禁心愣,真是活见鬼,红裳罗刹更是不寒而粟,主要原因是她心已把罗俊峰小侠当做鬼魂。 025 第七章 原来罗俊峰刚才当无常鬼发出劲掌刹那时,本欲动用疯道人的“先天无极雷电功”便接一掌,折折对方的锐气。但又一想,还是先卖弄一下,再下手不迟。于是就在劲风触体的刹那,利用拂起尘土掩护,施展绝世轻功,如轻烟般跃飞三十丈远,再一上翻身掠到树上。 怪不得在场诸人只见尘灰飞扬,人影顿无。 此时,白发妖婆不再沉默了,只见她娇淫横溢,款腰扭臀,向罗俊峰身边走来,罗俊峰一见白发妖婆如鬼魑鬼怪,偏又装成那种淫娇之态,不由肠酸欲呕。 白发妖婆边走边道:“哟!罗小侠,老娘想以最近初学,不登大雅的‘魔音笑’就求教于小侠,想不会遭拒绝吧?” 白发妖婆此语一出,一时全场高手无不震惊,“魔音笑”霸道歹毒之极,武林人物谁不侧目惊心? 病书生仅只耳闻而不曾试过,虽然一点把握也没有,但年轻气盛,从不向对手屈服,怎么会退缩呢?于是一阵清笑,平淡地说道:“‘魔音笑’乃魔道绝学,在下耳闻,倘得偿愿,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拒绝呢?但除了我个人之外其余诸人,能否把耳朵塞住,免遇波击?” 白发妖婆嘿嘿一阵怪笑道:“罗小侠真是仁心可感,无怪誉满武林,老身就答应你这个要求。” 此时全场一阵骚动,纷纷各自拿出棉花团,紧塞耳朵,每人心中惶惶不安,尤其那些持火寨丁,更是冷汗直冒,暗暗叫苦。 慧空和尚知道罗俊峰身份之后,敬佩与惭愧交加,不由走到罗俊峰身边合十作礼道:“罗少侠,贫僧失态之处,请不要见怪,这颗‘观音降龙珠’除避水御寒之外,尚蕴藏着无上的妙用,望小侠暂时收下,以御强敌。” 慧空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来,此珠黄光暴射,周围见光顿时失色,几乎被黄光所罩,罗俊峰不禁咄咄称奇,说道: “大师父,此珠乃罕世奇宝,还是大师父留下以防万一,在下武功虽然尚浅,谅还能拼得过,等我不力之时再借用不迟。” 说着倏地转向在场众人说道:“各位都是武林豪杰,罗某原以这而为赌注,若我侥幸获胜,则龙门寨立刻解散,今后不得再打宝珠的主意,换言之,若罗某失败,我这颗头愿留此地,诸位谁愿做证人?” 此语一出,全场又是一阵骚动,一会儿的功夫,一旁的无常鬼冷冷说道:“老夫愿做证人。” 朱雀剑孔巨也走到罗俊峰酌身边向罗俊峰请命道:“孔某也算一份。” 罗俊身点点头,谢道:“孔大侠,既愿主持公道,再好没有,在下先谢你了。” 说着向白发魔婆说道:“证人已齐,就请出题赐教。” 白发妖婆向全场的众人说道:“你们暂退到十丈外,盘膝运动,不得松懈,若有差错,别怪老娘没事先通知你们。” 罗俊峰也摆手请点苍三剑、慧空、降龙手、万、郑等人赶紧远避,然后他自己也盘膝而坐,闭目冥心,集神静候白发妖婆发音。 白发妖婆倏地一声嘻嘻媚笑,使人感到温暖馨哉,接着一阵又一阵地浪笑下去,声音细柔,毫无惊人之处。 约半盏茶功夫过后,陡地一声如裂帛呵呵狂笑,如夜枭哀鸣声声皆聚丹田之气所发,令人毛发竖立,心如锤击,卜卜难受。 白发妖婆一见罗俊峰依然盘坐地上,连眉毛亦未见动一下,知道对方的确是武林罕见高手,一是中途变音,猛聚丹田真力,缩嗓锐叫,如千军万马奔驰沙场。 好在在场诸人,事先已塞棉阻音,否则全场必定顿为纷乱。 罗俊峰还是那个老样子,不过他被这声音传入时,暗运混元真气,将耳神精传异开,所有欲侵而来的魔音,全至耳朵旁时,化于无形。 白发妖婆心中不住打鼓,自己三十年苗疆苦学,连初出江湖的小辈也制服不了,叫她如何忍受下去! 只见她脸上刹时掠起一丝邪狞的淫笑,拼着损耗气,要将魔声笑功里最难练的淫笑施出来。 明知此功一展,自己几十年修功之气已损伤大半,成功倒罢,可失败的话,欲得武林盟主的梦将化成泡影。 “笑气功”可使闻者全身痉挛瘫痪,元精尽泄,手软腿酸,骨软筋酥。 忽闻白发妖婆一阵哼哼续叫,倏地“哎唷”声若寡妇幽怨的叫声,又似夜猫叫春,不由罗俊峰种志微眩。 罗俊峰微睁双目,瞧了白发妖婆已半裸着身子,准备着施展淫笑功了。 那些持龙灯的寨卒,各个瞪着大眼,犹不知死活,死望着老丑婆的半身,奇怪的是此魔年已七十古稀,身体依然丰满,双 乳颤抖,扭腰臀,如花蛇扭舞,嘴里还发出“嗯嗯”的浪笑,那些傻家伙那能受得! 起先还怕处罚只远看而不敢动,后来被炽烈的滛欲舞得那顾厉害,手中龙灯一把丢,嘴角挂馋涎渐渐围拢而来。 罗俊峰不敢睁眼但那阵“嗤嗤,嗯嗯、咯咯!”的浪叫声,如刀斧般砍着他的心胸,每根每节骨头如利针穿钻,酸酥麻痒。 赶紧支聚疯道人所传绝世内功口中暗暗念着妙诀,顿时耳清心净,抵御着那可怕的笑声。 那群向白发魔妖围拢而来的寨卒,一听淫音,已全都脱了衣裤,成群乱舞,渐渐地舞到酣处,一个个纷纷睡倒,这一睡只等来生转世才能再醒,真做了阴世风流鬼。 郑美惠及哪吒神童功力虽高,也渐渐把持不住。 降龙手及落雨镖、落叶无声等人,更是不行,只见落叶无声已将上衣脱掉,站立起舞了,其余的也跟着拉手同舞。 唯有慧空和尚与朱雀剑尚能控制。 再看绿林这面,更是惨不忍睹,除了无常鬼一人依然静坐运功外,其余的,有脱衣狂跳的,有力尽瘫痪呻吟地上的,有的已经死去很久的。 红裳罗刹不知有意帮助乃师还是自己也无法耐住,只见她也半裸着上身,嗯嗯幽叫,有时扶地呻吟,有时起身狂叫,害得那群绿林高手更显疯狂颠倒。 罗俊峰自运功开耳神准备之后,那种淫声也无法伤及他,此时他已心境明朗,不由开眼一瞥,猛吃一惊,怎么世界在瞬息间变了。 再看郑、万二小,这时浑身颤抖,全身汗渍淋漓,摇摇欲倒。 罗小侠那见过这种场面,人急智生,猛聚丹田真力,将疯道人先天无极电气功化作“狮子吼”,一声长啸,宛如龙吟九天,山岳震颤。 罗俊峰这一长啸宛如当头捧喝,那些乱舞的乍闻啸声,耳膜嗡嗡呜响,刚才的淫笑之音顿时消失,神志疲晕,沉睡过去。 那啸声好比利剑神功,不但将淫笑功抵散,连白发妖婆的内腑也同时象利剑穿心般,不由她一阵剧痛,一声惨叫,晕死而去。 白发妖婆这时一旦破功,几十年的修道毁于一旦,不但已成凡人,甚至终身残废,生命最多也只能维持一年而已。 无常鬼扫视了全场之后,也径自心惊肉跳,于是向这边罗馒峰说道,“老夫愿意实行诺言解散龙门寨,宝珠之事从此罢了。” 说毕也不理众人,独自掠身离去。 无常鬼一走,罗俊峰也无留此必要,双手抱起郑万两人,向慧空望着阴森鬼域一般的龙门寨,默默长叹,口中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罗俊峰带着两少,如飞般离开龙门寨,内心着急如焚,绕着山到处寻找隐秘地方,非马上救治两人不可。 约过一盏茶时间,终于在龙门山南侧找到一处山洞。只见洞口蔓草丛生,若非细心寻找,外人绝对无法发觉,倒是疗伤的好所在。 罗俊峰本就练有夜视功夫,此时一见洞内摆放着二张石床,四壁除了如野兽张嘴作噬人之状的石乳外,一点也不见其他东西。 罗俊峰立刻抱起两人安放在石床上睡卧,自己很快的走出洞口,检了一些树枝枯叶,准备起火灯。 蓦地室中传来鹫鸣,洞口不远处的草丛无风自动,刹时逐 出一只纯白如银的小兔子来。 罗俊峰一见白兔心中一喜,正愁没有果腹之物,天公作美送来这只白胖胖的兔儿,他忙伏地拾起一粒石子,准备把白兔擒来。 正当罗俊峰抬手的刹那,半空中射来一条黑影,往白兔处扑来,罗俊峰一看原来竟是一只巨大的鹫鹰。 敢情那畜牲也为了捕捉那只白兔,不容他物侵袭。 眼见巨鹫已掠扑而来,那只利爪堪堪抓到白兔时,少侠手中石子一抛,疾逾矢箭向巨鹫射去。 拍!地击中巨鹫左眼,那只巨鹫负痛惨鸣,扑下的身子斜斜后退一丈,双翼一振,忍痛惊起,一瞥就是被洞口前的一个人所伤。 扁毛畜牲这一气非同小可,独眼凶射,一声凄鸣,如流星堕地,电光火石般挟疾风劲势,向罗俊峰立身处扑到。 罗俊峰一见巨鹫的利爪已至,一股劲风扫向巨鹫的双爪,巨鹫一见敌人的劲风罩来,挫身掠高一丈,尾上头下双爪再舞起来狂风疾射而下。 026 罗俊峰一瞥此禽意也避开攻击,单掌盘空一抖,一股劲风冲射迎去。 那只巨鹫一见敌人又出掌攻来,扭身振翼,那对巨大的双翼,鼓得狂风连地上灰尘也迎风扬起,那只巨鹫利用这一沙灰漫天的机会,疾如矢箭般射到。 罗俊峰顿觉一股有力的劲道,破尘欺入,忙闻风倒闪,但为时已迟,背后前服“嘶!”的一声,被利爪撕破,只差半分,就得皮破肉裂。 罗俊峰顿时怒容满面,脚一站地身子凌空掠起,运起师门绝技“空空掌”,掌挟“混元罡功”向巨鹫攻去。 刹那间一人一禽已斗上二十来回合,小侠斗得性起,一声长啸,身体又是掠空独击,此时他心中暗思一计。 只见身体一到空中,右掌向巨鹫一拍,接着象力尽精疲,必须落地换气般,整个身躯突然放倒跌落。 巨鹫到底是禽,那有人类智慧之高,一声欢笑,随后跟下,小侠忙挫腰右跃站起,反身高掠,飞到巨鹫背后,双掌运足真力,向巨鹫背后推出。 万钧劲道,结结实实地打在巨鹫顶上,巨鹫连惨叫也来不及出嘴,身子如飞絮般震碎在地上,那巨鹰双爪蹬了二下,就一动不动地死在地上。 这一来又给罗俊峰招来更多的麻烦,使得罗俊峰几乎葬身在黄龙山。 罗俊峰一进洞内,微微一怔,刚才黑暗的洞内,如今怎么光明如昼。 蓦地,洞内人影一闪,“峰哥哥!”一声娇叫,人影已到罗俊峰的身前。 原来人影就是郑美惠,罗俊峰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尚在做梦,明明郑美惠伤重睡在石床上,为什么这时好好的能够起身,难道……,正呆愣间,那边石床上卧睡的小宝身子一动,一见罗俊峰霍地跃起来,叫声“峰叔叔!”也向罗俊峰处跑来。 罗俊峰见两少神光焕发,那曾受伤,不由问道:“你们到底伤势好了没有?” 两少齐声惊叫道:“什么?我们受伤了,没有啊!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罗俊峰只得将如何斗败白发妖魔,如何带着两个受伤的人跑到这里准备医救,又如何在洞口发现白兔与野禽狠斗,一五一十地说给两人听。 郑美惠闻毕,脸露喜色,向罗俊峰说道:“峰哥哥,你说的白兔是怎样大小?” “胖胖的,纯白如银,眼睛红火灼灼,真是美丽。” “喔:一定是那只。” “什么,惠妹妹你也见过了?” “嗤嗤!是呀,就是石床下的那只呀!” 罗俊峰一听,向石床一瞧,对了,就是那只白兔,此时石床下的白兔全身白光万射,两眼光亮似火。 敢情这洞中会如此光明似白昼,就是白兔身上发出的白光和两眼射出的红火。 原采此兔名曰“火眼神兔”。人们只知有这种动物,但不明来历,有些愚夫愚妇皆视为天上神仙化身降世,只要一见此兽,莫不敬若神明。 相传此兽乃卵生动物,五百年产一卵。经两百年才能卵生子,又须经过很久的时间,才能从身上发出白光。 若此传说正确,则此兔起码已逾千年。 哪吒神童听美惠一说,立刻跑到石床,笑吟吟的向白兔道:“小白兔,出来我们做个伴好吗?” 那白兔将矮尾巴一阵摆动,跳到小宝身旁,亲密地依偎在脚下,可爱的嘴唇,啄吻着小宝的衣角,非常亲热。 这也是天注良缘,该小宝遇到罕世绝学,此兔正是名曰“小白”。那是很久以前它主人这样称呼的。 哪吒神童只因它全身洁白,是以胡乱叫了小白,岂知正叫对了他的名子,怎么不叫他高兴得尾巴乱舞。 此时,那只白兔突然脱开了小宝的怀里,向石床下面钻去,双脚一阵抓掘,立刻现出一个小洞来,那个洞仅容白兔身子。 一会儿白兔从石洞里出来,嘴里多出子一张黄腊的油低,跪到小宝身旁放下。 小宝忙拾起一看,里面写道: “此洞名曰霄云,乃余潜修之地,洞内石床能治愈伤,增练内功。余生平只采奇草异果,制药救世,武功一道,只求防身健体。至于攻敌伤人,残余所忍,且无此术。洞内遗有余所制‘万灵夺命丹’,乃拙著,肖云子治伤秘籍一本,留赐有缘。” 罗俊峰看罢,恍然大悟,两人之所以不治而愈,完全是在于靖床之功劳,想到自己竟能巧遇奇缘,心中那份高兴就别说了。 “小白”倏地一转身又向那小洞钻去,片刻从小洞内推动出-个小瓶子和一束纸,接着小白兔才钻出来,跑到小宝面前。 小宝伏身贴地,伸手从石床下取出两样东西,问道:“‘小白’这是什么?是要送给我的吗?” “小白”点头表示对了。 郑美惠向罗俊峰问道:“峰哥哥,那两样东西叫什么?” 于是,罗俊峰才把那张纸上所载的详细内容告诉两人,并将两人所以能自愈的原因告诉他俩。 郑、万两人“啊!”地欢叫一声,双双往石床跑去,摸摸床缘,好象是感激它治好内伤。小宝甚而往石床上一躺,不愿离开。 郑、万二人离开肖云洞,向后山走去,这时正是中午,不见了小白兔。二人跑满全山也没找到,心中不由着急起来。 二人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已到峰林前面来。只见峰林前面横着一条几十丈宽的溪流,流水湍急,罗俊峰轻功再高,要想一掠而过,简直不可能。 罗俊峰知道今天再也找不找野食了,扫兴的挽着郑美惠的双手,闷闷欲去。 二人刚刚转身,罗俊峰忽然感觉背后袭来-丝冷风,猛一施身往侧横移,随着一带美惠的身躯。 只听得郑美惠“啊!”的一声,感觉臀部被一件锐利的东西所刺,而痛叫出声。 罗俊峰猛吃一惊,抱着欲倒的郑美惠凌空拔起二丈来高,斜斜地飞落在十丈远处,一瞥郑美惠,不由又是一惊。 只见她已晕眩过去,唇牙紧咬,额角热汗直流,非常痛苦。 罗俊峰忙检视一番,不由他叫苦连连,心乱如麻。别的地方不叮,偏偏在女人神秘的臀部上叮了一个口。 罗俊峰抱美惠回到“肖云洞”时,小宝正依洞眺望。一眼瞥见他俩,高高兴兴地跑迎过去,以为两人不知带了多少山鸡野兔回来。 岂料峰叔叔所挟的竟是受伤的惠姑姑,那能不使这小神童惊叫出来:“峰叔叔,姑姑受伤了?” 罗俊峰微微一点头,竟自往洞里跑去。哪吒神童一看事态严重,也随后把洞口掩饰妥当,跟着往内赶去。 小宝一到里面,罗俊峰把郑美惠卧在石床上,翻过她的身子,诊察她的伤口。 古时候男女界线甚严,所谓男女授受不亲,非夫妇不得互相触肤亲泽。罗俊峰犹豫不定,这事在他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理智与情感在他的脑海里争辨了很久,终于还是救人命要紧,将一切私欲杂念抛到脑后。只见他轻轻地将美惠的外衣脱掉,里面只剩下内袄与内裤而已,罗俊峰的心房已剧烈的跳动着。 他双手不由地颤抖,慢慢地割破美惠的内裤,刹时粉白的肥臀已露在外面,罗俊峰专心致意理料伤口。 但见肥白的臀部上一个细小疮洞,伤口上四周的黑色已凝固不在外流,但是奇臭难闻,不由他恶心欲吐。 罗俊峰一见此伤不禁惊呆了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虫所噬,叫他如何知道此症何名,至于何方治疗。 哪吒神童一见叔叔为难,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峰叔叔,我们这里有白兔刚才所赠的那瓶药,不知行不行?” 语惊醒梦中人,罗俊峰猛跳起来,拉着小宝的手,说道:“我的好侄儿,亏你想到,惠妹得救了。” 小宝一听罗俊身夸奖和欢喜的神态,也跟着高兴,连忙拿出那瓶“万灵夺命丹”交给罗俊峰。 罗俊峰并不立刻接过来,他向小宝说道:“小宝,你就给他服上三粒吧快把那本‘肖云子治伤秘籍’拿来,让我研究一下惠妹妹的伤症。” 说着,小宝从怀里取出那本秘籍交到罗俊峰之手,他依言傅出三粒“万灵夺命丹”走到石床,把惠姑姑翻过身来,搬开牙关将三粒丹丸送进口里。 027 神丹果然妙用,入口生津,咕噜地顺势吞入腹中。 罗俊峰接过这本秘籍,从头至尾,他细细阅读下去,此本秘篇共分三篇,上篇乃内伤及其治疗法,中篇记外伤种种,下篇记载天下毒物。 罗俊峰在下篇中发现似此类毒的记载,其中说明此种毒症由“黄尾毒蜂”所噬,此蜂嘴尖如针,一旦咬人或咬物,它的口液剧毒无比,一沾上人体马上红肿,若治疗不得法,则肉烂骨裂,毒液,如混入血后,全身溃烂,奇臭难闻。 先点“肾门穴”与“命门穴”阻毒上侵。然后用内功传体将毒赶出体口,浣净伤口,用“万灵夺命丹”一粒配合药膏贴于伤口每日换二次药,三日可愈。 罗俊峰很快的将郑美惠背后的腰际的“肾门”、“命门”两 穴闭住,双掌贴紧在美惠肥臀上,闭目提气,将内功提至双掌,顺着红肿推抚。 罗俊峰内功修为已臻化境,那稍片刻那块紫红的伤肿处,已渐红变白,伤口的黑血脓胀,阵阵外冒。 最初奇臭异常,慢慢的红血出来之后,臭味大减。 桌然,郑美惠呻吟了一会儿,陡地“啊哟”痛叫一声,罗俊峰仔细一看,原来伤口处有一根细细的黑点。 他小心地用指甲钳住黑点,往外一抽,竟是二寸来长的黄尾毒蜂的尖刺,蜂尖折断在肉里,怪不得美惠会那么哀叫。 此针一拔,痛苦顿失,郑美惠悠悠醒来,一见自己半裸下身,虽只露后面臀部,也不由她“啊哟”伏在床上号啕,痛哭出声来。 罗俊峰安慰她道:“惠妹妹,伤势已好,只需要三天静养就可以完全恢复过来,你别伤心,一切有我在。” 病书生会错了意,还以为她是伤心忧愁情哩。 郑美惠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停此哭声,相反哭声更大更厉害了,害得病书生莫名其妙,不知如何劝说才好。 郑美惠看罗俊峰这般傻瓜,不懂自己的心意,气得大声叫道:“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我不愿看到你。”说着又伏床大哭。 罗俊峰摇头晃脑向哪吒神童做个鬼脸,挽着他的手向洞外走去。 郑美惠一见两人离开,才止住泪水,赶紧起身穿衣。 想到自已被峰哥哥脱光衣裤,连女人最富魅力,最具诱惑力的神秘地方都被罗俊峰一览无遗,不禁羞得粉脸通红,恨不得往地下钻。 如今,自已的宝贵胴体已暴露在他眼底,她已暗下决心,今后无论如何非他不嫁,就是他反对,也要千方百计永伴身边,寸步不离。 郑美惠见罗、万二人出去那么久还不见进来,觉得过意不去,穿好衣服走到洞口,等待两人回来。 蓦然!从洞外山林那边飞来两条黑影,速度极为快捷,郑囊惠以为是罗俊峰回来了,高兴地走出两步,叫道:“峰哥哥。” 叫声刚落,半空中跃下两个人来,来人一落地上阴森森地一阵怪笑,说道:“小妞子,想郎是不是,咱们兄弟暂替如何?” 郑美惠不由猛吃一惊,只见来人身躯矮小,年约三旬,一律灰色劲装,背插兵嚣,满脸邪淫,贼眼溜溜地死盯着自己,开口就是脏话,不禁娇呀一声,道:“那来野种,不睁眼看看,姑娘是好欺负的吧?快滚!” “嘿嘿,好姑娘今天是你幸运,碰到了咱们哥儿,来来,白某决不亏待你,包你一辈子吃的穿的不用愁。” 自称姓白的壮汉,突见一块石头迎门面射来,并不惊讶,裂着嘴呵呵大笑,眼看那颗石子已近在鼻梁一尺时,才见霍地全身后仰,那颗石头飞也似的惊飞而过,“叭哒”一声落在二丈远处的树上,树叶哗啦阵响。 两恶心里微微一怔:“这妞儿似弱不禁风,劲道怎么如此强猛。”刚才的那副狂态一收,望着美惠说道:“小丫头,看不出你也是行家,这样更好,我还怕你不会武功,做起老婆来就没味啦!” 郑美惠一听来人,接二连三出口不逊,以为她是女人好欺的,不禁怒火冲天,面露杀气,喑暗运足功劲。 不运还好,一运劲臀部伤口未好,那能经得起,只觉阵阵剩痛,半身微麻,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两恶一见她默不作声,皱眉咬牙,心中顿时雪亮,知道此 女一定身受内伤,行动不便,这块肥肉不是伸手可得吗? 想到此,欲火烈炽,其中一人向别一个留有山羊胡子的壮汉说道:“老弟,我看妞儿身上挂了彩,等下动手千万不要硬来,活捉回去不是可以在师父面前领功吗?” “是啊,不过老大,我实在不行了,被这妞儿的那块香肉引得透不过气来,我看咱们还是先分一杯羹,师父那边多的是美人儿,还会要她。” 只见她杀机顿现,银牙一咬,双肩一晃,忍着臀部痛苦向两恶站的地方掠到。 “拍”的一声,那个留有山羊胡的壮汉,嘴上挨了一掌,痛得牙脱血流,哇哇乱叫。 郑美惠轻功极佳,又是出其不意霍然出手,也是两恶大意轻敌,害得那个叫老大的被打掉一颗牙齿来。 郑美惠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臀部伤口却又发作,刚一回洞口,又腿已发麻,踉跄二步摇摇欲倒。 刚刚站稳,两恶已挟万钧之势,向她扑到。郑美惠下身虽痛,脑子却十分清楚,知道若被扑到非死即伤,暗叫:“吾命休矣。” 就在两恶扑落的刹那间,洞内突然射出一道白光,两恶被白光所射,双眼难睁,不由错楞了一下。 就在这一楞间郑美惠双手推壁,横身内移,两掌“砰”的一声震天价响全打在洞前土上,一时灰沙漫天,遮掩洞口。 两恶虽见洞内的美惠,但不敢冒然闯入,因为刚才那道白光来得太突然,洞内可能藏有武林异人,若两人冒然而入,很容易遭到暗算。 两恶这一思索,愈发不敢撞入,光在洞外头怒吼叫敌。 不久后面林里传来小孩嘻戏之声,两人回头一瞥,林中已走出一少一小两人来,只见肩后全挂着一串山鸡野兔之类的东西。 其中那小的一见洞口站着的两人,不由“咦”的一声,向身旁那位书生打扮小年说道:“奇怪,峰叔叔,洞口怎么来了两个人呢!” 二人说着已走近洞前,两恶自两少现身后就一直瞪着他们,从他们行径上知道是洞主人回来了,不过那少年书生一派病弱的样子,走起路来一摇三摆十足书生气派,又似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那小的看似刁钻也不像会武,怎么刚才那话又是冲着两恶侮辱,不由两恶堕入五里雾中,看不出端倪来。 那小的一到洞口,两手一挥,说道:“喂!走开,谢谢你们守洞,现在不用了。” 那个留有山羊胡的壮汉,气得须毛根根直竖,一阵阴冰冰的哼过后,说道:“臭小子,敢在大爷面前撒野,你们活的不奈烦了。”白河连忙解下背后的奇形兵刃,一声暴叱,双双围攻病书生。 罗俊峰心中不禁大怒,一声长啸,将绝世轻功展开,两人眼前只觉得白影片片,围着二人四方团团飞转。 罗俊峰存心卖弄,在闪飞中有时摸了白川一脸,有时跑到白河身后打了一下屁股,甚而闪身在笑穴上扭了一下。 两恶顿时疯狂般,忽怒忽喝,忽笑忽哭,真是狼狈不堪,哭笑不得,那消片刻两人已喘气如牛,威风尽失。 罗俊峰此时一见两人狼狈像,叱地双手疾伸,“拍!拍!”白氏兄弟脸上各挨了一记巴掌,各自从口内喷出一颗牙齿,还夹一口血。 罗俊峰耍了两恶之后,笑吟吟的向两人说道:“两位看我所露的是否有资格留下舍妹,让我也介绍自已一下,在江湖上人 称‘病书生’,那位是宇内三奇之一万老前辈的爱孙,人称哪吒,至于洞中少女也是三奇之一‘百禽神君’的爱女。” 白氏兄弟乍闻眼前的书生打扮的少年,就是新近轰动江湖的“病书生”,不禁丧胆。 白川向白河一使眼色,转身向罗俊峰二抱拳,起步欲走。刚踏出一步,忽闻“病书生”喝道:“两位可以直接回去了,那只巨鹫也不用找了,回去告诉令师说是姓罗的已把它杀了,叫他把这笔帐记在我身上好啦。” 说着手指不远处草丛中的巨鹫尸体。 白氏兄弟一看,果然是师父爱禽神鹫,不由一楞,心焚欲死狠狠地望了罗俊峰一眼,敢怒不敢言,这种心情的确难受。 只见白河跑到尸首处,拾起几片羽毛放入怀里,向罗俊峰说道:“姓罗的,一月后在黄龙山恭候你们算清这笔账。” 说着与白川飞也似的向林中掠去,转眼之间已失去了两人的影子。 罗俊峰望着两人背影,摇头一声悠然叹气,与小宝走到洞内。 此时在不远的林中,掠起一条灰影,刹时间消失,他(她)是谁! 028 第八章 罗、万二人一进洞就发现郑美惠晕倒在洞口内不远处,罗俊峰忙抱起她往内疾走,轻轻地将她安卧在石床上。 只见她睡得甚甜,罗俊峰知道一定是伤口发作,又要用内力,使未复原的病体加剧,连忙又向小宝要了一粒“万灵夺命丹”送入郑美惠的嘴内。 罗俊峰与小宝两人七手八脚忙碌了一阵,将野味烧好,也许是香味熏醒了美惠,不然就是饥肠诱醒了她。 只见她微微一睁眼,霍地起身,揉揉眼睛望着香喷喷的烤肉,口涎直流,刚才的事已抛到九宵云外去。 罗俊峰看她醒来,立刻双手捧着一双肥大的山鸡走过去,说道:“惠妹妹,想是饿坏了,快点吃别让它凉了就乏味了。” 郑美惠见他这么殷勤,双手一接,笑嘻嘻地说道:“峰哥哥真好。” 说着扭起一条鸡腿,大吃起来。 这顿饭吃得痛快,龙其小宝边吃边叫,大谈其捉鸡身手,绘声绘形的大吹起来。罗俊峰也加油添醋替他渲染一番,更使小宝精气活现,不可一世。 郑美惠可不然,愈听愈不是味。自己与峰哥哥跑遍全山捉不到一只,反而身上挂了彩。刚才两人又是一声不响,也不照会一声,害得她差点被人欺悔,此时两人没有半句慰言,一味大吹其牛,不禁嘟着嘴老大不高兴。 罗万两人那看得出,仍然继续吹下去。这边郑美惠一气之下翻身躺在石床上,背对着他们。罗俊峰这时才看到她的不高兴之处。 向小宝一使眼色,叫他停止乱吹。小宝望了罗俊峰,舌头伸得长长的做个滑稽相,向美惠那边看看,好在郑美惠脸孔向内,不然小宝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老虎面前捋须。 此时,罗俊峰向着美惠道:“惠妹妹,不舒服吗?是否吃不惯野味,怕闹肚子?” 郑美惠猛一翻身过来,眼眶泪珠晶晶,向罗俊峰“呸”了一口,说道:“你管不着,谁要你献殷勤你们眼中哪还有我这个人,以后不用你们理我好了。” 罗俊峰被说得张口结舌,楞头楞脑,不明美惠为什么突然说出这话来。 “惠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你管就不要你管,管我什么意思。” 罗俊峰实在拿她没办法子。不由他前后思索了一阵,实在想不出那地方冲犯了她,或哪句话伤了她。 万小宝虽小却是鬼灵精,于是向罗俊峰说道:“峰叔叔,我想到洞口去伴‘小白’说说,有事再叫我好啦!” 说着做了个鬼脸,也不等罗俊峰回答,径自到洞口找“小白”去了。 哪吒神童一走,罗、郑两人间依然是沉默得死寂。 郑美惠偷偷地看了一眼罗俊峰,她本以为万小宝走后,峰哥一定会出言安慰她,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个大傻瓜反而变成哑吧了。 郑美惠越想越气,不由“哇!”地哭出声来。这一哭生效了,那个傻瓜的“病书生”一看惠妹哭了,他才惊醒过来,朝郑美惠这边走来。 郑美惠一看机会来了,故意放声哀叫起来,一只纤手不住地推摸臀部的伤口,痛苦不堪的样子。 罗俊身不明是计,神急慌张地蹲下伸手欲看伤势。 罗俊峰流露于外的着急关心之色,不但使她前嫌尽释,感激不已,也使她不好意思指他的真诚。于是只好假戏真做,抽抖双脚,伏卧石床辗转呻吟。 此时郑美惠已停止了哭声与呻吟,罗俊峰也停止了推拿,两人又开始陷于沉静。 美惠翻过身来,目光正与罗俊峰的眼神碰在一起,两人对望了许久,还是“病书生”脸嫩,黄黄的脸上顿时掠起一丝红晕。 蓦然,郑美惠霍然立起半身,往罗俊峰怀里扑去。罗俊峰一惊,伸手一扶,正好把佳人抱个满怀,罗俊身惶恐得不知怎么样才好。 只闻惠妹妹在自己怀里涕泣的声音,阵阵妇人芳香气息,熏得罗俊峰骨髓酥酸,情不自禁地双手抱得更紧。 郑美惠娇柔的身躯贴得紧紧的,异性之磁力如电流般,顿时把两人沉醉在甜蜜的河里。 很久,美惠微抬头,嘴吐唇香娇声向罗俊峰叫道:“峰哥哥,” “嗯,什么事?惠妹。” “我怕……”底下的话说到嘴边又吞回去。 “怕什么?” “我怕有一天会失掉你。”过了很久她才说了这句话,随着害羞地立刻把头埋在罗俊峰的怀里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心中似乎有这么一个预感。”说着停了一会,不待回答,继续说道:“若是真的,你会怎样?会不会想念我?” “当然会的。” “你真好……” 罗俊峰被说得心里甜甜的,回答道:“你知道我对你好,为什么老喜欢生我的气?” “我也不知道,不过事后常感到很后悔。” 罗俊峰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此时他心中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来,这种感觉是他们以前所没有的,那是异性的祈求。 在此以前,他总觉得美惠是自己的妹妹,他所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妹妹,所以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来。 如今那样异样的刺激顿使他回忆起她受伤时,脱衣治伤的那幕,不由的心房卜卜猛跳,血液循环也加快了。 这时所抱的不是骨肉般的妹妹,而是郑姓的异性惠妹,心中不由地…… 他没有勇气说下去,聪明的郑美惠知道他要说什么!因为从他抖颤喉音,她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感觉。 她心里迫切地希望他说下去,但又怕他所说的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时的失望将会更大,于是她细声的道:“峰哥哥你的心情我了解,我也正如你所想的那般,但愿你……你不要忘记今天的话。” 罗俊峰点点头,低下首轻吻着她的秀发…… 两人在爱河沉醉了良久,陡地洞口处射来一道白光,后面还随着小宝的叫声:“小白,你别进去,出来呀!小白!” 两人赶紧一分,各自跑回石床,装成没事般,只是脸上依然烧烘烘的发赤。 小宝瞥见两人如木头人一般,一坐一卧,与刚才一样,只少了惠姑娘的哭声,小心眼儿就觉着奇怪,自己有心在成全他们,怎么…… 想着走到美惠处,和美惠道:“惠姑姑,伤好了没有?” “好了,谢谢你关心。” 说着假装刚刚哭止,一擦眼缓缓坐起身来,不敢看罗俊峰一眼。 从此,郑美惠完全变了一个人,除了养病以外,处处对罗俊峰体贴人微,只要罗俊峰要她做什么,决不反违他的意。 罗俊峰感激之余,也对这位娇美少女百般温柔。 尤其到以时间必为她洗换药膏,推宫活血,不惜消耗真力帮她练习内功。几日的工夫,郑美惠的功力无形中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这一天,罗俊峰一早就独自离山洞往山里猎鸟去,霄云洞留下郑、万两人。 快到晌午,罗俊峰满载着山鸡飞禽野兔,兴高彩烈,向霄云洞回来。一进洞,马上发现情形有异,不由他放下猎物,向里扑去。 只见地上躺着哪吒神童,嘴角冒着红血,身边卧着那只白兔,已经死去,石洞内石乳寸断,堆满遍地,独不人郑美惠的影子。 029 罗俊峰忙点住小宝穴道,使血不再外流。接着暗运神功替小宝治疗内伤,开衣一看,胸前一大块红肿。 花了将近二个更次,始将小宝的内伤治好。罗俊峰拿出师门神丹“太清丹”给小宝在石床上睡着了片刻,喉咙咕咕微响,呻吟起来。 不久罗俊峰在洞石壁底下发现了一块木牌正面刻着一只苍鹰,翻看背面,只见写道:“杀吾神鹰,以女偿命。”八个字。 这一发现罗俊峰放心了不小,敌踪已知,再迟两天,只要小宝可以行动,就直趋黄龙山向秃鹰老人兴师问罪。 原来,今天早晨罗俊峰尚未离洞时,洞外已来了几条黑影。 他们似乎对“病书生”心存顾忌,一到霄云洞全部散开,直到“病书生”离洞一行人才乘虚而入洞内。 此时郑、万两人犹不觉地各自嬉游着。最敏感的还是那只神兽“小白”,只见白兔纂上逐入,咬着小宝的衣襟“支!支!”狂叫。 哪吒神童还以为小白叫他玩来了,刚一起身,洞内已出现两个老者来。小宝一声惊叫退到郑美惠身边,来人已发话喝道:“不准动,好好的跟老子走。” 小宝一见来者不善,暗聚功力:“小子尔敢!” 童掌微伸,小宝前冲的身子,顿被一股无形的气劲弹飞。来人皆当今绿林道上成名人物,对付小宝和美惠,简直就象老鹰抓小鸡,轻而易举。 郑美惠那边,由于来人目的是活擒,这几天来美惠功力大进,直到马小宝对手那老者加入后,才被点中穴道,生擒而去。 “小白”生性忠主,虽神兽异品,无奈没有作战能力,终于在混战中被掌风掌毙。 两老者离去后,在洞内放下一块木令。 二日后,小宝内伤已愈。罗俊峰问明经过,与小宝连袂往陕西境内黄龙山进发,两人离开霄云洞晓行夜宿,经过了五天行程,才到达甘井。 下当两人快近镇的时候,十丈远处一匹疯马飞驰而来,后面还跟着一群乡民,手拿木棍、锄头之类的东西,口中喧哗暴喝。 蓦然,空中传来一声娇叱,一条青影疾逾电光火石向急冲的马射到。前冲而到的疯马倏地前腿一软,整个向前滚翻落地。 病书生抬头一看不觉神魂颠倒,口中喃喃念道:“好美啊!” 少女阻止了疯马之后,望了罗、万二人一眼,娇声说道:“喂!你们俩人走路怎么不看着前呢?要不是我及时抢来,你们不被冲死才怪。” 人是那么美丽,声音又是那么柔和,人间那有这般嫦娥,简直是仙女下凡,怎不令罗俊峰失神落魂,呆凝直视呢? 真的,刚才少女说了什么话,他压根就没听到,这种神态早落入少女眼中,不由她“嗤!”的笑出了声。 此时,后面追来的乡民已到,团团围笼过来,那少女倏地双肩一晃,人如一缕青烟,刹好间消失。 罗俊峰又不禁“咦”了一声,暗忖着:“人间那有这种才貌双绝的少女,单她这手轻功,怕不有六十年的火候。” 渐渐的乡民已将那匹疯马围住,那匹马已死去良久,罗俊峰走进一看,只见那马的嘴唇白沫满结,安然如睡般,毫无痛苦之色。 罗俊峰不由对少女的武功更加敬佩。 众人看疯马已死,也就嘘了一口气,纷纷离去。 小宝说道:“峰叔叔,我们吃饭去。” 罗俊峰满脑困惑,糊里糊涂地被小宝拉着往镇内大步走去。 两人走不到半盏茶时间,来到一家饭店。只见门口冷清的只拴着一匹马,看似生意清淡,反正他们只为充饥,那管那么多。 一进门里,才走出一位老太婆,向着他俩摆手请坐,小宝手拉着罗俊峰的衣角动了一下,用嘴一努室内,罗俊峰望眼一瞧,不由又是一怔。 里面好好的坐着一位少女,正低头吃着饭。那人正是刚才打倒疯马的那位美丽少女,这一发现罗俊峰不再觉这饭店冷淡了。 两人要了几份菜,径自吃起来。 蓦然,那位老太婆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边向那少女叫道:“姑娘不好了,那匹疯马又复活了,现在已跑到店门口来了。” 那少女一听并不吃惊,微微一笑,说道:“不要紧,它不再作怪的。” “不,我看比刚才还要发疯的,姑娘你就行行好把它叫走吧,不然它老站在店前狂嘶,我们就别做生意了。” “您老人家放心好了,它不是真疯,只想跟我那匹‘阿兰’好,若把它赶走,它就真会发狂了。” 小宝一听这话不禁哈哈笑起来,罗俊峰想阻止已来不及了,那少女突然向小宝问道;“小鬼,有什么好笑,难道我说错了。” 小宝裂着牙,笑说道:“我笑我的,管你什么事,这里规距不许人家笑是不?” 那少女被问得张口结舌,一时回答不出来,罗俊峰很快的解围道:“小宝,不准你多嘴,还不快吃。” 忽见罗俊峰起身离桌,向那边少女谢道:“姑娘,刚才承蒙你援手,救了在下两人一命,在下在此致谢。” 说着一揖作礼,然后继续说道:“请问姑娘尊姓芳名?” 那少女娇羞的微笑,回答道:“那有什么了不起,见危伸手乃是侠义天职至于名字,你我素昧平生,问它做什么?” 罗俊峰点点头承认道:“是的不过承蒙姑娘救了一命,无论如何也想知道大名,以后也可以朝夕焚香拜谢呀!” 那少女娇羞地说道:“我姓陆名玉华,自小爱武拜天山神尼为师,江湖人称我为‘月里嫦娥’,你满意了吧。” 罗俊峰一听少女竟是天山神尼的徒弟,不禁一怔,恩师空空叟说过,天山神尼的武功诡异妙绝,生平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其武功之高无人能测,怎么会传出这么一位沉鱼落雁,羞花闭月的美弟子来,且武功又是那么绝顶。 想着故意假装毫无所知似的,双眼望着房顶,口中喃喃念到着:“月里嫦娥、月里嫦娥陆……陆玉华……不,小姐。” 这种白痴般的傻态,弄得陆玉华捧腹不已,她真没见过这种书呆子,不禁同情地对罗俊峰渐渐起了好感。 这时月里嫦娥瞧了罗俊峰一会,说道:“喂,你也要告诉我大名啊!” 罗俊峰要阻止已来不及,不禁暗暗叫糟。 一旁的小宝无城府,又是心直嘴快,马上接着回答说:“罗俊峰。” 只见那少女听了“罗俊峰”三字,往罗俊峰一看,脱口叫道:“好呀!竟瞒着我,原来是罗大侠,失敬、失敬。” 罗俊峰慌忙应道:“陆姑娘,在下实在不是有意如此佯做,请别误会,其实我们有着难言之隐,不得不这样。” “喔,好喔,那个不知名震天下的病书生,区区一匹马。哪能奈何你。”陆玉华存心讽嘲的说道。 罗俊峰摇头叹道:“在下实在名过其实,哪有真实本领,刚才姑娘所施展的绝学,才真使在下佩服哩。” 女人哪个不喜欢人家捧她,月里嫦娥听了这话,心里着实甜甜的。自她别师下山行道至今,未逢敌手,心里在就常以此自傲,后来传闻江湖上新近出现了一位病书生,脸色病黄,月里嫦娥怎会相信?今日一见,更使她一百个不服,看他那种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相,武功强到哪里? 想到这里,月里嫦娥暗暗咬唇顿生一计,试试他到底真不真?嘴里却向罗俊峰:“罗大侠太谦虚了。” 话落倏地一旋身,单手一扬,两支筷子如箭矢向罗俊峰门面射去。 月里嫦娥手刚一出,瞥见对方竟毫不躲闪,以为对方果真名过其实的饭桶,不由“啊呀!”惊叫了起来。 叫声未歇,那双筷子已经射到罗俊峰的身上,毕直地站在他的胸前,如晴蜓般与地平行地插着。 月里嫦娥仔细一瞧,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呐呐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双筷子的尖头,象用浆糊贴在罗俊峰的衣服上,并没穿入皮肉,也不往地上掉,就这样被咬住一般。 此时她不在怀疑了,眼前的病少年的确有着神仙般的功夫。 030 罗俊峰将“混元罡功”运出体外,传至衣服上,将急射而来的筷子一挡并吸住后,微说道:“陆姑娘,献丑,献丑。” 说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双筷了竟如脱弦之矢,反射回去,但并不向陆玉华身上射,而是往桌上射。 奇迹又出现了,那双筷子一到桌子上空,突然一停,平平稳稳地往桌面上一落,安放在碗一边,就跟摆放的一样,分寸不差。 月里嫦娥不由从心底发了赞佩的叫声,说道:“罗大侠真仙人矣!” 罗俊峰是存心卖弄炫露实学,但过后被人家一捧,反而讪讪答不出话来。 蓦然,店外传来群众叫嚣的声音和马匹嘶啸声音,月里嫦娥乍闻之下,猛吃一惊,脚一沾地,身子空掠射而来。 这正好解去罗俊峰的窘态,也挽着小宝随后看热闹去。 两人刚到门口,店外满满的围着一群乡农打扮的人,月里嫦娥站在老太婆面前,此时群众中走出一个中年汉来,一身打扮奇异绝伦,一看就知道不是朴实的老百姓,尤其看他那副强悍的脸孔,太阳穴微微鼓起,就知道来人也是会家子。 那人越众而出,指着月里嫦娥道:“小妞刚才是你把我家马打伤的吗?” 月里嫦娥瞧他一眼,满脸不屑之色,冷冷答道:“谁叫你养了一匹疯马,任由它出来撞人,既然你出来了,还不快牵回去,老是缠着‘阿兰’好不讨厌。” 那人一听,脸上顿时掠起怒意,瞪了陆玉华一眼,喝道:“唷!好神气呀!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外乡鬼撒野,大爷高兴放它出来,有谁敢哼半声!敢情你是瞎了眼睛,到了甘井不打听打听甘井一鹤是任人欺侮的吗?” “哦!原来你是甘井一鹤。” “不准你随便乱说,甘井一鹤是大爷的名子。” “这样说你是他的走狗啦,有其徒必有其师,你这般凶,甘井一鹤一定更霸道啦!” 群众听了这话,不由“哄”的一声笑起来,那人反身向群众暴喝道:“笑什么?”随即向月里嫦娥怒喝道:“臭丫头大爷先收拾你。” 说着,左手疾伸向月里嫦娥双眼点到,陆玉华梨涡浅露,等到那人双指点到,才一晃肩闪了过去。 小宝看得心痒,也不经罗俊峰许可,立即跃到那人面前,向陆玉华道:“陆姑娘这个脓胞交给我。” 那人一招落空,右手本待出击,小宝的人影和声音已到,那人微微一抬眼,看到来人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不由更气,邪眼了眺,右掌盘空一挥向小宝剪落。 小宝本是鬼灵精,若不是看到对主是脓包,他怎么会横加出手,此时一见那人右掌已到身上,猛一移左腿,倏地转身到那人背后,举掌一劈,结结实实打在那人的屁股上。 小宝限于年龄小,力道不强,但这一掌也使那人向前倾倒数步,踉跄两下才拿桩站好,这一气非同小可,只见那人一声怒喝,双掌翻飞,如落雨般向小宝打到。 古人有言:“棋差一筹,束手待缚。”以小宝的武功,那人使出吃奶之力,也只象玩把戏般,一点也摸不到小宝的衣角。 只见那哪吒神童施展“飞絮飘绵”的罕世轻功,来回在那人拳风中飘荡,口中还不时挟着嘻嘻哈哈的笑声。 围观众人全被小宝的这种绝艺所慑,几百个眼睛扫来扫去,直到后来,竟失掉了小宝的身子啦。 蓦地!“哎哟”一声惨叫,那人强壮的身躯掠过一丈,“叭哒”摔在地上,晕死过去,众人又是一声“哎!”的惊叫出来。 小宝已笑吟吟的向月里嫦娥一抱拳说道:“陆姑姑,幸不侮命。” 月里嫦娥这是真的喜佩交集,看他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功夫,连忙抱拳还礼,笑哈哈地向小宝赞道:“小弟弟,姑姑非常佩服你。” 说话间,街道上传来吵杂的蹄声,众人回头一看,顿时纷纷散避,其中有人叫道:“糟了!甘井一鹤来了。” 刹那间,众骑已到,罗俊峰一瞧,约有十五、六人,个个耀武威风,疾装劲服,为首的是一个员外打扮的老者。 此时群众已避的远远的不敢出来,也不愿离去,大概想知这场戏是怎么收场的。 那老者一马当先,距悦客饭店十丈远处,看到地上躺着那人,不由“咦!”的一声,很快右臂上举,后者跟随众骑一瞥手势,顿时一拉马疆,一阵狂嘶全停下来。 那员外打扮的老者,首先下马,可是一点声音全没听见,全屏气凝视,空气顿时变得死沉沉的,每人只能听到心跳动的声音。 只见他双眼一瞥,两眼凶光灼灼射来,哪像是个员外?罗俊峰心中暗忖道:“甘井一鹤果然不虚,单从两眼精光,就知道内功已至一流境界。” 随闻那老者说道:“这人是谁打伤的?”语气是那么冰冷,神态又是那么高傲。 哪吒神童第一个看不惯,踏出一步,说道:“是我,小宝所伤的。” 那老者望了小宝一眼,出他意外的,伤自己手下的竟是这个小鬼,不由脸露疑色,冷森森地说道:“是你?怎么打伤的。” “那还不简单,只要一脚就可以叫这脓胞睡地不起,难道还要动手不成?” 甘井一鹤看小宝这么一说,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瞧了小宝一眼,道:“这样说你竟身怀绝技啦,我问你,他是怎么得罪你的,你为什么要下毒手呢?” 这席话说得非常温柔,使人听来觉得他是一个和葛可亲的老者,一点也没有凶霸霸的样子。 小宝对他渐存好感,于是回答道:“不敢,不敢,只略动皮毛而已,至于他是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的,请你问问这里观看的人就知道了。” “哦!”甘井一鹤哦了一声,倏地凶眼暴射,向跟随一挥手道:“还不把他赶走,难道要永远摆在这里现世。” 说着脸色放晴,满脸和气地向小宝说道:“这位小弟,令尊何人?” 小宝早看到他脸上阴晴不定,忽怒忽喜,知道此人笑里藏刀,决非善良之辈,嘟着嘴唇,道:“你问他干吗?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打伤了你的手下,一切由我承担,问我父亲名子干什么?” 甘井一鹤蓦然一声桀桀怪笑,阴恻恻地喝道:“好小子真不识抬举,老夫见你长得伶俐可爱,不忍对你下毒手,原来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 说着向后面跟随壮汉一摆手,道:“还不给我拿下。”话落,身后已跃下二条人影。小宝一声长笑,双肩一幌,脚一站地扑了过去,也不出声,一上手就展开乃祖宇内三奇穷儒万念祖赖以成名的拳法。只见人影微闪,立即传来“啪啪”声响,那跃落双汉没碰到人就各挨了一记巴掌,不禁怒吼一声,四拳纷劈,全往小宝身上要穴攻到。 哪吒神童技高人胆大,倏地展开“飞絮飘绵”身法,左闪右避,乘虚攻了一掌,摸了一把,如蝶翻舞,似燕穿林,那消片刻,两个壮汉已累得呼呼气喘,热汗直流。 甘井一鹤心中一惊,自己手下平时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一旦碰上高手就被人耍猴子玩般,弄得只有挨打的份。 如今在众目昭彰之上,叫他这个脸放到哪里去,想至此,心里一横无毒不丈夫,猛一沾地,身子凌空掠起丈高,身在空中发话到:“住手!” 随着疾逾流星泻地,往三人中间射落中途,暗运全身真力于右掌,毫不留情地往哪吒神童头顶劈落。 哪吒神童斗到酣处,忽闻住手,身子跳出战圈,刚刚站稳脚,空中狂风射罩一般“嘶!嘶!”疾劲的压力,已逼至头顶骨,小宝眺目一看,顿时吓得心惊胆颤。 哪吒神童哪曾料到甘井一鹤真是如此卑鄙,假意解围暗怀叵测,哪咤神童发现时甘井一鹤的巨掌已罩头而下。 哪吒神童“吾命休矣”刚叫出,本能自然的临危使出一招“霸王举鼎”双掌往上一推,硬接来掌。 这一招穷儒万念祖绝学中救命招术,甘井一鹤蓦然“咦!”的一声,疾落的身影陡的挫腰,暗提真力斜往横里一翻,喝道:“万老头是你什么人?” 敢情甘井一鹤认识这招是穷儒绝学,小宝本待硬碰一下,岂知双掌上举,头顶劲道突失,甘井一鹤已在左侧发话,这一变化,真出了在场诸人意料之外。 小宝闻听回答道:“是我外祖父,怎样?” “好,即是你祖父,今天的事就此放过,回去告知你祖父,老夫恩怨分明,八年前蒙他救命一场,今日饶你一命,希望你迅速离开此地,以后再碰头可别怨我心黑手辣。” 031 小宝闻他老气横秋的傲态,心中不禁有气,冷冷道:“救你的是我祖父,惹祸的是小爷,即然你恩怨分明,就该杀我报伤徒之怨,以后再图报我祖父救你之恩,怎么可以混为一谈呢?” 甘井一鹤听了这话,不禁一阵桀桀狂笑,道:“好小子,老夫若非看在万前辈份上,岂容你如此狂猖,敢情你这小鬼是喜欢吃罚酒了,好!老夫不愿以大欺小,我就站着,任你连打三拳,看你到底有多大实学。” 说时脸色凝凛冷削,全身骨节格格作响,一旁观之的病书生看出情形有异,深怕小宝上当,迈着八字步慢慢走地来,向着甘井一鹤说道:“这位老伯请你息怒大人不计小人过,在下代他请罪如何?” 说着面对小宝怒斥道:“小鬼,这是什么时候,还不赶快休息睡觉,你这般捣蛋岂不是害了我的命。” 这句话十足表现文弱书生之态,但也因这席话使事情变得更僵,要知道甘井一鹤这种人物是怕强欺弱之徒,早先对他们尚存顾忌,以为小的已这般难惹,大的岂不更可怕。 如今一闻这个书生少年竟是怕事柔弱,毫无半点武功,不禁恶胆顿生,这时还管他什么恩怨,反正穷儒不在身旁,杀了他孙子有谁知道? 何况那边又有一位美如天仙般的妞儿,等一下收拾了这两个男的,那妞儿还怕飞上天?今晚不是可以来个消魂? 想到这里欲炎烈炽色迷心窍,不由得一阵阴冷微笑,双目暴瞪,喝道:“老夫本来有意相让,奈何此儿不识抬举,说什么老夫不懂恩怨分明,如今即然说出话,就不得收回,你要代他请罪可以,老夫照例让你三拳,过后不得怒我心狠手辣。” 罗俊峰非常不高兴在此多事之秋再找上麻烦,尤其这里已是黄龙山势力范围之内,说不定甘井一鹤也是秃鹰老人手下则事情可能愈演愈糟。 如今惠妹妹在他们手中,不要在自己未到之前,已被杀死,则自己保护无能是大过,若再为了这场事而真害了她,则不成了“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这种罪过如用尽东海之水也无法洗净。 于是,罗俊峰再抑拳作揖,说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叫我如何打你,至于小鬼得罪老伯之处,好在其祖父万老前辈与你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大家都是自己人,依我看何必斤斤计较……” “什么?杀伤了我手下还算是小事?既是读书人应该知书明理,老夫手下之人命,如何赔偿?” “你刚才不是说万老前辈曾救过你一命,就以彼做为赔偿如何?” “嘛!那是刚才想法,小鬼既然不领情,老夫只好来日再报万老儿之恩德,今日之事只好由小鬼一人承担。” 罗俊峰道:“除了用武力之外,可有其他解决方法?” “有,那就是将那位妞留下。”说着手指月里嫦娥玉华。 陆玉华自始至今,从未开口,没想到罗俊峰如此软弱,毫无骨气,心中早憋着一肚子气,现在甘井一鹤居然也想到自己头上来,不由她冷哼一声,骂道:“不要脸的老鬼,凭什么敢留下姑娘,不问问自己到底行不行。” 行字未落,身如轻烟般射到甘井一鹤身处,只听“拍!”的一声,甘井一鹤清脆地挨了一把掌,脸上留下五道红红的指印,象爬了五条蚯蚓。 月里嫦娥的这种打法,就连罗俊峰也只见青影一闪而已,小宝何曾见过如此绝世轻功,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哈哈拍手叫好,说道:“陆姑姑,你这一手太高妙了,以后一定要教我。” 女孩子本性喜欢人捧好,月里嫦娥听了这话,心里甜甜的娇羞回答:“好,等我有时间一定教你。” 甘井一鹤无缘无故,在毫无防备下被打了一记耳光,怔呆了一下,并没有生气,只是惊疑,虽然他第一眼就对这少女注意,但绝没想到她的武功竟高到如此地步。 罗俊峰之所以那般客气地对待甘井一鹤,无疑想使事情圆满解决,不再扩大,现在月里嫦娥这一发怒,顿使他暗暗发急。 果然,甘井一鹤惊怔了一会,由丹田里发出一阵阴森森使人发闷的桀笑,听若破锣乍响,震得所有的人心里烦燥。 只见他狂笑了好长时间,突然顿止,向着后面跟随众汉一挥手,叫道:“统统给我围住,不准脱掉一人,老夫就不信有谁敢在老虎头上捋须。” 罗俊峰一见形势不妙,知道多说无益,扫了全场众汉一眼,说道:“甘井一鹤原来就是凭恃以多为胜,不怕人笑掉牙齿吗?少爷若不给你点厉害,你还不知好歹。” 语气虽然有点愤怒,但是看见他那种文弱的样子,和那身打扮,任谁也会觉得他只是在嘘人而已,不料,罗峻峰说完话,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但见一阵轻风挟着一条白影,来回在围逼而来众人面前一闪一荡。 众人顿时象中了邪一般,个个死定在原地,有跨出半步的,有举手欲劈的,有张口欲喝,有的刚抽出刀刃的,全象死人般被点中穴道。 再看那书生时,只见他已经站回原处,双手抱肩,笑吟吟地,只见他儒服衫飘飘,好不潇洒。 甘井一鹤一瞥这种传奇性的邪法,不禁凉了半截,全身顿时软绵无力,几乎酥骨跪倒,哪有半点斗劲。 就连月里嫦娥那样绝世轻功的一流高手,也未见过这种几近邪道的身法,不由拿眼直瞪着罗俊峰一眨不眨。 小宝虽知罗俊峰功力已臻仙侠之流,但只是耳闻,真正让他亲眼目睹的还是这一次,遗憾的是他了只见到身影和一阵凉风而已,怎么叫他不佩服得惊呆? 此时,罗俊峰向甘井一鹤说道“今夜少爷网开一面,轻惩你们,以后若再为恶乡里,作威作福欺强怕硬,一旦被我发现,决不轻饶。” 说着向月里嫦娥与小宝两人一摆手,道:“这里没事了,我只点了哑穴,过一会自有他头儿解开,我们去吧!” 陆玉华这时才惊魂甫定,对罗俊峰是心服口服,不但如此,她的那颗芳心也跟着暗暗送给小侠了。 甘井鹤一见书生要走,开口问道:“少侠且慢!” “什么事?” “老夫今晚认载,但只要有三分气在,定雪今日之耻,望各的留下姓名来。” “哈哈哈哈,我以为什么了不起的事,告诉你量你也不见得能奈何我,少爷姓罗名俊峰,人称‘病书生’,自现在起,随时随地恭候你。” 说着头也不回,领着陆、万两人走进店内。 甘井一鹤不问还好,一问知道对方就是名震江湖的病书生,不禁双腿一软,暗叫:“妈啊!我这个仇只有来世再报了。” 罗俊峰带着两人进了店内,那老太婆马上换上一席新的酒菜表示慰劳,说道:“三位来得好,老婆婆每天都受他们的欺,今晚真是大快人心,这席酒菜略表敬意,请三位开怀痛饮,等一下一定会有人进来向你们道谢的。” 小宝喜得连声道谢,也不理两人,径自开了酒盖就咕噜咕噜地狂饮下去,罗、陆两人也向老婆婆谢了一声,相顾一笑,动筷举杯吃喝起来。 真是不打不相识,刚才双方还弄得蹩蹩扭扭地,虽口头上彼此恭维,其实心里暗暗较上了劲,如今同仇敌忾,又是老婆婆无意作了美,无需再费什么麻烦,就象知己朋友一样,成丁自己人。 月里嫦娥边吃边偷瞥罗俊峰,觉得这位貌不惊人的黄面书生,越看越使人倾心,罗俊峰何尝不也是偷偷地在看她。 有时两人四眼光一接,怔了一会,不由罗俊峰害羞地低下头卜卜心跳,他心里面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好美呀!真不愧人称月里嫦娥”。 不错,真是越看越美,美得天上的明月也会避起来,自叹又不如。 自古美人薄命,陆玉华也不例外,她也有着不幸悲惨的身世,直到今天她尚不知她亲生父母是谁?家住何处?比起罗俊峰更加凄凉寂寞。 从她懂事起,就一直生活在天山里,除了师父天山神尼和几位同门姐姐外,完全与人间隔绝,终日伴着古佛青灯,听到的是念经木鱼声。 虽然好几次询问过自己父母之名,但所得的答案只有“不知道”简单的一句而已。 六岁起天山神尼才正式传她武功,不过值得高兴的,就是乃师对她期望甚殷,因她一身绝学全由尼亲自传授,就连神尼成名兵器“卷风带”和独步江湖的“卷风带法”也一并传给她,同门大师姐曾为了这件事哭了一整夜,怪她师父偏心。 神尼这样做当然有她的苦衷,因为陆华与天山神尼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说起神尼就是玉华的姑妈。 不过单为这一点亲血关系,也不至于神尼如此偏爱,这其中若非关系着武林一场血海深仇,天山神尼怎么如此? 而这场血海深仇就是陆玉华的亲仇,一家六口除了她一人侥幸得救外,其余均丧命在一位绿林枭雄之手。 神尼知道仇家目前势力雄厚,武功在当今绿林道上,也是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因此到今日,尚不敢将仇人的名字告诉玉华,深怕她冲动冒险,而致无谓的牺牲。 此次陆玉华离师到江湖上磨练,完全是天山神尼的心意,神尼的用心是良苦的,她希望陆玉华趁此机会,一面对江湖上的诡诈多一层经验,再一方面可以多结些侠义之士,对将来报仇之举,多少有点裨益。 天山神尼用心并没有白费,陆玉华幸运地在甘井这地方认识了罗俊峰,不但将来深仇得报无形中也让陆玉华找到了理想的归属,当然后者乃是天山神尼始料不及的。 032 就在这时,陡闻月里嫦娥陆玉华一声娇叱纤手一扬,倏闻窗外“啊哟!”一声,砰的从屋檐摔下一个人来。 陆玉华单手扬出,人也跟着掠出窗外,一会儿已捉住一个壮汉走进来。 月里嫦娥象抓小鸡一般,提了那人往地上一放,单脚踏在那人的身上,说道:“什么人命你来的?” 罗俊峰一直注视那人,见了满脸刚毅之色,是一尊铁狰狰的硬汉,尤其那种大无畏的勇气,深得病书生罗俊峰的赞赏。 只见罗俊峰说道:“陆姑娘请你暂息雷霆之怒,这人就交我发落好了。” 然后他立刻走到那人身旁,双手把他扶起来,只见那人的膝盖处活生生的被一支筷子插入一寸半左右。 罗俊峰扶起那个人,请他坐在椅子上抽出筷子,用乃师空空叟的太清神丸,为他治伤,那人自始至今,死板板的也不谢半声。 罗俊峰包伤完毕,一手拿着一杯酒,送到那人面前,说道:“这位大哥贵姓大名,刚才得罪之处尚请原谅,来,咱俩干一杯,做为见面礼如何!” 那人自罗俊峰为他治伤之后,心里一直嘀咕不已,对方不但没有侮辱自己,反而以礼相待,不由他不安起来,见他满脸诚垦,内心愈感对方人品的伟大。 罗俊峰瞥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也不强人所难,举杯一饮而尽,这一来更使那人愧疚,也跟着接过杯来,一千而尽,说道: “谢谢小侠盛意,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愧形秽,若小侠不记小人之过,在下就此告辞,来日有缘,当益图报。” 说着就想离去,罗俊峰连忙答道:“这位大哥且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看老兄绝非颓疯不化之人,若蒙不弃可否同席一谈?” 这句话顿使两人震惊,两人怀疑罗俊峰疯了,怎么忽然变得想结交匪徒来,那人更是吃惊,这种光明磊落的胸怀,怎不使他惭愧得落泪呢? 只见那人颤抖着嘴唇,眼泪如落珠般,溢眶而出,看着罗俊峰颤声说道:“小侠真是义薄云天,若小侠真是如此诚心,邱某愿终身服侍小侠。” 说着果真向罗俊峰一跪,罗俊峰猛吃一惊,双手聚满真力轻轻一摆,一股无形正气竟将英杰欲跪的身子往上托住,凌空悬挂离地一尺。 使得邱英杰欲跪不能,起身更难,不由他对罗俊峰的绝技口服心服,更坚定他背判黄龙山秃鹰老人的决心。 罗俊峰道:“邱大哥,不要折煞小弟了,我们既然平辈论交,何必来这些俗套干吗?来,起来我为你引见引见。” 说完劲气一收。 邱英杰见罗俊峰谦逊至此,也不再客气,抱拳向三人一作揖,说道:“各位指点迷津之路,邱某终生铭记心头,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说一句赴汤蹈火邱某绝不皱眉。” 月里嫦娥听了这话马上回答道:“邱兄说哪里话!我们对你深明大义至感钦佩,来来来,我先敬你一杯,望你忘记刚才愚妹不是之罪。” 小宝也不落后,拿起酒杯高举过头,向邱英杰说道:“邱叔叔,我也敬你一杯,以后多多指教。” 说着与陆玉华同时一饮而尽,邱英杰见着,顿时胸怀大展,不禁一阵哈哈爽郎的欢笑。 四人坐下来之后,罗俊峰又叫老婆子换上一席菜,然后一一向邱英杰介绍,并毫不隐瞒的将自己与哪吒神童万小宝来此的原因全盘脱出。 月里嫦娥也是至此才知道罗万两人的详细来历,尤其听说罗俊峰早有了姓郑的小姐,并且为她不惜跋涉长路而来,心里头不由涌起一丝酸意。 好在罗俊峰说的很得体,只道出了保护“百禽神君”遗裔,才冒此险,多少令陆玉华露出一点希望的曙光。 这一席酒吃的太痛快了,一边是因感化了迷途知返的英杰而自傲,一方是痛改前非并得识奇人而高兴,因而不知不觉的谈到翌晨。 他们都是内功深厚的高手,稍一盘坐运动,马上恢复过来,罗俊峰第一个催促他们向黄龙山奔去,邱英杰尽量避哨岗,由小道迂回曲折,偷偷前进。 邱英杰顿住身子回头向罗俊峰道:“前面名曰‘蜘蛛岭’,其中暗暗排奇妙阵法,邱某无能,不悉其中奥妙,怎么办?” 哪吒神童说道:“我们绕道另寻他途好了。” “除此以外,别无它路可寻,秃鹰老人设计此阵的目的,在地考验来者的身份武功只冕能顺利通过此阵,则他必以招侍,否则只有死在此岭。” 罗俊峰一直注意着,“蜘蛛岭”的一草一木,潜心默思如何破法。 “病书生”罗俊峰沉思一番说道:“有了,有了,秃鹰老怪狡诈诡异,骗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蓦然,距离他们约二十丈远的一颗怪石旁,飞起一条灰影,随着灰影在空中一声怪啸,如巨鹰般地向这边扑来。一眨眼间,来人已立在山道进口的地上,那双神光十足的贼眼向罗俊峰这边各人扫了一下,而后发出同一阵冷笑,喝道:“好个背义叛徒,你忘了黄龙山的王法吗?居然还敢领乱来扰,娄某不信你飞得出去。” 邱英杰见了,全身颤抖,暗暗叫苦,别看他年约四十,武功在黄龙山里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秃鹰老人非常敬重,任命他做为刑堂堂主,掌管全寨人的生死大权,凡判徒奸细,皆在他酷刑下惨死,手段毒辣,冷酷无情,大家都视他为地狱阎罗。 邱英杰已决心弃邪归正身旁又有武功绝世的“病书生”,倒也胆大起来,双目一瞪说:“姓娄的,邱某已非黄龙山匪徒,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那姓娄的听了这话,不但不怒反而哈哈狂笑,说:“没想到你也吃了豹胆熊心,好,既然你们来了,身为此间主人就权作向导领你们入寨一会。” 话落毫不犹豫的随后跟去,陆万邱三人紧跟着成一字行向山岭飞去。 黄龙寨刑罚堂主娄满有意卖弄,只见他如飞矢般带头疾飞,哪象待客引路的样子,简直是在表演轻功。 罗俊峰边走边暗笑,只看他脚下似行云流水,如平坦大道般,安祥潇洒,与前奔的娄满,保持三步远。 站在前领路的娄满,一边狂奔一边细听,后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禁暗暗得意,以为他们一定被抛的很远。 刹那间已经越过了“蜘蛛岭”,前面已经到黄龙总寨,娄满猛一顿身子,然后回头一看不禁愣了。 原来那书生打扮的少年正在自己身后两步处呆头呆脑地望着自己傻笑,这一瞥使他惊得冷汗直流,只好说:“请。” 自己很快向竹林那边跃去,那些壮汉一见来人,纷纷让道,由娄满领着的四人一直向山林内走去。 此时,林中传来几声炮声,邱英杰告诉罗俊峰说这黄龙山迎宾的礼炮,等下寨主就要亲自出迎啦! 果然,邱英杰刚说完,对面已迎来了一位老者,身后还带着二名小童。 罗俊峰一见老者,就知道是秃鹰老怪了,只见他身穿花花绿绿的道袍,脚下穿的是绿色的布鞋,年约六十开外,头上光亮得不存一发,一撮白色的胡须,长及胸前,眉毛倒斜,细眼阔嘴,扁鼻卷耳,任谁见了都不舒服。 秃鹰老人冷森森地望了来人一眼,看到陆玉华时顿时被美色怔住,不由嘻嘻怪笑道:“唷!姑娘光临寒寨,老夫未能远迎,失礼、失礼啦。” 说着向娄满喝道:“你怎仫不雇顶骄子抬姑娘进来?” 月里嫦娥陆玉华哪里听得进去!暗运丹田真气,将一口浓痰吐射至秃鹰老人脸上,秃鹰老人用手一摸,原是小妞的香液,不禁哈哈大笑,道:“多情的姑娘,敢情你怕人家见笑,竟用这口香液定情是不?” 气得陆玉华一跺脚,双肩微晃,闪到秃鹰老人面前,狠狠的右手一挥。 “啪!”脆想一声。 秃鹰老人被打得踉跄几步,左脸颊肿得象小山般高,不由道:“好狠啊!好狠!老夫不生擒你吧,你却来打老夫,看老夫……” 说毕凶目直瞪陆玉华,刹时又心软,那美色简直比刀还利,一看竟使心麻骨酥,淫心丈炽,嘻嘻笑道:“来人啊!快迎佳宾。” 秃鹰老人一喝唤,道旁林里刹时跃出一排持刀壮汉,个个凶悍强横。 秃鹰老人向排列的喽卒一摇手,说了一声“走”,百来个人在瞬间离开得无影无踪,场中只留下十来人。 此时,罗俊峰早已急得不耐烦,向秃鹰老人问道:“罗某今日打扰贵寨,完全为的是义妹郑美惠被擒而来,只要将在下义妹放出,并且保证无损分毫,罗某撒腿就走,对于以前的事,绝不在提。” 秃鹰老人笑道:“关于姓郑的姑娘,确是老夫与摩兄抢回,这其中关系着两件事,第一就是小侠杀我神禽,老夫以她做为人质,诱你上山,第二关系着老夫师兄昔年的一段案子。” “早在三十年前,百禽老人为寻一只会语鹦鹉曾与我师兄有一拳之仇,也因而使我们师兄弟避居劳山达二十年之久,这笔账只好由他女儿偿还,不过……” 033 秃鹰老人说至此,突然飞豹阻止道:“师弟,与这些小子浪费时间干吗,不如早点打发掉,难道你有什么顾虑?” 罗俊峰听了这话,怒喝道:“闭嘴,别以为天下无人治得了你,真若看不顺眼,等你师弟说完话,罗某一定让你趁心如愿。” 说着向秃鹰老人说道:“不过如何?” 秃鹰老人看了师兄飞豹老人一眼,然后说道:“那姓郑的并不在这里。” “什么!你再说一遍。” “姓郑的并不在黄龙山里。” 罗俊向峰哪会相信,不由一阵狂笑,声聚丹田真气,宛如虎啸山岳震得在场诸位耳膜嗡嗡震呜,余音久久摇曳长空不散。 过后只听罗俊峰道:“大丈夫敢做就应敢承担,别以为花言巧语就骗得了人,倘若你不还某一个明白,哼……” 说时左腿前跨半步,满脸杀气,昂然而立。 秃鹰老人视状,微微一怔,后退一步说道:“别以为老夫怕你,老夫说姓郑的不在这里,就不在这里,难道我还怕你才这么假造吗?” 说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事到如今,就是你放手,老夫也绝不留半人离开此地,不过话先交待清楚,姓郑的早被人抢走,信不信由你。” 罗俊峰从秃鹰怪的表情中,见此老怪并非虚言哄骗,但是明明惠妹是彼所擒,何故又被外人抢掠? 秃鹰老人看出罗俊峰半信半疑,遂继续说道:“老夫兄弟两人刚离开霄云洞,没出十时里,突然四个蒙面人挡住,咱们兄弟两人竟不能在对方手走过十招,那姓郑的就被抢掠而走,话已说完,不信也只好由你了。” 罗俊峰一面听讲一面注意秃鹰老人面部表情,不由他不相信郑美惠真不在此,但那四位蒙面人又是谁?他们与美惠妹妹有什么恩怨? 月里嫦娥陆玉华可不相信这些话,因为以秃鹰老人那种心里变态,反复无常的个性,怎会突然正经起来,别是其中有诈? 想着逾觉有理,不由她冷哼一声,娇叱道:“秃鹰老怪,既然郑姑娘不在此,干吗你派邱兄到甘井刺探我们行踪,若非你做贼心虚,何故如此?” 这一说罗俊峰顿时醒悟,怒叫道:“狡诈的老怪,我要你即将姓郑的姑娘送出来,并且还要保证在此期间丝毫无损,否则扫平黄龙山,也不让你老鬼逃命。” 飞豹老人那能忍受得了,陡的一声怪啸,身子掠起,双掌暗运真气,劈向罗俊峰,嘴里暴叫:“小子,老子看你如何扫荡黄龙宝山。” 病书生罗俊峰冷笑一声,也不见人如何作势,飞豹老人的掌风扑下的同时,已失去了他的身影。 秃鹰老人知道来者不菩,善者不来,今日之事也非三言两语就能解决,马上阻止道:“师兄歇下。” 说着向在场十三人一使眼色,道:“快摆十三鹰阵法。” 刹时那十三位高手,已按各方位站好,每人手中全是一律鱼肚刀,刀尖斜斜上举,完成所谓“十三鹰阵法”的起式。 秃鹰老人一见阵法已成。缓缓走进阵中,向罗俊峰说道:“老夫想用这套不成器的阵法,领教小侠绝学。” 月里嫦娥陆玉华看这套阵法,就跃跃欲试,一瞥罗俊峰欲进阵去,连忙双肩一晃,赶在罗俊峰身前,先行人阵,向秃鹰老人说道:“姑娘先行试阵,想你不会拒绝吧!” 说毕自腰际取出一条彩带,长约一丈,正是天山神尼成名兵器“卷风带”。 月里嫦娥,那边更快,但见秃鹰老人举臂下挥,十三位黄龙寨高手,如车轮般由左和右,围着月里嫦娥,一定的步伐团团转动。 秃鹰老人在此,倏地一矮身,双脚运力一点在地,一个鹞子翻身,凌空掠出阵外,阵内只留下月里嫦娥陆玉华一个人。 开头十三人转动得并不快,步伐清楚可睹。陆玉华手中“卷风带”斜垂地面,两眼一瞬不闪地注视着阵的演变以静制动。 此时突闻阵外秃鹰老人,一声发令“三速”! 阵里十三人刹时脚下用劲,比刚才速度增加二倍,这时陆玉华才看出端倪来,对方用意在于使敌人眼花缭乱,然后乘机杀敌。 陆玉华只猜对了一半,“十三鹰阵法”的妙用还在后半这种旋转惑敌的手段,只是此阵法的开场而已。 陆玉华既然猜出了这种阵法,她就倦作眼花缭乱,果然,不出所料,阵外秃鹰老人见机不可失,一声“四劈!” 旋转的十三位壮汉之中,陡地跳出四人,鱼刀化做万道白光,纷纷拼命的向陆玉华洒下。 蓦闻月里嫦娥陆玉华一声娇叱,美眸顿睁,右臂卷风带由下而上,猛力盘空一抖一卷,一条狂飚而起。 那挥刀扑下的四位黄龙寨一流高手,顿感手臂一麻,四件鱼肚刀霍地脱手而飞,四位高手也在同时被彩带抛回刚才位置。 阵外指挥的秃鹰老人目击这一变化,此时他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霍地脱口叫道:“五擒!” 其余九人闻令主即喝,声若闪雷聚发,刹时九条灰影挟闪闪白光向月里嫦娥身边劈砍而来。 九条灰影刚刚掠起,她手中那条卷风带,也舞起了一道带幕。 这一招正是“卷风带法”中的“凤凰振尾”,但见周围劲风瑟瑟,带影纷飞,围砍而来的九把刀刃,全半途追回,半寸也攻不进去。 秃鹰老人这时才大惑惊恐,逼得他狠起心肠发令道:“大绞!” 九名高手倏地一沾地翻身,其中领头的刑堂堂主娄满轻哨一声,那四名高手齐声回叫一声“绞”,音落人起,阵法又回复到原来的十三人。 但是,出人猜测之外,这十三人并没挥刀攻来,仅将手中鱼肚举持腹前,刀尖向外,十三人间隔一步,成一正圆形,渐渐地向月里嫦娥之身紧逼。 好象一条绳子,由大而小,渐渐圈绞,月里嫦娥那曾见过这种打法,简直是一群赶死队,白白送上来的让她收拾。 她手中那条彩带立刻舞得滴水不透,那十三位高手,似乎有意使诈,全舞起万丈刀芒,在带幕外团团转。 这种情形看人陆玉华眼里,不禁心慌,因为对方所使的正是江湖上最令人不齿的卑鄙消耗战,目的是想把她活活累死。 想至此,月里嫦娥不由猛忆起刚才秃鹰老怪离阵身法,心中顿时一喜,忙吸一口丹田真气,一声清啸,施展乃师天山神尼轻功绝学“凌高蹑虚”。 人如飞燕,掠地二丈来高,“风卷带”化作万般飚风,卷得地上尖灰高扬,一条青影疾逾闪电往阵外射去。 秃鹰老人教练此套阵法,已达数十年之久,见月里嫦娥清啸,他也脱口叫道:“七抛!” 命令刚下,十三名高手,齐声暴喝,陆玉华快,他们更快,十三条灰影已纷纷离位,散开而去,但依然保持着包围之势,已把圈子扩大而已。 陆玉华身子一落地,看到自己并没有脱出阵外,不禁暗暗叫苦,这时她才感到秃鹰老怪的这套“十三鹰阵”的不凡。 秃鹰老人已恢复了惨忍的本性来,陆玉华虽美,也不能使他留情,丝毫也不给她换气的机会。“七抛”刚成,马上发令:“八削”。 那十三位高手,突地由右而左,绕圈旋转赶来,现在的旋转不但与刚才的方向相反,还多出了拔功紧来的动作,刹时间,圈子已缩不到直径三丈那般大小。 蓦然那位娄满,鱼肚刀一抖,十三人里面的奇数一、三、五、七……十三等七人,霍然伏地上,手中刀施出“地滚刀”法,向陆玉华双腿吹扫。 另外偶数六人,凌空跃起,鱼肚刀舞起万点刀影,宛如雨洒大地,向陆玉华头上罩落,这上下夹攻,月里嫦娥武功再高,也绝无闪避脱围的可能。 只见她猛一咬牙,将全身攻力聚于丹田,运至右臂,“卷风带”宛如林棍般硬竖而起,一式“花雨缤纷”,全身上下全落入带风保护范围之内。 但,为时已晚,十三刀尖已破幕透入。 034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阵外静观的病书生罗爱峰,连啸声也来不及发,整个身子如急电般,冲射而至。 罗俊峰形同拚命,身子身子凌空而起已运起“混元罡功”于全身,人未到,那股无形的劲气挟呼啸破空三声,向围攻月里嫦娥的众人卷去。 只见场内各人被这一行动所摄,那十三把鱼肚刀,全被“混元罡功”震得纷纷向旁歪去,众人一惊楞间,场中已多出病书生罗俊峰。 只闻他说道:“某不才,愿空手接完‘十三鹰阵法’绝学,” 秃鹰老人冷森森的--阵短笑,道:“病小子,二十年来就没有人敢说凭赤手空拳能够破去此阵,敢情你病晕了头,活腻了不成?” 罗俊峰离言昴傲直立,道:“十三鹰阵法并没有什么玄奥之处,小爷还没有把他它放在眼内呢。” 秃鹰老人何尝受过这般奚落,气得胡须根根直竖,也没有回答罗俊峰半句话,束嘴一哨道:“钻,九钻!”二三位黄龙寨一流高手刹时间成为四组,每组三人,成花辨状,中间一人做花心,那人就是刑堂堂主娄满。 罗俊峰奋起雄心,一声震天啸起,罗俊峰已施展乃师空空叟独门掌法:“空空拳”,对方未动他就先行下手。 娄满的手中鱼肚刀,第一个出手,一式“腕底翻月”撩扫罗俊峰腰腹。 他这一动,其余十二位高手也同时平刀送出,顿时人影幌幌刀光闪闪,千朵刀花,如雪纷飞,将中央罗俊峰罩在其中。 可是,病书生是何等人,岂是种玩艺儿所能困住的,若非他童心未泯,想多玩一会儿,只要一沾地,微晃肩就可轻易地掠出阵外。 秃鹰老人愈看愈不对劲,眼看“十三鹰阵”法,已使其九,尚未能伤到敌人一根汗毛,不由秃鹰老人心灰气馁,暗叹数声,嘀咕道: “唉!事至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啦!若再不行,只好……哈哈……姓罗的,那地方才是你的埋身之处……” 想着,脸色霍然掠起邪笑,宛如已看到病书生中计身亡,再看斗场,猛吃一惊,叫道:“十冲!” 原来那十三人已被罗俊峰的空空拳法搞得迷迷糊糊,阵容大乱,若非秃鹰老人及时发令变招,那后果岂堪设想? 十三人如疯狂般一声裂空震地的暴喝,如疯狂老虎,似怒极的狮子,十三人十三把兵器,个个往罗俊峰身上刺来。 蓦闻他长啸一声,一式“彩风展翼”双臂猛伸,身体凌空拔起二丈来高,十三把鱼肚刀,全砍扫在罗俊峰鞋下一寸之间。 罗俊峰这一拔起丝毫不敢停留,猛挫腰扭身,一招“平沙落雁”,身子泻落在地上,轻如鸿毛,丝声不响。 秃鹰老人见罗俊峰落地,知机不可失,厉声叫道:“十三鹰!” 娄满高声应道:“十三鹰!” 声落,其余十三位高手,右臂上举鱼肚刀盘空轻挥,空中顿时出现十三朵白花。 他们起先挥施得很慢,渐渐的加快了速度,直到后来,只见每人手中如旭拿着一朵花,煞是好看。 罗俊峰一时间被弄得糊涂了,为什么他们径自飞起刀花而不攻来呢?这不成了耍花刀表演吗? 邱英杰移至月里嫦娥陆玉华身旁,低声道:“陆姑姑,你看出来没有?” 月里嫦娥陆玉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邱英杰说道:“这叫做十三鹰,惊险的已快开演,我真担心罗小侠应付不下来。” 邱英杰话尚未歇,场中传来震天暴响,三人循目一瞥,“啊!”惊得几乎晕倒。 原来,十三人旋飞了鱼肚刀之后,突然松手一抛,十三鹰把鱼肚刀脱手凌空射出,刀挟嘶嘶破空之声,全往罗俊峰身上招呼。 奇怪的那十三把刀并非直射,竟也会旋如飞碟般霍霍滚砍而至,皆成品字状,上、中、下、左、右,全在刀光之内。 这就是十三鹰阵法中最具威力,最后的煞手,十三把鱼肚刀像飞鹰般,也似皆长了眼睛,有规则的往罗俊峰砍去。 只见病书生不但不闪避来刀,反而把身迎去,形如自杀,整个身子往十三把飞刀追去,这一反常的动作,顿把在场所有众人惊住,觉得他有点精神错乱。 不过,终于奇迹出现了。 罗俊峰身体接近飞刀时,一股无形先天气功已在身体周围五尺内布成,而那飞驰而来的十三把鱼肚刀,就如铁遇到了磁般,纷纷往病书生身上集刺,病书生落地时,身子已挂满了十三把鱼肚刀,刀刀相碰,叮当作响,煞是好听。 哪吒神童这时才放下心事,口中嚷道:“罗叔叔,今天你发利市了,等一下一定要送我几把玩,不然我可不依你。” 病书生罗俊峰笑哈哈回答道:“小宝,这是泥做的刀,有什么好玩,要吗,我一定购一柄更好的给你。” “不,你骗人。” 罗俊峰哈哈一笑,真气一收,十三把鱼肚刀,呆当跌地,罗俊峰望了哪吒神童,道:“不信给你好了。” 哪吒神童欢呼一声,跑过去拾了几把,陡闻“咦!”的一声,遂闻小宝道:“真是泥土做的,中看中用,我不要了。” 众人循声一瞥,顿时惊呆了,就连刚才使用过鱼肚刀的十三名黄龙寨一流高手也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原来小宝拿起刀,那把刀竟成泥土泥石般,纷纷从他手缝漏在地上,明明是上好纯钢打造的刀,怎么变成泥土? 秃鹰老怪,飞豹老人,月里嫦娥这些人,心中雪亮,知道这是病书生利用本身真火,熔铁成灰的罕世内功的杰作。 此时,罗俊峰向秃鹰老人颔首说道:“罗俊峰已领教过绝世奇阵,望你快将姓郑的姑娘放出,我们好离开这里。” 秃鹰老人已目睹罗俊峰的绝学,自量自己与师兄功力绝非对方病书生的对手,但姓郑的少女确实不在山寨之中,早已被蒙面人所抢,叫他怎样交出? 罗俊峰问了很久,仍不见对方秃鹰老怪有何表示,误以存心刁难,不由他疑念更炽厉声喝道:“秃鹰老鬼,敢情你不到黄河心不死,真的不愿交出郑姑娘?罗某话出法随,只要你说出一个‘不’字,罗某定要血洗黄龙。” 说着,向陆、邱、万三人说道:“上!” 秃鹰老人闻言一怔,随即一阵狂笑,道:“好,有种。” 哪吒神童恨死了刑堂堂主,只见他双圈在手,清啸一声向娄满扑去。 月里嫦娥陆玉华也不怠慢,向刚围攻她的那群人攻去,邱英杰也随着在陆玉华身后,同时追扑过去。 月里嫦娥与邱英杰两人一落刚才围攻众人之前,卷风带与鱼肚刀化做无数刀光带影,狠狠地往他们头顶洒下。 那群人兵刃已毁,手中寸铁皆无,忽见陆玉华及邱英杰两人扑到,不禁大失色。 秃鹰老人睹状,身子凌空掠起,空中取出他成名兵器钩连刀,飞起千道刀光向陆邱二两人卷去,那十二名高手乘机退开,命人取来兵器。 秃鹰老人恨透了邱英杰,所以运足劲力,手中钩连刀向邱英杰的鱼肚刀劈去,以邱英杰的功力,怎能接得下秃鹰老人的一击,鱼肚刀勉强上举一格,手心一阵剧麻,鱼肚刀猛往下沉,几乎脱手。 但这一来虎口已裂,鲜血迸出,秃鹰老人此时形如疯狂,那有半点人性,钩连刀倏地翻腕上削,向邱英杰喉颈撩去。 邱英杰已成惊弓之鸟,身子突然后仰,一招“铁板桥”全身倒地避过一招,这时月中嫦娥的卷风带亦同时由侧方向鹰老怪钩连刀卷到,邱英杰因而逃出一命。 那边,哪吒神童万小宝已经和黄龙寨刑堂堂主娄满斗过十回合,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上手就斗得星月失光,昏天黑地。 娄满兵器已毁,空手对付小宝的乾坤双圈,毫不逊色。 乾坤双圈看似舞的呼风劲响,但并没有施展煞招。 035 娄满心中暗暗发笑,自己乃黄龙寨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对方竟叫这个只会花拳秀腿的小鬼来对付自己,这是一种侮辱。 若非刚才争斗陆、罗两人,已精疲力倦,早就可以使这小鬼了账。 哪吒神童早就看出他的心意,小鬼偏偏伪装下去,但嘴里却不闲的说道:“狗贼子,身为刑堂堂主,武功怎么如此不济,咱们已斗违十七招,还有三招,小爷就要收拾你了。” 娄满何曾受过这般轻蔑气得哇哇狂叫,狞眼暴睁,厉声骂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大爷仁慈为怀,不愿见你灭亡,还亏你说得出大话,三招内大爷若无法收拾你这条狗命,从此更名换姓不再姓娄。” 话落,陡地双臂一屈,翻腕右掌拍出,一招“仙人指路”向哪吒神童万小宝当胸推出,小宝装作不知道,口里嚷道:“臭狗贼,三招一过小爷若丝毫无损,你就叫我一声爷好了。” 这时已暗运丹田之气,话刚说完,娄满的三掌已临前半尺之地,哪吒神童万小宝假装猛然醒觉,“哎!”的一声,人如轻烟,也未见他使刀,整个身子电光石火般溜过。 娄满一掌推空知道小鬼已至身后,倏地矮身右掌变拳,前弓后箭,翻身下击一式“叶底偷桃”向小宝下腹阴部处打去,说来很长,其实那只是刹间完成。 小宝闪身到后,心念都来不及一动,娄满的右拳已到,不由小宝猛吃一惊,一招连环腿踢娄满右拳,右腿上踢下颌。 这一招临时变招,使来轻花潇洒,令人叫绝,娄满哪曾想到他会有这一手,右拳一麻,下颏也同时被实实地踢着。 只闻娄满一声惨厉狂叫,整个身了斜斜往上飞去,叭哒重摔于地上,牙齿整排脱落,嘴唇迸血,痛晕过去。 万小宝预计三招取胜,结果出他意外,在两招内伤敌倒地,高兴得笑嘻嘻走到娄满身旁,说道:“孙儿子,你服爷爷了吧!咦!怎么不说话呢,大白天就睡午觉,你不怕那老鬼罚你?起来,爷爷会疼你的。” 万小宝胜而狂骄,损人至极,一旁观战的飞豹老人早闲的无聊,罗俊峰虽也空闲静之,但飞豹老人怎敢以卵击石,找他动手。 如今小宝一胜,语含讽嘲,飞豹老人怎能忍受得了,一向火暴性子的他,闻言一阵狂笑,双肩一晃,向万小宝处掠到,口里道:“小鬼,恃技傲人,老子第一个看不惯,来来来,十招之内定叫你粉身碎骨。” 飞豹老人声未落掌行出,声落掌已到,哪吒神童因为背对着他,所以闻声时,脑后已感到一股劲风扑到。 小宝虽然年仅八岁,武功却不下一流高手,尤其家学渊源极深,自小就在乃祖穷儒悉心传授之下,练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功夫,飞豹老人的偷击,怎能奈何了他? 只见他一瞥,身子倏地前纵一丈落地时猛一沾地面,身子宛如苍鹰一般,一个“鹞子翻身”凌空而起,手中的乾坤双圈空飞舞着,万道的圈光向飞豹老人当头洒下来! 飞豹老人早已为小宝侥幸得胜,怎会想到以他那般年龄有如此高功力,不由他怔怔地几乎被小宝洒落的双圈所伤。 连忙旋身一跃,避过双圈,老脸微微发红,差一点阴沟里翻了船,顿使他及时警惕,不敢分毫大意,施展崂山二十年所学与小宝斗在一起。 那边秃鹰老人以一敌二,与月里嫦娥陆玉华和邱英杰两已斗到酣处。 事实上邱英杰已无能为力,只是游斗点缀而已,真正的只有陆玉华一人,秃鹰老人的钩连刀招术虽狠,但碰到月里嫦娥陆玉华的“卷风带”,根本起不了作用。 “卷风带”可软可硬,可直可曲,正是钩连刀的克星,尤其配合那套天山神尼独步武林的“卷风带法”绝学,顿使秃鹰老人陷于处处挨打的地步。 身为一寨领袖,在众目昭彰之下,竟不能发功制敌,怎么不令他心急如焚? 秃鹰老人城府极深,为人狡诈,他一边动一边思索偷偷目瞥战场,刚才的估计须大大改变虽仍有十二位高手环立于侧,等待命令。 但是对方最强的病书生不是一样立在旁边注意动态吗?自己这边十二人一下场,一定会被病书生所阻,则以十二人之力,绝非对方一人对手。 他当然不愿意惨剧重演,以免平白牺牲十二高手,削弱了自己的势力,利用最煞着,将他除去,免得再起变化,那就后悔已迟了。 思及此,秃鹰老人那有再斗下去的兴趣,只见他手中钩连刀刷刷连攻三招,迫得月里嫦娥后退数步。 她以为秃鹰老人又将施展绝活,没想到那老怪连攻三招之后,忽然不进后退,扬声喝道:“住手!” 众人闻声,全数停手纵开,静候那老怪的话,此时,秃鹰老人冷冷地说道:“老夫觉得这一误会太是划不来了,黄龙山寨开山至今,从未遇过今日这样的事,也不曾会对地你们这样绝顶好手,老夫心里高兴以极,等一下老夫想搬出本寨压箱底的东西出来会会高人,尤其是罗少侠不知小侠可肯赏脸?” 明里谦恭,暗地里却指名叫阵,罗俊峰那会想不出来,心里就早就知道他的阴谋,黄龙寨能如此猖狂,定有所持,否则以他们这种功力能称雄武绿林。 所谓压箱底玩艺,一定是威力绝伦的一种阵法,但是那是什么? 罗俊峰犹豫思索了片刻,毅然回答:“罗某愿冒险一试,但过后我们的事将如何解决,姓郑的姑娘是否能够救出。” 秃鹰老人狞笑了一阵,说道:“老夫素来是一言九鼎,若此阵小侠得胜,则黄龙山双手送上,老夫便从此在江湖上除去这个名号,至于姓郑的姑娘,我已说过,我无法交出,因为她确实已被蒙面人所夺。” 罗俊峰闻说,微微一楞,诧然道:“姓郑的姑娘真的不在此地吗,你没有骗我们?” 秃鹰老人点点头答道:“是的,老夫行年七十,骗过谁来?” 罗俊峰道:“既然不在此地,下一阵就不用比了,我们就此告辞。” 秃鹰老人听这话,桀桀一阵阴森森地冷笑,道:“黄龙山寨岂是想来便来,想去便去的地方?甘井村你们伤了我手下,并拐诱邱英杰叛我,刚才又伤我一员心腹高手,要走不难,只要你斗得过下一阵,否则别想!” 罗俊峰听毕,不由一阵哈哈清爽地笑,说道:“别说一阵,十阵罗某亦不致于皱半点眉头,要说还债,姓郑的姑娘若非你这老贼偷抢,今日何至于失踪,生死不明,罗某本愿息事宁人,不再结怨于你,才做如此下策,难道我真怕你不成?” 秃鹰老人狞笑一声,道:“下一阵名叫‘四鹫阵’,乃是以四只巨大的秃鹫为阵,但有一点限制,那是要你在老夫规定的地方破阵。” “好!请划出道儿来,姓罗的一一接着就是。” 说着,问月里嫦娥陆玉华,哪吒神童万小宝及邱英杰三人一挥手,说声:“走!” 秃鹰老人奸计得逞,暗暗高兴不已,遂向飞豹老人道:“师兄快命人放出鹫儿,在‘一线崖’处等我。” 说完顿了一会儿,继续又道:“各位远来,现时已过正午,若信得过老夫,先吃点东西再走如何?” 病书生罗俊峰摇摇头,说道:“这可不必,我们还是先办完正事要紧。” 万小宝可就沉不住气,他心中恨峰叔叔一点儿也不为他们饥肠作想,老是那么小心谨慎,真是讨厌,只见他馋涎直往腹咽,说道:“峰叔叔,反正咱们接上了,迟早总要一拼倒不如你吃了饭再战,不然等会那有精神打呢?” 罗俊峰瞥这般馋嘴相,几乎笑破肚皮,一想也觉得小宝说的有理,遂哈哈笑道:“小鬼头,整天老想着吃,你不怕人家笑你,看你样儿倒成了小要饭的了,这样吧!我们不想再浪费时间,就叫他们送来饭团,咱们充充饥就行了。” 秃鹰老人即刻命人取去,然后向罗俊峰说道:“我们慢慢走吧,这里距‘一线崖’尚有一段路,到那里他们大约已备好,饭团自有人送来。” 说完,自己带头领着小侠一行四人,向后山走去。 036 邱英杰在路上悄悄告诉罗俊峰道:“罗小侠,四鹫阵乃是秃鹰老怪的得意阵法,他为人险诈,利用飞禽来对付敌人,我自加入黄龙寨至今,只闻其名,而不曾见过,也没有武林人物赏试过,若单凭四只秃鹫当然难不倒你,但是……我想其中若无特殊的地方,秃鹰老怪一定这样有恃无恐,你不得不妨。” 罗俊峰听了话感激地瞥了他一眼,道:“谢谢你,小弟自会小心,秃鹰老怪不使诈还好,一旦使,罗某决定凭三尺青锋,血洗黄龙。” 罗俊峰最后那名“三尺青锋,血洗黄龙”。何等激昂慷慨,顿使邱英杰感受得豪气千丈,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两人正说话之际,前面领路的秃鹰老人,传来一声暴喝:“谁!” 话声刚落,蓦地,从道旁树上跃下一条人影,挡住他们的去路。 罗俊峰一看来人,是一位年约七十的道装老人,白发银髯,道貌岸然,显然是正派不知那一位前辈。 只见那老人一落地上,微尘不扬,身轻似叶,倏见他慈目微睁,一扫众人,两道摄人神光,使人一见面知是个武功精堪的人。 秃鹰老人见来了人,将身形停住,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冷冷地问道:“你是谁?来黄龙寨作什么?” 这道装人闻言,不禁一阵大笑,声若龙吟虎啸,震得山岳动摇,这正是武林难练的“狮子吼”内功,非有一甲子内功修为,岂能至此。 罗俊峰听此音,不由一怔,望了那人一眼。只见那老道人笑呵呵道:“天下人走天下道,黄山岂是你辈所有?贫道经游过此,难道已犯了贵寨大忌?” 秃鹰老人答道:“我只问你是谁?来此何干,并没有说不准你到黄龙山寨来,听你的口气,似乎来意不善,难道也是冲着黄龙山寨而来,并且对你是有利的。” 秃鹰老人听了这话,不禁迷糊起来,望了那老道士很久面露疑色,道:“为了我……是善意的?……” “是的!对你来说极为有益的事?”那道人这么说。 秃鹰老人不由喜得脸色霎时清朗,瞪着那对邪眼迫切地期待着那老道,说出对人有利的来意。 老道当然理会秃鹰老人的心意,遂缓缓说道:“秃鹰老儿,人生犹如朝露,凡是应该看开些,贫道来是欲渡有缘人逃出地狱,希望你放下屠刀不要多造杀孽,否则贫道也无能助你了。” 秃鹰老人闻言大感意外,也不寻思老道为什么说这些话,指的又是什么?难道他已早知我的阴谋吗?不!不会的!天下里有谁能看出别人的心呢? 那道装老者,看秃鹰老人那种痴傻的沉思,暗自发笑不已,他心里清楚的了解秃鹰老人的用意,他之所以会拦路阻止下一场的杀动,真正的用意不仅为了点悟秃鹰老人,而且为了那位新近技轰江湖,名震一时的病书生罗俊峰。 当他无意间发现秃鹰老人诡计时,曾为罗俊峰担了少不忧心。当然罗俊峰的绝艺异学是他所礅服的。 只是“四鹫阵”的厉害也是他所惊心的呀!尽管罗俊峰一人可以独闯,但剩下三人却成问题其中尤其邱、万两人。 秃鹰老人思索片刻,向那道人喝道:“你我素味平生,何出斯言?老夫哪些地方多造了杀孽?敢情你是教训我来的,哼!别作梦,老夫所做的一人承担,若你看不惯,就请你试试四鹫阵的滋味如何?” 那位道装老人一阵狂笑,声音极为凌厉威猛,宛如一把利刀,使人听来心中难过不安,尤其秃鹰老人感受最厉害,整个心房卜卜猛响,血液逆流,几乎气闷。 逐闻那老道人冷冷说道:“四鹫阵岂能惊骇贫道,我倒真愿意试试,不过……” 说着顿了一下,冷凌的眼锋向秃鹰老人一射,继续接着道:“除了罗小侠一人外,其余三人老夫愿保护他们先过。” 罗俊峰猛吃一惊,那老道怎会知道他姓罗?为什么只准自己一人上阵,其余三人又为什么不准上去,奇怪!奇怪! 秃鹰老人一听那位道人的话,心中不禁悚然,从那语气似乎已洞透阴谋,否则为什么要保护其余的陆、邱、万三个人呢? 那老道目睹众人表情,知道双方均陷于迷惑疑云里,遂扬声说道:“秃鹰老儿,你领悟了我的用心否?凡事但凭实力,一决雌雄始算光明伟大,用下三门的鬼计虽能逞一时之快意,但是,到头来谁又能保得住永世逍遥?等一会儿就摆出四鹫阵来,倘若暗中再使诈取胜,贫道可要超度你了。 这三位我想先行护送出阵,免遭波及,对于你算是莫大的造化,否则天山神尼,宇内三奇,岂会放过你?贫道这一点化,对你不是造了功德?若再执迷不悟自作孽,黄龙一片基业,眼看将片与瓦存,贫道及此,愿你三思。” 老道人这一席话,顿使罗俊峰醒悟,狠毒地向秃鹰老人一瞪,厉声喝道,“秃鹰老怪,原来你就是安排着阴谋引我上当,哈哈!罗某再不济也不致于怕你。” 说毕转身向老道颌首一礼,道:“贫道乃苍梅花剑王尧弦,你我尚有渊源,贫道素慕小侠绝技,今日幸会,这点小事何必多言谢。” 罗俊峰一闻那老道人竟是点苍三剑之师,点苍掌门人梅花神剑王尧弦前辈,不禁目露敬色,道:“原来是王老前辈,晚辈真是有眼无珠,尚希恕罪。” 秃鹰老人乍听来者就是江湖一代宗师,心中凉意顿生,一个病书生已使他为难,如再加上此老,今日麻烦更大,尤其阴谋已泄,四鹫阵岂非白设,想至此,秃鹰老人暗忖道:“何不做过顺水人情,如此一番敷衍一番。” 想着,遂含邪笑向梅花神剑道:“以你意思,四鹫阵就不用设了吗?” 梅花神剑王尧弦道:“谁说不用设?贫道愿意只望和罗小侠公平较技,不准使诈,同时其他三人不管谁胜谁败,你都不得为难,应令其平安离开,你以为如何?” “好!好!看着你的脸,老夫就卖过人情吧!”说着向众人道:“时候不早,那边已妥,就请上路。” 话落肩头一晃,领前而去,罗俊峰等五人亦随尾直追。 037 第九章 那消一盏热茶工夫,“一线崖”已在眼前,罗俊峰一眼望去,不禁惊然,口中喃喃念道:“好险啊!” 只见“一线崖”乃是两座高山间的空隙地方,微微凸隆起一块小地方,只能站三人左右宽大。 两山牵连一条粗如手臂的绳子,高悬在两峰之间,距罗俊峰所站的地方,约有二十丈高,但若从峰顶谷底,少说也有百来丈深。 明眼人一瞥,知道秃鹰老人就是利用这块“一线崖”做为决斗的地方,要罗俊峰在两峰之间的绳索上施展轻功与秃鹰老人饲养的大秃鹰决斗。 这是多么阴险的毒计,不要说人上去都没法在绳索上稳定,就单看这一险状已够令人手软气馁。 秃鹰老人想用能飞的巨禽来对付人,一旦巨鹫不敌,最多飞走了事,若罗俊峰不敌,跌落深谷粉身碎骨,这种毒辣的手段,任谁也想不出来。 事实上,病书生罗俊峰睹阵之后,心中犹豫不决,若叫他上绳索施展绝顶轻功,倒无所谓,但要在那绳索上对付四只巨大的秃鹰,他可没有一点儿自信。 这个决斗太不公平了,没开始秃鹰老人早占了一半胜券,另一半还要和罗俊峰平分,这不是毒辣,什么才叫毒辣。 秃鹰老人领了众人到崖下,瞥见病书生脸有难色,心中得意非凡,不禁冷冷地一笑说道: “罗小侠-定体味出比赛方法了吧,倘若你觉得心怯,不妨告诉老夫,咱们就不用比了,老夫一定不会强人所难的。” 这席话哪是好意,根本就是激将法。罗俊峰年轻气盛,又是身怀罕世绝艺,初生之犊何曾怕虎,被秃鹰老人一激,雄心顿生,一声长啸,如龙吟九天,虎啸三岳,震得在场的人耳朵嗡嗡作响,余音划曳长空,历久不绝。 倏见白影一闪,病书生罗俊峰已如巨鹤冲天,身子凌空掠起,从崖壁而上,一眨眼间,人已立在二十丈高的崖顶绳端,向底下秃鹰老人说道:“秃鹰老怪,快放出你的那四只扁毛畜生来,罗某恭身领教。” 崖顶距底下少说二十来丈,声音又是由上传下,但字字清脆,全传入各人耳中,一字不漏,这种道家至上的“练气成剑”的绝学,点苍梅花神剑也自叹弗如,佩服得五体投地,秃鹰老人更不用说了,简直畏惧得如遇神仙。 梅花神剑忙聚丹田劲气,发话道:“罗小侠务必谨慎,专心破阵,心中不可存有丝毫杂念,这里有我在此,你放心。” 梅花神剑王尧弦也使用了“传音入密”的内功,因此全场之人只见他嘴唇微动,而听不出半点声音,可是崖顶的罗俊峰却字字听之耳内。 蓦然,崖顶飞来四只秃鹰,盘空旋飞,向罗俊峰处扑下来,罗俊峰忙暗运真气,双脚一沾地,掠射而起,往绳索飞去。 手中已多出了一柄尺半来长的神剑,阳光一射,蓝光闪灼,耀眼生辉,这一柄尺来长的神剑正是前辈异侠疯道人所留的“寒星剑”,罗俊峰下山至今,今日算是第一次用上宝剑,可见他早把今天的事,看得非常严重。 “寒星剑”剑光一射,扑飞的巨大秃鹫,顿时顿了下,猛振巨翼,凌空飞越。 扁毛畜生也知神物厉害,几声“桨!桨!”惊叫,盘空乱旋,忽然,四只合在一起,大概是在商讨战略。 果然,一声桨桨高鸣,倏地四边分裂而开,前一左右,围在病书生四周,蓄势欲扑。 罗俊峰立于悬空绳索上,把环境一扫,脚下那条绳子,大概年代已久,已经腐朽,人立其上,帛帛之声,使人毛骨悚然,起了鸡毛皮。 一旦绳断,任你罗俊峰武功再高,也没有生还的希望。 站人都难,怎能在上面施展绝学,拼斗四鹫? 病书生罗俊峰,身临此境,不由后悔自己鲁莽,随便答应,眼看今日只有死命一条了,想到此不禁“哎呀!”一声幽叹,似乎已面临死神。 就在罗俊峰真气将泄的刹那,空中几声鹫鸣,四条巨大的黑影,呼呼破空之声,向罗俊峰四面八方袭来,声势何等骇人。 病书生罗俊峰不禁凛然,就在真气泄完,换气的同时,一只秃鹫由后先至,但闻脑后丝丝劲响,罗俊峰再也来不及发剑伤禽,猛往前纵,身在空中换气提劲。 此时前面秃鹫已在胸前,火红的眼睛,目光灼灼地恶瞪着小侠,那双蓄有长爪的脚,齐齐向小侠前抓下。 罗俊峰手中“寒星剑”舞起一道剑光,向鹫爪扫去,左右两鹫出同时扑到,这一骤然围攻,顿使小侠有点慌乱。 寒星剑化出万点寒光,运起“先天无极雷电气功”护布全身,袭攻的秃鹫忽被一道无形罡气所震,一声桀桀厉鸣,纷纷往旁逐去,罗小侠亦借此松了一口气。 但是,秃鹫也非愚笨,刚一跃开,倏地振翼翻身,再度二次攻来。 此时病书生也已恢复了精神,不由一声长啸,不但不避,反而凌空掠起,迎了过去。向前面那只秃鹫砍去。 小侠这一出手,崖下众人不禁惊得冷汗直流,人怎能飞在空中与禽动手,万一…… 但见病书生掠起之后,那秃鹫见状霍然振起,避过追击,这种避实就虚的打法,若无相当久的训练,岂能至此。 罗俊峰一击落空,身子跌落绳上,那条长绳微微一弹,帛帛之声又响,若长此下去,罗俊峰就是不被累死,也得踩断粗绳,坠落谷底。 这并非小侠劲功不行,而是那条绳子已枯烂将腐,一只飞鸟踏在其上,也会微微震荡,何况重逾百斤的人体。 罗俊峰能达到这种地步,在当今武林中,已是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啦。 狡诈的秃鹫一见小侠下去,也随后扬起双爪抓到,其余环伺在侧的三只,也不约而同左右后三面袭到。 罗俊峰心中怒气顿生,手中剑将恩师空空叟“空空剑法”在绳上施开来,这一来,那四只秃鹫可就无法欺近了。 “空空剑法”乃空空叟成名剑法,往昔空空叟只用竹制长剑,业已威震江湖道上,如今罗俊峰不但功力百年修力,且手中用的又是真剑神物,其威力何止骇人。 那寒星剑锋传出的剑芒,象火舌般伸伸缩缩,秃鹫虽亦刀枪不人,奈何寒星剑天下异宝,扁毛畜生怎生不惊。 罗俊峰完全凭一口真气,凝神应战,哪敢丝毫大意,只见他手中短剑布成剑幕,层层围着全身,如围墙般,滴水不透,崖下观望的众人,只见半空一朵剑花,忽涨忽缩,里罩罗俊峰,剑花旁风旋着四只秃鹫,张爪欲抓,宛如四只采花蜜蜂,缠围花芯,煞是好看。 但上面苦拼的病书生却刚好相反,欲为紧张危险。 但没多少功夫,人禽已斗了二十来回合,罗俊峰的空空剑法已将施完,围攻四只秃鹫越斗越强,似乎这种对手生平罕见,不由更激起它们的斗志。 罗俊峰却暗暗着急,眼看空空剑法已到最后数招,若连一只扁毛畜生也无法杀死,叫他如何能够称雄武林道上? 就连他恩师空空叟的脸亦给他扫光,将来有何面子去见他老人家呢? 病书生这一思索,剑劲忽灭,疾舞的剑幕也尺滞起来,正好赐给了那四只秃鹫的绝好机会,罗俊峰正前那只秃鹫陡的向罗俊峰射来,另外三只却在旁逐开。 罗俊峰知道这正是不祥的前奏,对前面射飞而来的秃鹫正眼也不瞥一下,凝神地静候另外三只秃鹫的举动。 果然,罗俊峰天资聪慧没有上当,只见前面那只秃鹫,一到罗俊峰胸前三尺处,霍然张开巨翼,双爪凌空一蹬,前冲的身子突然上冲掠起, 而在这同时三只秃鹫却悄悄袭近罗俊峰身旁。 假使病书生罗俊峰冒然出剑劈杀前面那只,则不但无法得逞,连本身也会出危险,因为另外那只正是兼任掩护和偷袭任务,罗俊峰深明此理,反而注意那二只秃鹫。 038 这一来,上当的反而是秃鹫了,只见罗俊峰霍然翻身,寒星剑使出“春风化雨”,向后袭扑到的秃鹫劈去。 这一招乃空空剑法最后三绝之一,就是武林绝顶高手,也要低头臣服,何况扁毛畜生。 只闻一声厉啸,后面那只秃鹫已身首异处,跌堕谷底,空中飘舞着片片羽毛,似瑞雪缤纷,飘飘落下悬崖,极为美观。 这一来却苦坏了崖下的秃鹫老人,四鹫阵已剩三鹫,叫他怎不伤心? 不过,四鹫阵绝不会因失了一只秃鹫而稍减威力,相反地更加难斗。 原因是凡是动物都有“物伤其类”的感情,那四只秃鹫不是两雄两雌,如今失去的正是一只雄鹫,他的伴侣怎么不生气? 罗俊峰一剑得手,并不因而高兴,因为一套空空剑法也在同时使完,下面叫他如何应敌?此时,那三只鹫又开始政击了。 也许是人类的本能,不然就是罗俊峰临危不乱,若换常人这时怕不败下阵来,他可不这样作,似乎已成竹在胸,反而比先前更加镇静,凝聚着眼神,一眨不眨,注视着翱翔空际的三只秃鹫,等待着攻击。 就在这时候,三只秃鹫忽闻“嘶”叫,陡地振动双翼,向空中掠起,罗俊峰突然感到迷惑,怎么下击一半,又向高折回? 噢!对了,一定暗中有人指挥着,那刚才为何没听见那嘶声。 罗俊峰轻轻舒了一口气,仰首高望,三只秃鹫已飞到对面崖顶,三只聚合在一起,盘旋空中。 此时蓦闻呜鸣竹笛之声,断续传来,那只空中高飞的鹫儿陡的乍分,又回到罗俊峰立身的上空来。 这一次不象刚才那样,三只牵连在一起,振动着巨大的翼膀,鹫爪收起,张口作噬状,身如电闪般往罗俊峰头上射落。 罗俊峰知道情形有异,但没有想到竟是如此愚笨的动作,照这样只要将手中寒星剑一挥,三只秃鹫不是即时了帐,难道这是暗中指挥那人的吩咐,不,不会的!没有人会施出这种白送性命的战略的。 但,事实又明摆在眼前,即三只秃鹫明明是送死来的,仁慈的罗俊峰目睹这一情形,反而心软,有些不忍心,对这扁毛畜生再下煞手。 他手中寒星剑缓缓地提到胸前,说时迟那时快,三只巨鹫已飞到罗俊峰眼前,再一眨眼就可能触及罗俊峰身体了。 病书生一点也不惊慌,看看快到时,寒星剑一举“拳大撩天”往三只秃鹫处撩去,这一出手,罗俊峰自信百分之百的一定命中,眼看三只灵禽,又将步他们同伴的后尘,而丧生剑下,他心中甚为惋惜。 那想到寒星剑刚挥出,直飞的秃鹫倏地顿住,悬空不动,罗俊峰手中剑只扫到爪下一寸的地方。 三只秃鹫顿住身子,见寒星剑划过脚下,猛的微振双翼斜斜从罗俊峰头上掠过,收屈的双爪突然一张,往罗俊峰头顶抓去。 它这一骤然出击,弄得罗俊峰猛一低头,将将避过,但也被惊得一身冷汗,几乎把持不稳,坠落深谷。 那三只秃鹫一抓没得手,也就顺势惊飞而起,聚合的队伍突然一散,在空中盘飞一转,三只成品字形,头下尾上,又向病书生扑来。 蓦闻丝竹鸣鸣之声,由对岸传来,酣斗的秃鹫闻声再度离开罗俊峰。 病书生岂肯让已将得手的秃鹫逃开,一声清啸,全身劲气传到右手,寒星剑盘空一抖,脱手抛出,一招“奔雷闪电”向掠起的一只秃鹫射去。 只见空中寒光暴射,一声凄厉鹫啸,半空中跌下一条黑影,如流星泻地,往谷底堕去,空中又呈映出片片羽毛,如迎风飘絮。 另外两只秃鹫如惊弓之鸟,逐电般向对崖飞去,鸣鸣竹笛之声大作,两只惊飞的秃鹫得命再度飞回,似乎他们所怕的并不是罗俊峰的寒星剑,而是那鸣鸣竹笛之声。 罗俊峰飞剑杀鹫,把崖下诸人惊得忘了喝采,每人都双眼直视,张大着嘴巴,痴望着绳上小侠,敬佩交加,视为仙侠。 月里嫦娥陆玉华更是慕煞,爱煞,恨不得跑过去,双手抱住他,倾诉爱曲。 正当此时,回飞的秃鹫已到罗俊峰头上空,回旋盘飞,其中一只秃鹫跃下低飞,在病书生罗俊峰头上一丈高处,划着圈儿低飞。 另一只却飞到一线崖的头端绳上,立于粗绳上振翼猛摇,那条绳子顿时荡震起伏,罗俊峰猛吃一惊,脚下的粗绳已帛帛作响,整个身子也跟着高低晃动,摇摇欲倒。 这正是“四鹫阵”最厉害的一招,这样做可使绳上的人,失去重心摔到崖底身亡,此计不能不算毒极,辣极! 可是,罗俊峰却发现得早,全身凌空掠起,往那秃鹫扑去,空中盘飞那只睹状,一声厉啸,从罗俊峰身后射到,双爪一张,急如闪电般向小侠后脑抓下。 罗俊峰忽觉脑后生风,前冲的身子一滞,偏头旋身,寒星剑化做万点剑花,向秃鹫劈去,因为骤然反身,那只秃鹫惊觉时已迟,一声厉鸣,刹时了帐。 但那绳端上的秃鹫却利用这一刹那。用利啄咬断枯烂的腐绳。 病书生发觉时已晚,“帛拍”一声,粗绳已断,罗俊峰连惊叫都来不及,身体己如流星般,往深逾万丈的谷底坠下去。 崖下观看的月里嫦娥陆玉华,哪吒神童万小宝,点苍掌门梅花神剑王尧弦和邱英杰等四人,全惊叫一声:“哎呀!” 只见一条白影如流星泻地,电光火石般向谷底疾落,月里嫦娥陆玉华第一个心碎,心中暗叹道: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苍天无眼怎么让这么一位江湖救星坠落,以后多劫的江湖叫谁来收拾?我归宿又是谁?” 想至此,只见她珠泪满眶,那双无神的眼光,直仰望着苍天凝呆傻立,她也不知道要去看看崖底。 还是点苍掌门梅花神剑王尧弦比较辣,罗俊峰落绳索的同时,他“啊!”地一声,双肩微晃,人如行云般飞纵到崖旁,往崖谷底望去。 起先还能看到白影,五十丈后就失去了罗俊峰的白影,惟见谷底黑黑的一片雾海,凭什么也无法看到。 此时,陡闻秃鹫老人一阵桀桀得意狂笑,笑声丑如鬼魅的哭声,听来令人毛骨竖张,顿时起鸡皮,好不难受。 秃鹫老人这一狂笑,顿使哪吒神童气躁,罗俊峰摔落谷底已使小宝肠肝寸断,再闻他这一狂笑,哪受得了,只见他手中乾坤双圈盘空一抖,脚猛沾地掠起,向秃鹫老人扑去,口中骂道:“丑老怪,拿命来!” 话未落,人已扑到秃鹰老人头顶上,手中双圈舞起乃祖宇内三奇之首穷儒万念祖的绝学来,但见一片光芒如朵朵梨花,又宛似急雨般向秃鹰老人顶上洒落。 秃鹰老人依然仰天狞笑,一点儿也没有把哪吒神童万小宝放在眼内,他所害怕的病书生罗俊峰已经死于他的“四鹫”阵阴谋陷阱内,年龄未及十岁的哪吒神童万小宝怎么会放在他心上呢? 虽如此秃鹰老人也暗暗留心,就在万小宝双圈已到头上半尺时,霍地矮身,右腿为轴一个旋转,刚刚躲过双圈,左臂猛伸,改拳为掌,向小宝腹部击去。 万小宝双圈劈下,但见秃鹰老人身体一回旋,自己腹部地方已微感一股热浪排来,这时小宝身未落地,无论如何也无法闪避。 何况他的武功限于年龄,无法空中换转身影,秃鹰老人这一记毒手叫“毒蛇翻身”手段极为毒辣,就是一般武林高手,亦不可轻易躲过。 这时哪吒神童万小宝暗自惊叫“完了!”平时有峰叔叔在一起,他尚能镇静,如今病书生罗俊峰已经坠入深谷,本已心乱的情绪,更加慌乱,就连一旁的月里嫦娥陆玉华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说来话长,其实那只不过是一眨眼间的事,秃鹰老人的拳头已到他胸前,眼看小宝已无法可救了,蓦然两声惊叫,只见小宝斜斜地被震退了一丈远,踉跄几步,无法拿稳站好,如倒山般摔在地上。 另一面的秃鹰老人也摇摇欲倒,撑着身子横跌数步,晃晃身子,“叭!”的一声,整个人倒地不起,五孔流血,只剩下一口气。 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秃鹰老人左臂刚刚伸出,耳内已闻破空之声,本待收回发出的左臂,已来不及了。那暗器疾得令人无法看清楚。 就在左拳击中万小宝的腹部的同时,那暗器也同时打到,正好打中他的要害部,因此才有两声惊叫。 秃鹰老人、万小宝倒地后,第一个跃纵而到的就是梅花神剑王尧弦。 039 他自发现小宝怒攻敌的情形,已知要糟,等他想伸手救援时,两人已皆伤重倒地,这情形在场人全感惊讶! 万小宝的受伤,谁也知道是秃鹰老人所伤,而秃鹰老人又是谁用暗器伤他?月里嫦娥吗?不!她也惊讶得皱着秀眉儿啊! 何况她是名门正派,不先出声就偷袭人家,这种卑鄙的行为是她所不能的,也不愿为的。 那么邱英杰吗?有一点像,不过他怎么会有那般高的手法?不会的,绝不会是他的,虽然他的脸孔看来有点不自然,但绝不会是他。 那么,又有谁能做这件事? 点苍掌门人梅花神剑王尧弦,这时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搞的迷糊了,他那双神眼溜来溜去,扫视着在场诸人,以及这四周,竟忘了救醒万小宝。 还是月里嫦娥谨慎,她很快地走到小宝身旁诊视伤情的轻重,跟着拿出天山神尼的治伤神丹为小宝疗治。 此时四周静的令人沉闷,黄龙寨的人这时也不见一人,就连飞豹老人也不知道跑往何处去了,仰观苍穹,只见蓝天一碧,白云悠悠,刚才的一只秃鹫也不知什么时候飞去的。 这种死寂,就连梅花神剑那种身经百战的江湖异侠,也惶惶不安,这正象“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时,蓦闻邱英杰冷冷地狞笑,最先声音很细,愈笑愈大,到后来那笑声里,显示出得意和凄凉,震击着在场诸人的心房。 梅花神剑转过头来一看,不禁惊愣,那边正为小宝疗伤的月里嫦娥也被惊住,拿眼望着邱英杰发呆。 只见邱英杰狂笑毕,冷冷说道:“你们全给我站住,不要猜疑,刚才那暗器是本人所发,秃鹰老人与我有深仇大恨,杀了他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梅花神剑眼一睁,神光暴射,直瞪着邱英杰,说道:“敢情老夫看走了眼,不知好汉也是个暗器名家,不过偷袭不备之人,到底有欠光明,虽然秃鹰老儿为人不正,杀之不足惜,但大丈夫做事,应该光明磊落才对,老夫直言之处,尚希好汉恕罪。” 邱英杰闻言冷哼一声,说道:“王大侠,依你的,我的深仇不能报吗?” 邱英杰哈哈一阵狂笑说道:“好个王大侠,身为武林一派宗师,我刚才所发的暗器,难道不是技艺?我再问你什么才算光明正大?” 梅花神剑行走江湖已历四十几年,刚才没注意到邱英杰,因此才漏了眼,现在目睹邱英杰的态度言语,一眼看透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壮汉,武技亦达绝顶高峰,并且是一位城府极深的人。 这时他的答话不但蛮横凶悍,并还有强词夺理,似乎没把梅花神剑放在眼里。 梅花神剑王尧弦何尝不也是老江湖,他听了邱英杰的话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声聚丹田之力,如龙吟般爽朗清越,使人听来百孔舒泰,随后说道: “邱大侠,老夫岂敢妄言刚才的暗器不是技巧,但是要知道秃鹰老儿正全力和另一敌人周旋之际,不发言警告,就发暗算,当然不能视为正大光明行为,老夫所指的技艺,不但包括了暗器,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心术,要在合理的情形之下决斗才行,不知邱大侠你的意见如何呢?” 邱英杰不但不理会这些,相反的态度更加猖狂,傲然答道:“若非万小弟临危,我怎会暗中下手?我这样做是事急从权,否则见死不救,难道你们正派大侠认为可以应该的吗?” 从邱英杰这句话来看,单就那句“你们正派大侠”,就很明显的告诉人家说,他是那派之人了,在场所有的人哪个听不出来,就连刚刚苏醒的万小宝也听得发楞了。 做梦也不会想到,看来真正邱英杰,会是身怀绝学的邪道高手。 那么以他刚才那份身手,月里嫦娥在甘井所发的筷子怎会打中他?他又为什么假装投诚归正,企图是什么? 若说他为的是要陷害罗俊峰,为什么不早点下手,并且刚才的暗器不是救了小宝一命?还有为什么要杀死秃鹰老人? 以他现有的身手,应该可以收拾秃鹰老人,为什么迟延至今才下手? 这些无数的问号,在哪吒神童脑中盘旋思索着,一点儿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就连非常聪颖的月里嫦娥,也解不透这些谜。 倘若秃鹰老人不死,更会使他吃惊怀疑的,因为邱英杰曾经在他手下渡过半年,这半年中邱英杰在寨内只被视为是二流高手而已,可是如今? 梅花神剑这时既然已知邱英杰的身份,当然没有客气的余地,遂冷冷问道:“你是谁,你的企业图是什么?” 第十章 邱英杰轻蔑地瞪了梅花剑一眼,回答道:“你我毫无半点恩怨,问它作什么?” 说着顿了一下,又说道:“秃鹰老人已死,这里没有事了,你们若不离去,想呆在这里准备收姓罗的尸首,那简直是痴人作梦,一线崖深万丈,里面浓雾遮天,飞鸟经过一半,也将被引入谷底,何况是人?哈哈哈哈……姓罗的一死,天下岂不是唯我独尊。”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态度极为狂傲,梅花神剑王尧弦闻言气得黑髯根根竖起,冷冷说道:“这也未必,老夫倒要试试看,是不是真的天下唯你独尊。” 邱英杰闻言单臂向前平推,一阵乱摆说道:“抱歉,邱某无闲奉陪。” 说毕,只见他双肩微晃,身子如飞云逐月般向后掠去,梅花神剑刚想阻止时,蓦闻一声喝道:“慢着!姓邱的要走可没那么容易。” 梅花神剑闻声一瞥,不禁喜楞了,尤其月里嫦娥一见发话止住邱英杰那人,惊喜得情不自禁地脱口叫道;“峰弟弟,你没……” 说到这里猛然顿住,本想说“你没死”死字却又往肚里咽回去,因为那是没有礼貌的啊! 在地上,尚未复原的哪吒神童万小宝,也带哭地口叫道:“峰叔叔”随感胸一痛,赶紧闭目运行,才稍感舒服。 原来发话阻止邱英杰的,正是刚才断绳跌落深谷的病书生罗俊峰。 为什么罗小侠附落于深谷,而能安然不死,回到崖上,这不是太玄虚了吗? 不,一点儿也不值得惊讶,病书生罗俊峰这次的失事,不但不死,反而给他了一个神奥之迷,这不是因祸得福,吉人天相吗? 罗小侠在绳上为了阻止秃鹫的啄绳,身子失去了平衡,适时粗绳突断,他的整个身子如流星般往谷底泻下,这时,罗俊峰并不惊慌,与其说这是艺人高人胆大,毋宁说他已经抱定死的决心,反而更加镇定。 当时,他在绳上曾使用百禽神君的“百禽剑法”苦斗秃鹰,落了深谷之时,刚好使完了“孔雀开屏”。 这一式是百禽剑法最后的“三招之一”,底下一招就是“星目交辉”了,在百禽居时,为了“星目交辉”及“飞龙惊虹”三招,曾费尽了罗俊峰不少精力。 如今,他身在空中,刚刚使完“孔雀开屏”,极其自然的会接着使用“星目交辉”来,只见他双肩平举,左掌运中劲力,往谷底拍去。 一股强烈的掌风,乘风破浪般,那谷底浓罩的云雾,立时翻卷着四下消散开来,而在同时右掌紧握的“寒星剑”,贯盈丹田真气,猛传至剑尖,那“星目交辉”一招施展开来。 但见掌风与寒光过后,急坠的身子猛然一顿,这一顿在常人来说可能不足为喜,但身怀绝艺的病书生却因这一顿,而喜得发狂。 只见他,一连几次,同样的做出这个动作,他的身子就象悬空直立般,定在那,一时间竟未能下坠。 可是任何一种东西,都有其本身的利弊,这一招虽能将身子顿住,但所费的真力却非常大,并且不易持久,只要精力一失,跟着就会再跌下去。 病书生发现得早,就在他连续三次发掌之后,他霍然想起了疯道人的剑法来,于是他很快的往四周一瞥,自己的身子停顿在离崖壁十丈处。 若换平时在陆地上,他只要轻轻一掠纵,就可在壁上,而今,身子悬空,毫无着力之处,十丈之远也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不由艺高的罗俊峰黯然畏叹。 此时,崖上传来哪吒神童暴喝的声音,罗俊峰闻声之后,更加难过,只见他将全身功力一懈,身子又如流星往底泻十丈深,猛然又是左掌右剑,施展“星目交辉”接着将疯道人的“雷电剑法”运挥起来。 只见他力贯右臂,双腿往后一振,如燕掠波般,但见寒光带着白影,如急电雷般向崖壁闪去。 那崖壁是极硬的石头,平时的刀剑,岂能伤破一点石粉,但,寒星剑乃神器利刃,加之病书生修为的一身功力。 只听“叩!”的一声,如刀切豆腐般,寒星剑神入半尺,病书生罗俊峰藉着这一震,连忙展开绝顶轻功,“一叶渡海”的绝技,身子上掠,稳稳的立手剑握把上,轻如棉花。 040 那柄深入石壁的剑,连晃也未曾晃一下,这时,如果有人看见的话,一定会脱口叫:“妙!绝” 不错!是妙,是绝,但罗俊峰却苦了,当他身子站稳剑握把时,抬头一看凉了! 他所立之处,竟不能看到崖上,不知离地多深?况且云雾浓盖,五丈之外,茫茫一片雾海,叫他如何攀登而上? 何况崖壁削峻,寸草不生,除了细小的石缝,一点也找不出着力与蹲脚之处,这怎么不使他伤心颓丧? 此时,崖上细微的由风传来狂笑之声,病书生早已气馁心房,更增加了一层忧愁,他关心的哪吒神童万小宝。 要紧古人是最注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罗俊峰受了穷儒及追云神乞两位武林奇人之托,保护郑美惠与万小宝。 没想到中途失去了郑美惠,如今自己无能,断绳坠谷,万一崖上小宝,又有了什么失措,叫他如何有颜生存,就是死了,也将贻羞于人。 想到此,罗俊峰失去了抽力与意志陡又勃起,只闻他一声清啸,身子弯下,猛抽脚下的寒星剑,倏地,右腿一躲左脚面,展开“流云梯”的绝顶罕世轻功。 左右两臂也不空闲左指右剑,如猿攀树,似壁虎游墙,那消片刻,已游高了三十丈高,冲破了云雾层。 这时,崖沿已在他头上二十来丈之高了,这一发现使得病书生全身舒泰,精神一振,又是一阵急登疾攀,终于被他捉到了绝崖之沿。 罗俊峰换了一口气,偷偷伸出了半个头来,扫视崖上诸人一眼,这时正是邱英杰高傲自叹之时。 罗俊峰何偿想到已投诚的邱英杰会在他坠落之时又反判过去,不由他怒气冲天,本待跃上一拳劈死他。 但,罗俊峰并没这么做,更不作声,就在众人失神的刹那,他暗运劲力,脚点崖壁,身如巨鹫一般,只见白影一闪,他已闪到一棵矮树旁躲起来,监视邱英杰。 就在邱英杰欲离去的时候,罗俊峰才出面喝止。 这是一个奇迹,在罗俊峰来说是九死一生,在月里嫦娥来说是失而复得,而梅花神剑王尧弦呢!他就有点梦的感觉了,成名江湖四十年,何时碰到这种事? 邱英杰呢?他不但惊疑,且骇得几乎发抖,直瞪着罗俊峰想发现他是否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但失望了,没有,与原来一般无二,毫无异于常人的地方。 这一发现不由他冷汗直流,暗暗叫糟,要知病书生罗俊峰的武功是他所深悉的,自己虽一直非常自负,自以为他是天下第一人,但若说他能胜过罗俊峰,叫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此时,罗俊峰微笑的向月里嫦娥一点头,深情的一瞥,接着又转过身子向梅花神剑一揖,说道: “王老前辈,刚才的事我只看了一半,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小宝为什么受伤?姓邱的又是怎么会狂傲至此?能否详告晚辈!” 梅花神剑王尧弦一点头还礼道:“罗小侠刚才问的,老夫只能回答一半,至于姓邱的怎么公开反判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老夫所知酌,就是他的武功不在老夫之下,据我所测,他的本名绝不是邱英杰,而且其身份尚有令人可疑之处。” 梅花神剑遂将小宝如何气愤斗秃鹰老人,以及邱英杰暗器偷袭杀死秃鹰老人的事,一一详告罗俊峰。 病书生罗俊峰闻毕,颌首道谢,缓缓的走到小宝处,检视伤势,知道小宝服了天山神尼的神丹之后,已无大碍,只要稍微养神运气,就可痊愈。 随着向月里嫦娥交待了一番,然后走到秃鹰老人尸体旁,弯下身子,看看他致命的伤口。 蓦闻,身后邱英杰,厉声喝道:“住手,不准动他的尸体。” 病书生被喝,诧然问道:“为什么?” 邱英杰冷冷回答道:“不为什么,只是不愿你动手。” 人类是好奇的动物,愈是不准,不能看的事,愈想一看究竟,罗俊峰亦然,他并不理会邱英杰的阻止,用脚踢翻秃鹰老人的尸首。 一眼就发现了秃鹰老人喉咙处黑血泊泊,怪臭刺鼻,虽然黑血已干,但从那尚存的腥味,可以猜测是被一种极为歹毒霸道的暗器所杀。 罗俊峰这一发现,自然地蹲下身子,想在伤口处取出暗器,以便明析邱英杰的身份。 当他刚想蹲下的刹那,陡闻,身后邱英杰一声暴喝,罗俊峰连忙反身一瞥,梅花神剑已凌空掠起,向邱英杰迎接过来。 邱英杰一瞥梅花神剑中途阻止,暗将凌空的速度一顿,同进真气布满全身,一声短叱,双肩前推,一股冷风,向掠起的梅花神剑劈去。 梅花神剑身子刚离地面,就知道邱英杰的企图来,也暗将气劲神功运行全身,单掌上举,与邱英杰压下的劲气相遇。 但闻“轰!”的声,空气顿时一紧,如螺旋似的在空中回旋,震得各人耳膜嗡嗡猛响,两人同时跌落在地上。 梅花神剑一落地上,踉跄后退十几步,身体晃动了几下,才勉强拿椿站稳。 邱英杰落地后,也晃了两下身子,退了四五步,这时一比较,清楚的看出梅花神剑的功夫尚差邱英杰半筹。 不过,亲爱的读者们,若你们仔细的想了之后,就不难知道这一比劲是极不公平的,要知道由上而下的力量,永远要比由下而上的力量来势更猛的。 刚才梅花神剑就是这种情形下失败的,何况他尚用的是单掌,这一情形,若换罗俊峰,也不见得能够占到优势的。 但是,梅花神剑却因为他这一败,脸呈红色,颓丧得不能再忍,饮誉江湖四十年如今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败在一位年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手上。 这只是梅花神剑的想法,而邱英杰呢? 他内心的惊凛绝不在于梅花神剑,这原因唯有他一人才能知道,因为他的功力在当今武林道上,足可以与天山七鬼并驾齐驱,他的年龄远超出了他现在的外表,这其中诡异奥秘又有谁能突击窥视得到。 在他说来,梅花神剑身为点苍派掌门,武工震惊江湖,但若与他相比较,无论在那一方面,皆足可以打败梅花神剑的,为什么刚才自占了优势,用了六七成劲力,不能劈伤他?这不是一件令人费解疑猜的事吗? 两人这一较劲的刹那,罗俊峰已顺利的利用于这一机会抽出了秃鹰老人喉颈的暗器,至于刚才两人的动作,他除了听到一声暴响,完全不知道谁胜谁负? 梅花神剑王尧弦,慈目暴射,右手往后一拉,一声“朗呛”手中多出了一柄三尺长的宝剑,向邱英杰说道:“好纯的内功,老夫想以手中剑,领教,领教。” 说着右手长剑前举,抱元守一,静如山岳等待着邱英杰的出手,邱英杰缓缓的抽出鱼肚刀,刀刃向内,刀背向外,冷冷轻哼数声道:“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邱某倒想领教一下,点苍绝学,就请发招吧!” 说地态度极为镇静,丝毫不把梅花神剑的看在眼里,与刚才假装苦斗十三鹰的那种懦弱动作,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时,才真下正暴露出他的本来面目,真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单他举刀的这一式子,就是名列绝顶高手的行列。 病书生罗俊峰正好这时候,抬起头来,一见这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情势,连忙一跃而至,站在两人中间,出手阻止道:“且慢!” 梅花神剑诧然地望了罗俊峰一眼,手中长剑仍然握紧。 邱英杰也同样的扫瞥书生罗俊峰,手中拿的鱼肚刀却微微下垂。 此时,病书生罗俊峰说道:“王老前辈,请稍退一步,晚辈想处理一下事情。” 说到此,顿了一下,向邱英杰冷凛的一瞪,道:“罗某想请教你一件事,飞龙帮与你是什么关系,你是帮内的什么人?我希望你诚实的回答,不要打诳,大丈夫行事应干脆,否则……罗某可要对不住兄台了。” 邱英杰早知事情已僵,开言不禁仰天狂笑,厉声回答道:“好个病书生罗俊峰,别自命不凡,飞龙帮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不配问,我是里面什么人,你也无须过问,告诉你,我们之间有着一体段深仇,若非大爷有事在身,今日就是你我生死决定之时,要问我是谁?飞龙帮吕梁山之约时日,你自会明白,言及于此,大爷已没有时间奉陪!有种的,上吕梁山上来一会。” 说着,再也不理梅花神剑的挑战,一施身,左脚一跺踩地面凌空掠起,迅速的往来路而去。 最后一字落下时,他的人已在丈之遥了。 病书生那容他猖獗,无声无息的,在邱英杰身上掠起时,他也跟着追纵过去,别看罗俊峰慢了邱英杰起步,不出二个起落就可追过邱英杰。 但是,梅花神剑却在这时发声唤道:“罗小侠,别追了,让他去吧,既然已知道他的身份,难道还怕他飞上天,吕梁山期已届,到时老夫一定率徒同往。” 罗俊峰那好意思说“不”字,空中一挫反身一掠,回到梅花神剑站立处来。 此时,月里嫦娥,哪吒神童也围拢过来,询问罗俊峰坠人谷之事,尤其月里嫦娥陆玉华,从她粉脸上可以看出关心备至的表情来。 病书生见状,心里甜甜的好不受用,睁着含情的眸子,感激而又深意的向月里嫦娥一瞪遂即将地自己坠入谷之后的事情,一一毫无隐瞒的说出来。 这是奇迹,是梦境,是传奇性的故事,在王、陆、万三人听来,不禁连声称奇道怪,尤其哪吒神童万小宝,听得忘了内伤,高兴地向罗俊峰回道: “峰叔叔,我真该恭喜你啦,竟因祸得福在危险中解透了百禽神君老前辈所创的‘百禽剑法’中的‘星月交辉’一式,唉!要是郑姑娘在此,不知要多么高兴哩。” 041 病书生罗俊峰一闻“惠妹”,心头不由一紧,黯然神伤,刚才还说得兴高彩烈,现在突然颓丧起来。 这一情景月里嫦娥看在眼里,心中不知是酸是苦,马上带着无限醋意,凝视着罗俊峰,看他如何回答。 只见病书生罗俊峰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是啊!她若知道我已悟出了这一招,不知多么高兴,唉……” 单就这一点表情和这句话,已足够月里嫦娥陆玉结,柔肠寸断,只见她一跺脚,转过身子,背对着罗俊峰,花容凄惨,眼眶中满挂着晶莹的泪珠,心里头难过极了。 可笑的!病书生罗俊峰却看不出来,当然啦,涉世不深他怎能了解一个暗里倾心于他的女人内心的痛苦? 不过,哪吒神童以及老于世故的梅花神剑王尧弦这一瞥,却一目看透,心里直乐,暗暗点头,尤其王尧弦这一瞥,已下了决心成全这一对英雄儿女,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病书生罗俊峰说完了话独自喟叹,停立良久,回忆着“霄云洞”与郑美惠海誓山盟的那幕情景,不觉倍感幽伤。 那双多情的眸子,不知何时已泡满晶莹的泪珠,倘若月里嫦娥陆玉华在这时反过头来看见的话,罗俊峰前途情海必定多浪,江湖上又会增加一段热闹了。 此时,梅花神剑王尧弦,忽然“咦”的一声,惊醒了罗俊峰的沉思,连月里嫦娥也回过头来,望梅花神剑王尧弦。 病书生罗俊峰顺着王尧弦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线崖这边山顶上,一条银光,急如闪电般,向这边飞来。 片刻之间那条银光业已到他们前面二十丈远处,病书生罗俊峰一见来人,一声欢唤道:“师父!” 声音尚在空中漫曳,他的人已掠过去,抱着那位白衣老者来了。 不用说那位老者,就是病书生罗俊峰的授业恩师,八十年前便已经技冠江湖道上的空空叟兰一逸。 罗俊峰下山前晚,这位宇内奇叟,为了避免别离的伤神,悄悄地走了,他曾游访老丈宇内二叟之一的柴樵叟金娃生,以及几位隐退的异侠。 这期间,他暗中曾考察过猖獗态度,深为罗俊峰雪恨,感到忧虑。 空空叟早在两天前就到达此处,除了对秃鹰老人做一次探察外,知道了更多的阴谋,今日,亦暗中助了徒弟一把,那就是惩治了飞豹老人,得知了飞龙帮的阴谋,以及邱英杰的本来面目。 这时,看到爱徒这般孺子孺慕之情,老人不胜雀跃,单手抱着爱徒,另一手抚捋着自己的白髯,哈哈大笑。 那豪放的笑声,不但使在场诸位人心眼敬佩,也使人想到他老当益壮来。 病书生罗俊峰久别恩师,今日重逢,如投母怀,高兴得眼泪纵横,哭不出声来,空空叟拍拍他的肩膀,温和而慈祥地说道:“痴儿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这般柔弱,不要哭了,为师尚有话要说。” 罗俊峰不但没有阻止涕泣,相反的更加动情,几乎放声大哭,发泄一番。 其实他自下山至今,一点也没有受过委屈,为什么见了师父就成了泪人儿,这原因非常简单,那泪水是喜悦的泪啊! 哭了一会儿,才偷偷擦拭眼,拉着恩师的手,向这边走来,这时梅花神剑认清来人之后,也迎了过来,边走边说道:“兰前辈,您老人家不在风啸居纳福,为什么又回到这多事的风尘来?” 空空叟一见王尧弦,哈哈笑道:“贤侄也在此,老夫深怕我这徒儿走人岐途,才跟了下来,唉!江湖道已一年不如一年,如今道消魔长,百劫方兴,王贤侄你的责任是何其重呀!” 空空叟第一句话就说到他出来的目的在于考察爱徒,不由罗俊峰微微一怔,很快的对自己下山后的行为做了一个检讨,深对自己的杀孽感到愧疚,偷偷望着空空叟,心里直跳。 梅花神剑又是一番想法,他觉得空空叟见了自己就提到当今江湖上的事,又说是任重道远,真不知他的含意为何?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只好陪着一声哈哈,说道:“老前辈,定有什么要指示晚辈的地方吧……” 空空叟点头回答道:“是的!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以免你以后中了奸人之诡计。” 梅化神剑王尧弦闻言,猛吃一惊,诧然问道:“什么事?请老前辈详细指点迷津。” 空空叟说道:“你知道令徒朱雀剑孔巨被擒的事吗?” “吗?”字未落,梅花神剑已惊得插嘴打断空空叟的话,问道:“什么?孔巨那孩子被擒,谁?是谁大胆的擒了他?” 空空叟缓缓答道,“居老夫所闻,是被飞龙帮养老堂的高手所捉,被擒的尚有少林的慧空和尚。” 梅花神剑王尧弦“晒!”的一声,说道:“这么说那颗少林至宝降龙珠也被夺了。唉呀!完了!完了!飞龙帮一旦得到了前辈银钓杆与那本秘籍,不是如虎添翼?更加为非作歹,茶毒苍生了吗?” 空空叟闻言也微微一怔,他只知道慧空和尚与朱雀剑孔巨两人被擒,但不知道他俩身上还带有少林异宝,现在乍闻此,顿时使他凝然沉思。随后喟叹一声,说道: “老夫并不知道其中尚有这么异宝,事至如今,急也无用,总怪我救援来迟,老夫到达远门场时,令徒及慧空和尚已被捉良久,若非一位奇人告诉我,我也不知道,据那位奇人说,飞龙帮已经派出大批高手,向武林正派下手狙击,想用个个击破的手段,逐一消灭,好让飞龙帮独霸江湖,所以,就连郑士勇的女儿也被捉去了……” 病书生罗俊峰乍闻美惠被捉往飞龙帮,猛一跺脚黯然着急,向乃师空空叟道:“师父,这话当真?” 空空叟回过头来,慈祥地望了一眼罗俊峰答道,“傻孩子,为师那会打诳,不仅她被捉,就是武当派座下四大护法之一的玄道人也同遭一样命运,飞龙帮千面人魔这样做,只是更加快了该帮的瓦解而已,吕梁山之约可能会提前的。” 罗俊峰已无心再听下去,父仇母耻,惠妹被擒,武林正派的劫难,似乎都向他身上加重了负担。 这时的他,真恨不得插翼飞往飞龙帮,凭手中“寒星剑”及一身绝学,擒凶杀匪,亦以能泄掉心中怒气。 梅花神剑,哪吒神童,月里嫦娥三人亦纷纷感到事情十分严重,为这道消魔长的江湖,同担忧愁。 尤其是梅花神剑的爱徒被擒,且又身为点苍派掌门,这个气叫他如何消得下去,这个脸叫他如何丢得起? 空空叟却非常冷静,丝毫不为当前的浩劫感到忧愁,似乎早已智珠在握,胜券在手似的,只见他向罗俊峰说道: “痴儿,你的武功已有根基,但阅人经验,以及江湖上的诡计狡猾,尚须多加经历锻炼,你知道你已失去了一次报仇的机会了吗?” 病书生闻言猛一愣,满脸疑惑之色,向乃师空空叟问道:“师父,徒儿愚昧,不知你老人家的意思,到底所指的是什么?请师父详解如何?” 空空叟点一下头,说道:“当然你不会晓得,不然你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为师若非从飞豹老人口里听到,连我也被蒙上了,那家伙的确狡猾机警,城府极深,侠义道中人,毁在他手里的相当多,峰儿还不是一样,差点丧命在他预谋里。” 罗俊峰插嘴说道:“我知道了,是不是指的是秃鹰老人?” 空空叟道:“错了,秃鹰老人为人虽奸,但不是你的仇人,况且他也是被迫不得已,才想出那种卑鄙手断来对付你的,他身后控制他的那人,才是峰儿你的真正仇人。” “谁?师父告诉峰儿吧!”病书生罗俊峰着急的问。 “就是你要认他为义兄的邱英杰。”空空叟回答。 空空叟这话罗俊峰怎会相信呢?固然邱英杰是绿林道上的魔手,但绝不可能是他的仇人,若说他假意投诚是真的,设圈套使罗俊峰上当也有可能,但若说与病书生罗俊峰间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则说什么也不会使罗俊峰相信的。 于是病书生罗俊峰立即问道:“师父徒儿想不出邱英杰会是我仇人的地方,请示其详因?” 空空叟听了这话,满脸肃气,似乎很不高兴罗俊峰那种单纯的头脑,只闻他说道:“傻孩子,你知道邱英杰是谁吗?” 罗俊峰听了这句问话,心中暗忖:邱英杰就是邱英杰,那还会是谁呢?心里想着,嘴里却回答道:“徒儿不知。” 空空叟这时才微露慈笑,停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就是飞龙帮北斗堂堂主北斗剑黄炎雄,也就是杀你生父夺你慈母的人。” 空空叟这么一说,病书生罗俊峰感觉得有如晴天霹雳,“啊!”的一声,头晕目眩,双脚一软,伏倒下去。 042 空空叟早料有此一着,单臂一伸,手掌微开,一股无形罡气,很快的将罗俊峰欲扑倒的身体撑住。 但病书生已晕过去了,空空叟单掌一吸,将罗俊峰拉抱过去,然后为他推宫过血,渐渐的罗俊峰晕软的身体,慢慢苏醒过来,空空叟脸色非常凝重,厉声向罗俊峰喝道: “峰儿!你这般没有定性,受了刺激就成了这个样子,将来如何可以报血海之深仇?更怎么能扫荡群魔?挽救浩劫,倘若你仇人利用这一弱点,多方刺激你,你岂不是中了圈套,大丈夫应坚定意志,不可软弱至此,你知道否?” 罗俊峰闻了乃师空空叟的这一叱训,顿如当头棒喝,不但惊觉刚才的不对,并很快的振作起来,惭愧地望着空空叟一眼,低头默默的接受了训诫。 身旁的梅花剑王尧弦,马上打围地向空空叟,问道:“老前辈所言极是,但晚辈有一点要请教的,就是那个北斗剑黄炎雄照理年已五旬,若说姓邱的就是他,何以不杀罗小侠?” 空空叟点头微笑,道:“黄炎雄为人狡猾机警,且是老江湖,既然知道单凭自己技艺无法胜得了峰儿,当然不敢猛然下手,不然何以利用阴谋来暗算呢?” 说至此,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黄炎雄善于易容,早在几个月前就潜入黄龙山寨,将真正的邱英杰扼死,化装成他那样子,暗中渗入,引诱飞豹老人反判秃鹰寨主,加入飞龙帮,飞豹老儿为人重利轻义虽与秃鹰老人有师兄弟之情却无其实,经不起黄炎雄一再利诱,终于答应,并准备暗中毁寨叛变,这件事秃鹰老人一直被蒙在鼓里,就是在他死前仍不知道他师兄已背叛了他。” 梅花神剑王尧弦听至此,已了解了一半,罗俊峰了解得更加透解,与自己所见所遇一对照,果然不错,他不由暗暗懊悔未能手刃亲仇,不但如此,自己一条命都几乎丧在仇人之手。 空空叟又说道:“如今黄炎雄回到飞龙帮之后,可能又是一番布置,因为你的身份与武功已暴露给他,倘若他不蛊惑千面人魔派遣大批高手出来狙击你,也会布置毒辣的陷井引你上当,为师深为你担心,虽然以你目前的功力,不足怕他,但是你缺乏江湖经验以及阅人的能力,所以为师为你做了一个安排,还得烦王贤侄点心力。” 梅花神剑闻言恭敬的向空空叟一颌首,道:“老前辈尽管吩咐,晚辈定尽力效劳。” 空空叟稍许地微笑点头,说道:“这就有劳贤侄了,老夫的意思就是想命峰儿直往武当,中途不必再事逗留,这段路想烦贤侄一路保护锋儿,到了武当之后,告诉太仓真人快作准备,不要等着敌人挨打,应先发制人,老夫及几位挚友到时也会走一趟吕梁。” 梅花神剑以为空空叟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交付他为,一听是要他与罗俊峰同道武当谒见太仓真人,正好与自己的原意相同,满心高兴的答应下来。 此时,空空叟的精光向月里嫦娥和哪吒神童两人一瞥,心里暗赞道:“女的是瑶池仙晶,小的是人间麒麟,将来前途真不可限量,武林能有这般人材,何惧小丑猖狂!” 想着,遂向哪吒神童问道:“你叫小宝吗?” 哪吒神童万小宝被问微微一震,恭敬的回答道:“是的!老前辈!” 空空叟注视哪吒神童良久,从这小孩仪表,言谈,脸相瞧去,心中愈看愈高兴,觉得此子的确是可造之材。 固然乃祖穷儒的武功已是微视武林,但若要造就此子,似乎有点糟踏了良材美质,若要空空叟自己去教他,空空叟也不愿意。 因为他尚有许多事必须在吕梁飞龙帮之约内完成,于是乎,空空叟暗暗为小宝打了主意,只见这位武林异人,宇内二叟之一的空空叟,银髯微动,满脸慈褥祥向小宝说道:“你想不想学得绝世的功夫?” 哪吒神童乍闻空空叟的话,高兴得跳起来,他以为是空空叟要教他功夫,只见他兴高彩烈的叫道: “要!要!要!老前辈要教我是不是,我太高兴了,只要您老人家肯教我,我一定痛下苦功,学成和峰叔叔一般高的绝艺。” 空空叟见了这种孩子天真的表情,他乐开了。 但见他却摇摇头向哪吒神童说道:“不是我要教你,我另外介绍一位更高高人教你,你满意吗?” 哪吒神童先听不是空空叟要教他,不禁心灰意懒失望万分,及闻另外介绍一位更高奇人教他,心里面高兴极了,但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口里说道,“不要!我只想跟老前辈学习,其他的一定不会比您老人家强的。” 这是实话,当今武林中要找出一位与空空叟不分高低的人来,的确太不容易了。 空空叟闻言心里头舒畅极了,却回答小宝道:“谁说没有人比我强?小孩子真是不懂事,我这点小玩意儿怎能算是武功,又如何能教你呢?我想给介绍的那位师父,才是天下第一人哩。” 哪咤神童情不自禁地问道:“那位是谁?我不信他会比老前辈高,我常闻我祖父说天下武功最好,学识修养最高的,是老前辈您了老人家了。” 空空叟闻言,不禁哈哈大笑,笑声高亢清越,恍若龙吟九天,虎啸山岳,使人听来全身舒泰,神智顿清,只闻空空叟笑毕,说道:“小鬼头,刁蛮得令人可爱,老夫真的喜欢你,但因重务在身,所以忍痛割爱,想成全你,把你送往我一友人处学艺,说实话,老夫真不愿失去你,不过,我答应你一件事,等吕梁飞龙之约完后,我一定送你一件礼物。” 哪吒神童当然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尤其听到空空叟也要教他,更是不禁喜得晕了头,不知道致谢。 梅花神剑及罗、陆三人也为哪吒神童得蒙这位当今武林,第一高人的青睐而高兴,罗俊峰向乃师空空叟恭问道:“师父,您老人家说的是哪一位?” 空空叟道:“就是你师叔柴樵金建生。” 此言一出,全场惊得差点叫出来,哪吒神童也暗自为自已的将来,能够幸遇良师而庆幸不已!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儿,要知道柴樵叟金建生乃是八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技压群雄,绿林宵小闻名丧胆,在当时武林中唯一被人视为是几位魔头的克星,就是这位嫉恶如仇,手段狠辣的一代奇人。 当时金建生与空空叟二人,一位以仁慈宽大被人所尊敬,一位以除恶务尽,杀恶即是为善而驰名江湖,而两人武功全是武林内的顶尖儿高手,所以被誉为宇内二叟。 柴樵叟金建生,自出道后就以一手“太乙神掌”和“太乙功”行侠江湖,打遍大江南北,未逢敌手,生平死在他手上的绿林魔头,不计其数。 后来自觉杀孽过重,有违上天好生之意,才于四十年前退出江湖,隐居于太华山右麓之奇云谷内。朝夕临溪垂钓,傲啸风月,渡其余年。 生平未收一徒,就是目前也没有收徒的意思。他觉得有了徒弟,一定会把他再渡卷入江湖分扯之中,而晚年养得一点修性功夫,亦将会逐之流水了。 单就他一生未娶妻室来看,就可知此叟的个性之一般了,晚年除了重修神功之外,生活还过得非常悠悠自得。 前些时候,空空叟游太华顺道一晤老友柴樵叟时,金建生还笑空空叟,老兴不浅,多找了一个来加重负担。 空空叟一笑置之,在他脑海里他觉得收了罗俊峰是一件大喜的事,不但不加重了负担而后悔,相反的还不时暗暗庆幸自己,又替武林多培养出了一朵奇葩。 今天空空叟欲介绍哪吒神童拜在柴樵叟门下,亦非柴樵叟本人的意思。 可以说是空空叟的恶作剧,故意选择一位美质良材来引诱柴樵叟收徒,以免他那手太乙神掌与太乙功失传。 这一来,不但使万小宝成为一代大侠,也使武林掀起一片血风腥雨,杀劫重生,那时柴樵叟要静也半点不由他了。 不但如此,昔年几位魔头纷纷声称向柴樵叟报仇,柴樵叟金建生也几乎丧了命,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病书生罗俊峰听得乃师空空叟,竟想将哪吒神童介绍到柴樵叟处学艺,心中非常高兴,遂向小宝庆贺道: “贤侄,恭喜你了,金老前辈的那手太乙神掌,你只要学会了,不但你可以终身受益无穷,到那时,说不定我这作叔叔的,都不是你的敌手了,我真为你高兴。” 说时用眼向哪吒神童万小宝示意一下,意思要他向空空叟致谢,小宝看了出来,刚才只是喜晕了头,忘了致谢而已,现在一看罗俊峰叔叔的示意,很快的向空空叟一跪,拜谢道:“老前辈在上,宝儿非常感激您老人家的提拔。” 空空叟萧一逸睹状哈哈大笑,道:“刚才你不是一定要我教才肯吗,现在怎么突然也喜欢拜在金老前辈手下呢?我看你这小鬼头跟你那祖父一样的刁蛮古怪,哈哈哈……” 哪吒神童被这一说,那个小脸蛋儿,涨得红红的,一时答不上来,像个怕羞的姑娘,低着头,手捏着衣角,忸忸怩怩的站在那儿,样子非常滑稽和可怜。 空空叟见状又是一阵爽郎的长笑,道:“年轻人就这么害臊,将来一怎么办,走!跟老夫去见你师父。” 说完歇了一下,向梅花神剑说道:“王贤侄老夫先走一步,峰儿就交给你啦。” 说至此转身对月里嫦娥陆玉华说道:“令师是天山神尼?你就跟峰儿一道去武当山吧!见了令师,就转告她老夫有件事要他办。” 说着,手挽着小宝,又肩一晃,在场诸人只见白光微闪,刹时功夫,就消失了空空叟及哪吒神童万小宝的踪影。 这种罕世绝顶的轻功,换来王、陆两人的一阵敬佩惊叹的声音,罗俊峰心里甜甜的好不受用啊。 梅花神剑王尧弦见空空叟带着小宝离去后,轻轻的喟叹一声,喃喃说道:“武功一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单萧老前辈才所露这种罕世轻功,非有甲子内功修为的,怎能臻此,老夫身为掌门,平时何等自负,今日一睹不胜汗颜,唉!” 说至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峰弟,我看黄龙寨已经瓦解,若不及时善理后事,这干强人一旦逃到别处为害人群,岂非我等之过。”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立即回答道:“王老前辈怎能叫峰弟呢?晚辈绝不敢当,以后就叫我名字好啦。” 梅花神剑王尧弦脸色一整,肃然说道:“老弟这是什么话,令师乃我师伯辈份,老夫岂可有违师论,何况追云神乞赵哲,也与老夫同辈份,说来咱们是师兄弟,而后千万不可叫我什么前辈了。”罗俊峰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不过本揣年轻,被人家年已七十的老侠呼为小弟,确实是有点蹩扭。 043 若照这样一论,则郑美惠、月里嫦娥陆玉华都要称病书生为师叔了,而这个师叔却跟侄女美惠谈起爱来,这岂不是有逆伦常吗? 罗俊峰红着脸点点头,顺着用眼光的余辉向月里嫦娥偷瞥,正巧月里嫦娥正瞧向他,两人四道眼光一碰,如电交流,两方又是一怔,陆玉华咬着小巧唇儿浅笑。 罗俊峰也极为不自然的咬着唇,脸红涨到耳根,一时不敢抬起头来。 这只不过瞬息的事,梅花神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眉眼传情的笑剧,只闻他说道:“老弟,你与陆姑娘往一线崖左侧这边,绕道寨后,将所有的人叫到前厅来,我一个人前往前厅处理善后工作,我们就在前面会集。” 说着道袍一闪,一条灰影已在几个起落间消失,这里只留下病书生罗俊峰与月里嫦娥陆玉华两人。 第十一章 病书生罗俊峰此时心情象十五个吊桶一样,七上八落,若刚才不弄得蹩扭的话,他会处之泰然的。 人总是情感的动物,奇怪的就是你不去想他,什么事也觉得自然,一旦心里头有了一种念头,一种爱着其他人的念头,则任何事情都显得蹩扭不自然。 这时病书生就是一个例子,倘若不用眼偷瞥陆玉华,这时他可能与平常一般,如兄妹般泰然的,不过…… 月里嫦娥何尝不亦羞答答的,粉色的鹅蛋脸上,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更显得嫩煞、娇煞、美煞人了。 她心里头自见了病书生之后,不知怎样,整个心灵变得毫无主张,似乎没有她本身的存在,全被罗俊峰所占领。 只要罗俊峰一句话,她就会象训服的小羔羊一般任由宰割。 两人自梅花神剑走后,宛如木头人般凝然呆立在那里,两人全想不出一句可以说的话,一段时间空气太寂寞了,闷得每人心里暗暗发慌着急。 病书生一见情形不对,挤了一下脑汁,向月里嫦娥道:“咦!你怎么呆站在那里不动呢?走呀!等一下去慢了怎么办?” 月里嫦娥乍闻罗俊峰这句话,不由“嗤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知道罗俊峰这句话说得太没礼貌、太牵强了,不过这样才更显得病书生的为人忠厚,与那般花言巧语,狡猾之流一比更令人敬爱哩。 月里嫦娥陆玉华带着醉人的微笑,应了一声“嗯”缓缓的向罗俊峰处移近,快接近罗俊峰时,说道:“说走就走,为什么你不走了?” 罗俊峰闻言一怔,红烧着脸,说道:“对,走!” 说着双肩一晃,倏的一声轻响,一条白影拔地而起,往后寨驰飞而去月里嫦娥陆玉华没想到他真的说走就走,不由一怔然后随后追去,可是已差了三十丈远了。 不知是害躁,还是有意炫耀轻功,罗俊峰竟如飞矢般地向前而去,并没回过头来瞧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眼,也没有等他的意思。这一来,后面紧追的陆玉华,真是气炸了肺,没想到罗俊峰竟是如此的冷淡,毫无温情,一面跑一面想,心酸得圆圆晶莹泪珠儿,一颗颗从眼眶里冒出。 真恨不得来个不理他转往后跑,不过爱情的磁力相当惊人,越想她时反而更需要他,这种魔性的磁力任你武功再高也无法打破这层力道的。 月里嫦娥一边跑一边思索,无形中速度又减低了,比刚才又遥离了三十丈远,这时只能看见前面的一点白影而已,不由她急了。 这时一种念头袭进了月里嫦娥陆玉华的脑海,只见她暗聚丹田真气,向前面高声叫了一句:“啊唷!” 这一声果然生效,前面飞驰的病书生罗俊峰,乍闻后面传来一声惨叫,猛吃一惊,以为陆玉华遭遇了什么事,急忙挫腰旋身一看。 只见六十丈后追来的陆玉华,身体乱晃,踉跄了一下,整个身子往后一栽倒。 这一幕一入罗俊峰眼里,惊得冒出冷汗,只见他一声长啸,双脚用力一点地,整个身子凌空拔起一丈来高,斜斜向陆玉华处飞去。 只见他两个起落,就到达陆玉华躺倒脚方。亲爱的读者,你不要慌,月里嫦娥并没有遭遇不幸,这只是她诈术,她哀叫过后注意前面的小侠反应。 等发现小侠闻声顿住身子往后瞧时,她才假装身体不支,摔倒在地上,但她的眼睛还是开的,直到小侠一声啸叫,她知道来了。 连忙用功闭住眼,假装睡去,罗俊峰来到时,她业已如中暗器或遭毒虫偷袭般,紧锁着秀眉,咬牙齿睡着。 病书生睹状,那注意真假,一种救人的天性,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和情愫,燃烧着他,来不及考虑就扑过去,还未抱起陆玉华,嘴里慌忙叫道:“陆姑娘,你怎么啦,陆姑娘……陆……妹妹……” 边说边抱起陆玉华,那种着急之色溢于言表陆玉华偷偷的半启着眼,从细缝往外一瞧,心里乐的心花怒放,甜甜的浸没在密汁里。 速时她什么都不用去怀疑了,小侠这一表情,就是一百个爱的解答,也是真诚的证明,只要她稍为用点心,这一场情战,要得到胜利是绝不会有问题的,她,陆玉华笑了,在肚子里高兴的笑了。 病书生罗俊峰那会想到是假,抱起陆玉华软柔的身体,一时间脑海里晕晕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见他喃喃叫道:“唉!都是我不好,竟忘了照顾华妹,不知她种了什么暗器,怎么变得如此?唉!” 说着,望了一下陆玉华说道:“难……道死了?不…不会的!……” 这时在怀里的月里嫦娥忍不住心中发笑,且不忍罗俊峰伤心,蓦然,一睁眼,“嗤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笑不打紧可害得小侠知道被骗,羞得一放手,月里嫦娥的身子又摔在地上,随着叫道:“你这人怎么这样粗心,害得我摔痛腰啦!” 病书生见状又好笑又好气,也忍不住的笑回答道:“原来我被骗了,好啊!你竟把我当傻瓜,寻我开心,早知道我就不理你啦。” 月里嫦娥梨涡浅笑,媚黛生春,甜甜的娇声道:“还好意思说人家,不看你自己象失了魂似的,也不通知人家,径自狂跑,也不瞧一下是否我追得上,一味炫露功夫,万一我被人暗算了,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不!不!” “我知道啦,你心里恨不得把这儿事情弄妥,好尽快追的去会你那心上人……” 话没说完罗俊峰急急插嘴辩道:“不!这一点请你原谅,以后决不会这样做的。” 至于谈到他心上人的事,病书生并不回答,的确,他不否认这时的心里已跑到郑美惠妹妹那里,但怎能说出口,何况他早知道姑娘的心意,怎能令她失望? 论年龄月里嫦娥要比罗俊峰大一岁,不过看起来却非常年轻,可是心思慧黠却不下于小侠,她也清楚地了解罗俊峰的心意,就在为他这样专爱着郑美惠,才显得他的忠心可靠,也因此更促了陆玉华强烈的占有欲。 月里嫦娥心中有占有罗俊峰的欲望,但到底出身名门正派,她要用真诚的爱,去争取罗俊峰同情与真情,绝不会用肉体的诱惑,卑鄙的卖相来换得爱情。 也唯因她这样光明正大,以后情海的浪涛才能不致于扩大,可是,也因为她的光明正大,也因为她的插足,使郑美惠受了不少痛苦。 月里嫦娥陆玉华当然知道,病书生罗俊峰早在认识她之前,已有了一位姓郑的姑娘,这可以从病书生的一举一动清楚地看得出来。 那么她为什么要插足呢?这样不是违背了道德的观念不讨好的事。 可是,人的情感是令人费解的,尤其少女的心更是千变万化,愈是不容易求得的事,愈是喜欢追求,何况:“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因为那代价到底是值得的呀! 自从病书生罗俊峰甘井神功慑敌之后,陆玉华静如止水的心潮,已微掀波纹,虽从他病黄的脸上,看不出讨人喜欢的地方。 但那种潇洒的风度,温和的谈吐,以及对人处事的谦恭,对敌的慎静,武功的玄妙绝世,已足慑取月里嫦娥陆玉华的整个的心灵,无怪她会全力以赴,欲得之而甘心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身世凄凉,但为人非常自负,一方面乃师天山神尼的性情一向是冷静孤癖,武功又高,生平不喜在江湖上走动。 这种师父所调教出来的徒弟,当然不会离谱太远,何况陆玉华长得美如浩月鲜花,更使她自负不已。 当她闻到有那么一位新近出道江湖,脸黄如病,身怀绝技的小侠时,她非常不服,总认为江湖虚伪,名过其实。 一向虚作,机灵的月里嫦娥陆玉华已然看出罗俊峰的心,这一点不得不佩女人心事精密玄奥,若是换成了罗俊峰,要是你不向他示爱,任你怎样娇作,他一样糊涂一辈子,不懂得领受呢。 044 病书生罗俊峰惊摔陆玉华,这一举动太粗心了,无怪乎陆玉华不高兴,但一经小侠陪个不是,马上又高兴起来,缓缓柔和的向病书生道: “不要紧,我不会介意的,我俩这耽搁,别害了王老前辈等着急啦,甚而连一个逃匪都不能捉回,我俩不要丢脸现世了。” 这时的她,说话都用“我俩”两字,似乎在无形中已将两人距离缩短,罗俊峰只觉得她的话很动听,亲切动人,但却听不出她真正的含意何在? 只见他闻言着急的答道:“对!对,我们不可再耽搁了,别真让那伙匪徒逃走,又到别处兴风作浪,为害百姓,那我们就蒙上纵匪做恶之罪了,走!陆妹妹我们紧赶一下。”说完顿了一下,伸手欲从地上挽起陆玉华,这时的陆玉华半推半就的伸出洁白的玉腕,羞答答娇嗔地朝罗俊峰示会情意,不由心中一阵子猛跳那伸了的手自然的停在那里,挽也不是,收也不是,那种痴象逗得月里嫦娥陆玉华娇媚得“嗤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笑不打紧,病书生一慌张,猛一伸手向陆玉华的白嫩柔软的玉腕一扣,双脚一沾地,宛如抓鸡般将陆玉华整个人凌空捉起。 别看罗俊峰这一抓,劲力何止百斤,陆玉华武功虽臻到化境,一方面是在疏忽间被猛扣,再一方面就是罗俊峰的功力,自服仙果“黄仙露”后已增加百年左右的修为,当然比起陆玉华来,因此这一扣抓,陆玉华猛觉被钢爪猛扣似的。 起头还存着试试的心理,强自忍耐,但是他打错主意了,不抵抗还好,一抵抗所受的压力,反而骤然增加,不由她育的“啊唷”哀叫起来。 病书生罗俊峰闻叫又是一惊,反头一睹,陆玉华已颊额冷汗直流,状极痛苦,罗俊峰又是一怔愣,松手一放。 糟啦这时的他早已凌空离地五丈高,这一放手,陆玉华整个人宛如流星泻地般,往地下泻跌而下。 月里嫦娥陆玉华这时无法在空中提劲,整个人毫无抵抗地往下摔跌,这时任你再镇静也会惊叫出来的。 罗俊峰睹状全身一紧,连考虑都来不及,本能的头下脚上,在空中倏的使出一招“铁板桥”如闪电般往月里嫦娥追泻而去。 只见一条白光闪射,他的人业已在陆玉华到地的前一瞬间到地。 罗俊峰的放手,陆玉华的跌倒,以及罗俊峰神功遂落,都是一瞬间的事,就在小侠站稳的同时,陆玉华的身子也在同时泻到,罗俊峰眼明手快全身功力一聚,双臂一张正好将跌下的月里嫦娥陆玉华抱住。 这时的陆玉华已惊晕过去,全身软绵绵的投在小侠的臂弯里,被抱个满怀。 不知是苍天善意的安排,抑是凑巧,陆玉华的香唇正好贴在罗俊峰的嘴唇,一股少女香喷喷的深郁艳馨,袭浸着罗俊峰的嗅觉,强烈的处女的气息,由她的鼻孔里泻出,一股股被罗俊峰所吸收。人非草木,怎不动情? 罗俊峰定性再高,已到不能自禁的地步,尤其当他放眼瞧瞥晕睡的陆玉华,那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色,如巨大的情锤,重重地击敲着罗俊峰心底的情锤。 罗俊峰极力的控制着自己情感的堤岸,但是愈如此愈不忍放弃美色的欣赏。 那如柳眉毛,长长竖起的睫毛,适中高直的秀鼻,如樱桃似的香唇,和那粉红色的颜色,织成了一道“纺红色”的情网,而病书生罗俊峰却正掉在那粉红色的情网里,虽然他坚强地,猛烈地挣扎着。 可是,情与美的诱惑是何等厉害啊! 身怀绝艺,内功修为已达百年为的病书生罗俊峰,不但不能凭功力脱离爱的陷井,反而,一步一步接近它。 本来两人的嘴唇已靠得很近,如今罗俊峰缓缓一移近,那馨香浓郁更加强烈煎熬着罗俊峰的心灵,这时就是柳下惠亦一样不能自己,何况…… 罗俊峰的呼吸急促地加快了,黄腊的脸色也微微泛起红晕之色,紧张的两只手,亦阵阵冒出冷汗。 神光灼灼的神眼,亦在这时变得呆直,毫无光彩,这时的世界,已不再存在,若有,那他生存的世界只有眼前的陆玉华而已啦。 蓦闻病书生罗俊峰,喃喃轻功的自语,道:“华妹,你太……美……啦……我……” 声音细小得只有他一人可以听见,“我”字底下的他没有勇气说下去,也不需要说下去,更不允许说下去,因为这时他的嘴唇已经紧紧贴在月里嫦娥陆玉华的香唇上,紧密得不容一丝空隙通过。 亲爱的读者,作者写到这里也许你们这样责问我说:罗俊峰身列正派,怎么乘人之危,暗行非礼,这不是违背了正义侠士的行为吗? 是的!罗俊峰所为是纯情之爱的表现啊!在他脑海里,丝毫也不存有一点歪念邪心,主要出发点是善的,纯情的,这样做并不违背人道啊! 否则,难道正派大侠就一辈子不能谈情说爱吗?只要这一举动是真诚不虚伪,而且并非强迫的,则这样优势是合理的,正确的。 月里嫦娥陆玉华,投入罗俊峰怀里之后,并未完全软厥,她心里明白是罗俊峰追过来救她的,不过女人永远是善于利用机会的动物,尤其是聪慧机智的月里嫦娥陆玉华,更会伪装得如真有其事。 直到罗俊峰送唇过来之后,她惊慌得芳心大乱,虽然这是她早巳祈望的,但,一旦真的被异性拥吻时,少女天赋的矜持与尊严,多少是会受到损害的。 倘若这时她清醒的话,那她将羞煞,虽如此,这样也够她脸烧如焚了。 这时月里嫦娥陆玉华,真想挣抗一番,但,这怎么可能呢?不仅罗俊峰强有力的膊臂紧拥着她不允挣脱,就她本意也不愿放弃这有生来第一次感受的奇遇,这是一种享受,一种难言的享受。 这时的罗陆两人,完全沉醉在爱的河流里,世界对他俩已不复存在,也不需要它,倘若突然来了一声巨雷,或者泰山崩于前,也无法使他们分心。 也许罗俊峰过于激动,他的那双臂膊,愈抱愈紧,将怀里的陆玉华捏痛了,不然就是陆玉华已觉得该是时候了,只闻她“嗯!”的轻哼一声缓缓的睁开迷惑的双眸。“咦!”的惊叫一声,作势欲脱小侠的怀抱。 罗俊峰一瞥这一情景,不但没有放松手臂,相反的抱得更紧,偏过头贴在陆玉华的颈肩处,喃喃激动地说道:“原谅我!华妹……原谅我……” 底下的再也说不出口,事实这时已不需要再解释,任谁也可以看得出来他要说什么? 月里嫦娥陆玉华可捉住这个机会了,只闻她满脸惊容,怒羞地说道:“你怎么搞的,这是怎么发生的?我怎会在这里……哼!原来你是这种人,调戏妇女的禽兽……我看错了你啦……呜呜……” 她边说边哭了。 罗俊峰闻言,全身一凛,慌急交加,这时的他羞得恨不得立刻就死,地上无洞,否则他早巳钻进洞去了。 真的!他有什么可说?有什么话可以辩白,这种形为又有谁会原谅他? “华妹,是我错了,你杀了我吧!”声音是那么抖颤,甚至于全身都激荡得格格发抖,虽如此,他的手臂依然紧抱陆玉华的娇躯。 “不!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杀你,你知道你这种行为会有人原谅你吗?如今我的清白已失,死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你叫我以后如何做人?” 说完泪流如注,呜咽涕泣,真是哭得“一枝梨花带春雨”更显得娇艳美丽。 罗俊峰心乱如麻,激动异常,这时只闻他说道:“华妹,罗某不义,损毁了你的清白,你若是不能原谅我,罗某只有血溅当场,以示悔过,但是……我虔诚的爱着你啊!” “哼!到了这时才说这种话,不要骗人骗己了,你真正的情人不是郑姑娘吗?” “是的,华妹我的确曾跟她有过海誓山盟,也许你会怀疑我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但是……我也爱你……连我自己都无法知道这是为什么?…唉!华妹……我是罪人……是个玩弄别人感情的罪人……” 说时,他已成了泪人,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罗俊峰像这样伤心泣泪,还是有生以来第一遭。 月里嫦娥再铁石心肠,也会心软,何况她也强烈的爱着他啊!这时的她怎么忍心再看罗俊峰伤心下去,只见她缓缓的侧过头来,轻轻细语道:“峰弟!我会了解你的,我会原谅你的,但有谁会了解我,同情我呢?” 她叫“峰弟”是对的!因为她的年龄大罗俊峰一岁。 罗俊峰闻言急急回答道:“华妹,我不是那种始终乱弃的人,我爱你,永远,永远,相信我,华妹。” “我会的,但你怎么向郑姑娘交代呢?她可不会原谅你我呀!” “……” 罗俊峰闻言一想,真的,郑美惠妹妹是不会原谅他的,这怎么办?以后如何向美惠妹妹解释,怎么办……想至此,她更乱了,他乱得如蚕丝百结,一时间脑海顿呈真空,什么已不存在了。 045 事实上,陆玉华本人也不知道将来如何置理,如果说这次错误完全是罗俊峰的,那也太冤枉了。 倘若不是陆玉华有心的安排,罗俊峰也不会陷于爱情的陷井里不能自拔,这个责任,陆玉华该负一半才公平啊! 陆玉华心里何尝不雪亮,自己安排了这一圈套,让无心的罗俊峰变得如此狼狈,于心不忍,倘若再不出言慰藉他,那未免太惨忍了。 因为这种心灵上的折磨,要比真刀割肉来得惨酷痛苦。 于是,陆玉华轻轻地伸出洁白如嫩的玉手握着罗俊峰的手,安慰道:“峰弟,你不要难过,这都是我不好惹出来的祸,刚才我是骗你的我会原谅你的,万一将来郑姑娘不能了解的话,我会让步退出,绝不会使你有丝毫的为难,爱!是奉献而不是占有,只要你永远记着今天你所说的话,也够伟大的,女人本是窄量小的,尤其对于爱情,绝对是自私的,占有的。” 那些奉献的宽怀大量之论,出在女人的口上,难道不值得赞美吗? 罗俊峰听了这话,心中宽松了一些,但他也不愿意失去她呀,只听他道:“华妹,我绝不变心,无论海枯烂,我说的话一定不会改变的。” 月里嫦娥满意的笑了,笑得那么甜,那么美,胜利的微笑在脸上组成一片美丽幸福的远景。 她娇甜的笑答道:“峰弟,以后别再叫我华妹了,我比你大一岁啊,看你这么大了,说话象个小孩一般,天真得令人发噱,只要你永远这样待我,姐姐就高兴啦。”说着先歇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们这一耽误,王老前辈可要到处找我们啦!走!先办正事要紧。” 月里嫦娥完全变了一个人,如小鸟依人,似飞燕翔蓝空,在情场上,她打了一次胜仗,这比给她什么异宝奇珍都来得使他高兴。 罗俊峰呢?…… 他得到的正好与他的付出的均等,目前如此,以后的烦脑,将使他跌落苦海。 这时,一闻陆玉华的话,不由地急了,的确他们这一耽误将命梅花神剑急待,罗俊峰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陆玉华,深情羞愧的一瞥低下头道:“走,陆姐姐,我们必须紧赶一下,将黄山巡绕一周,看看情形如何,好向梅花神剑报告。” 说着,挽着陆玉华的手,说声:“起!” 只见他白衫微飘,人如巨鹤,凌空拔起,陆玉华本来轻功已绝世顶尖,再加罗俊峰之力,两人一见这种情形,心中更急,知道刚才两人这一谈情说爱,竟把正事给耽误了,等一下怎能向梅花神剑交差。 想着,两人已来到寨前正厅,两人一瞥,不由呆惊了,尤其月里嫦娥陆玉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一幕不忍卒睹,使得陆玉华一阵目眩头晕,整个身躯侧向罗俊峰身上倒去。 罗俊峰双手一抱,将她接住,再看寨前的情形时,他的胃肠逆流欲吐,全身顿起鸡毛皮,皮发紧张。 原来,寨前一片广地上,摆满了死尸,看服饰都是黄龙寨的人。每一张死人的脸,都紧皱眉头,猛咬牙齿,从牙缝冒出一滩血,形状骇人惊饰,惨不忍睹。 从这情形看来,这群人刚死不久,可能正是他们谈情说爱的时候遭人所害的,罗俊峰拍拍陆玉华的肩,暗运真气缓缓推拿一阵,陆玉华马上苏醒过来。两人缓缓地向广场走去,一阵阵一股股熏人的臭味,使人中鼻欲呕。 从这些人死状看来,绝不是打斗时所伤,而是被一种剧烈毒药所暗算,分明是一种集体自杀,否则就是有人暗下烈毒的,那么那人是谁? 谁会做出这么惨绝人道的事? 难道是他“梅花神剑王尧弦”? 不会的,绝不可能的!身为武林仁厚长者,名满江湖上的一派掌门之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那么那个人呢?现在那里去了? 蓦然,空中传来几只鹫鸣,才将罗、陆两人从怅惊醒,罗俊峰抬头仰望,只见一只孤鹫在空中回旋。 罗俊峰第一眼就认出了那只孤鹫来,它正是先前在一线崖与他苦斗,仅留得逃走的那只巨鹫。 它这时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它为的是寻找主人秃鹰老人?抑或是为觅食而来。 此时病书生,早被场上躺了一地的死尸,搞晕了头,那有充裕头脑去考虑这只巨鹫的来因。 可是,身旁刚晕醒不久的陆玉华可不然,只见她自巨鹫出现于两人上空后,她就全心全意地注视着它。 到底女人心思较细,终于给她看出一点端倪来,于是她向罗俊峰轻声说道:“峰弟,你看见了没有?” 罗俊峰被问,微微一楞,诧然反问道:“什么事?看见了什么?” 月里嫦娥陆玉华看到罗俊峰那种傻呆相,不禁一笑,说道:“你啊!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怀念郑姑娘,真是天下第一痴情人啦!” “没有啊!你错了,华姐姐!我正考虑着这件事发生的原因,以及梅花神剑的失踪呢!” “我说峰弟,放着明的近的线索你不去找,偏来个远的,暗的,我看你啊!真是死脑筋,尽往牛角尖钻。” 罗俊峰闻言一怔,急忙问道:“在那里!华姐姐快说啊!线索在那里?” 他那种急相,逗得陆玉华暗暗笑炸了肚皮,若非事态严重,情况紧张的一瞬即逝,她会张口大笑的,她手指空中盘旋的巨鹫,向罗俊峰道:“那不是线索?” 罗俊峰顺着月里嫦娥的指尖,往空中一瞧,起先仍看不出有何异样来,臾须,可给他看出来了,不由他一喜,拉着陆玉华的纤手,高兴的跳起来,叫道:“好姐姐,真有你的我算服了你了,谢谢你,唉,我真糊涂,竟没想出来。” 说着顿了一下,脸色一肃,说道:“它飞得那么高,怎么能捉住它?”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言暗忖道:“对啊,这怎么办呢?它要是老在高空飞,怎么能叫它下来呢?” 想着,不由脸露疑难之色;须臾,秀眉一舒,一咬唇细声念道;“有了!有了。” 罗俊峰忙问道:“什么?华姐姐你已想出办法来了吗?” 陆玉华得意的点点头,笑道:“很简单,只要你多考虑一下,不难想出办法来。” 罗俊峰催问道,“不必那么麻烦啦!我现在心乱如麻,那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我看你还是将方法告诉我,别再耽误时间,以免夜长梦多,另生枝节。” 陆玉华闻话一想很对,遂说道:“峰弟,你知道秃鹰喜欢吃什么?” 月里嫦娥话未说完,罗俊峰早被一语道醒,不等他说完,就插嘴叫道:“知道了,不用再说了,让我捉它下来。” 说着也不见他怎么运劲闪身到陆玉华右侧,左手一揽抑,将整个娇躯凌空抱起一个起落,两人已闪在树后,蹲身藏伏地上。 这一动作来得太快太匆促,陆玉华亦错以为突然间来了劲敌,心房紧张得扑扑猛跳,屏气定息,严神戒备。 过了片刻,一点动静也没有,陆玉华诧然细语,道:“峰弟,你不是说要捉它下来,为什么不快点。” 罗俊峰回答道:“是啊!你稍等一会儿,就可以看见我的锦囊妙计啦。” “什么?你捉巨鹫就是用躲藏?怪了,我活这大,还是破题儿第一次听见哩,我的方法不是这样啊!你别自作聪明,到时候你捉不到它,失掉了唯一的线索,我可永不再理你啦!” 罗俊峰好像智珠在握,闻言微笑一下,做了个鬼脸,看似蛮有把握似的,不由陆玉华又急又好笑地“嗤!”的一声,瞪大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瞪了罗俊峰一眼。 虽然模样微露娇嗔,但看来却满含浓密意,使罗俊峰心里不由一阵舒贴,真恨不得再来个亲热的深吻。 陡的陆玉华一声细如蚊叫“嘶”,暗示罗俊峰它来了,罗俊峰偷眼移瞥,果然,不出所料,空中盘飞的巨鹫,画圈似的越飞越低,渐渐往地上降落,那双炯炯眼珠,溜来溜去,深怕地上伏有敌人似的,不敢猛然落降抢食。 此时罗、陆两人已更清晰的见到那只巨鹫,只见它双腿已失其一,尖嘴上沾满了斑斑血渍,两眼血丝密结,形状令人可怖。 这时已被地上群躺的死尸诱得馋涎串流,若非刚才发现地上的劲敌,它早已毫无顾忌地毅然俯冲而下了。 它虽是扁毛畜牲,但天赋的机警,并不下于万物之灵的人类,这时虽降距地面二十丈来高,但还是那么迟疑地警戒着。 月里嫦娥陆玉华睹状,凑近罗俊峰身旁,细语道:“峰弟,你见了没有?那只左爪抓着的那条布有什么异样没有?” 病书生罗俊峰,微一颌首,用“传音入密”的内功传音法,向月里嫦娥陆玉华示机定宜,道:“华姐姐我知道了,巨鹫耳神经是极灵敏的,别把它放跑,你身上带着暗器吗?先拿几枚给我用,等一下千万要沉着气,一切由我行动,你负责监视它,怕它惊飞跑掉,最好你也扣几枚暗器,以备万一。” 046 陆玉华点头答应,但她却没有暗器一类东西,只见她像哑吧说话似的,以手势告知了罗俊峰,并指示他随地捡几个石子应用。 两人言谈间,那只巨鹫发觉四处无人,已放心地缓缓下降地面,但却不马上择肉而食,依然那么机警的向四周扫了一周,直至完全没有异状后,才单腿腾跃地移近一具尸体旁,低下头嗅了一下,尸体上的那股剧毒和烂肉味,亦使它顿了一下。 考虑片刻,又走到另一具尸体上,连续巡视选择了几具之后,不由得失望万分,唯一可食的除了眼睛,脑浆之外,其余的少之又少,因为肉体中毒时间已久,剧毒已渗入肌肉之内,吃了亦照样会中毒而亡。 罗俊峰一旁静观,发现了一情景,知道机不可失,一旦让其飞走,则可靠的线索就永远无法寻找。 那么这些人的死因及梅花神剑王尧弦的失踪之迷,亦复不得而知了。 果然不出罗俊峰所料,那只巨鹫知道寻食无望,微一振翼,已作势欲飞了,就在他双翼欲动未动的瞬间,一声暴喝:“打。” 三道白光分上、中、下,急愈电光火石般,向巨鹫射到,接着树后白影一闪,紧接着在前面的三道白光之后,快如飘风,同时扑到。那巨鹫做梦亦不曾想到,在这时突然会有劲敌袭击,凭它锐利的目光和灵敏的听觉,竟会失误。 就在它猛然惊觉的同时,三道白光眨眼射至,一声惨鸣,三道白光结结实实的全嵌入肉内,只见羽毛纷飞,它的身子也被冲出十丈开外,晕死过去。 后面的白影,正好在它坠地的刹那,将它扑捉在手中,那条白影不用说就是病书生罗小侠。 当他伸手捉起巨鹫的时候,身后蓦闻陆玉华欢叫声,声音未停,陆玉华已俏生生的站在身旁,只闻她喜叫道: “峰弟好棒的工夫,刚才那手捉鹫的功夫,姐姐别说没见过,连听都未曾听说过哩,真把我看呆了。” 罗俊峰被心上人一捧,宛如吃了清凉剂,百孔皆畅,好不快乐,尤其投手举足之间,顺利完成了使命,更是欢喜若狂,双手捧着死鹫,呈送到陆玉华面前,满脸盈笑,道; “好姐姐,谢谢你夸奖,这只就算我的礼物好啦,遗憾的打的手法太重,不能以活种来擎献给你,请你勿怪。” 月里嫦娥笑语迷人道:“真是乖孩子,有了东西就想送我,这点心意热情,我心领下来,但是死东西怎好当做礼物呢?何况用这种丑恶凶猛的飞禽做为礼物,就是活的也不礼貌啊!你说对不对?” 罗俊峰被说得脸红红的,好不自然,猛然灵机一动,说道:“我的好姐姐你可别挖苦我了,我的意思是想请你鉴定一下这布条的秘密,从它怎么能够知道梅花神剑王尧弦失踪之迷呢?” 月里嫦娥陆玉华二见他这般机敏,善于临机应变,芳心里就是一阵欢悦,私下里真爱煞了这位年轻自己一岁的江湖小侠,可是嘴里却半点不饶人,向罗俊峰反斥道: “好啊!原来你是这般狡猾,哼!我才不理你哩,我的小侠精通奇学,胸罗万象,这点玩艺叫我做,不是班门弄斧?免了,别存心挖苦我吧。” 罗俊峰闻言变色,微微一怔,忙辩白道:“不,不,我不是这种意思,说真的我实在不懂这布条怎能探出迷底来,我只知道这灰色的布,是梅花神剑老哥道袍上的,看来像是王老哥遇难。” 说时语气诚恳,一点也不矫作,陆玉华睹状也不为已甚,遂缓和的说道:“敢情是我多心啦,这个道理非常简单,刚才我发现这只鹫在空中盘舞时,第一眼就发现这鹫少了一条腿,还有另外的一条腿的趾爪,却多出了这一条布来,由这里使我联想到从这只鹫身上一定可以探出一点线索来。” 说到此顿了一下,双眸望了罗俊峰一眼,一见他凝神静听,接着又继续分析下去:“那时我根本就不曾想到这只巨鹫会是你苦斗的那只生还巨鹫,要不是你提醒了我,我就无法得知,直到它降地觅食的时候,我才完完全全的了解心中所疑的问题,你说它为什么会失去一条腿呢?” 说到这里她故意问了罗俊峰一句话,一方面引起他的兴趣,再一方面,这正是表露自己心思精密的好机会。 罗俊峰乍闻被问,马上接着回答道:“当然是被人砍断的啦。” “好!很对,就连他身上的血渍,当然也是与人争夺时,由对方溅洒的,是不是?”陆玉华十足教师相,那把罗俊峰当心上人看。 罗俊峰也许听得入了神,毫不看她的表情和语气,闻言即刻答道:“是的!” “那么你回答我,那条腿是被谁砍断的?”陆玉华又问。 “怎么知道呢?若一定要我回答,我只能说可能是王老哥所砍的。”罗俊峰迷迷糊糊地回答。 “对的,是王前辈所杀,这样那块布是老前辈身穿衣衫了的碎片了,若是这那样他是不是遇了难?”陆玉华说。 “有这种可能,但不完全正确。”罗俊峰这样回答,没等陆玉华说,他又继续问道:“华姐姐,依你说怎样?王老哥会不会死在这只秃鹫之下。” “不会的,王老前辈并没有死,也不会受伤,他是逃走了。”陆玉华的语气相当肯定,不由罗俊峰怀疑地问道:“为什么?凭那一点推断他逃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见他那种耿直,不会绕弯的直性子,又爱又好笑,她并不做正面的回答,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它不吃人肉?是不是因为人肉里有了剧毒?” “当然啦,难道还有别的因素?” “有,峰弟琢也太直性子啦,为什么不用点脑筋去思考一下,这鸟来此的目的是为的饱食人肉?他是这里主人所养,当然早已知道这些人吃了剧毒而死,何必白跑这一趟,况且地上死去的都是这山寨的人,相信平时人禽早见过,甚而可能有了感情,它虽凶暴,我看还不致于吃自己人的肉,你说我分析对不对?” “对对!”罗俊峰对她的分析,佩服的心服口服。 陆玉华双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它的来意很明显的是出来侦察的,由此推断它的身后必定是人指使,而这个人一定是毒杀这批人的凶手,我们只要捉住那人,不难得知整个事情的始末。” 罗俊峰闻言虽佩服不已,但不无怀疑对方的地方,于是向陆玉华质问道:“你这一分析找非常佩服,但有两点怀疑的地方。” 陆玉华道:“那两点?” 罗俊峰说道:“第一点你怎么知道王老哥没死逃走?第二点这只鹫若不是为了觅食而专为侦察敌踪,何故降下地面,一个个寻找呢?” 陆玉华被问点点头表示称赞,然后说道:“峰弟你问得很对,其实这两个问题,表面看来是二,其实因果是一,但有两种解说。” 说着停了一会儿,换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为了梅花神剑王老哥是不?” 月里嫦娥陆玉华笑答道:“对啦,你猜对啦,但请问何以见得?” “这还不简单,这只死东西爪上不是捉着王老哥的衣片吗?我想它是为寻找他而来的。”罗俊峰象自以为推断得非常合理,而自鸣得意般,来个这么分析。 陆玉华闻言不由得佩服罗俊峰的聪明,只见她说道: “峰弟你分析判断得很正确,是的,这只鹫是领命而来的,由此观之,王老前辈他是一定也蒙难于此,就是不知道他现在逃往何处,到底伤得如何?” 说着神色黯然,悲痛挂怀之情形于颜表,月里嫦娥陆玉华为这位武林德高望重的一代掌门而担忧。 罗俊峰更为这位刚认识不久,又很投缘的新结义兄之未卜生死,而柔肠寸断,猛然将手中捉着的死鹫往地上一摔,凄怆的仰望着天空,顿时陷于茫茫苦海之中。 陆玉华虽生为女身,但临阵临危的机警与江湖道上的阅历,远在罗俊峰之上,见了这般情景,不忍看他再愁苦下去,遂说道: “峰弟,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何必哀伤过甚?我们还是先将附近巡视寻找看看,说不定老前辈伤倒在这近处也说不定,若我推断不错,相信他也不会离太远,否则这只鹫也不会在此附近寻找了。” 这一说如拔云见天,给陷在苦海中的罗俊峰带来了新的希望,不等陆玉华说完,拉着她的手说道: “华姐姐咱们走,不管如何,一定要找到王老哥,探看他伤势如何?并查究这件惨剧的始末。” 陆玉华立刻阻止他,道:“不行,我们还是分头找来得快,否则你我两人要找到何时。” “不,我不能让你离开,难道王老哥这一教训还不够咱们警惕?” 罗俊峰这一句话才是陆玉华真正喜欢的话,这不是很明显露出来,罗俊峰爱她之深,关心她之切的证朋吗? 只见她粉脸盈春,娇嫩得使她更美,“月里嫦娥”这雅号,的确当之无愧。 但是,事实上罗俊峰这一措施对的,黄龙山周围百里,以他自己的脚程,要在日落之前绕巡一周并非难事。 但若要身带陆玉华,又得细心探觅,则怕天黑亦不可能绕视一半,这一来当然费力又误事,确实是一件不太合理的办法。 不过,若与她分手,其中一人万一有了失闪,又无人接应,则这一祸事不是愈演愈糟吗?他权衡得失利弊,不得已,只有心诸同行这一途了。 047 陆玉华当然明白罗俊峰的心意,倘若不为梅花神剑的失踪,罗俊峰不会这般谨慎的,不过,陆玉华亦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她一向对自己的武功非常自负,就是梅花神剑那种武林宗师,若没有比试过,她一样不会心服的。 目前普天下能够使她心诚口服的,除了她授艺恩师天山神尼之外,只有眼前这位心上人——罗俊峰了。 因此之故,她并不赞成并肩同行,她要分道搜寻,她愿意想趁此机会,在心上人面前露一点真才实学,好让自己在他心目中,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也希望因而加深两人互相的敬慕和情感。 于是她反对罗俊峰,道:“峰弟你的关心非常感激,但这样做无论时间上,工作上都不能如期完成,你别担心。我就是万一遇到劲敌,不能胜,逃还可以,我看你从左边走,我向右边,如有一人先发现或遇劲敌,就用啸声联络通知好了,现在距离日落,大约尚有二个时辰,日落前我们无论怎样一定回到这里相会,你看如何?” 罗俊峰当然不赞成这个办法,在他心里头,已把当前情势,视成草木皆兵,就好象敌人已窥伺在侧,只要两人一散开,就会个个被击破似的。 离开了陆玉华不仅失去了屏障,心生空虚,也好似不幸就将随时到来一般,说什么他千万个不愿两人分开。 但是,从陆玉华坚毅的神色,和带有祈求的表情,使他不忍心去伤害她的尊严,和拒绝她的要求,同时也知道,无法改变她的意志。 于是,他无可奈何地答应道:“也好,但务请你处处小心,时时戒备,一旦有险,一定要知会我,否则我不会放心的。” 陆玉华听了这话,满脸喜色,顽皮地做个滑稽相,说道;“是!尊命”说毕,双肩一晃,单足一点地面,人如彩风飞燕,刹那功夫,已消失在罗俊峰眼里。 罗俊峰见她消没于林内后,也照着她指示的方向,巡索而去。 第十二章 果然,不出罗俊峰所料,就在两人刚刚分手各奔一方的时候,地上尸堆中,蓦地仰坐起一人来。 只见他脸色苍白,嘴角亦是血渍斑斑,和所有躺卧地上的尸体一模一样,若不是他这时忽然起身,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假死。 这人早在罗俊峰两人来到之前,已经在这里,不用说他的任务与那只死鹫相同,也是为监视及寻找梅花神剑等人来的。 当罗陆两人到达此地的时候,他就心惊得几乎发抖,因为病书生罗俊峰的武功是他所慑惧的,如果一个躲藏不好,真象破露,后果不堪设想。 不由他屏气凝息分毫不敢乱动,罗俊峰施展神技擒鹫,以及两人的谈话行动,全落在他眼内耳里,两人一分散恰好给了他一个逃离报信的机会。 他起身后,张望一下,知道罗俊峰两人已离去很远,于是从地上另一尸体底下,取出了一支羽毛箭来。 此箭造得非常别致怪异,说它是神剑也不象,是长箭吗更不象,从形状看来有类似羽尾箭,因箭尾是两瓣羽毛,箭头是椭圆的,其中有四个小孔,箭头与箭身连接处系有两个响玲,乍响象箭之类的东西。 事实上,这是黄龙山寨的特制信号箭,一旦射入空中,空气一激入四个小孔时,会发出呜呜如角螺似的声响来。 这个声音并非杂乱无章的,而是有规则韵律的,凡是黄龙寨之人,只要听到这声音,就会往这发箭的地方走来。 目前当然不是用来集会帮众的,而是用来禀告首领,通知敌踪的。 此人取出信号箭,装入发射簧上,右手一拉,“搜”的一声,信号箭立刻往长空射起,只听“呜……”还未发出第二音响的时候,蓦然“察!”的一声,箭倏地被击中折断,往地上掉下。 断箭落下的同时,一声长啸震天价响起,一条快速如电光般的白影,由林中射出,眨眼间,陡闻:“啊唷!” 发箭那名徒匪叭达倒地,身旁却站着一位黄面白衣书生来,他正是病书生罗俊峰。 也许贤明的读者又要怀疑了,既然明明见他已离开,为什么会折身返回这里来?这不是太不近情理了吗? 要知道病书生罗俊峰为人虽诚实敦厚,但也有他机警的地方,情场上他永远是愚笨憨直,但在这里他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刚才他已经对陆玉华说过,可能敌人已埋伏在侧,伺机发难,因此在他离开树后,便立即远离,走入林内,马上施展绝顶轻功,掠身上树。 这一来当然不会有人发觉,然后展开“踏枝登波”的轻功,轻如飞燕,灵如猿猴,迅速的回到广场。 也是该恶徒当诛,罗俊峰发现尸堆上起来活人,惊为活尸,及见清楚后,才恍然大悟,不禁气愤填胸。 立即就想一掌劈死他,但继之一想,这样做不妥,一方面怕伤及无辜,再一方面想看清楚他的行动,然后下手未迟。 活该那名匪徒倒霉,信号箭一发,正好告诉敌人自己的死期,罗俊峰岂容他发射出去,一见“长箭上弓”,也来不及发声 阻止,随便从树上折下一根枯枝,向信号箭射去,接着一声长啸,如天降神兵,向那匪徒射来。 正当他想一掌劈死匪徒的刹那,一个念头闪入了他脑海,刚才错杀巨鹫错误教训,不能再重演,否则更无从明白梅花神剑王尧弦的失踪原因。 于是他一近匪徒身前二丈处,暗聚功力于右手指、中央全会指,隔空点中那匪徒“哑穴”,同时罗俊峰也卓立当场。 这一幕如是光火石发,全在刹那功夫顺利完成,这一来,免去了陆玉华一场厄运,同时对“飞龙帮”的卑鄙阴谋及残酷手段,多了一层更深刻认识,也加速了横行江湖近二十年的“飞龙帮”瓦解崩溃。 那个匪徒虽被点中“哑穴”,但脑子却非常清晰,当他看清来人后,心中暗叹一声“完了”!随着闭目待死。 这时罗俊峰单脚踩在匪徒胸上,低身伸掌解穴,那消片刻,那名匪徒哑穴顿开,只觉胸前一阵紧缩,肋骨被踩得剧痛攻心,不禁喔喔痛叫。 罗俊峰气他伪死探追,助纣为虐,不胆不放松踏脚,反而踏得更加沉重,并且指着那匪徒怒喝道: “今日你落在少爷手里,该当你倒霉,少爷仰体上天好生之德,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少爷决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定叫你死活都难。” 说着神光暴射,瞪了匪徒一眼,继续问道:“谁指使你来的?” 那个匪徒非常强悍,闻言依然闭目不理,罗俊峰睹状并不马上予施煞手,继之问道:“你瓢把子是谁” 匪徒仍然不闻不睬,满脸不屑之色,一点也不被威迫所慑似的。 这一来他的苦头吃大啦,罗俊峰劲贯脚掌,缓缓下压匪徒顿感胸前一阵心痛宛如千钧巨石盖压其上,呼吸陡感困难。 二十四根肋骨格格暴响,宛如脱了节般,这种痛苦比死何止难受十倍?任你忍性再好,意志再坚毅,也不禁哎哎痛叫出来。 罗俊峰见机说道:“说不说,别找自己的痛苦吃了,少爷只要再增一点力,就够你受用,说啊!你的头子是谁?” 那名匪徒自当忠主,只闻他扬声叫道:“你踩死大爷也不能叫大爷透露半句,今天栽在你这小子手里,宰割由你,废话少说!” 罗俊峰不禁为他忠义感动,但今日之事若不弄出一点眉目来,梅花神剑生死又将成为悬案,于是冷哼一声,厉声说道: “敢情你不到黄河心不死,定要吃少爷的罚酒了。也好,少爷倒要试试你们黄龙寨到底是英雄或狗熊。” 说着,双指微弹,两股劲道合而为一,如闪电般夹“丝丝”破空之声,正对该匪“中庭穴”点去,“丝丝”之声刚歇,接着马上听到那名匪徒如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哀嗥。 罗俊峰所施的这一煞手,正是武林道上闻名丧胆的“分身错骨”法,任你武功再高,只要点上,全身三百三十几根骨头顿时如离位一般,全身痉挛瘫痪,热汗倾注。 048 这种刑法当今武林道上,视为禁忌,非对罪大恶极之徒,从不轻易使用,而且施者非内外功登峰造极者,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绝不能使用,因为一个弄不好,被点中者,重则当死于非命,轻则将无从解穴,而终身残废。 故轻重都难,必须恰到好处,这就是普通人不能办得到的了,不过象罗俊峰这样武功高强的人,那当然难不倒他啦! 那名匪徒何曾遇到过这种酷刑,全身骨骼象被烤化一般,酸痛难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流,哀叫道:“我说,我说,我们瓢把子是一位姓邱的,名字我不知道。” 罗俊峰一听匪徒招认,化指为掌,化刚为柔,往中庭穴一拍击,那匪徒顿时停止哀叫,热汗也同时停止不再外流,唯嘴唇仍然发抖,战懔不已。 罗俊峰温和的问道:“姓邱的是不是三十来岁?” 那匪徒表示是对的,罗俊峰诧然问道:“他不是离开了吗?你不会骗我吧?” “不不!怎敢使诈,他确实走了,这里由飞豹老人主持。” “噢!飞豹老人,好个阴险的老鬼,不过根据师父说,不是已给他惩戒了吗?为什么现在变本加厉的胡作非为?” 罗俊峰闻言这么暗忖着,接着问道:“飞豹老鬼在那里?” “现在大概在后屋地洞内,不过我尚不清楚!” 罗俊峰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宽慰不少,既然知道罪魁所在,便不难查出真象来,于是又问匪徒道: “这些人本是你们黄龙寨之人,何故集体陈尸在此,谁加害了他们?”说着手指广场遍陈的尸体。 那匪徒不敢正眼去瞧同伴的尸体,这时他脑海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同情。侧隐之心、善良的良知也在这时又回到他心中来。 孟子曾说:“人性本善”,的确是一句千古不移的至理,人的本性是善良,虽然经常在罪恶的世界里生存过半辈子,但良知依然会存留在心的深处,只要有机会,或受到某种感召,随时都有萌芽、生长、扩大的可能。 这一匪徒就是一个明证当然不能说完全归功于罗俊峰,主要的原因是他发现了同伴死亡的惨状后的影响最甚。 这时他已无隐瞒事实的必要,听了罗俊峰的话,马上义形于色,毅然回答道:“是飞豹老鬼所毒杀,详细情形只要小侠捉住他,就可明白。” 说时语气诚恳,脸色肃正。 罗俊峰点头称许道:“我相信你,这里我想再问你一件事,你可知道飞豹老鬼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你可见过一位七旬左右,身穿道袍的人?” 匪徒很快回答道:“见过,不但见过而且还被他俘虏,这些人就是因为他才被杀的。” 罗俊峰听了这话,心头雪亮,不仅对陆玉华的聪明赞佩不已,从这名匪徒的语气,可以听出一点眉目来,这正好与陆玉华的猜测相符合,于是罗俊峰充满信心地再问下去道:“那道人那里去啦?是不是也被害死?” 匪卒摇头回答道:“我们也正为这个揣测担心,据小的所知,那位道长也喝了同样的毒药,但巡遍全寨,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我想可能早已全身烂溃面滩黄水了。” 罗俊峰一闻言心中一痛,满腔的希望顿时烟灭,一种莫名的悲伤涌溢心胸,喉咙顿塞,喃喃说道: “你走吧!望你今后弃邪归正,好自为之,要知道邪恶终不敌光明正义的。”说毕转身仰望天际,无语问苍天,其状至为悲伤。 罗俊峰这句话说来简短,但句句扣住那名匪徒的心扉,宛如一道光明的曙光,照亮了他黑暗的心田,不由他对以往邪恶的劣迹,起了忏悔和痛愧。 只见他低下头,一滴滴的热泪,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倾泻而下,只听他带着沙哑不清的声音,向罗俊峰说道:“小侠的深恩大义我一定铭记肺腑,自今天起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罗俊峰背对着他,听了这话只点了一下头,并不回转过脸,因为他已不像以往对任何人信任了。 邱英杰的教训,几乎断送了一条命,虽然明知这一匪徒的话不会有诈,但仍然不敢过分信任,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多一次失败的经验,才有多一次成功的机会。 这时,两人都保持着缄默,罗俊峰似乎对于这些不感兴趣,他此时脑海里只存留着梅花神剑王尧弦一人而已,其余的对他已不再重要,只闻他缓缓似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走吧!只要你有此心就够了。” 那匪徒向着罗俊峰的背影一作揖,悄悄地离开,他果然弃邪归正,重新做人,这一来反而救了他一条生命。 从这里我们可以证明一件事,不论你以往是否走入歧路,沦人罪恶,只要及时悬崖勒缰,回头是岸仍然是可以得救的,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这个道理。 那匪徒走时,罗俊峰清晰可闻他的脚步声,连匪徒细弱的喟叹,也一并听进耳内,可是罗俊峰并不回头,因为另一种细弱的异声,引去了他全副精神。 从那声音判断,至少在一里之外的地方传来,那声波非常混杂,除了叱咤叫骂外,还夹杂着兵刃相碰之声。 在这寂静得有如鬼域般的黄龙寨前,听到这种声音,怎么不令病书生发愣?不由他联想到与月里嫦娥陆玉华有关。 罗俊峰这么一想,愈是发急,如果情形如他所料,则陆玉华已陷入重围生命危急,若不及时救援,岂不是……。 罗俊峰连再想下去的勇气也没有,只见他身子微蹲,单腿一伸,猛地点地掠起,往发声方向急飞而去。 这里我们回头再说月里嫦娥陆玉华离开罗俊峰后,所遭遇的事故。 月里嫦娥陆玉华天生傲骨,轻易不肯服人,虽然对罗俊峰心悦诚服,但未免尚保留着天赋好胜心理,早暗暗下定决心,要在罗俊峰等发现梅花神剑之先,早一步找到王尧弦,好在他面前显示她的绝世武学和聪明才智。 因此,她的心情非常急躁,说走就走,而且全力施开神尼独步天下的“凌肖踏云”绝顶轻功来,飞到急处,只能看见一条淡影,一闪即逝,其快速程度,真可逐风追电。 但她却疏忽了一件大忌,她忘了这是黄龙地带,敌匪早派有暗探,陆玉结身法虽急,却因衣衫破空之声更响,当她通过第一道暗卡,早被人发觉,没到第二卡时飞豹老人已得讯派心腹迎到。 月里嫦娥根本就不曾有这种预料,以她判断,黄龙寨早就冰消瓦解了,就是侥幸尚有未死的,也非寨内高手。 就因此差点送命在乱箭之下,非如此怎能使这位技高心傲、倔强好好胜的神尼门徒改变性质,这不得归功于苍天善意的安排。 陆玉华一阵狂奔,压根儿就不曾发现暗卡,正当她走到黄龙寨左侧“望星峰”脚下时,陡闻角螺声响。 陆玉华前冲的身子猛一顿挫,一个“飞燕掠技”急逾飞矢、凌空飞人道旁树上。 她的身子刚踏上树杆的同时,道上传来一阵哧哧的冷笑,一个强劲有力的声音向她说道: “臭妞儿,不用再躲了,大爷早在此等候多时,喂,下来,大爷可没闲功夫跟你捉迷藏啦!” 月里嫦娥哪是怕死贪生之辈,听了这话,不禁有气,心中暗忖道:“好啊!敢情活腻了,我不找你已太便宜,既然亲自送上门来,这可好,等一下就让你尝尝‘卷风带’的滋味。” 她心里想着脚却不停,左足尖一一点枝干,身子往后弹起,一式“鹞子翻身”,头上脚下,往山道落下。 快至地面的刹那,双臂又往上伸张,两脚一绞一蹬,又头上脚下,轻飘飘地,像四两棉花一样,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恰好站在发话的匪徒面前。 她招眼一看,只见道上并站着两个短小的壮汉,其中一人留有短髯,一身劲装,背插兵刃,满脸邪恶,令人憎恨。 那两人见陆玉华跃下的身法,不禁心中打鼓不已,单从那份轻盈利落的身手看来,武功一定高得出奇,两人心里就凉了半截,知道今天遇到硬点子了。 陆玉华落地后,冷冷地一哼,杏眼一瞪,厉声喝道;“我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大人物,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原来是三寸丁,怎么啦?叫姑奶奶下来是要怎的!” 语气轻蔑而又尖酸刻薄之极,实在令人难受,就是土做的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一向桀骜不驯,为虎作伥的匪徒,哪能忍受?右边那个较年轻的匪徒,厉声喝道: “臭妞儿,想你不想活了不成,大爷若不是看你长得漂亮,早一刀切成两块,不知耻的骚东西,大爷割掉你的烂舌,看你以后还敢骂人不?” 话落人出,一把“蟒蛇出洞”向月里嫦娥陆玉华的胸前打去,本来与女人过招,切忌攻前胸和下阴,他着一招实为武林人所不齿。 那匪徒本是好色之徒,倘若不施出这一招,心存非礼,好许还可以保得命在,可是太晚了,陆玉华本为寨前的群尸乱了心性,一口愤怒已无处发泄。 049 如今被这匪徒一拨弄,满腔怒火,宛如火山爆发,看看对方右拳已到胸前半尺时,倏地迥旋半圈,左手往匪徒右臂一扣,同时将全身真力贯注左腕,用力一抓,匪徒一声厉叫,右臂连皮带肉,活生生被撕断。 陆玉华这一招得手,并不轻易放过,左手扣住对方手腕的同时,左足尖微微沾地,右脚上踢,使出连环腿。 也是该匪徒恶贯满盈,陆玉华连环踢腿,右足踢中下颊,左腿击中腹部,匪徒连哼也没哼一半句,腹裂肠溢,唇破齿落,一命呜呼,去阎老爷报到去了。 原来这匪徒正是白川,读者记性良好,定能记得,罗俊峰在云霄洞前惩治白氏兄弟,也就是奉秃鹰之命,寻找死鹫的那两个匪徒。 今天两人也是奉飞豹老人之命,守此要道,刚才闻讯赶来,正巧碰上月里嫦娥,已死的是弟弟白川,另一人不用说也就是白河了。 就在白川出差的时间,乃兄白河已有自知之明,知道弟弟必受挫,但可没想到招未完,就被年轻女子所击垮。待发现情形不妙,要想拯救时,为时已迟了半步,不由他一阵头眩,偏头闭目不忍卒睹,虽然平时杀人如麻,但自己骨肉至亲的惨死,怎能看得下去呢?其实月里嫦娥本身何尝不也如此,自她离师奔走江湖至今,大小拼杀至少有十来次,杀人在所难免,但象今天将人致死的这样残忍,还是破裂第一遭,怎不令她不寒而栗,心中揣揣不安? 这些话说来特长,其实只是瞬间的事,白河一见骨肉手足惨死女人手下,那份悲伤和愤怒就甭说有多大了。自己援手不及已愧疚心碎,哪存半点理智,一声怒吼,宛如疯狂了的饿虎,背后月形刀一拔,一招“泰山压顶”向陆玉华当头劈下 要知道白河的武功在云霄洞算是一流名手,如今恨极出手,用的狠毒招数,用力之猛,招数之绝可想而知。 月里嫦娥微微一怔,仰目一瞥,白河的刀光已当头砍到。 只见她轻哼一声,人如彩凤,轻似灵鸟,微晃双肩,轻松地闪过一击,她不仅脚下不闲,连那张嘴巴也不空闲,刚躲避一招,就发出娇嘲道: “唷!我的大老爷,干吗那么性急,你的同伴尚未办完地狱入门证,你就要赶去,别让阎王老爷忙不过来。” 声音是那样优美动听,但句句都把人骂的体无完肤,白河就是土包子傻瓜蛋也可以听得出来,何况狡猾犴奸的匪寨头目,不听尚好,乍闻之下,肝肺都气炸了,右手月形刀疯狂地舞起了一层刀幕,每招每式又狠又毒,往月里嫦娥全身要害招呼。 月里嫦娥身中有天山神尼亲授绝技,一时间却被狂性大作的白河缠晕了头,十个照面下来,却有点手忙脚乱气喘吁吁。 这一来更加激起白河的信心,无形间也增强了他的功力,只见他那口月形刀更舞得滴水不泄,轻风不露,而月里嫦娥陆玉华呢,更乱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心中顿时急了,以她的自信,象这么一个家伙,那须过于费劲,只要用上三四层功力还怕不到手到擒来吗?可是事实却出乎意料,两人过手不下四十来招,月里嫦娥一点也无法得先,而对方呢,却越战越勇,刀法愈来愈绝。 陆玉华暗自发急,心中嘀咕道:“这样下去不知要斗到何时,别阴沟里翻了大船,八十老娘倒提孩童,那可无脸见世。” 这一思索,精神一分,手足微微一顿,可就出了纰漏,凡是高手明家对敌,切忌心神不专,因为偶然一疏神,那怕是如闪电般瞬息间的一个空隙,已足够给敌人攻击的好机会,换言之,就有束手被擒或伤之被擒的可能。 白河不是省油的灯,瞥见陆玉华微一分神,心中大喜,月形刀盘空一抖,如飞鹰泻地,倏地,一道火烧般刀光往陆玉华胸前砍来下,动作快、准、狠,时间又恰到好处。陆玉华一分神之际,白河月形刀已当胸递到要逃要避万万不能,好在她技出名师,临危不乱。 只见她左足上踢,随着整个身躯向后倒,右足跟点地踢起,人如飞,平空跃后一丈,白河一刀,堪堪劈空,说险也险到极点了,饶是如此,也骇出她一身冷汗。 白河一见将要得手的一击,被对方脱去哪肯罢休,单足一点,人如雄狮扑羊,月形刀平推刺去,距离陆玉华身后二尺之遥,陆玉华身体着地,连忙换了一口真气,又是一个鲤鱼打滚,翻身横移五尺。 这时月里嫦娥已满脸红热,自学艺下山至今,真没被人逼得这般狼狈过,那份心理那份难受和愤怒,就无法形容了,顿时面露杀气,怒目圆瞪,顺势将腰系的卷风带解开,直往白河手中月形刀卷去。 白河吃这甜头,那考虑到苦味?月形刀刚思抽回,已被卷带紧紧扣住,用力猛后拉,但使尽吃奶之力,半寸也没拉动。 撒手丢刀吧?这比死都难受,拼命吧?事实证明力不从心,到了这种田地,才感觉到自己刚才是侥幸得逞,凭工夫,还真不是对方的对手。 动手过招夺根本就没允许对方思索,白河这一动念之间,陆玉华手中卷风带倏地脱刀一卷,一招“花蛇缠身”如狂风急云,曲卷绕着白河身上一遍。 直到白河发觉情形不妙时,陆玉华的彩带已将白河紧紧地缠住,白河连反抗都来不及活活被擒。 陆玉华何以不杀他?是心地仁厚?也可以这么说,但是真正的用意并不在此,而是想从他口中得知梅花神剑王尧弦的消息。 白河束手被擒,他是铁铮铮的硬汉,虽身陷匪类,为非作歹,但却是一条好汉,只因未走对路途而已。 这时他失手于年轻丫头手下,直觉生不如死,而且也料到必有一番侮辱,他未等陆玉华发话,伸舌一咬,连哼都没哼半声,又目怒睁,一眨不眨地瞪着陆玉华,慢慢地血如泉涌,从口角流出,身体也蹲了下去,晃了几晃,如推金山倒玉柱般,伏地不起。 月里嫦娥不明究理,彩带一抛,硬将白河倒在地下的身子失去了控制,如流星陨石,叭哒重摔地面,距死去的弟弟白川相距不过一盏热茶的工夫。 两名绿林高手,就这样遭到应得的恶报。 月里嫦娥陆玉华心中一愣,一声长长的叹息,她心里头却暗暗为这位硬汉白河佩服不已罗。 陆玉华暗暗道:“好家伙,可惜你走错了路,难道连活着改过自新的勇气都没有?死,只有对你名誉有害,况且这是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所做的行为呀!” 是的,人不怕有过错,怕的是有错而不改,白河若能悔过,依然可以做一位铁铮铮的汉子,死,难道就是解脱?这样就能洗净他一生的罪恶,又怎能算男子汉大丈夫? 陆玉华轻蔑地看了白河一眼,将卷风带系于腰际,望着前面直立的“望星峰”,只见白云缭绕,苍松透云敌踪渺茫,不由一阵怅惘。 她因为若无敌踪发现,就无法探觅梅花神剑,则不能在心上人罗俊峰面前出风头,深怕以后她被罗俊峰蔑视,而影响未来情场上的优势。 其实,如果罗俊峰的为人果如所担忧的那般,一则不能在心上人武技才智的高低,而定爱侣的舍取。则根本不值得他去爱,何况并不是这种人呢?她那种想法,岂不有点多余吗? 月里嫦娥陆玉华正想得出神的当儿,蓦然两旁传来沙沙抄沉重的步履声,由远而近,那声音是一种动物行路时踏落叶上发出的声音,由这音响的轻重,很清楚的判断出来,是巨大兽物,而且为数不少。 陆玉华闻声之后,一种恐怖掠过她的脑海,此处远处,山林里头,陡然传来一阵笛声,起初陆玉华不觉怎样,继之一听,猛然一愣。 敢情那沉重的步声竟和笛音韵律相切合,这一发现无怪乎月里嫦娥全身顿时紧张,因为那声音显非无因而来,而是一种指挥兽阵的笛声,其中尚有人操纵指挥啁! 陆玉华一想危机四伏,心中一怒,双肩一晃,人如脱弦急箭,向前逐飞掠去,陆玉华人刚掠起蓦然一声巨喝,“慢着!”“着”字刚传进陆玉华耳朵,一条灰影电光火石般由道侧射到,月里嫦娥空中挫腰落地,怒目一瞥,只见一个垂发及臀,年约五旬的半老徐娘,一身黑色劲装打扮,右手轻握着一支竹笛,炯炯神光注视着陆玉华,挡住去路唇角轻挂浅笑,毫无怒气。 这一来,月里嫦娥迷糊了。以目前这位妇人挡路的行径看来,似乎对她并无恶意,再从她脸上的清秀看来,更非为作歹奸淫之流,但为什么偏在此时出现,又是在黄龙山境内出现?不由陆玉华心中嘀咕发闷。 那走着的老妇人将月里嫦娥全身打量一番,似乎猛被一种念头袭击,突然神光逼射,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陆玉华双眸,好像探寻着一件奇珍一般,害得陆玉华娇羞地低下头,心中怦怦作响,愈对这位老妇人警惕。 陡闻那位妇人冷冷地发问,声音非常低沉:“丫头,你今年多大了?姓什么?家在哪里?”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言感到妇人问话太唐突,使人扑朔迷离, 摸不着边际,遂答道:“这位老妇人,您老人家干什么问这,我……” “停,不准你在多说废话,老娘说一是一,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若再多话,老娘可不耐烦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话没说完就被截断,心中早就不满,一听老妇人这般傲态冷语,好象这里是她的天下,凡事可以随心所欲似的,一向亦有同样傲气的陆玉华怎能忍受,闻毕“哼”的一声,冷冷答道: “你凭什么问我?你必须先问你配不配,然后还问我答不答,告诉你别依老卖老,自命不凡!” 陆玉华说的这理论是有点过分,不过年轻人总是倔强好胜,不愿听到厉声严词,就连前面这位已近花甲之年的老婆何尝不是如此?尤其顶她话的又是年轻轻的丫头,无怪乎她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狠狠喝骂道: “好个不知好歹的丫头,若非你命长,侥幸遭到老娘今天心情特别好,哪里还能让你师父没在你面前谈到我?我问你,你的师父是谁?” 下半句问得相当严厉,哪象是问人的口气?简直是在骂人!陆玉华不听尚好,现在可就有点受不了啦。 目前的老妪就是绿林老魔,她也在所不惧,何况她的来历身份,单这几句话以及脸上的凶气,岂能慑服了新近出道、而身怀奇艺的月里嫦娥陆玉华。 050 只见陆玉华单脚一沾地,全身后掠起四五步远,向着那老妪喝道:“没想到你满脸正色,心如狼肺,以你行径态度本不配问我恩师名讳,但姑娘我要不说谅她会当我懦弱怕事,家师隐居天山皈依佛门,人称天山神尼……” 那老妪乍闻“天山神尼”四个字,顿如晴天霹雳,也不等陆玉华把话说完,厉叫一声:“住口!” 随着脸浮馁色,喃喃念道,“天山……神尼……天山……神……尼……嘿!嘿!嘿嘿嘿……” 说着一连串的狂笑,形如疯婆啼哭,令人听来竖发毛张,好不难受。 陆玉华越听越不是味,怎么自己说出了恩师之名号,竟招来对方老妪一连串的狂笑,这不是一种侮辱? 想必怒气顿生,杀机又现,蓦闻一声娇喝,月里嫦娥陆玉华还是以最快速的动作,解出了腰系的“卷风带”,连招呼一声都没有。全身劲力贯注右臂,卷风带盘空直抖。 “呼”的一声破空震响,卷风带夹万均之势,向那老妪卷打而去,那老妪连正最也不瞧她一瞧,仍然“嘿嘿嘿嘿……”径自狂笑。 这一情形落入月里嫦娥陆玉华眼里,又惊又喜,喜的是对方竟自负绝学,轻视卷风带的威力,惊的是对方看来老迈柔弱。 虽然从双眼喷射的神光,令人心寒,但并无特别惊人之处,何以竟如此冷静从容,完全不把这一招当一回事情。 陆玉华心里想着,手腕却反而暗增两成劲力,那条卷风带竟笔直地往那老妪胸前两寸的地方斜斜一扫。 老妪顺着这一切一扫,蓦地旋身左闪,堪堪避过这一煞手,说惊,惊到万分,说险,亦险到极点,不过单从这一点,不难看出这老妪的实学,已臻何等地步。 月里嫦娥陆玉华一带落空,并没停止,右手食指猛力将彩带勾回,直抵得长带如蛇扑身般向左曲回,向老妪后脑点去,这个有名称,乃卷风带杀法绝招中的一式“回风倒树”要换平常高手,非挫败在这一招下不可。 可是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妪,宛如胸有成竹,似乎早已对这 套带法了如指掌。月里嫦娥指刚动,她忽地一声冷笑,身体向前跨出一步,反身单掌向前推,一股极为强劲的掌风,如排山逐掖般向彩带迎去。 说来奇怪,那卷风带一遇到那股掌风,宛如碰到墙壁,在空中“拍”的一声,尾端斜斜往下掉落,这一突来的变化,不由使月里嫦娥陆玉华惊得“咦”地叫了声。 整个娇躯向后掠五尺,顺势即将那卷风带收回手中,只是惊讶地望着那老妪,说不出话来。 那老妪自始至终毫未反击,现在一瞥陆玉华收带,也不进攻,双手下垂,两脚平开,一付自然安祥的样子,向着月里嫦娥陆玉华说道: “怎么啦,不打啦,你那臭师父难道只教你这两手,卷风带法名闻天下,我就不信只有两手,想当年你那臭师父单凭此套带法,一出道就名震武林,老娘曾跟她斗了两个昼夜不分胜败,几年来料她定有更深的造诣,不想今天一见她的爱徒,竟只能使出两招,好不令人扫兴,来来来!老娘凭这双空拳破例与你玩玩,你不要心存顾忌,不忍下手,好将这玩艺施展出来,只要能扫到老娘身上任何部位,否则嘿嘿嘿嘿……” 这种狂妄的态度,陆玉华自出娘胎还是第一此听到,瞧她声声句句臭师傅,根本就不把陆玉华的授业恩师放在眼里。甚至连陆玉华师父的“卷风带法”也视若无睹,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比撕下她的脸皮,砍断她的头颅还要难受。她心里这么想着,难道我所施出的这一套真的不能碰到她吗? 想着功力已运行全身一周,慢慢聚往手臂,两眼直瞪着老妪,好象打着下手的主意。 这一举动很明显落入了老妪的眼里,只见她唇边挂着冷冷的微笑,缓缓地说道: “这才象话,老娘喜欢这种倔强好胜的个性,不用客气,将那套卷风带法尽力使出来,狠狠地往我身上的要害招呼好了。” 月里嫦娥闻言而未动,她迟迟不敢下手的原因并非是惧慑于老妪的绝学,而是对这老妪的举止感到奇怪。 自从她出现在眼前至今,虽有时高傲得令人讨厌,但对陆玉华本身来说,并无半点恶意,并且似有好感。 另外,这老妪为什么对卷风带法知道得不下于十年苦学的陆玉华?这其间绝非无因,或许因以前她曾和天山神尼动手过招,否则一定尚有更深的渊源和密切的关系。 月里嫦娥陆玉华就因这一点,才迟迟未敢动手,她的意若不将这关联找出,盲目致力动手,恐伤及自己人来,并且对事亦毫无益处。 那老妪以为陆玉华力贯右臂之后,必有动作,结果等了一会儿,看她依然痴立于当场,思索着事情,不禁心中有气,道;“快啊!敢情害怕得丧了魂不成?告诉你,老娘说一是一,一向无人敢违拗我的心意,你不要做了老娘制法的第一牺牲品,老娘自一算到十你再不动手,可别怨我心黑手辣,一…二…三……” 陆玉华猛由梦中惊醒,连忙阻止道:“住口!你不要盛气凌人,别以为天下无人治得了你,姑娘不才,亦不见得会怕你!” 说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看你这般目中无人,老气横秋的样子,当然不是没有名姓的人物,何妨把名字说出来,再打不迟。” 那老妪闻言,陡地一阵狂笑,声若夜枭凄鸣,吵吵咳咳难闻,随即厉声回答道:“有种有种,天下还有人敢问姓名,罢了罢了,没想到二十年不出风尘,世界就变了,好!今天再特别破例到底,我不信人们记忆那么坏,几十年岁月竟把老娘给淡 忘了!哼!等着吧!不出一年我要你们回忆过去。” 最后这几句话说得非常细弱,好象是专说给她听的。 陆玉华只见她嘴唇一动,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过从那凝眸表情,不难想出她正沉思于往昔回忆之中,一会这老妪又继续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说出来你年纪懂得什么?看来你那臭师傅还有可取之处,依照遵守着昔年可取的约束,既然你一定要知道之后才肯将卷风带法使出,那么老娘就告诉你,我的名字连我都忘了,记得江湖上人物曾起我一个名字叫…… 说道这里停了下来,似乎尚考虑应不应该将那令人闻名丧胆的话告诉她,老妪考虑了片刻,缓缓地向陆玉华问道: “你要知道四十年前江湖道上出现一个女侠不?那人嫉恶如仇,手段毒辣,不出几年就被人起了一个难听的绰号叫‘毒刺玫瑰’……” 月里嫦娥一听到对方竟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毒刺玫瑰”,不禁退后一步,“啊”地惊叫一声,惊栗地望着毒刺玫瑰,岂不令人可怖? 三四十年前,江湖黑白两道上的人,只要听到“毒刺玫瑰”,莫不退避三舍,她不但生得美丽动人,武功更是诡异莫测,手段毒辣,心狠手黑,谈笑杀人。 二十年前巧盗绿林异宝“黑风竹笛”,因而离开尘世隐避黄山洞,两年苦修苦练,由于她天姿异禀,聪慧过人,竟从“黑风竹笛”表皮刻划六回文中,参悟出一套奇异笛法及“慑魂曲”来,这无异如猛虎添翼,更增加了她的狂妄与高傲。 二次重人江湖后,竟造成了武林一次空前可怕的浩劫与残忍杀虐,由此便更加激起武林黑白两道成名人物的不齿与气愤,大家联合起来,围截搜捕她,才使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毒刺玫瑰,无法立足江湖,远遁边荒与世隔绝。 毒刺玫瑰瞥见陆玉华惊恐的样子,不禁得意得一阵狂笑,随即冷冷喝道;“丫头你还懂得害怕,难得难得,老娘话非谈完,现在你不会再不打了吧!” 陆玉华却从内心里对这位毒刺玫瑰凛惧不已,但见她唇牙一咬,脸露毅色,坚决的答道:“毒刺玫瑰不要狂妄过甚,别人怕你,我陆玉华眼中根本就没有你这号人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落带出,卷风带一抬,“孔雀振翼”,挟呼呼破空之声,向毒刺玫瑰揽腰卷扫而出,毒刺玫瑰闻声知警,双肩轻动,肥肿身躯已横移开两步,“咦”的一声,扬口阻止陆玉华道:“且慢!先说你叫什么名了?” 陆玉华一带扫空,正想扬带再攻,忽听毒刺玫瑰这一问,不由愣一下,厉声喝道:“什么!你怕不成?告诉你,姑娘就是江湖人称‘月里嫦娥’陆玉华,你待如何?” 陆玉华真以为对方慑于她的侠名,不敢再打,因此她在说自己的侠号与名子时,声音特别响亮,其用意不外乎对方早些罢手,好继续寻找梅花神剑王尧弦。 051 其实她想错了,别谈月里嫦娥陆玉华是新近才出道的雏儿,就是名震天下的宇内三奇之流,亦不打动毒玫瑰的心。 毒刺玫瑰听了陆玉华的话,喜色掠过脸孔,不禁生喜得呵呵大笑,自言自语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天下虽大,人生何处不相逢,哈哈……嘿嘿……”毒刺玫瑰善于谈笑杀人,她笑到得意之处那声音尖峻得使人发抖,全身起鸡毛皮,令人好不难受,陆玉华只感到一股凉气,直贯脊柱,预感着这种笑声不是吉兆,现在她一瞥毒刺玫瑰果然名不虚传,但见毒刺玫瑰双肩倒竖,唇挂邪笑,杀气布满脸孔,变得可怖。 陆玉华乍见之下,心惊肉抖,猛聚全身劲气,暗暗戒备着,毒刺玫瑰果然名不虚传,但见毒刺玫瑰一连串的嘿嘿狂笑,双目进出两道慑人心魂的邪光,一步步向陆玉华移近,嘴里还说道:“老娘不告诉你,量你不知原因,好在今天任你插翅亦难逃老娘掌握,告诉你又何妨,嘿嘿……嘿嘿嘿嘿……” 那种狂妄之态,就好象陆玉华已成刀上肉,宰割由她似的,于是继续说道:“姓陆的丫头,你可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老娘十几年来有一件事,始终耿耿于怀的莫大心事就是为了陆玉华你这唯一的遗孽,苍天有眼,竟让我见到你,嘿嘿……哈哈……我可以高枕无忧啦!” 陆玉华乍听此语,猛吃一惊,一个念头,可怕的念头,宛如闪电掠入她的脑海:“敢情我父母死了,且死在这个毒刺玫瑰老魔妇之手?师父怎么不曾提起,这是真的?不,不会的,我双亲一定尚存人间,不可能!绝不可能的啊!” 毒刺玫瑰看到陆玉华这种满脸疑色,已看透她的猜疑,冷笑道:“丫头,为人子女,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杀了你家五口人,难道你不想报仇?来啊!不孝的孩子,仇人就在面前,你怎么不将埋首苦学全部施出。” 这一嚷,陆玉华再笨也知道这个毒刺玫瑰正是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这样说陆家真的完全亡于此魔手?陆玉华头晕目弦,气个娇躯幌幌摇摇,斜斜欲倒,何时何地,所处何境再不坚强,陆家深仇大恨由谁报?不能倒!陆玉华,这不正是你手刃亲仇,为江湖除害的大好机会,会成的,你的功力足可胜她,坚强啊!坚强! 陆玉华果然欲倒的身子硬直起来,这时她满挂泪珠,咬牙切齿,坚毅之色揭露粉脸,喷火的怒目,像把抻剑似的,直欲刺穿毒刺玫瑰的心胸。 这是正义的利剑,愤怒的火焰,毒刺玫瑰抬头一瞥,不禁一愣,到底作贼心虚,愧疚地将邪目移开,不敢正对着陆玉华双目射出的光芒。 这不正是“邪不侵正”的最好例证吗? 毒刺玫瑰的目光刚刚移开,蓦然,一声怒叱,陆玉华形如拼命,彩带盘空卷舞,人如饿虎扑羊,以卷风带夹呼呼之风向毒刺玫瑰四面八方卷袭而来。 “毒刺玫瑰妖婆拿命来!” 陆玉华这一先声夺人,声势惊人,使技高心狠的毒刺玫瑰也不敢轻视,手中“黑风竹笛”向万点带影一扫,一招“划一扫千”。 说来诡异绝伦,毒刺玫瑰这一探扫,看似轻松自如,但单只这一挥,陆玉华万钧劲道及手中抛出的卷风带,顿时如遇高墙,蓦然一顿,即被迫回。 陆玉华这一惊非同小可,卷风带虽然是软兵器,但以陆玉华内功修为,已远达缚棍的地步,刚才卷风带一挥少说也有数百斤。岂知毒刺玫瑰手中那只黑风竹笛轻轻一挥,便将数百斤劲力拔移,这怎不令陆玉华惊得全身汗直流! 话说如此,陆玉华岂肯就此罢休,父母深仇,如海深,似天高,就是拼到最后一口气,也是在所不惜的。 只见陆玉华卷风带被迫回之后,微怔一下,猛地右腕贯劲,运带反扑,凌空顿带曲打回去,卷风带似如离弦之矢,“蓦”地一声暴响,向毒刺玫瑰喉咙射至。 毒刺玫瑰见带微微哼哼数声,见带尾快临咽喉的刹那,后腿曲弯,偏头一避,手中黑风笛猛往卷风带一扣打,直抵的彩带截腰被阻,带尾声地反曲绕着竹笛缠来。 及至陆玉华发现这时已晚,卷风带已经与黑风竹笛缠在一起,不由“啊”的惊叫:“糟啦!” 这时只听毒刺玫瑰得意的狂笑,那声音宛如丧钟,一阵阵进入陆玉华的耳朵,顿时一种面临死亡的绝望,涌袭陆玉华胸海。 毒刺玫瑰说:“丫头,放下卷风带吧!倔强的顽抗,只有促使你的死亡,哈哈!多年来心愿已了,从此真可高枕无忧,逍遥半辈,嘿嘿……陆家又有谁向我寻仇?陆玉华呀!你父亲陆作云害得老娘太苦了,这难道不是你应得的报应?哈哈……哈哈……” 陆玉华乍闻毒刺玫瑰妄意的狂态,心如刀割,万念皆灰,毒刺玫瑰口中叫到“陆作云”,不用猜必是陆玉华的父亲无疑。 陆玉华活到今日,尚不知父母姓名,“陆作云”三字听入她的耳朵,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蓦然一种苍老的声音送进了她的耳里:“儿呀!面对着陆家的大仇人,你犹豫什么?” 这是幻觉,但在陆玉华此时心情处境,无疑是一种力量,只见陆玉华全身功力贯满四肢,双手紧握,双脚生根般钉入深土,将天山神尼所授佛门至高内功“一心禅功”运布全身上下!脸露杀气,右臂往后一拉。 毒刺玫瑰疏神得意的时候,猛被陆玉华一拉,身子自然地前外面倾一步,可是毒刺玫瑰的武功岂是等闲?刚才只不过是乐而忘神,才让陆玉华得逞。 当这时只见她手中黑风竹笛运劲上拨,力贯右腕,那根一尺半长的竹笛,宛如苍松峙立,任陆玉华使出“一心禅功”依然无法拉动分毫。 好胜倔强的月里嫦娥陆玉华,那曾受过这般耻辱,愈是如此愈是激起她争胜的意志,两人一拉一扯,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陆玉华已额颊香汗涌流,脸亦渐呈青白,而毒刺玫瑰仍然那么镇静,嘴角冷笑更浓,胜利在握,无怪乎这老魔如此狂獗。 月里嫦娥陆玉华这时候才知道要和这个老魔斗力,就是三个陆玉华也不行,此时陆玉华放下卷风带以她卓越的罕世轻功,脱出魔掌逃命总是可以的,但是父母深仇,教她怎肯逃走? 何况卷风带又是天山神尼赖已成名的兵器,天山神尼赐赠与她,用意乃望凭此带立万世英名,与带共存亡 尤其今日之敌,又是陆家血仇大敌,行遍天下都难碰头,这种复仇大好机会,岂肯放弃?死,有何惧哉,家仇不报偷生于世,岂为人子女所应所为!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陆玉华已山穷水尽,已到无能为力的地步,依照古训:“留得青山在,岂怕无柴烧。”陆玉华应该留命待机再事报复血仇,才是明智之举。 陆玉华可没这么想,这时她反而更加镇静,不但没有使她更陷恶境,反而使她思出一条妙计来。 只见她蓦然开朗声喝道:“毒魔,今日不杀你头誓不为人!”说着手用劲,猛拉卷风带向右后,她怎么能拉得动?这不是白费力气,空吓唬人吗? 是的!这是她的假动作,但在毒刺玫瑰看来,以为陆玉华正做困兽之斗,身子往后倾退几步,手中黑竹笛所弹的卷风带松脱,脱出竹笛控制之外。 这些动作都是刹那间的事,陆玉华早已暗算有此一着,右腕刚松,立即踏一步,陡地迅如闪电般握住卷风带,运劲一抖搂。 同时乘着毒刺玫瑰后倾,重心不稳定的机会,手中刚夺回来的卷风带,一招“秋风扫落叶”,急若电光火石,猛如狂风撼树,向毒刺玫瑰双腿卷扫过去。 毒刺玫瑰重心刚稳,脚下突感带风侵体,猛吃一惊,单足点地,人如巨鹤冲天,凌空掠起的肥胖身躯,倏然下顿,心中暗念“糟”!糟字刚落,整个身子如风车轮船,被陆玉华当彩带般舞着。 毒刺玫瑰立感头晕目眩,一种被俘的悲哀心理,使得这位一向独断凶残的魔妇,“哇哇”大叫,同时只见她忙将竹笛凑进嘴,利用晕厥的刹那,用力一吹! “呜呜呜呜”一连串单音,别看毒刺玫瑰已被陆玉华缠舞至快要晕厥状态,这是她临亡边缘,最后挣扎的救命音响,笛音仍然响彻云霄。 最后笛声刚落,毒刺玫瑰全身突然瘫痪晕死过去。 052 陆玉华复仇的烈火已燃遍全身,一看毒刺玫瑰晕厥过去,不禁悲愤地念道:“爹娘!不孝华儿为您报仇了!”。 她边念着,那两行热泪,不由夺眶而出,一种目的已达的快念心情,在她脸上染成了一副刚毅之色。 这时,蓦然四周传来了急促的步履之声,陆玉华心中暗暗一怔,想道:“糟,那兽群又来了,这时不下手,要待何时。” 心念刚动,手中卷风带一抛直,带尾缠着毒刺政瑰,刹时象脱弦之矢,射向前面一丈处的大树。 她这一抛射毒刺玫瑰全身瘫痪,业已无法抵抗的能力,只要身体一撞树,那脑袋还不得顿时开花? 此时,毒刺玫瑰身子已近大树前面一尺远,陆玉华突然双眸一闭,不忍目睹,这种杀人的方法还是第一次,虽然是杀父毁家的大仇家。 就在毒刺玫瑰身体快撞树的一刹那,蓦间,一声震天的兽啸,一条巨大的黑影,如闪电般斜斜跃纵飞出,只见一个起落,黑影已将毒刺玫瑰硬行接住,又是一声欢愉的坚嗓门,黑影顿时消于无形。 这个变化实在唐突,太令人难于预料,陆玉华业以得手的仇敌,竟被如猩猩的家伙所救,这一来复仇不仅不成,往后的烦恼不是愈增吗? 陆玉华岂容毒刺玫瑰就此遁走,那啸声刚止,只见她双足一蹬,人如飞燕凌空向啸声追去,这时月里嫦娥那里顾得许多,她心里除了报仇的欲望在激烈的燃烧外,其余的她还能想到什么呢? 失望的陆玉华,一入林中,四周顿时空荡荡的,除少少落叶外,毒刺玫瑰及刚才那群猩猩的影子,刹时间无影无踪。 陆玉华并不灰心。她想,这一突变,其中定有文章,毒刺玫瑰和刚才所见的巨猩猩的影子刹时间已踪迹不见,显而易见卓越的轻功,一定在附近掩藏起来,不然这附近可能就是毒刺玫瑰的居处。 月里嫦娥陆玉华能在心情极度紊乱之时,很快下了这判断,可见她天资的异禀与聪慧,不错,这“望星峰”正是毒刺玫瑰的隐居。 当年毒刺玫瑰年轻时,面貌相当美丽,武功更是高绝出众,若不是她心狠手黑,好杀成癖,还不是江湖雄豪杰所倾心追求的对象? 有一年,毒刺玫瑰路过湖北大洪山,正遇上陆玉华父亲陆作云,当时江湖上一提起“翻云手”陆作云的名儿,无人不竖起大姆指说好,人的名儿,树的影,毒刺玫瑰慕名起邪念,自出道就寻找翻云手一决雄雌。 这当时不仅仅为的是陆作云的好武功,而是她的人如潘女在世,子都复生。 在毒刺玫瑰来说,真叫皇天不负有心人,竟在大洪山巧遇翻云手陆作云,不仅可慰相思之苦,同时亦可一决雄雌,看他是否名不虚传。 但以陆作云来说,这一巧遇乃是苍天嫉妒才能的安排,不但给陆作云带来不幸,更甚陆家由此一遇,而臻致全家遭毁。 要不是毒刺玫瑰乍见陆作云是那般英俊豪杰之后,竟打消了原先的意念,一改往常态,变得非常温柔体贴,仁慈的连跺死一只蚂蚁都不忍一般。这一来果然换得了翻云手陆作云的好感。 但是狐狸尾巴,随时都会露出来。时间一久,毒刺玫瑰恶名便传进陆作云的耳朵里。 起先陆作云对这些传闻,一概不信,别人恶意中伤,反而对毒刺玫瑰抱冤枉,无形中两人情感更为融洽,已至如谬似漆之地步。 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械斗中,毒刺玫瑰残忍毒辣的天性终于流露出来,虽经陆作云一再劝阻,但仍然无法收拾她发狂的残杀。 翻云手陆作云这一气,毁剑远走,痛苦之余竟从此弃武作农,隐居于四川省苍溪内,后来娶妻武氏,婚后生下两子二女,陆玉华是最小的女孩。 毒刺玫瑰一见陆作云毁剑走远,顿时如丧考妣,当下立即跟踪陆作云,但是以翻云手陆作云的绝顶轻身术,毒刺玫瑰岂能望其项背?没出几里就失了陆作云的踪。这时毒刺玫瑰悔恨痛哭,但怎能挽回已成的事实? 陆作云已去,他俩不平凡的感情亦随春水流去,随着跟来的是毒刺玫瑰由失望而生怨恨的报复行为,故有残杀陆家五口的事件。 月里嫦娥陆玉华,周岁那年,毒刺玫瑰终于踏遍天下跟踪到来,这时陆作云呢,十几年弃武,武功全废,而毒刺玫瑰的武功已更进一层,与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语。当时的陆作云自然不是毒刺玫瑰的对手,陆妻武氏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妇女,毒刺玫瑰一到,不不是刀落头堕,只有片刻工夫,陆家六口除了乳母抱了的陆玉华免遭劫外,其余全做了毒刺玫瑰的刀下亡鬼,这太不公平了,太残忍了,苍天何忍心至此? 毒刺玫瑰杀人放火后,气怒稍平,始发现少了一人,乃到处寻陆作云仅存的小女陆玉华,这时苍天似乎有意安排日后江湖的一番杀劫,故陆玉华被奶母抱着从邻家逃出。 趁陆家大火冲起时,机警的奶母张妈预感到情势不妙,终于深藏不出,这一来才能保住陆家的命根,亦因此才能使陆玉华上天山学艺。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陆玉华追失了毒刺玫瑰之后,心里的难过可想而知,只空一声清亮的啸叫,脚下用劲,展开“陆地轻功飞行术”,绕着这片树林疾走,双目宛如苍鹰搜食,连一草一木也不轻易放过。 因为她深信自己的判断,知道毒刺玫瑰的窝巢必定在这“望星峰”附近。 结果不但无法寻出毒刺玫瑰的巢,反而将黄龙寨的劲敌引出来。 第十三章 飞豹老人接信这之的后,派出了白氏两恶,结果白氏两恶双折翼,死于陆玉华之手,这怎能不叫飞豹老人震惊? 黄龙寨高手死伤俱尽,飞豹老人再不亲自阻敌已不成了,于是乎飞豹老人率领寨内二十名喽卒,倾巢出动,至望星峰。 正好遇见陆玉华,飞豹老人心里所惧的病书生罗俊峰不在,心中大为宽慰,知机不可失,黄龙寨毁败至此,杀一个敌算一个,多少总可以捞回一点本,便领众搜索着,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及至陆玉华惊觉有敌环伺,飞豹老人已将她围在核心,得意的冷笑着,月里嫦娥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发泄,瞥飞豹老人胜算在握,只见她手中卷风带,化作万道带风,向飞豹老人立身处扑打而至。 飞豹老人一见彩带破空而到,叫声:“来得好!” 看着带尾临头在尺许,脚下用力,不慌不忙轻轻往侧面避过去,月里嫦娥今天真是恶运当头,活该多受点罪。 自来黄龙寨一直就没停过手,刚才连杀白氏两恶,又苦拼毒刺玫瑰,已至精疲力尽,这时的卷风带打出,看来声势骇人,其实劲道大减,身体刚刚闪开,又是一阵大笑,那笑声把业已麻木了的陆玉华振作起来,连忙停带运气调息。 可是飞豹老人却不允许她这么做,笑声未毕,束口一啸,包围着陆玉华四周的喽卒,顿时呐喊一声:“杀啊!” 都把鱼肚刀统统往陆玉华身上围砍而来,月里嫦娥真是艺高胆大,并不因而惊惶失措,而利用这短暂的刹那,硬将真气运行一周,聚在丹田。 看着二十来件兵器快近身躯的时候,猛提丹田之气,出手扬带,卷风带一招“旋风扫雪”,硬将二十来把鱼肚刀挥卷而去。 这一招正是月里嫦娥拚命的一击,成败全赖于此,劲力之猛,手段之狠,就连旁观未出手的飞豹老人亦暗暗喝采。 天山神尼得意带法果然不凡,单就这一招已可以看出全貌来,卷风带就象生了磁一般,这一卷,二十来个喽卒手中紧握的鱼肚刀,几乎脱手而飞。 飞豹老人一瞥之下,心中大吃一惊,那敢怠慢,“啊”的一声,双肩一幌,掠入战圈,手中单刀一招“白蛇出洞”向月里嫦娥头顶劈下。 月里嫦娥一看单刀劈下,递出的卷风带乘着余威,返卷上空,一迎单刀劈下,两件兵器空中一碰:“拍!” 两人同时跃开五步之远,这时陆玉华真气业已泄尽,落地之后踉跄几步,摇摇欲倒,头重身虚,一阵晕眩,这是她用力过度,已至脱虚的地步,不由她暗叹…… “完啦,一切都完了,想不到我陆玉华会葬身在此,爹娘请原谅不孝女儿无能替您们报仇了。” 想着,叹着,一个娇躯已萎顿下去,“叭哒”晕倒在地,顿时失去了知觉。 053 飞豹老人一瞥这种情形,不禁哈哈大笑,裂着黄牙,满脸狰狞,邪色漾溢地向陆玉华晕倒之处走来。 可怜陆玉华大仇未报,身将落人匪手,空山寂寞,林木萧萧有谁来救! 这时飞豹老人已缓缓走到月里嫦娥陆玉华卧倒之处约二步远,他停下来,注视着陆玉华的动静,深怕有诈。 就在飞豹老人迟疑不决之时,蓦见一条白光向这方扑射而来,飞豹老人乍见之下,心中一愣,顿时杀机陡起,轻微冷哼一声,手中单刀,狠猛地往陆玉华颈部抛射出去,手段之辣,诚然令人发指。 两人距离那么近,飞豹老人又是快捷出手,陆玉华就是没晕厥过去,亦无法逃避这一抛劈,何况她业已虚脱晕睡过去,那还能有命在! 就在飞豹老人单刀脱手的同时,陡闻一声暴喝:“老鬼住手!罗某来啦!” 声音尚摇曳空中,白光已快捷如电光般泻落在陆玉华身旁三、四寸处,几乎踏在她身上,来人双脚一沾地面,倏地左腿上踢,立将飞豹老人抛射的单刀踢了正着,那把单刀宛如皮球飞落在十丈外草丛里面。 来人正是闻声赶来的病书生罗俊峰,他这一及时赶到,始将月里嫦娥陆玉华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说险确实险到极点,分毫之差半步缓迟,陆玉华就得香消玉殒,饮恨九泉了。 此时飞豹老人目睹这一情景,反而目瞪口呆,不知该何去何从?病书生的厉害他早已目睹,而且领教过,如今看他黄脸绷紧,肃杀之气露于外表,不由心惊肉战,暗暗着慌。 罗俊峰低头一瞥静卧在一旁的陆玉华,看见她脸色荒凉苍白,毫无血色,立即取出乃师空空叟兰一逸,嵬集天奇花异草所调炼的疗伤药:“太清丹”两粒,一面监视着飞豹老人的空袭,一面撬开陆玉华的牙齿,将两粒太清丹送入。 天地仙丹,果然神秘无穷,入口生津,溶合唾液,很快往肠胃咽下去,这些动作病书生赖于手指神经的感应来操纵,因为他必须全力监视着飞豹老人。 最奇怪的是飞豹老人自始至终,并无丝毫动静,完全象木头人一般,睁着凶眼看罗俊峰的动作,这种违背常态的情形,顿使病书生罗俊峰怀疑,太清丹一入陆玉华口中,陡然而立身向飞豹老人发话道:“好个卑鄙无耻的下流老贼,对付一个女流之辈,还好意思使用车轮战术来折磨她,以致疲惫脱力而晕倒,要不是我罗某及时赶来,她岂不是葬身在此?” 说到此处停了一下,他当然不会知道陆玉华离开他之后,接二连三,遭遇劲敌狙击,又遇杀父仇人,心灵肉体都疲惫经历。 罗俊峰竟然误认为陆玉华是被飞豹老人用车轮战法活活累倒的,无怪乎罗俊峰会把他骂得体无完肤,罗俊峰继续说道;“老贼今日既是你的死期,罗俊峰要为生死不明的点苍掌门梅花神剑,和黄龙寨前无数亡魂报仇。这该是你恶贯满盈的时候,还不快拿命来?”说着又肩微晃,右掌化指向飞豹老人右晴点去,罗俊峰身怀罕世绝技,出手之快,简直使人看不清楚。只见白影一幌,病书生指风已到飞豹老人眼前,飞豹老人竟连动也不动,眼皮也不皱一下,罗俊峰猛然惊觉时已晚,指风劲力竟穿透肉眼,顿时眼球进出,鲜血自眼眶内似喷泉似涌出,这一情形与惨状,不由病书生罗俊峰怵目惊心,也暗叫奇怪。但是更奇怪的是飞豹老人竟屹立在地,纹丝不动,围着四同场外的喽卒一看飞豹老人双目已失,全数一阵鸟散,全往四周荒野逃遁。罗俊峰一见这种情景,不禁大叫一声:“咦!”就在这时,晕睡的月里嫦娥陆玉华,业已醒了过来,一见这种情形也“咦”地叫了一声,与病书生惊叫同时,真叫做不约而同啦。 病书生罗俊峰一见陆玉华醒了过来,立刻掠纵过去,伸手拉起她,说道:“华姐姐,峰弟来迟,害你受惊,真感报歉,我真被这里的情景搞晕了头,飞豹老人,我来时还看他好好的,本欲举刀欲杀死你,现在怎么突然死去,这不是天大的怪事吗?” 陆玉华不等罗俊峰把话说完,连忙插嘴惊叫道:“什么?你,说什么?那老贼不是你杀死的吗?我不相信!”说着也不招呼罗俊峰,径自向飞豹老人屹立处去,走到那里一巡视,果然飞豹老人已死,但除了两个眼球外,其他与活人一般,一点也看不出来,这就不由陆玉华也怀疑起来。 这时罗俊峰已随后走到,诧然地望着陆玉华,希望她能有所发现,但看到月嫦娥也柳眉紧锁,满脸茫然之色,顿使罗俊峰失望,向陆玉华问道:“有没有异样?华姐姐,还有这老贼怎样使你累坏的?” 陆玉华一听这话,有气无力说道:“哼!他啊,怎么配与我动手!” 说着遂将离开罗俊峰之后的种种遭遇,一并告诉了他,并将毒刺玫瑰出现的事,加以详细叙说,一提起父母兄姐全家死难,陆玉华又是伤恸欲绝,变成个泪人,身旁静听的罗俊峰滴下同情的眼泪。 尤其对于毒刺玫瑰残忍狠毒,更加痛恨,只见他紧握着那双铁拳,怒目远视,咬牙切齿,似欲找人拼命的样子。 陆玉华说完时,两人全变成了泪人,相对啼泣良久,罗俊峰才把黄龙寨发现伪死匪徒的经过,一来此之的后的事情,告诉了月里嫦娥。 陆玉华听罢,内心里非常感激病书生罗俊峰,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深情款款地望着他,这时的陆玉华太需要安慰啦! 十九年来,她无日不在思念着家、父亲,时时向天山神尼探问她的身世,而所得的竟是恩师的摇头叹息。 虽然她心中已有着不幸的预感,但另有一种希望却强烈地支持她生活下去,追寻下去,也唯有这样她才能痛下决心,练成今日的绝艺。 别师下山以来,她虽遍游天下,除奸扶弱,除暴安良,事实上她还是无时无刻在暗访着她的身世? 虽然希望渺茫,但多次的失望并未使倔强好胜的她恢心气馁,结果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此“望星峰”巧逢仇敌,但又是这么惨痛的失败下来。 若非她侥幸缠住毒刺玫瑰,则十个陆玉华也不见得能捉着毒刺玫瑰或杀死她。 要知道毒刺玫瑰饲养的八个猩猩,其中任何一个也够月里嫦娥头痛的了,报仇之事谈何容易! 她哪里晓得,自己能够保得性命,已经是大大的幸运了,无怪乎天山神尼始终缄口不说,这理由就是深怕爱徒盲目冲动,遭无谓牺牲。 希望她先在江湖里历练一段时间,磨一下她的火气和天赋的骄性,并连络侠义道成名人物相扶助,使她血海深仇能顺利得报。 这正是月里嫦娥陆玉华的授业恩师,天山神尼苦心和缄默的用意。 病书生罗俊峰静听细思,将今日所遭遇各节一一推敲,对前后情形,已有了轮廓。 只见他剑眉紧蹙,合唇闭目,良久良久,都闻他自言自语地道:“是她,毒刺玫瑰,好个毒刺玫瑰,罗俊峰若不拿你这老妖婆,粉身碎骨,誓不为人!” 话毕,单手微扬,一般细弱的掌风“呼”地扑扫飞豹老人头顶,陆玉华一瞥这种态势,微感一愣,阻止罗俊峰,道:“峰弟你怎么了,干吗对死人发狠呢?” 罗俊峰闻言并不收掌,陆玉华声落,罗俊峰掌风业已将飞豹老人头戴英雄巾,吹扫而飞,一瞥欢呼道:“看!华姐!” 月里嫦娥陆玉华被罗俊峰的举动所感,此时一见他欢呼叫着,立即领悟到他的举动原是发自有因,并且现在业已有发现,遂跨近数步,移目随着罗俊峰手指指的部位一瞥,不由惊叫一声:“啊!玫瑰……玫瑰花针!” 是的,正是玫瑰花针,好狠毒的的毒刺玫瑰,竟这样惨无人道,将飞豹老人致死,华姐姐,你可知道用意何在? 陆玉华回答道:“不知道。” 罗俊峰详细解释分析看法,道:“这还用猜吗?华姐姐你说毒刺玫瑰已晕死被救是不,当心,她早已埋伏在我们附近,伺机对我们下手,好个藏头藏尾不敢露脸的卑鄙妖婆!” 054 罗俊峰说此话时,特别声亮,意在用话激出掩藏的毒刺玫瑰,陆玉华一闻此语,不由热血沸腾,怒火冲霄。 虽然对毒刺玫瑰的武功,尚存余悸,但复仇的意志,早将害怕逐走,反而瞪着圆而大的杏目,将四周扫视一遍。 与其说陆玉华这时突然勇敢,是因为复仇的火焰正烈炽着,倒不如说她已有了极大的后援在支持着她。 病书生罗俊峰神光炯炯,静心定意,四周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惊觉,事实上毒刺玫瑰平生纵横南北,岂是兴致,若无真艺实学,岂能博得这恶名? 这时她是否真的隐藏在此附近,尚未可知,就是真的在此附近,若她不动,病书生目力再好,耳神再灵,亦无法发现她的所在。 病书生罗俊峰并非不懂这个道理,经他巡视一周后,早把可疑目标暗记在心头,然后假意无所见般,继续跟陆玉华谈道: “华姐姐,照目前情况看来,可能我的判断错误,不过飞豹老贼的死,确实死于毒玫瑰恶婆之手,并且是为了灭口而杀,由此观之,毒刺玫瑰再度出现江湖道上,乃逃不了与‘飞龙帮’的关系,并且还负有千面人魔重大的使命,梅花神剑的失踪,毫无疑问,是毒刺玫瑰与我杀父夺母之仇人,斗剑黄炎雄的伤天害理杰作,飞豹老贼只不过是他们施毒的傀儡,如今毒计已售,当然再没有利用价值,不杀他灭口,岂能掩瞒天下耳目?” 说到此一顿了一会,又将可疑目标偷瞥一下,继续骂道:“飞豹老贼死得实在太冤枉啦,他死前犹不知杀他者何人,更不知道毁掉黄龙寨的是花言巧语欺骗他的好友——飞龙帮,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江湖阴诈奸险,层出不穷,倒象这种下流卑鄙的手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毒刺玫瑰若不在此是她命大,否则我罗俊峰若不在十招之内,仅凭这对肉掌,将她劈成肉酱,誓不为人!” 病书生罗俊峰最后这句话,不用说乃是针对着可疑目标而发,因此语气狂妄自大,这一来陆玉华早领会了他的用意,可是却有一个被激得口腔喷血,一声尖厉的狂啸,纵身跃出,向罗俊峰两人扑去。 病书生罗俊峰话刚落,蓦闻怪啸乍起,心中一喜,暗念一声:“来啦!你上当啦!” 连忙示意陆玉华准备,同时挡在陆玉华面前,他的动作刚完成,啸声夹着一条人影,跃落在他们两人身前七、八步远处。 这时天色已渐昏暗,太阳早掉进大海,四周静荡荡的,只有风摇山树,落叶沙沙之声,陆玉华一见来人,立时热血沸腾,连忙向罗俊峰细语警告道:“正是毒刺玫瑰,当心,此妖婆并不是好对付的。” 罗俊峰微微点头,全付精神用于打量来人毒刺玫瑰的打扮,罗俊峰见了毒刺玫瑰之后,也不免暗暗称好。 别看毒刺玫瑰长得肥肿如猪,而且年逾五十,但洁白清秀的圆形脸蛋,告诉人们她年轻时是多么娇美。 另一点令罗俊峰称赞的,就是她双目迸出的神光,和手中,一支黑色发光的竹笛。 毒刺玫瑰失手被制,若不是她及时发笛求援,早被撞在树上脑浆迸射,一命呜呼了,但因内功精堪,因此很快的就苏醒过来。 连调息都没有就离洞再出,那时正是飞豹老人欲毁陆玉华的时候,也是罗俊峰现身救援的时候,毒刺玫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病书生年纪与打扮,绝无那般几近仙侠之流的绝世轻功,最先她怀疑来人正是宇内三奇中的穷儒万念祖,因为那身段打扮,在黄昏时若看不清,真会被看错的,因此毒刺玫瑰立即寻地藏身,静观变化。 及至发现来人武功是可毁掉飞豹老人时,一种狠毒的念头,闪进了她的脑海,于是她不顾道义地将飞豹老贼杀死灭口。 毒刺玫瑰内功已臻摘叶伤人的至高境地,生平为恶江湖全赖她独门暗器“玫瑰针”,值得称道的就是她的玫瑰针并不喂毒,以示毒刺玫瑰心黑手辣,而她所使用的独门暗器竟不霸道,曾引起不少人猜疑。 事实上她这么做有两种原因,第一是受了翻云手陆作云的感召,为了讨好陆作云她才这么做,另一点就是她天生极为自傲自大,她认为凭本身的武功足以傲视天下武林,这样做故作大方,这正是她狡狯过人之处。 毒刺玫瑰身带“玫瑰针”分黑、白、红三种不同颜色,不仅花瓣颜色不同,就连针头形状分成圆锥针头的,菱形、叉钩三种不同形状,打法、用途、收效全异。 黑色花瓣圆锥针头的玫瑰针,是点穴暗器,其所发目标通常是敌人穿着黑色衣服或者是敌人头部。 毒刺玫瑰暗杀飞豹老人时,就是使用这种暗器,击中他后脑“脑户穴”无怪罗俊峰一时被瞒住,由此可见毒刺玫瑰内功之深,手法之准,心肠之毒了。 病书生罗俊峰打量毒刺玫瑰的时候,毒刺玫瑰亦同样对他注视,以病书生的打扮与显露在外面的那副病态,然当不足以令毒刺玫瑰心服,倘若不是他刚来时所露那份手法,毒刺玫瑰不会这样犹豫不决的。 话虽如此,罗俊峰扬言以一双空掌十招之内制服毒刺玫瑰,这在毒刺玫瑰听来简直是痴人说梦话,而且也是一种天大的侮辱。 反之,罗俊峰何尝就真有把握在十招内制服妖婆?那不过是一种“激将法”,毒刺玫瑰不明就理,上了罗俊峰的当。 写来话长,其实两人一对了面,只是很快的相互打量一下,毒刺玫瑰首先怒喝道:“病小子,十招之内击败老娘,可是你说的?” “正是在下所言,你待如何?”罗俊峰不屑地回答。 毒刺玫瑰不禁好笑,只见她一阵狂傲地冷笑,道:“敢情你这病小子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如此目中无人,别说你不配对老娘说大话,就是你师父也不见得就有此能耐。” 毒刺玫瑰根本不明白罗俊峰的师父是谁?若此妖婆知道是宇内二叟之一的空空叟,则她有两颗脑袋亦不敢说出这话来。 病书生并没回答,他觉得与这种毒妇说话,简直是费时又费口舌,只闻他厉声叫道:“妖婆,废话少说,还是手底下见真章。” 毒刺玫瑰闻言嘿嘿大笑道:“有种,有种,你比姓陆的丫头强得多啦,对!咱们还是手底下论输赢,我说呀,咱们怎么打法?” 罗俊峰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听了话冷冷答道:“无论你如何划出道儿,少爷是全部接着,并且以十招为限,不过少爷有,一件事不得不事先声明,那就是到时候我要你将梅花神剑的去处告诉我。” “病小子你用什么做赌押?”毒刺玫瑰这样说。 罗俊峰闻话哈哈说道:“凭我这颗脑袋,怎样?够不够?” “不够,连她算上如何?”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死她焉有命在?” 毒刺玫瑰看到病书生这般从容,如当儿戏的态度,不觉心中直打鼓,其主要原因是对方武功若没有独到之处,怎会如此潇洒自如? 毒刺玫瑰之恶名,不管黑白两道,莫不视如蛇蝎,避之惟恐不及,有谁敢面对着她说此大话?更有谁夸言十招之内击败她,病书生若不是根本不识她的厉害,则他之不敢以头颅生命来做赌注,非如此信心焉能如此? 毒刺玫瑰考虑得很对,病书生并非信口开河,吓唬人之流,这怎能不叫她详想对策呢? 毒刺玫瑰将手中黑风竹笛一摆,嘿嘿两声,冷冷说道:“当心老娘可要有僭了,到时候别怪老娘心狠手辣。” 说话间,她已将全身功力暗提至丹田之处,那双洁白的手臂,突然呈紫色,并且骨骼“拍拍”作响,脸色亦在刹时之间狰狞得好不骇人。 再看病书生罗俊峰,铱然是那个老样子,好象根本说就不知道对方已畜力待发似的,其实他早将空空叟独步武林的“混元罡功”运布全身,储以待敌。 055 这时月里嫦娥却晃肩掠出,口里说道:“峰弟,由我来对付这个妖婆,为人子女,父母深仇岂能让人代招!” 说着不待罗俊峰阻止,已将手中卷风带抖抛飞攻而去,口中骂道:“妖婆,还陆家血债来。” 毒刺玫瑰全副精神用在罗俊峰身上,一见陆玉华半路杀出,不禁桀桀冷笑,等到卷风带破空递出,蓦地将早蓄的内劲贯聚手腕,黑风竹笛“雪封绝谷”向卷风带劈去。 她那右手刚推出,左掌连环运动向陆玉华腰际“志堂穴”砍下,只见一股热流,破空向陆玉华腰际扑到。 罗俊峰一瞥这种情形,心中一急,那顾得了许多,右手急速敏捷地向陆玉华劲后衣领一叩抓,用力一拉,两人同时跃开三步,陡闻“轰!”的暴响,毒刺玫瑰左掌拍出的掌风,竟斜击在陆罗两人前左侧地上。 一顿时尘土飞扬,地上出现了一个窟窿,约有一尺来深,不由陆玉华乍舌发愣。 这时罗俊峰对陆玉华说道:“华姐姐你我并非外人,你的大仇亦正是峰弟我的大仇,何况梅花神剑王老哥的失踪及无数冤死的黄龙好汉的账,应该一并由我来算清,难道你是放心不下吗?” 病书生罗俊峰和陆玉华说话,脑后突然风生,他早已料到,卑鄙下流的毒刺玫瑰会有此一着,暗聚全身功力,两掌上推,立时将月里嫦娥送出一丈远地上。 这种以意使气,运用自由的绝顶内功修为,倘若由后而偷袭的毒刺玫瑰看见的话,要不吓跑才怪。 罗俊峰刚做完,脑后风声已急,知道毒刺玫瑰已袭至背后不远,这时病书生罗俊峰照理应该前跃或左右躲避。 可是他却依然装傻到底,连动一下都未曾,不过聪明机警的病书生业已将先辈疯道人的“先天无极雷电功”运传全身,准备硬受一击,以便利于尔后行动。 这正是他临阵不乱、遇危生智的不凡之处,倘若毒刺玫瑰不以笑声震伤陆玉华,他真不愿这么快就使出这种煞着来哩。 罗俊峰内功刚布完成,毒刺玫瑰业已由后猛攻而至,掌风夹万股力道,“轰”的一声震天猛响,毒刺玫瑰的左掌结结实实的击中罗俊峰的脊背。 蓦闻毒刺玫瑰,“咦!”的一惊叫一声,打下的左掌竟好中皮革般,被一股无形气墙弹回,这一来毒刺玫瑰岂仅是惊,简直是怕。 自己的功力是她所深知,刚才这一击起码有八百斤之力,合抱大树,千斤巨石都有被击碎的可能,为什么这个貌不惊人,年纪又轻的病小子硬受一掌,而不被震碎,难道他学的是邪法,果如此,那岂不骇人听闻? 病书生罗俊峰硬接一掌以后,倏地施身轻轻对毒刺玫瑰含笑说道:“老妖婆,乘下五招我看不用在比了,还是快将梅花神剑的下落说出来,少爷慈悲为怀,留你全尸,否则……哼……” 毒刺玫瑰又非三岁稚童,听了这话不但不自行检查一番,反而纵声狂笑,喝道:“病小子,我是拿话吓唬大的,今日不胜,则拼个两败俱伤!”,因此,出手就使出“黑风竹笛”,表皮所载奇学“黑风笛法”。 一连攻出三招,顿时罗俊峰面前,笛影纷舞,斯时夜幕低垂,朵朵笛花形如幢幢鬼魑,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完全将病书生置于竹影笛风之中。 这时罗俊峰才真正体会到毒刺玫瑰的厉害奇学,真是盛名不虚,像她那样纵横南北地为恶武林,且能维持数十载凶名不坠,若无实学,何能臻此? 此时,罗俊峰心烦已极,整日格斗,连番遇险,已使他精神倦乏,如今陆玉华再度晕厥,天色已晚,而面对的又是黑道上成名妖婆,长此这般打下去,何时罢休。 刚才以先天极雷电气功反震毒刺玫瑰,何以她依然如故,毫无异样,那只左手仍然运劲如风,呼呼有音,难道她压根儿就不知我的神功? 罗俊峰越想越烦,尤其对于目前这个老妖婆真有点烦急,这时他怒火渐渐涌起,师父空空叟临别的诫言在这时竟消失淡忘。 他再也不管炫露不炫露了,这时他一心一意如何将老妖魔除去,早点觅食充饥,救治陆玉华,找寻王玄尧。 陡闻罗俊峰长啸一声,倏见白光冲天,罗俊峰业已凌空拔起,这时已至最后三招啦,三招一过再不能伤败毒刺玫瑰则二人性命不保。 时已入夜,罗俊峰的脸色已无法看见,不然你将看到他俊脸凝霜,双目喷火之态,只见他身临空中不停止,在空中划弧般掠飞,倏地白影一顿,又是一声龙岭长啸,只闻白影在空中叫道:“妖婆纳命来,接招”! 只见话未完,白光直射,罗俊峰竟将先辈异侠疯道人秘笈内所载的“迅雷闪电”掌施出,这是他别师出道至今,破天荒的举动。 但见两掌盘飞,一招“雷鸣九天”,此招一露,狂飚骤起,十丈方圆全罩人掌风劲力之内,呼呼风响宛如轰雷暴鸣,山摇地动。 连罗俊峰自己都猛吃一惊,想不到这掌法如此利害,但招式既发收拾已难,这时他真后悔自己太过猛浪。 毒刺玫瑰那曾见过这种凌厉的招术,一见之下,魂飞魄丧,简直不相信是人发的。以为洪水骤发,海浪排空,连第二眼都来不及看,整个人耸肩猛惊跃出十丈远外,但逃过了正面主劲,却逃不过余劲。 只闻“嘶”一响,她只觉背后一凉,那件外袍整整被切破了好大一块,毒刺玫瑰叫声:“好险!” 念头还未转变,后面又跟来一股比刚才更厉害更骇人的掌风,毒刺玫瑰惊魂未定,一瞥之下,更吓得亡魂皆冒,斗志全消,哀叫一声“天啊!我命休矣!” 哀声刚出,狂风卷至,那股掌力竟以龙卷风般,在毒刺玫瑰脚下立成风柱,毒刺玫瑰心神俱颤,真气一泄,整个肥大的身躯,突然入风圈中柱,顺着上冲的螺施风,激上空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出口,已惊死过去。 “迅雷闪电掌”看来一招招分开,实上只要你使出一招立即如黄河破堤,不可收拾,不由你第二招,跟着连发出,这种奥妙,罗俊峰亦是今天才正式见到,就是他不想出,亦不由他作主了。 病书生罗俊峰两招制敌,本是意中之事,如今毒刺玫瑰身在半空,是被劲风托着,一旦风劲消失,只要从上摔下来,就得一命呜呼。 病书生罗俊峰却另有用意,只见他缓缓地将招式收回,毒刺玫瑰也由上缓缓降至地面,快到地面的刹那,罗俊峰右手食中两指箕张,隔空点中毒刺玫瑰“哑穴”。 他这样做岂不是多此一举?不!毒刺玫瑰现时晕死过去,但并没完全受伤,以她深厚的内功修为,稍候片刻,就能苏醒过来,那时则又要化费一番心力啦。 杀了她不成吗?是的,杀了她不但为武林除害,亦可省去这翻手续,不过罗俊峰并不亲手杀她,为什么? 这样做不但不会使心上人月里嫦娥陆玉华高兴,反而会引起她的不满。 罗俊峰满脸笑容,说道:“华姐姐,捉的是峰弟的责任,但是她是华姐不共戴天之仇,我献上给你,叫你取下她的首级,告慰在天的伯父伯母之灵。” 罗俊峰用心之苦,思维之周到,使得月里嫦娥陆玉华感激地扑到罗俊峰怀里,呜咽地哭啦,这种恩德比救了陆玉华一条人命,还来得珍贵。 陆家血海深仇得他报复,不仅陆玉华感激落泪,倘若陆作云死而有知,在九天之上不知也要如何感谢病书生罗俊峰。 月里嫦娥陆玉华依偎在罗俊峰怀里哭了良久,罗俊峰温香满怀,心房不禁乒乓直跳,轻轻在陆玉华耳根吻了一下,柔和说道:“华姐,时候不早,还是早点料理大事,时间一久若再生枝节,就要多费手脚啦。” 陆玉华一听,立时抬头离开他的怀抱,望着地上晕睡的毒刺玫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遂说道;“峰弟,你忘了问她关于梅花神剑的事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罗俊峰连连说道:“对!对!糊涂!我真糊涂,要不是华姐姐提起,我真忘啦,快,用你的卷风带将她缠住,我来问她。” 056 月里嫦娥很快的把毒刺玫瑰料理得结结实实的,卷风带乃天下异宝,柔韧结实,毒刺玫瑰武功再好,要断带脱出,万万不能。 罗俊峰见诸事完毕,伸手解开哑穴,过了片刻,毒刺玫瑰悠悠醒来,一见自己被制,凶眼暴睁,咬牙切齿,厉声骂道: “病小子,老娘技不如你,如今被制,杀砍由你,快给我干脆,若想用各种手段折磨老娘,哼,为鬼魂亦不饶你。” 罗俊峰闭目不闻不语,意欲由陆玉华来拷问,陆玉华手指毒刺玫瑰,激动地喝道:“妖婆,想不到你也有今日,我先父与你何仇,家母与你何恨?你竟杀了他们,你的良心何在?今日死在眼前,犹无痛悔忏过之意,可见你已无可救药,今日正是我报仇的时候,死,对于你并不稀奇,你看的太多了,你做的太多了,你可想到多少冤魂怨鬼,已包围在你四周,准备割你的皮,食你的肉,这不正是恶有恶报最好的例证,如今你痛悔已晚,早已死定,这里有两种死法,就要看你的选择啦。” 说至此,停了一下,弄袖擦抹着洁满泪珠的眼眶,嘘了一口深气,继续说道:“只要你将梅花神剑的下落说出,并将飞龙帮最近的阴谋说出,姑娘给你一个好死,否则凌迟致死,这个苦罪非你所愿受吧!” 毒刺玫瑰听了这话,暗暗聚液成痰,倏地张口“呸!”的一口将浓痰射出,这一发难月里嫦娥做梦了不曾想到,及至发觉,那口浓痰似疾似脱弦般向她射到。 别小看仅仅一口痰,若换常人口里吐出倒无所谓,毒刺玫瑰内功之深,已臻化境,一口痰由她口内喷出,何异于一凿铁弹子。 说时迟,那时快,那口痰丸已射至陆玉华眉眼前,蓦然一声暴叱,只见静观审问的病书生右臂前伸。说来不信,那口痰丸倏然一止,随着反后射回,但并不急速,缓缓凌空滚回,陆玉华嘘了一口气,前跨大步,右手一扬。 “啪!啪!”两声脆想,把毒刺玫瑰脸颊,印上了两个五分明,又红双肿的掌印。 陆玉华生气出手,力道岂同小可,毒刺玫瑰被打得杀猪般大叫,口一张鲜血夹着一粒粒的白牙喷出口外。 月里嫦娥今天真是倒毒了极点,空具有一身绝艺,却两次晕厥,几次被暗算,尤其在心上人病书生面前出了这种丑,那真是羞煞她啦,叫她以后怎能抬起头起?何况每次都借助罗俊峰的援手,连她本人深仇大恨还是病书生为她报的。 这在自尊心极强的少女来说,何异于撕下她的脸皮!现在打了毒刺玫瑰两个巴掌,仍未能消掉心头中的烦闷蹩气,手指着毒刺玫瑰的脸,怒骂道: “妖婆,死到临头犹不知死活,赶快将梅花神剑下落说出来,否则,姑娘一定叫你不得好死。” 月里嫦娥说完话,旁边的病书生很快的到身边,说道:“华姐姐,对这种恶毒妖婆我看还是白问,早点把她料理了我们自己寻找好啦。” 月里嫦娥闻言一想亦对,对一个成了名的绿林匪类,要拷出招供来确实非易,与其在此白白浪费时光,无宁早报了仇早上道寻找梅花神剑来得妥当,于是一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蓝衫一飘,人如彩风向飞豹老人尸体处跃去,罗俊峰不明就理,一时愣怔地望着她,只见陆玉华到了飞豹老人处弯身拾起了一把单刀,旋身沾地长身,一个起落又回到这里来,原来她是用来砍头的。 罗俊峰心里暗想:“我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寒星剑’吗?干么要用那柄单刀?” 其实他那里知道陆玉华的用心,她如果用罗俊峰的剑,这个仇不是变成病书生替她代报的了吗? 毒刺玫瑰始终闭目待死,不过她心中暗自骂着,古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目前为止这令心黑手辣的毒刺玫瑰却那么安祥,丝毫不后悔自己以往的过失,反而骂看生擒她的病书生,真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月里嫦娥陆玉华单刀上举,仰望云霄深处的天空,合目祷告,道:“爹娘,不孝华儿为您报仇了,愿您老人家在天堂里享受最快乐的日子。” 祷告毕,单刀如电光向毒刺玫瑰头颅砍劈而下,卡的一声,毒刺玫瑰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于非命。 陆玉华一刀劈落毒刺玫瑰的头时,并不敢正眼一瞧,到底正派人士行事光明仁慈,这样断头杀人的事,非有深仇大恨,确实做不出来。 当然两人搏斗时出手杀敌那是另当别论,这种心理的变化,作者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来。 毒刺玫瑰人头落地,鲜血迸喷,陆玉华很快的捉住头发,将人头拿在左手,高举过头,仰望苍天,不禁哈哈大笑。 大仇既报她尚有何事可忧?为人子尽了孝,当然值得欢笑呀! 病书生罗俊峰一见陆玉华大仇已报,不禁为她高兴,但回想自己的父仇尚未报,不由又黯然神伤。 如果早知甘井所交邱英杰,就是杀父夺母毁家的仇人化身,不是早报了仇了吗?为了自己江湖经历的缺乏,竟使大奸从容得遁,甚而几被阴谋暗算,不禁捶胸痛惜,如今仇人何处,大仇何时方了,思之,能不黯然神伤? 越想越伤心,不知不觉间,晶莹的英雄泪,已线串般挂满了两颊,他仰视天际,只见寒星点点,浮云片片,真是“无语问苍天”了。 第十四章 月里嫦娥陆玉华回过头来,猛瞥这一情形,马上悟感到他这时的心情,自己大仇既复,留此无意,反而增加心上人的精神创伤,于是她丢下人头,移步过来,柔声温语道:“峰弟,走吧,今天你也够累的啦。” 声音如黄莺出谷,珠走玉盘,一字一句听在罗俊峰耳内,倍感亲切柔情,不由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移目场上两具尸首,道:“就这样让他们暴尸荒野?” 单就这句话,就可相信病书生心地光明磊落和天性的仁慈宽厚,陆玉华道:“照他们为恶作歹的情形,这正是应得的报应,理他作什么?天明自有人为他们收埋,你忘了毒刺玫瑰还有几只猩猩之类的怪物?” 一语提醒,罗俊峰道:“对!我们还得为那些怪物安排一下,否则一旦为害良民,那就不是我们侠义自居者所为。” “话说的对,可是到哪里去找它们呢?照理推断毒刺玫瑰的巢穴必在附近,别说这时天黑难寻,就是大白天你要找出她的巢穴秘窟也是一样的困难,我们还有重任在身,不如尽其自然,让它自然灭吧。” 陆玉华这一说并非不近情理,但罗俊峰却大以为然,要知道猩猩之类天性残暴,力大如狮,凶恶似豹,自己若不妥善驯服,谁人治得了? 这不是等于又造了一场杀劫?于是罗俊峰回答道:“华姐姐我们忙也不在一时,让我想法引它们出来。” 月里嫦娥陆玉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说罗俊峰能驯服猩猩怪兽还倒相信,若要平白将它们从洞穴引出,简直是痴人说梦话,根本不可能。 可是天下事没有一件是绝对的,陆玉华正思索怀疑间,罗俊峰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支竹笛,黑暗中乌光闪闪,陆玉华一瞧就知道他手中那支竹笛从何而来,更对他的机敏聪慧佩服得五体投地。 罗俊峰用衣角袖衫将竹笛口擦抹一下,端起凑口,骤气注孔,陡的“呜呜呜呜”的响起来,这声音非常单调,毫无变化,陆玉华看得“嗤嗤”笑将出来。 这正是病书生聪慧过人之处,因为他根本不知竹笛的暗号,毒刺玫瑰用何种音响来指挥猩猩怪兽。 如果盲目一吹,不仅引不出怪兽,别因而激起怪兽的怒火,再发生无谓的拚斗。 真是误撞误对,笛声方歇未久,前面密林内蓦然传来吼叫之声。 罗陆二人又喜又惊,喜的是居然将怪兽诱出,惊的是从那吼声,可想而知定是庞然大物,一个弄不好,怕把命也丢在这里。 尤其陆玉华已见过一次,当时怪兽非急救主,还真不知那次下场如何哩!现在再被吼啸一叫,芳心里头就如急鼓雷打般,卜卜猛跳,一时竟没了注意。 057 罗俊峰可不然,那份安祥飘逸之态,象成竹在胸般,一点也不为其所动。 蓦然,密林内传来一阵阵沉重急乱的步履声,罗俊峰连忙低声说道:“来啦,华姐姐跟我来。” 说着单足沾地,长身掠起,月里嫦娥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糊里糊涂看他掠起,也跟着香肩微晃,随后追去。 此时密林内吼声频繁,渐渐向这边走来,罗俊峰知道不加快速度,一但怪兽出林瞥见他俩,则妙计无法可施。 于是旋身反过来,拉着追到的陆玉华,又是一个鹞子翻身,展开蹑空步步虚的绝顶轻功,掠飞上树,两人脚刚落在树枝,怪兽已穿林而出。 两人噤若寒蝉,四只眼睛全集中在密林边沿,一瞥,两人顿时凉了半截,只见林里跑出了大大小小七只巨大猩猩,黑暗中除了看清那如灯盏的眼睛,其他只看到模糊的轮廓。 罗俊峰这时也渐渐紧张,连忙用“传音入密”的绝世内功,说道:“华姐姐,等一下无论天崩地裂,或者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叫也不要动,一切由峰弟作主,说良心话,我到现在,连一点儿把握也没有,反正遇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不过千万切记,尽量定心静性,不可鲁莽唐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陆玉华听了这话,心中难过极了,知道心上人又要冒生命之险,要去对付凶残成性的猩猩,不禁替他捏下一把冷汗。 陆玉华深情地望着罗俊峰,酸鼻落泪,勉强忍住滴滴泪水不往外流。 罗俊峰这时反而镇定如常,脸呈毅色,静观由远而近的七只猩猩。 刹那工夫,七只猩猩已临刚才两人立身之处,为首一只巨猩“吱吱”乱吼,一到地上,两眼前后打量巡视。 看样子正在寻找笛子的主人,后面紧随的六只猩猩,刹时乍分向四周搜索。 蓦然,为首巨猩一声凄厉的狂啸,四散的猩猩倏地一个跟一个,又重掠聚回到那只看似首领的巨猩身旁。 那巨猩由草堆里抱出毒刺玫瑰尸体,另一手抓着毒刺玫瑰血淋淋的头颅,在众猩中间狂跳狂啸,那啸音凄厉哀绝,其余六只猩猩一瞥主人尸体,不约而同地呜呜哀叫,一个个按顺序跪在地上,朝着巨猩手中的主人尸体,拜了下去。 要知道猩猩与我们人类习性动作有些相象,再加上经过人类长期的驯服,这种动作做起来与人一般无二,所差的就是不能言语而已。 罗陆两人一瞥这幕情形,两人同时有这么一个想法:“动物倘且知如何忠主,人若不忠不义,真连禽兽都不如。” 众猩猩礼拜完毕,那只巨猩“吱吱喳喳”不知说了些什么,场内顿时一片紊乱,罗陆两人一看,原来正是为埋葬它们的主人毒刺玫瑰尸体而忙碌,有的拾柴,有的挖土。 不一刻地上隐约可见一个窟窿,六只猩猩又静悄悄地围在穴口,为首巨猩将毒刺玫瑰头颅先行放下,然后将身躯扶放,不用看亦可知它会怎么做的。 毒刺玫瑰一入穴,六只猩猩迅捷的推土建穴,不稍半盏茶工夫,已在荒野上出现了一个新土的坟墓,唯一缺少了一块墓碑。 病书生罗俊峰一看机会已到,伸到一拍陆玉华香肩,一声长啸,聚丹田之气发生,声音若九龙吟天,虎啸山岳,其声袅袅,划破长空。 但见黑夜荒山,一条白光疾逾逐电,由树上跃下。 地上群聚猩猩,乍闻啸声,骤然一阵骚动,白光似闪电逐下,众猩猩一瞥场中来了一位白衣儒服书生打扮的少年。 罗俊峰这一先声夺人,顿时场上七只巨猩愣住,竟不晓得如何是好。 病书生罗俊峰轻笑连连,从怀里取出黑风竹笛,向那只首领似的巨猩一场,说道:“你们的主人已死,从现在起由我接管,这是信符,你们服不服从?” 怪啦,那只巨猩好象懂得人话,听了罗俊峰的话,凶眼暴射,瞪着他双手一搔脑前,“吱吱喳喳”了一阵,倏地一长身,向罗俊峰扑来。 罗俊峰知道这是必然的现象,任何凶恶野兽,能忠心主子,乃因主子的武功远超过它们,足以慑服它们,才能使它们死心踏地,终身伴随左右。 病书生罗俊峰一瞥巨猩扑至,暗将病道人所传异学“先天无极雷电气功”运至全身,脚踏丁字步,炯炯神眼,注视着猩猩。 静如山岳,等待着来拿,说时迟,那时快,巨大猩猩那双毛茸茸的巨掌,已挟万斤势道,结结实实地劈在罗俊峰的身上。 可是正如打在棉花团上一般,顿如飞矢般被震退三丈远处,痛得它“吱喳!”地哀叫嚎淘,不住地揉扶着那双长毛的手臂。 树上躲着的月里嫦娥看得非常清楚,当巨掌劈下时,害得她闭着明眸不敢看下去,幸好没叫出声来,否则这场人兽之战又不知如何休止? 等到罗俊峰运气将巨猩猩震摔地上,陆玉华才放下千斤重石,暗嘘了一口气,心中对这位心上人,爱慕到了极点。 只见罗俊峰道:“怎么啦,服不服,不服可以再来,不妨你们七个齐上,若能在十回合内碰到我的衣角,算我输,那就随便你们怎么处置,相反的十回之内不能碰到我的衣角或身上任何部位,那你们就要乖乖听我的话,好不好?” 说时深怕猩猩不懂,所以还比手划脚,一句句慢吞吞的说,真是笨孩子,怎也不想想这批猩猩已跟毒刺玫瑰几年,早懂得人言,还用他担心? 那只为首的巨猩到现在还是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怎么被摔倒的。搔搔头瞪着大圆眼睛,龇牙裂嘴,望着罗俊峰那副傻相几乎使小侠捧腹。 罗俊峰见它光是傻笑,对于他的话是否听懂了,还是不知,再看其余六只,亦一样坐地旁观,毫无扑攻的样儿,这可让罗俊峰糊涂了。 “怎么啦,服不服!”罗俊峰再重复一遍。 坐地喘气抚胸呆愣的巨猩,双手一撑地面,缓缓立起,对着它的同伴“吱吱喳喳”的叫了一阵,陡然所有七只猩猩离地跃立,把病书生围拢起来。 罗俊峰一看情形,冷笑一声,自然自语地说:“敢情你们还不服输,这可好,我要不给点颜色瞧,你们也不知厉害。” 说着剑眉一挑,厉声喝道:“攻呀!还等个什么鸟?” 那无知的猩猩难道会对你客气,你不叫它们攻也要攻的,只听为首的那只裂嘴一吼,声势好不骇人。 别看一群野兽,动作有条不紊,象受过严格训练的战士,一来一往,一进一退,分寸不差,真是奇迹。 病书生存心要卖弄绝学,立即展开绝世轻功“苍虚飘渺身法”,只见他如蝶穿花,在七只巨猩围攻中,忽上忽下,倏起倏落,口中还不时念着一招“……二招……三招……四招……还有五招……” 这一念不打紧,害得围扑的猩猩急得手忙足乱,求胜之心愈切,心情愈急,动作愈乱,到后来简直是乱打,再也不听指挥,人之异于禽兽,就在于此。 黑夜中只见场上黑影乱舞,吼声四起,中间一条白光象穿梭般来回穿插飞舞,煞是美观,树上的月里嫦娥看得入神,不禁有点技痒,恨不得也来一个炫露。 但随着一想,万一这样做破坏了这个将成的局面,不但不会使心上人高兴,可能引起烦恼,于是只好坐在枝上自着急。 这时忽闻罗俊峰叫道:“还有两招,快呀!” 这一叫又换来一阵怒吼之声,地上又骚动一番,刹时七只猩猩像发了疯般,不顾生命地全出掌往罗俊峰拍臂而去。 这是第九招,这一招再没得逞,则最后一招更是无望,这可能就是猩猩的拿手好戏,罗俊峰哈哈一笑,双肩微晃,“风摆荷柳”一闪一旋,又轻轻地躲过这一击,现在已到了最后一个回合,罗俊峰心中顿思一计。 只见他脸上的微笑一瞬即逝,这时候七只猩猩也知道是最后一个回合了,全都一变位置,一臂上举一臂平伸,蓦然一声猩啸,七只猩猩上举的长臂突的飞舞,攻向罗俊峰。 058 罗俊峰知道这是时候了,立即骤劲贯臂,提气上升,双足沾地平掠而起,展开“分光错位”的飘忽轻功。 只见白光绕圈起伏一回旋,即时停在圈子中间,那七个庞大的黑影也戛然而止,四野在瞬息间变成死寂。 月里嫦娥见状,莲足一点枝干,平身飞出,空中启唇轻笑,道:“峰弟,好俊的功夫,真是做得干净利落,不多不少正是十个回合。” 声落人也落于地上,一见木立的猩猩故意调笑道:“咦!怎么都变成木头猩猩啦!” 罗俊峰听了心里好不受用,缓缓走到为首猩猩面前,伸手解开穴道,道:“这样你还服不服?以后听不听我的话?” 那巨猩看大势已去,合七只之力,十招之内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这真是太无能了,现在早把罗俊峰视为天神,不服也得服,听了话很快的跪地叩头,表示投降。 罗俊峰大功告成,不禁开怀哈哈大笑,笑声宛若仙乐,听进猩猩耳内,个个瞌眼低头,罗俊峰为彻底使它们心服起见,利用“入密”法,说道:“华姐姐,现在看你的啦,就烦你贵手为它们解开哑穴。” 罗俊峰的用意不外要月里嫦娥露两手绝学,惧服群猩,以后命令可减少很多麻烦,月里嫦娥轻颦一笑,百媚顿生,秋波一扫贝齿微落。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只见微风一过,陆玉华的人已消失在罗俊峰面前,立即展开天山神尼独步武林的绝顶轻功“杳影术”,罗俊峰也是第一次看到,不由他叫声:“好身法!” 那只已醒的猩猩头子,瞪着两粒大眼睛,溜来扫去,它已经被陆玉华的罕世轻身术惊得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香风飒然,陆玉华已经又回到原处,只见她梨涡浅露,娇笑嫣然,还是那么温静安祥。 罗俊峰立刻伸出手来,握着她的玉婉,诚恳赞美道:“华娟姐你的轻功太俊了,你藏私,我绝不饶你,告诉我这功夫叫什么名堂?” 月里嫦娥纤手理了一下头发,微笑道:“我的好弟弟?你别挖苦姐姐啦,那种不登大雅的玩艺儿,还值得你一顾豪你那功夫才真帅嘿。” 罗俊峰说:“够了够了,你这不是存心挖苦,我说真的,华姐姐你刚才这二手我佩服到了极点,尤其能在瞬息之间将它们的哑穴解开,不用说轻功,单就那份奇准的手法,也足够傲视宇内哩。” 这席话象糖蜜,陆玉华真甜到了心里深处,对这个百灵鸟般的心上人,更疼到极点,遂毫不隐瞒地说道; “告诉你,那叫做‘杳影术’我施得不好,若换我恩师施来,简直无法看到身影,不过有一个缺点,时间无法持久,而且真力消耗甚巨,为姐若不是先前吃了你所赐四粒仙丹异丸,要凭一口气凌空解穴,中途不落地换气,是绝对无法办到的,这还不是你的功劳。” 罗俊峰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杳影术”他曾从恩师空空叟那里听说过,刚才再看陆玉华一施用,天赋异 的病书生,立刻领悟出其中的奥妙,若现在叫他亦做一遍,虽不能做到完全一样,至少可以得十之七八了。 “华姐姐你太谦虚了,如今遍毛怪已醒,这以后就靠聪慧的华姐姐来安置啦。” 陆玉华闻言薄怒道:“死鬼,麻烦的就往我身上推,我不会,事情是你惹出来的,就应由你收拾,别赖,告诉你我不做就是不做。” 罗俊峰摇摇头,伸舌做个怪相哈哈说道:“好啦好啦,不做就不做,凶个什么劲,你不理我也不理,走啦!” 说着一晃肩,离地而去,陆玉华一急,倏地伸手一拉,将罗俊峰硬行拉回,道:“哟!好大的脾气,这样走就了事啦,我偏不叫你走。” 说转脸对着那只巨猩,道:“还不快跪下来拜见你们的新主人,请示命令!” 别看无智野兽,可真听话,立刻吱吱一阵向其余六只猩猩发令,那六只猩猩很快地围拢过来,整齐的二线排好,自动伏地低头。 罗俊峰一看这个冠戴定了,陆玉华这个刁钻丫头,可真高明,这一手罗俊峰真无法下台,真叫不理也得理了。 于是他笑口一开,哈哈说道:“你们不用跪地,起来吧,本人现在命令由它做为你们领导者,命名为金刚,尔后一切由金刚负责管理,照以往一样回到你们巢居,只可采食野果山兔野鸡之类充饥,不准残杀人类,违者重罚,知道吗?” 那只为首的猩猩一听罗俊峰封它为主,又取名为金刚,高兴极了,连连伏地叩谢,吱吱欢叫,虽是动物,但亦知荣耀的可贵。 罗俊峰睹状知大功告成,遂说道:“金刚,由你将它们领回,照我的话去遵守,我另有要事他往,不过我会时时来暗中考核,一旦发现有违背我的命令,第一个惩罚的就是你,明白了没有。” 金刚点点头表示遒命,遂躬身一拜,一声欢啸,领着群猩飞也似的跑进林内,陆玉华看了这幕“封王喜剧”等它们完全离开,不禁哈哈捧腹大笑不已。 罗俊峰猛转身,诧然问道:“笑什么?有哪样不对?” 陆玉华说:“我说峰弟,你今天可当了兽皇帝了,看你正经的样儿,真把姐姐笑炸肚皮,不过你忘了,身为兽王,可知道你部下的巢居?” 罗俊峰闻言一拍上额,叫道:“啊!对,我一时忘了,不过算了,这只是适逢其会,难不成一辈子做兽皇帝不成?不用想它啦,时候不早,我们亦该觅地休息。” “望星峰”已全笼罩在黑暗之中,万簌俱寂,一片冷清,黄龙寨自罗俊峰一行进入至今,整整一日之间,全部瓦解,死伤殆尽。 有剩的亦只是那些不能要害的三两喽兵而已,黑夜的深山本来是可怕的,如今更成为一座死城,冷静得令人恐怖。 陆罗两人随地盘膝目瞌运动,等待曙光的降临,一日的奔驰拼杀,铁打金刚也会经受不起,何况肉做的人? 两人虽然怀有极深厚的内功修为,亦化费了不少的时间调息运动,才慢慢将那消耗的疲惫之躯恢复过来。 翌日,罗陆两人刚微露曙光,就收拾一下自带行李,向来路搜索,主要的希望能在太阳越山之前办完寻找梅花神剑的下落,行行复行行,搜索再搜索,踏遍黄龙山一草一木,巡过一洞一穴,到头来,仍然是一场空。 罗俊峰心情极度紊乱烦躁,始终皱眉轻叹,身边的月里嫦娥每都屈言安慰,但怎能稍减罗俊峰淤塞于心胸的忧郁,自不能换来他的欢笑。 如今又是空跑一场,怎么不令他垂头丧气?陆玉华睹状非常着急,不由再度劝慰着道:“峰弟你真想不开,自古道吉人自有天相,王老前辈为人正义耿直,仁慈博爱,定能逢凶化亡,遇难成祥,我虽不懂观相法,但多少可知吉凶福祸,王老前辈尚未至厄运之年,峰弟,何必尽往不吉之处想呢?” 罗俊峰一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自我安慰的?但愿天无绝人之路,梅花神剑能够绝处逢生。 于是两人决定放弃寻找搜索工作。依病书生罗俊峰之意去追踪邱英杰以雪杀亲毁家之仇,但是月里嫦娥却反对这个行动,要先赴武当与太仑真人取得联系,再定行止。罗俊峰一想也对,遂照陆玉华的意思办。 于是,病书生罗俊峰与月里嫦娥陆玉华两人,出了黄龙山,经石堡岭再澄城,永丰,大荔,朝邑,然后过了渭河,晓行夜宿,历时半旬,才到达华阴县。 这一天,黄昏时刻两人来到华山境内,时值秋末冬初,北风飒飒,衣袂生寒,遍山林木迎风摇曳,片片枯叶,在冷风中,象黄蝴蝶似的飞舞,飘满了道路,田野,情景是那么落寂和凄凉。黄昏了,微风拂面,更感彻骨生寒。 遥望眼前耸立的群山,高插云霄,凌陡削峻,山道崎岖,迂回缠绕在山腰,远望象一条巨绳将群山联合在一起,蔚为壮观。 罗陆二人往日只闻华山之名,仰慕甚久,今日一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徘徊于山脚仰望山尖,顿感自身渺小,惊叹造物之奇,大自然之伟大,区区万物之灵的人类,又岂能与之比拟。 罗俊峰道:“华姐,如果山上无猎户樵家,今夜食宿岂不成了问题吗?何况黑夜深山,老虎猛兽,真是防不胜防,万一有了差池,又将麻烦一番,看来不如明晨再走,这并非小弟胆小怕事,在此多事之秋,还是凡事谨慎为妙。” 月里嫦娥天性好奇,今日一见华山名胜,心里早就跃跃欲动了,岂能够再等待一夜,闻言忙催促道: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病书生,今天也怕起蛇虫蚂蚁来了,古人游华山乐而忘返,咱们今日难得一览华山胜景,干脆来个‘夜游华山’不是人生一乐?你不敢走,姐姐先上,我可以一路留下记号,好叫你明天寻来。” 这正是陆玉华的拿手好戏“激将法”,罗俊峰快届弱冠之年,血气方刚,那禁得人家一激他,拼着命不要,他也要上山,这时只见他正色道: “我岂是胆怯之辈,既然你一定要夜游华山,我当然无话可说,唯一担心的是你我皆是初次来此,对此山地势陌生,白天尚可见到柴夫猎户,问题容易,夜里万一迷失方向,那就有咱俩苦吃,我不过是主张慎重一点而已。” 月里嫦娥闻言“哼”的一声,说!“若大家像你这样,晚上根本无人行路,还亏你是行侠仗义之辈,怎会说出这种畏首畏尾的话来,不害羞?” 罗俊峰真拿这位心上人华姐姐没办法,不住摇头,道:“好啦好啦,顺从你就成了吗?开口行侠闭口仗义,难道行侠仗义之辈就不是人吗?” 月里嫦娥一见他这种态度,知道再抬杠下去不行了,于是甜笑温柔地说道:“看你这个人,跟你闹着玩的,也生这么大的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请你不要见怪。” 059 说着抱拳一揖,头是低下去啦,可是那对黑白晶亮的秋波,却吊瞧着罗俊峰,做了鬼脸,罗俊峰一瞥,禁不住地笑出声来。 陆玉华一见把他逗笑啦,也嗤嗤一声,大笑起来,两人顿时像傻子似一般,你望我笑,我望你笑,一时笑声不绝。 夕阳已慢慢在山峰顶隐没了,夜色朦胧,山风更劲,吹得遍山树叶不住戚戚喳喳的响,给这名山平添一股寂寞阴森之感。 罗陆两人经过了不少迂回曲折的羊肠山道,已走进了深山,虽天色已渐将景物染黑,但以两人练有夜眼,尚不至于看不见道路,尤其山道旁的怪石林立,有如狮虎相博,又如猿猴嬉戏,两人边行边瞧,不觉减少很多疲倦。 两人已经大约行了两个更次,越过几个山峰,不但路上没碰见过一个行人,连一户住家也没有。 而此时夜已经深了,倘若再不发现住户的话今夜便果真要落宿山间,与山风共宿,与虫兽搏斗了。 此时罗俊峰有点沉不着气,向月里嫦娥陆玉华埋怨道:“华姐姐,都是你使性,你看我的话应验了吧,今晚我们只有喝西北风,盖天被,睡草床了。” 陆玉华心里头也着急后悔得不得了,可是嘴巴却硬是不认输,立刻反驳道:“这不很好吗?人生那有这种机会,你不感谢哉已够无礼,还好意思埋怨?” 这那象明理的人说的话,简直是强词夺理,硬占便宜吗,罗俊峰早对她没办法,听她一说,立即回答道:“我的好姐姐,我太感激你了”,说至此突然停下来,凝听一下,说道:“华姐,你听见没有,有人在山里朗颂古词哩。” 月里嫦娥一听,摇摇头,说道:“没有呀!峰弟你别太神经过敏啦,这样晚了还有人在深山里头朗颂古词,这不成了疯子,我看你大概太紧张了。” “不,现在还清楚的可以听见,不信我将那人郎颂的词念出来给你听好吗?” “真的?我不相信,好吧!你念给我听听,别胡乱造谣瞒我噢。”陆玉华还是不相信。 罗俊峰道:“上面的我没听到,我把我听到的告诉你,那人吟的是‘予犹冻江归去了,寒江焉能独钓。’” “声音拉得很长,一字字念得很清楚,这般强劲山风能将声音传出这么远,且字字清晰,那人内功怕已臻化境,若我推断不误,起码已有将近百年的修为。”说到这里歇了一下,像是思索着什么事似的,然后继续说道: “如果那人是敌,那太可怕了,奇怪!这种地方,这个时候,竟有这般绝顶武林人物在此,我们不多加谨慎可不行了。” 月里嫦娥看见他那般郑重其事,毫无娇作,不由相信他的话,并且对这位弟弟的武功,更加一深层认识与赞佩,遂说道: “这样更好,我们正好愁不见行人,现在何不马上循声走去,敌我现在不必想他,到时见了再见机行事未迟。”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罗俊峰的同意,两人私语细商一下,立即展开绝顶轻功,向发声处飞驰而去。 这时山风更急了,刚才那吟之声,戛然而止,四周除了呼呼劲风响声,万簌已静,好在罗俊峰对目标判定很准,否则夜里飞奔,很易错失方向。 两人狂驰飞奔了一段时间,罗俊峰很快地停下来,阻止陆玉华再往前去,并细语道:“华姐姐,若我推测没错,应该在此附近,我想还是小心点为妙。” 罗俊峰话刚落,蓦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发自两人背后,道:“何方贵客光临奇云谷,老夫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罗陆二人猛吃一惊,两人闪电般乍分而开,倏地旋身一看,又是一怔,后面空空的不见半个人影。 莫非鬼魑?这个念头刚掠进脑海,倏的眼前黑影一闪,一个苍老的哈哈笑声刚落,两人面前已立定一位老者。 只见老者身穿短衫,须发雪白如银,虽夜里不能清晰的看出所穿衣衫的颜色及脸孔的模样,但这老者就是刚才吟词的人,由他话里更可以知道他居住在这附近,这地名定叫“奇云谷”无疑,唯一无法猜测的就是这老者是敌?是友?是正?是邪? 罗俊峰一见来人现身,心中稍定,总算明白是人而不是鬼,于是向老者抱拳一躬,道:“晚辈与舍妹因急务在身,贪图赶路,竟错过了宿头,误撞贵地,尚请原谅,若老前辈不记晚辈之罪,并能指示道路,晚辈立即告辞。” 老者闻言喝道:“好啊!狡猾的家伙,明明专为老夫而来偏偏装傻,奇云谷虽非龙潭虎穴,但来容易,去可难,好跟老夫回去,老夫高兴煮条大鱼请客,否则,相信你早知道我的个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罗俊峰细闻老者语气,像有误会,其中罗俊峰若思者“奇云谷”与“大鱼”这个问题,一时竟忘记回答。 老者一见对方两人,竟默不作声,更相信是奸细无疑,只见他冷冷嘿嘿两声,道:“好小子,果真是奸细,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偏自来,走!跟老夫走,如有半句不实,奇云谷就是你葬身之所。” 他这句话罗俊峰压根儿没听进去,他正沉思于一个问题,那就是“奇云谷”三个字所引起的。 老者话完停了一会儿,见不闻对方回答,不由生气,遂厉声喝道:“小子,听见没有,难道要老夫请你走,或用捉的才肯来吗?好个不知死活的小于,若换在五十年前,还不是先劈死你再论理……” 底下话没接下去,蓦闻罗俊峰插嘴说道:“老前辈莫非是江湖人称宇内二叟的柴樵叟金老前辈”。 此语一出身后的月里嫦娥猛然一怔,但随后放心不少,可是那老者可不然,不但静如止水不为所动,反而厉声骂道: “废话!这不是等于多问,既然来此难道老夫的名字都不知道,简直混蛋到极点,是的,老夫正是金健生。” 罗俊峰闻言哈哈一声欢叫,走过去两步说道:“老前辈,晚辈罗……”。 罗字底下的话都没说出来,老者单掌一伸,夹劲风向罗俊峰胸前打到,嘴里骂道:“臭小子,你以为使诈能骗得了我?滚远点。” 罗俊峰一见老者单掌打到陶前,陡的灵机一动,两掌一里一外,同时向老者打来左掌一格,身子倏地旋掠而起,这正是其师空空叟的绝招“力敌五狱”。 这一招一露,老者倏地缩臂收掌,“咦!”的叫了一声,罗俊峰马上空中挫腰落地,道“金师叔,我叫罗俊峰啊!” 老者闻言一怔,瞪着罗俊峰片刻,说道:“空空老儿是你什么人?” 罗俊峰恭敬答道:“正是晚辈恩师。” 那老者一听此话,脸色一晴,哈哈大笑,只听声若虎啸,震得枯叶飞絮,山谷震荡,随着道: “真是水冲龙王殿,不打不相识,原来是贤侄,这回老夫该罚了。”说毕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这正是他豪放之处。 原来此老正是宇内二叟之一的柴樵叟金建生,此老年逾百岁,内外功已达登峰造板,举世无双地步。 早年以一手“太乙掌”及“太乙神功”名震武林,平生嫉恶如仇,手段狠辣,树敌甚多,后来由于仇人寻仇报复频繁,对江湖恩怨开始厌恶,四十年前决心退出江湖,归隐林泉,终于在华山太华峰云谷这地方,安居下来。 朝夕临溪垂钓,悠悠自乐,完全与风尘隔绝。 四十年独自安逸生活,除了少数几位知友来访外,世人几乎完全忘记了武林中尚有他的存在,可是昔日劲敌悍仇,却无时无刻不在注意搜寻着此老的下落,同时联合了几位魔头,准备给柴叟一次致命的痛击。 独眼魔正是一个核心,他专负寻找此老的工作与联络之职,这也难怪独眼魔如此,今日他之所以被称为独眼魔,还不是柴叟所赐。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经过独眼魔多年来放出耳目搜兵,终于在最近才发觉此老的居所。 可是不幸的独眼魔的一举一动早在发现柴樵叟之前,就全落在柴樵叟的眼内,柴樵叟名虽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但本身的安危岂能有丝毫松驰。 060 平时不但对自身功夫倍加勤修,就是对几个魔头的行动也未曾放松过监视,不然,今夜何以对罗俊峰两人误会至此。 半年前当齐名的空空叟曾到过奇云谷探望老友,顺便提过收徒之事,并将罗俊峰介绍给这位柴樵叟,故罗俊峰今日一报出姓名,此老马上想起来,也因此没将事情闹大。 罗俊峰一见对方承信正是师叔柴樵叟,那份高兴就不用再说啦,立刻换着陆玉华,向他引见,道: “华姐姐,这位前辈正是六十年前轰动武林,正是家师与之齐名,宇内二叟之一的柴樵叟金老辈,今日能一睹慈颜,真是我俩莫大的造化。” 说毕也向柴樵叟介绍陆玉华。 柴椎叟一睹两人亲密情形,心里雪亮,并暗自称赞,看着陆玉华一会儿,暗自忖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英雄出少年,这对娃儿,男的如玉树临风,神光内蕴,女的似娇花照水,娇健婀娜,既是天山神尼之徒,武功还会差到那里,唉!老了,老了,这应该是少年人的天下啦,扫荡群魔,后继有人,老夫尚足堪慰。” 想着不禁嘘叹一声,脱口说道:“老夫已老,往事说它干吗,今夜见了两位,老夫太兴奋啦,不这样我懒得将那小鬼收下。” 一语点醒,罗俊峰闻言立即问道:“金师叔,小宝呢,他现在是否在这里?” 柴樵叟一听罗俊峰提起小宝,微微晃头,做出无可奈何,不胜其烦的样子,说真的他怕小宝有甚于断世魔头,自空空叟将小宝带来,硬行留下后,此老就没一天安闲,真被小鬼弄得头晕脑涨,哭笑不得。 柴樵叟年逾百岁,一生不娶,对小孩是厌透了,若不是看在知友空空叟面上,他真不愿留下那个孽债,如今罗俊峰一提起,他心里就有异样感觉,遂向罗俊峰答道; “他呀!哼!奇云峰差点被他闹翻,现在老夫把他关着面壁,你们来了正是他的救星,走,跟老夫回茅舍再说。” 说着双肩微动,脚下行云流水般,领先向前,道路崎岖,险陡异常,但柴樵叟却如覆康庄大道,迂回曲折,穿来转去。 又存心考验罗陆两人的功夫,故速度之极,急逾闪电。 罗俊峰心里可雪亮,对此老的武功真佩服到极点,既知人家在考验自己,岂可将恩师名誉损掉,也紧跟在后,一手挽着月里嫦娥,展开罕世轻功,追逐下去。 不过罗俊峰到底是名门正派出身,轻功一展开,并没将柴樵叟追过,在他身后四步遥外紧跟飞驰。 前面柴樵叟飞行间不时反头看看两少是否跟上,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不由此老啧啧称奇,简直不相信两娃儿能一步不离紧随在后。 这一来不由激起此叟的童心,立即脚下运劲,施展“蹑空步虚”劲功,只见他有如闪电般一路飞驰而去。 罗俊峰一看这种情形,心中暗暗发嘘,道:“来啦,师父说得对,此老就是这种孩子性,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不肯认输,好胜之心独不减当年,四十年潜修不知道是怎么练的? 好!我偏叫你服气。” 说着脚下也猛提劲,一手挽着陆玉华,展开“无影术”蹑空飞追,与先前仍就保持了四步的距离。 三人一阵急驰,那消片刻,已到奇云谷盘头,柴樵叟茅屋已望,这时前面的柴樵叟业已停止反头一看,罗陆两人不前不后,也在四步后住足。 柴樵叟睹状不禁抚顺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空空老夸大,今日一较量,果然不差,老啦,老啦,真是英雄出少年,老夫可真佩服到了极点。来来,咱们进屋去,我给你们俩引见几位英雄。” 柴樵叟说着径自在前引路,罗俊峰目力何等锐利,老远就对柴樵叟居留心起来。 柴樵叟为人机警多谋,生平又精于奇门八挂阵,退隐后一主面担心强仇来扰,另一方面又恐友人嘈其清修,所以建造这所房子的时候,别出心裁费了不少心血,自己设计,自己建造,造得非常简陋,若非有心人,决无法发现其中奥妙神奇之处来。 当柴樵叟用指告诉罗俊峰时,罗俊峰根本不相信,他觉得武林异人,通常带有戏弄玩耍后辈的怪癖,以为柴樵叟的话是说着玩的。 因为房子远远望去,是一个八角亭,四边无臂的亭子并且又建在山峰削壁底下,前面约有二十丈方圆,接着就是深及千仞的崖壁,广场上寸毛不生,在光秃秃的场中,零零落落摆放着五六个合抱大石。 那房子既无门又无窗户,亭顶用干稻草束紧盘上,那像人住的地方?就是赂人歇脚的凉亭不是这样建造法呀1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言,不禁忍俊不住,偷偷告诉罗俊峰道:“峰弟,别上了他的当,那根本是亭子,怎么会是他家?我看情形不对劲,还是慎重的好。” 陆玉华说的声音非常细小,罗俊峰听了微微点头表示他亦有同感。 前面领路的柴樵叟,突然回过头史,裂着嘴笑说道:“娃儿,别猜忌,等一会儿一到前面自会详细解说。” 陆主华闻语不禁脸红如丹,让是多么不敬的举动,对于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来说,罗俊峰何当不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无语的跟在柴樵叟身后。 三人来到广场边沿,前面的柴樵叟突然顿住身子,指着广场中的六个大石向罗陆两人,说道:“娃儿,那六个石头可不是胡乱摆的,不信你们两人就去走走看,包管你们走到天明,也走不通,哈哈。” 说着从声朗笑,状极得意,自他设此奇阵以来,从没有破过,无怪他这般珍视他的法宝,说真的空空叟第一次来,也被此老耍了很久才悟出其中玄机。 柴樵叟刚才与罗俊峰,陆玉华两人暗较轻劲,心中是惊疑盼于敬佩,现在可存心要这两年轻的娃儿出丑了。 此时,天黑如墨,地上仅籍空中稀落星光,照出模糊的轮廓,常人顶多只能看见一丈远的地方,可是在内功巳到登峰造极的罗陆两人,虽黑夜,何异于白昼。 罗俊峰听了柴樵叟之话后,两人眼睛直瞪着前面场上的六个大石头,并不马上回答柴樵叟的邀请,不由旁边的月里嫦娥发愣。 因为她恐怕心上人在此出了丑,要知道江湖道上成名不易,毁名可简单,只要你有一次失手挂彩,或败于敌人,你的名声便在瞬息间一落千丈。 若对方是自己人,则这个家丑还不致外泄,相反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所以她不可不慎重。 可是,柴樵叟可不这么想,他望了罗俊峰一眼,不住暗暗称赞点头,因为此时病书生两眼发射出来的两道神光,更可以断定他正沉于思索破阵之法。 难能可贵的,就在于能慎重处事的年轻人,不冒然允诺,不夸口声张,临难而不退避,若非得自名师指点,平常武林人物怎能做到。 罗俊峰注视思索良久,失望地一阵摇头,被前面零落无章的几个石头难住,以他横溢的天才,竟都无法看出六个大石所布的阵法,可见其深奥了。 事实上,我们怎能怪他!柴樵叟饮誉江湖数十载,名列宇内二叟的之一,岂是庸庸碌碌之辈,何况此老浸淫奇门八卦阵法凡五十年之久,别小睹六个大石所摆之阵,愈是看来平淡无奇的,愈是难解不破的东西。 罗俊峰起头心里尚存着轻蔑,乃至正去思索尝试,可把个聪明的病书生搞得七晕八素,越想越难,越看越难。 愈是如此愈激发他的意志,可是,这一来愈使他走入歧道,失望地摇头叹息。 柴樵叟看得哈哈大笑,道:“娃儿,别跟我斗气了,看你满头大汗,敢情是想不出破法吧,那就免了吧,待老夫领路进屋子,里面奇怪的东西多着呢,哈哈,老夫子生没什么长处,就先喜欢玩些奇怪的把戏。” 说得口沫横飞,一付洋洋自得之状,言辞之间,未免托大轻视,好胜的书生,心里可不是味儿。 只见他闻言抬头毅然说道:“金叔叔,愚侄愿尝试妙阵,请您老人家规定个时间。” 柴樵叟闻话一怔,望着这少年,见他脸孔上洋溢的坚毅之色,不禁被罗俊峰的倔强折服,不由这位名满天下,绿林惊骇的煞星柴樵叟,满意高兴的大笑道: “好孩子,好孩子,真不愧空空叟老儿的传人,好!老夫成全你的志向,限你到天明前走出陈外。” 罗俊峰看看时晨,知道距天明尚有很长时间,不禁激起他的童心来,遂向柴樵叟说道:“金师叔,侄儿以为不必那么久时间,我看只要到子夜前就可以了,想师叔不会怪我太狂傲了吧?” “哈哈哈哈,好家伙,好家伙,的确太妄了些,不过年轻人没有这股魄力也不行,老夫告诉你一件事……喔……免了,还是留在你走完了再说吧,我先问你,你到底有蹿有自信?” 061 这一句话正问中了病书生罗俊峰的心,罗俊峰闻言也自问一句:“俊峰呀!你到底有没有自信?” 糟糕!连自己也没有自信,信心倒是有,但是否有把握走完,并且能在子夜前走完,这可一点儿也没有把握,不由他犹豫了片刻,不敢回答。 柴樵叟眼光何等锐利,一瞥即透了,反而觉得自己问得太难,不由他不得不想个方法,于是他又是一声哈哈,随后说道,“时候不早,你就试试,别再耽误时光了。” 罗俊峰:“是!”应了一声,遂即,道:“侄儿定能在子夜前走出此阵,请师叔及华姐姐见证。” 说着双肩微动,衣衫微荡,一条白影已越到前面阵门前,为了不愿让柴樵叟见笑,罗俊峰并没在阵门停留一刻,考虑半分,就这样向阵内飞入。 这份轻功,这份胆识,直获得了柴樵叟的频频喝彩,就是柴樵叟身旁的月里嫦娥陆玉华,也由衷的为心上人的潇洒和勇气感到十二万分的敬佩。 罗俊峰一入此阵,倏地感到里面大石成千成万,不计其数,而且都整齐的排列着,这是他做梦也不曾想到的。 刚才在阵外,清晰的只看到六个大石,怎么一入门情况全变啦?不由暗惊道:“这是怎么搞的?这叫什么名堂?我就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鸟阵,完了,今天可真出定丑啦,还好是自己人,若是仇敌,这条命不是白送给人家!唉……” 病书生心里想着,但是眼睛并没有闲过一分一刻,把前面情势看了一遍,只见摆在他前面五步处,有两条道路。 路与路之间,用石头摆成一道墙,这不能算是墙,只可以说是一个界线,病书生这时不由慎重考虑选择那一条了。 很明显的这两条道路一个是正路,一个是歧路,若说得厉害点,一是生,一是死,徘徊在生与死之前的人,是最痛苦不过了。 病书生罗俊峰现在的情行与那个完全一样,摆在他面前的正是死与生二个,在这种状况下,选择任何一样的可能率是相同的。 只要你一步走错,你就永远错下去,除非你再回头,从新走起,但能不能回来,尚在未知数,这就叫他不能不谨慎从事了。 亲爱的读者,如果罗俊峰就是你,现在你的面前正摆着两条路,情形与他完全一样,请问你,你会如何去选择 当然聪明的读者一定有很好办法来解决当前问题,反观病书生罗俊峰,只听他喃喃轻叫声:“罢了,走一步算一步?” 说着向右边那条走进,当他的脚踏进右边道路之后,前面突然开朗,罗俊峰见状大喜,暗叫道:“天呀!我得感谢您呀!” 在他认为这是奇迹,自己随意选择,竟找对了门径,如此一来不是难题可迎刃而解,只见他像五龄孩童般,蹦蹦跳跳往阵内跑去,走了约莫半刻时间,只听罗俊峰:“咦!怎么搞的。”惊叫一声。 原来他又回到了刚才入口处,这一来不由聪明艺高的罗俊峰心中凉了半载,被这奇异的阵法所感,一时间怔怔地发不出声来。 这种教训对他来说并不完全绝望,因为两路已试其一,这条不对,那一条当然是对的,难道还有什么变化。 于是病书生罗俊峰,毫未考虑的由左边这条往里走去,一进门情况与刚才完全一样,也是开朗直道,罗俊峰心里想道: “别又是白绕圈子走……不会的,绝不可能是走不通的柴樵叟摆出这个玩艺儿,定有它不同凡响之处,且走着瞧。” 没走十步,前面突然一个大石横阻路中,换言之代表了“此路不通”信号。 这一情况落入病书生眼中,真把个才艺横溢的病书生罗俊峰的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完全陷于绝望之中。 只见他气冲冲地骂道:“哪有这种骗人的鬼把戏,真是……我上当了。” 骂毕突然想道:“不,不可能的,金师叔绝不会做出这种欺人的把戏,若不是其中另有奥妙的关键在此,一定不会这般,我看这块石头有机关。” 这时若不将此巨石移开,又怎能在瞬息间如电般消逝,再不思出妙计,别说子夜之前破阵,到天明鸡鸣,还不是一样被困阵中,无法脱出。 此时罗俊峰真是急得额角冒汗,手心发凉,这就错了,愈是面临难关,愈应冷静沉着才对空自着急与事何补!。 第十五章 罗俊峰见已无法可施,不由双掌微握,二股柔和无形的劲气,冉冉地上升前移,渐渐由小而大,将石头罩住。 他并不是想移开石头或者击碎大石,而是利用掌风代手,将巨石巡视摸索一番,看看里头是否有机关埋伏或破阵的关结,这正是他聪明之处。 果然不出所料,掌风一触巨石四周,突然一声“拍”的暴响。 只见大石竟裂分为二,像刀割般平整由中间剖开,滚向两边,留出一条一个人可以通过的间隙来。 罗俊峰心中一喜,双肩一晃,顺着间隙一掠而过,六关已去其一,其余五关倘若与第一道一般设置,岂不是易如反掌,刹那可破。 这只是小侠的想法,事实上他自己何尝不明白这只是希望,以柴樵叟那般世外高人,绝不会做那种简单的把戏,否则他怎能大吹其牛,自信不己。 罗俊峰边想边走,走不出十步远处,前面倏然黑影一闪,向他扑来,小侠月光何等锐利,黑影方露来已看出是一只吊额大虫来,心中一凛很快的往旁一闪。 但见黑影过后,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影迹来,敢情那只是一种幻影,实无真物,由此观之,不难想来柴樵叟的神奇智慧来。 黑影刚过,道旁陡的一团巨大的黑影向路中滚来,罗俊峰窜睛一看,那黑影竟是与前面第一道所见的大石一般,其所异者,就是这块大石是移动的,并且与先前所见稍大,且是多角形状,并非圆滑面。 罗俊峰既有了先前的经验,此时当然照例平伸双臂,暗动劲力,将混元罡功向前罩去,神功一出,巨石竟自行滚动。 其滚动得相当有规则,罗俊峰细心观察,竟给他看出端倪来。 原来巨石无论怎么旋转,都隐蔽着一面,因石头是多角的,所以很不容发现那一暗背面,罗俊峰这一发现,心中雪亮,暗忖喜道:“金师叔啊!你可没难住我呀!” 想着双臂一垂,劲道一收,那石头竟也跟着静止,那一可疑的平面,巧妙的又躲在背面,罗俊峰左掌前伸,用上两成功力一推。 那块大石缓缓一转,那背面很顺利的移到前面来,这时罗俊峰轻轻的将右掌前伸,运劲定着石头,左掌一缩,倏地一平推。 但闻:“轰!”的一声,真是万事一点诀,那多角的石头竟分裂成数片,整齐的摔在地道上,中间同样的露出一条小道。 小侠心中不由一喜,一掠而过,六关已去其二,余下的尚有四关,若以目前的情势看来,六关何须至子夜。 罗俊峰心情的雀跃岂是笔墨所能形容,不由精神一振,向前绕地而去,不远处又是一块小石横阻其道。 病书生罗俊峰睹状心中一怔,这不是奇怪吗?为什么道上放着的不是巨大的石头,而是小如拳头般大小的石头。 这岂非等于白设,只要一跨就可通过,那能算什么奇门阵,难道柴樵叟故意这么摆着,点缀点缀而已吗? 心里这么想,脚下可没停止,向前一跨,左腿刚跨出,“乒”的一声,如击钢板,竟跨不过去,这一来罗俊峰可吃惊非小。 明明眼前空空如也,为什么左腿一伸,竟被一股劲气撞阻,这不是透着鬼门道吗?怎么空气中会有这种阻隔? 其实罗俊峰只要用脑再思索,不难体会其中关键,柴樵叟何许人也?若非有独到之处?以他成名之人,岂能谎言骗人,何自负至此呢? 罗俊峰一见由石头上空无法通过,不如用两侧试一下,于是向右一掠身体方触及石头右边时,一股强猛的劲力竟将他弹退四、五步,踉跄了几下才拿椿立稳,这时小侠心情顿时凉了半截,对柴樵叟这玩艺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哪是玩艺儿?乃天下奇学中,最难摆的“六合七星阵”此时他所遇到的正是七星阵中的难关,此关一破,其余的根本毫无问题,柴樵叟究天人,何况此阵是他自命不凡的东西,当然有其独到之处? 062 罗俊峰在石头面前来回左右的试了好一段时间,用过很多功夫,亦未能跨出半步,不由充满自信的罗俊峰气馁地坐在地上,沉于破阵思考中。 约莫片刻,病书生罗俊峰倏地立起,欢叫道:“有了!有了!” 话落右腿向石头踢去,此时已将劲力聚在足尖,这一踢劲道何止千斤,足刚踢出,陡闻“轰隆”一声。 白影一闪,病书生罗俊峰竟被弹退一丈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足尖微微发麻,那块石头依然屹立在那里,未动分毫。 只见他口中喃喃叫道:“倒霉,倒霉,看来这阵无法通过了,罗俊峰啊!罗俊峰,亏你空怀一身奇学,连一块石头也无法踢动半寸,还有何脸面自命不凡。” 满怀绝望,心情颓丧地,幽叹了一声,单掌不经意地,随便向石头一挥,这一挥奇迹竟然出现了。只见那石头竟向地下一陷,沉入土中,前面一亮,竟光如白昼,罗俊峰一见大喜,赶忙跃上前一看,刚才放石头的地方,竟然凹出一个一人可过的洞口,由此洞口的形状看来,其中定有秘密。 因为方才石头才只拳头般大,为什么石头陷入土中,外面竟会有这个大口,可见方才的石头绝非小石,只是用一种奇阵使其令人乍睹,发生错觉而已。 这一来罗俊峰想通了,刚才所碰的不是什么劲气,而是石头,无怪乎他徒然用尽力量也无法通过。 小侠本想立即跃过洞口,向前走去,不过当他身临洞口上空时,突然发现洞内有一块白白的东西,非常刺目,不由使他停止身子,俯视一下,那块白白发光的东西竟是一面透光的镜子,小侠一瞥,不禁“哦!”的叫道; “敢情外面的光是由镜子反射出来的……咦!果真如此,这洞内定有通路,说不定就是出阵之道。” 想着毫不考虑的纵落洞中,果然他想对了,里面竟有一条二人宽的小径,入径之处,有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出阵由此,前面无奇。” 病书生瞥见此牌,那份喜悦有如登天,于是照着小径走去,果然不讹,没走出十步,竟有一个阶梯向上竖立着。 罗俊峰顺阶而上,身子一出地面,一看不禁呆了,原来地上站着两人,正是柴樵叟与陆玉华两人,也正是刚才他们说话之地,这怎么不令小侠吃惊!明明自己向前走,亦不见有向后走的地方,为什么无缘无故又回到原处。 罗俊峰正想不开的进候,蓦闻柴樵叟哈哈笑道:“峰儿真神人也,你是老夫生平所见唯一能在短时破此阵之人,哈哈!空空老儿果然慧眼不差。” 罗俊峰被捧得脸色红红的,无以回答,说实在的他那真能破,只不过是侥幸机缘碰巧而已,并不是小侠本身真有这般能耐。 月里嫦娥走了过来,向罗俊峰说道:“峰弟,你的本领真大,刚才我方和金老前辈打赌哩,这一下我可胜了,告诉我你是怎么破的。” 罗俊峰红着脖子,连耳根都烧得赤赤的,讪讪答道:“我只是碰巧而已,里面太玄奥了,若非苍天冥冥助我,不要说天明之前没法出来,恐怕一辈子也出不来,这里我不得不对金叔叔的奇学佩服和敬仰。” 柴樵叟听了,抚须大笑,道:“得啦!得啦!你别再给老夫脸上贴金了,区区玩艺哪能算得奇学,这一回老夫可真信服你,方才我本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还记得?” “侄儿记得。” 月里嫦娥插嘴道:“金老前辈说这个阵,曾把你师父困了一夜,才给他走出来哩,我说峰弟,竟青出于蓝啊!” 罗俊峰闻言一凛,不信道:“怎么会,家师对天下奇门八卦是很有研究的啊!” 柴樵叟闻言不悦,道:“依你看法,令师一定可以轻而易举走过此阵,好,既然如此,我问你,此阵名叫什么?” 罗俊峰被问得哑口无言,此阵叫什么?他师父也未曾教过他,虽然,他曾碰巧通过此阵,若说名子,他压根就不知道天下有此名堂。 不过他的机和秉赋,都是大异于常人,只见他很快的将刚才所遇,思索一遍,答道:“像是七星阵紧?” 话刚说出,他心里暗念:“糟!六个石头怎会七星。” 柴樵叟听了哈哈长笑,过后说道:“给你猜对一半,但只是名字猜对一半,但内容可完全与七星阵不同,告诉你娃儿,这个叫做‘六合七星阵’。” 罗俊峰闻言心中一惊,他从来就没听过这个名字,六合就是六合,七星就是七星,哪有六合加七星的阵法,怕是金老儿故意耍弄吧。 心里想着,脸孔上马上露出疑惑不信之色,金建生是什么人物?察言观色,他一下子就看出小侠心意,遂说道:“娃娃你怀疑吧,不光是你如此,任何武林高人亦一样不懂,因为这是老夫配合六合七星两学而自创的,里面有六合有七星,但不明显就是,令师那般子人,顾虑太多,一进阵就用七星之法去破,结果弄出一身灰,后来又改用六合,亦一样团团转。” 就到此顿一下,继续说道:“若不是他将此两学合而运用,怎能出得来,这样已是老夫佩服的得紧,没料你竟能少花一倍时间破去,这就不由老夫惊疑,你说说看,你是怎么出来的?” 罗俊峰闻言不禁暗叫:“侥幸。”随后就将自已进入阵中所遇各节,详详细细,毫不隐瞒的说给柴樵叟听,一旁的陆玉华听得入了神,不住啧啧称奇。 柴樵叟听罢,不由得不住摇头叹息,他已经被罗俊峰临阵的沉着与处事的机警所折服,但是心中也非常高兴,遂说道:“好啦,我看客人一定在洞里等急了,还是快回去吧,等一下别再弄出枝节来。” 说着领着罗陆两人。向前走去,不久,就来到那个八角凉亭似的房子面前,柴椎叟指着那亭子说道:“这就是老夫的蜗居,请进。” 罗陆两人不由愣了,这哪是房子,没有门没有窗,更没有桌椅,亦没有墙壁,这叫两人怎么进去? 柴樵叟睹状大笑,相当得意,笑毕迳自走到亭脚,伸手一按,说也不信,单只这么一按,那山壁竟露出一个洞口来,金建生说声:“请!” 径自掠入洞内,罗陆两人也跟着随后跟进,进洞口两人全身一凉,就好像来到冰天雪地之中,奇寒刺骨。 这还不算奇,奇的是洞中光亮一如白昼,一草一木,清晰可见。 罗俊峰本能的运起内功御寒,片刻体温上升,就不觉冷了,陆玉华亦一样,不过她内力不及病书生深厚,所了仍微借感觉有点寒冷。 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山洞里会冷得这样凶呢?原因是此山名日奇云,柴樵叟所居此地,虽言山峰,但若与四周高山同比,就变成低谷幽壑了,因此虽炎夏亦如寒冬。 柴樵叟选择此洞,完全是为着学习一种神功,准备在冰天雪地中能练到虽寒不冷,他自隐居此洞以来,已逾四十寒暑。 这期间他的内功何异增加了一倍有多,平常总是单衣罩体,终年如是,试想,一个人能练到寒暑不侵,他的内功如不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怎能办得到? 两人跟着边行边看,口中不停的啧啧称奇,方才在洞口看不出奇异之处,但一到里面,简直就像身插仙境一般。 没有一件事不是新奇的,就连里面的装设也堂皇富丽。若说这是柴樵叟一人所建,那绝对不可能,其中必另有缘故。 罗陆两人的想法是正确的,单凭一人,要开山避道,掘洞建屋,就是神仙亦不可能。 这个洞以前就存在了,柴樵叟发现时,略加修整,在洞口多建亭子而已,其余的没有一件不是原来就存在的。 两人盲目的在洞中绕折了许多弯角,前面柴樵叟道:“到了,那里就是我的客房。” 说着领着两人推门而去,一进门,罗俊峰一见里面之人。连忙高声欢叫道:“苏兄,你怎么也在此?” 原来里面正坐着点苍三剑的老二,落雨镖苏久胜,落雨镖一瞥病书生,亦是高声叫道:“峰……是你?” 本想叫峰弟的,但弟字竟不敢出口,柴樵叟瞥见两人这么亲热,哈哈笑道:“好啦,好啦,原来你们两人是老相识,这可省掉老夫一番引见了。” 063 罗俊峰很快的给陆玉华与苏久胜两人引见一番,接着问道:“苏兄,你怎么也在此,令弟呢?” 令弟是指点苍三的老三,落叶无声江一飞而言,这两人都在龙门山被白发妖婆淫功所伤,怎么会突然在太华山奇云谷柴樵叟隐居之洞中呢? 落雨镖苏久胜听小侠这么一问,眼眶一红,满脸痕戚之容,缓缓回答道:“唉!说来话长,你刚到先休息一会儿,过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罗陆两人点点头,随便拿了一张椅子坐下,这时罗俊峰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苏兄,令师之事……” 苏久胜闻言,伤情地说道:“知道了,现在伤势甚重,若不是遇到金老前辈,恐怕早已埋首荒山了,就是这样,仍依然昏迷不醒人事。” “什么,王老哥也在此?”罗陆两人闻言不约而同叫起来,很快的起身,道:“你快领我去看。” 苏久胜被两人这一举动弄得呆了,不知两人这么惊喜是为何事?罗俊峰一瞥他的神情,知道自己太唐突了,也太失态了,既未说证明情,无怪乎人家会惊疑,于是,遂把遇到王尧弦之后各节,以及他们两人如何寻找之事,一一告诉了苏久胜。 苏久胜闻言一跪,诚恳地说道:“峰叔叔,我感激你,两位这种义薄云天之恩,在下永世不忘。”说着一拜。 罗俊峰被他这一举动慌乱了手脚,连忙还礼答道:“苏兄,这是何话,令师看得起在下,屈尊下交,区区小事怎能报答其万一,你我了后可少来这些俗套,我们还是平辈论交来得自然,以后千万不要再如此。” 说着很自然的将苏久胜拉起,柴樵叟向罗峰说道:“你不是要看王老儿吗?此时怕已睡熟,他所中之毒极深,不是靠他深厚的内功支持,早已溃烂成滩水了,话虽如此,时至今天,除了尚保留一丝生命外,要痊愈恐怕华陀再世亦无能为力。” 罗俊峰闻言心中一阵剧痛,知金师叔之自不虚,黄龙寨前那堆死尸是他所目睹,如今想起,那般腥臭之味犹留鼻前,难受几乎呕吐。 万一梅花神剑真的无救,那岂不是苍天太冷酷无情,致令一代武林宗师如此饮恨九泉。思至此,眼眶也沾满泪水,咽咽到:“师叔,能否带峰儿见见他?” “好,跟我来。”柴樵叟说着,转对落雨镖苏久胜道:“你还是在此守着门户,这几天华山已不在寂寞了,一干敌人迟早会到,不得不慎重,要知道来人决不会是庸庸碌碌之在。” 说毕领着罗陆两人向内房走去,此时罗陆两人面色非常凝重,一颗心直往下沉!宛如死亡的钟声已居两人面前响起一般,使两人八月稀看到死亡的阴影,和感受到绝望的悲。 经过一道屏风,第一眼就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那人就是落叶无声江一飞,他已坐在椅子上面呼呼睡去。 他前面放着一张床,床上隆隆凸起,不用说下正是梅花神剑,此时无法看到他的脸,因为上面已盖着一条白色的被子,由此观之,梅花神剑的伤势已进膏盲的步。 病书生罗俊峰轻轻地移动步子,走过去,深怕吵醒梅花神剑王尧弦,走到江一飞后面,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睡熟的落叶无声江一飞,猛然惊醒,回头一瞥,见是罗俊峰,陡地张口欲喊。 罗俊峰很快的伸手一掩,只听“呜呜”的一声轻响,罗俊峰马上细语道:“江兄,不要出声,我来看今师的伤势。” 江一飞感激的一瞥小侠,很快的站起身子,让开位置,请小侠上前诊视。 病书生毫不客气,走到床缘轻轻掀起白被一看,很快的闭上眼睛,不忍睹,心中悲叹道:“这怎么可能呢?这太不公平了,苍天,您何忍心至此,这难道是一代善良正直的武林宗师,应得的报应?我恨您,我恨您。” 原来罗俊峰所见的是血肉模糊,百孔千疮,腥臭难闻的一具老人身体,这怎么不令仁心义胆的病书生,愁肠寸断,痛苦咒骂呢? 只见他轻轻的放下白被盖好,然后徐徐地层开双眼,向柴樵叟道:“金师叔,你知道这是什么毒?难道真的无可救了吗?” 柴樵叟肃穆地点一下头,只道:“嗯。”随着黯然垂眉。 此时室内空气非常的沉闷,在刹那间立即变成死寂,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心房的跳动声音。 约莫片刻时间,室内连蚊鸣之声,均可听见,蓦闻罗俊峰喃喃念道;“有了,有了,弦兄有救了。” 此时所有室内诸人,全瞪着眼看着病书生,他们已经全被他这句话所动,月里嫦娥问道:“怎么见得!” 罗俊峰并不马上回答她,只向柴樵叟问道:“金师叔,小宝现在何处?” 这一问真使在座诸人迷惑,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什么会突然问起哪吒神童万小宝来?难道那小子与梅花神剑之伤有关? 柴樵叟也莫明其妙地答道:“在室内,问他干么?” 罗俊峰道:“快把他叫来。可能有救。” 这简直是太荒唐了,一个年未十岁的小孩,怎么能医天下剧毒?敢情病书生伤心过度,发了神经病? 但,看他那种庄严的态度,好像不是在说谎,反正事已如此,丝微的希望总比没有希望来得好。 于是柴樵叟径自外出,叫哪叱神童去了。这时陆玉华悄声问道:“峰弟,你叫他干吗?真的有把握吗?” 罗俊峰微点个头,道:“没有把握,但是有了他总有希望就是。” “为什么?” 陆玉华刚问,门口屏风一开,走进一老一小来,老的是柴樵叟金建生,小的当然就是哪叱神童万小宝了。 小宝一进门,第一个发现病书生,一声欢呼,扑了过来:“峰叔叔,你怎么也来了,我真想外出了。” 久别重逢,喜得哪叱神童泪水盈眶而出,小孩的天性在此时表露无遗,尤其自来到奇云谷,就常挨金建生斥骂,偶一错误,就被罚面壁。 这在天真烂漫的孩童心理上,无疑刻下了深刻的伤痕,如今一瞥峰叔叔,何异见了亲娘,激动得哭了。 罗俊峰把他抱紧,拍他的肩膀,温祥和气地道:“大丈夫哭什么?见了我应该高兴才对啊!” 可笑!他自己何尝不也眼红鼻酸,连声音都变了调,这一幅动人的场面,使得超凡出尘,心如止水的宇内奇人柴樵叟动心,深对自己的严厉感到愧悔。 罗俊峰轻轻地推开小宝,问道:“宝儿,你的那本‘霄云子治伤秘笈’在不在身上?” 小宝道:“在,在。”说着很快的由怀里拿出一本秘笈来,呈送给罗俊峰。 罗俊峰接到手中,很快的翻阅,这时柴樵叟也好奇的移过身来,与罗俊峰同看,这时不由这位世外高人惊讶万分,霄云子是他所敬服之人,为什么他的秘笈会落在小徒身上?只见他哈哈一声朗笑,道: “王老头果然有救了,没想到这小鬼竟然会怀有这本神仙奇学?真是吉人天相,天无绝人之路。” 罗俊峰翻到外伤篇天下奇毒栏中,一一详看,竟没发现与梅花神剑类似的毒症,心中异常着急,不时拿眼望着柴樵叟。 柴樵叟一时被秘笈所载的奇学着了迷,脸上喜气洋洋,竟忘了如何去找,罗俊峰睹状,问道“金师叔,你找到了吗?” 金建生听了一怔,道:“什么?……哦!还没有,大概在下一篇吧。” 其实他哪是真找,只是信口开河随便答一下,但可提醒了他,这一次再看,他可真留起神来了,过了片刻,只听柴樵叟道:“在这里,找到了。” 罗俊峰顺目一瞥,不对,怎么会是这种毒,于是问道:“是吗?好像不对吧?” 金建生武断道:“对的!没有错,是金丝蛊毒,这种蛊毒放在酒里,肉眼绝难发现,王老头是吃了这毒没错。” 罗俊峰闻言一凉,喃喃叫道:“若真是金丝蛊毒,哪来救药,秘笈所载必须花椒与透骨草两种配制,才能治疗此毒。花椒容易找,透骨草可真不易,可恨的邱英杰,不,黄炎雄,罗某有生之日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柴樵叟也摇摇头,叹道:“花椒老夫现成的有几枝,但是透骨草要往哪里找?依我所知此草每百年才开花一次,开了花就立即委谢枯死,当今武林中除了白发妖婆之外,并没听说过还有什么人有。” 064 罗俊峰闻言不住摇头,绝望在他心胸填满,他清楚的记忆着白发妖婆也被他的内功所伤,生命已近死亡边缘,何况她又是邪道魔头,就是有也无法得到,梅花神剑的生命不是又从希望中再陷入绝望里。 陆玉花这时插嘴,说着:“除了透骨草,有没有其他的药可救?” 柴樵叟说:“有,可是那种仙果更无法求来。” “什么样的仙果,说出来大家想办法啊!” 柴樵叟说道:“那就是天山雪莲子。”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言观叫道:“我师父有十几粒。”说着突然停下来,喃喃说道:“可是此去天山何止千里,回来时王老前辈怕不已经……” 是的,这话是事实,此地距天山何止千里,来往最少要费一月,这一月间,梅花神剑如何能挨得过。 这时大家又静默下来,刚才只不过是一场空喜欢,每个人早已放下的心中大石,又冉冉提升,渐渐升至喉咙口,因为他们觉得梅花神剑的蛊毒已经无可救治了。 此时罗俊峰伤心的欲绝,黯然地垂下头,暗暗说道:“如果有寒云石床,不知是否有效?” 这是他已到山穷水尽时的胡乱瞎想,因为心上人郑美惠的内伤是由寒云石床疗愈的,想到寒云石床,突然被他想起一件事来,只见他秀眉一舒,叫道:“宝儿,你身上可有万灵夺命丹吗?” 哪吒神童道:“有啊” 说着毫不犹豫的又将万灵夺命丹取出,递给罗俊峰,他对峰叔叔是百依百顺的,因为罗俊峰在他心中的地位,远超出他的祖父穷儒万念与这位宇内高人柴樵叟金建生。 罗俊峰接过万灵夺命丹,倒出三粒,剩余的连瓶退还给小宝,道:“宝儿,你这种慷慨济人的美德,是值得嘉许的,叔叔谢谢你啦。” 哪吒神童被这么一嘉许,羞羞地垂下头,极不自然地抚弄衣角,答不出话来。 病书生将三粒万灵夺命丹递给落叶无声江一飞,道:“这是前辈医仙霄云子老前辈的神丹,你拿去给令师服下,事到如今,只有碰运气一途可定,就是无法治好,暂时能使毒伤不再发作,慢慢再想办法医治不迟。” 江一飞迟迟不敢伸手去接,这种神品仙丹得来不易,人家毫不吝啬地次曾与三粒,这种恩德使他感激涕泣,惶恐地抖着两手接下来,想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感激他。 落叶无声接过三粒万灵夺命丹,很快的走到他师父梅花神剑的床边,轻启盖被,启唇掀牙将那三粒罕世神丹灌进去。 神丹入口,遇液生津,化一股凉气顺着喉咙传入腹中,落叶无声江一飞复将被子盖妥,轻缓退下来。 这种诚恳惶恐,小心翼翼的神情,正显明了他们师徒间的至高敬爱。 柴樵叟金建生唤过哪吒神童万小宝,问道:“你身上何来这异宝仙笈?” 小宝对于这位师父确是畏胜于敬,听这么一问,本拟不做答,但是碍于今后师徒情份,冷泠的答道:“一位老前辈赠的。” 罗俊峰冷眼旁观,已看出一点端倪来,柴樵叟平素对待小宝一定严峻,否则小宝何至对师父如此不敬,于是连忙抢着说道:“金师叔,此乃至先辈医隐霄云子的遗笈,晚辈与宝儿在无意间所得。” 并将如何遇白冤如何奇逢旷世奇宝之事,一一禀告,在场诸人无不听得啧啧称奇,柴樵叟亦自暗喜不已。 此时,窒内突然腥味大作,落叶无声先闻道,掩鼻皱眉,捂肠欲吐,心中一凛道:“注意腥毒!” 在座诸人在他发声警告前已经个自运功御住,但那腥味仍然浓密地在室内充淤塞满。 江一飞内功根基稍浅,方才又发话警告,那种腥毒竟片剂鼻浸入,一阵头晕目眩,推金山倒玉柱似的摔跌地上,昏厥过去。 病书生睹状伸手探囊,取出乃师空空叟特制的“大清丹”一粒,连同一粒“避毒丸”,迅速快捷地往江一飞口中塞进。 此时,室内腥味更加浓烈,哪吒神童亦在此时晃动着全身,已到无法把持的地步,罗俊峰哪敢怠慢,急拉近身心将右掌贴在他的背后“命门穴”,将混元罡功徐徐送传过去。 这一来哪吒神童摇摇欲倒的身子,顿时停止,只觉得一股热气由脊骨冉冉传至丹田,与他本身真气熔于一团。 刹那间一身热气沸腾,舒泰万分,那股腥毒烈气,已渐由他身上散出,不到片刻,脸上已红润似朝霞,完全恢复原状,甚而更加上一层内劲。 众人正运气之间,蓦闻“哇呀”的一声,床上一阵“帛帛”声响,白被一掀,地上也多出了一滩腥臭难闻的水。 柴樵叟睹状,掠身过去,右臂一伸,中指箕张,很快的以隔空点穴法,点中梅花神剑胸前“巨阙穴”,接着双掌平贴在王尧弦腹部,缓缓揉推,往上推抚,在座诸人,全移目在柴樵叟身上,只见他脸色凝重,肃穆庄严。 明眼人一瞥,知道柴樵叟已为梅花神剑推宫过穴,疗治蛊毒,这时大家心情不但没有松懈下来,反而更加提心吊胆,兢兢业业,连大气也不敢轻喘一口。 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柴樵叟双眼微睁,示目罗俊峰,道:“峰儿,再给我一粒万灵夺命丹,连同你身带的太清丹也送来两粒。” 哪吒神童不等峰叔叔要,很快的取出一粒万灵夺命丹送到罗俊峰手上,小侠将两粒太清丹和万灵夺命丹,逞递到柴樵叟面前。 柴樵叟以目做动作,意思叫罗俊峰亲自为梅花神剑咽下。 此时室内腥味已渐淡薄,罗俊峰启开梅花神剑身上所盖白被,心中忧郁刹时开朗,因梅花神剑王尧弦的脸上已有生色。 虽然脸孔上依然千疮百孔,但与刚才初见时那种惨白的颜色一比,已有了生还的希望。 罗俊峰轻掀牙关,翻掌一斜倾,三粒神丹顺着手心往口腔里滚进,这种手续刚好,只闻柴樵叟道:“峰儿,快将他的‘骨梁穴’解开,帮我推宫将余存的蛊毒迫出身外。” 罗俊峰哪敢怠慢,拼指一点,化指为掌,指落梅花神剑顿时苏醒:“啊!”的嘘喁了一声,悠然启目,但那眼神是无光采的,痴呆木讷的,可见他的病况是何等严重的。 虽如此在座诸人心中巨石,已倏然降落,尤其落叶无声江一飞,喜色掠过脸上,一纵身冲出屏风向正厅守卫的落雨镖苏久胜报讯去了。 梅花神剑这时竟能辗转呻吟,额角热气蒸腾,一颗颗豆般大小的冷汗,顺着耳根直落在枕头上,反观为他疗伤的柴樵叟,脸色苍白,隐约可以听出喘气之声。 罗俊峰可不然,只见他两掌急如雨打般,来回在梅花神剑胸背间,一拍一拿一推一扭,像有节奏般,煞是好看。 不过当他发现师叔柴樵叟脸上神色时,心中一愣,知道师叔真气消耗太甚,业已把持不住,立刻放开左手,轻贴在柴樵叟肩膀上,这时他将先辈异人疯道人的“先天无极雷电气功”运至四成功力,传至金建生体内。 若以金建生的内功之深厚,与小侠不分上下,甚而超了一筹,可是这时由于消耗过甚,体内一遇到小侠传来的罕世气功之后,全身倏然一凛。 他自已上冲的真气,竟被传来的神功真气一荡,戛然降回到丹田之处,随着被外来的热气操纵着再传至双臂。 柴樵叟金建生,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带着怀疑的眼光扫视罗俊峰,愈看愈觉得不信,这是天大的奇事,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小孩能有百岁以上内功修为,这不是太玄之又玄吗? 空空叟高他一筹,但他的徒弟不应亦高他一筹呀! 其实他尚不知目前的空空叟已非吴下阿蒙,自与罗俊峰同修疯道人秘笈之后,内功已更进一层,柴樵叟倘若知道此事,怕不吓死人才怪哩! 065 金、罗两人,同手协力,推运了一阵,徒闻梅花神剑一声惨叫,痛晕过去,柴樵叟睹状,松开手,悠然一声叹,道:“王老儿得救了,可怕的蛊毒,若不是峰儿及时送劲,老夫不死也要残废,峰儿,老夫小看你了。” 月里嫦娥听了这话,诧然问道:“金老前辈,王前辈不是晕死过去了吗?怎见得他的蛊毒已痊愈了呢!” 柴樵叟一指梅花神剑,道:“这是必然的现象,刚才一声惨叫,正是全身毒气排出时的一种痛苦挣扎,现在剧毒已泄,稍息片刻自能转醒,可是他的脸孔一辈子也无法医好了。” 正说话间,屏风开处,跑进了二个人来,那两人正是点苍二剑,他是听到师父惨叫,才跑进来的。 一进屋内,就往他师父床上扑去,见到梅花神剑垂眉蹙目,状如死去,不由心中一痛,“哇!”的痛哭起来。 罗俊峰立即阻止道:“安静点,令师很快就可苏醒,不要惊动他老人家。” 两人闻言一怔,回过头来,目光凝然直视小侠,想从他脸上发现虚伪,罗俊峰见了这种情形,只好将详情告诉他们。 落雨镖听毕转身跪向柴樵叟,脸挂热泪,感谢道:“老前辈再造之恩,晚辈兄弟,有生之日,皆感德之。” 柴樵叟双手一摆,一股无形罡气,将下跪的点苍二剑扶起,说起:“老夫一点也居不上功劳,这完全要归功于小徒怀的异果仙丹,令师要没有三粒万灵夺命丹,就是华陀再世也无能为力,何况草莽野老。” 说着停一会儿,接着说道:“你我皆为武林中人,以后少来无谓的俗套,我们暂时离开这儿,单留下一飞在此就可。” 说着径自向门外走去,其余诸人亦随后鱼贯而出,众人来到前面客房,刚欲坐下,蓦然一阵紧促的铃声响彻全室,柴樵叟闻声一凛,说道:“来了,果然被我猜着,不知死活的狗崽子,奇云谷就是你们葬身之所。” 罗俊峰诧然问道:“什么人?” 原来奇云谷柴樵叟隐所装有机关埋伏,这种钟声正是有来敌或来人的报讯钟。柴樵叟闻钟声预感着必是飞龙帮劲敌来袭,心中那份愤怒,简直无法形容,只见薄衫一飘,夹着一条青影问洞外飞去。 病书生罗俊峰也跟着随后赶出,接后面的是月里嫦娥陆玉华,哪吒神童万小宝因怯于师父柴樵叟门规,不经许可不敢跟随在后面看热闹,点苍三剑列因奇师梅花神剑毒伤未愈,必须慎加照料,故也没出洞,只好留做护洞的工作。 柴樵叟、病书生、月里嫦娥三人一出洞口,只见前面山道口黑影蠕动,为数怕不下六七人,夜色昏暗,奇云谷冷风萧瑟,松涛似啸,宛如鬼影幢幢,但除风啸树摇外,四野静荡荡的一种死亡的沉寂,使人由心里头发出一股寒意。 柴樵叟早有先知之明,既然敢来奇云谷撒野,绝非碌碌庸手,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若非黑道上绝顶高手,是轻易不敢在猛虎面前捋须的。 此时,突闻一声凄厉的啸声,只见对面人影一闪,一个苍老的声音向这边说道:“姓金的,血债血还,今日我王建兴来讨血债,你若是有种的就出来一会,别他妈的摆这个玩艺来阻人呀。” 敢情对方不能进来的原因,就是被六合七星阵所阻,柴樵叟一听来人竟是天山七鬼里头坐第四把交椅的夜啼鬼王建兴,心中不免微微一震。 天山七鬼一个强似一个,其中夜啼鬼虽排名第四,其武功并不下于前面三鬼多少,尤其那手熊心掌,在七鬼中是最雄厚的一个。 此鬼练功总在黑夜初更时分,尤其特殊的,练功时必须大哭特哭,杀人亦复如是,只要对方听到他的哭声,莫不心中烦燥,倘若你的内功稍逊,则往往有被其哭声震碎肺腑的危险,哭声越凄凉,越是他施展煞招的时候。 此鬼早在四十年前与宇内二叟柴樵叟有过一掌之仇,四十年前武功已登峰造极,四十年后的今天,怕不更加吓人。 柴樵叟金建生固然不怕,但今夜来者虚实不明,怕将有一场血战,但是,成名人物到底不同凡响,听到对方这一叫阵,为了显示大方,遂扬言发话,道:“哈哈!老夫以为何人,原来是老相识,这可好,小老儿可真想死你听,面前几块大石,算得了什么?老夫只不过用来阻止老虎野兽的,岂敢在仁兄面前班门弄斧贻笑万家。” 说着回头向病书生罗俊峰,道:“贤侄!走!” 走字方出口,只见他单足微点地面,人如巨鹤,凌空掠起,向山道口那边逐电般飞去,罗、陆两人哪敢怠慢,双肩一晃也紧随在后,向那边逐去。 三人落地,几乎是在同时,只见对面弧形地站了有七个人。 其中三人是罗俊峰所深悉的,那就是侵袭百禽居的厉山双鹰老大独眼魔薜超和竹林三狼中受伤逃遁的九头蛇吴武及活阎罗曹希尧。 其中四人形如鬼厉,都是老者,最右边那个斜眉吊眼,一幅哭相,身着黑长衫,席手空拳,并没带任何武器。 柴樵叟告诉罗陆两人,那个就是刚才发话那个魔头,夜啼鬼王建兴,其余三人的来厉,就不得而知了。 夜啼鬼见柴樵叟这边只跟来一男一女,年纪又那么轻,心中不免暗喜,误以为就是柴樵叟的门徒,遂首先发话道:“金老儿,数十年不见风采依旧,甚慰其慰,来来来,王某给你引见引见。” 说着一一介绍来人,原来另外那三位老者,右边第二个就是七鬼里的老六断命鬼段环,左边那位矮老头就是飞龙帮内三堂飞虎堂堂主黄修,另位就是飞荫堂堂主余宏。 夜啼鬼介绍完毕,嘿嘿干笑两声,状极得意,当然啦,来者都是绿林道上数一数二的老魔头,尤其独眼魔恭超更是与柴樵叟齐名的绝顶高手,怎能怪夜啼鬼狂妄? 独眼魔自病书生落地后,就一直目不眨眼的望着他,要知道百禽居单掌杀死天山七鬼中老五阴狭鬼,是独眼魔亲目所睹。 何况百禽居三狼也在场目击过他的绝艺,今夜一见他,心中就老大不舒服,真是一朝被蛇咬,终生怕井绳。 柴樵叟亦简单的介绍了罗、陆两人,夜啼鬼一听对方病小子竟是轰动武林、绿林闻名丧胆的病书生罗俊峰,也正是杀死老五阴狭鬼曹乞霖的强仇,心中顿时怒气勃发,怒喝道:“好小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小子,还我五弟命来!” 说只见双肩一动,人如急星般已闪到罗俊峰面前,话都没出口,右掌聚蓄劲气,盘空一抖,夹万钧劲道,向罗俊峰当头劈下。 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天山七鬼能扬名黑道,确有他们独到技艺,罗俊峰心中一阵冷笑,天山七鬼他已领教过,压根就没把他们当一回事,错了,罗俊峰就因早有了这轻视大意的心理,致令他受了重伤,武功全失,成了废人。 罗俊峰见对方掌心已面临头上一尺距离,但闻他冷哼一声:“老鬼,你到真合了少爷的胃口,对,我俩应该先唱唱头阵戏,寒山寂静,也该热闹一番。”说时那份飘逸风度,真使断命鬼难受,只见罗俊峰顿了一下,道:“请!” 断命鬼更不客气,右臂平伸,一声:“老子有僭!”平伸的右臂一到半途,倏地翻单成指,向罗俊峰胸腹“气淘穴”点到。 病书生依然笑吟吟,直到断命鬼双指到腹前二寸时,微微吸气凹腹,左掌下压,夹一股罡气,卷向断命鬼的右臂。 断命鬼岂是省油灯,头一招的主要目的是诱敌,一瞥小侠左掌格手,陡地一声短叱:“小子纳命!” 全身凌空后斜上空,双臂上举,双腕成钩,十指簧张,急若流星陨落,向罗俊峰双眼点至,罗俊峰一见对方凌空双臂平伸,劲道煞是锋锐猛厉,心中微微一怔,轻敌之心立即收起,单掌上举“霸王托塔”将乃师混元罡功透臂迫出。 他先硬与下击的两股指罡碰撞,接闪身右躲,反身掌腿齐出,上掌拍向全身凌空的断命鬼背脊,下腿上踢,目的在于踢中对方双足心。 这一招乃采自百禽掌法中“猛豹掠树”最厉害的杀着,断命鬼若被踢中或被击中,不但全身被震飞,且有碎肺伤亡的危险。 可是,断命鬼是何等人物,虽名排老六,天山七鬼若无真才实学,怎么能在绿林道上永立领导地位? 当他双掌劈出,突被对方病小子上迎的一股劲道阻隔,这一来他岂敢再事运劲向下压,只见他双掌猛缩,人如巨鹤泻落,掠到前面丈远地上,堪堪闪避小侠致命的绝招,说险也真是险到了极点。 罗俊峰一瞥对方竟能从容逃过,哪敢稍露空隙,予对方喘气的机会,陡的一声长啸,声若龙吟虎啸,啸声犹摇曳长空,他的人已纵到断命鬼身旁,与他又斗在一起。 在场黑白双方,见状莫不触目心惊,有些早知道小侠底子的当然是在意料中,但也不由怔愣不已。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两人已交换了二十来招,仍然平手,看不出哪方有些微破绽来,柴樵叟自始至终,眼睛从没闲过,这时,细声向月里嫦娥陆玉华说道:“娃儿,我看你该去替他下来了。” 此语一出,陆玉华心中暗惊,很快移目注意斗场,双方剧斗依旧,何以柴樵叟会叫她去接替罗俊峰呢? 月里嫦娥诧然问道:“为什么?” “我看他不行了,你不见他的功势已不如先前那般凌厉吗?” 月里嫦娥哈哈笑道:“老前辈,你看走眼了,好戏已快上演,更换的应该是对方哩。” 月里嫦娥这话刚出口,柴礁叟来不及阵看斗场时,蓦闻一声惨叫,接着就是一阵哈哈长笑,陡见眼前白光一闪,前面已俏生生立着病书生罗俊峰来。 柴樵叟连考虑的时间都来不及,对方阵上黑影晃动,注目一瞧,夜啼鬼怀中已抱着一个人,不用说就是断命鬼段环,看样子伤势极重,双臂已下垂,看来已脱了位,这是奇迹,奇迹,对于柴樵叟来说。 惊讶的不仅是他,对方在场诸人,哪一个不是顶呱呱的绝顶高手,竟没有一人看出,断命鬼是怎么受伤的。 当然,有谁能看得出来,除了身受其害的断命鬼和发掌伤人的病书生,罗俊峰早恨透了这干不守江湖道义的败类。 为了不惊世骇俗,开头用了杂阵的招式去对付他,及至后来,在众人不留意间,暗聚先辈异人疯道人的绝学,单掌蓄集七成功力,一掌劈去。 断命鬼的武功再高也不会料有此着,与乃兄阴狭鬼一样双掌一迎,结果与阴狭鬼遭了同样的命运。 这一来,全场震惊,黑道六位高手怒得龇目咧眼,只听“哇哇”喝叫连天,倏见黑影闪晃,六人已将柴樵叟等三人环围在核心,看样子真要来个群攻了。 柴樵叟一声震天长笑,将全身内功聚在丹田发出,其声震得遍山撼动,回音荡震,草木飘动,群鸟梦醒,万籁竟似在刹时间惊醒,奇云谷恢复了热闹。 柴樵叟内功修为已达一个甲子以上,这是他怒极的狂笑,自他出道至今,从不见过这种卑鄙的行动。这一啸叫,正代表了他的心意,也暗示着奇云谷的风云。 柴樵叟狂笑毕,寒气逼人的光芒,宛如千把利剑,进发而出,瞪往来人,嘴角冷意甚浓,冷冷地说道:“这倒省去老夫不少班烦,峰儿请退!” 066 第十六章 独眼魔一瞥自己带来几人,竟罔顾江湖讥笑,用群攻制敌,心中不悦,轻蔑地扫了夜啼鬼王王建兴一眼,退出场外,做壁上观,由这一举动看来,成名人物到底有他独特超人的气度,尽管他是黑道上杀人的魔头。 其余五人,乍睹独眼魔薛超临阵避开,不禁愣然,其中以竹林三狼最为心慌,只见他俩兄弟目光惶恐,略带骇惧。 这也难怪,这一行人皆以独眼魔马首是瞻,如今群蛇无首,焉能不慌? 柴樵叟金建生目睹这番情景,颔首称赞,只见他启唇道:“薛兄弟到底不愧光明磊落的领袖人物,老夫定不令你失望,一目之仇等我先料理了这干鬼崽子,再让你趁心如愿。” 说着只见他单掌曲放胸前,手掌合十,道:“姓王的,这是血债血还的大好机会,你就请发招吧!” 夜啼鬼闻言,哇哇啼叫连连,只见他吊直的双睛,霍地上翻,这正是他浸淫数十年,自以为举世无与匹敌的“熊心掌”运动的象征。 罗、陆两人自出娘胎,就没有见过这种把戏,不由掩嘴欲笑,柴樵叟可不然,只见他抱元守一,稳若泰山,静如处子般,凝神待敌,丝毫不敢放松,因为他所面对的劲敌不是夜啼鬼王一人,而是绿林道上叫得响的一流高手。 固然竹林三狼之流不在眼下,但其余两位老者,既然能名列“飞龙帮”内三堂堂主之职,武功岂是庸手,何况这场的后面,尚有着一位与他齐名江湖的老魔头独眼魔,亦虎视耽耽,以逸待劳的等待着。 这一强敌伺环在侧,大战一触即发的场面,就是名列宇内一叟的他,何尝敢轻敌半分。 蓦然,一声惨厉哀号,但见黑影一晃,夜啼鬼首先发难。那哀号是他唯一的武器,柴樵叟睹状,细小的声音冷哼一声。 夜啼鬼王建兴劈来的掌风已经临近他的胸前,好快的身法,好狠的煞着,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夜啼鬼数十载埋首隐迹,一旦再现江湖,岂同小可,别小睹这一出手,比他往昔何异进步百倍。 柴樵叟不住点头,嘴里道:“好掌法!来得好!” 又见他身手一致,口足齐劲,人如风摆荷柳,轻飘飘一晃避过。就在这一刹那,飞龙帮内三堂二位堂主,飞虎堂主黄修,飞鹰堂主余宏两人,瞥见柴樵叟身体避向这边,不禁恶胆横生,两人几乎是同一个时间,运劲推掌,向柴樵叟发难劈去。 柴樵叟何许人也,身方落地由眼角的余辉,已看出两人的神色来,虽仅仅是那么一瞥身经百战,艺满武林的一代高人,竟不动声色,甚而将身子更挪近两人面前,逐即双掌平挥,一招“星移云变”,两股烈焰般掌风卷向两人。 只听:“轰!”的一声露天响声,三人四掌,结结实实硬碰在一起,只见两条黑影晃晃摇摇踉跄后退数步,而柴樵叟呢?仍然稳若泰山,分寸未移。 此时,夜啼鬼业已由后面再度偷袭而来,柴樵叟立感背后冷风飒飒,也不回头一瞧,倏地旋身半转?左掌护胸,右掌推出,一股劲风夹呼呼之声,向夜啼鬼正面罩去,柴樵叟以一御三,就这样拼半下去。 奇怪的是竹林二狼,九头蛇吴武和活阎罗曹希尧两人,竟然没有加入战圈,萎缩一旁不敢出手。罗俊峰一瞥这种情形,冷笑道:“华姐姐,那两个狗崽子就由你打发算了,别再叫他们逃了。” 月里嫦娥早就技痒,一方面自己武功在这里并非佼佼者,另一方面辈份又低,不敢贸然出口或出手。 如今心上人这样一说,正说对了她的心愿,连回答都顾不得了,陡地长身掠出,卷风带拿在手中,向竹林二狼邀战道: “狗贼子,敢情是想溜掉吧!奇云谷虽非龙潭虎穴,可是却不由你们来去自如,来来!两个一齐上,姑娘教你一套‘游魂地屏法’。” 说着,卷风带已贯盈真气,坚竖如棒,向二狼腰际平扫过去,九头蛇吴武,闻声见带,不禁嘿嘿奸笑:“好呀!有人找上头来,姓吴的岂是怕事之辈。” 说着一把鱼齿刀横里向卷风带格去,跟着与三弟活阎罗双双跃开。 今夜,竹林三狼与这干魔头大举来犯,并非无因,要知道在百禽居时,乃弟生死判官死于追云神乞之手,已恨之切齿欲雪此仇,奈技不如人,而无法如愿以偿,可是却把追云神乞等这些正派侠义恨之入骨。 这次做梦也不曾想到会在奇云谷中再度遇见病书生,不由得他雄心壮志一落千丈,故而不敢下手围攻。 可是,却没想到人家可不愿来去自如,猖獗如此,罗俊峰生平最切齿的就是这种人,故而暗嘱月里嫦娥,必须将二恶除掉,以绝后患。 月里嫦娥陆玉华一招扫落,旨在激敌,瞥见两狼虚架实跃,心中不有气,倏地将段注在带上的劲力一收,卷风带疾势立乱,接着蓦闻她一声娇叱:“死在目前,你们逃也是白费!” 声落带出,只见顿注的彩带,倏地一招“黑蛇出洞”,疾愈快电,向九头蛇背后“志堂穴”点去。 前面刚跃退的九头蛇,突感背后打来,惊得猛一扭身横移,他脊背后打来的带子更快,他刚往右侧躲开,左肩“灵台穴”左侧的地方,硬生生的被拍点中。 九头蛇吴武在二狼中是老大的身份,武功自有他独到之处,没想到这一失神,顿感左臂一麻,想举手时动作已迟滞钝缓。 一条左臂竟在一个照面中,失去劲力,这怎能不叫他惊出一身冷汗。 活阎罗一瞥见这情景,气得咬牙切齿,一声暴喝:“臭婊子!休狂倡!” 手中蛇骨鞭,盘空一抖,夹声拍拍响,排山倒海般劲势向月里嫦娥陆玉华当头劈倒,口中叫道:“老大,并肩子劈她!” 月里嫦娥一招得手,雄心万丈,睹状冷哼一声,卷风带如龙飞凤舞,与活阎罗手中蛇骨鞭斗在一起。 两人两件兵器,虽名称形状不同,但其长度用法却极相似,这就要看哪一方招术诡奇,内功深厚才能决定鹿死谁手了。 九头蛇吴武左臂受伤,动作怎能与先前那般灵活,虽也飞舞着一把鱼齿刀加人战圈,与乃弟曹尧并肩围攻,可是在陆玉华眼中,他只是一种点缀品而已,丝毫不因他的加入而影响她的斗志与信心。 话虽如此,九头蛇亦非曷与之辈,一时半边麻痹,可是你怎能肯定他不能在经过一个时间调息后,恢复战力? 罗俊峰自月些嫦娥下场后,心情顿时开朗不少,由目前正邪两方情势来看,月里嫦娥以一对二,料可打个平手。 那边柴樵叟以一敌三,对方虽皆是绿林道上极厉害的高手,但以柴樵叟深厚的内功修为,和独步武林的奇异武功,足可应付下来。 目前对方来人中,最令人畏惧的魔头独眼魔,与自己面对着面,这一情形与百禽居的那场狠拼并有些相似,自己可不能再闲呆下去了。 若不早点将这个老魔头给缠住,很可能又将另生枝节。 病书生想着,向独眼魔身前移迈一步,恭敬地走向薛魔,道:“老前辈,武林末学罗俊峰欲领教高招,我想你不会见怪吧!” 说着抱拳一揖,风度翩翩,超群洒脱,那副文质彬彬之态,与那些自命不凡,雄赳赳气昂昂的武夫,截然不同,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那么和气。 若不是他脸孔上的黄弱,该是多么英俊倜傥。 067 独眼魔薛超身为邪道高手,也不免对眼前这位少年折服,总觉得此子确有与众不同之处,给人的观感是那么温柔自然,不由亦展颜一笑,道:“老夫慕名已久,今日幸会,足慰三生,你说我俩该怎么个比法才好呢?” 这话出自绿林枭雄之口,确实是令人惊异,此魔一向杀人不眨眼,横行武林,哪有半点菩萨心肠,今天对一个年未弱冠的病书生,竟出斯语,若不是对罗俊峰另眼相待,则是畏惧于小侠神技。 两者当然以前者较合情宜,一个纵横大江南北数十载,并齐名于宇内二叟的绿林魁首,对后辈小子哪有畏惧之理。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马上怔在那里,一时间竟被对方的言词搞晕了头,这时反而讪讪地无以回答。 独眼魔薛超冷眼旁观,心里头可在暗打着主意,说实话以他辈份对付罗俊峰实在不当,胜,是理所当然,败,则名毁声损。 这宛如一场赌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赌博。 老魔头思之再三,遂向罗俊峰说道:“小侠谦虚至此,老夫不妨出个主意,就以一双肉掌对拆几回玩玩如何?” 这么说罗俊峰还有何话说?只见他微点下头应诺,道:“如此甚好,恕晚辈有僭了。” 说着,长衫微飘,一招“举火燎天”左拳平伸,向独眼魔肋胸擂去,独眼魔脚下不八不丁,门户大开,一瞥罗俊峰左拳打到,也不见有任何动作,及至小侠拳头已递至胸前二寸时,倏地摆腰缩胸,不快不慢恰到好处。 病书生罗俊峰这一招本是探敌招式,落空原是料中事,见独眼魔轻敌过甚,突然一声暴喝:“倒下!” 话落招出,拳打脚踢,身手合一,上打对方胸颈,脚踢对方下阴,这一招何等诡异,独眼魔又正上身后仰,重心不稳之时,陡闻他一声:“未必!” 整个身子平卧贴地掠空,身如苍穹,双掌勾曲,凌空向罗俊峰门面抓来,独眼魔薛超这一手避攻连贯的,合而为一的奇招,不由不令病书生心惊。 独眼魔刚开始就使出这种骇人的绝掌,足可想象此老身负的绝学来。 病书生罗俊峰再也不敢大意疏神,忙将乃师空空叟赖于成名的“空空拳法”施展开来,与独跟魔斗在一起。 此时奇云谷广场上,正邪双方九人分成三场,拼命搏斗,一时刀光剑影,风云变色,其中以柴樵叟力敌三凶那个战场最为激烈。 但闻叱喝震天,杀声动地,夜啼鬼王建兴的哀啕哭号之声愈加惨厉不堪入耳,由那声音判断,他已施出了毕生所学,对付着劲敌柴樵叟了。 柴樵叟金建生一手太乙掌游斗于三凶之间,从那自如的身法,可看出他身怀的绝学来,夜啼鬼王建兴虽施出压箱底工夫,也无法取得平手。 飞虎堂主黄修,和飞鹰堂主余宏,在飞龙帮中身居高位,武功登堂入室,深得千面人魔蔡松忻之器重,今夜与夜啼鬼联手出拼宇内二叟柴樵叟,竟丝毫占不了便宜,愈战愈感心烦意乱,不由对此叟神奇绝顶功夫骇住。 以目前情形来看,柴樵叟要在三招两武之内得胜,乃不可能之事,换言之,失败的可能性也甚微小。 至于月里嫦娥独战二狼,已至胜负决定之时,陆玉华一条卷风带舞得呼呼风响,那带光劲圈竟团团罩住二狼,逼得九头蛇吴武与活阎罗曹希尧团团乱转,叱咤震天。 九头蛇一条左臂至今犹麻痹如前,右手一把鱼齿刀,舞起层层刀幕,那刀花迎风摇曳,忽上忽下,倏左倏右。 活阎罗曹希尧一条蛇骨鞭亦不甘落后,配合鱼齿刀攻月里嫦娥陆玉华,双方一时间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不过,无论如何,月里嫦娥还是略占优势的,主要原因是她能够先发制人,处处抢得主动先机。 你不见她边战边笑,愈战愈勇,一条卷风带施出乃师天山神尼得意绝学“卷风带法”,一开始就骇往绿林道上一流高手,要知道竹林二狼并非欺名盗世之辈,以字内三奇百禽神君之流,也高他们不多,何以月里嫦娥竟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卷风带的神妙诡异是一个因素,但,那只能暂时镇悸对方一时而已,时间一久,终会露出破绽的,因为对手是响丁当的一流角色啊! 然而她何以能支持这行长的时间,保持永久的优势? 这不得不归功于病书生所赐的几粒太清丹的功效,更重要的还是前些时失败的教训,使她在无形中增进了不少阅历和经验。 是的!有时损失,是一种最大的收获,月里嫦娥就是从损失中,学到了成功的秘诀,无怪乎两个绿林高手亦奈何不得。 活阎罗曹希突然一声暴喝,蛇骨鞭一招“投鞭断流”,夹“帛咯”之声向陆玉华天灵盖劈下,九头蛇吴武赤在同时,鱼齿刀拦腰扫至。 此时,陆玉华卷风带正抛直射出,招术递满,突然头顶空气一紧,腰旁风生,不由心中一凛,连忙偏头,手中卷风带一招“乱推彩云”斜斜由上而下。 整个娇躯随着这一振的力量,凌空拔起,一声娇叱:“鬼域伎俩,不过偶尔!看你姑奶奶卷风带!” 声音犹留空中,竹林二狼间上突然劲风大作,连地上的尘埃亦引风飞扬,竹林二狼只觉山风突劲,眼前千道带影,如浪滔天,似雪封山,一时目瞪口呆,毛骨悚然,不明所以,双双刀鞭前迎格去。 就在这刹那,又闻月里嫦娥一声:“臭贼纳命!” 卷风带化“水火炼魔”,空中倏然带圈累结,宛如一张天罗地网,将九头蛇与活阎罗罩包而下,这正是卷风带精华,九头蛇发现情势不妙,惊叫道:“不好!” 但晚,陆玉华手中卷风带已结结实实的扫中活阎罗手臂,彩带如蛇缠树,将活阎罗缠住。 曹希尧猛感胸前一紧,全身血液顿时横塞,喉干脑涨,啊字都唤不出口,一股浓血喷口而出,整个身体砰然扑地,重伤晕厥过去。 九头蛇一瞥义弟重伤跌地,掠身欲扑过去,可是月里嫦娥却不由他移动半寸,一条卷风带夹呼呼向似排浪般地攻到。 九头蛇睹状,七窍生烟,心如刀割,倏地不退反进,手中鱼齿刀势手射出,身随刀进,单掌蓄劲以掌为刃,向陆玉华腹部一刺而到。 月里嫦娥见状,冷笑一声,卷风带微微抖挑上格,将九头蛇射至的鱼齿刀轻易拨去,遂即左掌“丁山开碑”,暗运“一心禅功”于掌上,硬往九头蛇右臂砍去。 九头蛇吴武右臂猛被一股千钧劲道压沉,不由他心胆俱袭,做梦也没想到眼前娇美柔弱的少女,内功竟练至出神入化,骇人听闻。 及至了感触劲力扑卷时,已身不由主,使尽吃奶之力也无法将劈出的顺臂收回,不由他冷汗浃背,心魂俱丧,暗叫:“吾命休矣!” 闭目待毙,蓦闻,陆玉华一声:“废去你的功夫以示惩戒!” 倏感空中气流顿散,右手麻疼交加,启目一瞥,眼前已消失了月里嫦娥陆玉华,只在不远处躺着乃弟活阎罗的身躯,看样子已伤重气绝,一命呜呼。 九头蛇吴武见状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暗自运气使劲,双臂麻痹无力,业已被对方神功所废。吴武仰天一声惨啸,如丧考妣,只见他双脚点地,全身凌空掠起,向奇云谷绝壑跳下,一代绿林魁首,竟堕崖而死。 月里嫦娥神功废劲敌之后,连头也不回地向病书生罗俊峰跑去,途中蓦闻九头蛇惨叫哀鸣,不禁回头一顾,不由她心中一阵黯然。 她所看到的是一幕跳崖自杀的人间悲剧,而她正做了那主角的刽子手,芳心难受得女旰刀乱割,虽然他死而有余,但是…… 正在剧斗中的病书生乍闻惨啸,不由一怔,及至发现心上人华姐姐安然无恙,不禁心花怒放不已。 高手对招最忌疏神,病书生与独眼魔薛超,武功几在伯仲夕间,两人交手至今,棋逢敌手,旗鼓相当,罗俊峰以一手空空掌法,内含“混元罡功”与独眼魔五毒阴风掌相互克制,两人全讨不了好去。 如今罗俊峰疏神回顾,心情一懈,正给予劲敌一个抢取主动的机会。 独眼魔何等人物,这一发觉心中暗喜,只闻他一声怪啸,不进反退,陡的身如急矢,双掌十指箕张,五毒阴风掌聚满双臂,一声暴喝,双掌齐扬,向罗俊峰扑劈过来。 病书生罗俊峰猛觉前面阴风森森,一股股灰色劲气扑面而至,不由一愣,连忙猛提丹田真气,“混元罡功”运至十成,双掌掌面向前推迎。 只听一阵丝丝破空之声,陡见空中两道白色掌风向冉冉卷来的五毒阴风掌迎去。 高手对手深忌硬碰硬,尤其非万不得已,是不轻易以内功决定胜负的,这一来,正是内功修为与火候深浅的比较,只要双方有一方稍逊半筹,则不死也得残废终生。 068 此时,蓦闻空中传来一阵“轰隆”,震天价响。 独眼魔薛超与病书生罗俊峰两人,双方被震退两三步,勉强拿桩站稳。 两人各自暗运内功检视伤势,还好,竟分毫未伤。 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独眼魔脸色铁青,啮牙张口,愣望眼前少年,不由不寒而栗,只见他猛然双睛怒射,凶光迸露,狠心一横,仰天一声惨啸。 声音包含着惊悸、失望、狠毒、残忍,只见独眼魔全身骨节格格震响,脸色渐渐发白,十指虚钩,指甲成墨色。 病书生一瞥这情景,心中不免暗暗惊悸,那正是绿林魔道上,骇人听闻的五毒阴风掌,由此情形看来,独眼魔想以数十年修为作孤注一掷。 五毒阴风掌业已运足十二成,一旦发出岂不震天裂地。 病书生罗俊峰暗咬唇角,深思片刻,倏的一声长笑,声若银瓶乍破,山洪爆发,笑声中先天无极电气功已迅速地布满全身上下。 只见他病黄的脸孔,由黄而赤,剑眉舒展倒挂,星目睁射,一股无比暖和的气流,由丹田而至双臂,蓄积掌心,静待变化。 蓦闻,独眼老魔薛超又是一声凄厉长啸,但见灰影微晃,一声暴喝:“小子,看掌!” 只听一声哗啦风响,病书生眼前突然飞沙走石,尘扬风啸,一股腥味夹灰色掌风,如海啸巨浪,呼呼卷滚而至。 病书生罗俊峰虽身怀异学,身经百战,亦不免为这骇人的劲气怔住,连忙扬手出掌,但闻雷声大作,掌风似闪电急射,滚滚滔天,破空卷出。 蓦闻,“轰隆!轰隆!”眼前黑影暴射,独眼魔一声闷哼,震跌丈远地上,冷汗狂流,牙关紧闭,眉头深锁,心头血液凝结,知道已受重伤。 病书生罗俊峰何尝不是踉跄数步,喉咙发塞,头沉脚轻,摇摇欲坠,就在这时候,蓦觉背后暗器破空射至,罗俊峰闻声一急,横身欲避。 但!双脚却在这当儿脱力不受指挥,罗俊峰心中大急,暗叫:“糟!” 糟字念头方动,背后“命门穴”猛被一物穿戳,只听他:“哎唷!”一声惨叫,身子摇晃几下,伏地不起。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声一瞥,一声惊呼掠身扑来,误以为心上人被独眼魔震伤,抢起地上的罗俊峰,一看,顿使这位月里嫦娥芳心寸断,抱着他热泪狂流。 就在这时候,距奇云谷入口丈远地方,传来一阵嘿嘿长笑,笑声方歇,又是一声啸声。月里嫦娥抬头一瞥,但见黑影一闪,来人已消失在眼前。 激斗中夜啼鬼及飞龙帮两位堂主,闻声倏地掠开。夜啼鬼发话道:“姓金的,大爷奉召回去,这笔帐留着下次再算!” 说着也不等柴樵叟回答,掠到独眼魔处,俯身抱起薛超向来路飞去。 柴樵叟那容他这么猖獗,只听他喝道:“奇云谷是任人撒野的地方,要走不难,先留下命来!” 说话时身子凌空,向夜啼鬼等四人扑逐过去,飞鹰堂主余宏睹状霍然顿住身子,道:“姓金的!别以为大爷真个怕你,有种的吕梁山见!” 柴樵叟金建生那理这些,今日魔头大举来侵,已触发此叟杀机,如今来人竟那么猖獗,不将奇云谷放在眼里头,这何异间接侮辱了这位武林奇人? 柴樵叟身在空中,闻言一声暴喝:“小子,留下命来!” 只见他右臂盘空划弧!太乙掌运足八成功力,向飞鹰堂主余宏当头劈下。 飞鹰堂主也非省油灯,连忙偏头挪身,避实就虚,长身侧闪,一招“神蚊摆尾”,双掌平排侧扫,向柴樵叟砍劈而去。 这一来,更惹怒了这位风尘侠隐,只见他冷哼一声:“小子你敢!” 说着单掌将太乙神功运至十成,硬往余宏身上劈去,左臂化掌为指,点向飞鹰堂主余宏“璇玑穴”,这是此叟赖以成名的太乙掌法,一招二式,连环攻击。 飞鹰堂主何等样人,其武功与柴樵叟之间,相距何止千里,等他发觉时已太迟,陡闻一声惨叫,一代枭雄,萎缩成团,死于非命。 自作孽必自毙,余宏身为飞龙帮内三堂堂主,生平杀人如麻,今夜为友断后,丧命在此荒凉山野,岂不是冥冥中,恶有恶报的殷鉴。 柴樵叟金建生一掌劈死绿林魔头,心中大快,再想追踪擒回夜啼鬼为时已晚,敌踪已匿,奇云谷又恢复静寂。此时,忽间背后传来涕泣呜咽之声,柴樵叟回顾一瞥,一看罗俊峰已静躺在月里嫦娥怀里,陆玉华粉脸上泪流如雨,神色凄惨,不用说罗俊峰已发生了不幸。 柴樵曼金建生连忙检视伤情,皱纹的脸孔,微微一舒,笑道:“娃儿!急什么劲!峰儿无恙,只是微受点内伤而已!老夫这里有几粒丹丸,烦你替他灌下,老夫还得清理两具尸体。” 说着,由怀里取出两粒丹丸,交给陆玉华,随即转身清理战场去了。陆玉华闻言,芳心大喜,“嘘”的舒了一口气,忙依命灌下。 神丹妙品,果然不同凡响,入口生津,那消片刻,罗俊峰呼吸已不像先前那般紧促,再过片刻,双眼微睁。 看自己竟躺在心上人怀里,不由又闭上眼,舒舒的依偎得更紧。 可是,背后腰际的“命门穴”麻痹不堪,全身软绵绵的,宛如浮云般轻虎,连忙暗自运功行所,这一运功,不由他“咦!”的一声,霍外翻身脱离月里嫦娥怀抱。 陆玉华见状,深恐他伤势初愈,不宜劳动,立刻阻止他,道:“峰弟不要轻举妄动,你的内伤还没有复原呀!” 病书生立起身来,再运一次内功,不由他垂头俯望地上坐着的陆玉华,道:“华姐姐,我完了。” 陆玉华惊问;“为什么?” “我无法运功了。”罗俊峰黯然回答。 “什么?……你不是好好的吗?别瞎猜了,重伤初愈都是无力的。” “不!我自己已清楚的知道,我并没有受伤,现在想起,我已被人暗算了。” “不会的!峰弟,谁会暗算你?” 罗俊峰痛苦的伸一下背,迟缓而无力地说道:“刚才我背后突然被暗器点中‘命门穴’,我发现时已无法逃避,完了,什么都完了!大仇未雪,我竟成了废人……” 说着,目蕴痛泪,一脸怆然之色,显然内心成分凄楚,陆玉华听了这话,心如刀割,连忙走过来扶着俊峰,无言地对泣着。 此时,柴樵叟已回到两人身旁,见状喝止道:“娃儿!干什么变成这个样子,起来!狗崽子已走,还呆在这儿喝山风不成?” 月里嫦娥仰起泪人儿似的脸,呜咽说道:“老前辈,峰弟不行了。” 柴樵叟闻言一怔,道:“什么?” 突然觉得情形不对,很快地扶起罗俊峰;全身上下仔细摸揣检视一番,只见他粗眉紧皱,不住摇头叹气,道:“糟了,峰儿果然真被人暗算,唉!看样子此子武功全废了,除非……” “除非什么?老前辈,有没有办法治好他的伤势?” “有是有,希望太渺茫了,如今,唯一办法就是先找到他师父,再想办法。” 陆玉华着急地问道:“到底这是什么伤?” 069 柴樵叟金建生摇摇头,道;“命门穴乃人身大穴,此穴在顶上大椎下数第十四节骨缝间,中伤者,昏迷不省人事。此子所中尚轻,倘若直接被点中,或掌伤,则立即死亡;可是,现在虽能保得命在,全身武功已经完全废去,除非有一位内功较他深厚的人,才能为他治疗。老夫无此能力,此子看来年未弱冠,但内功与我在伯仲之间,倘若贸然一试,不仅无补于事,反而有害呢。” 陆玉华闻言疑云重重,诧然问道:“他现在内功全废,怎么会比您老人家强呢?” “哈哈!你问的对,要知道他的武功并未全废,只是无法提劲运用而已,空有一身百年内功修为,遇敌时无法提劲,不是形同废人吗?倘若有人能为他解穴引劲归元,则他的内功依然可以如未伤前一般深厚雄浑。” 柴樵瘦这一解释,不由陆玉华茅塞顿开,露出一丝希望来,可是那里去寻找空空叟呢?此叟现在是否回到风啸居呢? 陆华顿时沉于苦海之中,心如火焚,束手无策。 罗俊峰刚才绝望地急晕过去,两人的谈话全没听见,现在醒来看到师叔柴樵叟后,强忍着身上的痛苦,和心里的悲哀,道:“峰儿无能致成废人,唯一耿耿于心的,还是家仇未报,不孝不忠死不冥目,还望……” 陆玉华连忙打断他的话,抢着安慰道:“峰弟,你有救了,只要找到令师就有办法了。” 罗俊峰闻言一声幽叹,道:“家师萍踪不定,到那儿去找,何况,我能等得了码?” 柴樵生金建生,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这点小事也不能忍受吗?何况并不是完全绝望,师叔这里有几粒丹丸,在你不支时服用,直到你寻到师父。” 说至此,突然顿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随即说道:“有了,有了!娃儿,你不是说令师身边带有‘天山雪莲子’吗?” 陆玉华回答道:“是的!它可以救吗?” “哈哈!那才是真正救此伤的唯一神品,怎么会是没有救呢?” 陆玉华心中一喜,那还不简单,师父最疼爱他,取雪莲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要心上人能得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立即欣然说道:“老前辈,我立刻回去,峰弟暂时留在此地如何?” 柴樵叟金建生见她那副急相,心里暗自称赞,不过此去天山,相隔数千里哩,一去一返费时甚久,峰儿的病不知能否挨到那个时候,实无把握。 还是一起去较妥些,随向陆玉华道:“峰儿由你带去,这样可省一半的时间,老夫亦可放心。” 说至此,突然像想到什么事情一般,顿了一下,随即说道:“不过,此去天山遥遥数千里,万一……” 陆玉华急着问道:“万一什么?是不是途中怕坏人袭击?” “正是!”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冷哼上声;勉强撑起自己衰弱的身体,满脸怨怒之色。 此时,蓦时间背后山石厝面传来一个苍龙的声音,道:“别怕!老夫愿做护卫!” 话落,巨石背后走出了一个蒙了面的人来,柴樵叟闻言一瞥,由那熟悉的声音,他认得是谁,急忙阻止道:“不行!你不能去,大病初愈,怎能长途跋涉?” 原来那人就是中毒初愈的梅花神剑王尧弦,只见他哈哈笑道:“金老前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这正是我报答峰弟大恩的时候。” 陆玉华见人闻言一喜,有此剑客随行,果真安全得多,不过,柴樵叟所见亦是,他的病不是刚刚才有起色吗?怎么能够跋涉千里呢! 罗俊峰却不是想这个,他怀疑着王尧弦何以那么快就能起床?并且何以来到山石之后,而众人均不知情?只见他满脸疑色,直瞧着梅花神剑。 梅花神剑虽蒙着脸,但从眼孔里可以清楚的看到罗俊峰的神色,不由哈哈说道:“峰贤弟,奇怪吗?我怎么好的这么快,是不?” 罗俊峰无言地点点头,这时金、陆两人也同样感觉到这件事,梅花神剑王尧弦扫瞥了三人一眼,道: “并不奇怪,只可惜多糟蹋了小宝几粒神丹妙品而已。那小鬼是不懂事,明明我已痊愈了,还硬往我口里塞了二粒‘万灵夺命丹’,老夫想吐出已化成津水咽入腹内,是……唉,那小鬼也过分慷概了。” 说至此,见众人听得入了神,递继续说道:“我来时,那干狗崽子已逃遁,一步之迟竟令峰弟遭难,我太难过了!老前辈,你成全我,这份差事一定要我去才好。” 语气诚恳感人,充分流露出他对罗俊峰的爱来。紫樵叟闻言,沉思片刻抽说道:“也好,有你亦可以在途中多照顾峰儿。时间不早,你还有什么事要办没有?” “没有,诸事有我两个徒儿代办即可,我们这就上路吧!”说着回头望了罗俊蜂一眼,道:“峰弟,你可以走路吗?” 罗俊峰惑然道:“不知道,自遭暗算至今,除了背后腰酸麻木之外,一点也没有异样,难道这实未中伤?” 柴樵叟这般世外高人亦为罗俊峰这种现象所迷惑,天下那有被人打中命门穴而能说话立起的?这不是太荒谬了吗?命门穴乃人身大穴,中者不死也得重伤,怎么这小子竟只觉得腰酸背疼,丹田无法提劲而已。 其实他那里知道,罗俊峰自学了疯道人秘籍所载内功之后,本身已产生了防御的作用,任何物体打中身体时,先天无极雷电气功,全无声息的在那位置聚集,不致伤人生命,但这反而更难医治,平常手法无法医治这种伤势。 更糟的,被打中之人,理智犹在,所学招式也不会忘记,不是花拳绣腿,是什么? 这对于一个成名人物来说,比死还要难受。罗俊峰之所以不觉得怎么难过,就是因为他尚不知个中底蕴,一旦他发觉到病情时,可能痛苦都来不及哩。 目前,他一再地试力运劲,内功一到丹田处,就立即崩散,他以为这是中穴的现象,并不着急。 可是,他并不知道,若没有“天山雪莲子”或者他恩师之流急救的话,他这一辈子也将成为了废人。 当梅花神剑王尧弦带着罗陆两人离开奇云谷的时候,柴樵叟金建生望着他们三人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但愿上天保佑,吉人大相。” 平阳关位于陕西省与甘肃交界的地方,此地卧龙藏虎,人物十分的繁杂,是江湖人物聚结的地方。 这一天,官道上走来三匹骏马,马上坐着的是一位蒙了半边脸的老者,和一侠病黄书生,后面随着的是一位美如西施般的少女。 这一行人,非常惹眼,老的已有了七旬高龄,少的又是病入膏育,一副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样子,女的却太美了, (缺一段)情况下,他怎么也不能忍耐下去。 五天来,他过的是什么生活,陆玉华对他的照应,如一位慈母般,虽在这种爱是他所渴望的,但却不适时啊! 这样无疑的已把他视成废人,他不需要任何人怜悯他,可怜他,同情他,那样做无异于一把利刃,更加促快他的死亡。 梅花神剑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他了解少年的心理,因为他也是过来人,他所做的都是适当的,给于峰弟的感觉是舒服的。 就以刚才那句话:“峰弟余威犹在。”是一付振奋剂,给这少年维持了自尊,更能使一个绝望的人,自发地振作下去,生存下去。 陆玉华她不懂,是的!她不懂,便是她是善意的,因为她觉得唯有这样才能表示出女人的天性来,她是对的!当然她做的非常正确。 此时,空中蓦然传来笛声,梅花神剑仰望天空,不禁:“喔!敢情不见黄河心不死。” 这句话说得太唐突了,陆玉华不明所以,诧然问道:“什么事?前辈。” “没什么?还不是鬼域伎俩。”说着手指天空飞翔的白鸽道:“信鸽传书,前面马上又有好戏了。” 罗俊峰闻言,无神的双眼,凝视天空,无言地一声嘘叹。梅花神剑突然仰天大笑,道:“区区毛贼,能做出什么大事。贤弟,振作起来,难道愚兄还不足令你放心?凡事你不要出手,静坐马上,指挥我就行,万一轻举妄动,不但露了底,反而与事无补,你可记得孔明死后的那段故事?” 070 罗俊峰微微一展颜:“嗯!我记得。” 玉华也领悟了这种计谋,喜笑道:“好办法,好办法。峰弟,今后我与王前辈要借你的威风,狐假虎威哩。” 罗俊峰苦笑,道:“不,是我。” 他说了这话摇摇头,又是脸露苦笑,他知道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虽然这个不是他所乐意的。 白鸽过后,对面道上跑出了一匹骏马,马蹄卷起漫天尘埃,向这边跑来。王尧弦不动声色,以目示意后面陆玉华戒备,自己将马靠近病书生,放缓马向前走去。 须臾,前面那匹马已临三人面前,突然,勒马停蹄,马上那名壮汉,双眼贼溜溜地望一三人一眼,说道:“这位可是人称病书生的罗大侠?” 罗俊峰闻言并不马上回答来人问话,双眼微睁,瞥了来人一眼,冷冷笑道:“是的!在下正是。” 那人闻言脸色一整,由怀里取出一面令旗,说道:“本人奉飞龙帮临江分堂堂主,银月师太之命,请大侠绕道。” 梅花神剑闻言一怔,银月师太何时加入了飞龙帮?怎么在此做起女堂主来?这不是太辣手了吧?正想索问,忽听罗俊峰,向来人喝道:“若一定要过呢?” 来人冷哼一声,回答说:“那你将后悔。” 月里嫦娥闻言“呸”的一声,娇叱道:“不长眼珠的鬼崽子,姑娘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先留两手让人看看,再说大话未迟。” 说着带马过来,也不见他怎么动,只听“拍!”的一声。 来人右脸红肿一大块,五条纤手印明显地印在脸上,那人哇的一声,张口时满腔溢血,还夹有一颗颗的白牙。 这一来不由激起了那人凶性,只见他很快地抽出兵器,狠狠骂道:“敢情你活的不耐烦。” 说罢,长刀一挥,向月里嫦娥劈去,月里嫦娥脆笑一声,看看长刀已临面前,蓦地双掌盘空一舞,双脚一夹马腹,蓦闻她叫道:“躺下。” 话刚落,只听对方壮汉,下字方出,人竟滑下马鞍,叭哒跌落地上,晕睡过去。 三流角色那能当成名人士一击,月里嫦娥本身想毁掉他,不过有王尧弦在旁,只点了对方睡穴,以示警戒。 王尧弦见状,愁眉一紧,道:“这一来,事情就更不好说了。” 陆玉华不悦道:“对这种凶徒,还讲什么仁义道德,杀他还算他造化哩。” 梅花神剑王尧弦:“话虽如此,那银月师太可不好惹呀!” 罗俊峰道:“事已至此,硬闯吧!反正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我们再如何以礼相见,对方还是不放过的。” 梅花神剑一想有理:“罢了,将他送回去吧!” 陆玉华道:“死罪免,活罪可要他受一下,刚才还骂人家婊子哩。” 说着跃下马,狠狠的在对方命门穴点了一下,抓起那人放置马上,猛力一拍马屁股,那匹骏马受惊的一声嘶叫,向来路风也似地跑去。 只见陆玉华喃喃说道:“谁叫你们暗算了峰弟的命门穴,以牙还牙,难道还不公平。” 少女的心真是莫测高深,罗俊峰正怪她做事太狠,没想到她这番做作,原是含有深意的,这一下,顿使罗俊峰感激涕泣,叫声:“华姐姐……” 底下的话说不出来,陆玉华从他深情的双眼里发现了解答,她喜在心头,这样做是有代价的,只要峰弟能了解她就行了。 梅花神剑望了前面半里遥的小山,道:“贤弟,你觉得奇怪吧!那匹马竟入了那片山林,看样子里面必有蹊跷。” “嗯!我说那叫什么银月师太的是什么样人物?” 王尧弦道:“四十年前与天山神尼齐名江湖,一正一邪,此老尼武功自成一派,很少能知道她的底蕴。” 月里嫦娥陆玉华,不由惊讶道:“啊!是她!家师曾说过她,看样子咱们不得不谨慎从事了。” 罗俊峰道:“也不见得,以华姐姐你的武力足可对付得了,只要你不抢功好胜。” 这句话实在说得毫无根据,他又没见过银月师太,何以知道陆玉华足能当此大任? 不错!他没有见过银月师太,但他充满自信,因为陆玉华那套卷风带法是一套完善的神学,只要运用得宜,胜虽无法,败亦不易。 陆玉华不住摇头笑道;“峰弟,别往你姐姐脸上贴金了,以我之学何异萤光那般薄弱,别是你开玩笑吧。” 罗俊峰正色道:“不!我并非戏言,卷风带法是一套绝顶神学,只要你善于运用,虚实并施足可击败高手,到时我定从旁暗示你。” 梅花神剑没见过陆玉华的武功,但由罗俊峰这句话,想来不会错,因为天山神尼亦是他所佩服的一位高人,她调教出来的徒弟,当然不会差到那里去。 此时,罗俊峰忽然想到什么事的,向梅花神剑道:“王老哥哥,怕是对方早已知道我的事了吧。” “为什么?由那方面猜测?” “刚才那小子那般蛮横,不怕人的样子,不是很明显吗?” 梅花神剑闻言,哈哈笑道:“你错了,贤弟,消息没这么快的,何况对你施暗算那人亦不见得准知道你受了伤,刚才那人之所以那么蛮横,无他,一方面银月只是闻你的名字,而未见真人,再者,这干家伙非常自负自大,在没吃过苦头之前是如此,不信等一下若再见你,可变成两个人了,可惜那人已不会有机会再见我们。” 事实如此,病书生闻言宽慰不少,三人正谈之间,森林已在眼前。这时,蓦的,一支响箭由密林内射出,那箭所发出的声音与史村所见一般,无疑的又是飞龙帮的记号。 三人马上停止前进,梅花神剑王尧弦再三叮嘱病书生道:“贤弟,别忘了沉着!小心。” 响箭落地不久,林内一阵嚣叫,接着一阵马嘶,刹那间由林里冲出了十几匹骏马。 马上一律黄色劲装壮汉,各人手中提着矛,并列而出,挡在三人面前三丈远处,就一动也不动停在那里。 片刻,由十人中走出两骑来,两人各拿着一块木牌,右边木牌上写着:“天堂有路你不去”,左边那人所持的木牌上写着:“地狱无门偏自来。” 梅花神剑睹状,不由狂笑,就对方那幼稚的举动弄得捧腹不已。 狂笑中蓦闻对方十骑齐声高呼:“堂主驾到!” 闻声一瞥,果然由密林中又走出三个女人来,中间那人年逾七旬,是个皱纹满布的老尼,两旁是十三、四岁的长辫少女,此三人一出,那两名持牌壮汉立即退入行列中,众人一时间静落针可闻。 第十七章 月里嫦娥陆玉华睹状,嗤嗤冷笑道:“摆这个臭排场吓唬人,看那个老鬼,真会享受,臭架子蛮大的,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此时,银月师太立在三人面前,拿眼扫了三人一眼,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贫尼的话你们没听见?是哪一个毁掉我差使的?” 最后一句声色俱厉,那态度几曾将人放在眼里?罗俊峰听了不禁有气,冷冷笑道:“是我,怎样!” 银月师太神光暴射,瞪了病书生一眼,嘿嘿两声,怒喝道:“敢情你就是病书生,怪不得那么目无尊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规矩你不知道?” 罗俊峰冷笑道:“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如何?” 怎么搞的?一向温和有礼的罗俊峰,何以会变得这般蛮横?这种强词夺理的话,简直是惹事生非的口气,梅花神剑与陆玉华两人全感惊异,尤其王尧弦更是忐忑不安,因为他现在只是一副空架子呀!万一出事怎么对付? 此时蓦闻,银月师太仰天一阵狂笑,声音凌厉震耳欲聋,像夜枭凄啸,好不惊人,笑毕,阴恻恻冷笑道:“知道赔命,不知道也赔命。” 罗俊峰闻言道:“凭什么?” 071 银月师太又是一声凌厉的暴叱,道:“功夫!” 罗峻峰这时突觉背后命门穴又是一阵隐痛,双眉紧蹙,强忍着半边的麻痛,双目一闭,随即一睁,发话道:“怎么比法,群斗?单打?” 银月师太冷蔑地望了他一眼道,“随便!贫尼单凭双掌,会轰动江湖的病书生。” 月里嫦娥冷笑连连,跃马而出,立于银月师太面前四步处,道:“能胜得我手中卷风带,再与他比未迟。” 银月师太闻言一怔,注视随玉华甚久,问道:“天山神尼是你什么人?” 陆玉华不悄地瞪她一眼,缓缓答道:“何必多此一问,如果你怕就让道好了。” “哈哈哈哈!天山神尼是何许人也,吓唬得了别人,可唬不住贫尼,臭妞儿,你自信你成吗?” 陆玉华怒叱一声:“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 说着卷风带拿着一半,在手中一晃,左手猛地一放,带头如黑蛇出洞,急如矢箭向银月师太腹部激射而去。 银月师太并不回避,及见带头临近,双掌微凸,一抓,立即一股劲风一放一收,陆玉华猛感卷风带被吸住般,不禁一凛。 她霍然扬声吐气,右腕加劲一抖,卷风带立刻脱出劲圈,收回手中。 这一试,就不由陆玉华心惊胆浮,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银月师太师果然不凡,这种遇敌冷静,不慌不忙的态度,确实令人心折。 再者,手一推即将卷风带吸住,可知内外功已臻相当高境界。 银月师太一招顺利,脸孔傲意更浓,双手一摆,叫道:“还不替为师建功?” 原来竟想差两旁少女出阵应战,这不是太轻蔑了陆玉华,是可忍孰不可忍,陆玉华凶心一横,暗暗打定了注意。 那两名留有长辫的少女,听命双跃出,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件兵器。 两人衣着一白一红,白衣少女手提短剑,红衣少女手拿长剑,两人掠出就采取了包围之势,一左一右将陆玉华围住。 月里嫦娥芳心一较,暗暗咬唇沉思,及见两人摆好攻势。她才从沉思中惊醒,瞥了两人一眼,道:“请!” 说手中卷风带竟收入腰际,这不是太大胆了些,也未曾估量对方实力,轻敌至此,马上梅花神剑微微一凛,一个心房七上八落,扑扑直跳。 红白两位少女,见状一笑,齐声道:“有僭!” 一左一右,话落剑递,向陆玉华刺来,月里嫦物并不明敌情,及是利用峰弟之言,虚实并施出奇制胜而已。 一见两人左右攻来,忙展开空手夺白刃的手法,与两人激斗起来,从那悠美的姿态,以及那曲线玲珑的娇躯,配合着如蝶穿花丛般的身法,宛如嫦娥奔月,令人赞叹! 三人斗了十来回合,犹分不出胜负来,银月师太一旁静观,心中暗暗发笑:“看样儿这妮子竟还想斗我,真是痴人说梦话,你那成啊?” 这也难怪银月师太这么想,因为陆玉华自始至终,都是挨打闪躲的份儿,一点也看不出奇特之处来。 可是,银月师太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对方既然只有挨打的份儿,为什么她两名手下,竟迟迟未能奏效? 梅花神剑王尧弦也忧心重重,不禁为陆玉华担心,病书生可不然,因为他对于陆玉华是满有信心的,何况他还无数次看过她的绝学,既然她不以得意的卷风带对敌,足可证明必有所见,也必有所恃。 各人各有一条心,想法也各异,正当在场诸人无意疏神的当儿,蓦闻陆玉华一声娇叱,只见她身法一变,顿时人影一沓,人影刚失,陡的传来两声惨叫。 在场诸人惊目二瞥,月里嫦娥仪态万千,笑意吟吟地站在当场,地上却躺着两个少女,看两位少女脸额冒汗的样子,足可知其痛苦的程度。 并且知道又是被陆玉华点中了背后“命门穴”,这不是太惨忍了吗?那两位少女与她何怨何仇,竟辣手至此。 银月师太见状一声惊呼,扑了过来,伸手欲救为时已主,不由气冲斗牛,单掌蓄劲盘空一抖,夹一股万斤劲风,向陆玉华当朐劈到。 陆玉华忽感一股强劲的狂风袭来,声势好不骇人。 本想跟她一拼强弱,但倏地一想,凭自己内功深厚程度,实无法与之比拟,何况又有保护心上人的责任,一旦失手,岂不是连心上人的生命也断送在此? 这一思索很快地掠过她的脑海,这时劲风已临身半尺左右,只见她蓦地一旋,掠一丈远,手中业已多出了卷风带来,只见她冷意甚浓,怒喝道:“妖尼!别忘了,你的死期已届,还凶个什么劲。” 银月师太气炸了肺,哇哇狂笑,形如疯婆般,长身再进,双掌齐挥,两股劲道呼风响,卷向陆玉华。 这一击存心要陆玉华的命,就连马上王罗两人也怵目心惊,暗暗发慌。陆玉华可也狡猾刁蛮,偏就不理这一套,见掌又是一掠而出,嘴里故意激怒师太,道; “哟!急什么劲,告诉你阎王爷马上要招你去了,慌也无用,敢情你急着去,是怕别人抢了先?” 银月师太可不理这些,一招未逞,掠身追出,又是双掌齐发,好像打不到不死心似的,简直发了狂。 陆玉华宛如逗着小孩玩一般,忽东忽西,飘忽游走,两人就像捉迷藏,但这是生与死的游戏,在一个偶不慎里,足可造成一方死亡或重伤。 月里嫦娥陆玉华就因了解这点,所以她才采取了这一方法,她可没想到这一方法也正是病书生所希望她做的呀。 梅花神剑看得抚须微笑,倘若陆玉华能一直采用这一原则,银月师太不败也会被活活累死的。 此时,陆玉华边走边想,刚才奇招制胜两女,现在如不利用奇招亦无法制伏这妖尼,但要如何下手呢? 刚想至此,忽见银月师太停止不再追击,只听她怒骂,道:“臭婊子,你师父只教你逃吧?有主的与本堂主斗一下。” 陆玉华何尝愿意这样逃避闪躲,闻言卷风带一摆,说道;“好呀!正是我所愿。” 说着,卷风带一招“龙风嬉游”如仙女散花,卷风带竟舞起带花,并不急速,缓缓往银月师太身上移去。 银月师太见不由一怔,这种以气运劲,以意制敌的绝技,以一个年未二十的少女,怎能运用自如? 事实上,这那里是以意克敌,这只是一个巧的运用而已。陆玉华这套带法完全是巧的运用,其间,时而运劲,时而放松,这一招看来困难,其实说穿了只是吓人而已。 因为由下而振,可以使彩带垂平于片刻,时间一久自会掉下,陆玉华利用这一抖,手腕加劲,卷风带自然缓缓前出。 银月师太见状单掌蓄力一拍,这一拍正好,卷风带去势已弱,再加上这一拍,立即掉头而回,陆玉华一见冷笑一声,力贯右臂,一声:“去!” 卷风带可真听话,本已调回的倏地返头向银月师太急射而去,这一次可正是卷风带法的煞着,一软一硬,一虚一实。 方才那看来像是以意使劲的是虚是软,就是打在人身上,也发生不了作用,而现在这一招可不然,倘若银月师太一样挥腕来格的话包她吃的苦头必大。 银月师太乍见彩带去而复返,心中微微一愣,软兵器确实有它异于一般兵器的地方,如果施用这种兵器的人,是一位内家高手,则一条草绳都能利过剑棍之类。 银月师太身列临江分堂堂主,武功若无独到的地方,千面人魔何以不惜辛劳,远跋塞外,聘请而来。 此时,卷风带已临空射至,银月师太阴恻恻冷哼一声,只见她微微一晃肩,脚下行云流水般,一闪避过正着,卷风带堪堪擦脸而过。 说险也险到了极点,唯其如此,才能显示出老尼的罕世武功来。 银月师太刚刚闪过正面,陡的一声暴喝:“撒手!” 双掌平推横扫,身体跨进一大步,平挥的双掌倏地一去一缩,右掌蓄劲向陆玉华彩带吸来,陆玉华猛觉手腕一紧,芳心一急,喝声:“未必!” 整个娇躯向前半移,接着一个翻身,卷风带化“千军万马”,空中刹时带花朵朵,如骤雨倾泻般向银月师太当头洒下。 两人一来一往,一攻一守,虚虚实实,没消片刻两人已斗了三十来个回,犹不分胜负,这一来,月里嫦娥已呈着心浮气躁之状。 其实急的不是她,而是银月师太,三十年埋没塞外荒山,竟敌不过黄毛丫头,这个脸叫她往那里放? 072 本以为三招两式就能解决的,不料三十个回合下来,仅打个平手而已,这怎能不令她愈打愈急,愈急愈乱。 五十回舍下来,月里嫦娥粉面带红,颊角挂汗,娇喘紧促,已呈不支之色,而银月师太却依然如故,甚而有愈战愈勇之势。 不由旁观的梅花神剑与病书生两人,放下心又提起心头忐忑不安。 银月师太早已发现对方已到山穷水尽,无能为力的地步,但却不动声身,反而一改常态,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缓慢迟滞。 陆玉华不但不以为警,反而以为对方亦与自己一样,真是当局者迷,害得梅花神剑提心吊胆,微马前移,以备万一。 此时,蓦闻银月师太一阵狂笑,只见她双掌盘空乱舞,掌风宛如如巨风,惊涛骇浪卷向陆玉华全身上下。 变得仓促,陆玉华又是日暮途穷之时,乍见来势,芳习不由大乱,一声惊叫,整个娇躯凌空掠起。 病书生一见她使出这一招,急得冷汗浃背狂流,助她无力,不禁脱口叫道:“‘回风弱柳’,‘巧燕翻身’”。 芳心无主,身临深崖的月里嫦娥,闻言灵机一转,倏将全身功力散脱,整个娇躯,刹时由空跌落。 离地面还有三尺高距离时,陡见她一式“巧燕翻身”,人若灵燕,掠飞丈远,堪堪闪过这致命的一击,虽如此已使她全身冒汗,余悸犹存。 银月师太一招本待奏效,却半路杀出程咬金,被马上病少年二句话所破,不禁狠毒地瞪了病书生一眼,道:“好小子,等一下本堂主不将你碎尸万断,誓不为人。” 罗俊峰闻言,并不生气,冷冷地望了银月师太一眼道:“你成吗?我就坐在地上,任你攻三招,若能沾到我身上一根汗毛,此条路小爷不过,反之,不能沾到我衣角,你就当场自裁如何?” 此语一出,在场诸人莫不震骇,梅花神剑与陆玉华尤其更甚,一时误以为他发了疯,这怎么可能呢?一个毫无武功的人,要让名震绿林道上的银月师太,狠攻三招,而不还手,这何异自掘坟墓? 银月师太不是惊!而是怕,在自己手下众人目睹下,若成功,人家是挨打,胜也无光,万一失败,叫她如何来统治部下。 这是一种不公平的赌搏,病书生之名也轰动整个江湖,银月师太虽不曾见过他的绝学,单凭方才两句破绝招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现在,对方既然敢说出这种条件,足见他胜券在握,这不是硬拉着她走上死路,银月师太何等狡猾,她可不愿上这个当,只见她冷笑道:“好小子,你想的可真周到,有种的你就与本堂主拚上几回合,本堂主向不杀无还手之力的人。” 病书生闻言心中暗暗得意不已,对方果然中计,慑于自己英威,由此观之,自己中伤之事,对方果未知悉,遂说道: “你我昔日无怨,今日无仇,少爷仰体上天好生之德,不愿再开杀戒,让人挨打都不要,那么少爷就不奉陪了。” 说一挺胸,以目示意陆玉华上马赶路,自己一马当先,向前走去。 可怜!银月师太竟呆若木鸡,望着病书生三人骑马擦身而过,梅花神剑不禁为书生的大胆所折服,这场风波竟在他两句话里结束。 三人刚走不到十步,陡闻银月师太一声短叱:“止步!” 病书生罗俊峰微微一怔,倏地转过头来,凛然一瞥,道:“怎么啦!不服是吗?” 银月师太嘿嘿狂笑一声,道:“不错!本堂主并非三岁孩提,要过不难,留下两手如何?” 这一下,罗俊峰可真难为人了,他全身武功已废叫,叫他炫露什么?梅花神剑急中生智,替他解围,道; “银月师太真趣人也,老夫王尧弦在江湖上亦是薄具虚名,若你一定要比,可否留待明岁吕梁之约如何?这笔帐连我记上,今日之事,若非要务在身,你就放过我,不见得我就能放过你,要露两手不难,胜负又该怎么算?” 银月师太乍闻对方蒙面老者竟是点苍派掌门梅花神剑,不禁一凛,暗想:“此老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万人敬佩的一代掌门,没想到亦在此出现,为什么他一直保持着静默,别是他们另有阴谋吧,否则何以不与我正面冲突?看来今天有些辣手,一个丫头已使自己狼狈不堪,再加上梅花神剑还得了,何况那个武林闻名丧胆的病书生小子,一百个临江分堂也讨不了好去,我看还是做个顺水人情,别往自己脸上找灰抹。” 想着,展颜奸滑一笑,道:“原来是王大侠,贫尼失礼了,真是真人不露相,好吧!冲着你老的面子,这笔帐来岁一齐结吧!” 梅花神剑冷哼一声,一夹马腹,连回话也没有,策着马向前闯去,前面十骑亦纷纷让道,不过每人眼光都流露出狠毒之色。 梅花神剑细语道:“贤弟,愚兄这条老命,差点被你卖去,以后不准你再玩这一套了。” 病书生闻言一笑,道:“兵法有言,出奇可以制胜,若我不这样做,不是更令人怀疑吗?” 月里嫦娥嫣然一笑,道:“峰弟,你真行,怎么记得我的招式,刚才若不是你提醒,愚姐这条命就得丢左这里,这还不打紧,你可去不了天山啦。” 罗俊峰说道:“我也是偶尔想起,因为你已身临空中,一旦真气一泄,掉下来事小,正巧可碰到老尼发来的掌风哩。” 说着顿了一下,向王尧弦问道:“王老哥哥,老尼怎么内力那般雄厚,源源不息,怕已有百年修为?” 王尧弦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明所以,若不是慑于你的余威,今天的事可真辣手,幸亏只她一人当关,又不明你的底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罗俊峰听了这话,心里好不难受,此距天山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假使象今日一样,处处受阻,别说生命危险,恐怕未到天山,他已无法支持,思至此,他又一阵黯然神伤。 此时,蓦闻背后蹄声大作,梅花神剑预感着不是好的微兆,立即快鞭一挥,驱马加快速度,罗俊峰也不敢怠慢,紧跟在后,陆玉华断后保护。 蹄声愈来愈大,为数不在少数,从那声可以测出已追至后面不远处地方,梅花神剑慎重起见忙指挥罗、陆两人,窜入道旁林内,择地隐蔽,静观变化。 三人刚藏好,道上已现出十几匹骏马来。 太阳已不知在何时藏进了大海,勾月亦不知何时悬挂在天空,梅花神剑三人凝神息气,不敢稍露声息,那群人马竟不停留地飞驰而过。 月里嫦娥嘘了一口气,叹道:“好险!差……”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梅花神剑很快的阻止她说下去,陆玉华猛吃一惊,向大道望去,立即发现两条黑影,急逾闪电,一闪即逝,空中还留着衣衫旋风之声。 罗俊峰不明究里,见陆玉华话只说了一半又咽回去,不禁诧然问道:“什么事,华姐姐!” 陆玉华努嘴手指一比,示意叫他静默,罗俊峰虽不知所以然,但亦知道事态严重,就没有再追究闻下去。 不过,他的自尊与信心却在此刹时间消失,因为他发现到自己完全变了样,以往虽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以他内功修为,目力可达二十丈远,如今敌人从面前而过,他竟浑然不觉,目力与听觉与从有前差得太远了,这怎能叫他不伤心欲绝? 正当两条黑影过去不久,大道上又传来蹄声,由相反方向跑来,梅花神剑立刻警觉,急叫道:“小心!他们又回头了,看样子是冲着咱们三人无疑。” 罗俊峰粲然苦笑,道:“大丈夫视死如归,我们不能再这么藏头露尾下去,这样比死来得还要难受,以后传入江湖,有何颜再见世人?王老兄,峰弟已成废人,死,在我并不足憾,只要死得轰轰烈烈就能暝目,等一下,若能侥幸不死最好,万一……两位就设法突围,转告峰弟恩师,告诉他老人家,峰弟并没有辱及师誉。” 说时坚毅之色洋溢满面,手抚着怀里那柄“寒星剑”,昔日英武在此刻流露无遗。 梅花神剑闻言正色道:“傻瓜,此何时?此何地?汝身负责任何其重大,为人子不报父仇,是不孝,身为侠义,未造福人群,扶弱锄奸,是谓不忠,死!太简单了,一个在刀尖过活的人,哪个怕死,你以为死可以医治你的创伤?你先父死而有知,能不唾骂?你的慈母,身陷匪窟,度日如年,你忍心离开她更远?去吧!儒夫……” 说到最后,梅花神剑竟激动得泪如雨下。这篇话义正严辞,听到病书生耳内,如雷轰顶,惊出一身冷汗,惭愧地垂下头。 痛苦、愧疚煎熬着他的心灵,他感到自己太幼稚了,太渺小了。 073 月里嫦娥陆玉华不知何时,眼眶里积满了泪珠,她同情罗俊峰,但除了泪水,没有什么言词可以更恰当地表示出她内心的话。 这时,由远而近的蹄声,已在五人前面丈远处的道上停上,同时,空中也跃下两条黑影。梅花神剑一瞥黑影,不禁暗叫:“糟!又是她。” 心里想着很快的示意两人,伏地凝气屏息,自己躲在丛草后,由草茎缝往外注视。 前面两条黑影刚落地,一个女人发话道:“奇怪!难道飞上了天不成。” 说着转对马上十几个壮汉道:“你们果真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众人马上答道:“是的!堂主。” 那黑影不用说就是临江分堂堂主银月师太,只见她喃喃道:“我不信!千里神驹亦没有这么快,你们都是饭桶,竟让狗贼跑掉。” 这时另外那个黑衣人,说道:“师太,你不是说他们刚离开吗?” 银月师大哼了的一声,没有说什么,黑衣人又问道:“你不是说那小于武功犹在?” “是的!”银月师太回答得很不自然。 那黑认有又道;“你可亲自试过?” 银月师太不禁有气,冷冷的答道;“废话!人家自愿坐着让你三招,如果没有真实绝学,你敢吗?” 黑衣人答道:“这样说,姓黄那小子的话不实了,老夫一向非常信任黄炎雄的,若你的话不虚,则老夫是上了那姓黄小子的当了。” 银月师太神色稍微好转,道:“黄炎雄是什么东西,凭一颗菩提子,黑暗中偷袭人家,已为人所不齿,也不看看人家真中了你没有,回来胡吹一气,真是不知羞耻。” 说着顿了一下,继续接着道:“命门穴岂是儿戏,病小子若真的受伤,他还能骑着马到处游山玩水?” 那黑衣人闻言,恍然大悟,道:“对!他妈的!老夫果真上了当。” 躲在林内静听的三人,不由全感震怒,尤其罗俊峰听到暗算他的正是他以前所结交的义友“邱英杰”,杀父夺母的仇人黄炎雄,顿时不由气炸了肺腑,血脉逆涨,一口浓血冲口而出,人也跟着昏厥过去。 好在他已成伏倒姿势,否则这一晕厥,怕不立即引起路上劲敌的惊觉,梅花神剑一瞥,慌了手脚,陆玉花方寸大乱,手足无措。 梅花神剑立即提轻身体移到罗俊峰身旁,忙由他怀里取出柴樵叟赠予神丹,给罗俊峰喂下,接着偷偷为他推宫过血,没消片刻,药力一发,罗俊峰缓缓苏醒,王尧弦为免他出声,很快以手掩住他的口,不让出声。 银月师太这时向那黑衣人问道:“贾老,梅花神剑你可认得?” 黑衣老者答道:“曾有一面之缘,你问他做什么?” 银月师太道:“他可是一向蒙着半个脸!” 姓贾者道:“什么?他蒙着脸?没有呀!他从不!” 银月师太说:“与病小子在一起那个老头儿却自称王尧弦,莫非是诈。” 姓贾的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道:“喔,对了,我想起来了,不错,若黄炎雄之话不假,那老儿不死也应是蒙着脸。” “为什么?” “他误中了蛊毒,亦是姓黄那小子杰作。” 梅花神剑乍闻此语,愤然暗骂:“好小子,是你,瞧着!总有一天,老夫亦要还你一个公道。” 罗俊峰也暗暗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方能消泄心中怒火。 银月师太道:“怪不得他此时蒙着脸,姓黄那小子也嫌太狠毒些?”说着顿一下,道:“既然王老儿能医治蛊毒,病小子的伤亦可能医治,别是黄炎雄没说谎。” 姓贾那黑衣老者,点点头,突然若有所思,移近银月师太耳边,细言一阵,只见银月师太倏地点头,忽又摇头,这一情形落入王尧弦眼内,愈发使他担心,别是对方已发觉了他们三人藏身之处? 也许是天意的安排,要不就是梅花神剑一行人,活该遭难,正在众人屏气静气,澉出声时,病书生罗俊蜂所骑之马,不知何故:“嘶!”的惊叫起来。这一叫三人心中一沉,忽闻道上银月师太与那姓贾老师,齐声喝道:“什么人?” 梅花神剑王尧弦知道业已无法再躲避下去,与其让对方寻来,倒不如现身一会,来得光明磊落。 遂一声哈哈长笑,罗俊峰与陆玉华两人亦同时起身,病书生本已重伤的身躯,再经过那阵晕厥,更显得虚弱。 月里嫦娥陆玉华连忙由背后伸出一手抓着他,然后三人缓步走出林来。 三匹骏马也随后跟来,但病书生罗俊峰所骑那匹,却一拐一摆,似乎行走非常困难,三人并没有发觉情形有异。 银月师太一瞥林中走出三人,不由一凛,注目一瞥,叫道:“哟!我知道是谁,原来是卫大侠,想大侠已知道我们来因吧!” 梅花神剑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王某不才竟有那么多的朋友相寻,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说着一瞥银月师太身旁那位姓贾黑衣老者,不由全身一凛,连忙抱拳,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贾兄,哈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又见面啦!” 那姓贾老者,也嘿嘿两声干笑,道;“王老头记性可真好,祁山一别已隔四十多载,老夫可无时无刻不想念你。” 说着手指病书生罗俊峰,道:“这位可是人称病书生的罗小侠?” 梅花神剑点头说道;“正是,我说贾兄今天来此,不知有何见效?” 姓贾的冷冷答道:“过去的谈它干什么,今天专程为罗小侠而来,血债血还,咱们兄弟两条人命,今天得一齐捞回,王老儿你说公平不?” 病书生不知老者是谁,此话何意?诧然问道:“谁?那两条人命?” 梅花神剑王尧弦连忙答道:“峰贤弟,愚兄为你引见引见,这位正是天山七鬼的老大贾筠贾兄。” 病书生罗俊峰乍黑衣老者正是天山七鬼里坐第一把交椅的追魂贾筠,不由全身一震,暗叫: “倒霉,真是时背鬼弄人,偏在此时遇见这般高手,看来今天这条命没法挨过天明了,唉!罢了,是福不是祸,躲也躲不过!” 心里头想着,却不露于言表,连忙一揖作礼,道:“原来是贾老,幸会幸会,不错令弟确全死于罗某之手,但动手过招,死伤难免,何况……” 追魂鬼抢着说道:“何况两人死有应得是吧!你们自命什么侠义正道,杀了人就自找理由作为借口,太可恶了,我们该死,你们就不该死?” 罗俊峰闻言心里一阵痛悔,但并不输嘴,立即反驳道:“不错,曹乞霖之死是因他打落水狗,乘百禽神君不支之时痛下煞手毁人,一命低一命,并不兔枉。” 贾筠怒喝道:“段环之死也是乘人之危,打落水狗?” 074 罗俊峰凛然答道:“不!段环之死是在公平决斗中丧命,他不死就会是我亡,倘若是你,你会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追魂鬼贾筠被驳得哑口无言,不禁恼羞成怒,嘿嘿狂笑,道:“好!今天我贾某亦要在公平之下,领教你的绝艺。” 梅花神剑与月里嫦娥两人闻言一惊,这怎么行?罗俊峰已全无半点武功,这一做何异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只听罗俊峰答道:“可以,罗某愿以十招为限十招之过,胜负均罢手,如何?” 说得那么肯定坚毅,不由在场诸人惊异,追魂鬼贾筠闻言有些迷惑。 银月师太何尝不是疑色满脸,明明那小子已中伤,何以还这么勇敢,难道他根本就没中伤?或者已医好了? 追魂鬼脑子一转,陡的嘿嘿干笑,道:“好,一言为定,是动刀还是比拳?” 罗俊峰假意沉思片刻,答道:“我看还是玩点家伙来得有趣,你以为如何?” 追魂鬼贾筠呵呵大笑,道:“正合我意。” 追魂鬼贾筠身为天山七鬼老大,内外功均登峰造极,今年已逾八十高龄,五十年前就震惊江湖,为人虽邪,但并不好色,做事尚能存天道,故武林黑白两道,莫不对他稍存好感。 生平以一手追魂令旗,纵横大江南北,多少成名人物毁在他手中,因而激发他称霸武林的雄心,晚年再度退隐,苦练魔功。 千面人魔请之再三,才将这位魔头引出。此魔武功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江湖道上猜测不一,不过,毫无疑问的,不在厉山双魔之下。 最近,追魂鬼专心于蛟矾潭的那件罕世异宝,很少在飞龙帮内,不过当他得悉两位义弟阴狭鬼曹乞霖与断命鬼段环之噩耗后,立刻放弃正事,返帮请命追杀病书生以报弟仇。 也正在此时,得知病书生已遭暗算重伤,这一来更促使他非得之不可的决心。 当然贾筠并非打落水狗之辈,他之所以如此关心,完全是怕义弟之仇未报之,病书生已死,这不能不说,他的为人尚有可取之处。 病书生等三人经过甘肃境内时,追魂鬼已得讯,连忙星月追来,没想见到罗俊峰时,并不如北斗剑轰动江湖的病书生,那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 这时,银月师太移过身来,向梅花神剑说道:“王大侠,方才之言你没忘掉吧!” 梅花神剑哈哈大笑道:“敢情大师也有此兴致,你说我们先来还是等他们比过再来?”银月师太想了一下,微笑道:“我看贾老已等得不耐烦,不如由他们先上吧!” 这正是梅花神剑所希望的,因为这一来他可以在旁保护罗俊峰以防万一,遂也点点头答应下来。 罗俊峰向王尧弦说道:“王老兄,请借宝剑一用。” 为什么他身怀罕世神剑“寒星剑”而不用?这不是透着有点奇怪吗?原来因为他永远遵守着师训,不到万不得已时,宝物决不轻易炫露。 梅花神剑心里头七上八下,好不担心,双眼紧瞪着病书生,意思告诉他:“你真的接得下来吗?别自找苦吃,这与事无补啊!大丈夫能屈能伸,真不行逃也不可耻啊!别充一时好汉,遗恨终身。” 病书生罗俊峰也深知,此时与追魂鬼一搏凶多吉少,但这也是毫无办法呀!与其缩头缩尾处处被人保护,倒不如挺身一战,虽死犹荣,何况不一定准败。 他之所以定十招为限,是含有深意的。当然,由于王尧弦目光流露出来的关怀之色,他知道的很清楚,如不令梅花神剑抢出,他脸色不变。 其实他变了也无人看得出,因为他本来面目就不惊人,本来就是病黄黄的,与懦弱病夫有什么区别? 罗俊峰由梅花神剑处接过长剑,顺手一弹,嗡嗡两声剑鸣,不禁脱口叫道:“好剑!” 说着看了月里嫦娥一眼,只见她眼盈珠泪,双眸无光,似乎正接受着痛苦的煎熬,罗俊峰展眼一笑,道:“华姐姐……” 陆玉华无神的抬起头,仅仅这一瞥,充分流露出她的深情来,是的,在此情况下,任谁也将为他担心,何况心爱的情人? 罗俊峰长剑微举,抱元守一,向追魂鬼道:“请!别忘了以十招为限。” 追魂鬼贾筠脸皮微动,道:“十招为限,君子一言九鼎。” 说毕追魂鬼令旗已握在手中,一声:“老夫有僭了。”双臂一振,追魂令旗一招“如来降魔”,令旗一抖,向罗俊峰胸前递至。 罗俊峰一点也没有把握,长剑犹静举身前,不躲不闪,以静制动,他知道以目前身怀的武功,不能招架硬格,只能闪躲游戏,眼看追魂令旗已临门面半尺,倏见他长剑一收,旋身一闪,叫道:“一招”。 追魂鬼贾筠不禁微愣,暗喃咕道;“这小子难道真没有受伤?喔!不能太冲动,十招并不太长呀!” 想着追魂令旗“白蛇出洞”突见空中旗影飘飘,如急雨般全向罗俊峰身上洒落,罗俊峰还是老样子,既不以内功硬碰,又不能凌空飞起。 除了所学招术犹存,其他什么也没有,那些招术虽神然奇诡异,但时间一久,必露出破绽来,而且那是空的,与绣花枕头一样,中看不中吃。 罗俊峰就是利用这仅存的空招式来瞒人一时,所以才有十招之约,这太冒险了,万一追魂鬼…… 但除此之外,他能做些什么?逃吗?逃不掉的,即使逃脱这一处,也逃不出下一关,要知道飞龙帮势力遍及大江南北,罗俊峰插翼也逃不出他们势力范围之外,只有欺骗蒙蔽于一时,才能使魔鬼不敢猖狂。 两人已交手七招,罗俊峰都是逃避挨打,两人就宛如捉迷藏,一打一闪,一追一逃,罗俊全靠着乃师空空叟神奇招术与疯道人罕世奇学,其中又穿插着百禽剑法,弄得追魂鬼眼花缭乱,暗暗吃惊。 一旁观战的梅花神剑与银月师太,瞪着大大的眼睛,啧啧称奇,明明见他毫无力量,但却能安然接下七鬼中最厉害魔头的七次攻击。 由此观之,病书生若真个用劲,怕不早将追魂鬼解决掉了。 月里嫦娥可不然,她自始至终都是紧张的,一个芳心扑扑猛,几乎跳出口腔,这时蓦闻,罗俊峰叫道:“小心,还有三招。” 说着竟反守为攻,长剑化一招“春风化雨”刹时剑花朵朵,一层层的剑幕迅速的向追魂鬼卷去。 追魂鬼早已心惊于眼前少年的神奇武功,方才七招对方都是躲闪回避的,现在对方既然反攻,那还得了。 乍见那层层剑光,误以为这是最厉害的杀着,竟不敢轻易去格,追魂令旗使出一半,陡的收缩,旋身一掠,避了过去。 罗俊峰心里暗暗发噱,知道对方已上了当,哪敢怠慢,这种机会千载难逢,若不紧捉着它,万一对方心存一拼生死,岂不功亏一箦,于是厉声喝道:“再接这个!” 长剑化一招“天鹰飞瀑”密如飞瀑泻下的剑幕,向刚立稳身的追魂鬼贾筠劈下。 可怜?一位绿林魔头竟如惊弓之鸟,倏地一个鹞子翻身,追魂令旗往后一振,身如电光火石掠出一丈。 身刚立稳,蓦闻罗俊峰说道;“十招已满,就此罢手,令弟之仇,明岁梁山上再算。” 月里嫦娥一见功德圆满,喜极落泪,扑了过来,叫道:“峰弟……” 以下的话已说不出,她太高兴了,太兴奋了,没有想到竟能欺骗对方于一时,心上人安全了,唉!她能再说些什么话? 追魂鬼贾筠无言地垂下头,一张脸烧到耳根后面,自出娘胎至今,没有什么事能使他更觉羞涩。 他后悔,后悔自己估低了对方,他心痛,未能为已死两位义弟报仇雪恨!痛恨黄炎雄的谎言。 梅花神剑不愿在此多事之秋,再生枝节,遂微笑向银月师太道;“大师,你我之约,只好留待来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王某这就别过!” 说着,招呼罗、陆两人上马,罗俊峰缓缓骑上马前,那匹马竟前脚一屈,接着勉强迈步与前面两马并肩而去。 没出二步,王尧弦微叫一声:“快!”说着一夹马腹,策马快鞭,这一快,罗俊峰所骑之马,竟前蹄一软,一声惨嘶,伏地不起。 鞍上病书生受此一荡,整个人被抛起空中,糟!他全身劲力已废,身凌空中,无法提气轻身,整个人宛如流星泻地般,由空中摔下。 梅花神剑睹状,猛吃一惊,人如脱弦之矢,离鞍飞起,由空中抱住罗俊峰,哪敢再事怠慢。这一事,背后追魂鬼与银月师太完全发觉,无疑告诉人家,病书生已得重伤。 075 梅花神剑一揽罗俊峰身躯,很快的跳上马鞍,一声喝叫,飞也似的向前跑去,陆玉华已紧跟在后,没命逃跑。 这时,忽闻背后传来追魂鬼的叫骂与狂啸,不用说对方业已发觉到这一假面具,梅花神剑心中大急,没命的鞭策着骏马,向前跑。 后面马蹄声复又大作,但,距离甚远,一步之差可以拉成很长很长的距离,可虑的是追魂及银月师太而已,因为两魔皆具有绝世轻功,迟早定会被追及,那时三人性命虽不一定绝望,但烦恼却难免。 这真是危机四伏之际,罗俊峰不禁为自己的身世与前途担忧悲叹,回顾前些时日,自己是何等的威风?今天却落得这个样子,以欺骗手段制敌,这还不算,还得没命逃跑,思至此,他不禁仰天长叹,道: “罗俊峰呀!罗俊峰,你何命苦如斯?父仇母恨,何时方了?”念着陡的联想到天山,不由喃喃道:“天山,天山,太遥远了,何时可到?” 梅花神剑亦黯然神伤,无语地催策着马,尽快的奔驰,一会工夫,已甩掉后面敌骑甚远,忽然前面摆着四条路,梅花神剑一点也不考虑这些,径自一直跑。后面陆玉华叫道:“老前辈,错了,天山不是由那条啊!” 梅花神剑连头也不回过来,径自向前跑去,陆玉华无可奈何,亦随后快马追去,及至两骑并行时,梅花神剑才勒马停止,向陆玉华说着: “陆姑娘,你不知道,追魂鬼并非碌碌庸手,既然发觉峰弟的秘密,不难想出我们三人之目的,通往天山这条大路,已危机四伏,不再安宁了。” 陆玉华道:“这么说天山不去啦?” 梅花神剑王尧弦道:“谁说不去?只是不能按照常理这般走而已,如果不去,峰弟的病怎么办?” 陆玉华一想亦对,不过突然一个念头掠进她的脑海,连忙说道:“错了,前辈,兵法有言虚虚实实,以实歉虚,追魂鬼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再走正道,他将在每条通往天山的歧道上设卡阻止我们,但正道说不定反而松驰一点。” 这一说不得不使王尧弦再度考虑了,只见他沉思良久,道:“好,我们还是照计划进行,走!” 说马头一偏,由小径横走,取小道往天山之路继续前进,身旁罗俊峰由方才那一惊,创伤在发,一个人摇摇晃晃几乎无法支持坐稳。 梅花神剑赶紧又催着他服下柴樵叟所赠神丹,暂时维持病体。陆玉华见了这种情形,心里好不难过,建议梅花神剑道: “前辈,三人两骑,长此下去,壮马也支持不下,无论如何,我们得设法再弄一匹马代步才行呀!” “是的,但是哪里去找?”说到此,突然顿住,侧耳一听,细声叫道:“小心,前面有人。”说着人已趺落地上,很快的将罗俊峰扶下马,找个隐蔽地方蹲身静观变化。 果然不错,三人刚刚藏好,一条黑影急若箭矢,飕,飞驰而过,梅花神剑想看清时,夜行人已消失在黑夜里。 三人暗舒一口气,继续上马,往大道走去,罗俊峰的确过意不去,歉然道:“为了我连累两位披星戴月,仆仆风尘,俊峰有生之日将……” 梅花神剑不悦地阻止他继续说卞去,道:“什么话,这是你该说的吗?别把王某当成外人,别说你有恩于我,就是没有,我这样做不应该吗?我的病是谁治好的?” 月里嫦娥陆玉华也急急抢着,道:“我三番两次死里逃生,是谁救活的?依你说我们怎么报答你,真是孩子,连这点道理也想不开。” 罗俊峰一句话,引来两人的不满与反驳,不禁讪讪无以作答,但听了这话后,不安的心里也刹时睛朗不少。 人,应该是互助的,倘若你永远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有一天就将找不到一个救你的人,社会是群居的,人永远脱离不了外的社会,而在这社会里生活着的,必须懂得什么是互助?否则你将没有寸土可以立足生存。 罗俊峰种下的善果,终于在他厄运临头时萌芽、开花。 一日来,三人经过了长途的跋涉,几场战斗,几回紧张,宛如惊弓之鸟,每人心中一直闷闷的无法松驰下去。 尤其罗俊峰忧郁满怀,恨不得往大海里一跳,让海水冲洗掉全身的闷苦。 三人走不到半个时辰,已走到了大道,此时已是子夜时分,以陆玉华本意是想先找个地方休息,天明再走。 梅花神剑王尧弦却大谬不然,主张晓宿夜行,尽量不与飞龙帮人马接触为上策。 但是,这可苦坏了病书生罗俊峰,若是以前别说骑马,就是步行走上十天半月,只要确为运动调息,就会很快的将病劳恢复过来。 现在可不行,虽然有马,代步亦不能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何况刚才还勉强斗过绿林魔头追魂鬼贾筠哩! 从他摇摆欲倒不胜疲惫的神情,梅花神剑确也不忍心再叫他受苦。 自早晨到现在,光在马上已足足坐了将近一整天,病书生能坚持下来,已经是奇迹了,怎能再令他痛苦下去? 于是,梅花神剑三人,又重新离开官道,走进密林,唯有如此,才不至于被人发现。 正当三人进入密林的当儿,蓦地由林中传来一声细弱的冷哼,梅花神剑陡的勒马止步,神光炯炯扫了全林一周,因为敌暗我明,贸然冲入,无疑羊入虎口。 约莫过了半盏热茶工夫,四周依然冷清静荡荡地,方才那声音发出至今,并没有再出,梅花神剑不禁惑然,难道是自己紧张过度,神经过敏?倘若林内有敌,这么久亦应该有所行动呀!别是劲敌早布好陷阱,等我们人壳? 这一想,更使他不敢大意,越发谨慎。月里嫦娥也听到那声冷哼,但未发现敌踪在她想以为是山魅鬼魑,否则怎么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影。 正当三人磅躇不前的时候,蓦然由树林传来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王大侠怎这般畏怯,贫尼如果要你命,三个王大侠也早归天了。” 此语一出,三人猛屹一惊,霍然抬头怒喝道:“谁?” 谁字刚出口,陡见一条黑影如流星般,由上泻下,立刻三人面前已悄生生站着一个黑衣老尼来。梅花神剑一瞥来人,心中一凛,道:“是你?” 原来落地的不是别人,正是飞辈帮临江分堂堂主银月师太,只见她哈哈一笑,道:“是我!别怕,贫尼是善意而来。” 笑话,谁相信?梅花神剑一见她出现在此,立刻联想到魂鬼也在此附近,听她说是善意而来,不禁打从心底冷笑,这是陷阱,若不,必是缓兵之计,于是正色道:“大师,休要戏言,怕是另有阴谋吧?” 银月师太神色一变,微愠道:“你我皆成名之人,还用每使鬼计,真想捉你,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能使你等三人生擒,并非贫尼夸大其词,以现在情势,在三位进林之时,已做得手了。” 梅花神剑一想不差,那么她到底存的是什么心,遂问道:“大师之意?……” “留个人情,指示迷津,放你等三人安然通过临江。” “为了什么?”梅花神剑诧然反问。 “不为什么?贫尼高兴这么做。” 这真是太荒谬,太出人意料了,还有任何条件,没有任何报酬,就这么轻敌纵敌脱走,莫非她发了疯,或是假仁假义。 银月师太发现梅花神剑等三人脸上,均露出怀疑之色禁笑道:“好人难做,告诉你王大侠,如果你一定要追根问要到天山自会明白。” 月里嫦娥闻言一怔,道:“天山?……” 银月师太展颜一笑,道:“是的天山,我知道你们想赶天山求医,由此通往天山之路,已经布满了飞龙帮高手,拦截阻击你们。以贫尼之意,三位最好能易装再走,否则不出十里,必遭遇不测。” 陆玉华疑视银月师太,问道:“大师何以对我们这么好?” 银月师太望了陆玉华一眼,不胜其烦地答道:“问你师父去,这里无事,贫尼不再逗留,他日有缘再见。” 说罢只见她黑影一飘,刹那间已消失在黑暗林里。梅花神剑等三人不禁为她的突然现身警告所迷惑,好在只要到天山自能知道,毋须多费心思瞎猜疑。 第十八章 银月师太刚离他们,突然由黑林林中走出一匹白色骏马来,那匹马走得非常慢,到三人面前时竟停止低嘶数声。 陆玉华一瞥这一情景,已了解一大半,立刻翻身离鞍,跃到那匹白马处,不禁惊呼道:“老前辈看!这里还袱着一包东西?” 梅花神剑闻言也下马走到陆玉华身旁,不禁为这匹突然而来的神驹,啧啧称奇,连忙打开包袱一看,里面竟全是衣服。 正当他翻看的当儿,忽闻陆玉华叫道:“看!这里有一封信。” 076 梅花神剑转头一瞧,连忙接到手里,只见信上写着:“王大侠亲启。” 这不奇怪吗?什么人写给他的,又怎么知道他在这里,莫非又是她——银月师太? 王尧弦打开一看,里面寥寥数字,道:“神驹赠书生代步,衣服送汝等易装。” 不用说写这字条和赠送神驹的银月师太了,梅花神剑看罢,激动地望着林内,说道:“此恩王某永铭肺腑,来日有缘再图后报。” 说这话时,银月师太已经不知走到哪里,不过,银月师太今日这一善举,却赢得后日不少益处。 这一来,月里嫦娥不再担心了,她所要的马也有了,罗俊峰有马代步,就可在预期之前赶到天山,除非路上再遇到波折。 这一天,北风呼呼,飞沙漫天,甘肃省崆峒山脚白龙镇口,走进了三匹马来,马上坐着一老二少。老的一身土布衣,美髯垂胸,满面麻脸,唯脸型轮廓与五官配合得很正,但光只那密布的凹麻点,就令人望了生厌。 身旁两个少年,亦都是土布打扮,形如农家,尤其最左边那个少年,满脸土灰,东一块西一块地,就连鼻头也沾着一点灰,简直就象是三个月没洗过脸一般。 中间那位也怪有趣的,脸上就象长了麻豆似的与那老者一般,敢情两人是父子吧,否则怎么会全长着麻脸,这不是遗传是什么? 三人样子长得土里土气,可是坐骑却挺俊的,尤其是中间那匹白鬃骏马,可不是俗品哩!这个年头怪事年年有,可是却没有见过像这般怪的。 三骑一进街,立刻缓步而行,人虽长得怪,却满威风的,个个挺胸仰头,并肩平行,啼啼啼的马蹄声,整齐而有节奏,像是战胜凯旋的将军,游街示威般,状极滑稽。 无疑的这三人正是梅神剑三人,他们自易装后一路风平浪静,飞龙帮高手那曾想到这一点,有时碰头都未认得出来。 病书生罗俊峰那种黄蜡脸色是一个最显明的标志,如今都变成为麻子,就是他师父见了也不见得会认识。 这一来三人不再处处逃避,相反的装得威风凛凛,才足于配合所骑三匹骏马。 固然,乍看非常不顺眼,但,人家会以为乡巴佬游街,出出风头,虽不登大雅,却不致令人怀疑到其他地方去。 三人来到镇里一家“群英楼”门前下马,堂倌伙计见了三人这般模样,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招待。 梅花神剑对于这种势力眼的商人,早已看惯,一笑置之,不以为怪,人家不请,我们就厚着脸皮自己走,反正身上带着有钱,不信他们不要钱。 陆玉华可不然,一股怒火就一直往口腔外移,若不是身负要务,她不一脚将这群英楼踢翻才怪。 三人由梅花神剑在前,病书生居中,月里嫦娥在后,一列进门,脚刚踏进门半步,里面立刻跑出一个店小二来,阻止三人道:“三位爷,看你们一定是走远门的,你知道本店有一个规矩吗?” 梅花神剑不由楞住,摇摇头,道:“不知道,什么规矩?” 陆玉华听得怒火中烧,怒喝道:“管他什么规矩,有钱还怕吃不到东西?” 店小二瞧了陆玉华一眼,不悦道:“别家没有,咱们这个群英楼可就有规矩。” 梅花神剑以目警告陆玉华,叫她不要惹事,接着转脸笑问小二,道:“你说说看什么规矩呢?” 店小二狠狠瞪了陆玉华一眼,说道:“凡来群英楼的人,先要到镇口那家旅社登记,并且要将全身洗个干净,才能进来,不过,若你们懂得三拳两手,又当别论。” 陆玉华闻言心里骂道;“吃饭还有这种臭规矩,我偏不理这一套。” 心里想着,马上在出脸上,梅花神剑王尧弦一瞥,心里发急,怕她沉不住气惹出事来,遂向店小二,道:“请问镇上还有没有其他饭馆?” “有,你们自己去找。”语气相当傲慢。 梅花神剑也觉得满不是味道,早晨到现在一直没有吃过东西,饥肠早已辘辘叫啸,看情形非露两手无法吃到饭了,遂回道:“贵店主人在吗?” “你问他干什么?有事直接告诉我就可。” 王尧弦心思一计,本待炫露两手进去吃饭,陡见街道上跑来五匹马,马上坐着五位疾装劲服,背带兵刃的中年壮汉,向群英楼跑来。 店小二远远望见那五人,立刻分开梅花神剑,跑出店外,向那五人,欢叫道:“我的大爷,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快,请进请进,马儿就交小的看管好了。” 那五个减流,连理也不理店小二,径自下马向门口走来,这时瞥见门口站着三个乡下佬,不觉一愣。 随即移目,竟给他们看到门前那二匹梅花神剑等所骑骏马,其中一名壮汉,叫道:“好马!” 倏地反身向丫小二问道:“那是谁家的马?” 店小二恭敬地回答道:“他们三人的。” 五个壮汉十个眼睛,瞪了三人一眼,“嘿”的一声,推开三人径自往里走去。 梅花神剑这时真有英雄末路,大有“游龙浅水遂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的感慨,今天,竟被逼得这般懦弱怕事。 想自己身为点苍掌门,何等威仪?如今竟被一个店小二冷蔑到这种程度,就从他对那五名大汉的阿谀和对自己三人的轻视,简直是一个太残忍的对比。 世界太冷酷了,人心也太淡薄了,想至此,不由梅花神剑悠然一声长叹,细言道:“我们走,这种规矩非毁不可,我要教训这批小人。” 这正是陆玉华乐闻的。王尧弦说罢迈步而入,罗、陆两人亦随后跟进。店小二一见这情形,很快的由外跑进来,嚷叫:“喂喂,你们真也太大胆了,滚!统统给我出去。” 月里嫦娥走在最后,店小二竟由背后伸手一抓,想将陆玉华抓起抛出去,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以为乡下人好欺侮,他做梦都未想到,他所抓的竟是一位煞星哩。 陆玉华乍觉背后风生,知道小二抓来,干脆就让你抓吧,身体不但不避,反而停止不动,“啪”的一声,小二抓个正着。 但,抓是抓到了,却象蜻蜓撼树一样,没奈何人家。 陆玉华回头嫣然一笑,蓦地笑脸一收,道:“去你的!” 也不见她什么动作,连哼叫都没有,就晕死过去。 陆玉华这一举动,顿使坐在宾客震骇,就连方才进店的五位大汉,也吃惊非小,目光全集中到她身上。 陆玉华大声说道:“这样够不够资格吃你们这家的饭?” 说着,径自走到一张桌上,招呼王、罗二人坐下,接着嚷道:“开店的,还不送饭来?” 这时,门帘掀处,走出一位褐衣老者来,只见老者年约六旬,虎门狮鼻,粗眉细眼,太阳穴鼓得高高的。 进得门来,望了三人一眼,打着笑脸向三人处走来,梅花神剑一见老者,心头一怔,暗叫:“好面熟响!哪里见过他?” 只见老者打躬一揖,道:“请教三位大名,这位小兄弟何故对下人痛下煞手?” 月里嫦娥起身,道:“这不是你们自定的规矩吗?露出两手才能进店,那样做是为的要吃饭呀!” 褐衣老者被说得哑口片刻,随即说道:“但并没有规定要你置人死地。饭,三位可以吃,饭后请还老夫一个公道。” 说着,拍了三下手掌,命人送菜饭来,接转身向门帘内走去。王尧弦见了褐衣老者背影,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心中一错愕,细言向罗、陆两人,道:“我们已在飞龙帮范围之内,此店极可能是该帮所开。” 罗俊峰闻言一凛,问道:“何以见得?” 077 梅花神剑王尧弦压低嗓音,道:“你可闻说过沙漠飞雕这个名字?” 罗俊峰道:“听说过,那时几十年前的事情吧!我只是从家师那里听到,详细情况我并不清楚。” 梅花神剑王尧弦,道:“若我推测不错,刚才这位褐衣老人就是沙漠飞雕姬人庆。” 罗、陆两人同声惊叫:“是他!怎会在此开店?又为什么加入飞龙帮?” 王尧弦正想回答时,饭莱已端来,马上把将出口的话又咽进去,为了慎重起见,对所送菜饭详加检查,以防中毒。 尤其梅花神剑更加不敢大意,真是一朝经蛇咬,终生怕井绳,黄龙山误中蛊毒害他险些丧命,何况已知道此店系飞龙帮所开,更不可无防虎之心。 还好,菜饭里并无下毒的现象,三人才动筷疗饥。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其实这是多余的,沙漠飞雕何等人物?以他自负的个性,对这几位乡下打扮的人,压根儿就没人在心上,还用得着暗算? 梅花神剑边吃边道:“由这样看来,飞龙帮大事收罗绿林英才,千面人魔雄才大略,欲想并吞武林,真是不可等闲视之。” 罗俊峰问道:“此人不是介于正邪之间吗?何以被千面人魔拉拢过去。” 梅花神剑王尧弦,道:“此人趾高气扬,骄傲自大,虽介于正邪之间,奈性情孤僻,与人不睦,手段太狠,向不留情,为武林正派所不齿,故愈使他走向邪的一面,严格说来,他之所以加入飞龙帮为恶,非千面人魔之功,而是无情的江湖道上自命清流者所迫。” 月里嫦娥陆玉华向王尧弦,道:“你说沙漠飞雕在大戈壁里,救了几十个人的性命,不知是否真有此事?详细情形如何?” 王尧弦喝了一口汤,润润喉咙说道:“是真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是此老成名的一件大事。唉!谈他做什么,因为他已不再是以前的姬人庆了。” 这一来更激发罗、陆两人好奇之心,连忙催促他,道:“说又何妨,我们可以对他多一层认识呀!” 王尧弦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是的!对于恶人,只要他有善举,我们还是应该表扬才对。那是三十年以前的事,在戈壁沙漠,姬人庆以一身罕世绝学,救活了四十多位商旅的生命。” 罗俊峰不禁羡慕起来,急欲探知其中细节,催问道:“怎么发生的?又是如何救法?” 梅花神剑王尧弦,望了一下食客,细言道:“那时沙漠飞雕正出道不久,无人知悉他武功的深浅来。你知道沙漠是一片荒凉不见绿色的地方,行人商旅必须结队成群始敢过去,其因不仅仅为了御防沙山而已,真正的还是那飞翔天空寻人而食的飞雕。” 说着顿了一下,继续接着说道:“那一次,中原不少商人从图产古里克出发,横渡戈壁沙漠到蒙古北部,姬人庆也混在这批商列之中。当然他的企图为何?无人晓得。就在离开沙漠边沿不到一日的时候,这一行四十几人组织的商旅,遭遇到飞雕的攻击,其中不少人伤亡,沙漠飞雕姬人庆,发威制禽,从地狱里救出了四十多位商人,一时名震大江南北,江湖道黑白正邪人物,莫不竖指称绝。其中详细我也只是耳闻,不尽其详,总之,姬人庆这一善举,奠定他在江湖上的声望,也更激引他内在的高傲自大之心理。” 罗俊峰闻言,亦深深地为那位褐衣老者的英勇事迹所动,不由对他产生了不少好感。月里嫦娥可不然,在她精细的心房里,她对姬人庆的为人,尚存着怀疑。因为她对姬人庆的生平比罗俊峰知道得多些。 梅花神剑王尧弦,向两人告诫,道:“餐后,褐衣老人必来寻仇,虽小二理屈在先,我们亦嫌过份了些,要知道姬人庆并不是易与之辈,武功确有独到的地方,我们身有要事,凡事以忍为先。等一下,由老夫接着,陆姑娘就专司保护峰弟,切记,不再惹事生非,尽量化大为小,好继续赶路。” 说着,一看两人饭己吃饱,赶忙招呼堂倌会帐,立刻由门帘处走出褐衣老者来,只见他哈哈笑道:“免了,免了,那算是咱们见面之礼,由老夫做东道。” 梅花神剑执意不肯,两人推来递去,褐衣老者愠怒道:“三位把我当什么看待?老夫说一是一,望三思,菜饭我请,前嫌由你们自释,老夫生平好武成癖,方才这位小哥那‘顺风推浪’施得高明已极,不禁激发非拜领绝学不可之心,尚望三人不吝指教。” 梅花神剑王尧弦哈哈大笑,道:“姬人侠何出此言,小儿年幼无知,都是做父亲的我,没好管教之过,方才冒犯之处,老夫愿负荆请罪。” 褐衣老者闻言暗暗一怔,暗想:“这个麻子看起来土里土气的,何以知道我姓姬,难道……” 梅花神剑知道对方惊异,遂笑道:“倘若老夫猜的不错,你老就是武林人人敬仰的沙漠飞雕大侠吧!老夫慕名已久,今日得见足慰三生,哈哈。” 王尧弦这话似乎太近阿谀,几乎将褐衣老者捧上了天。人是肉做的,褐衣老者岂能何外,捧得心里头甜甜的宛如吃了清心剂,好不受用,也跟着笑道:“正是,老夫姓姬,承大侠谬誉,老夫愧不敢当,敢问尊性大名?” 这句话完全没有敌意,相反的倒有攀交之心,不由梅花神剑暗暗作喜,若能三言二语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更好,遂连忙答道: “老夫姓王,乃一界农夫,生平好武,但未遇名师,更未曾在江湖走动过,这是我的两个小犬将来若能在姬大侠处,就是我王家千年修得的福啦。” 说话避实就虚,只简单说他姓王,连名字也没说出来。但是,他却懂得如何引开正题,极力捧对方,目的不难想见,还不是息事宁人,早点离开是非之地而之。 天下事,你愈想逃避的,愈不能逃避,本来以这句媚语,已打动了沙漠飞雕之心,没想到这时刚才进店那五个大汉,竟起身向这边围拢而来,向姬人庆一恭作礼,道:“老前辈,欠债还钱,杀人低命,人家欺到咱们头上来,还能放他们走吗?” 沙漠飞雕姬人庆冷冷地瞪了五人一眼,意谓:“我的事还用得着你们管?”不过这一句话也不无作用,告诉沙漠飞雕别上了当。 姬人庆怒瞪了五个大汉一眼,说道:“以你们之意如何才算完?” 语气相当冷酷,不由五个大汉全身一凛,随即邪笑道:“没什么,只是说着玩儿的,我们是说……” “没你们的事,回桌吃你们的饭去!”姬人庆怒喝五人说。 五个劲装大汉,碰了一鼻子灰,默默无言地挟着尾巴退回,真是自讨没趣。 沙漠飞雕转过脸,向王尧弦道:“治伤之事,老夫自会理得,刚才之事理亏在我,小二罪有应得,是他自作自受,横傲待人的报应,老夫并不以为怪。不过,若三位看得起老夫,请不防指教两招之秘如何?” 梅花神剑哈哈大笑道:“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老夫略识皮毛,叫我献丑何异班门弄斧,贻笑方家。” 姬人庆脸色微变,但不发作,看了三人一眼,沉思片刻,道:“以武会友乃吾辈一种常礼,王大侠再推辞,就未免瞧不起姬某了。” 王尧弦一想。再也无从逃避,不禁暗思道;“也好,反正不罢不休,我就让他两招。” 想着遂起身抱拳说道:“姬大侠执意如此,老夫再推辞就未免见外了,那我们就点到为止如何?” 姬人庆哈哈大笑,道:“好!好!甚合我意,请!” 说罢,领着梅花神剑三人往后屋广场走去,沿途但见楼阁辉煌,花木扶疏,梅花神剑不由心中暗道:“气派果还不小。” 四人走到较竞场,只见场地三亩见方,场地四周桑树成荫,树底下排满了桌椅,广场进门两侧,排架着十八般兵刃。 广场东角一堆微微凸起的沙土,上面排插着长短不一,端锐如剑尖的竹子,与梅花桩有点儿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地上并没有埋刀。 梅花神剑王尧弦一时无法猜出来这种名称来,不过,沙漠飞雕姬人庆置此用意,不外乎在考验来人或门下的轻功而已。 078 沙漠飞雕姬人庆手指兵器架上兵器,微笑道:“王大侠请自选称手兵器。” 王尧弦闻言一笑道:“老夫之意,兵器无眼,我们就可以空手对折几招如何?” 姬人庆点头说道:“好,动手过招犹如拼命,王大侠不要稍存让意,尽管施煞手便是。” 梅花神剑心中暗暗发笑,由这一句语,可以看出沙漠飞雕的自负高傲来,是论武功谁也不怕谁。 沙漠飞雕姬人庆虽然名震绿林,王尧弦何尝不是一代宗师,若非身负重务,两人交手,真不知鹿死谁手哩? 沙漠飞雕姬人庆瞥见王尧弦脸露微笑,一语不发,遂催促道:“时间不早,我们开始吧!王大侠你客我主,就请发招!” 梅花神剑并不逊让,一声:“那老夫就有礼了!” 话落,双臂微伸,一招“丁山射雕”向姬人庆当胸递到,沙漠飞雕姬人庆丝毫不敢大意,在来人身份未明之前,他再傲亦不敢轻敌。 这也许正是他所以能成名立门的最大原因。只见他身如行云一闪而过,倏地展开一套奇异惨怪的拳法,毫不留情地向梅花神剑猛攻。 梅花神剑一时间陷入对方拳风掌雨之中,不觉暗自惊悸,情急智生,连忙展开一套杂拳,配合着他的经验,在如雨般拳掌中,飘忽游斗。 病书生罗俊峰与月里嫦娥陆玉华,一旁静观,莫不替王尧弦捏下一把冷汗。只见沙漠飞雕姬人庆,点、打、拿、制,每一出掌必夹呼呼劲风声势好不骇人。 反观梅花神剑自始至终,全被罩在对方拳影之内,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手之力。这一情景,落人罗陆两人眼里,怎么不惊心肉跳? 没有片刻,梅花神剑业已喘气如牛,额角冒汗,已呈不支之势。对方姬人庆却愈战愈猛,煞手连连,陆玉华虎视耽耽,提心吊胆。 身旁病书生看在眼里,深怕他贸然援手露出马脚,侧头低声告诫,道:“华姐姐,千万不可造次,别看王大哥这般窘态,这是有意的伪装,否则以姬人庆的连连煞着,何以竟无法伤及毫分。” 陆玉华闻言一瞥战场,继之一思,心中大石陡然而落。此时,蓦闻沙漠飞雕姬人庆一阵长笑;“承让!承让!” 梅花神剑业已跌坐地上,闭目运动。这个变化竟来得那么突然,也正是月里嫦娥回顾他处的那一瞬。到底王老哥是怎么被打败的?罗陆两人竟不明所以。 陆玉华睹状芳心一急,飞也似的掠出场中,向王尧弦处扑去,嘴里叫道:“王……爸!” 梅花神剑微启单眼,神光向陆玉华一瞪,陡的瞑目不语。病书生罗俊峰也围拢过来,假意帮助王尧弦推宫过血。 这时,由店里跑出一个伙计,走到姬人庆身旁,交耳细语一阵,只听沙漠飞雕向这边三人说道:“三位尽可离开,姬某不再强留,敝店正有贵客光临,老夫不奉陪了。” 说罢,连头也不回的领着伙计里走去,梅花神剑偷目一瞥,笑道:“姓姬的上当了,走!这时不走,还要等待到何时?” 说着暗示罗陆两人扶起他,向外走去。这时三人内心全有着一种感慨,一种英雄末路的寞落之感。 第十九章 三人走出群英楼,正待上马,蓦闻一声嘿嘿狂笑,由楼上飞出一条人影,来人空中喝叫,道:“嘿嘿,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三位别走!” 梅花神剑王尧弦闻言大急,及至策马欲走时,前面业已站着一位老人来。病书生乍见来人,心中一怔,暗叫:“是他!真是冤家路窄,这回可骗不了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山七鬼中坐第一把交椅的追魂鬼贾筠。此老一现,马上三人全部震惊。梅花神剑王尧弦,心中一横,微笑道:“尊驾无故阻路,意欲如何?” 追魂鬼贾筠哈哈笑道:“姓王的你别装傻,别人可以瞒过,老夫可不容易,哪怕你切成十块老夫一样认得出来,是好汉就别藏头藏尾,嘿嘿!今日再不还老夫一个公道,就别想走!” 王尧弦故作惊态,问道:“老夫姓王不错,可不懂尊驾这是什么意思?” 追魂鬼贾筠闻言仰天长笑,道:“没想到堂堂的点苍掌门竟成了缩头乌鬼,我请问你这位坐骑何来?”说时手指病书生罗俊峰坐骑,那正是银月所赠那匹白马神驹,王尧弦哈哈笑道:“路上所拾,问它干吗?” 追魂鬼贾筠怒喝道:“王大侠,别把老夫当三岁小孩,你容貌再好,脸上麻点犹在。今日有幸再睹尊颜,贾某业已立下决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是好汉下马一会。” 梅花神剑陡的仰天长笑,那笑声宛如龙虎啸吟,震得群英楼门空格格作响。笑歇冷冷说道:“不要猖狂,别人怕你,我姓王的可没把你放在眼内。你说的对,我们今天是死约会不死不休。 说时,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已下马昂立地上。追魂鬼贾筠嘿嘿干笑两声,道:“好!今日能见识名震武林的梅花神剑法,足慰三生。 说罢手中多出了一支追魂令旗,只见他单手令旗一抖,飕!的一响,也不待说话,一招“苍龙入海”急逾电闪,向王尧弦刺到。 梅花神剑双肩一晃,长剑出手,叫道:“来得好!” 这时陡见群英楼跑出一个人来,叫喝道:“住手!两位住手!” 来人就是沙漠飞雕姬人庆。只见他身至场中,双手乱摆,向贾筠说道:“老前辈,这个让我来,何需你老动手呢?” 说着顿了一下,转向梅花神剑说道,“王大侠真是太欺人了,瞒得我好苦。来来来!姬某愿凭手中一柄铁剑领教点苍绝学。” 马上月里嫦娥闻言银玲似一陈长笑,道:“姬大侠,你老怎么这般有兴,小生陪你走几招如何?” 说着飘身而下,抱拳一揖,随即由腰际取出“卷风带”笑意吟吟地说道:“姬大侠尽量向小生要害招呼好了,动手如拼命,别忘了兵器是不长眼睛的呀!” 079 一副狂妄之态,比沙漠飞雕来得更狂,简直不把他放在心上,姬人庆何等样人,哪吃得下这种轻视,陡见他嘿嘿狂笑,道: “敢情你就是人称‘月里嫦娥’陆玉华了。好,这才不愧天山神尼之陡,姬某荣幸,竟能拜领天山绝学。” 说毕,长剑出手,一招“直叩天门”,向陆玉华劈落。陆玉 华虽表面装得那么狂妄,骨头里却分毫不敢大意,刚才已亲见过姬人庆的怪异武功,自己所敢抗衡的,仅凭一股勇气和一套天山绝学“卷风带”法。 月里嫦娥一见对方长剑直砍,心中不慌,卷风带并不出手格,及至长剑距头顶一尺高,陡地偏头晃背,但见人影一闪,姬人庆眼前已消失了月里嫦娥陆玉华。 沙漠飞雕不由一怔,倏地旋身进剑,剑化层层光影,展开崆峒派绝艺与月里嫦娥斗在一起。 陆玉华已立下决心,为保护心上人,不惜丧命,展开天山不传之秘,猛如凶虎,彩带如虹,裹着对方紧打猛卷,好不骇人。 爱情的力量的确不可思议。陋玉华与沙漠飞雕两人,论功力姬人庆远高她一筹有余,但一人拼命,万人莫敌,一时间姬人庆反而讨不了半点好处。 这一边梅花神剑王尧弦已不再存逃避之心,他知道无论你怎么逃避,总久有一天要接触敌人的,即使今日能脱得了身,你敢保证明天不会出事? 如今,病书生罗俊身身伤之事已传遍武林,一干曾经吃过他苦头的,必闻风追来。 尤其大对头飞龙帮,更不会放过他,不用说千面人魔一得消息,亦必派兵追来,为飞龙帮已故不少高手复仇雪恨。病书生罗俊峰何尝不也有自知之明,但这时的他反而安若泰山,因为他已将生与死看得非常清楚。 若非父仇未报,母恨未雪,他真对恩怨牵缠不清的风尘产生了厌倦。有一天,俗务完了,他将遍寻仙境以终余年。 梅花神剑王尧弦瞥见那边姬陆两人已动了手,身前追魂鬼又虎视耽耽,不由一声冷哼,道:“贾兄,我们也别再延时了,王某凭手中长剑,会会名震武林道上的追魂令旗。” 说毕长剑平刺,自动逗诱对方,追魂鬼贾筠凶光迸射,一声阴恻恻冷哼,令旗一格,陡的一招“大鹏展翼”一招化二式,一格一攻,向梅花神剑当胸刺到。 追魂鬼手中那支“追魂令旗”看似一支普通旗杆,其实里面暗藏机关。旗杆头乃采钢母所铸,尖如剑,并呈蓝光,不用说杆尖所使蓝光正式代表着一种剧毒所熔,只要对手身上被划上一道口,立即见血封喉,死于非命。 梅花神剑远在四十年前,在祁山与此鬼有过芥蒂。当时王尧弦以手中“朱雀剑”及一套点苍神学“梅花剑法”百招之后乃胜此鬼一招。 虽如此,王尧弦自知赢得侥幸,论功力还是追魂鬼雄厚。 四十年后的今天,冤家路窄,两人碰上头,梅花神剑心中不免暗惊。 在四十年光阴中,梅花神剑致力扶弱锄奸,收徒教艺,自己武功固然亦随月增厚,但是,比起此鬼,可就差得太远了。 追魂鬼贾筠一招之耻,激发他埋着深山,苦学魔功,四十年不问世事,专心致力本身内功之修练,武功自然一日千里,远非昔比。 两人一交上手,不出十招,梅花神剑已出手缓迟,无法支持,这一现象落人马上病书生眼里,不由他心急如焚,暗暗叫苦。 反观陆玉华这边,乍看两人棋逢对手,不分轩轾,但,严格说来,陆玉华还是差人一筹,若非卷风带法的精妙,绝无法维持平手这么久。 病书生衡量当前两个战场,堪忧的还是梅花神剑,遂暗自沉思,如何援手。 这时,梅花神剑手中长剑挥舞起采,更加散乱,梅花神剑法虽妙,若不配上朱雀剑,威力无形减色不少。 何况对方已吴下阿蒙,内力的雄厚,已达化境,手中追魂令旗如风似浪,飒飒袭来,愈战愈猛,丝毫看不出破绽来。 蓦闻梅花神剑王尧弦一声暴喝,长剑一招“寒梅吐蕊”,聚全身真气,剑夹呼呼劲响,如瑞雪缤纷向追魂鬼当头罩下。 这一招正是梅花神剑精髓所在,亦是当年战胜贾筠的一手绝招。 剑招展来,若狂风骤雨,声势骇人。追魂鬼乍见此招,心中暗暗冷笑,开口叫道:“王老儿,黔妒技穷,姓贾的再不是四十年前的贾筠了,昔日一招之耻,正好得雪。” 话落,手中追魂令旗倏地盘空所抖,一招“水火炼魔”,霍见空中旗影飘飘,梅花神剑立感全身被罩旗影之中,不禁惊叫:“吾命休矣!” 此时,蓦闻罗俊峰叫道:“神雷击魔兮,妖孽遁。” 声音细弱,与呆书生念经口音相似。但,传入梅花神剑耳内,何异晴天闷雷,全身一震,手中剑竟不由自主一招“雷殛妖孽”向追魂鬼劈手令旗格去。 但闻一声“隆!”两件兵器空中一碰,双双各自跃开。王尧弦竟因罗俊峰一句话逃出厄运,迫魂鬼惊悸地望着病书生,怒喝道: “好家伙,果然不凡,竟识得破招。好好!有种的就下马过来,老夫照例以十招为限,若再不能扳胜,从此退出江湖不问世事。” 追魂鬼此话一出,索名叫战,罗俊峰想避也无法,本待咬牙下马一战,蓦然,由店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姓贾的,好大架子,好不要脸,这年头打落水狗的可真不少,我这老要饭的,只好打抱不平啦!” 说话间,众人回头一瞥,罗俊峰一见来人,欢叫道:“赵大哥!称怎么会在此?”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宇内三奇之一的追魂神乞赵哲,只见他摇头晃脑一摇三摆,踱出大门,边走边说道: “老弟,我想得你好苦呀!你怎么变成这个麻相,差点认不出来,要不是那穷酸告诉我,真的错过这个机会了。” 说话时,由群英楼里面走出一个破衣儒生来,梅花神剑一见来人,叫道:“穷鬼,你怎么会在此?” 那人哈哈打恭一礼,踱着方步走了过来,神乞扫了追魂鬼一眼,说道:“我的贾大爷,好好的怎么又出来追魂啦?人家生病,打胜了你脸上也不光彩呀!唉,我说这年头已时风日下,连你老兄也欺侮起小孩来了。” 说着,向罗俊峰说道:“你们这般易装,真是太蹩脚了,别以为脸上点个麻子,就能掩饰黄腊,叫花子也真是粪做的眼珠子;还跟我打上东道哩!” 080 说着两人已走到病书生面前,不用说读者已明白,这两人正是百禽居分手遍寻高手的穷儒万念祖和追云叫化子。 罗俊峰一见两人,心中大慰,连忙将脸上麻点抹掉,说道:“万前辈你们两人不是一南一北,怎又凑在一起,又在这里出现!” 追魂神乞越哲嘻嘻神秘地一笑,道:“谈他做什么? 正事先办,余言慢慢再谈,老弟,你坐着这里由要饭的来。” 说着将蓬头垢面一转,向追魂鬼贾筠,说道:“追魂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干么这么急?千面老鬼不是明明向武林订出吕梁之约吗?到那时什么恩仇怨恨,不是可以一齐了结,我看咱们喝两口酒化戾气成和祥如何?” 追魂鬼贾筠闻言,凶狠喝道:“叫花子,你敢戏弄老夫不成?嘿嘿!俗话说得好,烦恼皆因强出头,敢情要饭不成,想要吃?” 追魂神乞赵哲哈哈大笑,道:“姓贾的,老叫化子生不逢辰,长年为人间打抱不平,这个头颅能值多少?你要,双手奉上,但也得露两手看看才行!” 这时,沙漠飞雕与陆玉华之战,早因宇内三奇的出现而停止。沙漠飞雕走到这边,听追魂神乞这么一说,不由怒喝道: “二位横加插手,简直不将姬某放在眼里,别以为姓姬的好欺侮,露两手不难,问题是你接得下吗?” 追魂神乞闻言仰天一阵爽朗的长笑,遂即说道:“姬人庆,要饭的心仪崆峒绝学已久,不妨就露两手绝活儿,看要饭的接得下不?” 说着旋身一转,脚下不八不了,安逸悠闲地等待着,只见他双目神光迸射,一瞬不瞬地注着姬人庆。 要知道追云神乞自百禽居再度门关之后,内功巳臻化境,“玄天气功”已练到视到百毒不侵,飞花伤敌的地步,如赤面鬼卓三亚之流,已不足与他抗拒,固然不能和追魂鬼贾筠之流相提并论,但亦相差无几。 俗云:“士别三日,应该刮目相看。”追云神乞一朝彻悟,闭关苦修,今日之赵哲,已非昔比了。 沙漠飞雕姬人庆一见对方严陈待敌,不由更加生怒,只见他双臂微沉,暗聚丹田气功,全身骨格“拍!拍!”乱响。 此时,梅花神剑王尧弦掠身过来,发言喝止,道:“且慢,老夫愿以空拳再度领教,以报方才贵店一掌之耻。” 沙漠飞雕一瞥梅花神剑横阻迎敌,不禁由心底发出一阵阴恻恻的冷笑,道:“手下败将,犹敢言勇?” 梅花神剑王尧弦不作声,亦不回答,单掌获胸,右掌推出,一招“仙人摘果”,急如矢箭向沙漠飞雕胸前“膻中穴”点去。 王尧弦刚才为顾全大局,一招认输。现在既然有宇内三奇人物出现在此,顿时壮胆,因为罗俊峰业已得到二个奇人的保护,如今可以全心全意蓄气制敌,以雪一掌之耻。这一招表面是点穴,实则随敌变化为招。 沙漠飞雕姬人庆见状,嘴露冷蔑的轻笑,不闪不退,及至王尧弦中指已射至胸前半尺,倏地一声暴喝,凹胸缩腹,右臂聚功,猛向王尧弦左臂格去。二人皆成江湖多年的高手,武功各有千秋,一交上手,乍看不出谁强谁弱来。 这时,只见场中拳影飘飘,二人宛若飞蝶穿花,以快打快,一时间竟消失了二人的身影,就连天山七鬼,宇内三奇之流亦无法看出谁是梅花神剑,谁是沙漠飞雕来。 打斗中的沙漠飞雕,边打边慌,越打越急,心里头不由的暗暗惊讶,这时才给他想出其中道理来,方才教场之战,莫非是对方佯败? 果如此,此老武功不与他在伯仲之间? 这一想,顿使他恍然大悟,不由他一声狂啸,身法一变,立即施展崆峒派镇山绝学,只见场中两人不约而同的缓迟身躯,双双跃退三步,凝神屏息,对峙而立。但,两人脸色凝重沉着,不用说两人各想拼着真气,一决雄雌。 这一来,不由在场诸人亦随着紧张起来。高手对招,最忌的还是以内功相拼,这无疑的是拿生命做为赌注,两方功力若相似的话,一交上手,必两败俱伤,倘若某一方内功稍弱,则这一比,无疑自寻坟墓。 追魂鬼一见双方如此,心中不免发楞。以目前正邪的实力,对方加上宇内二奇之后,已完全改变,万一沙漠飞雕再失手致伤,则以他之力,决难留下病书生罗俊峰。 这一估计,顿使这位邪道魔头暗蓄杀机,只见他凶光顿露,狰狞的邪笑,浮在他脸上。在场诸人,除了那位神秘的穷儒,任谁也未曾注意到他的脸色表情。 这时,沙漠飞雕陡然一声暴喝,双掌蓄十成功力,向梅花神剑遥遥推去,蓦见沙石飞起,狂风大作,一卷卷白色的气体,如虎云翻天,罩向梅花神剑。 梅花神剑王尧弦乍见对方双掌一递,即昏天暗地,沙石齐飞,眼前顿时黑漆,不由一凛,知道这正是崆峒派绝世气功“黑沙掌”。这个念头掠进他的脑海,全身早已聚结的劲气,突然不由作主的急集双臂。 只见他双掌一推,倏见一道清如溪流明镜般的透明气体,由他前面漫漫向前推进,向狂击而来的黑气体迎去。 蓦闻,空中一声震天暴响:“轰隆!” 两人霍然掠后几步,只见梅花神剑身子晃了几下,勉强拿桩站住,沙漠飞雕可就吃到苦头了,只见他整个身子往后倒退了七八步,哇!的一声,一口浓血喷出口外,人也随着颓萎地坐倒地上,脸色铁青,双目无神也向上吊起。 一旁准备暗救的天山七鬼追魂鬼,做梦也不曾考虑到战局会这么迅速一掌结束,乃至发觉已迟,沙漠飞雕姬人庆业已跌坐地上,内腑震伤不能动弹。 追魂鬼哪顾及暗杀王尧弦,急得一掠身飞扑过去,但并不马上将姬人庆抱起,因为初中重伤,万一一个救护不良,可能贻害他永世残废,甚至于导致死亡。 追云神乞赵哲连忙走到梅花神剑身旁,从怀里取出一粒“固元丹”。也没说什么,就往梅花神剑嘴里一送,随即向追魂鬼说道:“贾兄,青山不改,绿林长流,咱们又欠了你一笔烂帐,我看还是吕梁山上见吧!” 说着招呼众人,上马赶路。这时突然听追魂鬼怒喝阻止,道:“慢走!欠债还钱,今日不是你死即是我亡。” 众人回头一瞥,全部震悸,只见追魂鬼贾筠脸色铁青,双眼隐现赤红,令人不寒而粟,足见此鬼已气极怒煞,暗蓄杀机。 追云神乞不禁哈哈大笑,道:“哟!我的贾大爷,你可真生气了。唉!干么这么气狭。欠债还钱,是迟早的事,你急什么劲?难不成真想吃下我们?” 这一讽刺,何异火上加油。追魂鬼贾筠青腈暴射,咬牙切齿地怒骂道:“臭叫化子,你敢戏弄老夫!” 话落身起,空中一掌向追云神乞劈下。这一劈夹万斤劲力,声势骇人。老叫化子可不理这一套,并不正面迎击,只见他长衫一飘,轻飘飘地一闪一嚷叫道:“天啊!救人呀!追魂鬼向我索命啦!” 说着人如行云般,避过一丈远处。这时,一向没说过半句话的穷儒万念祖,竟乘追云神乞闪掠的同时,飘身切入,挡在追魂鬼面前,安若泰山,和颜悦色说道: “贾老,得放手处且放手,能饶人处且饶人,赵哲的话并没有错,血债、恩怨、仇恨,迟早总得一结,来年吕梁山再偿,难不成你老真等不及?” 081 追魂鬼已怒火攻心,理智全失,穷儒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竟将一股怒火,全往穷儒身上泄,只见他双掌盘空一抖,不问青红皂白,向穷儒头上劈落。 穷儒何等人物,早料此鬼有此一着,一见双掌劈下,心中不住有气,看着双掌已堪堪临头,倏地双肩一动,展开罕世轻功,一闪即逝。这时,迫云神乞在那边又嚷叫,道:“不好了,疯狗咬人啦,救命呀!” 追魂鬼这时与疯狗无异,只见有人挡在他眼前,他就不问 黑白一律劈杀。但是,穷儒岂是省油灯,早在前面已经介绍过,此者名列字内三奇之首,身负的绝学足可与宇内二叟之流,相提并论,像追魂鬼这种角色,还没放在他眼中哩! 这时看到此鬼狂疯如斯,不觉有气,若不给他一点颜色,量他不知进退,遂暗暗一聚真气,切身过来,走到追魂鬼面前三步之遥,陡的,沾地掠身上空,一招“香风拂柳”霍见他五指箕张,五道指风如矢箭似的,向追魂鬼门面射至。 追魂鬼贾筠乍见穷儒凌空下击,心中暗自高兴,但见他凶眉倒竖,恶眼暴睁,双臂聚结十二成功力,往上推击。 这一招“霸王举鼎”若换别人并无出奇之处,但在这位武林魔头施来,劲道何等骇人听闻,凡人只要沾上一点邪气,必震碎肺腑,死于非命。 可是,对手是谁?这种雄厚劲风固可断树裂石,可无法奈何字内三奇之首穷儒分毫,相反的,更使穷儒可以借机发威制敌。 只见两股劲风快要相碰的刹那,空中穷儒陡地收指反身,闪过正面,人如鲤鱼旋身,由侧发掌,两指箕张,二道劲道似闪电急射,向追魂鬼腰际“志堂穴”点去。 说来话长,当时的情景却是一个动作,而且是在刹那间完成的。追魂鬼贾筠双掌方出,就不见凌空下击之穷儒,及至着慌,腰际已隐隐感到两股歪风向志堂穴射至,顿使老魔头暗叫“不好”,一个“铁板桥”整个身躯侧面扑倒,堪堪闪过这一煞手。 陡见一条黑影急愈闪电一闪即逝,蓦闻穷儒哈哈大笑道:“承让!承让!” 追魂鬼闻言不禁错愣,自己并无任何失招,何故对方竟自叫承让!不由将全身上下检视一遍,突然发现自己右腋处长衫,赫然露出五个小洞孔,不用说这是宇内三奇穷儒的杰作。这一发现顿使这位绿林魔头脸红耳赤,恨不得立时钻入地下。 他清楚的知道这是对方手下留情,否则自己早已丧命指下,这无疑的证明对方的武功远驾自己之上,不过,使他费解的是在何时被人穿了这五个孔? 就因为追魂鬼不明白自己被暗算的时间,才能更显出穷儒绝学来。 读者若不健忘的话,一定知道此鬼何时遭贫儒戏弄,那就是在此鬼施展“铁板桥”刚刚倒下,忽觉人影一闪的时候。不过,话又说回来,穷儒武功真的神奇到那般程度吗?真的远超追魂鬼甚多吗?不,并不全是。 固然他的功夫神奇诡异,但并不是高出追魂鬼多少,主要的是因为他善于随机应变,灵活机警而已。 追云神乞老叫化子,这时哈哈笑道:“贾老,咱们这笔帐可欠得愈多了,这里别过,吕梁山武林正邪之会,自会还道给你。” 说着顿了一下,瞪眼望着呆坐马鞍上面的病书生罗俊峰,喝道:“走呀!还等着看他自杀不成?” 说毕也不理众人,径自往道上走去,那种神气活现的样子,就像是他打了胜仗一般,不由后面赶来的众侠,掩嘴欲笑。 第二十章 病书生罗俊峰唯一关心的是这位叫化哥哥的出现,遂策马追上,向追云神乞问道:“老赵哥,你怎么会在白龙镇出现?并且与万前辈在一块儿!” 追云神乞放缓了步伐,回头神秘的裂嘴一笑,道:“难道老叫化不能来?” 罗俊峰慌恐答道:“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追云神乞越哲说道:“老要饭的何处去不得,我说呀!离开了你,你就惹下滔天大祸,该揍不该揍?” 这句话说得毫无根据,不由病书生罗俊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叫化大哥说些什么,遂慌忙问道:“没有呀!我哪里惹出大祸?” 追云神乞哼了一声,说道:“还敢赖?我那个乖女侄哪里去了?” 这一说罗俊峰顿时心头一紧,如雷击顶,真的!他已好些时候没有想起她了,现在经追云神乞这一提醒,不由他烦躁苦痛的心房,宛如再遭巨斧砍中般疼痛,答不出话来。 追云神乞回头一看,不由佯怒道:“你把她遗弃了不成?你这薄情汉,要不是身带重伤,我不痛打你一顿才怪。” 说着那对神眼,贼溜溜地偷瞥马上病书生一眼,只见他颓丧若失,低头不语,脸上流露出一股幽怨。 病书生遗弃了郑美惠吗?不,太冤枉了,不过追究是他保护不周之过呀! 追云神乞赵哲继续说道:“看不出你竟是喜新厌旧之徒,有了漂亮的妞儿,就不要我那个侄女不是?” 罗俊峰急急辩解,道:“不不,是我保护无能,她已经被飞龙帮所掳,但,峰弟并没有忘记她呀!” 追云神乞睹状,心里不愿他再急下去,遂嘻嘻笑道:“别紧张,是说着玩的,你竟这么惶恐。惠儿的事哥哥全晓得,就连你们黄龙寨各节,亦全知道,问题是你将如何救她?” 病书生罗俊峰连忙答道:“只要重伤痊愈,不惜血溅吕梁山,也要救出惠妹妹来。” 追云神乞点头称许。此老何以避开正题不谈,专谈郑美惠被掳之事?无他!自百禽居看到郑美惠之后,追云神乞也暗许心愿,将来为武林撮合一段美满良缘,给武林添留佳话。 所以才计令罗俊峰携带郑美惠,以便两人能情感日增,终而成为眷属。这种苦心,并没有白费,因为云霄洞内,罗郑两人已山盟海誓,永结同心。 可是,造化弄人,竟横生枝节,似乎有意在一个美丽的远景上,布下波折,去考验一个人的坚贞和诚意。 罗俊峰这些日子来,接连的不幸,使他几乎将心爱的惠妹,由心中除去。这当然是因为他身旁有着一位美丽,体贴他的月里嫦娥。 可是,不否认,罗俊峰依然深深爱着郑美惠的,不过,时间似乎已经冲淡了不少他的情愫。 如今经追云神乞这一提起,不由他愧疚万分,顿时陷入往昔甜蜜温馨的爱河里。郑美惠的倩影,很快的重浮现在他眼前,他的双眶不知何时,竟沾满了泪珠。 这时,后面的月里嫦娥已追近他的身侧,倏见这一情景,不由惊异地问道:“峰弟,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敢情她并没有听到追云神乞与罗俊峰的谈话。罗俊峰闻言一愣,连忙擦试眼泪,道:“没什么,头有点昏胀。” 月里嫦娥误以为真,慌忙催促他吃药,道:“大概又是伤势复发,金老前辈的丹丸还有多少?快吃,我们赶一阵亦该休息了。” 这席话与她所流露出来的真情,落入追云神乞眼里,不由他心里为郑美惠着急不已,遂问道:“峰弟,这位是……” “对了,我真糊涂,竟忘了给你们介绍,华姐姐这位是宇内三奇中的赵大哥,想你一定早已耳闻。”说着又向迫云神乞介绍月里嫦娥陆玉华。 追云神乞乍闻眼前这个易装少年,就是天山神尼衣钵传人月里嫦娥陆玉华,不禁多瞧了两眼,遂即互相谦赞一番。 这位老江湖追云神乞可真为那个故友爱女郑美惠,担上了心。 虽然他亦对这位陆玉华发生好感,但,如果病书生罗俊峰因有了这位而遗弃郑美惠的话,此老一片苦心,岂不付之东流? 这只是他心里的事,并没有表露出来。罗俊峰亦非白痴,他哪能看不出这位大哥的心事。其实,追云神乞亦太白担心事了,罗俊峰并非他想像的那般,只因为重伤过后,无心去理会儿女私情而已。 罗俊峰依言吃下了柴樵叟所赠神丹,随后向追云神乞问道:“大哥,您并没把分别后的事告诉我,我想知道你们办的怎样?” 追云神乞赵哲,沉思片刻,道:“宇宙之大,寻人犹如大海捞针,何况奇人异土,多侠踪不定,我一个人岂是孤单。其实这些事只是可遇而不可求,到时候你不请他,他还会出来的。” 说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老要饭的并没白跑,可给我探出了好多事情?” 罗俊峰问道:“什么事?” “还不是飞龙帮千面人魔的阴谋。” “这样说您老为什么又跑到甘肃这个偏僻的地方来?” 082 追云神乞神秘的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到时你自会明!” 后面穷儒万念祖,哼了一声,说道:“老要饭的专门吊人胃口,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哼!还有什么天机不可泄漏,这一捞什子。” 追云神乞笑道:“嘻嘻!我的穷酸,你还不是为了这件事老远跑来,老要饭的懒得说,还是由你说好了。” “何必多此一举,不说也罢,谁希罕你说。”穷儒这么说。 病书生罗俊峰见两奇这般神秘,亦就不好意思追问到底,还是月里嫦娥沉不住气,问道:“两位老前辈有什么话不可说,难道真神秘得不可告人吗?” 追云神乞哈哈一笑,道:“姑娘,你急什么功,要说不难,只要……” 陆玉华急问道:“只要什么?” 穷儒插嘴讥笑,道:“只要你先医好他的酒虫病,万事皆成。” 这一说不由引起众人捧腹大笑。陆玉华忙答道:“可以可以,等一下找到酒馆,一定好好买壶陈酒请您老人家。不过,你可不能赖帐!” “当然,当然,老要饭的一向谨守信义,绝不赖帐。” “真不要脸,果然嗜酒如命。”穷儒羞了羞他道:“要饭的,人家也不会赖你帐呀!我看你还是先说出来听听。” 追云神乞无可奈何,吞了一口涎水,说道:“你们可曾听说过陕西渔河堡内蛟吼潭,出现五百年前江湖隐侠银钓客的藏宝之事?”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很快地答道:“知道,早在二个月前就听说过,难道你来甘肃是为了这个吗?” “不错,正是为了这件事。” 梅花神剑王尧弦心中非常着急,因为自己正是因为此事,才命大弟子朱雀孔巨,赴少林借珠。如今乍闻此事,不禁联想到自己徒儿不知进行如何了,故急着抢道:“那件异宝已取出来了吗?” 追云神乞望了梅花神剑一眼,摇头叹息,道:“王兄令徒遇难,少林镇寺异珠‘观音降龙珠’也同时落入匪手,你知道吗?” 梅花神剑闻言大骇,道:“什么!降龙珠已失,糟,糟了,这个亏吃得太大了。赵兄,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能否见告?好让我们明白。” 追云神乞嘘喟一声,缓缓说道:“最糟还不止如此,据说此宝并未落入飞龙帮之手,而是被崆峒派那个牛鼻子所得。” 病书生罗俊峰,问道:“你是说银钓客老前辈藏宝,还是少林镇寺宝?” 追云神乞说道:“银钓客之藏宝。” 这里穷儒插上嘴,说道:“不,两者全部都落入崆峒派之手。” 追云神乞叫道:“什么?” 说着瞥了穷儒一眼;诧异地道:“你没有骗我吧?老要饭的怎么没听说过。” 穷儒万念祖哈哈笑道:“否则我会老远赶来不成?这几天崆峒那个牛鼻子可糟了。飞龙帮千面人魔已派遣座下高手,前来诱说,武林几位退隐异人亦纷纷赶来,这下子可有那个人牛鼻子乐了。” 梅花神剑王尧弦慌忙问道:“万兄,这样说我那拙徒弟已落入崆峒手里啦。” 穷儒万念祖说道:“不是,他早已被人救出,与他同时被掳的还有少林慧空和尚和武当玄真。” 病书生罗俊峰诧然地道:“家师曾说掳取三人的是飞龙帮高手,怎么少林观音降龙珠会落入崆峒之手?而人又被人救出,这不是太令人费疑吗?” 穷儒万念祖点点头说道:“不错,他们三人是被飞龙帮高手厉山双魔薛越所掳,但宝珠到中途就被崆峒派掌门灵真牛鼻子所夺,缺耳魔人亦在同一时间被一位异人救出。” 病书生罗俊峰连忙问道:“那位异人是谁?” 穷儒摇摇头表示不悉,道:“我也只是耳闻而已,到底是谁?就连缺耳魔本人亦没有看清楚。否则早已传出来了。” 梅花神剑这时心中那块大石,才松驰下来,遂向众人道:“此去崆峒派大约尚有二十来里路。据两人所说飞龙帮高手云集崆峒,则我等此行,必波折迭起,噩运接踵而来,万兄可有万全之策。” 穷儒沉思良久,问道:“此去天山遥遥千里,若经玉门关通往天山这条路上,势必如王兄所料,危机四伏,寸步难行,并且非经崆峒山无法去玉门关。” 说至此歇了一下,继续说道:“倘若转个方向,取道夏河经青海而达新疆,不但道路难走,路程亦将多化一倍,恐怕俊峰伤势无法维持那么久。” 追云神乞赵哲,打岔插口说道:“以你穷酸之意,该如何走法?” 穷儒不加思索地说道:“前者虽危机四伏,有我们几个不要命的老骨头相陪,狗崽子能奈我何?”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又是一阵神伤哀痛,自己竟落得这个样子,处处蒙人保护。想当年,穷儒,追云神乞,梅花神剑之流,自己何尝不如他们,现在…… 说话间,五人已来到崆峒山麓脚下,这时天色昏暗,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蛇形的山道,宛如一条蚯蚓,蜿蜒地爬往山巅。 万籁死寂,惟闻呼呼山风吹叶之声,倍觉凄凉。五人上得山来,好像陷于黑海之中,伸手不见五指,若非众人练有夜眼,真是寸步难移。 这条山道,并不宽阔,仅容三人并肩而行,如果加上马匹,只有两马宽大。这一来,众人不得不安排行走顺序。 因为一入崆峒山,就已进入了崆峒派势力范围之内,众人哪敢丝毫大意。 最令人怀疑担心的,还是一路行来,不见可疑踪迹。依穷儒之言,此时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何以竟寂寞到除了他们之外,并不见第二个外人。 难道穷儒之言不实?抑或是崆峒派根本不知有这回事?不,皆不,这两种原因无论如何亦无法成立。崆峒派自得武林异宝之后,决无不加防范的道理。 可是,事实如此,不仅未看到崆峒之人影,就是崆峒派之外的人物亦一样未曾发现半个,这一反常的现象,只有更加重众人心事的沉重而已,亦令人提高了警觉。 此时,万念祖竟越众向前掠而起。众人不明所以,莫不错愣,以为此老已发现敌踪,不由停步再前走。追云神乞笑道: “看样子穷酸又有发现了。他妈的!要走也得说一声,鬼鬼祟祟的,我不相信他能找出什么名堂来。” 说话间,穷儒已去而复返。追云神乞老叫化子埋怨道:“酸鬼,前面有什么不对?” “没有,奇怪,我明明看到一条黑影,怎么追上去竟连个鬼也没见,难道眼花不成?要不真见了鬼?” 追云神乞哈哈大笑,道;“这就怪了,老要饭的可不信有鬼,怎么你这满腹经伦的酸东西信起鬼来,这不是笑话!” 说话间,蓦然由山顶上传来几声怪啸,众人不觉一凛。追云神乞细听良久,说道:“发啸地点,离此起码一里之外,可见来人武功已登峰造极,莫非你所见的就是他?” 穷儒已为这啸声所惑,奇怪的啸声一歇,又恢复死寂,并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梅花神剑喃喃自语,道:“怪了,莫非飞龙帮早已发动。果如此,我们一路行来怎么不见半个人影?” 病书生罗俊峰像个废人,一直没有主见,傻坐鞍上,一语不发。这时他似有所觉,向众人说道:“我看我们走昏了路,通往崆峒巢穴,必另有别路。” “唉,对了!老要饭的竟糊涂到这种程度,不错,一定另有别路。” 梅花神剑王尧弦一直主张不要与敌碰头,这并非他怕事,实因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免的尽量避免,于是说道: “这样更好,咱们省得麻烦,若不早一天到达天山,老夫就无法放心得下。我看咱们亦该走一程,最好天亮前能赶到梅川休息。” 声音方歇,陡闻一声怪啸,由山顶跃下几个人影来,追云神乞连忙掠身前出,梅花神剑急着向陆玉华叫道:“陆姑娘,快退。” 月里嫦娥闻言,一牵病书生坐骑,往后退开,躲入道旁林内。这时宇内两奇与点苍掌门,三人品字形挡住道路御敌。陆玉华下了马,与罗俊峰两人躲在大石后面,静观其变。 陆玉华往前一瞥,山顶路下的竟是四名黑衣劲装老者。每人手中各提一柄长剑,亦成品字形挡住山路。其中一人向宇内两奇,喝道:“来人报上万儿,夜闯崆峒派意欲何为?” 083 这一说,追云神乞心中雪亮敢情这四人就是崆峒派座下三代弟子中的“四子”。 追云神乞哈哈一笑,道:“天下人走天下道,要饭的四海为家,想到贵派讨碗饭吃,别无他意。” 四人齐声喝道;“住口!崆峒山岂是任人撒野的地方,朋友是哪一线的,不妨说出来,免生误会。” 穷儒万念祖抱拳作礼道:“四位莫非是人称‘崆洞四子?’” “不错!你等既有自知之明,现在回去犹未为晚!” 追魂神乞一生玩世不恭,这时陡的高声嚷道:“哎哟!老要饭的肚子里蛔虫作怪了。我说四位行行好,施个把饭丸,老要饭的没齿难忘。” 这句话几引得众人喷饭,崆峒四子可气炸了肺,只见四人凶眉顿立,邪光进射,面含杀机,怒喝道: “若非有意而来,哼!臭花子,别人怕你追云神乞,你在我们眼里,不要倚老卖老,假疯咬人。要饭不难,问问我手中这把剑。” 追云神剑闻语一怔,对方怎么认得他。这样说自己五人一行行踪,早已在人家眼里,这事情可就要多费手脚了。 穷儒万念祖依然是那么谦恭有礼,向四子说道:“万某等本无他意,只是借道而已,四位能否见让。” 崆峒四子一听,这位中年书生自称姓万,继之一瞧,不禁暗思,道:“这人莫非是穷儒,若真则事情就辣手了,还有那位麻脸者者又是谁?” 想着多瞧了梅花神剑一眼。追云神乞知道对方心意,遂说道:“王兄,你这麻脸可真好,狗崽子竟认不出来。来来来,老要饭的替四位引见这位点苍掌门。” 崆峒四子乍闻那个麻脸老者就是梅花神剑王尧弦,不由全感一凛,暗叫:“怎么全凑在一起,莫非专为夺宝而来。方才已发现几处敌踪,若再加上三人,烦恼可大啦。” 想着,不由展颜邪笑,道:“原来是王大侠,各位来意是……” 梅花神剑不等他说完,道:“仅为借道前往天山。” “真的?”崆峒四子诧然问道,语气疑信参半。这也难怪他们如此,因为今夜崆峒山,不断出现敌踪。 穷儒点头肯定地答道;“真的!老夫岂能失信江湖,虚言骗人?” 崆峒四子一想,既然对方并非恶意而来,何苦得罪武林同道,多为崆峒添上麻烦,遂说道:“既然如此,方才得罪之外,请原谅。” 说着四人让开道路,请三人通过。 梅花神剑反身向陆玉华叫道:“陆姑娘出来,我们得赶路了。” 叫着,竟不见陆玉华答应,亦不见两人出来,不由一凛。掠身向陆玉华躲身处飞来,宇内二奇亦觉得事出突然,连忙掠身过来,一看: “咦!”的惊叫一声,三人疯狂地扑落地上,只见月里嫦娥晕睡在地上,独不见病书生的身影。 梅花神剑跺足大叫,道:“糟了!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峰弟失踪了。” 这一突然的发生顿使三老急如热锅上蚂蚁,连忙将月里嫦娥陆玉华抱起一瞧,只见她依然熟睡不醒。 追云神乞连忙解开她的“睡穴”,推宫活血一阵,陆玉华慢慢苏醒过来。追云神乞等不及的问道:“峰弟呢?他哪里去了,你又怎么被暗算?” 一连串的催问,可见他心里是何等着急。穷儒忙阻止他道;“急也没有,等她完全醒来再问不迟。” 陆玉华一觉醒来,瞥见众人这般急相,微微一怔。及至听到峰弟失踪,急得翻身立起,问道:“峰弟呢,峰弟呢?他哪里去了?” 追云神乞说道:“我也正想问你呀!” 月里嫦娥一急“哇”的吐出一口浓血,又晕过去。梅花神剑见状,念头一转,起身向崆峒四子怒喝道:“四位好狠的计谋,竟敢在王某身上耍这一套。” 崆峒四子也为眼前事情搞晕了头,如今梅花神剑这一喝,更加如堕入五里雾中,哑然无以作答。 其中一人,连忙问道:“王大侠此言何意?我们发生何事?” 梅花神剑王尧弦误以为对方明知故问,不禁更怒,道:“四位把王某当什么人看?快将人还来,否则四位亦别想回去。” 梅花神剑早已失去了理性,他为了为找罗俊峰之事,不惜翻脸成仇,一口咬定病书生的失踪是崆峒派的杰作。 崆峒四子听了这话,一向骄傲横蛮的四子,不由怒火中烧,冷冷地答道:“姓王的别含血喷人,你这是何意,难道崆峒四子是可以任人欺侮的吗?” 梅花神剑王尧弦怒极抽剑,双肩一晃,凌空扑向崆峒四子,口里喝道:“王某就要教训你们这干狠心狗肺之徒。” 话落剑化一招“梅花缤纷”,夹万朵剑花向崆峒四子洒下,穷儒一见事情要糟,连忙阻止道:“王大侠且慢,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要因怒惹事。” 话说出已这,梅花神剑王尧弦手中长剑已化成千朵剑花,向崆峒四子罩将过去。崆峒四子,纯悟子,哀笑子,叹也子,半真子,此四子为崆峒派中,最负盛名的高手,尽得掌门人灵真生真传,武功还能差到哪里去。若不是来人乃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他们可不会这般礼让。 如今,一见梅花神剑这疯狂的举动,个个震怒。 想崆峒派开派至今,几曾受人家这般蔑视过?是可忍孰不可忍,齐声暴叱一声,乍分而合,四把长剑化成四朵剑幕,向梅花神剑攻来。 穷儒一瞥对方竟来这一套群殴,不由脸罩寒霜,张口一声震喝道:“住手!” 这一叫何异晴天霹雳,打斗中五人陡闻耳膜嗡嗡震鸣,倏也乍分,垂剑而立。穷儒万念祖精光一射,冷冷说道: “以多取胜是哪一门子调教出来的。今日愚侄在此失踪,虽然四位不一定知情,不过,人是在你们崆峒山前失去的,多少你们要负点责任,否则传入江湖,岂不被人耻笑你们崆峒派连客人都保护不下。” 崆峒四子一想亦不无道理,但,他们所说愚侄是谁?刚才怎么没有看见?纯悟子诧然问道:“敢问失去何人?” 穷儒道:“乃罗俊峰。” 崆峒四子乍闻罗俊峰这名字,好熟呀,但他是谁,半真子猛然想起一个人来,遂忙问道:“姓罗的是不是人称‘病书生’那位?” 追云神乞插嘴说道:“不错,正是他,想是你们见到了吧。” 纯悟子冷冷一笑,道:“想病书生武功何等盖世,怎会被人掳去,怕是他独闯崆峒吧!明人不说暗话,这是不是你们用的调虎离山计?” 敢情四子亦慑于病书生之名,一听罗俊峰骤然失踪,马上连想到可能独闯崆峒山。这并不能怪人家这么想,因为人家根本就不知道病书生受伤的情形,穷儒被这一反驳,弄到无法作答,因为他也不好意思说出罗俊峰的内情来。 追魂神乞马上回答道:“各位这样说不无道理。不过,他既然独闯崆峒,何以要将这位女侠点倒?” 这一回答,正是最适应不过。崆峒四子一听此话,竟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暗想:“对啊!难道真的被人掳去?果如此,那人的武功岂不强过病书生十倍,则崆峒山今夜必来了不少高人,前山可能危急……” 想至此,纯悟子不禁着急,道:“三位高人请原谅,想敝派自顾犹不暇,必无再擒人之理。请各位原谅,愚兄弟要先行一步了。” 说着招呼其余三子,匆匆离开。梅花神剑岂容对方如此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了,连忙喝阻道:“且慢!四位哪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纯悟子回头冷冷说道:“如果必定要知道真情,何妨随后跟来。咱们兄弟另有他事,不能久陪。” 说毕,也不理梅花神剑,随着长身凌空展开飞行术,向南山飞去。 穷儒万念祖一想亦对,人家定有私情,否则四子目空一切的个性,决无任人放肆的道理,遂说道: “想纯悟子必无谎言,我们追着看,如果峰儿真被擒在此,踏遍崆峒山也将救出峰儿来。不过,真相不明之前,还宜从礼为先,避免冲突。” 084 梅花神剑王尧弦一想,除此之外并无他策,遂反身走到月里嫦娥身边,陆玉华业已苏醒过来,方才与崆峒四子对话她全听了进去。一见梅花神剑反身走来,也跟着立起,问道:“前辈,峰哥哥可有危险?唉!他病得那么重,再要被擒去,想必凶多吉少。” 说着泪水如注,喃喃自艾道:“都是我,我没好好保护他,天呀!你惩罚我吧!” 梅花神剑看到她那般憔悴的脸容,不禁心软,只听他微叹一声,道;“真是祸不单行,看来这次峰儿必无生还之理。如今武林黑道上,那个不想得到他,尤其又在崆峒山失去,更是凶多吉少。” 月里嫦娥陆玉华听了这话,不由哇地放声大哭。追云神乞与穷儒两人也走过来,说道:“王兄,事不宜迟,我们还是闯上去再说,空自悲哀与事无补!” 梅花神剑这时已心神无主。罗俊峰是他唯一恩人,如今竟保护不周,这个责任叫他如何在柴樵叟面前交待得了。还有空空叟知情责怪下来,这个老脸叫他哪里放? 事已至此地步,只有上山寻人才是善策,于是说道:“找不出峰弟,王某誓不为人。” 说着携着陆玉华,与二奇向崆峒山走去。 崆峒山为崆峒派立派之地。这山附近延绵数百里,都设有暗卡,尤其灵真生得到银钓客的异宝之后,更知必无安宁之日,加紧设防。 今夜敌踪频现,坐镇太乙宫的灵真生,急得冷汗直冒。他知道崆峒派目前实力决无法阻止外来强敌的侵袭。 由暗卡送来的消息,知来人都是武林黑白两道上的成名高手,这是他意料中之事。但他却想不出更妥当的方法来防止这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这时,正是灵真生急如热锅上蚂蚁的时候,弟子飞也似的跑来报信,道:“敬禀掌门师姐,外面有一位叫薛越的老者求见。” 灵真生乍闻薛越两字,心中一栗,慌叫道:“他一个人?还是另有他人?” 那位三代弟子,谨禀道:“来人共三位,以姓薛老者为首。” 崆峒掌门灵真生连忙说道;“请他们进来!” 说着挥手命三代弟子退出,随着暗暗说道:“看来今夜崆峒派已面临死亡关头,缺耳魔薛越一人已足够崆峒山伤透脑筋,何况其他的?唉!这个老魔头怎么这样巧,难道他亦为了那个东西?” 正着急思索间,外面进来了三位老者,由刚才那名弟子领进。灵真生一瞥来者,连忙离座跃起,哈哈奸笑道:“薛老光临,失罪,失罪,请请!” 说着摆手请坐,那位首老者,裂牙一笑,白须微动,一个斗大的圆头晃了一下,说道:“外面斗得天昏地黑,你这牛鼻子却高坐纳福,难道你不知道强敌压境?” 原来此者就是厉山双魔老二,缺耳魔薛越,与独眼魔薛超是骨肉亲兄弟,武功在当今绿林道上,无出其右。 早在三十年前,被空空叟割下右耳,那时此魔已名震绿林道,执绿林天下之牛耳。 三十年后的今天,与乃兄独眼魔归附飞龙帮,立心寻找空空叟一雪前耻。 今日,当然为了那件武林人人侧目的异宝而来。此魔开头像是很关心崆峒派似的,其实他来意已明显的被灵真生所料到。 只见灵真生,笑说道:“谅那些跳梁小丑,何足为虑!倒是谢谢薛兄您的关心了。” 缺耳魔薛越嘿嘿干笑一声,说道:“喔,对了,我竟忘了引见你们。” 说着手指随来二人说道;“这位是星月禅师,这位是飞虎堂主黄修。” 灵真生乍闻来人就是西藏淫僧星月禅师,不由全身一震,连忙笑道:“久仰久仰。”接着又对黄修施礼,客套一番。可是,灵真生心中暗暗发急,道:“一个缺耳魔已够使崆峒派上下无法抗衡,若再加上这两位,可真要命,敢情对方今夜之意在于银钓竿,看来无法善罢了。” 想着,开门见山地问缺耳魔薛越,说道:“薛兄今夜来此,莫非专为了……” 薛越连忙哈哈笑道:“唉!说它干什么?东西既然由你夺去,咱们再横也不能厚着脸皮要回来,怪只怪我们保护不力,致令失掉。” 说着顿了一下,并不马上说下去。 灵真生心中舒了一口气,心想:“敢情他们不是为了那件东西。不对,话得说回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的来意绝不简单!但是,究竟为了什么呢?” 尽管心里在想着这个问题,不过脸上仍然浮出了得意之色,当然啦!本来银钓竿及秘笈已由飞龙帮所得,他又施展空空妙手给偷了回来,这是很得脸的事,能由飞龙帮高手身上得到异宝,这个消息一传遍武林,人家岂不说灵真生真了不起? 缺耳魔一眼看穿灵真生心意,不禁暗暗发笑,随着说道:“我们奉命来此,当然不专为那东西。咱们帮主很想高攀贵掌门,想聘请你老兄为敝帮飞鹰堂堂主,不知你可有意屈就?” 灵真生一听此语,心中冷抖一阵,暗想:“原来是为了这个,哼,想得可妙,这岂不是等于说还是要那件异宝。” 想着,随口说道:“贫道德薄能鲜,怎能高攀得上?何况贯帮飞鹰堂已有余宏担任堂主,贫道哪能侵占,盛情只好心领了。” 缺耳魔冷冷哼了一声,说:“前些日,余宏已丧命华山奇云谷。” 灵真生惊问道:“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缺耳魔薛越见对方顾左右而言他,处处逃避正题,遂说道:“死于那老家伙之手,难道你不知道华山奇云谷现居何人?” 灵真生说道:“是他?何以会与贵帮作对。” 缺耳魔薛越并不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愈扯愈远,由此观之,不难想见灵真生之心意,遂说道:“江湖恩怨,谈他做什么?我说牛鼻子你是否愿意担任这堂主之职?” 灵真生心中一凛,知道逃避不掉,听这魔头语气,已带有点火药气,脸色不由自主的一整,说道:“如果歉难照办呢?” 缺耳魔身旁站立的星月禅师,闻言桀桀狂笑,道:“我说这是帮主瞧得起你,别敬酒不吃,难道想吃罚酒不成?” 星月自龙门山被朱雀剑切断三根手指之后,武功大减,虽伤愈重习“吸井功”,奈真气已泄,与原先相距甚远。今夜来此,乃奉命伴随薛魔同来,有了这位绿林魔头做后盾,他尽可耀武威风,否则怎敢在一派掌门面前能说此妄话。 薛越看了这一情形,知道双方难免发生械斗,遂和颜笑道:“星月老一向是火爆性子,哪有这般请人法。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加入敝帮,共扶帮主,一并天下武林,但愿你三思。” 其实,崆桐派自这位掌门灵真生接管后,声名狼藉,座下二三代弟子,在外为非作歹,肆无忌惮,已为武林人所不齿。 灵真生知之甚详,但并不加以阻止,反而纵恿弟子变本加利,奸淫抢掳,无所不为。 灵真生师弟悟真生,严言陈词,责备师兄不教不训之罪,且愤言脱离崆峒派。灵真生不但没有采纳师弟之意,相反的以叛派重罪,断手削足,牢禁于后山山洞。 这一来,座下弟子更猖狂。以前有那么一位正气凛然的师叔,做事不敢过于露骨,如今,一旦师叔被禁,无疑的,他们可以更加胡作非为了。 没出两年,崆峒派被武林人物视为邪派,而灵真生亦被视为该派的唯一罪人。 这个消息传入崆峒派一位前辈奇侠耳内之后,顿使这位退息江湖数十载不问它事的奇人,重新再现侠踪。 以致后来发生清理门户,灵真生伏首等轰动江湖的事,这些后文自有详说。 灵真生何尝不愿意加入飞龙帮以壮声势。如果飞龙帮早在他得宝之前派人请他,他会一口允诺,乐于为飞龙出力。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因为他已得到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异宝,他可以闭关修练“银钓七式”。 以银钓竿纵横江湖,如果加入飞龙帮,则俯仰由人,受其节制,现已雄心勃勃的灵真生,当然不愿为之。 于是,打着笑脸,说道:“承贵帮主及三位的抬受,贫道感激不尽。无奈身系一派重责,未免分身,我看加帮之事,留待来日再说如何?” 薛越闻言,脸色微愠,道:“这岂不是教老夫无法下台?老夫来时,曾在蔡帮主面前夸下了海口,并还担上了保,难道你真不赏这个脸!” 身旁飞龙帮飞虎堂主黄修,进言道:“道长身为一派之主,当然不愿屈就此职啦。不过,我们是真诚而来,能否想出一个折衷的办法,双方落个皆大欢喜?” 085 黄修身为内三堂堂主,一身功夫登峰造极,为人机警,有智囊之誉,本介于正邪之间。昔年得千面人魔之恩,故而甘为蔡松忻卖命,凡飞龙帮大小之事,莫不由他一手计划,可见蔡松忻对他是如何的器重。 他自始至终,冷眼旁观,已看透了灵真生心意,知道灵真生不舍身上异宝落入飞龙帮之手,才提出“折衷办法”的建议。 一语道破天机,缺耳魔薛越不由对这位堂主的敏感,深加赞佩,遂说道:“对呀!只要你提出条件,老夫定回帮请示帮主,给你一个公平合理而又圆满的答复。” 这时,飞虎堂堂主黄修,缓缓的走到灵真生身旁,说道:“道长,这是千载良机,不可失之交臂,我敢保证,蔡帮主会尊重你的意思的。” 灵真生被三人软硬兼施,说得动摇起来,但,并不马上答应,因为这样做有失一派掌门身份,遂说道: “蔡帮主及三位既然看得起贫道,那是贫道的福份,至于入帮之事,能否容贫道再从长考虑呢?” 这无可置疑的灵真生已被说动了心,黄修知机不可失,遂说道:“应该,应该。” 四人正谈话间,外面跑来一位灰色道袍,手提长剑的年轻弟子,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道:“报告师祖,外面强敌来攻,几处暗卡发警通报,四位师叔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并不见他们巡逻啊。” 灵真生一听强敌来攻,心中并不发急,因为这现象已经不止一次,但,听到崆峒四子不明行止,不禁惊问道:“他们哪里去了?快连络暗卡,找寻下落。” 说着回头向飞龙帮三位魔头,苦笑道:“武林人总逃不了贪字,老夫以前何尝不是失败在贪字上,看来今夜敝派有热斗瞧了。这倒无关痛痒,遗憾的是无法好好招待各位。” 黄修哈哈笑道:“道长言重了,既然我们不是外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虽不学无术,为道长打打旗儿,倒还不成问题。” 这正是灵真生所愿意听闻的,遂长笑道:“谢谢各位美意,贫道总认为这是家内事,哪好意思有劳各位大驾。” 黄修连忙答道:“道长这样说就未免见外了,你的事就是咱们的事,等一下就请道长为我们掠阵好了。同时道长身为一派掌门之尊,杀鸡何用牛刀,你就瞧我们的吧!” 说着顺了一下,继续说道:“再说道长加入敝帮之际,同仇敌忾,共御外侮,这正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事,道长也就不用再客气了。” 说着又是一阵令人听来怪不舒服的奸笑。 笑声中,外面已传来几声厉啸。灵真生闻啸起身,道:“来了,敢情真不把贫道看在眼内?这也好,让你们见识见识崆峒绝学也好。” 黄修一见灵真生起身,连忙阻止,道;“道长请坐吧!咱们会为你善加处理的。” 灵真生一笑,道:“既然如此,就偏劳各位了。咱们同到外面去看看吧!” 说着与缺耳魔并肩走出了太乙宫,星月禅师姜露与飞虎堂堂主黄修紧随在后。 四人出得太乙宫,前面已并排立着几个服装怪异,发长及背的中年人来。 崆峒派掌门人灵真生一见来人,不由一怔,暗叫道:“这几位老不死的,怎会闻风赶来?今夜的事可有点辣手了。” 星月禅师姜露一瞥来人,心中也是微微一怔,连忙打着哈哈,说道:“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苗疆四煞。来来来,老纳为你们引见引见,都是自己人,有事尽可商量。” 苗疆四煞,一见星月禅师亦微微一惊。老大阴阳人易监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姜老也在此,这可好。” 说着凶光暴射,期了灵真生一眼,说道:“这位可是牛鼻子掌门人。” 星月答道:“正是!” 缺耳魔薛越自苗疆四煞出现自今,老大不悦,尤其见到这些外蛮人,那不伦不类的打扮,更是不齿。 没想到一代淫僧星月禅师姜露,竟打哈哈拍马屁,不禁愠然冷语,道;“四位今夜来此,有何贵干?” 阴阳人易监闻言冷瞥缺耳魔一眼,冷冷说道:“我是做什么的,明眼人不说暗话,我找的是崆峒牛鼻子,与你何干?” 此言一出,崆峒掌门灵真生心中大喜,因为他知道这一来,薛越决不会放过不管,则自己可保全实力。 星月禅师可就心中卜卜猛跳,不知是为缺耳魔叫苦,还是为四煞着急,总之他的脸色是非常难看。 其实苗疆四煞压根儿就不知道缺耳魔薛越这号人物。这也难怪,四煞一向在苗疆为非作歹,绝少来过中原,哪会知道? 这一次是听说陕西渔河堡内蚊吼潭出宝,并为崆峒所夺,故相率而来,做梦也没想到眼前那位失去一耳的老人,就是绿林道上数一数二的老魔头。 缺耳魔薛越听了阴阳人这句话,不由仰天一阵嘿嘿狂笑,气纳丹田,束音而出,其音如夜枭哀鸣,震得在场诸人耳膜嗡嗡直响。 勒疆四煞闻声全身陡感一震,不由全都用惊异的眼光,看着这位缺耳老者。只听缺耳魔薛越说道: “今夜之事老夫一手包揽,明人不说暗话,四位想必是为宝而来,只要能胜得老夫一招半式,双手奉上,否则只好委屈四位,长眠在此。” 说时精光四射,苗疆四煞被看得全身一颤,阴阳人易监,骄声说道:“喔!好大的口气,不知你这老鬼是何号人物?竟敢目空一切,小视咱们兄弟,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星月禅师姜露,连忙摆手阻止这一触即发的场面,打圆场道:“都是贫僧的错,来来来,我替四位介绍,这位就是厉山薛老前辈。” 苗疆四煞乍闻厉山双魔之名,不禁都暗暗吃惊,但却故作镇静地道:“我道是谁如此狂妄,原是厉山双魔。好,这样更好,咱们兄弟久慕中原武学,无缘领教为憾,今日幸遇高手,大可了却宿愿,就请你露两手,见识见识!” 苗疆四煞也太狂了些,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大。 缺耳魔薛越何样人物,一身五毒阴风掌,练得炉火纯青,黑白两道只要提起他的名字,莫不远而避之,岂是随便可以惹得的? 以苗疆四煞的武功,何异飞蛾扑灭,自找死穴? 不过,话又说回来,苗疆四煞恶名远播,亦非泛泛之流,四人虽异性,但因臭味相投,而结拜为弟兄,每人都有一套超人的实学。 阴阳人看来似男似女,但武功却首屈一指,一手龙爪魔功,可隔空抓飞禽,虽与正派所练“龙爪功”稍有出入,但不失为罕见功夫。 老二人妖古查,单由人妖两字,顾名思义,不难想出其为人之一斑,虽是男人但深带女人气息,与阴阳人又有分别,每与人谈话,声如妇女,娇声娇气。 以四十童男童女之血肝制药,练功擦洗服食,竟给他练出一套“河车功”来,在四煞中以毒辣凶狠闻名。 老三花豹蒋奇,为人火爆,好杀成性,以一对千斤斧头扬名苗疆,生平杀人不眨眼,心如狼虎。 老四蛊魔涂欠,以养蛊为主,乃道地苗人,武功并没有什么特色,但是他何以能名列四煞之内?这全靠他所养的金蚕毒蛊。 只要人一吸入肚,被他念咒崔动毒蛊,它便在人肚内胀大,咬断肠肚,破腹而出,根本无药可救,确实歹毒无比。 正因为这样,四熬里面最使人顾忌的并不是那三人,而是这位养蛊的老四。 缺耳魔薛越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哪曾受过别人的气。 086 刚才苗疆四煞不知他大名之前,出言猖獗,情有可原。如今经星月禅师引见,犹其言伤人,缺耳魔怎能再忍受下去? 只见他又是一声狂厉的惨啸,接着人影一晃,蓦闻:“拍拍!”两声,苗疆四煞顿时大乱,跟着连声呼痛怪啸。 缺耳魔怒极出手,连说上一句话都没有,四煞已有两人挨上了他的巴掌。 星月禅师姜露,见状心知要糟,连忙打圆场,道:“各位且听老夫一言,全不是外人,何必动手动脚的?” 说着,人也掠入场内,硬挡在他们中间,不让再打。缺耳魔薛越冷冷说道:“姓姜的,敢情你帮了外人?” 星月禅师姜露,闻言惶恐答道:“前辈误会了,大家不是外人,有事慢慢谈,何况尚不知他们四位来意呢?” 缺耳魔薛越精光暴射,直瞪着星月禅师,阴恻恻地冷哼一声,说道:“不远千里来到中原,又夜闯崆峒,来意已不问可知,何况刚才他们还直陈专为夺宝而来,难道我没听见?姜露我看你是愈老愈糊涂了。” 姜露被顶得脸色胀红,讪讪地无以回答。苗疆四煞老大阴阳人,怒喝道:“不错!咱们专为银钓客遗宝而来,今夜若不献出,必血洗崆峒。” 语气斩金断铁,灵真生闻言不由打了一个冷颤,连忙心想:“苗疆四煞武功并不怕人,明明不是薛老对手,何以竟出此言,别是另有阴谋吧?况他们平素行为,再毒辣都做得出来,不得不妨患于未然。” 灵真生想得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苗疆四煞真不知凭什么而来?如是凭下三流鬼域伎俩,则缺耳魔恭越等人的武功再高,也是防不胜防。 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飞虎堂堂主黄修冷冷地说道:“四位未免太狂妄了,要得银钓客宝笈不难,只要你们自问,有没有能力和胆量,敢与飞龙帮作对?” 苗疆四煞乍闻“飞龙帮”三字,个个心中一震,只听人妖古查娇声的问道:“为什么呢?” 黄修冷冷地扫了四煞一眼,缓言说道:“崆峒派已是飞龙帮一份子,这位道长已接任飞鹰堂堂主之职,如果四位真不听忠言,恐怕后悔就来不及了。” 好厉害的黄修,一语双关,一方面拿飞龙帮吓人,另一方面暗示灵真生没有飞龙帮做靠山,崆峒派将无法立足。 不仅如此,这样声明,等于拿帽子戴上灵真生的头,一旦四煞传出江湖,灵真生就得乖乖入笼。 苗疆四煞老二人妖古查,闻言疑信参半,道:“哟!崆峒派也跟飞龙帮攀上亲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不过,咱们可不买这个帐。” 飞虎堂堂主黄修闻言,脸色霎时变得青筋暴露,凶光迸射,那股寒意直慑人心魂,就连人妖也不由暗暗惊凛不已。 只听黄修说道:“化外夷蛮亦敢如此放肆,今日老夫若不将你们放倒在此,从此埋名隐姓,不问世事。” 说着,但见他双肩一晃,人如闪电般,扑到人妖面前,陡闻“拍!”的一声,人妖古查左脸颊,顿时出现五条红色血手印来。 单凭这份快捷身手,已经使苗疆四煞惊冉目瞪口呆。尤其是人妖古查,只见对方人影一闪,自己连闪避还手都来不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痛得裂牙大叫,一时由嘴里喷出了几颗带血的牙齿来。 这一来,苗疆四煞再凶再横蛮,也不得不骇住,自己四兄弟一上崆峒山就连续吃了两次亏,以对方实力,四煞实无法一争雄雌。 飞虎堂堂主黄修一掌打实,嘴里说道:“这种脓包也来现世,还不快滚回蛮荒去,难不成想命丧中原?” 这句话又损又毒,苗疆四煞就是泥做的人也有三分土气,何况他们是一向蛮横惯了的凶神恶煞。 只见老三花豹人蒋奇,一声怪叫,凌空掠跃过人妖头顶,两手各拿一把千斤斧头,在空中怒叱道:“老鬼,少说废话,看斧!” 他的语声犹摇曳长空,人已如巨鹰扑兔,只见一双巨斧舞成两团斧影,向飞虎堂堂主黄修真砍而下。 飞虎堂堂主黄修冷蔑地瞧着空中落下的花豹人蒋奇,心中暗笑。 眼看巨斧已离他头顶半尺左右,只见他不慌不忙,滑足侧移,一招“犀牛望月”双掌蓄足八分劲力,向花豹人腰臀间拍去。 花豹人陡觉腰际风紧,这时他身悬半空,无从着力,若换平常庸手,非被拦拍断不可。可是,花豹人也并不是三脚猫之流,一见对方双掌拍来,手中巨斧霍然舞出一道厚厚斧墙,整个人也在这时安然降落地上。 接着双斧“阴风狂扫”向黄修劈来。黄修自为飞龙帮内三堂飞虎堂堂主,武功确有独到之处,在该帮除少数前辈老魔头外,年轻中以他为最著名。 一见对方使用重兵器,必是孔武有力,蛮横强悍之徒,故立即展开四两拨千斤快攻手法,切身近打。 害得花豹人毫无用武之地,急得团团乱转,好几次想脱出战圈,取急远攻,但,黄修却不容他这么做,一开始就以黏字要诀,将花豹人迫得哇哇狂啸。 苗疆四煞其余三煞,睁眼凝视,这时阴阳人易监以目示意人妖古查。 陡见人妖古查双足一沾地面,人如巨鹤冲天而起,身在空中倏地挫腰翻身,展开“河车功”向黄修劈洒而下。 不要脸的四煞,竟用群攻,阴阳人此意,无非想叫花豹人争取长攻,获得胜利。 四煞想得太天真了,飞虎堂堂主何许人也,就合四煞之力也不见得能奈何对方,区区加一个人妖下场,又能起得了多大作用? 第二十一章 黄修偷目一瞥人妖加入战场,也不慌张失措,更加紧对花豹人的硬迫。及至人妖古查发出的河车掌风临身时,倏然一个旋身,双掌一推,活活将花豹人推移了部位。 真是无巧不成书,花豹人被飞虎堂堂主这一带,身体前冲两步,正碰上由空中劈落的人妖,这一来,若两个一碰实,花豹人不死也得重伤。 人妖古查惊得冷汗直流,连忙收生一个“鹞子翻身”。虽如此,发出的河车掌风,一部份被收回,一部份结结实实的打在花豹人的肩部。 花豹人蒋奇一声痛叫,身子震退了数步,踉跄地晃了几下,勉强拿椿站好,阵阵麻痛,攻入肺腑,脸色由红而青,额角豆大汗珠,一颗一颗地涌出。 人妖古查一上场,不但与事无补,相反的竟然伤到自己的兄弟,这个脸叫他如何放得下。不由他一声怪啸,这声音有若寡妇诉怨,凄惨骚媚,令人目不忍睹,啸歇一声娇声短叱,道:“我与你拼了”。 说着,双掌翻飞,展开一套不见经传的怪异奇招,向黄修扑攻过去。 黄修那将他放在心上。苗疆四煞在苗疆虽负凶名,可是一到中原,便显得不济事了,不由阴阳人易监心灰意馁,暗暗惊心。 刹那功夫,人妖与黄修已经交过十招,看上去人妖貌似妇女,但泼辣得有如一个凶暴的恶汉。 一交上手,就是狠打凶攻,丝毫不留情。黄修到底是绿林子上的成名高手,动手之间,点、打、拿、刺,恰到好处。 一旁静观高手,莫不为黄修潇洒自如的身法所折服,灵真生暗暗咕噜道:“飞龙帮真是卧龙藏虎之地,由姓黄的武功,不难看出帮内高人必然不计其数了。” 苗疆四煞阴阳人易监,也看出情形的严重来。以对方的实力的确合四人之力也奈何不得,如今,老三花豹人业已微微受伤,更削弱了四煞的实力。 为今之计,若不退出就得丢命。阴阳人在沉思片刻之后,遂向老四魔涂欠细言一阵,这一动作,很快的落入星月禅师姜露眼中。 姜露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阵寒意。他猜想到,对方既然已经水尽山穷,那有被迫不施展毒手的道理?这可能正是阴阳人授意蛊魔要施杀着了。 灵真生也在这时发现到阴阳人的鬼祟行动,凡在江湖上走动人士,只要提到苗疆四煞,马上会想到“毒蛊”这种可怕的字眼来。 虽然苗疆四煞根本足迹不涉中原,但恶名却不径而走,飞龙帮北斗剑黄炎雄虽也是个中能手,但,与蛊魔涂欠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故星月一见对方两个鬼鬼祟祟的情形,心中不寒而栗。 此时,人妖已被黄修迫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阴阳人睹状,叫道:“二弟!且退!” 人妖古查闻言,抢攻了两下,掠开战场,退到阴阳人身旁,只见阴阳人向灵真生说道:“牛鼻子,大爷为不已甚,否则,可别怪大爷心黑手辣。” 087 灵真生今日飞龙帮来了三位高人,无形中给他壮大了声势,虽然四煞这般威胁,亦像没有这回事一般,听了阴阳人这句话,冷冷说道: “只要你能够露出两手,让我们看看,认为值得,贫道自当双手奉上,否则你们就别作白日梦。” 阴阳人易监闻言,忽嘿嘿狂笑不已,那种阴阳怪气的模样,真使人呕心。 只见阴阳人笑声方歇,陡见身旁蛊魔涂欠,单掌一扬,一股腥臭难闻的气体夹着金光闪闪的小蛊,漫天扑来。 缺耳魔薛越早预防有此一着,连忙双掌平推,两股狂飚的劲风排浪般向那股腥臭味平原着金色小蛊的气体迎去,灵真生与黄修也同时跃退了一丈远。 星月禅师姜露一见对方施蛊毒,谅得叫道:“各位快退,金蚕毒蛊!” 其实这是多余的,三人早在他发话的同时迅速的跃开,并且紧闭嘴唇,息气屏神,不敢稍微大意。 那金蚕毒蛊被缺耳魔的掌风逼得,反向苗疆四煞飞回,蛊魔见伤不了敌人,只得念咒将金蚕蛊收回掌内的小瓶中。 可怜姜露,这一代西藏淫僧,生平杀人越货,心黑手辣,没想到今日为救同伴,一念之慈,飞扬空中的毒蛊,竟乘他张口之间,侵入口腔之内。 但,阴阳人易监,嘿嘿桀笑,道:“姓姜的,活该你命短,这不能怪咱们兄弟,我弟念与你相识一场,本不欲置你于死地,奈祸由自取,谁叫你一念慈,如今已中蛊毒,生命现在大爷手中,大爷看在旧情份上,答应你一件事,那就是你死后为你做一件事,望你死前赶快交待吧!” 阴阳人这一说,何异睛天霹雳。星月禅师头顶嗡嗡然,如当头棒喝,运气试功,果然胸前一股腥味,渐向丹田之处移走。 星月禅师这一用劲,更加速了蛊毒的攻入,只觉体内一条大虫蠕动,肠肚痛疼欲断,一时惊得冷汗交并涌流。 缺耳魔见状,心中一痛,但他又能做些什么?普天之下能解蛊毒的,除了放蛊之人外,并无二人。 这一来,飞龙帮二位高手,干自着急。 陡闻,星月禅师一声凄厉的怪啸,全身惊空飞起,向蛊魔涂欠立身处扑来,口中怒喝道:“小子!我要你陪葬!” 这时,蓦见蛊魔口中一阵喃喃自语,显然他在念咒催蛊了。 果然,星月禅师肚内的毒蛊,这时已经发作,惊起的身子竟被这一痛扰,真气一泄,如陨星泻地,跌摔地上,哀号呼叫,痛不能言。 死亡的挣扎,是何等残酷,这是人生的悲剧。当你看到星月瞪目眦裂,形如鬼厉?滚地哀叫的惨状,既使他生平为恶人间,也不由产生同情怜悯之心来。 孟子说:“侧隐之心,人皆有之”。是的,既使凶恶如缺耳魔也不禁黯然不忍卒睹。 星月禅师姜露,知生还无望,眼光迸射出怨毒的颜色,咬牙强忍痛苦,说道:“姓涂的!老夫死为鬼厉,必咬你肉,寝你皮……你……这……人间……的……鬼………魔鬼……” 说着,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霎时竞被金蚕毒蛊咬破肚肠,断气而死。金蚕毒蛊又飞回蛊魔瓶中。 而星月禅师那双眼犹放射出怨毒之色,一直死瞪着蛊魔涂欠。 只见蛊魔涂欠,不但丝毫不露歉疚之色,反而仰天桀桀狂笑,这笑声与星月的死状,在崆峒织成一片死亡的气氛。 缺耳魔薛越,一见手下惨死,一股无名的怒气,冲肝而出,倏见他全身骨节格格暴响,手掌渐成黑色,接着人影一闪,缺耳魔整个身躯风驰电掣般向苗疆四煞扑来。 刚才运足于丹田的十二成“阴风透骨”劲风倏地随着他双臂齐挥的时候,顺臂出掌,如狂飚暴风,海浪排空,向苗疆四煞拍去。 这是缺耳魔薛越怒极致命的一击,以他一甲子修为,一并运掌拍去,其声势之凶猛,那不骇人。 苗疆四煞,一瞥缺耳魔形如疯狂,全都一惊,及至发现为时已迟,对方发来的掌风已临空罩下。 阴阳人连忙双掌往前一推,那股“龙太魔功”竟然化二为一,迅速的向缺耳魔薛越那股狂飚迎去。 人妖亦在同时将“河车功”化做掌风拍劈而去,花豹人身受微伤双肩微微发木,不能运劲迎敌。 所幸蛊魔涂欠并未来得及将毒蛊放出,在他想发掌的刹那,缺耳魔的那股万钧劲道将他全身罩住,双臂竟被那股劲体压住,以致未能放出蛊毒伤人。 苗疆四煞就是一齐发掌抵御,亦是无济于事,何况只有二人发掌。这一来,可苦坏了苗疆四煞。 霎时,蓦闻一声震天价响,“轰隆!”大作,地震天摇,树叶狂飞,太乙宫殿前,漫天沙石,遮天掩月,接着看到几条人影,带着数声惨嗥像怒矢般四处飞起。 很久,很久,漫天灰沙落了地,昏暗消失了,众人已可依稀看到眼前景色。 只见缺耳魔薛越抚鬃凝望天空,飞虎堂堂主黄修随在身后,脸露喜色,灵真生舒服地拍着道袍上的灰尘泥土。 而缺耳魔的眼前,却静躺着一具已溃烂成黑色污血的人体,再过去三步之遥的地方,血淋淋的遗落着几条胳膊和几支大腿。 如果你再极目一瞥,你更可以发现到不远树旁下,有一具头颅破碎面目迷糊的人体。 苗疆四煞遁走了,在那声震天暴响中,借着灰土漫场中逃走。可是,他们并没有全身退去,他们尚余留着几样贵重的东西在崆峒太乙宫殿面前。 那是些什么东西? 一具尸体,从衣着看出是花豹人蒋奇的,大概是被震碎肺腑而死,还有几条胳膊,无疑的!是苗疆四煞所忘记带走的。 恶人的下场是悲惨的,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只要死的光荣,只要死得其所,就足够了,又何必计较其它。 像这样暴尸异乡,怨魂不散,岂不是死得太不值钱?星月淫僧和花豹的死,是最痛苦的啊! 其余三煞,竟为贪得异宝,险些丧命。古人曰宝物仙品有德者居之,诚非虚言,像苗疆四煞之流,不得善终,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人为财死,是至理名言,生而为人,何苦斤斤计较身外之物? 虽然,前辈异人银钓客的遗宝被灵真生所得,但,有德者居之,他,是否能承受得起这种殊遇? 这时,灵真生轻舒胸中一股闷气,缓缓说道:“今天若不是薛老前辈在场,崆峒派将遭厄运浩劫。遗憾的姜兄竟不幸丧命,这是崆峒派之过,贫道在此谨申歉意。” 飞虎堂堂主黄修,连忙进言道:“道长咱们已不是外人,谈他做什么?为今之计,还是将这场内打扫干净要紧。” 灵真生那敢说不,他已对飞龙帮倾心仰慕。因为他已幻想着一副瑰丽的远景,那就是他利用飞龙帮势力,私自扩充自己实力,并在其卵翼之下,暗修银钓七式,以便将来独霸武林,并吞各门各派,成为天下第一人。 他想得太天真了,千面人魔蔡松忻何等人物?岂会容他这样做?他想固然想得不错,但并不能实现的呀。 梦!是甜蜜的!当你正沉迷在它怀里的时候,可是,遗憾的是,它距离现实太远了,正因为如此,反而更觉得可爱。 人们尽管知道它是空虚、幻玄的,但却费尽心血的去编织它,是多么愚笨和矛盾啊! 正当灵真生指挥道士清理战场的时候,缺耳魔薛越蓦然喝住众人,道:“有敌来犯!各位暂退!” 灵真生诧然道:“在那里?” 088 缺耳魔薛越缺少了一耳,但听力高人一等,十丈内落叶飞花可闻,这时他感到有衣衫破空之声,心知警兆。 灵真生可就丢人现眼,这一比,可更对缺耳魔加深惊畏。 只听缺耳魔说道:“来人已快近这里,看样子不止十人!” 灵真生闻言喃喃自语,道:“会是谁?怎暗卡没传来消息,莫非四子回来?” 灵真生正在愣想之间,蓦然,由右侧林内传来,一阵哈哈长笑,声音苍老清朗,闻声即知崆峒山又来了高人。 笑声刚歇,又传来苍老声音,说道:“道长今夜可真热闹呀!只怪老要饭的娘少生了两条腿,一场好戏给看掉了,憾甚!憾甚!” 说话间,由林中走出了四个人来,正是追云神乞赵哲,穷儒万念祖,梅花神剑王尧弦和月里嫦娥陆玉华四人。 灵真生第一眼看到老要饭的出现,心中微微一怔,遂即笑脸相迎,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赵兄,难得你老光临敝派,真使寒山增色不少。” 说着人也迎了过来,追云神乞赵哲,一向玩世不恭,游戏风尘,济危扶弱,为人间打抱不平,见了灵真生身旁几位魔头,心中已了然大半,哈哈笑道:“好说好说,老要饭的路过此地,顺道拜谒,哟,牛鼻子今晚可真是高朋满座啦!” 缺耳魔薛越第一眼望见追云神乞和穷儒,脸色极不自然,飞虎堂堂主黄修心中微微怔楞,暗想;“今夜怎么二奇齐到,难道也为了那件罕世奇宝?” 灵真生与追云神乞寒喧一阵,接着由追云神乞介绍其余三人,灵真生乍闻那位中年破衫穷儒生,正是三奇之首穷儒之时,心中暗暗吃惊。 灵真生虽时闻穷儒之名,奈无缘见面,今日既然穷儒也不远千里而来,不由这位心虚的灵真生猜疑惊凛。 不但如此,以一派之主的梅花神剑亦与同道而来,这种情形明眼人一想可知,决非是无因。 至于这边缺耳魔薛越与飞虎堂堂主黄修,二奇等不必由灵真生引见,也认得出来,因为大家都是走江湖的,那能不曾碰过头。 尤其是那个缺了一只耳朵的老魔头,更是一望可知。 灵真生引进了二奇等四人之后,梅花神剑首先开门见山地向灵真生问道:“今夜老夫等冒昧造访,原为了一件事……。” 灵真生立即插口,慌问道:“什么事?” 在他以为对方又是为了那话儿而来,心中暗想,脸上霍然掠起一阵薄霜。 梅花神剑佯若未睹,缓缓说道:“为了愚拜弟的事,只要道兄能够将他放出,咱们马上就告别。” 灵真生闻言心中暗暗一想,到底他拜弟是谁?又怎会与崆峒派有关,一时陷入迷惑之中,连忙诧然问道:“令弟是谁?贫道并不知情。” 梅花神剑王尧弦冷冷说道:“道兄何必推诿,只要将他放出,纵使你已将他置成废人,老夫也不为已甚,何苦为难至斯。” 灵真生一时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梅花神剑所谈者谁?从那口气,莫非他所说的是囚牢里的悟真生师弟。 若然,悟真生何来这位义兄?崆峒掌门灵真生竟误认梅花神剑所要的人就是他的师弟悟真生,一时怒火上冒,冷冷笑道: “这是咱们崆峒派的份内家事,王兄无权过问,就是他与你有八拜之交,崆峒家法岂容他人干涉。” 说着凶光迸射,注视了梅花神剑片刻,继续说道:“不错,我已将他下了牢,并已废去四脚,这是他判叛应得的惩罚。” 梅花神剑王尧弦听说病书生罗俊峰已被废去四肢,心中一痛,精光暴射,怒喝道:“老夫与你拼了!” 说着一招“云龙探爪”向灵真生脸上抓去。梅花神剑也太唐突了,竟怒晕了头,人家说是叛徒,病书生也不是出自崆峒,哪来叛徒罪名。 身后二奇也觉得不太对劲,如今一见梅花神剑发招攻敌,穷儒连忙喝阻,道:“王兄且慢,你误会了!” 但梅花神剑招数已出,虽闻言也不马上停止,他心中一个念头就是乘此机会,试探对方实力,未尝不是一举两得。 灵真生一见对方无理取闹,身为一派宗主,岂容人家在面前撒野。梅花神剑一招劈来,他并不闪躲,暗运劲力,硬硬地格了上去,两拳一碰,“砰!”的一声,两人各自后退半步,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双方经这一试,才收掌对峙而立。这时穷儒万念祖,走上前解围道:“两位全误会了,真是阴差阳错,差点弄得不欢而散。” 梅花神剑王尧弦诧然反问道:“何以见得,他不是明明承认峰弟已被废去四肢,囚牢于崆峒山洞中?” 穷儒万念祖点点头厂微笑道:“是的!他的确这么说,但并非指峰儿而言,而是他的师弟悟真生道兄。” 梅花神剑闻言一想:“对呀!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对方说惩治的叛徒,我竟然误会为峰弟。” 想着脸孔,涨红发烧,讪讪说道:“敢情如此,那就怪老夫一时痰迷心窍了。” 灵真生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哪里哪里,咱们崆峒派是任人撒野的地方,人家高兴怎么做,咱们只好逆来顺受,怪只怪贫道无能,怎能怪你?” 这哪里是客套话,梅花神剑听到这句带刺的话,因是理亏在我,也就无言的不作任何的反驳了。 追魂神乞见场面愈弄愈僵,连忙哈哈一笑,道:“我说牛鼻子火爆性一点也没改,难道你不是也误会在先吗?” 灵真生被这么一顶,心想:“对呀!人家问人并没有指名叫性,我怎么会误会是自己师弟来呢?” 想着,随即问道:“到底赵兄所指为谁?我们崆峒派从来不乱擒江湖人物,只怕是大家误会了吧!” 赵哲老叫花神光注视灵真生,看他是否有欺骗隐瞒的地方,遂即说道:“当真贵派今夜没有生擒一位少年?” 灵真生说道:“没有,你所说少年在何地失踪?” 追云神乞说道:“贵派后山小道上失踪?” 灵真生沉思一下,道:“喔!这太不幸了,无怪赵兄误会贫道所为,敝派二代弟子,也不明下落,贫道正着急哩!” 追云神乞赵哲,道:“嗯,不仅见过面,还吵了架,正因为这样愚弟才会骤然失踪的。” 灵真生一听徒弟与他们照了面,急急问道:“他们呢?现在何处?” 梅花神剑王尧弦,冷语道:“我们怎么知道,老夫还是蒙四位邀请来的。” 灵真生一时又沉于迷惑,追云神乞始将刚才发生始末,简单的告诉灵真生,这时双方误会才告冰解。 但是,梅花神剑却一口咬定,病书生罗俊峰的失踪是崆峒派的阴谋,尽管灵真生如何解释,也不能取信于梅花神剑。 一时双方又陷于僵局。这时,缺耳魔薛越听了老半天,有点不耐烦,遂以老辈口气说道:“你们四人这种蛮横的态度,像是故意惹事而来,别忘了,今日崆峒已非昔日崆峒。” 089 “今日崆峒已非昔日崆峒”说得未免太玄了些。但这句话怎么能够瞒得住精灵沉着的穷儒万祖。 追云神气也有同样的感触,扬言道:“薛老此言何意,崆峒派,今昔又有什么区别?” 缺耳魔嘿嘿得意的桀笑数声,道:“灵真生道友已荣升本帮飞鹰堂堂主,今后将属飞龙帮保护之内。”追云神气闻言鄙视了灵真生一眼,哈哈笑道:“恭喜!恭喜!牛鼻子竟做了堂主。唉!这真是天大福气的,老要饭的只恨前世做了孽,落得今生不能高攀贵人,请你转告姓蔡的,老要饭坟个位子,就是做尾狗,专司着门也不要紧,哟!要饭的可真慕煞你了。” 灵直生被追云神乞那一冷眼,瞧得脸色微呈肝色,再被这一席话讽刺讥笑,弄得啼笑皆非,不禁恼羞成怒,道: “人各有志,何劳他人干涉,老叫化子别以为贫道好欺侮,各位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贫道可要送客了。” 缺耳魔薛越经飞虎堂堂主黄修密语一阵,一见真灵生逐客,很快喝止,道;“那有这般送客的,也不招待人家,岂不有失风度。” 灵真生不明其意,回过头来,顿见缺耳魔以目示意,那双瞳放射出来的邪光,灵真生顿时了然,但,穷儒祖也在同时发觉缺耳魔的眼光异彩。 灵真生遵示留客,道:“寒山没有什么可以宴客,请诸位稍留片刻贫道敬一杯水酒在再未迟。” 穷儒万念祖冷冷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所找之人不在贵帮,穷酸可不再耽误时光了。” 说着,也不理灵真生一眼,返身欲离,这时,蓦闻,背后缺耳魔传桀桀狂笑,道:“老夫只好强留诸位了。” 话未落,众老头顶传来一阵急风,眼前黑影一花,缺耳魔业已挡住去路。 追云神乞睹状,哈哈长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老要饭的生平最嗜酒如命,既然有人请顿饭还不是未叫先流涎,怎好意劳驾。我说,缺耳朵的,你也太费神了。” 缺耳魔薛越生平最痛恨人家揭短。 今天老叫化每一句就叫他“缺耳朵”的。这不是揭了他的伤疤。 只见他阴恻恻一阵桀桀狂笑,道:“敢情我不要命,既然嫌命长老夫就为你超度。” 说毕,右臂一挥,一股劲风向追云神乞袭去。 追云神乞赵哲,身百禽居再度闭门苦修“玄天气功”之后,武功已达登峰造极的境界。一瞥缺耳魔话出掌来,心中不慌不乱,口里直嚷道:“我的妈呀!”缺耳魔一瞥叫化子失去了身影,心中一凛,连忙翻身一瞥,只见追云神乞裂着黄牙,在树上傻笑。 这一气非同小可,要知道此魔年逾八十,那曾受过人家戏弄,恨得大牙咬得支支直响,又是运臂一掌劈去。 这一掌少说也有六百斤重,只见掌出风起,陡闻“哗啦!”之声大作,追云神乞所坐那株合抱大树,竟不堪一击,拦腰折断。 蓦然,又传来追云神乞的叫嚷声,道:“妈呀!好狠喔!要出气也不是这么出气法,干么连无知的树木也得罪了你不成?”说时,追云神乞已回到刚才位置,这一来,何异火上加油。 只听缺耳魔气得呀呀大叫,单足一沾地面,掠身扑来,双掌齐挥,夹着呼呼破空之声,向追云神乞攻来。 追云神乞一向以轻功称绝江湖,他知道以自己一甲子内功修为,要与缺耳魔八十年内功修为相比,异于小巫见大巫。 于是,他采取了这种游戏和激怒的方法,先消磨对方真力,再与他正面相斗才行。 现在一见老头气极发掌,掌风阴冷刺骨,便知是“阴风透骨掌”无疑,那敢怠慢,见掌风堪堪及体的刹那,一个“巧燕翻”身长一长,再度横空掠出,嘴里损道“缺耳朵的,要饭的揭了你的短,就生了这么大的气,你不要命,要饭的可要命?我不敢了,请饶我这一着吧!” 说话声音好响,就连地上传来“轰隆!”之声,也没有掩盖他的话声,缺声魔一掌又落空,不仅不能伤及对方衣角,竟将地上给震陷了一窟窿,脸色顿时气成了猪肝色。 自今夜开始,缺耳魔一掌震退功疆四煞,何等威风没想到一个矮他一辈的臭叫化子都奈何不得,叫他那张老脸放到那里去。不由凶光暴露,杀机浮现,双眼布满血丝,一种杀人魔王狰狞残忍的凶相暴露无余。 月里嫦娥那曾见过这种凶相,暗为追云神乞捏了一把冷汗。可是,当她看到追云神乞赵哲那嘻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态度,心中大石骤然落下。 她怀疑追云神乞故作镇静,因为缺耳魔是一位人见人骇的老魔头,武功几与宇内二叟齐名,区区名列三奇的赵哲,怎能相与抗衡? 可是,她却忘了一件事,追云神乞自修成“玄天气功”之后,武功一日千里,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可比,况且他又不正面去和缺耳魔周旋。 如果追云神乞一直避实就虚,缺耳魔武功再高也奈何他不得,而今夜追云神乞是采用了这一种出奇的战法,以目前情势而论,鹿死谁手,尚未可料哩。 缺耳魔薛越三番二次出手,均被对方逃避,又给对方损了一顿,老脸无光,尤其在这么多成名高手面前,真比要了他的老命还来得痛苦难堪。 只听他怒喝,道:“臭叫化子,有种的就受老夫三掌,只要你逃得了,从此江湖就再没有老夫之名。” 追云神乞嬉皮笑脸,回答道:“好呀!看你守不守信,别到时赖帐。” 说着人也跟着站在缺耳魔面前十步之遥外,说道:“快动手,否则要饭的不等。” 缺耳魔睹状不由心中暗喜,对方竟中了自己的圈套,这一来,即使不把他震死也要叫他落个残废。 于是,双臂运动,微闻骨轻响,蓦然缺耳魔一声短叱,双掌平推,倏见两股劲风雄浪般向追云神乞卷来。 追云神乞知道对方这一掌决未用出全力,以自己本身所修“玄天气功”足以抗拒。 于是双掌缓缓平贴推出,那股无形的透明气体,延着手心,并出掌外,向缺耳魔发来的“阴风透骨掌”迎去。 刹时,陡闻一阵“隆隆”两股神魔掌风空中一遇,顿时飞沙走石,漫天飞扬。追云神乞被震得微晃了一下身子,但,两足依然如钉死般,峙立于地上。 而缺耳魔自始至终,隐若山岳,一晃不晃,这一较劲,顿使缺耳魔脸上的红色褪去不少,因为这给他证实了一件事,对方内功并不如自己那么雄厚。 因为他只用了八成真力而已,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件事,追云神乞何当全力以赴? 只听追云神乞叫道:“缺耳朵的,要饭的不成了,以下两掌就不用比了,干么一定要见个真章才肯罢手呢?” 缺耳魔并不回答,只阴沉沉的干哼两声,偌见他双掌再度盘空扫出,两股劲风又夹呼呼劲响,向追云神乞卷来。 这一次比上一次又加了一成功力,声势好不凶猛骇人。 追云神乞心中暗暗思得一计,及见掌风快要到身上,连忙运足八成玄天气功,迅速的挥掌迎去。 陡闻空中又是阵阵隆隆之声大作,这一次缺耳魔依然是静如泰山一般,神色依然连晃都来曾晃上一下。 这一边老叫化追云神乞可惨了,整个人震退了三四步,晃动数下,踉踉跄跄,很久才拿桩站好。 只听他又叫道:“缺耳朵的,你也未免太狠了些,真想收要饭的命不成,不来喽,下一掌死也不比了,要饭的认输。” 说着假意离开场上,向穷儒这般摇摇摆摆地走来,可是缺耳魔可不容他这么轻松算了,只见他怒喝道:“没那么容易,留下命来再走!” 话出人已闪至前面,双掌平挥,用上十成功力,立意置追云神乞于死地。 090 众人一见他如此卑鄙,不由一震,穷儒第一个旋身出来,但为时太迟,缺耳魔的阴风透骨掌风业已向追云神乞全身罩来。 这时,蓦闻追云神乞旋身精光暴射,一声震天暴喊: “未必!” 双掌运足了十二成玄天气功,狠狠的向缺耳魔劈去,这一掌追云神乞拼耗真气,立意叫魔头吃点苦头,下手狠毒,用心狡猾。 就是缺耳魔做梦也不会想到方才前二掌是对方佯败哩! 追云神乞“未必!”刚出,空中传来轰隆轰隆,震天动地的暴响,顿时鬼号神泣,昏天暗地,追云神乞整个人竟在掌出时,横空掠开,以免波及。 最苦的莫过于缺耳魔薛越,只见他一声惊呼,整个身躯,被追云神乞玄天气功震出了丈余,落地时一个立足不稳,一屁股摔跌坐于地上,胸内血液逆流,深知已被对方暗计所算,不由一阵可怖的长啸,跃身而起,也不招呼飞虎堂堂主黄修,径自离开了崆峒山区。 这是天大的怪事,在场高手全这般想法,因为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离去的,失败的,应该是追云神乞,而不是缺耳魔。 但,事实摆在眼前,与他们所料谬之千里,离开的是缺耳魔薛越而非追云神乞赵哲。 没有人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与追云神乞亲如骨肉的穷儒万念祖,也怀疑他所见不是真的事实。 这是奇迹,连追云神乞都这么想着,能二掌击败绿林数一数二绝顶魔头,岂是易事,这不是奇迹,又是什么? 穷儒连忙走过来,握着追云神乞的手,慰笑道:“要饭的,功德无量,你超度了一位老魔头,以后江湖岂不是少了一个劲敌。” 追云神乞说道:“你相信他吗?笑话!以他那种个性,发上一百个毒誓,也不会履行信用的!这一逃去,无疑的又给武林带来浩劫。” 梅花神剑这时走过来,说道:“能以智取胜,可喜可贺。这里已无其他事,我们走吧,老夫心悬峰弟安危,若不早一日见到他,老夫就闷烦一日。” 追云神乞深深的对这位义薄云天的点苍掌门梅花神剑所感动,连忙说道:“峰弟量非在此,王兄书可放怀,今为之计有书人事以待天命,想峰弟吉人自有天相,祸福我等怎能先知。” 说着转身冷冷地卑视崆峒掌门灵真生,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老要饭的再给你一个逆耳忠言,迷途知返才不失为上策,身为一派宗主,甘心居人篱下,做人走狗,恐为武林所不齿,愿道长三思。” 说着,转身欲走,这时飞虎堂堂主黄修,冷冷说道:“赵大侠且慢,黄某想领教大侠,追云神手绝艺,望勿见弃。” 追云神乞脸色一整,冷冷说道:“为什么!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飞龙帮老要饭的迟早会去,吕梁武林正邪之会,再请教未迟。” 灵真生说道:“赵兄可见外了,莫非瞧不起黄堂主。” 追云神乞怒火顿燃,愠色道:“三日后再见!老要饭的另有他事,三日后定到崆峒山送死,这样你该高兴了吧!” 飞虎堂堂主黄修傲然说道:“谅赵大侠不会爽约,三日后定扫径以待!” 宇内二奇与梅花神剑王尧弦,月里嫦娥陆玉华等四人,离开崆峒山之时,已是天将破晓的时候,追云神乞提议道:“峰弟下落未明,况且老要饭的又与牛鼻子订了三日之约,看来咱们只有再回白龙镇呆住几天,等这里事了再做决定吧!”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言,说道:“这样说峰弟的事就不用找了。” 追云神乞神秘的露牙一笑,道:“怎么可不找,你这娃儿可真急性,几天不见郎也不成呀?” 月里嫦娥陆玉华,粉脸羞涩,红得可爱,不由瞪了老叫化一眼,道:“不信你不急,我只担心他的伤势势若再发作,不要说人家加害,他自己也就差不多了,所以……” “所以你想到处找他,告诉你娃儿,甘肃一省何其广阔,我们上哪里去找人。最先怀疑是崆峒派的阴谋,但失望了,灵真生那牛鼻子决不会瞒过我,他是倔强固执的老家伙,要是峰弟被擒,他也不怕咱们找上门的。” 追云神乞说至此稍为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担心的恐怕崆峒四子的可能性较大。” 梅花神剑王尧弦也说道:“嗯!我也这么猜疑,否则怎么会连四子也失了踪?” 穷儒万念祖却摇头,道:“不会的,崆峒四子的失踪与峰儿无关。” 追云神乞与梅花神剑同声问道:“为什么?” 穷儒并不马上回答这个问题,继续沉思片刻,说道:“而且峰儿必逢凶化吉,掳去他的不会是歹人。” 追云神乞看他说得满自信的,不由急急问道:“酸鬼,何以见得。峰弟有惊无险,难不成你已全部洞察?” 穷酸说道:“不,我只是这么猜测,倘若掳去他的不是崆峒掌门灵真生,则峰儿的遭遇是吉祥的。” 追云神乞说道:“你不说出理由来,老要饭的决不信服。” 穷儒万念祖哈哈一笑,道:“如果你目的是想到崆峒去抢夺银钓客老前辈的遗笈异宝,途中会不会变卦掳人?” 追云神乞赵哲说道:“这并不能说是绝对,要先斟酌轻重而定。” 穷儒万念祖再问道:“好!你说说看峰儿失踪,掳他的可能性谁较大。” 追云神乞说道:“当然飞龙帮派来高手较大。” 穷儒点点头,说道:“对!飞龙帮有关之人较大,那么今夜有否飞龙帮高手在场?” 追云神乞听到这里豁然贯通,啊!的一声,自打了一个耳光,说道:“老要饭的越老越不行了,对!峰弟不会失擒在飞龙帮之手。” 说至此倏然一顿,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但崆峒派不无可能呀!” 穷儒说道:“臭叫化子,这不是自打嘴巴吗?刚才好说那牛鼻子不可能做这种事,怎么现在反而说他不无可能。” 追云神乞又打了一下脸颊,说道:“那么崆峒四子呢?” 穷儒万念祖分析道:“四子更不可能,因为四子在我们面前出现时,峰儿已藏妥,何况方向不同呀!再者他们四人专司巡逻报警御敌,那来时间捉人?” 追云神乞经穷儒这一分析,一想合情合理,遂满意的点头心服。 梅花神剑是最关心峰弟的一个。静聆了二人对答之后,向穷儒万念祖问道:“兄所说全合乎情理,不由王某心服敬佩,不过,若以罗俊峰目前遭遇,那种人救他的可能性较大?或许王某问的太荒谬苛刻,但请原谅王某已心无主见,空空洞洞,不明所以。” 穷儒万念祖微笑,道:“王兄说那里话,万某当不是心急如焚,以目前情况判结果,想定是那位退隐奇人掳去。” 梅花神剑王尧弦,不由诧然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知道峰弟伤重,特意救去疗治?” 穷儒万念祖说道:“我们只有以这么想,以求自我安慰,我们只有这只剩的两天多时间,尽人事遍寻下落,以待天命了。” 时光飞逝,三天很快的过去,与飞虎堂堂主黄修崆峒之约已至。在两天来,梅花神剑等四人,分头找寻罗俊峰的下落,结果都是满怀失望而归。 091 月里嫦娥急如热锅蚂蚁,虽然知道病书生不会遭遇不测,但那只是一种较合理的推测而已,在真相未能大白之前,依然无法驱除脑海里的愁云隐影。 三日来月里嫦娥梦牵魂绕,连夜失眠,脸孔也消瘦了,眼瞳血丝隐现,真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一个美人竟被忧愁,削夺了艳美,如果她不装饰一番,很容易被误为少妇了。 追云神乞看在眼里,深深的被感动了。当他第一次看到陆玉华时,他不赞成罗俊峰变节,因为他想象中,郑美惠的印象较为深刻。 几日来暗中观察,渐渐对这位天山神尼的爱徒月里嫦娥产生了一种好感。 因为她沉静、贤慧,不仅貌比嫦娥,心地的善良才是真正的美,追云神乞欣赏的也就是这一点。 当然,美德才是一朵花,外表的美是暂时的,它将随落花流水逝去而去,而美德却永远在你的心中永生。 好几次追云神乞看得不忍,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但那只能暂时使陆玉华微露笑脸,过后,又会发现她深锁着眉头,闷闷忧郁,寡欢不语。 如果病书生不早一天找到,则陆玉华将致“相思病”而消瘦,枯萎,甚至病倒。 这个问题太严重了,但,有什么办法?四人找寻了足足两日,连丝毫线索未发现,今天,又得应约前往崆峒,俊峰的事只好隔日再寻。 中午饭罢,四人整装完毕,商讨了一会儿,才向崆峒山走去。到达崆峒山时,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这时,崆峒四子清一色道袍,并排站在入口入处欢迎四人,追云神气发现四子并没失踪,心中疑窦复生,向穷儒说道:“酸鬼,四子并没失踪,别是咱们上了灵真生的当吧?” 穷儒一见四子出现在眼前,反而安心,这样更足证明与峰儿失踪无关,遂说道:“灵真生牛鼻子并没有擒峰儿,则我们所想较有可能。” 说话间纯悟子走向前来,抱拳施礼,道:“家师业已设宴以待,特命贫道来迎,请!” 说着返身领路。穷儒在四人中年纪最大,武功也最高,他先行一步,紧随在纯悟子之后,其余三人一字长形,向崆峒山走去。 众人到达太乙宫时,宫前黑压压的坐满了为数不下三十位俗道人物。穷儒乍睹这一情形,心中微微一怔,但到底是成了名的老江湖,场面见多了,并不感觉如何,身后的月里嫦娥可就有点紧张了。 追云神乞扫目一望,太乙宫殿前场,排了八桌八仙桌,现已坐着人,殿前下阶处,一张方桌,桌旁坐着五人。 其中灵真生居中而坐,飞虎堂堂主黄修在右,黄修身旁坐着一位断臂中年人,追云神乞一见那人,细语告诉三人道: “那个断臂的人就是千面人魔唯一仅存的徒弟,毒蜈蜂汤景雄,那条胳膀就是被峰弟给毁掉的。” 月里嫦娥闻言一瞥,不禁“呸!”了一口,一看就知道那家伙是一个淫虫,那双邪眼就令人看不顺眼。 灵真生左侧坐着的是一位面赤如血,牙长如刀的老者。追云神乞及穷儒、梅花神剑一看到他,心中就微微一凛。 那人正是天山七鬼里排行最未的一个,赤面鬼卓三亚。史村败于病书生之手后,就一直不再出现江湖,今天怎会与毒娱蚣同时出现在此? 赤面鬼身旁那人也是很面熟的一个,正是沙漠飞雕姬人庆,这家伙今夜竟也回到师门来助威助阵。 其余坐在广场上的,全是道袍整齐的崆峒二、三代弟子。今夜像是崆峒派有甚大典一般,所有道士全集在这里,这种场面难道专为了对付穷儒万念祖等人不成? 灵真生一见穷儒等如期应约而来,打着哈哈迎了过来,说道:“诸位大侠诚信人也!请上座。” 灵真生说着,马上有道士迎接四人,到一张主桌下。这时桌上空空,一切尚未就绪,四人也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 追云神乞注目了赤面鬼很久,赤面鬼也在这里狠毒地望着老叫化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追云神乞一掌之仇,今天既然赤面鬼在坐,他可不必再等到吕梁山之约了。 只听追云神乞哈哈说道;“死约会,真是死约会,史村一别,已逾半载,今日老要饭的可完宿愿了。” 赤面鬼似乎也听到这句话,阴恻恻的冷哼数声,说道:“有种有种,老夫喜欢你,数十年旧怨大可一笔算清,老夫定让你这叫化子称愿就是。” 说着脸皮皱折紧蹙,眉头一竖,邪光露于外表,令人看得怪不顺眼,那意思像不把追云神乞放在眼里。 当然,他不会瞧得起追云神乞,更不会知道追云神乞史村中毒之后,又在百禽居闭关数月,练成的“玄天气功”业已达到最高境界。 梅花神剑等四人,落坐之后,崆峒派掌门灵真生,竟回到原位,居中而坐,并未提起今日之约的事。 梅花神剑王尧弦细语说道:“今夜何故调动全派人马,聚集在此,设宴招待我们。就连飞龙帮也派来高手,真令人费解。” 穷儒万念祖沉思片刻,环视全场一周,除了飞虎堂堂主黄修,及赤面鬼卓三亚,毒蜈蚣汤景雄等人外,全是崆峒派高手及二、三代弟子。 这种盛会,通常是掌门人接位或则派内发生大事,再不然就是该派遇到强敌来侵,否则,绝不会劳动全派人马的。 灵真生师兄弟三人,沙漠飞雕姬人庆是最未一个,也是唯一俗家弟子。 悟真生排行第二,为人侠胆,正气凛然,深得乃师紫虚长老的器重。奈因排行第二,未能接管掌门崆峒。 紫虚长老死后,灵真生接掌崆峒,为非做歹,悟真生从旁陈练,竟被视为眼中毒钉,以“叛徒”为名,废肢下狱,前文已表过不提。 不过,这是何等惨无人道的刑罚,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个清白忠贞之士,竟如此悲惨下场。 穷儒等落座不久,忽见外面匆匆跑进一个道士来,一到灵真生面前,下跪高声说道:“薛老前辈到!” 灵真生脸露喜色,道:“迎驾?” 梅花神剑王尧弦听到薛老前辈到,心中微微一凛,低声说道:“莫非是缺耳魔薛越,这老魔头还有脸充老?” 追云神乞嘻嘻一笑,道:“我老要饭的料事如神,当然他是不会守约的,你想想看,那天他是如何离开的!” 正说之间,地位年轻道士业已领进了两位老者来。 穷儒万念祖第一眼就望见缺耳魔薛越,对他言而无信的行为,心中不由暗暗嗤之以鼻,及见他身旁那位少年时,心中疑窦丛生。 追云神乞一见缺耳魔身旁随来的那位白面少年,不禁哈哈大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娃儿也来了,今夜可真热闹极了。飞龙帮全帮到了三分之一,看来崆峒派今夜一定有什么名堂发生。” 说着放低声音,向三人说道:“你别以为那是雄的,她就是白发妖婆的徒弟,人称什么红裳罗刹的!今夜好在峰弟不在此地,否则麻烦可大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言,问道:“为什么,峰弟与她有……” 追云神乞不等她说完,抢着说道:“嘻嘻,你别吃醋,你那个心肝是她的大仇人。别说他,目前在场的,如毒蜈蚣汤景雄、赤面鬼卓三亚和这个妮子,那个不是想寝其皮,餐其肉。峰弟若在此,岂不是麻烦甚巨。” 是的!汤景雄的断臂,赤面鬼的失手之耻,龙门山怒啸伤白发妖婆,这都是病书生下山短短一年内的杰作,令他们恨之入骨! 缺耳魔薛越进得场来,发现追云神乞也高座在此,脸色顿红,烧到耳根后面。当然啦,换一个武林高手,也会同样感到讪讪无脸见人哩。 追云神乞赵哲,故意大声,叫嚷道:“哟,老相好,你也来子!你今天改名换号了吧!” 说着转脸向灵真生问道:“牛鼻子,你也太没礼貌了,也不给老要饭的引见一番,缺耳朵的大名贵姓,老要饭的可要闷死了。” 说罢又是嘻嘻的讥笑一番。 缺耳魔薛越,被这一番奚落,恼羞成怒,凶光一瞪,狠狠地瞪了追云神乞一眼,然后阴侧恻说道: “臭叫化子,今日你来得可去不得了。不错!三日前老夫败在你手下,本无颜再来。可是,尘缘未了,臭叫化子不死,我怎能瞑目?” 说毕向这边四人瞪了一眼,径自大大方方地向灵真生处走去。红掌罗刹走过四人旁边时,也回顾四人一眼,尤其对老叫化子那一眼,暗含着杀机。 追云神乞赵哲,裂着牙疾笑,还做个逗人发笑的鬼脸。只见红衣罗刹薛容气得一跺脚,“呸!”的一声,昂头向灵真生处走去。 穷儒万念祖将今夜情势端祥了片刻,向老叫化打趣,道:“要饭的!依我看今夜你可要吃苦头了。” 追云神乞问道:“何以见得?别拿话唬人,老要饭的这具干骨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给扔了不就成了吗?” 穷儒笑道:“病书生罗俊峰小侠不在,他那些烂债现在当然只有由你老要饭的来代他还了!” 追云神乞一想甚对,但却处之泰然,没当一回事。因为能为罗俊峰卖命,以追云神乞与病书生的交情,是应该的,也是光荣的。 092 第二十二章 自缺耳魔薛越到场后,灵真生马上鸣炮数响,不一会儿,酒菜陆续送出,灵真生也诚恳请客痛饮。 大家吃了这么一顿饭菜,全不明白今日灵真生请客聚集全派的用意何在。尤其是穷儒等四人,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压根就不知道灵真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就连举杯动筷之时,也犹豫不决,深怕中毒,梅花神剑王尧弦更是如此。他自那次中毒之后,已谨铭着一件事,那就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这个年头,你不防人就得随时出危险,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时候,本来江湖狡诈诡计多端,以前如此,今日更甚。 可是,值得安心的,检查结果,酒菜无毒。这一来,更使得几位高人坠入雾里云中,不明灵真生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酒过三巡,忽见灵真生立起身来,高举着酒杯,向全场诸人,说道:“今日召集各位来此,乃本派开派以来,第二次盛典,在还没说出是什么盛典之前,让贫道先敬各位一杯。” 说罢,径自一口吞下杯中酒,然后继续说道:“本派由今日起,正式加入飞龙帮……” 说至此,全场道士“哗!”的一声惊叫,顿时全场骚动,霎时传来了窃窃私议之声,彼起此落,秩序大敌。 崆峒掌门人灵真生睹状,大声喝止,道:“停!请安静!” 但场内所有崆峒弟子,一时之间并未能安静下来,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他们怎么能够静下心来? 灵真生见声音已较静寂,始缓缓说道:“承飞龙帮蔡帮主的宠爱,俯允本派加盟,这是本派的光荣,想各位必能了解,且乐于接受。特设宴以示庆祝,又蒙几侠高人光临参加加帮大典,贫道在此谨祝谢意。” 说着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继续发表厥词,道:“在此大典中,贫道特请了几位高人,前来观礼作证,并使全江湖能知道崆峒派有此决心,和这种殊荣,想各侠不会反对贫道的此意吧。” 说到这里,底下马上传来追云神乞越哲的掌声,只见他说道;“赞成,赞成,我老要饭的第一个赞成。牛鼻子见识不凡,竟能识应时务,随波逐流,附庸飞龙大帮,同流合污,诚令人赞赏。这个趣人的见识,老要饭的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哈哈!来来来,咱们干一杯,庆祝庆祝吧!” 说着咕噜一口喝下大口陈酒,状极滑稽,引得少数几个暗暗捧腹不已。 灵真生冷冷地瞥了追云神乞一眼,切齿说道:“臭叫化子那来这么多废话,等一下就是你登天之期,还那么得意。” 说着转向在座诸人说道:“等一下酒罢,本帮将在此向几位自命清流之士,领教绝艺,其中特别向诸位介绍的,就是这位追云神乞赵哲前辈。” 追云神乞闻言起身,抱拳向全场施一个大礼,道:“嘻嘻!老要饭的早就想葬身此地了。枯骨有幸葬名山,实亦人生一大快事也!” 灵真生对这位游戏风尘的宇内三奇,感到头痛,见状狠毒的瞪了一眼,不再理他,向全场说出了一件事来: “昨夜,本派接到一桩消息,有位本派前辈师叔,将于今夜现身,阻止贫道加入飞龙帮。贫道接警之后,思之再三,为今之计,决以全派生命与之周旋到底。” 说至此,全场又是一阵骚动,声音比刚才还要惊扰。这时,忽见在座立起一位年轻的道士,高声反对,道: “敬禀掌门师祖,崆峒派在当今武林声誉正隆,弟子认为加入飞龙帮乃一大憾事。今夜掌门师祖此举,无异反叛本派,愧对历代祖师爷,弟子不愿因你而使本派蒙羞,成为万代罪人,所以坚决反对。愿掌门师祖斟酌损益,衡量轻重,三思而行。” 说至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弟子此举如不能见谅于师祖,决心以死为谏,死为鬼魂,亦不做叛派罪人。” 义正严词,正气凛然,穷儒点点头,深被这位年轻忠贞的道士所感动,回头一瞥,正见那道士举剑割头,这一急非同小可。 只见场内黑影一闪,继闻“啪!”的一声,穷儒业已掠身将那道士手中长剑夺下,并给了他一个巴掌,道: “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者,年纪轻轻的就这般脓包,为什么不敢面对现实,继续奋斗下去?” 说着,将那年轻道士抓起,掠飞到这边桌旁,说道:“有事穷酸一力承担,这样就死,岂不太冤枉?” 那少年还拼命的挣扎,穷儒一气之下,右手一挥,点中了他的“睡穴”,口里说道:“没用的家伙,早知如此,我才不救你哩!” 这几个动作,说来甚长,其实都在闪电般快捷中完成,灵真生被晚辈这一奚落,气得长须竖立,怒发冲气,喝骂道: “姓万的!这是咱们崆峒派的事,外人无权干涉,将人送来,否则今夜崆峒就是你等四人葬身之所。” 说着,大声叫道;“来人!快将四人捉下。” 这一叫,马上有十几位中年道士,飞也似的跑来将穷儒等四人围住,各人手中全握着闪闪发光的长剑。 追云神乞赵哲睹状,仰天岂声长啸,连正眼也不看那十几位道人一眼。 这时全场又是一阵骚乱,没稍片刻,太乙宫前的宴席已被扫除干净,飞龙帮高手以及灵真生全向穷儒等四人围来。 一时双方剑拔弩张,情势一触即发,这时,场内竟静得死气沉沉,连落叶声均可清晰的听到,各人心房的跳动,也隐约可闻。 就在这种危机一发,紧张到极点的时候。 蓦闻一声长啸,由林中发出,声音宛若龙吟虎啸,高亢清越,震得全场数十位高手的耳膜嗡嗡直响。 陆玉华乍闻啸声,惊叫道:“咦!是他!……” 追云神乞赵哲亦为啸声所惑,明明这是一种非常熟识的声音,好像那里听过般,莫非是空空叟萧一逸出现? 否则,单凭这啸声,足可证明来人的内功已经到达仙侠之流,如非有百年以上修为,不能臻此! 在场所有高手,更加吃惊,尤其崆峒派掌门人灵真生,更是脸色铁青。 前日方声示警,今夜再闻此声,心中已预感着不幸即将来临,这无疑的是崆峒派前辈高人出现的前奏。 正当啸声甫起不久,赤面鬼卓三亚发现一条人影,疾逾电光火石,由林内向这边射来,连忙喝止众人,道:“暂停!今夜本帮来了高人。” 敢情他看到来人的身法快捷,故有此言,他之听以称本帮,即是已承认崆峒派已入了飞龙帮而言。 赤面鬼卓三亚话刚落,一条白影风驰电掣般,“飕”的一声,跃落前当。 月里嫦娥陆玉华一见来人,脱口叫道:“峰弟!” 说着人也跟着扑了过去,即使来人是鬼魂,她也失去了惊恐之心,因为她所要寻找的心上人,竟在她面临一场生死决斗时,及时出现,并且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不错,来人正是失踪三日,众侠怀念的病书生罗俊峰。 他,去得太玄了,来得何尝又不玄呢? 093 正如穷儒所料,他所遭遇的不是恶运,而是机缘,看样子不但他的伤势在三日中已痊愈,而且武功也似乎多少得到了点益处。 只见他一落地,感激地瞥了穷儒等四人一眼,似乎有多少蕴藏的话要说出来,却苦于他人在场似的。 不过,从他双眼蕴蓄的泪水,以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穷儒等人心里雪亮,何必一定要他说出来呢?这不是更来得真挚吗? 当月里嫦娥扑到他怀里时,他感动得抚着陆玉华的肩,一时说不出话来。 赤面鬼卓三亚,毒蜈蚣汤景雄,红掌罗刹薛容以及沙漠飞雕姬人庆,一瞥这位名震天下的病书生出现在场中,不禁全身猛震。 尤其那曾经吃过苦头的毒蜈蚣汤景雄,心中更泛起了一层寒意,几乎不敢正视,不过,当他看到自己已失的右臂,仇恨又在心中燃起一把怒焰。 抬起头,狠毒地望着罗俊峰,暗暗咬牙切,赤面鬼亦在同时记起了史村之耻。 只见病书生罗俊峰,缓缓地放开抚在陆玉华肩上的手,然后一步步的向穷儒这边从容的走过来。 围在四周的崆峒弟子,为他超凡的风度震骇,不由自主的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路。 这是非常自然的现象,从这位白衣儒生的出现,以及他的仪态风度,已足以震慑崆峒派二、三代弟子。 罗俊峰没有说半句话,他用不着说,双眼放射出来的慑人的神光,已足告诉人家:“请让道!”了。 再从全场死寂的气氛看,这个年轻病黄的少年,必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否则高手如云的崆峒派,竟没有人挺身而出。 病书生罗俊峰走进了包围圈时,扫视了全场一遍,双眼瞪住在掌门人灵真生脸上,良久,说道:“你是掌门人?” 灵真生被瞪得全身一栗,闻言答道:“正是贫道,敢情你就是病书生了。” 罗俊峰“嗯”的一声,道:“在下正是罗俊峰。” 说着移目注视赤面鬼及缺耳魔,眼,说道:“正如他所料,你们全来了。” 赤面鬼卓三亚不明白他所说的“他”是谁,诧异地望着罗俊峰,冷冷说道:“病小了,你别狂妄!此是何地?岂容你撒野?”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不禁哈哈长笑,随即冷冷说道:“姓卓的,罗某今夜来此,目的不在你们,少罗嗦,免讨无趣!” 说罢转脸向灵真生说道:“身为一派掌门,竟昏庸无能,纵徒为恶,这尚情有可原,不料为自身利益,不惜出卖整个崆峒派,甘心投靠飞龙帮,怎可令人原谅?罗某看不惯这种卑鄙的行为,今夜偏不令你趁心如愿。” 这一说,顿使在座诸人疑惑,唯有灵真生心里明白这位少年的来意,如今听了这话,心中猛地一怔,但当他又注视眼前这位白衣少年儒生时,他的心霎时安静下来。 因为他目前拥有着飞龙帮几位高人在此,而且崆峒派本身也有不少心腹在场,区区一个年未弱冠的病小子,能有多大能耐? 尽管外间传说病书生武功如何了得,他并未亲眼目睹,灵真生这一衡量,顿时放心不少,阴恻恻的干笑数声,说道:“病小子,你也配管这闲事?” 病书生罗俊峰并不回答灵真生的话,更不见他有生气的样子,只见他向全场崆峒派弟子,发言道:“诸位,崆峒派开派至今已逾六十年之久,其间经几位前辈惨淡经营,名声蒸蒸日上,江湖上只要提起崆峒这个名字,莫不竖指称好,没有想到今天竟将自毁声誉,沦为匪帮,这真是天大的不幸。” 说至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悟真生的残废,已证明了他的狠毒,为一己之利竟残杀同门足,这岂是一派掌门的行为?诸位如果爱惜以往的声名,要光大崆峒,须当机立断,坚定的反对下去。” 说时手指灵真生,声音虽然不高,但字字传进每个人的心房里,追云神乞及梅花神剑等人,不禁为病书生这些话所迷惑。 他们觉得奇怪,为什么病书生罗俊峰净谈崆峒派家内事,反而将他自己的事一字不提,穷儒万念祖是一位较心细的老者,竟给他听出端儿来。 灵真生被骂得体无完肤,一文不值,尤其连他师弟悟真生的事,也被这病小子公诸于外,真是天大的耻辱,叫他如何下得了台。 陡闻他一声暴叱,越众掠到病书生罗俊峰面前,戟指骂道:“病小子,崆峒派之事向不许外人干涉,你是何人?竟也在此撒野,嘿嘿!今夜你可来得去不得。” 说着注目飞龙帮缺耳魔薛一眼,竟欲缺耳魔能有所行动。病书生罗俊峰三日之间,变化太大了,人家这般指鼻而骂,竟未能引怒他半点,只见他根本不理灵真生,继续说道: “陕西渔河堡蛟吼潭所起前辈异人银钩秘笈银钓七式,实点苍掌门人梅花神剑前辈所有,若非王老前辈派徒远赴少林,取得观音降龙珠,岂能挖取,此宝有德者居之,灵真生无德无能,岂能得此宝?” 说至此歇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道:“罗某今夜来此的目的有二,一是代掌管银钓竿及秘笈,二是……”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只听缺耳魔薛越阴森森地一声冷哼,说道:“病小子,亏你说得出口,也不照照镜子,凭你也配,嘿嘿!今夜老夫在此,偏不叫你称心如愿。”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神光一射,瞪了缺耳魔一眼,说道:“崆峒派至现在为止,尚未正式列入飞龙帮,凡今夜在场飞龙帮人员,不准许参与此事,否则……哼……罗某就要大开杀戒了。” 此语一出,精光暴射,好不威猛慑人,单从这一放射出来的光芒,在场诸人凡知道他受伤的,心里全感一震,暗叫!“好厉害的神光,看来这位少年的重伤已痊愈了。” 追云神乞及梅花神剑待等人莫不暗暗的庆幸,暂别三日,悬念的人回来了,他终于无恙的回来了! 缺耳魔薛越虽亦慑于对方昔日的声名,但,亦忍不住这种狂妄欺人的态度,遂怒骂道:“臭小子,老夫偏要管,看你奈何我!” 话刚出,人竟一闪而至,单掌运动向罗俊峰劈下。缺耳魔出手,何等凶猛?掌风加呼呼之声,向病书生罩来。 再观病书生罗俊峰,竟一如故态,丝毫不为所动,相反的,那态度压根儿就未曾瞧到对方打来一般,闲庭散步似地静立场中,脸色不变,气定神闲,及至缺耳魔薛越掌风扑至,才见他微微一晃肩,倏见白光一闪,人竟行云流水般闪了过去。 缺耳魔一招落空,霍然转身再度攻出一掌,蓦闻,病书生罗俊峰,瞪目一声暴喝,道:“尔敢!” 这一暴喝,与佛门“狮子吼”一般,缺耳魔运动欲劈的右臂,竟然被唬得停在半空,没有劈下来。 病书生罗俊峰冷冷说道:“姓薛的,昔日家师割耳示警,意望你洗心革面,回头是岸,没想到你竟变本加利,为恶更甚,难道连所余那只耳朵也不想要了不成?” 说着,神光迸射,含极大的威力,震慑着名震绿林道上的老魔头。薛越不听此语犹可,一听对方竟在这么多高人面前提短损人,态度倨傲狂猖,言含教训二他怎能受得了?只见他凶光暴射,须眉齐飞,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这同时,骨骼也起了一阵猛响。 病书生罗俊峰知道对方又想要施展“阴风透骨掌”伤人,遂冷冷说道:“姓薛的,你也想施展魔功害人了不成?哈哈!别人怕你雕虫小技,可吓不了罗某,赶快放下你的恶念,免自误误人。” 罗俊峰此语一出,在场所有的人全纷纷向外退避,就连穷儒等人也往后远远退出,他们知道高手硬拼,余劲将伤及无辜,谁愿意无端的找来苦头。 这时,各人业已退到场外,场中静静地站立着两个人,面对面相距七八步远。 一个是绿林道上成名六十多年,举世无匹的老魔头,一个是年仅十七,名震武林,所向无敌的少年侠士病书生罗俊峰。 这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决斗,这个决斗近百年才睹一次,众人心中紧张得不敢喘一口气,好些人为那少年担心,因为那看来病弱的少年,简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怎能与眼前那个凶神恶魔一较长短? 担心尽管担心吧!谁也不愿说出这个结果来。 094 缺耳魔薛越,瞥见众人远避,心中掠起了一种得意的感觉,这等于说他们慑于自己的阴风透骨掌风,只见他嘴角挂着冷笑,缓缓地盘膝坐在地上,那一对恶睛,直直的瞪着静立在七八步远的病书生。 病书生罗俊峰见对方坐好,微微一哂,道:“成名不易,愿你悬崖勒马,退隐名山!” 缺耳魔一听对方竟这般自命不凡,死在临头犹以长者姿态,教训自己,不禁怒发冲冠,骂道:“小子废话少说,昔日你臭师父割耳之仇,一并由你这小子偿还!快坐下,好早点去阴间报到!”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微摇摇头,苦笑一下,喃喃说道,“自作孽不可活!真是可怜!” 说着也缓缓地盘膝坐在地上,只见他抱元守一,静若山岳,安详在坐在那里,但是脸上犹挂着笑意。 这时,全场四十位武林人物的心,又往上猛提,一颗颗跳动的心脏,几乎跳出口外来,这里头最关心的,应该是月里嫦娥陆玉华。 你没见她双眸一瞬不瞬,眉头紧蹙,张口凝神,手心沁汗! 是的!她担心,但当你再看其他的人,就可知最关心的不止是她,还有崆峒派掌门人灵真生,这时你不见他的冷汗已如淋雨般,将长发湿透了,那大鼻头晶结的汗珠,也沿着鼻肿处,流到嘴角,而他却连抹拭的心都没有哩! 病书生罗俊峰安坐就绪,微笑问道:“怎么比法?” 缺耳魔薛越凶眉一挑,怒喝道:“三掌定胜负如何?小子。” 病书生罗俊峰笑意吟吟地回答道:“太浪费时间了,一掌如何?” 缺耳魔薛越嘿嘿干笑,道:“甚好!甚好,小子你不后悔?”病书生罗俊峰哈哈笑道:“后悔,非常后悔,因为将有一位成名多年的老魔头,为干涉别人而死亡。” 罗俊峰说话间,缺耳魔业已将全身所有劲力提在丹田之处,一见他说完,霍然,一声暴叱:“小子看掌!” 双臂与说话声同时推出,将数十年来苦练的“阴风透骨掌风”运至十二成功力,立意一掌将对方劈死。 缺耳魔薛越双掌推出,两股狂飚混而为一,呼呼劲响,排卷起漫天飞尘,向七八步远的病书生攻去。 在场诸人那曾见过这般凶猛慑人心魂的掌风,全被惊得“啊!”的叫出声来。 罗俊峰今日来此,身负重责,见缺耳魔乃对方领袖人物,也就暗下决心,杀一儆百,以利尔后的工作。 故见对方一掌攻来,那股蓄聚在丹田很久的“先天无极雷电气功”竟诵臂而出,顿时空中伟来“隆隆”之声,宛若睛天闷雷,那股掌风,竟似闪电般,夹着雷声,向缺耳魔薛越迎劈而去。 刹时,两股巨大的气体,在空中一遇,蓦然,传来“轰隆,轰隆”惊天动地的巨响。 病书生罗俊峰被震退后一尺多远,还保持着刚才那种坐姿,嘴角笑意犹浓,一点儿也没见他皱过半点眉头。 众人再移目注视缺耳魔薛越时,不禁传来几声惊叫:“啊!” 地上已消失了缺耳魔的人影,这时飞沙尚漫场场中上空,众人以为他走了。这时穷儒万念祖,长叹一声,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众人不明他此言何意,顺着他的眼睛望去,不禁又传来全场震天惊叫:“啊!” 只见二丈远处一棵大树上,赤裸裸的钉着一具人形肉饼,仔细一瞥,那具人形肉饼不是别人,正是厉山双鹰之一缺耳魔薛越。 这时血肉模糊,衣服破碎得一点不剩,整个人大字分开,像西洋耶和华被钉十字架上一般,缺耳魔被钉在那株大树上。那株大树竟经受不起重压,树干腰部也凹了下去,那凹进去的部位,正容填着缺耳魔的身体。 一代魔王死了,死状是那么惨! 任谁也不敢想像,一代魔王会死在一位十七八岁少年的手下,除了少数明白病书生罗俊峰武功的人。 灵真生黯然地地低下头,哭丧着脸命令弟子赶快将那具尸体收下,否则他将晕倒在场,缺耳魔武功是他所敬畏的,也是他赖以扬威的好靠山,现在靠山倒塌了,虽然赤面鬼之流还在身旁,但他们能做些什么? 崆峒派再次面临着浩劫,这场浩劫是他自己带来的,身为一派掌门人,遇到这种场面,他该如何处置? 灵真生又再度面临考验了,这个心猿意马,莫棱两可的庸才,叫他如何选择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 病书生罗俊峰缓缓立起,抱拳说道:“薛老头的死,固然是咎由自取,罗某也过分重手了些,在此谨致歉意。” 说着停了一下,转脸向灵真生说道:“刚才罗某说过,第二件事就是清理崆峒门户,你听清楚没有?” 这句话一出,全场骚动,就连穷儒等也被惊异得怔在那里,这时崆峒二代弟子“崆峒四子”越众而出,指着病书生说道: “清理门户是本派的事,外人凭什么资格干涉?这是武林人物最起码的常识,即使你武功再高也无权作主,否则,全派誓死抵抗!” 说话的正是四子之首纯悟子,罗俊蜂望了他一眼,笑道:“对!这是崆峒派的事,别人根本无权管这件事,但是,我却例外。” 崆峒四子闻言一楞,随即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你又凭什么?” 病书生罗俊峰缓缓说道:“凭借着忠诚的心,和正义之感,够不够?” 崆峒四子纯悟子冷冷说道:“谢谢你的关心,崆峒派再不济,也不需要你来清理门户。” 这时病书生罗俊峰由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向在场诸人亮了一下,说道:“那么凭这块牌子够不够?” 众人一瞥他手中那块木牌,惊叫一声“啊!”随着纷纷下跪,最先是崆峒四子,接着就是在场二三代崆峒弟子,唯独灵真生一个人见牌不跪。 罗俊峰见状,冷冷说道:“好倔强的掌门人,既然你决心背叛到底,罗某并不勉强,从此崆峒派没有你这个人,限你将所夺银钓竿及银竿七式秘笈,以及少林镇山宝观音降龙珠送上,你可以与这干飞龙帮恶徒离开,反正总有一天要你好看,只是时间的问题。” 灵真生闻言仰天一阵喝喝狂笑,道:“病小子你也太狂妄了,凭这个木牌就想抢夺崆峒派,休想!” 说着,宛如一只疯狂的狗,向罗俊峰扑来,灵真生已气晕了头,这时他那顾虑到厉害,竟想做困兽斗。 病书生罗俊峰见他执迷不悟,脸上不禁又掠起了杀机,一见灵真生扑到身前,旋身一转,扬掌拍下。 这时,穷儒万念祖连忙喝道:“峰儿手下留情!” 罗俊峰闻言,长身掠开,收起煞手,但那股业已发出的掌风,竟将灵真生推后了几步,脸色发白,骇然望着罗俊峰。 罗俊峰不理他,转过身托然问道:“前辈有何教言?” 095 穷儒万念祖说道:“他一死,事情更加棘手,何况银钓竿藏于何处,你怎能知道?” 病书生一想很对,深怨自己差点鲁莽下手,歉意的向穷儒点了点头,一道:“谢谢前辈提醒。” 说着转脸告诉灵真生道:“快将那些东西送上来,这并非罗某所要,罗某只不过受人之托,代为行事而已,至于崆峒派今后掌门一职,由残废的悟真生掌管,此乃你们师叔祖净善长老的命令,谁敢反对?” 众人乍闻这位病书生罗俊峰竟是受崆峒派长辈净善长老之托,不禁惊异万分。崆峒四子又起身说道:“容我再问一句,净善师叔祖早已仙化,怎会命令你?” 病书生说道:“谁说他仙去?三日前罗某蒙他救命疗伤,并面授机宜,代崆峒派清理门户,这是事实,这块木牌即是明证。” 纯悟子说道:“不错,那正是敝派掌门印令牌,它代表着前一辈师祖的命令,但净善师叔祖的不幸已被江湖所公认,还有人亲眼目睹他老人家仙逝,怎会死而复活?” 病书生罗俊峰摇头问道:“这件事罗某并不知悉,他老人家目前犹健在世间,这是事实,罗某不需作任何解释,在悟真生掌管开典之日,他老人家必会现身致训,到时候就可以证明。” 说毕,一直瞪着灵真生的脸,他不愿灵真生死于自己手下,这当然并不因为他是掌门的缘故,在罗俊峰离开净善长老的时候,净善长老亦曾暗示机宜,望他能体上天好生之德挽救崆峒派于水深火热之中,最好以不影响现状为主。 话虽如此,病书生罗俊峰却被灵真生牛鼻子的执迷不悟所气,竟毫不考虑地想毁他,以期重立让人恢复崆峒旧观。 灵真生心中早泛起了寒意,刚才若不是穷儒万念祖及时阻止,自己一条老命,就呜呼哀哉,死于那病小子的掌下了。 赤面鬼卓三亚自缺耳魔死后,早打算退去,这并非他是贪生怕死,而是倘若再呆下去,连自己这条命也同样步上缺耳魔薛越的后尘。赤面鬼刚想抽腿离开,可是,追云神乞却不愿这个老魔头再离开,四十年前一掌耻犹在他脑海中无法洗脱,只见他装模作样,一摇三摆地走了出来,口里嚷道: “卓老爷,你不能走呀!待一会儿,老要饭的还想向你讨教一番,以便了却昔年的那笔旧债。” 卓三亚赤红的脸上顿时掠起了一层杀意,冷森森地说道:“这可好,老夫正愁没找到对手,只要你划出道来,老夫乐意接着就是。” 病书生罗俊峰转脸过来,抱拳向追云神乞赵哲,说道,“大哥,你俩的事能否稍待片刻,让愚弟先办完这里的事再说如何?” 说着复对赤面鬼卓三亚说道:“想你不会忘记史村那件事吧!罗某决不皱眉,但有一个要求请别干预崆峒之事。” 赤面鬼卓三亚闻言冷冷一声,说道:“病小子,总有一天要叫你碎尸万段,方泄老夫之恨。” 病书生罗俊峰微微一笑,满脸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是吗?好!我等待着那么一天!” 两人谈话间,灵真生竟偷偷地退到太乙宫殿上台阶处,意欲溜掉,病书生罗俊峰睹状暗暗好笑,敢情灵真生已慑于他的神威之下,想溜之大吉。 可是,罗俊峰偏不叫他如愿,只见罗小侠冷冷说道:“事到如今,逃也无用,身为一派之主,畏头畏尾,不怕人笑掉大牙。” 灵真生乍闻此言,知心意已露,干脆一不作二干休,逃了再说,倏见他两脚沾地,凌空掠起,向太乙宫殿飞去。 蓦闻,病书生一声长笑,一条白光宛如闪电般,在众人面前一闪即逝,众人方目惊时,太乙宫殿前业已落下两个人来,众人一瞥,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原来落地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罗俊峰和灵真生两人,而灵真生却萎缩地被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这时空中尚摇曳着,方才病书生发出的笑声,这种快速的轻功,怎能不令所有在场正邪两方高手震骇。 病书生罗俊峰能在一个笑声中,来回二十丈远距离,并将灵真生捉回,这种举世无双的神功,当今武林尚未见过。 就连穷儒万念祖也深深地被这种超人的轻功惊住,追云神乞摇摇头说道:“酸鬼,咱们老了,老要饭的一向对自己的轻功自命不凡,如今跟人家一比,唉!差得远了。” 说着又是几声细小的叹息,当然啦!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固步自封的应该是被淘汰的时候了。 罗俊峰刚刚放下灵真生,陡闻一声长啸,悠长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罗俊峰听到啸声,连忙发啸相应,然后说道:“诸位,净善长老已到!” 话方落出口,太乙宫殿屋顶上掠来十条黑影,那黑影竟停止在瓦上而不落地,众人仰望来人,借昏黄的月光,看到一位清瘦长须的老者,全身土布粗衣,手中拿着一包裹,一落弋面,向全场说道: “这里大小诸事,老夫托罗小侠代劳,前辈异侠银钓客所留各物,均在老夫手中,留赠有缘,少林镇寺宝珠,请王大侠代我原壁归赵,灵真生逆徒,死有余辜,留着贻害江湖甚邪终无法抗正,留善行之。” 说着,微见手腕一动,一条白光向罗俊峰面上射来,病书生一见白光射来,扬手一接,竟是一颗拳头般大小的晶体宝珠,那正是少林派镇寺法宝“观音降龙珠。” 随着将手中宝珠交与梅花神剑王尧弦,王尧弦惶恐地接在手中,感激地纳入怀里。 这时,瓦面上站立的老者,说道:“罗小侠,灵真由老夫带走,请送上来。” 众人一见来人,自现身至今,始终立于屋顶而不与众人见面,不禁狐疑满腹,尤其峒崆四子,更是急于知道来人庐山真面目。 只见崆峒四子纯悟子,合计一揖,向老者说道:“弟子纯悟,恭请师叔祖赐睹尊颜。” 那老者闻言,哈哈笑道:“老夫山野之人,怎能当得起你们的师叔祖,崆峒与我无缘,不见也罢?” 说罢又催着病书生罗俊峰将灵真交给他,这时,纯悟子再恭请,道:“崆峒派面临噩运,请示机宜教益!” 老者看到这个样子,不禁心中一酸,喃喃念道:“罢了,几十年发誓不理崆峒,看来今夜又将自毁誓言了。” 念罢人也跟着流星泻地般,由十丈远太乙宫殿顶飞落地上,落地无声,尘灰不扬,这份轻功又传来全场一阵赞叹。 纯悟子一瞥老者,心有余愧,乍望威仪,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叫道;“师叔祖……” 底下的话竟然说不出来,这时其余三子以及崆峒派上下弟子,全都跪在地上,低头不敢正视。 老者睹状,心中一酸,挟起地下昏了过去的灵真生,一声:“老夫去矣!望尔等好自为之!” 话落又是一声长啸,跪在地上的人闻啸抬头看时,地上业已消失了净善长老的身影,再详细注视,连灵真生也消失在众人面前。 净善长老走后,病书生重担已卸,掌门人灵真生业已被净善带走,银钓等七式秘笈,也由净善带去,此地事了,留此无益,遂向崆峒四子道: “令师叔悟真现尚被关在牢里,愿你们今后为重振崆峒声威而努力,不可重蹈覆辙,贻害江湖,目前在座诸人中,有犯案累累,为非作歹者,罗某是既往不咎,但是,今后如果被我发现违法行为,到时就别怪罗某不讲情理了。” 说着顿了一下,指着纯悟子说道:“在令师叔疗伤期间,暂时由你代理掌门,唯不准再为邪恶。” 罗俊峰说这话似乎稍嫌过份了些,一个年仅十七八岁的少年,竟老气横秋地教训起别人来,情理上太说不过去,不过,因是奉命行事,又当别论。 纯悟子受教之后,连忙起身,向在座崆峒弟子发言,道:“这里无事,诸位请返回岗位吧。” 说毕转脸抱拳一拱,向赤面鬼卓三亚说道:“烦请回命贵帮主,今日之事前辈亦在场目睹,崆峒派入飞龙帮之事,已经不可能了,薛前辈之死,谨在此致最高的歉意,此地已无事了,各位请回。” 纯悟子不愧为四子之长,谈吐举止非常合礼得体,一方面拒绝入帮,再方面又不愿得罪他们,罗俊峰一旁静听,暗暗钦佩不已。 这时,沙漠飞雕姬人庆,说道:“姓罗的小子,群英楼畏首畏尾,今日耀武扬威,原来是仗了那个老不死的势,别人服你,大爷可要领教一下名震江湖的空空拳法。” 096 罗俊峰一看姬人庆指名叫战,马上联想到群英楼那段往事,那时他忍受了讥嘲,以及内心的痛苦,有若被困浅水蛤戏的龙,处处需人保护,就连十岁小孩,都可以戏弄他,那种滋味,如今回味起来,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层羞晖。 姬人庆当时那种狂妄的态度,追魂鬼贾筠的侮辱,银月师太的救援,一幕幕涌上了心脸,时苦,时悲,只见他病弱的脸上掠起了一阵怒色,良久,才向姬人庆说道: “不错!罗某是假借净善长老的威,如果你不服气,尽可冲着罗某算帐,但是……我望你先自问配不配?” 配字出口的同时,姬人庆的人也跟着扑来,右臂已运劲向罗俊峰当头劈下。 罗俊峰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就连对方掌风扑面触及身体时,他也不移动半步。 刹时,“砰”的一声,姬人庆右掌结结实实的劈在罗俊峰的身上,但,奇怪的!那条右臂竟被吸住一般,粘贴在罗俊峰胸上。 没有哼声,没有痛叫,但却看到沙漠飞雕姬人庆的面颊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 由深蹙的眉头以及牙关紧咬的面容看来,这种痛苦并不亚于被重击,许多刚想离开的崆峒弟子,竟被这一幕所吸引,纷纷停足注目这边。 陡闻,病书生罗俊峰微笑说道:“姓姬的!你还不配。” 说毕,劲力一放,沙漠飞姬人庆整个身躯,竟不由自主的踉跄了数步,脸色青白,冷汗直流,羞惭得不敢抬头,他什么都完了,一种被征服践踏的悲哀,涌进了心胸,他知道自己武力简直不能再跟人家相比下去。 只见他讪讪地抬起头,眼布血丝,向罗俊峰狠瞪一眼,说道:“记住,有一天我要寻回失去的尊严,小子,记着,你将是我最大的仇人。” 说毕连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崆峒太乙官前,他没有回到群英搂,也没有去飞龙帮,从此江湖上失去了他的人,直到…… 沙漠飞雕姬人庆这一走,崆峒派弟子也纷纷返回岗位,留在场中的,只有崆峒四子,赤面鬼卓三亚,毒蜈蚣汤景雄,红掌罗刹等人。 这一边除病书生与穷儒等四人外,尚有一个被点穴的崆峒弟子,这时,崆峒派业已恢复原状,穷儒万念祖才将他穴道解开。 其实刚才发生诸事,那少年道士全部目睹,这一醒来,第一眼喜望着场中的病书生,他心里对那位年纪与他相若的儒生,佩服到了极点。 这时,追云神乞赵哲见事情告了一段落,正是自己洗雪昔日一掌之耳的机会,遂缓步场中,说道:“峰弟,你没事了吧?没事请歇一会儿,下一场该换老要饭的献丑了。” 罗俊峰闻言退出场中,与陆玉华谈情去了,追云神乞一到场中,向赤面鬼说道:“卓爷,你不会吝啬吧?相当年老要饭的差点丧命在卓爷那手‘蟒血功’下,不会健忘吧?来来来,今日大家有缘再聚,不妨再送老要饭的一掌归天,否则老要饭的终年缠着你。” 赤面鬼畏惧的是病书生罗俊峰,如追云神乞这般手下败将,他那曾放在心上,看到对方竟指名叫战,心中暗暗发笑,连忙说道:“很好,要死何难,老夫照办就是。” 追云神乞哈哈长笑,状极滑稽,笑毕嘻嘻说道:“谢谢卓爷,老要饭的死而为鬼魂,也必感激你一辈子。” 赤面鬼冷森森地问道:“废话少说,怎么个经法?”追云神气说道:“昔日怎么比,今日也依样画葫芦,照比一番如何?” 赤面鬼闻言,不禁一阵桀桀狂笑,道:“依你就是,老夫也非常想念你那手追云手,时候不早,请发招。” 追云神乞可不再客套,一声:“要饭的有招了!” 说着,身子欺近,一招“苍龙入海”,只见他那右臂快逾电光石火,向赤面鬼胸前“中庭穴”点到。 “追云手”顾名思义,以快为主,追云神乞经营此套神功达数十年之久,昔日若非对方施展“蟒血功”,以追云手身法,决无失手之理,事隔多年,追云神乞痛定思痛,埋首荒山,隔绝风尘,目的还不是为了洗雪那一掌之耻。 赤面鬼见对方右臂攻来,以点穴手法为主,不禁暗笑,要知道赤面鬼卓三亚本身也擅长点穴,陡见他冷哼一声,不慌不忙。 看看追云神乞手指已射至胸前半尺距离,霍然一个横移半步,左臂一格,右臂盘空拍出,手出中途,化掌为指,身体跟着前跨一步,手指疾若飞矢,向追云神乞“腹结穴”点去。 他快追云神乞更快,老叫花子向以轻功独步武林,一见对方手指点来,也不等对方攻至,倏地旋身闪过,接着一招“横断巫山”化指为掌向赤面先头顶劈下。 这一下,倘若被劈个结实,则赤面鬼非脑袋开花不可,可是赤面鬼何许人,身列天山七鬼,武功在黑道上是屈指可数的人物。 见状又是阴恻恻一声冷哼,偏头挪移下腿,左臂“举火燎天”右臂“风断老松”同时拍出,一架一攻,配合得恰到好处。 两人一上手,就分不出高低来,这时在场黑白两道人物,全注目欣赏这一场罕见的拚斗,罗俊峰也无心去谈旧情话了,与月里嫦娥两人并肩静观战场。 酣战中两人业已交换过三十来个回合,犹不分胜负,追云神乞那手赖以成名的“追云手”入至施定地步,但依然无法取胜对力半招。 这一来不由这位玩世不恭的风尘奇侠,暗暗心惊。 赤面鬼何尝不也同样心惊肉跳,以他预料,何须费这么大的劲,昔日与追云神乞那一战,也没今日这般苦斗呀!这时,追云神气边攻边说道:“卓爷,咱们这一场算平手怎样?” 赤面鬼卓三亚开言觉得奇怪,怎么胜负未分就谈平手之议?遂诧然问道:“为什么?” 追云神乞赵哲说道:“没为什么?这样下去何时方了,咱们干脆来个硬碰硬,不是来得爽快吗?” 卓三亚一听对方舍此求彼,心中大喜,追云神乞这一举动,何异自找死路。赤面鬼担心的是这一场,得意的是那一场硬碰硬。 因为昔年追云神乞就是失手在他的“蟒血功”下,怎么他竟一反常态,放弃可胜之机,而求失败之路呢? 难道他理智消失,神经错乱? 赤面鬼卓三亚,第二句话也没说,连声答应道:“好好!也算平手好了。” 说时脸色呈现出一阵喜色,胜券在手,怎不令他欢喜若狂。 病书生罗俊峰听到追云神乞舍彼求此,不禁一愣,低声向穷儒万念祖问道;“万前辈,我大哥怎么会想比内功呢?这不是自讨没趣吗!卓鬼的蟒血功歹毒无比,我看……” 穷儒万念祖摇头说道:“峰儿,你顾虑得对,可是老叫化子已不是吴下阿蒙了,前三天还打败过缺耳魔哩。” 病书生闻言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惊问道:“当真!怎么胜法?” 月里嫦娥陆玉华悄声地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了病书生,这一来罗俊峰不得不相信了,不过,赤面鬼的蟒血功也是非常霸道的呀! 此时,追云神乞与赤面鬼两人来已分开,全场噤若寒蝉,没有丝毫声音,显然大家内心里都非常紧张。 崆峒派今夜可真热闹,方才病书生掌毙缺耳魔薛越,已是难得一睹的盛状,再那段释功擒灵直的把戏,更是空前绝后,如今又有一场生死的决斗,即将上场。 097 虽然每人心中都不愿放过,争睹这场刺激惊险的拚斗,但依然免不掉那心底的紧张。生与死拿生命作为赌注的决斗,是人生的悲剧,这里头包含着血和泪。 赤面鬼卓三亚脸色是赤红的,这时愈显得发紫,几近于“猪肝”的颜色。 追云神乞早将嬉笑的脸收起来,这时脸罩寒霜,完全变了样。 夜,本来是寂静的,这时更显得死寂,山风徐徐吹来,树叶飘荡摇曳,好像幢幢鬼影,密布四周,等候着一方的死,勾魂使者这时来到场外,死神的钟声,也在寂静的黑夜响彻四野。 蓦然,由赤面鬼卓三亚口里传来的一声怪啸,陡见场内两条人影闪飞而过,接着传来“砰”的一声巨鸣。 追云神乞与赤面鬼两人来已交过了一掌,这时,两人易了位,方才追云神乞所站的地方,已被赤面鬼所占。 这一掌双方竟分不出输赢来,赤面鬼心中猛吃一惊,大出意料之外,只见他脸色愈泛起红紫浓色,双眼大睁,凶光暴射,恨不得一口咬掉面前的追云神乞赵哲。 这时,追云神乞竟一反常态,紧皱的眉头,乍然舒开,微微一笑,道:“卓爷,你怎不多用点力,老要饭的可等不得了。” 卓三亚闻言,阴恻恻地哼了一声,倏见他一声暴叱:“老鬼看掌!” 说着,长身扑进,一掌往追云神乞门面劈下,这一掌,赤面鬼用足了十成功力,昏黑的空中,竟呈现一股红色的气体。 这正是蟒血功发出的现象,气体滚滚卷尘,呼呼直响,追云神乞赵哲一瞥这一情形,心中也不免微微一怔,连忙将全身紧聚的“玄天气功”拍出。 刹时,空中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只见追云神乞越哲踉跄地退了几步,才勉强的拿桩站好。 再看赤面鬼卓三亚,也往后退了数步,身体晃动了好几下,但,并不像追云神乞那般的吃亏。 这一来,不得不使一旁静观的病书生吃惊,事实已经非常明显的摆在眼前,追云神乞是稍逊半筹。 病书生罗俊峰正想开口询问月里嫦娥陆玉华时,突见穷儒万念祖脸藏笑意更浓,不禁一怔,问道:“不要紧吗?” 穷儒万念祖点点头,说道:“不要紧,就是要紧也好,反正不叫那个叫化子吃点苦,也不行。” 病书生罗俊峰诧然说道:“这怎么可以,总不能拿生命当儿戏呀!用生命换取教训,这个代价太大了。” 穷儒万念祖哈哈笑道:“孩子,放一百个心吧!要饭的满肚子诡计多端,还愁他会吃上苦头?” 说着,示目罗俊峰注视战场。这时,追云神乞赵哲正向赤面鬼卓三亚说道:“卓爷,你慈悲老饭的一次吧!干么拖泥带水的令人讨厌。” 赤面鬼卓三亚闻言,得意地狞笑道:“要死还嫌迟了吗?老鬼!大爷就成全你。” 说着将十二成真气由丹田提出,数十年苦修蟒血功一并运出,只听一声短叱,向追云神乞劈来。 追云神乞赵哲再也不客气了,竟也将玄天气功运足十二成力,远远地推迎而去。 追云神乞存心一较强弱,以此证明一年来自己到底进步到某种程度。 两个狂烈的气体,在空中一碰,顿时传来比刚才还要厉害百倍的震天暴响。 全场高手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一瞥结果,只见追云神乞被掌风震退半丈,一屁股坐在地上,热汗直流,似乎微受内伤。 赤面鬼,卓三亚更惨,整个身躯震出了一丈远外,“叭哒”一声,伏扒地上,口吐浓血,赤红的脸色,已变得像纸似的惨白。 毒蜈蚣汤景雄一瞥天山七鬼赤面鬼重伤不起,双足点地凌空扑了过去,一手挟着赤面鬼,狠毒地回瞥众人一眼,说道:“血债血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竟落荒而去,飞龙帮又是一次惨败,今夜来人中,两个魔头一死一伤,毒蜈蚣回去,不知千面人魔作何感想? 这时,惟独红裳罗刹薛容一人没有走,病书生罗俊峰向她说道:“你也该走了,回去寄言蔡松忻,明岁吕梁之约,罗某必手刃亲仇,扫荡吕梁山。” 红裳罗刹薛容闻言,幽怨地望了罗俊峰一眼,期期说不出话来,很久才说道:“罗小侠,你也太狂了,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林人材辈出,飞龙帮高手如云,如卓前辈之流,在敝帮亦算不得什么,简直是车载斗量,别太自满,否则只有自取灾祸而已。” 这个心如蝎蛇的女人,竟说出这席像教训又似关心警告的话,令病书生讪讪地脸红了起来,一时讷讷地无法回答。 追云神乞赵哲见状,心中好笑,觉得这个小妮子有点反常,追问道:“喂!你那个白头师父怎么啦?” 红裳罗刹薛容见追云神乞提起她师父白发妖婆,顿时脸色黯然,哀伤地回说道“家师在一月前逝世。” 说着望了罗俊峰,说道:“是死在他的手中。” 罗俊峰一听红掌罗刹这么说,霍然立起,惊问道:“谁说的!你可不要含血喷人,罗某在一月前……” 红裳罗刹薛容连忙阻止他再说下去,抢着说道:“我知道,虽然不是你亲手杀死,但间接是死于你的手。” 病书生罗俊峰诧然问道:“这话怎么说?” 红裳罗刹说道:“自龙门山归去,内伤复发,一病不起,一直拖到一月前不治身死,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难道不是死于你手?” 罗俊峰猛然想起龙门山那段事,白发妖婆淫笑功伤人时,被自己一声狮子吼震伤,没想到竟因而丧命,她虽死有余辜,但杀人的感觉是不好受的。 尤其罗俊峰别师下山以来,所造的杀孽太重了,多少成名魔头毁在他手下,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来说,却是一件痛苦的事。 罗俊峰听了这话,“喔”的一声,惭愧地低下头,然后歉然说道:“那件事你也在场,总不能完全责怪我吧?” 红裳罗刹薛容一想到龙门山自己赤裸半身,丑态暴露,不禁羞得脸红到耳根后面,尤其听到罗俊峰那句“你也在场”的话,更是羞得恨不得钻进土里。 红裳罗刹虽然淫荡,但到现在为止还保持处女之身,她之所以被人称之为“淫”是她的外表放荡而已。 这是她心里的一种变态,她骄傲,倔强,好胜,但并不邪淫。 可是,不幸的,她所处的环境是恶劣的,所学的功夫是邪魔的,因此她被认为淫娃。 病书生罗俊峰不明白少女的心理变化,见薛容脸红误为生气,连忙说道:“望你回帮之后,亦将今日之事详告帮内之人,如今这里事情已了,至于以后的前途,望你三思而行。” 红裳罗刹薛容顿时眼眶一红,幽怨地长叹一声,说道:“从今起已无意争斗风尘虚名,将寻名山终老,飞龙帮我不回去了,谢谢你的忠告,来日有缘再见!” 说毕低着头,猛一沾地,掠空飞起,向林内掠飞而去。 第二十三章 月里嫦娥陆玉华,见红裳罗刹走后,向罗俊峰打趣,道:“峰弟,你好大的艳福,那姑娘可深爱着你哩。” 病书生罗俊峰不明所以,慌忙问道:“笑话,你凭什么说她深爱着我。” 月里嫦娥神秘的一笑,说道:“真是书呆子,你没见她眼光流露出异样的光芒?真是傻瓜,不懂女人心理。” 罗俊峰闻言笑骂道:“你才懂得女人心理,不要说了,我们也该走啦!” 说着,招呼崆峒四子到面前,说道:“这里的事留给四位处理,罗某打扰了一夜,也该走了,望能发扬崆峒派声誉。” 崆峒四子恭聆受教,态度非常恭敬,一夜里崆峒山发生的事,已足做为四子的鉴镜,从此,崆峒派又踏上了光芒万丈之路,这不得不归功于病书生罗俊峰一人。 这且按下不表。且说穷儒等离开崆峒山之后,天色已渐露出鱼肚白,梅花神剑王尧弦向众人说道: “王某离开点苍甚久,必须回去,反王这里无事,峰弟内伤痊愈,王某心愿已了,来岁吕梁山之期,自当携徒前往微动一臂之力。” 罗俊峰一听亲若手足的王尧弦要离开,不禁心中着急,道:“王兄何必急于一时,您一走峰弟,可倍感寂寞了。” 梅花神剑王尧弦用眼溜了溜月里嫦娥,神秘地一笑,道:“有她作伴,还说寂寞,不令她伤心吗?何况还有赵兄等在身旁,愚兄若不是身为掌门,陪你走遍天下又有何妨?” 098 这是事实,掌门人通常是不轻离职守的,一旦有事离开,也应很快回去,这一次梅花神剑关心爱徒取珠,远赴江湖,竟一连串地遭到不幸,为了保护罗俊峰,找高人医治他的剑伤,把他拖得跑遍了半个江湖,如今再不回去,心里头怎能放心得下? 病书生罗俊峰可不懂得这些,他又感情用事了,他觉得王尧弦给他的恩惠,形同再造,无论如何也得报答一番才能放心。 追云神乞却大谬不然,他同意王尧弦这种作法,一个掌门人是不能随便跟人家跑江湖的,否则必失去尊严与风度,梅花神剑这么做已是很大的不对了。 病书生罗俊峰有时傲得令人可恨,但那只在对敌时才会显露出来,而他的本性是善良的,忠厚的,且是情感丰富的孩子。 他与梅花神剑王尧弦相处时日固短,但王尧弦那种肝胆相照,扶危济困的云天高谊,已深深地嵌在病书生的心坎上,如今,大恩未酬即分手,怎么能不使他难分难舍呢? 于是,病书生罗俊峰说道:“王兄,前些日子你冒着生命的危险保护我,那种伟大的恩德,俊峰有生之日,永铭心腑,您要离开俊峰,我决不敢再强留下去,不过,无论如何也要相处一两日再走不迟!” 梅花神剑何尝愿意离开他,这时也微感鼻酸,眼蓄痛泪,阻止内心的伤心,苦笑道:“峰弟,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只要我俩心心相照就行了,今日不别,明日更加难别,与其留着明天痛苦,倒不如今日痛苦吧。” 说至此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这几月我交了不少朋友,大家待我王某情同骨肉,王某将永志不忘,我走了,来日方长,相见有期。” 说着向众人抱拳告别,一个长身,飞也似的离开众人,回滇南去了。 追云神乞赵哲一瞥梅花神剑走后,也跟着向罗俊峰,道:“峰弟,老要饭的也想走了,腹内酒虫发作,非饮它一个大醉不可。”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一怔,问道:“什么?您也想走了,要喝酒咱们一齐去,我请客,干嘛要这么快离开?” 追云神乞赵哲说道:“这又何苦呢?有老要饭的和穷酸鬼在旁碍手碍脚的,不是……” 病书生罗俊峰连忙阻止他再说下去,摇手道:“别谈了,要走也不要找借口损人一顿啊!大哥,人家说相见时难别亦难,的确别离是一件最难过的事,两位既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一定要这般匆匆呢?” 穷儒万念祖说道:“孩子,老夫尚有他事,这次若不是崆峒派有事,老夫也不会赶来。既然事情已完,我们也就分手较好,如今飞龙帮监视甚严,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有点不伦不类,惹人眼,还是分开的好。” 病书生一看两位前辈又要离开,心中更感无比落寞孤独,但他知道这种奇人,话出必行,强留无用,遂说道:“两位去意已坚,俊峰自知无法挽留,谨祝两位一路平安。” 追云神乞笑道:“这才像样,老样饭的走了。” 说着与穷儒两人双双同时起飞,追云神乞身凌半空,倏然挫腰落地,说道:“峰弟,你还是装成受伤时那般懦弱比较好,凡事应该以忍为先,多造杀孽,必伤天和,勉之,慎之!” 说着,两人复风驰电掣般离开罗陆两人。 病书生罗俊峰望着离去的两奇,微微嘘喟叹息,然后回过头来,望着月里嫦娥陆玉华,道:“华姐,峰弟生来孤独,如今……唉!他们为什么要离开我?” 说时满脸沮丧,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到月里嫦娥的眼内,不由她感到同病相怜,连忙安慰他,道:“这只是暂别,何必记挂在心,有我在此,你还不觉得满意吗?” 病书生罗俊峰缓缓说道:“华姐,有你在旁我当然满意,否则那令人寂寞死了,华姐,这几天你消瘦多啦!为什么?” 月里嫦娥幽怨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身体有点不舒服而已!” 病书生慌忙问道:“生病?这还了得,你怎么不早说呢?快!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再说。” 月里嫦娥陆玉华见他那副猴急相,不禁“嗤嗤”一声,笑将出来,道:“不是生病,你急什么?” 病书生罗俊峰听她说没有病,诧然问道:“不是病是什么?”月里嫦娥陆玉华埋怨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还不是为了你。”说时脸色霎时粉红,羞耻不已。 病书生莫明其妙地喔了一声,喃喃念道:“为了我?……啊!” 罗、陆两人离开崆峒山之后,取道白龙镇向陕西返头回来,因为内伤已愈,天山之行也就打消了,唯一遗憾的就是不到天山,无法知道银月师太的身世。 不过,这只是迟早的问题,时间终会为他找出答案。 这一日,两人业已来到陕西边境,龙山已经在望,两人一路行来,非常缓慢,路上谈谈说说,采幽探胜,并不觉得寂寞。 这时,晌午刚过,路上行人稀少,两人饥肠辘辘,于是就绕道到马鹿镇,到达马鹿时已经黄昏时刻,应该是晚餐的时候了。 马鹿是一个人口稀少的镇集,大约住有百户人家而已,住家与商店,全建在那条街道的两边,远远望去,像两排整齐的牙齿般。 罗、陆两人找到一家饭馆,这时已经饥不择食,只要有饭馆就行,那里还会考虑到其他地方去。 一到店门口,马上有伙计笑脸迎迓,罗俊峰一瞥那位伙计,只见他凶眉恶眼,太阳穴微微凸起,不禁暗暗一怔,暗道: “这家伙也是练家子,看来这家主人定是一位会家。”想着连忙向陆玉华打个眼势,利用传音法,向她警告道:“华姐,万事谨慎,这家饭店里面必有来头。” 说着望了招牌,只见写着“鹿鸣”两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龙飞风舞,单这两字,已够气派,罗公峰心中更确定所料不差。 这时,楼下桌上已坐满着食客,病书生不愿杂混其间,遂和声向店伙计问道:“大哥,楼上可有空位?” “有,有,请上楼。”说着两颗贼眼,溜溜地瞄了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眼,双手一摆“请!”说着领路上去。 陆玉华暗暗哼了一声,也不点破,跟着与病书生上了楼。 两人上了楼,不禁一呆,原来楼上也坐了人,这一情景落入两人眼中,顿时疑窦丛生,马鹿镇全镇才只有百户人家,怎么这家饭店却高朋满座? 陆玉华注意一看,里面全坐着武林人物,老小男女全有,这时全楼嘈嘈乱成一团。 看他们桌上空空的并没放着酒莱,似乎人家有喜事,包楼请客尚未出菜般,这真是天大的怪事。 罗俊峰一瞥这种场面,马上拉着陆玉华的手,转身欲走,那伙计见状,问道:“两人不是要吃饭的吗?那边还有空桌,尽可先坐。” 病书生“不必了,这里人多,我们还是另找别家。” 099 伙计闻言诧异地望了两人一眼,说道:“两位是走远路的吧!今天敝东在此招待武林朋友,两位不用客气,安心吃了再走。” 病书生罗俊峰施礼道:“谢谢你,我看不必了,敢问贵东是谁?” 那伙计闻言不悦,道:“笑话,那个不知道铜头太岁的大名,看来两位不是会家子吧。” 罗俊峰故意装傻,道“什么会家子,小生一介儒生,不明白这些请原谅打扰,我们走了。” 店伙计头一笑,道:“真是书呆子,有眼无珠连个铜头太岁都不知道,也想到咱们鹿鸣楼来,活该老倒霉,请!”说着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月里长娥玉华说道:“你不是说铜头太岁很了不起吗?我们想瞻仰他的神采,可以吗?” 声音如黄鹰出谷,听进那伙计耳里,连骨头都乐酥了,那考虑到利害,马上答应道:“是的是的,请坐请坐,算敝东请客好了。” 罗俊峰不愿在此多呆下去,店伙计虽这么说,他可走到下楼梯口,准备离开,月里嫦娥连忙一拉他的衣角,道:“我们就歇一会儿再走未迟。” 说着示意他一下。 罗俊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与陆玉华走到空桌处坐下,细言道:“华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惹祸才好。” 陆玉华道:“你也太怕事了,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二人刚坐下不久楼梯呼呼响处,刚才那店伙计飞也似的跑上来,大声说道;“敝东驾到!” 所有食客一听铜头太岁驾到,纷纷起立,面对楼口,罗、陆二人也跟着站起来,看看来人是何样人物,否则那来这般臭排场。 少顷,楼口出现了一位年约五旬,虬髯方脸,粗眉恶眼的老者来,那人身穿马挂,头戴武巾,好不威猛。 一上楼,邪光巡了全场一遍,嘿嘿笑道:“各位看得起冯某,不远千里而来,为冯某祝寿,冯某真是感谢不尽待一会儿酒莱送来,咱们痛饮三杯,嘿嘿。” 说着转脸告诉店伙计,道:“叫他们快点,怎么这样?” 店伙计连声应“是!”转身向楼下跑去,铜头太岁一一向在场诸人握手致谢。 病书生注意一听,来客全是下三流的人物,其中较引人注目的就是陇山寨主夜行客周通一人而已,其余均是名不见经传的武林人物。 不过愈是那种人,愈把架子拾得更高,你没看他们个个背带兵刃,耀武扬威,一副不可一世之态。 病书生觉得好笑,照这样看铜头太岁当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不禁失望,早知这样,刚才可真是白费时间了。 这时,铜头太岁走到罗陆两人桌边,一瞥罗俊峰白衣儒服,一副病容,不由冷蔑一眼,问道:“这位小兄弟贵姓大名?” 病书生不愿透露真名,谎言道:“在下姓王名真,特地给您爷拜寿来的。” 铜头太岁冷冷地噢的一声,道:“谢谢你。”说者一瞥陆玉华,顿时惊为天人,连忙问道:“这位是……” 病书生回答道;“在下舍妹。” 铜头太岁闻言嘿嘿邪笑,道:“辛苦了”说着伸出右手来与罗俊峰握手。 罗俊峰也微微伸手,两人一握手,铜头太岁存心较量这位少年的武功,用劲一扭,害得罗俊峰痛叫道:“哎哟!我的手碎了。” 铜头太岁连忙松手,歉然说道:“对不起!老夫不悉小兄弟是个文人,握痛了没有?” 病书生假意皱眉,道:“痛,你这个人真是太不讲理了,叫我以后怎么拿笔。” 说着,哭丧着脸,这一表情,顿时引来全场哈哈大笑,这时座中有一位小伙子,站起来,大声说道:“冯爷,没想到您也交上了文明朋友了,哈哈。” 铜头太岁哈哈笑道;“老夫文武都爱,交一个朋友就是铺一条路,王小兄弟一介文生,老夫就喜欢交这样朋友。” 说着又是哈哈奸笑。 月里嫦娥假意关心罗俊峰手痛般,关心的问道:“哥哥,痛吧?唉!早知道这样我们也不用来了。” 这一说,方才那个年轻小伙子又找到取笑资料了,只见他嘻嘻一笑,道:“行不得也哥哥,哎哟好痛呀!” 说着又做出了一副下流相,月里嫦娥心中不禁大怒,只见她并不回头,手腕微动,陡闻,狂笑中的少年,痛叫:“哎哟” 众人闻声一看时。那小伙子正双手掩嘴,啊啊痛叫,手指间鲜血汩汩而出,众人不禁被这一举动所惊住,马上又几个人跑上去,问明原由。 那少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觉得一条白光过处,他的整排牙齿全被打掉。 铜头太岁发现事出突然,运目将全场扫了一遍,并不见可疑人物,不由他陷入雾里云中,连忙招呼手下,将少年抬去,然后抱着手向全场客说道: “各位,假使有什么私人恩怨过节,如果看得起冯某请不要在此惹事,刚才是那位朋友暗施毒手,只要说出来,老夫决不责问。” 说着又注意众人,但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承认,不由他脸上无光,愠言道:“好!各位既然不说老夫也就罢了。” 说着迳自下楼迎接“高人”去了。 病书生一见他离开,连忙用传密法警告陆玉华道:“华姐姐,千万不可鲁莽,事情闹大了与我们不利呀!” 月里嫦娥并没说什么,神秘地做了一个鬼脸,低头不语。 这时莱也送上来了,铜头太岁自下楼迎接“高人”至今,从未上楼,看样子是在楼下招待贵客。 酒过三巡,铜头太岁领着一位老者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只见来人身穿花纹长袍马挂,脚踏虎头布鞋,瘦如干柴,短眉细眼,扁鼻獠牙,黑须垂胸,太阳穴高高凸起,神光外露,令人一望而生畏。 罗俊峰一瞥来人,心中一惊,连忙避过正面,低头自顾吃菜,陆玉华见状,问道:“他是谁?” 声音非常细弱,再加上全座谈话声,足可淹没声音。 罗俊峰依然低着头,回答道:“无常鬼章治,天山七鬼里的人物。” 陆玉华闻言仰望了来人,说巧真是巧到了极点,无常鬼的眼光也正巡视到这边,一瞥月里嫦娥,裂牙一笑,随即继续他的“巡礼”。 这时,铜头太岁喝止众人,道:“各位,请暂时放下筷子,冯某替各位引见这位高人。” 众人闻言纷纷放筷,一瞧,有些胆小的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无常鬼脸白似纸,身高七尺,那副尊相,的确不敢领教,铜头太岁得意地介绍道:“各位全是响丁当的人物,一定不会没听到过章爷大名吧!今天冯某五十小寿,承蒙章大爷看得起,特地由吕梁赶来,真是冯某天大的光荣,章大爷此来也想认识各位,想章爷定有高见向各位发表吧!我们大家鼓掌欢迎。” 铜头太岁这一席话极尽献媚阿谀之能事,听进病书生耳内,全身不由得直起鸡毛皮,好不难受。 这时,蓦闻无常鬼章治嘿嘿笑着说道:“老夫能参加冯兄寿典,并借机认识了各位,我感觉非常高兴,这次飞龙帮特请冯凯修兄担任马鹿舵主,足见蔡帮主对冯兄的器重,各位都是冯兄的朋友,大家今后应携手共扶大事,向那些自命正派侠义道人物挑战。” 话未完,马上赢得全场热烈的掌声,有些激动分子竟大声叫好,无常鬼脸露得色,更加不可一世,微微向全场一施礼,接着说道:“明岁飞龙帮大发绿林贴,约请道上的成名高手,与他们做一总决斗,各位都是有前途的好汉,那时正是扬名显才的千载良机,老夫奉劝各位届时全数参加,我相信武林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 底下又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附庸者的丑相,在这种场面,表露无遗。 但,在掌声中却隐约传出一声冷哼,无常鬼何等人物,耳灵得紧,听到那声冷哼之后,脸色陡然一变,邪光外射,向全场看了一遍。 除了那位美如仙女前面那位低头儒生外,并无可疑人物,于是冷冷说道:“在座里面必有奸细,不过,让他插上双翼,也逃不出老夫手掌之内。” 众人一听座中出现奸细,不仅你望我,我望你的纷纷议论起来,无常鬼章治连忙喝止众人,然后向罗俊峰这边指着,说道:“那位是谁?” 100 身旁铜头太岁闻话说道:“一位秀才,叫王真,给晚辈祝寿来的。” 这时,全场眼光全集在罗陆两人身上,病书生罗俊峰仍然低着头,径自吃饭,连头也不抬一下。 无常鬼章治觉得那儒生异于常人,不由喝道:“喂!娃儿,你听到老夫的话没有?” 病书生罗俊峰非常后悔今天遇到这种场面的,愈想逃避愈无法逃脱,造物弄人,真是使人费解。 这时一听无常鬼找到自己头上,知道已无法再藏身下去,不禁冷笑连连,最先声音很低,有点阴森森之感。跟着渐渐变高,到最后那笑声竟宛如龙般,锵锵有力震得屋得屋顶格格直响,楼上桌椅也被震撼得微微抖动,桌上摆着的依具也自相碰得丁当作响。 病书生就在发笑中抬起头来,无常鬼章治一瞥抬起的儒生少年,大吃一惊,不由脱口叫道:“病书生!……是你……” 全场食客乍闻“病书生”三字,哗的一声,纷纷起身远避,眼睛全向罗俊峰扫来,但那露出的眼光是栗骇的。 病书生罗俊身微微一笑,道:“章老,久违了,龙门山一别至今已逾数月,你老也没变,对不起罗某又打扰你了。” 无常鬼章治虽慑于小侠神威,但身为绿林长辈,今日身份又不同往昔,那能露出怯意,于是强作镇静,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老弟,怎么啦!你也给冯兄祝寿来了!”说着似乎自觉语气太软,接说道:“老夫不希望你另具用心而来,如果是……” 病书生罗俊峰说道:“不错,罗某正为这件事千里赶来。” 其实他那真为这件事而来,从他进楼到现在,若非无常鬼出现在此,又说了那些话他压根儿不知道这件事,会以为是普通武林人物的聚会而已。 无常鬼章治听说对方专程赶来,目的可想而知,心中顿时掠起一阵寒意,遂问道:“用意何在?” 病书生罗俊峰回答道:“彼此心照不宣。” 无常鬼听了这话,更确定病书生是故意为难。专翻飞龙帮的底牌而来,不禁怒火万丈,大声喝道:“你敢!”病书生罗俊峰态度从容,摇摇手说道:“章爷,别那么大声吓人,那只能吓倒二岁小孩,刚才好大的口气,凭你们那群乌合之众,就想并吞武林各派,不怕人笑掉大牙?” 说着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简直不把无常鬼看在眼内。这时,全场所有贺客,均被这位病弱儒生的狂态激怒,纷纷解下手中兵刃,跃跃欲试。 病书生一瞥这种情形,满不在乎地瞧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诸位,不要太冲动,更不要想得太天真,区区一个下三流的帮会就妄想称霸武林?笑话!凭什么?罗某给诸位一个证明:在座中只要有人能胜罗某一招半式,飞龙帮就能吞掉武林,否则,等于白日做梦,也许我太狂妄了些,但非如此,诸位必隐于人家阴谋陷阱中,无法自护。” 病书生罗俊峰这一席话,声免太狂傲了些,他怎么准知道没人胜过他?就说他武功已天下无敌,也不应该说出这种话来,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强中必有强中手,骄傲终究会吃到苦头的。 不过,这是他心情的变经,当他说完话时,也愧疚懊悔不已,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没有涵养的话来。 这是一种心理的变化,当他处于恶劣心境中才会发生。 无常鬼章治不听这话犹可,听了之后,发须齐张,挑开众人,向病书生逼来,从那布满着血丝的凶眼,不难想出他愤怒的程度。 铜头太岁身为主人,今日又是他五十寿庆,竟被不知名的小子扫了兴,这个气如何咽得下。 何况他在马鹿这一带又是大有声望的人物,那个敢不卖他的帐,今天却偏偏被这个外乡客闹得乌烟瘴气,不禁怒喝一声,骂道:“小子,你也太狂妄了,你不打听打听,铜头太岁是好欺侮的吗?” 说着竟越过无常鬼,气冲冲的一掌向病书生劈下,病书生一见铜头太岁出面,自己白吃了人家一顿饭,总得留点面子才合情理,于是见掌旋身闪开,不愿对敌。 这时,陇山寨主夜行客,跑过来挽着铜头太岁的手,说道:“冯兄,杀鸡焉用牛刀,这小子交给我好了。” 铜头太岁一见出面的是夜行客杜光晖,心中大喜。夜行客的武功在马鹿是数一数二的,有他出面怕不手到擒来? 病书生一见陇山寨主硬充好流,心中暗暗好笑,与这些人动手简直失了身份,干脆闭着眼任他打好了。 夜行客杜光晖见对方闭着眼,误以为怯场,不禁哈哈笑道:“小子,你怕了不成,烦恼皆因强出,头活该你小子倒霉,有眼无珠,硬充英雄不到别处去,偏偏找错了对象,大爷只好教训你了。” 说着,毫不留情的右掌用力,狠命地向罗俊峰头顶华盖骨劈下,这一下,夜行客可找到死路了,别的地方不打,偏找致命处下手,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病书生罗俊峰,察声辨位,存心教训这般夜郎自大之徒,硬生生地接了一拳,陡闻夜行客杜光晖一声惨叫:“哎哟!” 整个人踉跄地倒退几步,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似纸,右臂下垂,看样子业已脱了臼,不但如此,那个拳头竟红肿得宛若一个小孩的头那般大,痛得夜行客像杀猪一般惨号。 这时,病书生知道他的心意,于是说道:“冯兄,罗某白吃你一顿,无以为报,仅望你不要随彼逐流,与恶人同流合污。要知道正义永远存在的,只要你洁身自爱,终得喜报。” 说毕向月里嫦娥说道:“华姐我们走吧!” 无常鬼章治见病书生要走也不理他一眼,叫他如何下台?遂喝阻道:“且慢,说走就走,那有这等容易,必须接老夫三掌再走未迟。” 病书生罗俊峰睹状,笑在肚里,觉得此鬼也太不识时务了,凭他怎能留得住人?于是说道:“三掌留着明岁如何?” 无常鬼章治乘机找到下台,冷冷说道:“好!留你一命,是好汉可别食言。” 月里嫦娥看得忍不住的“呸”的一口,嗤嗤笑出声来,病书生不愿多事逗留,拉着陆玉华往外就走。 两人下得楼来,月里嫦娥问道:“峰弟,你怎么不教训教训他?” 罗俊峰说道:“老鬼成名不易,只要他怕我们就成了,何必一定要给他难堪。”陆玉华道:“你也太仁厚了,我真为老鬼可怜,那么大的年纪,见了你像老鼠见了猫般,一声不敢吭,哼,谁叫他是坏人呢?” “华姐,章魔武功也不可轻视呀!那手冰雪旋风掌,有了独到的地方,若不是龙门山吃到苦头,他才不会那么软怯的。” “如果是我,死也要拚到底,不然还谈什么‘万儿’。”陆玉华道。 罗俊峰道:“当然,大丈夫应抱着头断血可流,而志不可夺的志气才行,不过,有时也须能屈能屈才是英雄呀!” “哼!什么话都是你说的,又是头可断,又是能屈能伸,这么矛盾的话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罗俊峰哈哈笑道:“好啦好啦,你就只会吹毛求疵,以后我不说了。” 说着又做个鬼脸,引得两人哈哈大笑,陆玉华道:“峰弟,章魔此去回去一报,说你是专门找飞龙帮的麻烦,千面人魔不恨死你才怪。” 罗俊峰泰然答道:“那有什么关系,我还不是恨透了他,我倒希望千面人魔倾帮全出,这样我可以会会领导绿林的千面人魔,看他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那你为什么不找上门去会会他?” 罗俊峰道:“时机未成熟,打草惊蛇反而不好,反正明岁就可了却宿愿,到时一网打尽不是来得爽快。” 陆玉华道:“话虽如此,你有自信吗。” 病书生罗俊峰摇摇头,说道:“以前我雄心万丈,如今可一点把握也没有。” 陆玉华问道:“为什么?”病书生道:“你没听红裳罗刹怎么说,如今能人辈出,飞龙帮藏龙卧虎,不乏高人,区区罗俊峰,那有把握扫荡全帮?” 陆玉华道:“哼!你也太相信人家了,那姓薛的话靠不住的。” 101 罗俊峰诧然问道;“何以见得?” 月里嫦娥陆玉华一听罗俊峰,竟帮人家说话,醋性一发,撒娇道:“好啦!她的话对,算我没说。” 罗俊峰洞察明镜,连忙陪个不是,复咋舌做一个鬼脸,始平息了陆玉华的怒火。 两人一离开马鹿,立刻取道苏家河。这一日,苏家堡走来一男一女,不用说他们就是罗陆两个人。 两人一进苏家堡,迎面跑来一匹快马,马上坐着的是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公子,白晰的皮肤,端正的五官,好一个英雄的翩翩佳公子。 刹那间,一人一骑已快冲到罗陆两人面前,这时马上少年猛一勒缰,陡闻少年:“咦!”的一声,狠狠地一夹马腹,风驰电掣般纵马擦身而过。 少年走后,罗俊峰竟呆呆立在哪里,像是在回味着什么事一般,陆玉华见了,一拍罗俊身肩膀,问道:“峰弟,你想什么?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怕人家见笑?” 罗俊峰猛一惊醒,喃喃说道:“好面熟呀!像是那里见过他?” 陆玉华问道:“谁?” 罗俊峰说道:“马上那位少年。” 陆玉华闻言笑道:“别瞎猜了,先找住宿的地方再想好了。” 两人很快的在苏家堡南端,靠近苏家河的地方,找到一家叫“富安客栈”的小客栈,里面倒还清洁,罗俊峰要了两间相联的套房,与陆玉华住下来。 夜深了,万簌俱寂,天空高挂着迷朦的月。 这时,已经是三更时分,富安客栈的住客,业已纷纷入睡,惟独罗陆两人的房间,犹灯光辉煌。 两人还谈着话哩,这也难怪,热恋中的男女是没有时间观念的,更谈不上疲倦了。 但,就在这时,由外面飞来一条人影,轻如狸猫,一到富安客栈墙上,竟停足向内巡视了片刻,接着点足长身接起,向发光的房屋飞去。 底下谈情的两人,犹不知自己屋顶已来了夜行人,还高谈阔论着,夜行人一到屋面,只见一个跟头,双足倒挂,借纸窗向内望去。 只见房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相距二尺之远,正谈得非常起劲。 蓦然,室内少年大声喝道:“谁!” 夜行人一见行踪暴露,倒挂的双足一蹬,人如飞矢,向外掠出。 接着,两条黑影也从室内掠射而出,后面追出的人影快,前面更快。两人追到墙外,竟消失了夜行人的踪影。 病书生罗俊峰跺足叫道:“好快的身法,华姐姐,咱们追一阵再说。” 说着,罗陆两人竟飞也似的向苏家河畔追逐过去,可是令他们失望得很,连半个人影也未曾发现。 月里嫦娥陆玉华沉思一会儿,说道:“峰弟,莫非你神经过敏,否则以你我两人轻功,总不至于差到连人也看不见啊!” 病书生罗俊峰说道:“怎会!来人武功并不太高,自他落在瓦面,我就发觉,要不是想多留意来人动机,早就可以擒来。” 陆玉华道:“算了,既然逃了,追也没用,回店再说。” 罗俊峰苦思一番,自语道:“奇怪,咱们一路行来,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莫非……是他。” 陆玉华道:“谁?” “那位马上少年。” 陆玉华笑道:“理这些干什么?你害怕吗?” 病书生罗俊峰摇头,与陆玉华两人返身回店。 当两人进店的时候,病书生第一眼就发现房里灯光已熄,离开时明明还点着灯,怎么……莫非…… 想着那敢怠慢,急声叫道:“华姐,咱们中计了。” 说着左手护面门,右手护胸,一个长身,如燕穿林,疾逾闪电,越窗而人,陆玉华也不先不后随后进屋。 病书生罗俊身很快的将全屋搜寻一遍,见无异样,不过当他眼光扫过桌上时,不由惊叫道:“啊!……” 这一急非同小可,连忙穿入窗户一看,第一眼就发现桌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还斜插着一支玉簪。 病书生罗俊峰慌忙点起灯,拿起字条一看,口中不住喃喃叹息道:“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瞧他沮丧着急之色,不知信上写些什么!忙也凑过头来,说道:“什么事?峰弟,看你急成这个样子,难道……” 罗俊峰未等她说完,将字条递给陆玉华,口中又是哀叹地自语道:“什么都完啦,惠妹你也太心狭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拿着字条,只见上面写道: “峰哥:妹自被掳,原拟一死,以免贻笑同道,惟思与君图晤最后之一面,故忍辱苟全至今。后承净善长老垂怜,深入虎穴,救得蚁命,并蒙指示侠踪,妹始星夜赶来。孰料与君相逢日,亦妾断肠时,盖因我君早已佳人在抱,情深意浓也。 贱妾本蒲柳之姿,彼妹乃花月之貌,不怪我君见异思迁也,薄命人又何忍以薄幸见责。惟可笑者,君已早作秋扇之捐,而妾犹效春蚕自缚耳! 犹意踌昔,两情缱绻,海誓山盟,常谓:‘天长地久,此情不老。’曾几何时?山何依旧,人事全非,呜呼!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妾走笔至此,不由仰天长叹者,再三。惟命也如斯,夫复何言? 兹者,妾心已若槁灰,当寻一深山古刹,从此,青灯礼佛,以了余生,不复作出岫之云矣!别矣!我君。呜呼!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薄命人美惠留。” 月里嫦娥陆玉华看罢,痴呆地望着宇条,长长地嘘叹一声,立即陷于迷惘之中,久久不能言事。 女人到底是同情女人的,虽然陆玉华曾经下过决心,要将病书生占为已有,可是,当她看到这封信后,她不再这么想,换来的是同情,愧疚,不安。 由郑美惠信中所写“佳人在抱,情深意浓”。足见她与罗俊峰房内密谈,全被郑美惠所窥视,想到这里,脸上霎时羞涩得烧到耳后根,同时更甚的,惭愧之情亦烈。 其实,他们两人并没有做些什么调情的事来,以罗俊峰那种“不欺暗室”的伟大人格,是不会做出“佳人在抱”的丑事来,这当然是郑美惠气极之故。 病书生罗俊身自得这字条之后,一直沉陷于回忆痛苦的旋涡里,他深疚着没有亲身仗剑,深入飞龙帮救出郑美惠。 以至被前辈大侠净善长老救出,这一点,无论从那一方面去想,都是不合情理的事,怎能怪惠妹妹误会喜新忘旧呢? 如今,佳人怀恨离开,自己又从何处觅寻?找到她,又能说些什么?她会相信吗?她会回心转意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千万条钢线,紧紧地困住他的脑海,他沮丧,绝望,悲哀…… 月里嫦娥陆玉华缓缓地走到桌旁,拿起桌上那支“短玉簪”,仔细地欣赏片刻,送到病书生罗俊身面前,温声说道;“峰弟,不要再想了,这个玉簪你收下吧。” 病书生罗俊身并没有回答,同时也没有伸过手来接,只是两眼无神地瞪着天花板,痴呆地傻立着。 他,什么都不再想了,脑子里空空洞洞的,好像失掉了心神一般,陆玉华的话,他根本没有听进耳内。 月里嫦娥陆玉华道:“峰弟,只要行事光明,又有什么可以惭愧的,不要再痛苦了,坏了身体,怎么办?” 病书生罗俊峰紧闭着无神的双眼,说道:“不要理我,华姐,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为什么?” 102 罗俊身道:“没什么,我要安静。” 陆玉华道:“不,你身体会搞坏的,我愿陪你。” 罗俊峰痛苦地睁开眼,道:“谢谢你,你回房睡吧,我要单独在这里,原谅我,让我安静地回忆吧!” 月里嫦娥陆玉华望着失魂落鬼的罗俊峰,哀怨地叹了一声,道:“好的,答应我,峰弟!千万别把身体弄坏。” 说完径自离开房间,当她跨出房门的时候,还回过头来,深情地瞥了病书生一眼,然后消失在门外。 这时,罗俊峰独自站着,月里嫦娥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望她一眼,只听他自言自语,喃喃说道:“惠妹,我对不起你,你是不会了解我的,不要离开我,惠妹,你走了叫我如何生存下去呢?” “惠妹,惠妹,你忍心一走了之,你为什么不看清楚再走。” “相信我,惠妹,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既使我受伤的时候,自你走后,好几个夜晚我失眠了,相信我,惠妹。” 说着顺手拿起陆玉华临走时,放回桌上的玉簪,爱不释手地玩弄一番,望着玉簪,道:“惠妹,我们相爱的时候,痛苦就已开始,别离的魔鬼就早已伺候在我们身旁,它拉走了你,夺去了你,我恨它,惠妹,惠妹,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来……” “没有你我怎能活下去……往后的岁月叫我如何挨过?” 说着又是一阵怅惘沉思,良久,只见他紧握着拳头,咬牙说道:“谁抢走了你,谁使我们分散,谁夺去了我的爱情……飞龙帮,可恶的飞龙帮……” “我要报仇,我要雪恨,我要杀尽所有敌人,惠妹,等待我,不要离开我,明天,明天,俊峰一定为你找到答案。” “你的玉簪我永远带着,有了它正代表着你,让我带它血溅吕梁山,为你,为我,为所有无辜惨死的善良人们报仇。” 这时,公鸡已在叫晓,黑夜消失了,光明的曙光正驱除着它们,病书生罗俊峰,向隔房的月里嫦娥叫道:“华姐,华姐,我们该走了。” 话刚落,房门开处,走出了月里嫦娥陆玉华来,敢情她一夜并没有睡,只是一直躲在门外偷听。 病书生并不以为意,见了陆玉华就说道:“华姐,害你一夜未睡,很对不起,武当我不去了,华姐烦你代走一趟,转告他们,俊峰无法再等下去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道:“峰弟,你的话我全听到了,武当尽可不必去,姐姐陪你扫荡吕梁山吧。” 罗俊峰摇摇头说道:“不,你不要去,谅他们非三头六臂,我不愿再连累你,华姐,这是我的事。” 陆玉会脸色一变,薄怒道:“你的事,哼!难道你我还分彼此吗?” 罗俊峰道:“不,你错会我的意思了,华姐,我不愿你为我冒险呀!” 陆玉华道:“峰弟,别再三心二意了,我俩立刻整装出发,你怕带我累赘吗?” 病书生罗俊峰无可奈何地点头,算是勉强地答应下来。 第二十四章 翌晨,当罗陆两人踏出房门,蓦见一个人影,匆匆由对面走廊拐角消失,罗俊峰眼光何等锐利,马上看出是昨日人堡时所见那位书生。 这时一个念头急速地闪掠过他的脑海,只见他叫道:“是她,一定是她,华姐快追,美惠没走。” 叫着,竟不顾惊讶的陆玉华,飞也似的追逐那位书生去了,陆玉华一见他那副急相,知道事情紧迫,也豪不考虑的展开身法追随在后。 两人这一急追,像一条黑影般,害得所有旅客,瞠目咋舌,以为出现狐仙。 罗、陆两人追到店口,蓦闻一阵的答的答的啼声,由近而远,离开客栈,罗俊峰一个跺足,全身凌空掠起,追了过去,口里叫道:“惠妹,回来呀!” 声音叫出时,前面骑士业已消失在街道,冲出了堡门,这时街上行人攘攘熙熙,又是大白天,叫他如何施展飞行术呢? 只见他望着滚滚飞扬的尘埃,跺足叹道:“完了,完了,惠妹果真气走了。” 这时月里嫦娥陆玉华已经走到他身旁,安慰的说道:“峰弟,不要伤心,你们会再相见的。” 罗俊峰闻言回头,诧然问道:“你凭什么证明?” -陆玉华道:“如果他就是这位书生的话,足见她并没有真意离弃你。” “为什么?”罗俊峰惑然问道。 陆玉华嗤嗤一笑,道:“还不简单,要走昨晚早走了,何必又要等到早晨再走呢?” 罗俊峰一想很对,不由生起了一线希望,陆玉华看在眼里也不禁放心不少,于是说道:“峰弟,可能前途会再相遇也未可知,我们赶紧动身吧。” 罗俊峰闻言,想起还没付帐,于是说道:“华姐,我们回去请了帐再走未迟。” 两人回店付帐时,堂官几乎不敢伸手接钱,由刚才两人出店的快捷,谁敢说人类会有那么快的身法?罗俊峰不明所以问道: “不要钱?这就奇了,开店的那一个不是为了挣钱。”说着硬将银子放在柜上,然后问道:“请问刚才那位少年,昨夜睡在那里?” 小二惊异地望了罗俊峰一眼,敝迟迟不敢回答,经罗俊峰催问,才讷讷回答道:“就在相公隔那间房子。”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跺足大叫道:“糊涂,糊涂,近在咫尺,竟失之交臂……”说着,向堂官道了一声:“谢谢!” 拉着月里嫦娥陆玉华,向门外奔去,掌柜,小二,以及很多住客全探出头来,为这奇异少年书生所迷惑。 有的还拿起病书生放在柜子上的银子,看看是否会变成银纸哩。 这一日,红轮已悬挂在西边山顶时值暮昏,山西省边界,马门关城外,跑来两匹骏马,风驰电掣般向马门关闯去,马上坐着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洁白儒服,女的美若仙女,这时两人像跋涉了千山万水般,额角业已现出汗珠,两匹坐骑马呼嘶呼嘶地大喘着白气。 这两人正是书中主角病书生罗俊峰与月里嫦娥陆玉华,只听罗俊峰说道:“华姐,快到地头了,你受得了吗?” 陆玉华豪放地一笑,道:“笑话,别说才只跑了五六天,就是再多跑几天我还是不再乎的。” 病书生罗俊峰摇摇头,望着陆玉华满是汗珠的粉黛秀颜,暗道:“倔强的孩子,明明已支持不了,还说大话。” 两人自苏家堡出来,选购了两匹两程健马,马不停蹄地向山西赶来,一路行来,并没如陆玉华所料,发现郑美惠的人影。 可是病书生罗俊峰心中,却正有着一把希望的烈焰在燃烧,在催促他,每经过一站,失望之余,他就会这么安慰自己说:“惠妹妹可能还在前站。” 几次失望,照理应该使他灰心,可是事实却大谬不然,失望更促发他狂热的希望,他深信着,总有一天他与郑美惠再相见。 这一次,两人取道山西,固然为的是追踪佳人芳踪,但最主要的还在于扫荡匪巢,洗雪血海深仇。 几日来罗俊峰的心都是紧张的,与马蹄声一般,卜卜猛跳不停,想到仇家,恨不得插翼飞到仇人面前,凭手中寒星宝剑及生平所学,扫荡群魔。 两人一进马门关,马上被人注意跟踪,病书生罗俊峰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他不再担心什么,再多敌人跟踪他也不足令他心寒,事至如今,敌人不来找,他也要找上门去,像这般鬼鬼祟祟的把戏,已不值他一顾。 月坐嫦娥可不这么想,当她发现有人跟踪,就暗示罗俊峰小心戒备,可是罗俊峰回答她的是:“不必。” 两人随便找到一家客栈,准备好好休息一夜,明天赶到杨家庄。 103 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山西省境内早已在飞帮势力范围之内,今夜所投宿客栈“高阶客栈”正是飞龙帮爪牙之一。 早在罗陆两人赶到马门关的时候,业已被人发觉并飞鸽传信,通知了这客栈主人,然而两人却犹蒙鼓中,尚未发觉。 病书生罗俊峰纵使知道也不会介意,当小二引领至一间偏僻的套房时,月里嫦娥陆玉华机警地发现了情形有些不对劲,由店小二鬼鬼祟祟的眼神和态度,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异样来。 陆玉华向罗俊峰打了暗号,道:“峰弟,咱们投了黑店,今夜不得不防。” 罗俊峰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继续他的整理被褥工作,陆玉华看在眼里,心中老大不舒服,觉得几天来心上人的情结恶劣到令人不可捉摸,不由薄怒道: “你这是怎么搞的?人家急得要命,你却满不在乎似的,到时候别人宰了你的头,不要怪我做姐姐的没先通知你。” 罗俊峰瞥她这般生气,不禁哈哈一笑,道:“好姐姐哪来这么大的气,请问你我来此的目的何在?” “找飞龙帮算帐呀!”陆玉华回答。 “是呀!那又何必这么穷紧张的,好好的休息一下,到时候。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不就成了吗?” 陆玉华听了这话,气就消了一大半,道:“哼!看你满轻松的,别叫人家先宰了咱们才好”。 说罢径自往床上和衣躺下,病书生罗俊峰也盘膝静坐,闭目行功,恢复疲劳。 这时,门外“卜卜卜”地小二在敲门,说道:“相公送饭来了。” 陆玉华一滚跃下床,打开门一见又是刚才那个邪眼小二,于是冷冷的说道:“这么早就送饭来了。” 小二裂着牙,装出不自然的媚笑,道:“姑娘说的极是,咱们店子都是这个时候开饭的,不早点吃,恐怕吃不了啦。” 陆玉华听了这话,单手急如闪电般,往小二衣领一抓,拉进房里,怒叱道:“你说什么‘不吃就吃不了’这是什么意思?” 店小二被抓得啊啊惊叫,随即奸滑地一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小的说着玩的。” 月里嫦发挥一咬唇随即命令他道:“好,算开玩笑不记你过,这个菜是你送来的,请你先尝一口,表示无私。” 店小二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全身微抖,不敢喘气,陆玉华睹状,便证明所料不差,抓着衣领的手,猛地弹指点着小二喉头,命令道:“吃不吃!哼!我早知道你们弄鬼,不吃也要你吃的。” 说着手指用力,小二痛得哎哟地衰叫起来,陆玉华并不放松,连忙用手指挟起菜,命令小二吃下。 小二唔唔地挣扎一番,他怎能禁得起陆玉华的威胁,终于吃下那一口菜。 陆玉华见他吃下菜,手腕一松,店小二如获大赦,冲出房外,没想到刚跨出门半步,轰隆一声,跌摔地上,陆玉华随后冲出一瞥,惊叫道:“好狠毒的手段,真是自作自受。” 原来店小二已瘫痪地死在地上,七窍黑血喷流不已,早中毒身亡,陆玉华连忙关上门,只见罗俊峰像没事一般,犹闭目行动,方才发生这事,像压根儿就没看见似的,陆玉华不由气煞,道:“好悠闲呀!你看到没有。” 罗俊峰也不睁眼闭目温声说道:“事所必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好好的休息一下,待一会儿自有热闹瞧。” 陆玉华哼的一声,重重地跺了一脚,气冲冲地往床上一躺,不再说话。 没一盏茶工夫,门外人声鼎沸,怒喝叫骂声夹着一阵阵紧急敲门声,房内两人知道事情闹大,人家找上门来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第一个耐不住,离身欲起,病书生睹状,用手一摆阻止她不要冲动,道:“别急,事情终要解决的,让他们多等一刻再说。” 这时房外有人叫道:“喂!开门啦!出人命了!杀人凶手还不出来。” 叫着又是一阵紧急的敲门声,病书生罗俊峰缓缓地立起来,走到门外,开门往外一瞥,只见门外站满了劲装带棍凶汉,罗俊峰视若无睹,假意问道:“什么事?吵得人家不能休息。” 这时,众汉中一个人说道:“真人不说假话,杀人填命,你杀了本店伙计,还不成?” 罗俊峰早知来者不善,对方决无善罢之理,与他们讲理,无疑对牛弹琴,于是冷冷说道:“噢!我还不知道我杀了人哩,这位大哥,你说怎么赔法?”那人正要反唇时,群众时里面有人叫道;“老爷来了!大家快让开,有老爷出面,还怕这小子飞上天?” 果然,众人分一开处,走出一位短小的老者来,只见那人口含长烟杆,短眉细皮肤,扁平阔嘴,一副阴险奸滑相,走到病书生罗俊峰面前,倨傲地瞪了他一眼,阴森森地说到:“你就是病书生?老夫以为谁如此放肆,原来是你。” 病书生见了这人之后,心里老大不舒服,总觉得多谈反而无益,于是干脆来个一刀见血,道;“小老头,别绕着弯说话,你的动机少爷一眼看透,时侯不早,快划出道儿,小爷接着就是。” 那短小老者闻言,仰天一阵桀桀狂笑,道:“对,对对,那就请!”说着排开众人,领着罗、陆两人向后园走去。 路上罗俊峰用“传音入密”内功传话:“姐,跟这些老崽子谈不上什么仁慈,放手去干吧!杀一个算一个,最好不要留下活口。” 月里嫦娥玉华闻言,心中猛吃一惊,暗想:“峰弟怎么变得这般狠毒。” 其实她哪里知道,罗俊峰是多么烦闷啊!郑美惠的离弃在他来说是一种可怕的打击,像一只巨斧砍在他心胸一般,一切罪过,全归诸于飞龙帮。 在苏家堡那晚,他已经完全变了样,他曾拿起寒星剑对天发誓,将凭手中短剑,血洗飞龙帮,凡是与飞龙帮有关的都在报仇戳刹之内。 刚才那位短小老者正是昔年关东一位巨盗,九纹青龙白胜义,乃千面人魔昔年得力手下,武功另成一派,凶名威震关东。 千面人魔派遣他担任马门关的眼线,一方面可连络黑道高手。 众人来到后园假山旁,所有高阶客栈人马,全劲装以待,层层将四周包围住真是水泄不通,你若想冲出突围,除非插翅往天上飞,要不就休想突围。 可是,这种场面却吓不了艺高胆大的,身怀绝技的病书生罗俊峰,只见他静静地峙立在场的中央,由怀里取出一支又短又细的玉簪,那正是郑美惠临别留下的一件武器,罗俊峰以它为刃,含有怀念惠妹之意。 这时,九纹青龙白胜义高声说道:“姓罗的小子,你三番两次与本帮作对,皆侥幸被你逃走,这是你命不该绝的缘故,但是今天,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足见你死期已至,莫怪老子手毒心狠了。”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藐视地瞪了白胜义一眼,微笑道:“小老头,大话少说几句,还是手底下见高低吧!少爷可没工夫与你闲聊。” 搠着又告诉陆玉华道:“华姐姐,不可留情,切记,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月里嫦娥听了这话,由衷地打个了一冷颤,心中浮现了一片凄惨的景色,那就是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场神泣鬼号的恶战。 九纹青龙白胜义的一阵慑人心魂,阴恻恻冷森森地狂啸,接着人影一动,手中长杆,化万点杆影,向罗俊峰洒下。 其余爪牙,也纷纷举起刀棍向陆玉华扑了过来,这是一场混战,没有江湖任何道义,他们不懂得这些,只知道白胜义怎么吩咐就怎么做。 而这种战术,正是九纹龙所面授的。 月里嫦娥一瞥对方竟也是用上这种卑鄙的下流手段,群攻群打,本来尚犹豫不决的心,顿时横了过来。 只见她一声长啸,腰中“卷风带”倏然笔直尺出,接着展开天山神尼独门带法,如虎入羊群,天神下降般,挟着千万条彩影,卷入了人群里面。 104 刹那间,哀号连连,惨叫震天,高阶客栈后园传出了极难-听的哭叫哀啸之声,哪是人间乐土?简直是地狱的屠宰场。 那人们死之重伤的哀鸣,与可怖慑人的叫声,构成一幅地狱刑场图。 九纹青龙白胜义挥一支烟杆,施出浑身解数,仍未沾到对方衣袄布角,而他自已身上所穿那件绸布锦衣,却已千疮百孔了。 手上、腰上、脸上,玉簪过处,被划成一条条鲜红的血槽,罗俊峰并没有杀死他,他恨透了飞龙帮内作威作福的歹徒,他要将他侮辱个够,然后才致对方的死命。 这种手段太残忍了,这是可怕的刑法,照理任何人做不出来的,但罗俊峰却失去了理性一般,但凭所欲,不问青红皂白。 他,变了,变得那么怪僻残忍,谁?导致他失去了人性。 那边月里嫦娥陆玉华越惊越战,你不见她热泪已涌满了眼眶,她不忍去屠杀这些人,但事情迫得她不得不如此。 对方也太不自爱了,死一个又上来一个,前仆后继,倒下的有人拉走,接着又有人接上,片刻又有人倒下。 陆玉华心里极为矛盾,极为痛苦,她哭了,她不忍再睹下去,在她心里,她记着的,已经有好几十人在卷风带下丧了命,她哭叫着:“你们不要再打了。” 可是她的手仍不停地舞动着彩带,不这样她自已就得丧命在乱棍刀刃之下。 只听九纹青龙传来一声极为慑人的惨叫,陆玉华回头一看,心中一酸,热泪又涌出而下,哭叫着道:“峰弟,阻止他们,阻止他们呀!这太可怕了。” 高阶客栈所有飞龙帮爪牙一见老爷惨死,全部一哄而散,纷纷越墙逃走,地上还有些带伤的,拚着最后的气力,反身欲逃。 月里嫦娥陆玉华垂下无力的双臂,扑到罗俊峰身旁,呜咽哭道:“峰弟,答应我,不要再有这种事发生了,我怕,我怕……” 罗俊峰自己何尝又不黯然心酸,他望着遍地横陈的尸体和伤者,喟然一声长叹,抱紧着陆玉华,道:“华姐,我答应你,不会再发生了”,他不忍再睹下去,垂着头挽着陆玉华,走出店外,牵着马离开马门关。 夜暮已低垂,晚风吹着两人,陆玉华脸上的泪渍也干涸了,他们像心事沉沉般并没使坐骑快跑。 离开马门关至今,两人保持了静默,没有说话。夜是寂静的,只听的得的得蹄声,在漫长死寂的道上奏出悼乐。 很久,病书生罗俊峰吐出了一口深长的叹息,喃喃说道:“我错了,我实在对不起恩师……我……” 接着又叹息道:“华姐,我变了,变得太可怕了。” 陆五华抬起头,安慰道:“峰弟,你没有变,我了解你的心境,惠妹妹的出走,对你的打击太大了。” “……” “原谅我峰弟,我无法安慰你,因为我找不出更适当的言词,这是我的错,没能缓和你恶劣的心境。” 病书生罗俊峰听了这话,忍不位内心的辛酸,热泪竟不由自主地滚出眼眶,眼前一片迷朦,他哭了,由衷的。 很久,他说道:“华姐,你累不?整日奔波,又没好好休息,唉!是我害了你……” 陆玉华道:“不用再说了,你先冷静你紊乱的头脑,我会好的,这一点点的小事不用劳你关尽。” 说着催马靠近病书生身旁,伸手挽着罗俊峰的手,紧紧的一握,说道:“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们就这样缓缓夜行,也不必再休息了。” 病书生罗俊峰手腕被陆玉华这一握,顿时一股热流由手传遍全身,感到无比舒泰,他觉得世界上唯一能够真正了解他的,就是这位华姐姐了。 每想到此,一阵愧疚自然地爬上心胸,几天来他冷漠了华姐姐,一心一意于寻找失去的惠妹,而淡忘了身旁佳人。 陆玉华是较懂事的孩子,她能逆来顺受,丝毫不因罗俊峰冷淡了他而表示不满,或吃醋的现象,反而更温柔地照顾这位失魂落魄的病书生。 在爱情的战场上,无疑的陆玉华已打了一次胜仗。 当第一道曙光穿透树林照射在山道上的时侯,宁静的山林传出阵阵细微的蠕动声响,这是万簌睡醒的时侯,吱吱鸟鸣,扑扑展翅的声音,由小而大,由细而高,渐渐错杂地交响着,犹如没有音律的乐章,给大自然平添了一份热闹气息。 一夜来,两人不再发现任何敌踪,这一夜时间,两人缓行,已到桑壁。 桑壁在吕梁山,途中经过桑壁就正式踏进了吕梁山脉,而飞龙帮基地却远在吴城以北吕梁山里。 由桑壁到吕梁山,途中经过石楼,暖泉,中阳等地方,而这些地方全是飞龙帮势力范围之内,罗、陆两人每走一步,就深入虎口一步,危机也更接近他们两人。 月里嫦娥非常担心,两人此次自动单闯,并没有告知任何正派人士,万一出了差错,后援已绝。 报仇不成,丧命在此,岂不太冤枉了些,但是此地距离武当何止千里,远水救不了近火,纵使他们知道,也无从赶来救援。 病书生罗俊峰似看出陆玉华的心意,说道;“华姐,有何值得你深锁眉头的,如果你担心峰弟出事,那就是天下的大傻瓜,飞龙帮并非龙潭虎穴,怕怎的?” 玉华听了这话,愁更甚,她说想:“峰弟,我们先找一家住户借宿一冕如何?” 说着假意抚上额,身子晃动几下,煞有其事般,罗俊峰睹状惊问道:“你生病了,我们进镇里找一家客栈信息。”陆玉华道:“不,我们不能再惹事了何况我身体又不舒服,还是在附近找一家老百姓借宿较妥。” 罗俊峰连忙回答道:“这样好,事不宜迟,走。” 说着一拍马,飞也似的在前领路向前面小村庄跑去,陆玉华在后急叫道;“峰弟,急什么,我不行了。” 罗俊峰闻言猛一勒缰,愧然道:“真糊涂,竟忘了你身体不舒!”说罢一偏马首,策马跑回。 陆玉华埋怨道:“看你这样子,怎能扫荡飞龙帮,前面村庄户不少,飞龙帮耳目众多,去了不是等于败露了形踪。” 说着手指左边那座山脚,道:“那边定住有人家,那里隐蔽些。” 罗俊峰现在早闹得没有了主意,唯华姐之命是从,于是连忙将陆玉华抱过来,两人共骑一马,一手扶着陆玉华,一手牵着空马,向山脚那边飞奔而去。 走过一段田间小路,前面横阻着一排丛丛的翠竹,蓦闻一声:“打!” 罗俊峰闻言一怔,连忙一勒缰,一看,那里有什么暗器,不由楞住在那里不敢稍微向前走近一步。 这时,蓦闻小童笑声,接着眼前人影一闪,两人面前跃下一个人来,那人一落地上欢叫道:“峰叔叔,我早知你们会由这里经过哩。” 病书生罗俊峰一瞥那小孩,竟是哪咤神童万小宝,不由一怔,惑然问道:“你……怎会在此?” 哪咤神童神秘地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先进屋子再说。”说着做个鬼脸,径自飞也似的跑屋向里。 病书生罗俊峰满脑子疑团,哪咤神童万小宝远在华山奇云谷,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罗俊峰疑为梦境,不过眼前事实分明,哪是置身梦中?月里嫦娥陆玉华何尝不是满腹疑惑,如坠云里雾中。 两人跃下马,走进屋子,哪咤神童业已准备茶水在那里等侯了,病书生罗俊峰别的不问,急急问道:“你一个人?令师呢?” 哪咤神童万小宝咬着嘴唇,显得非常神秘,微笑着说道:“急什么?我一个人怎能跑到这里来?师父他老人家迎接你们去了,大概很快就会回来。” 罗俊峰禾微微一楞,道:“什么?他迎接我们去了?你这……” 万小宝嘻嘻一笑,道:“奇怪吗?峰叔叔。” 105 罗俊峰点头说道:“奇怪,太令人费解了,他老人家怎么会知道我们来?” 万小宝不做回答,道:“不要瞎猜了,还是先喝点水歇一会儿,等一下自会使你们明白的嘛!”罗俊峰见套不出万小宝的话,也只好做罢,往桌子上拿起一杯茶给陆玉华,自已也喝了一杯,然后说道;“小鬼,你再不说叔叔可要走了。” 说着拉着陆玉华的手,往外就走,哪咤神童万小宝一瞥峰叔叔真的要走,不禁大急,连连说道;“峰叔叔不要脸,这么大的人也使孩子气,羞也不羞?” 病书生罗俊峰被说得脸色微红,道:“不要你说了,我们走!”说着拉着月里嫦娥陆玉华走出门外。 蓦然,外面传来苍老的声音,道:“老不死的没骗我,峰弟果然在此,哈哈……怎么啦!也不等老要饭的,真想独闯吕梁山不成?” 说话声歇,门外走来一位老叫化子,不用说就是追云神乞赵哲了,罗俊峰一见义兄到来,不禁大喜,道:“大哥您也来了,您不是跟万老前辈到云南去了吗。” 追云神乞赵哲疯疯颠颠说道:“是网,要到云南去,不过那个小娃儿又把要饭的拉到这里陪葬,唉!老要饭的生不逢辰,终年为人跑,好命苦啊!” 罗俊峰不明赵哲所说小娃儿为谁,误以为是小宝,遂说道:“这样说大哥早几天就来了?” 追云神乞赵哲说道:“谁说的?老要饭的也是今天才到的,害得我找了老半天,才被引到这里。” 两人正说话间,屋里哪咤神童也听到追云神乞的声音,冲了出来,一见面就嚷叫道:“老前辈,你来的正好,峰叔叔不理小宝了。” 追云神乞一见万小宝,马上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都是你,要不然你那老不死的师父也不会来的,以后老要饭的出了事,就得由你这小鬼赔命。” 哪咤神童万小宝闻言一怔,问道:“为什么?” 追云神乞不理会他,径自一摇三摆,迈着八字步走进了房里,罗俊峰与陆玉华也跟着又回到屋子里。 这些事弄得病书生糊涂万分,追云神乞远赴云南点苍,何故中途变卦,又折返至此,听他口气似乎有人在中途把他叫回,那人是谁? 哪咤神童万小宝,最关心的莫过他的祖父穷儒万念祖的事,于是开口问道:“前辈,我祖父他怎么没来?” 追云神乞赵哲听了这话,故意偏头不理,瞬间,才慢吞吞地吐出字来,道:“你先别问,快将你们师徒来意说完,要饭的才告诉你。” 这是要挟,条件相换,哪咤神童急于知道祖父侠踪,只好回答道:“我说了您一定不能赖,否则我也不说。” 说着顿了一下,看看追云神乞,又见赵哲点了一下头,应诺下来,于是小宝才接着说道:“自峰叔叔离开奇云谷之后第二天,师父就带着我出来,他老人家放心不下,一路追踪峰叔叔,以后就到这里来了。” 追神乞听了这话,绷起脸怒骂道:“小鬼你还想骗人,那有追人追到这里来的,天山是由这里去的吗?说!快说!不说老要饭的可要打人了。” 哪咤神童也双手插着腰,气鼓鼓地说道:“你打好了,人家话都还没说完,您怎么知道我骗您了。” 追云神乞转怒为喜道:“好好!你说你说,老要饭的不打你就是。” 哪咤神童才破怒为笑道:“早知道你是假装,我才不说哩。” 说着才原原本本的将下山的事告诉众人。 原来罗俊峰离开华山奇云谷之后,哪咤神童就吵着柴樵瘦离山,柴樵叟也深为病书生担心,他知道若凭梅花神剑王尧弦与月里嫦娥陆玉华两人,是不能保护罗俊峰的,以飞龙帮庞大的势力,及帮中高手,罗俊峰生命堪忧。 于是听了万小宝的话之后,毫不考虑地离开奇云谷下山追来,奇云谷就暂由点苍双剑两人暂为看守。 柴樵叟师徒两人下山之后,就沿上天山大道,一路晓行夜宿追赶下去,可是这一来竟没有发现罗俊峰的踪影。 当然柴樵叟师徒两人不知道罗俊峰等三人是晓宿夜行,连番遇警,更不知晓罗俊峰崆峒失踪,两奇人闹崆峒之事。 追到甘肃白龙镇时,罗俊峰业已离开崆峒,折返山西。哪咤神童万小宝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不再说下去。 追云神乞正听得津津有味之际,被小宝一停,连忙催促道;“快说呀!小鬼,追到山西之后为什么不再往天山追下去,何故折返到这里。” 哪咤神童神秘的一笑,眨着大大的双眼,看了罗俊峰一眼,说道:“那时却碰见一个人,那人告诉我们说峰叔叔业已病愈,赶到飞龙帮去了。” “谁!”月里嫦娥与罗俊峰两人异口同声问道。哪咤神童摇摇头,道:“那人是谁,恕我暂不奉告,日后自会明白,我们师徒听到这消息之后,知道事急燃眉,深恐峰叔叔一人独闯飞龙帮,于是星月兼程,先跑到这里来,昨天,途中又遇到那位神秘的人,由他口里我们才确定峰叔叔今日一定会到达此地,所以家师一早就到桑壁镇,等候你们去了。” 说到这里,罗俊峰等才明白柴樵叟师徒两人来此的原因,不过,那位神秘客是谁?颇令罗俊峰费疑。 追云神乞点点头,笑道:“小鬼没骗我,老要饭的也被人留条指示,才赶到这里,要不是碰到你那个老不死的师父,要饭的早跑到吕梁山了。” 罗俊峰听了两人的话,对那位神秘客发生了好感,深知那一定是一位前辈异人,于是向追云神乞问道:“大哥,那人你见过没有?是不是前辈高人?” 追云神乞也与小宝一样,神秘地微笑道:“你问他做什么?老要饭的也不知道是谁呀!我想……若不是前辈高人,怎会见首不见尾呢?” 说着清朗地哈哈大笑,遂即向哪咤神童说道:“小鬼!你准备孝敬老要饭的东西没有?” 哪咤神童一听,知道这位怪侠的说是酒了,又见他咬唇偏头一想,说道:“有倒是有,没有东西换,恕不招待。” 追云神乞一听这里有酒,涎水竟然流出了嘴,只见他急急问道:“是不是又想学要饭的压箱本领?只要你先送上一大壶,没有问题,准教你两手,咱们来个君子协定,一手交货,一手教艺,如何?” 哪咤神童嗤之以鼻,道:“哼!谁希罕您的追云手,我才不学哩,我要你说出我祖父的行踪。” 追云神乞说道:“这还不简单?好,你先送上酒,老要饭的先润润喉,再说如何?” 哪咤神童摇摇头道:“不行!先说再喝,晚辈决不食言。” 追云神乞见小宝如此刁蛮,拿他无法,遂说道:“谅你不敢。” 接着说道:“你祖父闻讯之后,与老要饭的分手,独自逃走,看样子你祖父越老越贪生怕死,一听要扫荡飞龙帮,竟惊得魂飞胆丧,偷偷溜走,大概回家纳福去了。” 说着严肃地长叹一口气,煞有其事的,哪诧神童一见他说得这么慎重,误以为真,深对祖父的人格惭愧,只见他垂下头说道;“不会的!我祖父不是那种人,他老人家一定另有他事,联络志士高人去了。” 追云神乞说道:“俊孩子,你懂个什么屁,快!话已说完了,酒还不快送上来,咱位君子一言九鼎,还不快去。” 哪咤神童摇摇头说道:“不行,您老人家并非实言,因为我祖父不是那种人。” 追云神乞佯怒道:“是不是你管他不着,我们的诺言你得遵守,快送酒来。” “不!”哪咤神童道。 “好呀!有其祖必有其孙,你不送老要饭的难道不会自己拿。” 哪咤神童道:“你去拿吧!反正这里并没有酒,昨天我们来时,这一家全住着狗崽子,经过一场打架,什么都打碎了,还会有酒?” 追云神乞一听,心知上当,不禁伸手一抓,向小宝抓来,口里嚷着叫道:“小鬼,我要打烂你的嘴巴,年轻轻的竟会骗人。” 说时,手臂又快爬到小宝,只见小宝轻轻一闪,躲了过去,口里说道,“羞羞,大人欺侮小孩,没有什么了不起,您抓不到我。” 追云神乞道:“欺侮你就欺侮你,谁敢干涉,说谎的孩子应该好好整治才行。” 说着又向万小宝扑了过来,一老一小,象捉迷藏似的一追一跑,在屋子里左逐右追,捉起迷藏来。 真可笑!追云神乞已至花甲之年,犹童心未泯,真是风尘异士,性情古怪孤僻,他是真要抓小宝,只不过闹着玩的。 否则以他一身超人的奇学,十个小宝,也不消片刻,一一被擒了。 106 这位老怪侠这么追抓,其实反正是暗授万小宝武功哩,起先小宝不明究里,气得眼鼓鼓地使性跟他闪避。 及至后来,边跑边想,觉得不对,追云神乞怎么每至快抓住自己时,都收手不抓,一任自己东西乱跑,处处逃避。 这一想,给他想到了,敢情追云神乞不是真心抓他,而是暗授神功哩,于是心中大喜,也跟着一躲一闪,交起手来。 追云神乞知道此子想通了,于是说道:“这才像话,小子老要饭的要你命了。” 说着一个飞身,“飞鹰扑兔”双臂长伸,十指成勾,向小宝抓下,小宝睹状又是一个旋身后掠。 可是他这一变招虽言快捷,追云神乞更是快的出奇,他那平伸的双臂,倏地中途变招,“反手摘果”一上一下,上臂往上宝后领一抓,下臂猛扫小宝双足,双管齐下,任小宝轻功再好,也逃不出这一招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清朗的长笑,道:“叫化子又在欺侮小孩子,小宝,‘拨云见日,风卷残云’。” 这一突然的声音并不惊住屋内众人,因为那声音太熟悉了,小宝闻声心中一喜,连忙按着来人所示两招,果然轻而易举地逃出了追云神乞之一绝招之外。 追云神乞哈哈笑道;“要得要得,来人可是老不死的,话说在前,没有酒,老要饭的就只有抽脚再见了。” 追云神乞话刚落,门口业已站立着两个人来,哪咤神童一瞥来人,欢叫一声:“爷爷”竟热泪盈眶,扑进了穷儒万念祖的怀里,孺慕之情,感动得罗、陆两少,眼润鼻酸。 进来的一位是柴樵叟建生,一位是穷儒万念祖,穷儒抱着爱孙小宝,问道:“孩子,老要饭的欺负了你是不是?等一下爷爷一定为你出气。” 万小宝转过身子,指着追云神乞,道:“你骗人,你骗人,我早知道爷爷不是那种人。” 穷儒不明所以,诧然道:“他说什么?” 小宝说道:“爷爷他骂您,他说爷爷是贪生怕死的人,早溜掉了。” 穷儒万念祖闻言早知这位怪人又在耍小孩了,于是哈哈笑道:“不要理他,大概你没请他老人家喝酒吧!” 说着拍拍小宝的肩,向病书生罗俊峰说道:“我们又碰头了,要不是姓郑的姑娘留信给穷酸,你这孩子不出事才怪。” 罗俊峰闻言,全身一震,道:“什么?郑妹妹,她人呢?”说着一副猴急相,不由使众人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追云神乞又是那个老样子,嘻嘻裂着黄牙,道:“我的多情郎,你急什么?有老要饭的哥哥,还怕佳人飞上天不成,唔!你怕了是不是,人家看你佳人在抱,多不害羞,得跑到尼姑庵,削掉三千烦恼丝,看你不陪老要饭哥哥一个人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月里嫦娥乍闻追云神乞又提到“佳人在抱”不禁羞涩得满脸胀红,垂下头极不自然地播弄衣角,并不时偷送秋波,斜瞥心上人。 病书生一听郑惠果然削发为尼,不禁大急,慌忙问道:“真的!她已入了空门,大哥快告诉我,她人到了那里?” 追云神乞一偏蓬头,佯怒道:“我不知道,你自己不会去找?” 病书生罗俊峰信以为真,黯然一声长叹,一跺足,在这么多前辈面前,竟不害臊地喃喃自语道: “唉!都是我不好,惠妹,我害了你,等我扫荡吕梁,亲刃仇人之后,天涯海角,一定寻回你。” 穷儒万念祖睹状心中不忍,道:“都是老要饭的多嘴,峰儿,别理他,郑姑娘的事由穷酸一手包揽,现在还是谈谈正事要紧。” 追云神乞赵哲道:“不要脸,你也能做月老?哼!你真多嘴,谁要你这老酸鬼说出来。”说着对病书生罗俊峰说道:“峰弟弟!要饭的恭喜你了,有那个穷酸样,包你左右逢源,双美在抱啦!” 罗、陆两人被二奇你一句我一言,说得两张脸没地方摆,尤其陆玉华,真恨不得地上生出个洞来。柴樵叟身为此间临时主人,一进屋被这两位宇内怪人滔滔不绝说个没完,自己竟像成了外人似的,不觉好笑,一见两奇斗嘴斗得差不多了,遂说道: “老夫黍为此间主人,各位光临总有个招待才行,小宝,你赶快到房里将那些陈酒汤菜一起送来。” 追云神乞一听里面早蓄有陈酒,知道自己又上了小鬼一次当,哇哇怪叫道:“好呀!老不死的真行,教出这种说谎的徒弟,酸鬼更行,生了这么个有侮辱祖宗的好宝贝。” 说着不等小宝进内,一个抢先头,跑进房内。 瞬间,双臂提着两大壶,一摆摆地走出来,那裂着黄牙的嘴唇,口涎直流,状极滑稽,房外诸人睹状捧腹大笑不已。 追云神乞放下一壶,径自提起另一酒壶,打开壶盖,果然陈酒不凡,盖子一开,芬芳四散,扑进全屋子里的人鼻内,就连不喜此道的陆玉华,也闻味流涎。 追云神乞独自喝上一口,舔舔舌,赞美道:“好酒,好酒。” 穷儒万念祖哼了一声,说道:“酒是上等好酒,人是人间穷叫化,不配不配,我说花子,你别装疯卖傻了,正事不谈,看我打碎酒壶不?” 追云神乞又贪婪地咽了一口,放下酒壶,道:“今朝有酒当需醉,管他明日上吕梁,穷酸何必多罗嗦,有事叫花自承当。” 一杯黄汤下肚,叫花子也念起打油诗来,可笑!酒的魅力真能启发灵感不成。 穷儒又罗呸的一口,说道:“屁人屁诗,满室屁味,好臭呀好臭。”说着煞有其事地掩鼻而过。 追云神乞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又喝上一口道:“手拿两只鸡腿,满嘴全是酒香,喔!不错!不错!” 一面说,一面摇头晃脑地,又引得大家笑声爆响,竟然忘了他们正有着一场武林大战,在等侯着。 当夜,众人详谈了约两个更次,结果还是决定待机出动,希望多蓄实力,再一举扫荡魔巢,其间,只有罗俊峰一人默然,陆玉华深悉罗俊峰的心意,一再安慰小侠,等这方人员齐集之后,再大举上山。 可是病书生却大谬不然,虽不敢反对众议,心底下却一百个不愿。 这也怪,十八年了,他无日不在思念着母亲,如今,他业已踏进了母亲所住的地方,他那能再忍耐下去。母亲的呼唤在他内心燃起了一把火,他要跑上去。 只要能目睹慈颜,即使那只是短暂的一瞥,他也甘愿冒生命的危险去享受那慈母眼光里流露出来的光辉。 何况,他的仇人,这时不是正狰狞地奸笑着,在那山的深处狂笑。 他隐约听到那声音,那发自仇人口里的讥笑:“儒夫!上来吧!我在这里,你敢上来吗?你看懦夫,躺在我身旁的不是你的父亲吗?来吧!尽管上来,我等待着你这懦夫,你看,驯服在我怀里的不正是你的母亲,抢回去吧!懦夫,你敢吗?哈哈!哈哈……” 一阵阵的狂笑,像千把利忍,直刺着病书生的心房,只见他紧握着双拳,猛地一擂:“哗啦!”一声巨响,病书生才惊醒过来,一看,自己竟将桌子打碎,桌子上酒菜竟飞溅激射,把在座诸人溅上一身。 追云神乞一见他无缘无敌击碎桌席,惊问道:“峰弟!你疯了。” 病书生惭愧地低下头,带着泪水,说道:“对不起,诸位,我做了一场梦。” 穷儒万念祖非常了解罗俊峰此时心境,见他好端端的坐着吃饭,竟会突然做起梦来,这不是梦,是幻觉,如果他不是沉湎在回忆里,必是他已想到了亲仇。 穷儒万念祖说道:“峰儿你应想开点,报仇之事,势在必行,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今夜咱们商讨的结果,我方的实力还嫌太弱,过几天可能会改变过来,你急也不急在一时啊!” 罗俊峰根本没听进万念祖的话,他并非不晓得目前的形势对已不利,但是,复仇的烈焰已迷惑了他天赋的理智,他要报仇,他要雪恨,即使送掉生命也在所不惜。 107 第二十五章 夜,是宁静的,尤其山野的夜,更是如此。罗俊峰躺上床,翻来覆去,思潮起伏,一夜不能成眠,他静静地听着,直到全屋传来彼起此落的鼾声,他偷偷地起身,本来他是合衣而眠,根本不需做任何收拾,一起床狸猫似的,掠飞而去。 像一缕白烟,他掠出屋外,牵着俊马,翻身上鞍,双腿一夹马腹,风驰电掣般,向吕梁上跑去。 这时,他身后躲着一个人,由入夜到现在一直监视着他的行动,这人是谁?正是最关心他的心上人月里嫦娥陆玉华。 罗俊峰一离开茅屋,陆玉华知道再也不能阻止他的意志,连忙叫醒房里所有高人,在罗俊峰离开不久,他身后大大小小五条黑影紧跟在身后追去。 按下月里嫦娥陆玉华等五人追踪之事不提,单表病书生罗俊峰骑马离开茅屋之后,飞也似地驰过桑壁,由桑壁到吕梁山,以目前罗俊峰速度,须费时二日的时间,若星月兼程,一日半的工夫即可到达吕梁山山脚。 这一日,正是黄昏的时候,吕梁山山脚,源泉这地方跑来一匹骏马,马上坐着一位少年,少年一进源泉,并不寻找住宿和饭馆,本来源泉是二十来户人家组成的一个小村庄,没有饭馆,更谈不到客栈一类的地方。 少年正是病书生罗俊峰,他跑过源泉,马不停蹄地冲了过去,自桑壁离开众侠之后,他一直没有睡过,奇怪的,那来力量支持他? 当他骑过源泉之后,连忙跃下马,将马缚于隐蔽的树林里,然后返身又跑回源泉,可是并不进庄,在庄外找到一家落了单的屋子,上前叩门。 这时是日落西山,农夫归家的时刻,源泉是一个极偏僻的地方,一到黄昏,人们就躲在屋子里,很少外出,罗俊峰的叩门声惊动了这一家朴实的农家。 很久,柴扉开处,走出一位年老的老太婆,罗俊峰连忙恭身说道:“婆婆,小生是出外游学的,路过此处,前面又没有村庄,能否讨一杯茶水,明日一早就走?” 老太婆由头至脚打量了罗俊峰一番,很久才说道:“请进!” 罗俊峰道了一声:“谢谢婆婆”接着进了屋里。 只见屋里老老小小,坐着六个人,正围在桌上吃饭,一见婆婆引进一位书生,全感意外,十几只眼睛全朝罗俊峰望来。 罗俊峰并不害窘,一一向全屋农夫打拱作揖道:“各位老伯,小生打扰了。” 这时一位年纪最大的老人,起身说道:“你真大胆,单身出远门,难道你不知道这里不太平静吗?” 说着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唉!几年了,这里已不再有客人来临,来来,你吃过饭没有?” 病书生罗俊峰目的不在投宿,他对吕梁山地理不熟悉,目的是向这家人询路而来的,一人家请吃饭,也不客气地说道:“尚未,就扰各位一顿了。” 说罢马上有人让坐,罗俊峰不再谦虚,谢了一声,径自坐下来,他心里想!反正入夜就要离开,先充饥再说。 这时,那老人问道:“小老弟,你由那里来的,家乡呢?” 罗俊峰谎言说道:“小生家住宜川。”说着不愿离太远,连忙问道:“这位老伯,诗问您上吕梁由那一方向走?” “什么?”老人闻言一怔,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我说要到吕梁山,由那条道路走。” 老人这次听清楚了,不由地多看了书生一眼,道:“你……你想上山?” 病书生罗俊峰点头说道:“正是,老伯。” 这一说全屋子的人又把眼睛集到他身上,怀疑这位病黄少年,大概病晕了头,想去送死,老人说道: “小老弟,恕老夫直言一句,你神经是否正常,那地方是人去的地方吗?莫非老弟活得不耐烦,唉!年轻轻的生了病也得想开点,千万不能去送死。”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觉得好笑,不过对这一家的诚意,自是由衷的感激,于是说道:“不满诸位,小生今夜来此,乃专为上山寻人而来,因路径不熟,才冒昧打扰各位,各位原居在此,对这一带必非常熟悉,能否指示捷径,感恩不尽。” 老人听了这话,心中暗暗一急,说道:“小老弟与此山上的人认识?” 罗俊峰摇摇头,说道:“不,并不认识,老伯请您告诉我,我所要知道的,其他的恕我不能回答。” 老人摇头喟叹一声,道:“这是吕梁山的后山,如果你要进山,由前面进去,自有人迎接,若由此上山可是危险性较大。” 说着详细地告诉罗俊峰进山之路,然后说道:“不是老夫多事,还希望你别冒险的好,十几年来,很少有人上山之后,再出来的。” 罗俊峰道:“谢谢老伯忠言,谢谢你们的热情招待,小生永世感激,不再多打扰了,谢谢各位。” 说着起先离桌,向他们一恭作礼,走出门外,接着一沾地,展开罕世轻功,如电光火石般,一瞬眼,消失在夜里。 老太婆送到门外时夜已消失了罗俊峰的身影,不由她全身发毛,不寒而栗,叫道:“有鬼,有鬼!”说着“砰!”的猛关上门,跑进屋里。 罗俊峰罗按着老人所指,飞也似的向山里电逐而去,一边跑一边想到:“飞龙帮应该有所警惕才对,自桑壁到这里,何以路上并不见半个人来?照理全戒备森严才对,怎么自己一路上来,半个哨卡都未发现?” 正想间,脚下突然绊到一件东西,病书生前冲的身子被这一绊,踉跄几步,隐足回瞥,不由一怔,原来地上躺着一具人体。 俊峰罗回过身来一瞥,竟是劲装喽卒,早已死去。 俊峰罗并不理会,继续向前跑去,未跑出十步,一株树木旁斜立着一个手持单刀的壮汉,服饰与先前一人一般,办俊峰上前一摸,竟是被点了穴的飞龙帮爪牙。 这一发现,顿时罗俊峰如坠云雾中,到底是谁?在他未进山之前,莫非已有人先上了山,那人又是谁? 想着又继续沿山路迂迥走去,这一走更使病书生疑窦丛生,他每走十步距离,必有一人壮汉被点倒在地上,由第一次发现那汉子至今,少说也有十一、二人被点了穴道。 无可置疑的,自己上山之前,已有高人为自己开了路,那人是谁?病书生痴立良久,被那位神秘的怪人弄得呆立在那里,忘记自己今夜的使命。 约一盏茶工夫,山上突然传来喧哗人声,病书生由梦中惊醒,一见,山上火光如昼,向这边走来,其中还杂着喝叱的叫骂声。 病书生知道必定是他们已发现了卡哨喽卒的被制。 事不宜迟,罗俊峰一个沾地掠起,整个身子拨上树梢,宛如灵猿翻树般,轻捷地一树翻过一树,向火光那边飞去。 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叫道:“常堂主到了!” 108 持火巡逻闻声顿时静了下来,罗俊峰这时已到众人两丈远的树上静观,只见一条黑影很快的飞落地上,众人一见来人,顿时禁若寒蝉,恭立在那里。 来人正是夜袭华山奇云谷,与夜啼鬼同路的飞龙帮飞豹堂堂主常远时,只见他开口说道:“什么事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的。” 这时一位带班的中年壮汉,说道:“警禀堂主,咱们巡逻至此,发现我们兄弟全被点了穴道……” “什么?真有这事?”常远时惊叫道。 跟着那带班壮汉一一将所见的报告给飞豹堂主,罗俊峰躲在暗处,听了这话,也暗自惊疑不已。 由那人口中所说,飞龙帮派遣在这后山警戒的喽卒,全被人点倒,为数二十三人,竟没有人发现敌人面目,这份轻巧,这份手法,若非一流高手,焉能至此? 飞豹堂堂主常远时听取报告之后,自语道:“莫非是救走姓郑小姐那人,又来扰山了?”说着,向他们说道:“来人已深入重地,恐怕还有别人同来,你们应更谨慎,一有警派人马上放出响箭报告。” 说着,双肩一动,向来路跑去,罗俊峰一见常远时离开,知机不可失,自己不谙此间地势,不妨紧随在他身后,岂非轻易地可以接近匪巢腹地。 心念刚动,一个“飞燕山林”单足轻点枝干,快逾闪电向常远时追踪而去。 以罗俊峰罕世绝高轻功,在常远时身后一丈远处跟踪,前面飞奔回总寨报警的常远时,竟没有发觉出来。 约莫有一顿饭时间,前面常远时骤然一顿身子,“咦!”的惊叫一声,病书生连忙横身侧移,闪过一旁,只见飞豹堂堂主常远时前面四步遥处,躲着一个人,常远时很快的跑过去,抱起那人,叫道: “刘三,刘三……”那人早已死去,常远时放下那人,喃喃骂道:“好狠的手法!哼!今夜若不捉下你碎尸万断,誓不为人。” 说着将刘三尸体拖到道旁,又向前奔去,病书生也深为剑林,高手云集的飞龙帮如入无人之地,足见来人武功已达仙侠之流,所惑者,来人到底是谁? 两人一前一后,又跑了一段山路,前面又迎来数十位喽卒,罗俊蜂连忙一个翻身,急逾闪电闪进了道旁草里,那些人一见常远时,纷纷止步,其中一人说道:“常堂主,你身后不是带着一个人吗?那人呢?” 飞豹堂主闻言一楞,回头一顾,道:“没有呀!只是我一个人而已,王老前辈可能是看花了吧!” 罗俊峰由草缝住外一看,心中一凛,原来说话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夜啼鬼王建兴,病书生闻言心中暗想,道:“好厉害的眼光。” 夜啼鬼王建兴温言道:“老夫明明看见你身后紧随着一个人,那曾眼花,莫非是鬼?” 说到鬼,常远时不禁毛发,一股冷意立即透背而下,连忙又回头一看,那来人影?不由诧然问道: “前辈果真看见?这就有了,晚辈由后山回来,一路只发现刘三死在地上,并不见有任何敌踪。” 夜啼鬼王建兴说道:“没有敌踪何以后山会发生二十三名喽卒被制之事?” “什么?您老早已得报?” “来人侵入总堂留柬,老夫闻警跑出时,早失去来人身影。” 常远时乍闻来人竟侵入飞豹堂,心中大急,慌问道:“失掉什么没有?帮主知道没有?” 夜啼鬼冷冷哼了一声,道:“知道又能怎样,平日养了这批脓包,一旦敌人侵入,个个被制,以后传入江湖,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这一说一语双关,连飞豹堂主也被骂上,只见常远时一张脸红烧烧的变成猪肝色,但目前这位身列天山七鬼,武功盖世,被骂了还不是哑子吃黄莲,有苦难言。 一旁躲在暗处的病书生罗俊峰,听得忍不住想笑,的确飞龙帮竟是这般草包,被一个人搞得天翻地覆,犹未摸清摩人的底,真是…… 这时,蓦闻夜啼鬼王建兴怒喝道:“谁!别再藏头藏后,老夫早已发现你多时,还不出来受死!” 敢情夜啼鬼自发现常远时身后有人之后,就一直注意四周,他虽一面与常远时谈话,却一面留心着这附近,结果给他发现罗俊峰藏身处有可疑之处,遂发言激敌。 其实他根本没有发现罗俊峰,只是觉得可疑而已,如果罗俊峰不出来,他一样也是不会确实自己所疑。 可是病书生罗俊峰却不这么想,一来又年轻气盛,今夜来此本想堂堂皇皇登门索战,被这一喝,竟一个长笑,飞掠而出,这一来无疑地给夜啼鬼争了面子。 长笑声中,众人眼前出现了一位白衣儒服,病黄少年,夜啼鬼与常远时一见他,异口同声,惊叫道:“是你!” 病书生说道:“不错是我!” 夜啼鬼王建兴,飞豹堂主常远时两人都是病书生手下败将,华山奇云谷一战,对这位轰动江源的小侠,早已心胆惧落,一见今夜现身的是他,不禁由衷的打了一个冷颤。 夜啼鬼王建兴说道:“好大胆,单身硬闯飞龙帮地,敢情你活的不耐不成?” 病书生罗俊峰说道:“不错,姓罗的活的不耐,特地领死来了。” 飞豹堂堂主常远时时怒喝道:“今夜之事全是你所为?” 罗俊峰笑首应道:“正是,连你身后追踪的鬼也是我”,常远时闻言气得毛发竖张,一声暴叱:“找死。” 说着双臂勾屈,如虎扑羊,向罗俊峰脸面抓下,这一招有个名堂叫“猫洗脸”,实在是歹毒无比。 罗俊峰见状,微微一笑,一个旋身轻轻一闪,道:“找死的是你。” 话刚落,身形一变,但见白光一闪,陡闻一声凄厉的惨叫,常远时竟被抛出丈远,叭达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夜啼鬼王建兴,想援手都来不及,一看病书生一招之内谈笑声中,杀死一个飞龙帮堂主,不禁更加胆寒,身后十来名喽卒睹状,“哗!”的一阵惊叫,有胆小的竟四外奔逃,留下的只有五六名而已。 病书生拍拍手,说道:“姓王的老鬼,莫怪我心黑手辣,今夜罗某立誓大开杀戒,顺我者存,逆我者亡,如果你知机,请上道!” 夜啼鬼何许人也,身列天山七鬼,在飞龙帮中乃数一数二高手,虽慑于病书生威名,叫他让道,比死还难,只见他一声杰杰刺耳狂笑,过后,冷森森说道:“臭小子,说的好听,顺我者存,逆我者亡,凭你也配!” 配字出口,长臂盘空一振,劈了下来,接着就听到他夜袅似的哭声,如怨如诉,似号似啕,配合着他熊心掌,向罗俊峰狠狠劈来。 病书生罗俊峰自马门关,一夜戳杀高阶客栈飞龙帮爪牙之后,潜伏在他心底的杀性,完全暴露出来。 宇内二叟授徒时,唯一担心的就是孩子的杀孽很重,如今应了空空叟的话,罗俊峰野性暴发,形如凶虎猛狮,一上手就施出绝学,速战速决,他深怕夜长梦多,宰一个算一个,只要能早一时觅得仇人黄炎雄,他就心满意足。 夜啼鬼王建兴一生浸淫“熊心掌”为期一甲子之久,一时间罗俊峰也未能将他解决,两人交换过十来个回合,不由罗俊峰愈战愈急,深恐飞龙潘高手赶到,则自己无法逐个击破,由夜啼鬼的哭声不难使帮内高手闻警赶来。 夜啼鬼何尝不是边打边慌,他知道自己决非对方敌手,时间一久非惨败不可,也施出压箱底工夫,哭声大急,宁静的四野,传出了鬼哭神号之声,气氛倍增凄凉。 109 蓦然,病书生一声清朗长啸,身法一变,全身退后三步,单掌运足先辈异人疯道人秘笈“先天无极雷电气功”,又是一声短叱,单臂劈出。 刹时一股狂风,如惊凛排空般,向夜啼鬼卷去。 夜啼鬼一瞥罗俊峰运掌功来,全身格格一阵猛响,将熊心掌化成一股黑色浓雾,配合着他口里发出的鬼号,也挥臂迎了上去,声势好不骇人。 刹时两股狂烈的巨飚,在空中一遇,顿时“轰隆!”之声大作,夜啼鬼整个人被先天无极气功震出一丈多远,头脑金星直冒,胸口一阵疼痛,哇的一声,摇晃了几下,连头也不回一拐一摆的往帮内跑去,地上留下一摊浓血。 最惨的不是夜啼鬼王建兴,而是他身后留下的五六名壮汉,这时业已七横八竖地陈尸地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罗俊峰丝毫无损,更没有一丝同情之心,他觉得这些人平素为非作歹,死有应得。 只见他单足点地,整个身子凌空飞起,向前面夜啼鬼追去,前面奔跑的夜啼鬼身受重伤,又经过这一阵狂奔,内伤大作,一阵头昏目眩,跌地不起。 病书生罗俊峰追到他身旁,一见夜啼鬼重伤大作,本想再加一掌了却生命,但遂即一想,这样做太便宜了他,于是跨过夜蹄鬼身子,说道:“睡吧!你不会留太久的。” 正说之间,前面又传来人声,罗俊峰一瞥,连忙飞也似的迎过去,他不再逃避,因为他形迹已露,再逃就不是他所愿意的了。 奇怪!那些人跑到罗俊峰面前,竟纷纷四散,有的竟返身跑掉,这一来,罗俊峰更不怠慢,连理也不理众人,凌空掠飞过去。 他身子刚走过,那些四散的喽卒,竟纷纷起身,齐声喧叫:“射!” 顿时千万只弓箭,如雨点般全向罗俊峰身上射来,病书生闻声一看,心中不住好笑,区区弓箭,怎奈何他? 只见他连理都不理弓箭,身子又平空掠高半丈,接着斜斜地往前逐去,他身子方落地,身后不远处,所有弓箭全插入地上,说险也到了极点。 当这一批弓箭落地的同时,空中又射来一批为数不下数百支的弓箭,像骤雨一般,又往罗俊峰身上射来。 病书生有意卖弄,这一次竟不闪避,双臂运足六成神功,朝空中射下的弓箭挥去。 顿时两股狂风又迎空而去,这一来,病书生可上了大当了,陡见劲风上迎,接触空中千百支弓箭之后,蓦闻“轰!轰!”暴响,千百支弓箭竟自空中爆炸,浓浓的烟雾中夹着在千万的细碎铁片,如倾盆急雨,向罗俊峰下来。 病书生罗俊峰作梦也没想到弓箭会是带有爆炸的玩艺,及到发觉为时已晚,左臂竟被三片碎锿穿闪而入,顿觉一疼。 心知业已挂彩,不由他一声怒极长啸,全身凌空掠起,当他身凌空中的同时,那些喽卒竟一哄而散,四处逐奔落荒而去。 病书生被作弄,不由他怀着满腔怒火,又是一声长啸向内奔去,一阵狂奔,顿觉左臂隐隐麻疼,接着渐渐麻木,心中一急,慌不择路地向前闯去,心里也暗叫:“完了,中了崽子的计,难道那碎片上喂毒药?” 他的念头方动,整个身子一阵震抖,头脑一晕,眼睛一花,陡闻他叫道:“妈,不孝峰儿……” 就这样昏死过去,就连最后的几句话都未说完,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荒野里。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病书生腹内一阵咕噜,他睁开眼一看,全身猛怔,自己竟躺在一张绣床上,这屋子整理得非常清洁雅观。 罗俊峰这一发现,翻身欲起,身子方动,竟发觉全身虚脱无力,头脑又是一阵昏沉,不由他长长的喟叹一声,盖上眼皮,悲哀不已。 陡的房门一开,走进了一位妇人来,那人轻轻走到床沿,摸了病书生上额,细言道:“剧毒已消,应该复原了,脸色怎么这般黄腊?” 病书生罗俊峰微微睁开眼,一瞥那位妇人,心中一凛,暗叫:“好面善呀!在那里见过呢?” 只见那老年妇人,一副慈容,瘦瘦的脸上,胡桃似的布满了皱纹,但,却依然留着一对清澈的眼睛,不失去她年轻时的美丽。 再由那学荫遮映的眸子可以看出她一直生活在苦恼的环境里,你不见她笼罩着一层忧郁的颜色,显得那么为惘,沮丧。 病书生罗俊峰感激地瞥了妇人一眼,说道:“是您救了我?” 那妇人微微颌首应道:“是的,孩子你怎么一人跑到这里来?” 病书生罗俊峰不敢直言,在不明对方身份时,他怎能说出来意?何况他又全身无力,于是问道:“您是谁?伯母,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妇人被人家这一问,眼眶一红,说道:“我是谁,连我自己也忘了,孩子,这是飞龙帮重地,说话小声点,如果被人发现你我都没命。” 说着喟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其实早该死了,多少个日子,在望穿秋水中过去,怎么还不来呀!天哪!你可怜可怜我吧!” 病书生罗俊峰觉得这位妇人非常面熟,似曾相见,但又想不出何地相见,听她这么自语,虽听不清楚,但看哀戚的表情,像有着沉痛的心事般,也不觉同情地怜惜起她来,于是问道:“伯母,您有什么事?您在这里还不快乐吗?” 那妇人摇摇头,没有回答,一直望着罗俊峰,自她救罗俊峰之后,就觉得这孩子非常可爱,一种母性的慈光在心中产生,总觉得有一股亲切感,尽管这孩子是来飞龙帮惹事的孩子,照理与他站在相对的立场,但她却由衷的对这少年产生好感。 病书生罗俊峰见她默默地望着自己,不由问道:“伯母,您想什么?” “没有,孩子你好好的养息一下,你现在觉得难过吗?” 罗俊峰说道:“毒伤已愈,只觉得全身无力,伯母我睡了多久?” 那妇人闻言说道:“大约四个时辰。” 病书生一看窗外,果然天色呈鱼肚白,这样说自己昨夜中毒,距今才不过四个时辰,当然不会马上复原。 只听那妇人说道:“孩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病书生罗俊峰答道:“这是天生的,伯母。” “唔!”妇人说道:“莫非你就是外传的病书生?” “是的伯母,晚辈姓罗。” 那妇人乍闻眼前这位少年姓罗,又是外间盛传的小侠病书生,不禁全身血脉一涨,多看了一眼,口中喃喃念道:“姓罗……姓罗……孩子你姓罗……” 罗俊峰不明所以,慌忙问道:“怎么啦?伯母,您?” “没什么?我一时好奇,想起了一件事,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110 病书生罗俊峰毫不考虑的回答道:“我叫俊峰,伯母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外号呢?” “他们说的,我听得太多了,关于你的事,昨夜他们还为了你召开了紧急会议,孩子,你与他们有什么过节?” 病书生罗俊峰道:“不瞒伯母,晚辈与他们有不共戴天的大仇,晚辈说出来可能与您成了对敌,昨夜蒙您相救,您不会后悔吗?” “后悔?孩子,我何尝后悔,我正应该救你,告诉我孩子,你除了报仇有什么其他的事?” “有,寻找我慈爱的母亲。” 那妇人突然偏头,热泪夺眶而出,但随着即强忍着痛苦压住热泪的涌流,偷偷一抹,回过头来,说道:“孩子,你准知道你母亲在此?” “是的,伯母,我母亲被抢到这里已经十八年了,每夜都听到她老人家的呼唤?伯母,您知道黄炎雄这个人吗?他就是杀我父亲抢我慈母的仇人。”那妇人听到这一席话后,再也不能忍住内心的悲喜泪不由自主的涌眶而出,连忙转过身子,背对着罗俊峰,呜咽着,泣不成声地说道:“孩子,你母亲她早已去世,不在人间了。” “什么?”罗俊峰闻言猛地坐起,惊叫道:“伯母您没骗我?” 那妇人说道:“小声点孩子,不要冲动,你妈妈早已去世,伯母不会骗你的。” 病书生闻言热泪狂流,喃喃自语道:“您骗我,您骗我,我妈不会死的,她正等着我,告诉我,请您告诉我,我妈住在那里?” 那妇人不住的摇头叹息,道:“孩子,我不会瞒你的,你快答应我,孩子你回去吧!,报仇的事不要这么急,回去吧,这里高手如云,你一个人是无法报仇的的,答应伯母,否则我会后悔,后悔不该救你。” 病书生终于哀伤的走了。 她终于见了亲生骨肉,她应该高兴,可不是吗?忍辱含辛,十七年来过着度日如年的生活,一旦实现了渴梦,不是应该高兴吗? 没有,她只有更加的痛苦,她没有勇气承认自已是他的母亲,因为现在的她不再是十八年前清白的罗家妇人,而是一个沾满腥血的黄姓禁脔。 她不愿孩子为她蒙羞,更不愿她孩子看到这样的母亲,与其让孩子知道活着的,并不清白的母亲,倒不如让孩子永远怀念纯洁死去的母亲。 很快,她笑了,带着眼泪笑了,只听她望着离去很久的孩子,说道:“峰儿,妈终于看到你了,我心愿已了,我太高兴了,峰儿,死在地下的爹,若能知道,他也会含笑的,峰儿,妈并没有白等,妈会祝福你!……” 念到祝福你,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进她的脑海,只听她叫道:“糟了!他一个人怎能冒险!天呀!我太罪恶了,我没有阻止他,天呀!保佑他,他是罗家仅有的命根呀!” 说着推开门,往外冲去。 病书生罗俊峰离开此地之,不分东西,一直往山上狂奔而去,这时他的脑海里所想的不是报仇,而是证明那妇人所说的话,他母亲是否去世! 他着急,痛恨,他真想大声呼叫,像疯狂的狮子,危险早不在他心中,既使前面摆着的是刀山火海,他依然会毫还不迟疑地冲上去。 这时,前面突然黑影一闪,罗俊峰一个长身,扑了过去,那需费力一把抓住那人,竟是一个年轻的喽卒。 罗俊峰一手按住那少年,激动地带着颤声,问道:“黄炎雄在那里,黄炎雄住在那里说!说!快说!” 那人被罗俊峰那如铁般的胳膊一按,惊痛交加,拦声说道;“大爷饶命……饶命……小的说,小的说,不要再压了……” 病书生一时情急,一见少年这般模样,心中一软,稍为松手,道:“你说,不能骗我,否则没命。” 那人点点头抖声说道:“黄爷的家在那边。”说着手指着刚才罗俊峰出来的那间房子。 病书生一用力,说道:“骗人,我从那里出来的,你还敢骗我。” 那少年痛得一声哀叫,道:“大爷小的不敢骗你,是那一家,你不信可以再问别的人。” 病书生见状知非谎言,不禁一阵头眩,连忙手指一弹,道:“委屈你一下。” 说着猛一点地面,风驰电掣般,又折回屋去,他心中想到:“如果那少年的话是真,那么救我者就是我的慈母。” 想着愈觉得不错,自已第一眼就觉得那妇人好面熟,并且有一般慈祥的亲切感,没有错是她,她就是妈! 想着加快了身法,一瞬间,又赶到了那房子:连招呼也没有,又是穿窗而入,一进屋里,空空的那曾见到她? 接着一间又一间,巡遍了全屋子,依然不见他妈的踪影,不由他大急,突然间给他想起一件事来,他只一跺脚,叹息道: “莫非母亲这次真的寻死去了,否则她老人家怎么晓我母亲已死……对,……是妈……否则怎么听到我的名字时会流下眼泪,对,唉!我太糊涂了……” 念着,那敢在屋里多逗留片刻,打开门飞也似的又冲上山去。 罗俊峰所走的路与他母亲所走的不同,不然小侠赶回时应该与他母亲碰头才对,这是天意,有谁能轻易更改? 也许亲爱的读者会觉得奇怪,罗俊峰一去一返之间,全在大白天,为什么飞龙帮人马全没发觉?一任他进出自如? 是的,作者当时也觉得非常奇怪,好像全帮人都死光了似的,不然就是全逃光了,否则怎么只发现一个少年,而不见其它任何高人? 错了!人家建寨数十年,一个罗俊峰就全能叫他们跑光?这不是太荒唐吗?于理于情全说不过去呀! 原来自罗俊峰被他母亲救去进,也正是他晕沉熟睡的时候,飞龙帮早被一群人搞得天翻地覆了,所有高手全部出动,已向来攻的正派大侠包围过去,北斗剑黄炎雄所住的房子是正后山,因此罗俊峰光天化日来回乱冲,一点也不受阻碍,是这个原因。 病书生翻过一座小山,蓦闻人声沸腾,叫喝连天,乒乓的兵器之声震撼了全山,罗俊峰闻声,知道正邪业已交上了,那敢怠慢,为今之计,只有先扫荡吕梁才能救回慈母,于是循声掣电般飞奔过去。 病书生罗俊峰赶到前寨时,只见广场上黑压压地,围荡了不下千人,一时像混乱的战场,那里一丛这里一堆,杀声动天,罗俊峰竟分不出那些是正派义道人物来。 蓦闻他蓄聚全身劲气,由丹田深处发出一声长啸,声若惊雷聚发,震得广场酣斗中众人,闻声纷纷停手。 罗俊峰在啸声尚还摇曳长空的同时,如流星陨地般飞落广场。 111 广场中突然有一个小孩的声音叫道:“峰叔叔,您怎么这时才到?” 跟着看到一个小孩向他立身处冲了过来,那人是哪咤神童万小宝,病书生罗俊峰脸罩寒霜,向全场扫视一遍,道:“飞龙帮全帮都到场了吗?” 哪咤神童万小宝说道:“全在这里,峰叔叔我们昨捣闹了他一个晚上,好不痛快。” 病书生说道:“骗人,我来时已是夜晚,怎么不见有任何动静?” 说着与小宝缓缓向穷儒那边走去,月里嫦娥陆玉华流露出埋怨的眼光,望着罗俊峰道:“峰弟昨夜你到那里去了,怎么不见你的人?” 罗俊峰无暇回答她的话,因为已经有几个高人向他围拢而来,于是他轻声说道:“事完再谈。” 说着精光迸射,向围拢而来的高手一瞪,那些高手慑于那对炯炯神光,前移的身子竟顿了一下,静止在那里。 这时,病书生看看自己这边来的,只有柴樵金建生、穷儒万念祖、月里嫦娥陆玉华、哪咤神童万小宝及自己五人而已,独不见追云神乞赵哲,于是问道:“赵兄呢?他怎么没来。” 月里嫦娥陆玉华神秘地一笑,道:“时机未至,到时候他老人家自会登场。” 罗俊峰再看飞龙帮这边,在场的遍手全是熟人,里面有飞虎堂堂主黄修,他身旁站着的是孤哀客毛耳生。 再看左边场角,站着两个人,一个正是独眼魔薛超,那与他并肩的就是银月师太。 右旁赫然站着两鬼,无常鬼章治,此鬼马鹿回来就一直等待罗俊峰的来临,而无常鬼身旁站立的正是追魂贾筠,也正是天山七鬼里最大的一个。 罗俊峰以目点名,竟发现缺少很多人,单就帮主千面人魔没在场,还有自己大仇人黄炎雄亦不在场。 其他毒蜈蚣汤景雄,天山七鬼老二独脚鬼卓愚全等均未在场,飞龙帮被搞翻了天,犹未发现这几个主要人物,莫非另有阴谋? 罗俊峰正环视间,独眼魔身为此间发言者,自罗俊峰出现至今他第一个任务就是命人发射响箭,因此没有跑过来,行师问罪,报杀弟之仇。 这时只见他掠到罗俊峰面前,相对站在约距离十步地方,一瞬不瞬地,寒霜满脸地瞪着小侠,病书生罗俊峰也吊眼一瞥,说道:“薛老,咱们又见面了,我知道你要责问令弟的死因吧?我……” “不用说!还想花言巧语推责不成?死是他学艺不精之故,华山一掌之仇老夫没齿难忘,今日大赐良机,老夫首先领教。” 罗俊峰闻言用手一摆阻止,道:“哟哟!慢来慢来,今天总要打,急也不在一时,我先问您一声,贵帮主是那一号人物,藏头藏尾的,贵宾降临还不出来,莫非还在作春秋大梦?” 独眼魔闻言气得吹胡眼道:“小子,别狂,昨夜本帮死在你这小子手下的为数不少,蔡帮主正为那些冤魂治丧,他一再交待,看见你就得知会他一声,他立即会前来迎接,老夫一向性急,在本帮帮主尚未出面之时,老夫想讨教不传之秘。”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才知道何以自己一出现,即见响箭冲天之事,不禁微笑,道:“原来如此,如果薛老有兴的话,在下当然奉陪!” 说着昂然静立,脚下不八不丁,好一副潇洒之态,不由在场诸人折服。 就在两人恶拼一触即发之际,蓦闻空中传出丝丝笛声,袅袅传到场内,飞龙帮在场诸人闻笛纷纷恭身肃立,就连独眼魔也不例外,双臂下垂,触立场中。 可是罗俊峰却不知道,他们一个神情严肃地,究竟在弄什么玄虚?忙凝神戒备着,看他们搞什么花样? 原来每当帮主千面人魔蔡松忻出现之前,总是以笛音为先,其排场之隆重,不亚于天子上朝。 笛音甫歇,首先出现了两名僮子,手执长剑,头扎短辫,星目剑眉,异常的俊秀可爱。 两僮后面接着一位老者,年约五旬,白面长须,相貌魁伟,身穿灰色衲袄,外披深蓝马褂,脚穿一双吊墩靴,背长剑,一眼就知必是飞龙帮地位甚高的帮内高手。老者后面紧随着十几位老少执剑高手,接着就是帮主千面人魔蔡松忻了。 只见蔡松忻一身青色绣龙的长袍,乍看像四旬左右,白面无须,浓眉粗眼,隆鼻方脸,长相庄严威猛,果不愧为一代枭雄。 飞龙帮帮主千面人魔出现之后,全场传来震天欢呼,蔡松忻领首微笑,单手一摆。 接着向在场正面高手环扫一遍,目光停在病书生罗俊峰身上,片刻,径自走向早巳准备好的虎头锦座上。 病书生罗俊峰乃第一次看到蔡松忻,在他心中以为千面人魔必是一位凶神恶煞般可怕的魔头,没想到长相竟是这样雄伟,心中暗付道:“怪不得他能够执掌绿林牛耳,达二十年之久,奇怪‘千面人魔’这个外号是怎么起的?” 想着,又将千面人魔蔡松忻上下打量一番,然后一个个打量下去,其中不少是罗俊峰认识的,例如毒蜈蚣汤景雄,追魂鬼贾筠,独脚鬼卓愚全等人。 而唯独不见他的仇人邱英杰,不,现在不是邱英杰而是北斗剑黄炎雄了。 罗俊峰仔细地搜索着,他知道黄炎雄是善于易容的,即使在他眼前,他也认不出来,于是细言询问穷儒万念祖,道:“前辈,您认识黄炎雄那魔鬼吗?” 穷儒万念祖闻言点头说道:“认识,应在场内。” “那一个?” “那个蓝色马挂的老者,你不见他那副派头,有异于别人吗?” “是他?”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不知是喜是恨,双跟瞪得大大的一直盯着那位老者,然后,缓步向千面人魔那边走去。 那双炯炯俊目,像要喷出火似的,一眨不眨的没有离开过北斗剑黄炎雄。 只看千面人魔蔡松忻身旁的那位蓝衫老者,只是脸露冷笑,也盯着渐渐走近的罗俊峰,毫无惧容。 罗俊峰这一举动,顿使飞龙帮几位高手惊恐,他们很快的掠飞过来,将罗俊峰拦住,不让他前进。 这时,突然千面人魔蔡松忻说道;“诸位退开!” 好些向罗俊峰围来的高手,纷纷回头茫然地看着帮主,蔡松忻明白他们心意,微笑说道:“各位兄弟,我们是主,怎能怠慢客人,且退!”说着目光微移,暗示他们放心。 112 于是,包围的高手纷纷退开,但依然抚剑运动,伺守在侧,以防万一。 病书生罗俊峰睹状,冷冷地哼一声,说道:“倒会故示大方,哼!姓蔡的,罗某不喜欢你这种虚伪,大丈夫行事应该光明磊落,是一就是一,今日罗某来意……” 千面人魔蔡松忻未等罗俊峰说下去,立刻抢着笑道:“我知道,罗俊峰来意就是扫荡敝帮,是吗?” 说着,一阵奸笑,好像成竹在胸一般,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大方,丝毫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惧色。 身为一帮之主,这种风度,这种胆识,果然与众不同,罗俊峰也暗暗佩服不已。“你只说对了一半,罗某不远千里,提前赶来,就是为了他。” 说着手指着北斗剑黄炎雄,继续说道:“请问蔡帮主,为人子者对父仇应当如何?” “不共戴天。”千面人魔这么说。 “不错,父仇不共戴天,姓黄的杀我严父,夺我慈母,并屡次施毒计陷害罗某,请问,若是你,你该如何?” 千面人魔闻言仰天一阵大笑,道:“这还不简单,手刃亲仇,一了心愿不就成了吗?不过,罗小侠,飞龙帮与你何仇,你竟不顾上干天和,胡杀妄为,你曾考虑过后果没有?若你是我,又当如何?” 罗俊峰被千面人魔这一席话,说得一时答不上来,心中暗忖;“好历害的家伙,竟拿话困住罗某,哼!” 想着,也跟着一声长笑,道:“飞龙帮夺我之土,毁我幸福,又为非作歹,鱼肉乡里父老,破坏武林安宁,此其一,知道罗某上山寻仇,又横加阻止,二意阴谋破坏,此其二,你说该不该杀?” 罗俊峰初生牛犊不畏虎,说来义正语严,对目前这位拥有整个绿林高手魔头,犹不放在心上,其胆量之大,态度之狂,顿时引来全场不同的叹声与赞扬。 千面人魔蔡松忻,真不愧为一帮之主,闻言脸色不变,仍然嘴挂笑意,不道是慑於对方故示软弱,抑或是另个阴谋? 总之,千面人魔自始至今,都是安祥冷静的,一点也未形於色,其修养之深,真令人配服不已! 可是,罗俊峰却不这么想,在他总觉得蔡松忻是虚伪的,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包藏祸心的枭雄,那种笑脸的背后,正蕴藏着杀机。 足见病书生罗俊峰这一年的江湖,并没白跑,大敌当前,而冷静思考,瞻前度后,确实难能可贵。 不错!千面人魔蔡松忻之所以称为“千面”并不是他脸上的外貌能变千种形态,而是他有千种心理上的变化,竟不会露在脸上。 说好听,他是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大修养家,说坏话,他是阴险狡猾,巧言冷色,鲜於仁慈的魔头。 只见千面人魔蔡松忻说道:“这样说罗小侠今日来此,是不怀善意呢?” 病书生罗俊峰,道:“善与恶,只在于蔡帮主一念与一言之间?” “这话怎么说,老夫愚钝,请道其详?”蔡松忻这么问。 病书生罗俊峰说道:“如果蔡帮主能将姓黄的交出,由罗某与他,各凭所学公平合理的解决恩怨,而你们不能横加干涉,愿化干戈为玉帛,否则,不用我说,蔡帮主当可想见其后果。” 千面人魔蔡松忻闻言,脸色一整,倏地仰天一阵嘿嘿狂笑,猛一立起,说道:“罗小侠,即是令师空空叟前来,也不敢对本帮主说出这种话,你凭什么竟敢教训起老夫来?左右给我拿下。” 最后一句,声色俱厉,话刚落,罗俊峰面前业已飞落三个劲装老者,病书生罗俊峰见状,一阵长笑,音若惊雷,震得各人耳中嗡嗡作响,音歇,冷冷说道: “姓蔡的!别再执迷不悟,须知你这样做,徒不过弄个玉石具焚而已,罗某今日抱定的宗旨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亡”字方落,倏见他身影一晃,白光乍闪,接着场中传来三声惨厉的叫声,那三名飞龙帮高手,竟连人影都没看清,就糊里糊涂被杀死在场中。 罗俊峰这时,脸罩寒霜,静立在刚才那位子,这件事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仍是那么从容潇洒。 蔡松忻见状,全身猛地一震,恨声道:“好毒的心,好狠的手段!” 说罢,精光四射地一扫全场,又高声吩咐道:“全给我拿下,不准漏掉一个!” 话方落,全场一阵骚动,人影乱晃,啸喝四起,病书生一见场面紊乱,极可能被黄炎雄逃遁,于是,猛聚丹田真气利用“狮子吼”内功,一声厉吼!“慢着!” 全场所有高手,如雷震耳,纷纷慢住,有些武功较差之喽卒,竟被这一吼声,震碎肺腑,瘫痪倒地不起。 “不要脸的蔡松忻,这就是你们飞龙帮的规矩吗?你们可别自以为多可以胜寡,这无异是多造杀孽而已,要比可以,罗某素闻飞龙帮中,高手如云,心仰已久,今日正好借此机会,领教各位的绝艺,咱们就一场一场来,只要自信有两手,嫌命长的,都可以来,罗某人情作到底,全都接着就是,至于那些略识三招两式的,我奉劝各位走远点,免遭鱼池之殃,否则,罗某的罪可就大了。” 罗俊峰确实狂妄得可以,这些话像是稳操胜券似的,听来好不刺耳。 只见千面人魔蔡松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阴晴变化不定,闻言,又是一声慑人心魂的怪笑,道:“好狂妄无知的小子,今日可教你来得去不得。”说着向全场帮内高手中道:“那一位先给我拿下。” 话落马上有一人起身说道:“贾某愿先领教!” 罗俊峰一瞥,竟是天山七鬼里的老大,追魂鬼贾筠,不由暗暗冷笑不已,知道贾筠是为了报仇来的。 追魂鬼贾筠刚刚掠出,这边也飞出一个人来,正是宇内二奇之一穷儒万念祖,他一上场,马上向罗俊峰,道:“罗小侠请回,这一场由酸老儿代庖吧!” 病书生一瞥穷儒愿意上场,一想最恰当不过,于是抱拳一礼,退到柴樵叟金建生旁边,金建生说道: “峰儿,飞龙帮根深蒂固,不是好惹的,凡事应该沉着谨慎,刚才一旦混战,你我定是讨不了好处,多消耗体力不算,元凶就会乘机溜掉,需知我方人势单薄,非万不得已,还是保留点体力的好。” “是!愚侄遵命。” 两人谈话间,穷儒万念祖已和追魂鬼贾筠交上了手。 一个是宇内三奇之首,一个是天山七鬼老大,皆为当今武林绝世高手,尤其这一场是开头一场,关系着双方士气甚巨,全场诸人皆噤寒蝉,等待着最后的胜负。 113 穷儒万念祖武功诡异,师承何人,至今犹不为世人所知,别看他如中年儒生一般,其实他已六十高龄,生平不善施兵器,可是现在却将他那从不露头的“文昌笔”拿在手,足见他对追魂鬼贾筠的重视。 追魂鬼贾筠身列天山七鬼之首,武功若无独到绝妙之处,怎能领袖七鬼,只见他一上场就拿出赖以成名的,“追魂令旗”,来对付穷儒万念祖,其心意竟与万念祖不谋而合。 两人一上手就用上绝世招术,顿时场中笔影纷飞,旗影飘飘,其中不时尚挟有几声叱咤和暴喝。 瞬眼间,两人业已交换过十来招,犹未分出强弱来,一旁观战的病书生罗俊峰,只知道穷儒身怀罕世绝艺,但到底高到什么程度,还未目睹过。 今日才第一次看见,雄浑谲诡,兼而有之,不由他对穷儒的所学,万分心折,单就那潇洒脱俗的身法,就足以压倒武林高手了。 再看追魂鬼贾筠,何当不是从容不迫,一攻一守,极有分寸,两人那像狠斗,简直就是试招似的。 也像早有默契般,一招紧接一招,他攻我守,你进我退,一闪一躲,美到极处,妙到颠峰,煞是好看。 成名人物,永远是惺惺相惜的,谁都知道成名不易,若非具有深仇大恨,即使邪道高手,也有些是不愿杀人的。 穷儒与追魂鬼两人就是如此,因为他们之间谈不上恩,或仇,虽然两人的立场是相对的,但并不暗施毒手,以求胜负。 上文已介绍过,追魂鬼名列七鬼,但其本身行事却是其中较为光明磊落的一个。 穷儒非常了解这一点,所以一上来也就存着点化的意思,以期能让魔头自此放下屠刀,而立地成佛,故非常礼让,有时本可一招杀伤的,他都半途收招,另换一手。 追魂鬼贾筠并非痴人,他很早就看出穷儒的心意,他惭愧,因为自己武功,实差穷儒半筹有余,再比下去也讨不了好处。 而对方竟不使他难堪,其用意不外乎带有暗示化解的深意。 这一来,追魂鬼越打越不是味,心头的变化也越趋越乱,只见他战至酣处,倏地掠退三步,垂说道: “老夫甘拜下风,万老仁厚之处,没齿难忘,奈罗小侠与我有杀弟毁友之仇,老夫怎能不为友全义?万老前辈这番盛意,老朽只好心领了!” 穷儒万念祖,微微一哂,道;“胜负未分,何出此言?由此可见贾老之宽厚,万某不胜铭感,至于你跟罗小侠之过节,万某岂敢干扰,不过,长此恩怨牵缠何时方了,如果能悟彻玄极,就不再为俗事所累,贾老为人早为万某所钦仰,何苦斤斤计较这些?你我年逾花四,已闻土香,人生数十年寒暑,何不寻一名山胜景,以娱晚年,岂不较这充满血腥恩仇的江湖为佳?尊意如何?望三思之。” 贾筠闻言,愧色满脸,双手掩面,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贾某谨谢万老盛情,并遵台命,不过却慎对盟弟,无法为友全义,更负帮主提携,未能稍效微劳,唉!诸位保重,贾某去也。” 说罢,放下手中追魂令旗,向在场敌我双方的人,作了一个罗圈揖,然后一个点地长身,飞也似的自众人头上掠过,随见几个起落,他已消失在忠义堂前。 穷儒万念祖望着他背影,一阵默然,但也由衷心的感到欣慰,不禁喃喃念道:“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诚不欺我也。” 正在他摇头晃脑,大掉其文章之际,蓦间一阵怪啸,只见眼前人影一闪,落下一个单足老者来。 穷儒一见来人,心中微微一怔,遂即笑道:“程兄,你……” “混蛋!谁是你的程兄,好个假仁假意的老鬼,将咱们大哥骗走了!姓贾的忘恩负义,天山七义所有血债,由程某来报,老鬼若是知趣,就滚开,换那姓罗的小子出来。” 来人竟是天山七鬼里最凶恶的独脚鬼程愚全,此鬼武功在天山七鬼里并不下于追魂鬼贾筠,一身“僵尸功”歹毒无比。 为人凶恶,好杀成性,天生残缺一脚,幼随苗疆怪魔学来一身可怕的功夫,自进入飞龙帮后,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病书生也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可是穷儒却见过好几次了,并且对此鬼的底蕴知之其详,一见他出场,心中也不免暗惊。 只见他依然笑意甚浓地说道:“程兄,何必如此想不开呢?令兄的离开,正是他的明智异于常人之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愿你也能及早隐退!” “混蛋!你竟敢教训起老夫来,凭你穷酸也管起程爷之事,还是快快换那姓罗的小子出来领死。” 穷儒万念祖脸色微微一整,冷冷缓言道:“只要能胜得老夫手中笔,别说姓罗的,就是那边所有的人,都可任由宰割。” 独脚鬼不听还可,闻言陡地嘿嘿怪笑,双肩一幌,单臂伸出,一招“毒蛇出洞”向穷儒胸前“中庭穴”点到。 穷儒万念祖,冷冷一哼,身影一动,横移半步,文冒笔微微一挑,笔尖急若闪光,向独脚鬼胸前“巨关穴”反点过去。 两人一来往,刹时人影翻飞,沙场尘起,片刻间,场中只见两团人影,竟然再也分不出谁来。 哪咤神童万小宝,最担心他祖父,一直缠着他师父柴樵叟金建生问长问短,见场中失去了他祖父身影,立即道:“师父,你看我祖父会不会输?” 柴樵叟金建生,却是爱理不理的说道:“他怎么会赢,你不看他身法很乱吗,不出三招胜负立判。” “这怎么办!您老人家怎么不快点下场。” 声音刚刚出口。猛地传来一声长笑,道:“程兄,承让了。” 哪咤神童,大喜道:“师父骗人,我祖父怎么会输?” 这时,独脚鬼-张验,已变成猪肝色,只见他身上出现三四个破洞,都是穷儒文昌笔的杰作,可见穷儒宅心之厚来。 穷儒万念祖未出半步,蓦闻独脚鬼程愚全一声惨厉的喝吐:“看掌!” 穷儒闻声一怔,陡见独脚鬼手臂拍处,一股黑色的气味,滚滚卷沙而来,这正是天下闻名,武林丧胆的“僵尸功”了。 穷濡万念祖猛吃一惊,心中十分痛恨卑鄙独脚鬼的为人,竟将他数十年未曾动用的内功,凝聚,挥掌迎出。 乍见穷儒手臂出处,一股冷冰的无色气体,卷风而起,与独脚鬼程愚全的“僵尸功”迎个正着,顿时“轰隆!”之声大作。 穷儒万念祖被对方僵尸功震退了五步远,双脚一软,跌坐地上。 脸色刹时变得异常惨白,额上汗珠像黄豆般大,一颗颗地冒了出来,只觉胸部淤塞,呼吸受阻,痛苦万分。 柴樵叟全建生睹状那敢怠慢,连忙跃出把穷儒抱回疗伤。 那独脚鬼程愚全却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晃,就连他的脸色或眼皮,都没有动,更怪的!他的手臂也保持了那推出的姿势,并没有收回来。 病书生罗俊峰见状,不由奇怪万分,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直保持静默,这时也被目前怪事所感,向罗俊峰问道:“峰弟!这是怎么搞的,老鬼像变成了木头人一般。” “我也不知道,是呀!他打败了老前辈也应该走呀!” 柴樵叟一边为穷儒疗伤,一边向罗、陆两人说道:“万老儿的伤势不重,马上可以复原,独脚鬼可就惨了。” “为什么?”罗陆两人异口同声惊问。 “他已冰冻死了,你不见他僵直不动了吗?” “真的?这就奇了,天下那有这种发掌可以使人冻僵的。” 114 柴樵叟说道:“我起先也不明白万老的师承,这一掌竟说出了他的师承,若老夫猜的不错,这种神功就叫做‘澈冰掌’,而普天之下,能够教出这种神功的,一定是那位已故的天山苦龙禅师了。” 病书生罗俊峰乍闻天山苦龙禅师,不由一怔,暗忖道:“一定是他老人家了,师父也说过有这么一个人,若如此,万老前辈的武功一定不止如此,怎么会受伤于独脚鬼呢?” 正如柴樵叟所说,穷儒万念祖的师父正是前辈奇僧,天山苦龙禅师,但并不是他的徒弟,只是记名而已。 因为苦龙禅师一生不愿收徒弟,怕为徒儿所累,就连教武功,也没倾囊相授,故穷儒的武功才只臻於此,而无法再进步了。 此时,无常鬼章治业已窜了过来,伸手扶住独脚鬼,不由他脸色大变,伸出的手猛一收回,陡见独脚鬼的身子竟毕直的往后栽倒。 这时,飞龙帮在场所有高手,全都震惊,伤愈不久的赤面鬼卓三亚竟也飞扑过来,蹲地抱起独脚鬼程愚全。 但是手刚接触独脚鬼的身子,全身不禁打了一下冷颤,暗忖,道:“好冷呀!这到底是什么功夫?” 这时,飞龙帮帮主蔡松忻,一见己方出场两名一逃一死,不禁怒火中烧,双眼眦裂,一声怒喝:“将来人全给我留下,不准漏掉一个!” 声音出口,接着就看到飕飕飞出了几条人影,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看这情景,心中微慌,转眼一瞥柴樵叟金建生,只见他依然捋发微笑,没将这事放在眼内。 病书生看见向他们包围的,总计九名,其中他认识的就是毒蜈蚣汤景雄,飞虎堂主黄修,孤哀客毛耳生,独眼魔薛超四人。 其余五名有老有少,各个都是一身劲装打扮,太阳穴鼓得高凸凸的,一眼便知是当今黑道上绝顶高手。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孤哀客旁边那位青衣少女,只见她弱不禁风的样子,手提一柄短剑,从任何地方看,都无法看出异於常人的地方,尤其这样,更显出她的不凡来。 再看千面人魔蔡松忻这时正附耳与北斗剑黄炎雄密谈,病书生最关心的就是仇人黄炎雄,尽管前面已被九名高手环围,他的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注意着北斗剑黄炎雄的一举一动,深恐他乘机溜走。 病书生罗俊峰这时心乱如麻,他尚有着一件事没有完,那就是他的慈母竟失去了踪影,此时他真恨不得大战早点结束,便能手刃亲仇,寻回慈母。 哪咤神童一直守在他祖父穷儒的身旁,因为他祖父已快复原,他必须放弃那场热闹,直至他祖父醒来。 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直盯着孤哀客和汤景雄,她觉得一开始就只有先将最弱的一环除掉,免生麻烦。 柴樵叟金建生一瞥这情景,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峰儿上!先耍耍猴孙儿玩,再收拾姓蔡的不迟!” 说着,人若流云,向独眼魔薛超面前掠去,人未至,独眼魔竟先扑了过来,两人一碰头,一语不发,不约而同地一掌劈了出去。 薛超自奇云谷前羽归来,最恨透了柴樵叟,昔年又被柴樵叟毁去一眼,今日再遇,真是仇人相见,格外眼红。 见了面就是一招“乌龙绞柱”向柴樵叟劈至,柴樵叟早有先见之明,未等对方为守,缠战过去。 两人这一开始,其余八人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一个紧接一个向病书生罗俊峰围来,也毫不留情的展开“太乙掌”一招“旋风打雪”以攻为守,缠战过去。 惟独那青衣少女走在最后,并未加入群斗之内。 这位青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飞龙帮帮主蔡松忻爱女蔡玉珍,绰号“青衣红裳”,乃当今飞龙帮中一流高手,武功还在独眼魔薛超之上。 据传说此女自幼就离开千面人魔,被一位化外蛮人带走,回来时已婷婷玉立,豆蔻年华,而其身怀的绝艺,斗过全帮高手,无人能逃出她三十回合之内,就连绿林魔头独眼魔薛超,也败在她手下。 更奇的,青衣红裳,惯穿青衣,但不出帮外半步,终日守在闺房,闭修武功。 唯一兴趣与嗜好,就是找人比斗,她曾经宣布,不论才貌,只要有人能够肥地一招半式,她愿下嫁该人。 可是,失望的飞龙帮帮内千百名高手,竟无人能出其右,乃父蔡松忻曾一再令她出外走动,以期物色佳婿回来。 她却一口反对,她总以为终有一天会有高强武功的人前来,到时她再物色未迟。 这一来,蔡松忻也拿她无法,帮内高手也无人问津,因为她那手发掌时漫天发红的神功,已慑骇了整个帮内高手,谁愿意为贪得玫瑰花而刺伤了手。 自从“青衣红裳”蔡玉珍得知江湖出现病书生后,就开始静极思动,想出外寻找病书生决一雌雄。 不过,当她知道病书生受伤残废后,她又打消了这颗心,她想:“能被人暗算受伤的,其武功必有限,找到他还不是失望。” 昨夜,她曾听到病书生已来闯山,并杀伤了不少帮内高手,顿使她热血沸腾,连忙束装巡视全山,竞未能发现她要寻找的人,直到现在,她才看到那位轰动江湖,几被誉为武林第一人的病书生罗俊峰。 可是,她又失望了,一个病弱枯黄的少年,虽那副神气有些像会武功,却不像是武林第一人的样子。 于是蔡玉珍又从希望高塔跌进了失望的深渊,她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学得那么多,以致于未能找到堪与匹配的郎君。 当许多高手围向病书生罗俊峰的时候,她反而抱着幸灾乐祸,观摩欣赏的态度,希望能够更深一层去了解病书生。 第二十六章 其实她也太痴心妄想了,就算罗俊峰能胜得了她,罗俊峰也绝不会娶她的,有了月里嫦娥却失去了郑美惠,在他来说,已是一种得不偿失的事,后悔都来不及,还有心情再去接受“爱神”的挑战呢? 闲话休絮,言归正传,只见七位飞龙帮高手,圆形包围病书生罗俊峰后,竟没有一人自动跃出战场叫战,似乎尚等着某人的命令似的,是那么静默。 罗俊峰一见这些高手,都身怀绝技,也不由微微发怔。 无常鬼,赤面鬼黄修,等都是一时之选,岂可视同儿戏,还有不知名的四位高手,由外表亦可看出其实学之深厚来。 罗俊峰向众人打量一番,再看柴樵叟金建生那边,心想,自已这方实力确实是单薄了些,柴樵叟已被独眼魔缠住。 月里嫦娥又正对峙地站在孤哀客与毒蜈蚣面前,情况也是一触即发,回头哪咤神童万小宝,正蹲在穷儒身侧,瞪着大眼,看着这里。 无论如何,自己如果要想冲破这七位高手的包围圈,去取得仇人首级,实在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何况那位青衣少女及千面人魔两人,还好整以暇,像满有自信的,静等着自已的被擒,或者被杀。 这些说来甚长,其实都是瞬间的事,病书生衡量了彼此实力后,微微一笑,说道:“各位都是成名武林高手,恕罗某眼拙,能否先赐大名,免得……” 不等他说完,赤面鬼卓三亚抢道:“这不是多余吗?小子,殆在眼前还有这等闲心,莫非知道了名子,好上阎王爷那里伸冤?嘿嘿……” 病书生罗俊峰冷冷的一瞪眼,顿时由双眼放射出两道迫人,且慑人心魂的神光,站在圈外的青衣红裳蔡玉珍,不由暗暗一凛,道:“好深厚的内功,这小子是怎么练的?” 115 这时,陡闻罗俊峰,冷冷一笑,道:“姓卓的老鬼,你是知道的,姓罗的手下,向不杀无名之辈,像你这种脓包,少爷才不值问你哩!” 说着又是一声不屑的冷笑,赤面鬼卓三亚那忍受得了,闻言凶眉一竖,就要扑过来,突被无常鬼章治拉住。 此时,那边一位老者,说道:“病小子,告诉你又何妨,你家老爷姓李名金鹏,说出来好叫你死的瞑目。” 说着手指他身旁那位七分像猿,三分像猴的老人,介绍道:“这位就是胡师父,胡连魁,人称雪山神猿,那位师父就是钱塘花豹子蔡荣,那位大师就是江湖第一圣僧,九零僧大师父。” 说着顿了一下,说道:“病小子,这总该满意了吧,能死在这些名手之下,也算你祖宗聚了不少德,嘿嘿!”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一个个打量一遍,觉得雪山人猿胡连魁与九零僧两人较为扎手,其余包括说话的挥云手李金鹏在内,都不足为忧。 只见他微微点头,礼让一番,随即说道:“谢谢李大爷引见,等一下罗某总会留个情给你,做为引见的报酬,不过,罗某一向行事光明,不妄造无辜杀孽,今日罗某志在报仇,各位若能不管闲事最好,否则,兵器无眼,万一有所损伤,就请原谅则个。” 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缓和,脸色的笑容是那么甜声,态度又是不亢不昂,十足的书生相,照理每人听了应该舒服才是,可是事实恰恰相反,在场皆为一流高手,他这样做乃极尽轻视之事,不由引起众人的忿怒。 挥云手李金鹏第一个忍耐不住,一声暴喝:“小子拿命来!” 一招“荆柯刺秦”向病书生罗俊峰劈来,手到中途倏地变招“渔夫撒网”双掌齐出,一左一右向罗俊峰擂击过来,病书生罗俊峰见状笑意更浓,身子连动也不晃动一下,他知道自己一动,其余六人必乘虚攻入。 及至挥云手李金鹏的双掌已近身半寸处,陡闻一声冷冷的哼声,罗俊峰猛一矮身,双臂交叉一旋弹,施出一招“月下追韩”的闪电手法,将李金鹏来势御消,接着右臂一弹,蓦闻“砰!”的一声,挥云手李金鹏左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他的整个身子随着那一声砰响,震出了一丈来远,只见他一屁股跌坐地上,接着脸色惨白,吐血晕死过去。 这些动作写来很长,其实在场众人,只见两人一近身,就见李金鹏被震出丈外,连哼叫都没有出口,就痛死过去。 病书生还是那个老样子,脸挂笑容,微微摆头,道:“我以为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就是脓包一个,唉!无味无味!” 这一来,激怒了九零僧及花豹子蔡荣,只见两人不约而同,一左一右向罗俊峰攻来,无常鬼章治一见时机成熟,连忙一使眼色,其余三人也跟着不前不后,向罗俊峰包围过来,唯独青衣红裳一人,远站在那里不动。 罗俊峰一见众人扑来,蓦然一声长啸,由怀里取出那柄向不轻露的“寒星剑”,神剑出鞘一声龙吟,寒光闪闪,冷气逼人,众人一瞥,全被神芒所慑,尤其青衣红裳,一见小侠手中长剑,不禁暗叫:“好剑!” 寒星剑乃天兵神器,剑削一露,非沾血不收,蓝蓝剑光,如蛇吐信,神缩内幌,好不威猛霸道。 陡见病书生又是一声长啸,身影一晃、向赤面鬼卓三亚掠来。 接着手腕微吐,一招“回风弱柳”看看尖剑已达赤面鬼面前,倏地一个旋身,反手一招“天鹰飞瀑”向无常鬼削去。 无常鬼章治那曾预防小侠这声东击西的手法。及至发觉为时已迟,顿觉胸前一凉,连忙翻身退出,一看胸前被剑尖划了一道深约一寸的血糟,鲜血泊泊流出。 这一惊非同小可,无常鬼那敢怠慢,连忙取出刀创药敷在上面,气得毛发竖张,再看时,病书生早已跟其余五人斗在一起。 那边月里嫦娥陆玉华独战毒蜈蚣汤景雄与孤哀客毛耳生,手中卷风带呼呼劲响,与汤景雄手中长剑和毛耳生的长烟杆打个酣热。毒娱蚣虽断一臂,却仍不失威猛,一攻一守极有分寸,不时嘴里吐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用来激发月里嫦娥的怒气,藉以分散她的心神。 毛耳生自从在史村毁眼失耳以后,武功大大地打了折扣,可是与汤景雄一配合,却天衣无缝恰到好处。 陆玉华一条卷风彩带,施尽天山绝学,却堪堪与两名恶徒战个平手,要胜固然不能,要败也不易。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尤其女人更然。 柴樵叟金建生与独眼魔薛超,业已分出了强弱,尽管独眼魔埋首荒山苦练数十年,到头来还是差人一筹。 只见他每一出掌都含有“五毒阴风掌”,一开始就存心收拾下柴樵叟,以报毁眼之仇,可是,金建生能名列宇内二叟是侥幸的吗?单只他那套“太乙掌”已足傲视武林,再加上他冠绝江湖的“太乙神功”独眼魔薛超怎能奈何得了他? 独眼魔薛超越打越慌,愈慌愈乱,柴樵叟金建生几十年修心养性,杀性大减,本可一击而胜的,却留给对方一个余步,薛超能见机彻悟,回心向善。 这番善优的心意,不仅没有收到效果,反而更使情势恶劣下去,只见独眼魔薛超怒喝道:“姓金的,别心软,老子不买你的帐,今日不是你亡就是我死!” 说着,“五毒阴风拳”化一招“斗转星移”,向柴樵叟扑来,接着左臂划一圈一招“金豹露爪”双管齐下,都暗聚着五毒阴风掌,好不凶猛毒辣。 柴樵叟见状不慌不忙,只见他哈哈一声长笑,身子一旋,单足一沾地面,全身掠起一丈来高,接着空中挫腰,双臂齐挥,“雪封绝谷”双拳化万般拳影,并挟“太乙神功”,向独眼魔薛超当头洒到。 独眼魔薛超见状,微微一慌,身子霍然矮了一半,单足——“魁星踢斗”双掌又是一招,“霸王举鼎”三管齐下,向下落的柴樵叟劈挥而去。 凌空的柴樵叟金建生早知独眼魔有此一着,一招劈出,那敢再停留空中,连忙身子下堕,足尖沾地,移足出腿,欺身半步,运足八成“太乙神功”一掌推出,掌心微吐,陡见一股狂风向独眼魔当胸推去。 独眼魔没想到柴樵叟竟能在发掌之后落地再度发掌攻来,慌忙中后退了二步,双掌递出,两股五毒阴风刚刚逼掌穿出,就遇到柴樵叟金建生的太乙掌风,两股掌风一触“轰!”的一声巨响,柴樵叟笑哈哈。 独眼魔却被他震退了六、七步远,血脉逆流,脸色惨白,身子踉跄地晃动了数下,勉强拿椿站好,只听柴樵叟金建生说道:“薛老头,快坐下运动,别充好汉了,这个玩笑可是开不得的呀!” 独眼魔薛超闻言猛吃一怔,暗暗运动,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适,除了刚才觉得胸部血液有点逆翻之外,现在与平常无异,随即嘿嘿干笑一声,道:“姓金的!别说大话,老子连这点道行也没有,还敢充……硬……哎……” 接着“蓬”的一声,独眼魔翻身栽倒,脸色由红而白,由白而青,渐渐的……他不再动弹了。 柴樵叟金建生睹状,一急扑了过去,人刚离地掠起,突见一条青影,由侧边射了过来,只一眨眼,柴樵叟金建生的眼前业已站立了一位少女,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青衣红裳蔡玉珍。 青衣红裳蔡玉珍说道:“喂!老头子,赶杀尽绝不太卑鄙吗?人家已中伤倒地还不放手,待你家姑娘教训教训你。” 柴樵叟闻言,哈哈笑道:“娃儿,你错怪老夫了,金建生年已百外,杀字早已与我无缘,老夫只不过想救他一命而已。” “哼!说的满仁慈,他人早巳死了,还有什么可救的,废话少说,本姑娘本领教宁内二叟绝学。” 说罢,一招“穿星取月”向柴樵叟胸前“巨阙穴”点到,话出指到,好快的身法,只这一出手就见她身怀的绝学。 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柴樵叟也不禁为这种几近仙侠之流的招术所惊愕,连忙挫腰,上身后仰,堪堪避过这一招。 青衣红裳蔡玉珍的第二抬又递至,柴樵叟金建生身列宇内二叟,何曾见过这种身法,不由他一声长啸,沾地凌空退出一丈来远,怔怔地站在那里,凝望着青衣红裳,说道:“姑娘好俊的身法,未知令师何人?能否见告?” 青衣红裳蔡玉珍的嘴挂着浓笑,说道:“要打就打,何必多此一举,知道了又能怎样,如果你害怕,快叫他们停手,姑娘可为你说情。” 柴樵叟闻言一阵长笑,就在这个时候,空中传来一声极为嘹亮的长啸,众人抬头一瞥,半空中一条人影,宛若流星泻地般向场中飞落。 接着又是一条较细的人影,紧紧跟随在后,前面那人方落地,后面那人也不先不后的落在地上。 柴樵叟一瞥来人,心中宽慰不少,原来那两人正是追云神乞赵哲和银月师太。 116 追云神乞赵哲一落地就大声嚷叫道:“这是那一个乌龟门子里教出来的,乱糟糟的,简直不成体统,老要饭的第一个看不惯,姓蔡的,咱位将吕梁之约提前如何?” 千面人魔蔡松忻,一见追云神乞与该帮舵主银月师太一起,微微一愣,听了这话之后,狞笑数声,道:“正合我意。不过,这样做万一姓赵的你吃了苦头怎么办?” “那还用说,老要饭的天生贱骨头,赔一条老命又怎样,我说姓蔡的,你想怎么比法,像这样群斗,还是一对一?” 千面人魔蔡松忻闻言,猛地站起,手臂一摆,向全场说道:“本帮主愿以十场为数,任何一方能胜六场,则由胜方定生死,谅诸位无异议吧?” 追云神乞赵哲闻言,暗笑在心头,千面人魔此语,简直是一种极不公平的决斗。 想想己方,总共才来六人,其中哪咤神童万小宝与月里嫦娥陆玉华两人,怎能充数,于是哈哈一笑,道: “姓蔡的你打错算盘了吧,这不是欺人太甚,要饭的娘只生了一个头颈给我,怎能死二次呢?不过,你话已说出,就这样吧,免得遇你讥笑。” 千面人魔只是一味地冷笑,并没有因追云神乞的话而有所改变,以他意愿,希望一举将来人歼灭。 这样一来,武林正派大失精英而损元气,则他称霸武林之梦?就可实现,尽管这样做,会被人耻笑,他也在所不惜。 其中最大的原因,是飞龙帮自病书生出现后,无数高手送死,爱徒一死一伤,这个仇叫他怎能忍耐得下去? 青农红裳蔡玉珍,一旁听了这些话,大大地不以为然,尤其对他父亲的霸道更为不齿,于是越众而出,说道:“爸!能否让珍儿进一句话?” “……”千面人魔望着他唯一的掌上明珠,不发一言,青衣红裳说道:“只要有人能胜珍儿一招,就算他们赢六场了如何?”千面人魔蔡松忻,狠狠地瞪了爱女一眼,说道:“小丫头,你懂什么?不行!”说着,向帮内手下一挥手,道:“哪位愿先上场?” 追云神乞连忙抢道:“喂喂,姓蔡的,听说刚才已打了几场,那些算不算数?” 千面人魔冷森森地盯着追云神乞,道:“叫化子,别太得意,鹿死谁手尚未可料,你以为老夫是好相与的吗?那些当然不算。” “不算就不算,老要饭的也不见得怕过谁来。”说着一摇三摆地退到柴樵叟身旁。 场中只留下银月师太一人,只见她向千面人魔一抱拳,作礼道:“敬禀帮主,银月辱承厚爱,得附骥尾,理应竭尽棉薄,以报知遇之恩,惟因年来自悟是非恩怨,何时能了,决返空门,扳依我佛,青击红鱼,赎我前愆,今日特来告辞,尚乞原谅。” 千面人魔闻言,阴恻恻一阵干笑,道:“本帮主早知道你这妖尼吃里爬外,总算老夫看错了人,要走不难,先留下你的命来。” 银月师太听了这话,并不忿怒,这是她意料中事,只见她淡淡地一哂,说道:“帮主言重了,贫尼这颗头颈能值多少?要拿就亲手来摘,贫尼决不皱眉,不过……还望你能苦海回头,悬崖勒马。” “妖尼,好大的胆子,你也教训起老夫来了,左右速将叛贼拿下。” 千面人魔蔡松忻命令刚下,倏见一条白影,跃挡在银月师太面前,大声喝道:“谁敢上来,罗某必叫他血溅当场!” 说着向千面人魔说道:“姓蔡的!十场全由罗某接下,那一个头先上鬼门关?” 态度昂然,倨傲得令人看不顺眼,尤其是青衣红裳蔡玉珍,更加不满,只见她香肩微晃,脚下行云流水般,只那么一举动,就掠到罗俊峰面前,单就这一手轻功,已足令全场惊叹,病书生罗俊峰也暗暗微惊,几曾见到过这种罕世轻功? 青衣红裳蔡玉珍说道:“姓罗的,你也太狂妄了,难道飞龙帮没人能制服得了你?” 病书生罗俊峰打量了青衣红裳一下,说道:“姑娘刚才所露轻功,已叫罗某心服,罗某冒昧奉劝你一句话,以姑娘武功,大可为苍生造福,何必助纣为虐,自甘堕落呢?” “笑话!姑娘的事还用得你干涉,废话少说,只要你能胜得了我,一切可迎刃而解,否则对不起,这里是你葬身之地。”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一怔,遂即笑道:“既然姑娘作得了主,罗某自然无退缩之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只要我能做得到的,绝不食言!” “罗某倘苦侥幸取胜,你能将黄炎雄的首级送给我?” 青衣红裳闻言愕住在那里,一时不能回答,良久,说道:“你与他何仇?” “杀父毁家夺母之仇。” 青衣红裳闻言,回过头去,看着黄炎雄,在她心灵中的印象,黄炎雄不会是那种人,可是,当她看到北斗剑黄炎雄默不作声地,不加辩白时,她相信了罗俊峰的话,于是说道:“可以,若你败在我手下,又当如何?”“这不是多余的废话,杀剐任凭尊意。” 千面人魔蔡松忻听到爱女竟以别人的头颈做赌注,不禁大怒,道:“珍儿,你疯了吗?还不快给我退下!” 这时,北斗剑黄炎雄站起身来,缓缓地向这边走来,他脸上没有表情,死板板地连嘴皮都未动过一下,走到病书生罗俊峰面前,右臂后伸,但见青光一闪,一声极为细弱的龙吟,他手中业已紧握着他的“北斗剑”来。 这种快速敏捷的身法,顿时引起全场一阵惊讶!就连千面人魔蔡松忻也微微一怔,被北斗剑的手法所惑,然而黄炎雄却依然未动过脸孔的一块皮。 病书生罗俊峰一瞥这种罕世无匹的身法,心中不免微微发愕。 不过,当他想到黄龙山邱英杰的狂笑时,他意识到跟前这位五旬老者,必蕴藏着无穷的实学,否则他绝不敢自称天下第一人。 只见北斗剑黄炎雄,双眼直盯着罗俊峰,道:“病小子,飞龙帮乃卧虎藏龙之地,凭你这病小子,也敢妄想逞强撒野,黄某不才,倒想领教空空剑法。” 说时,脸色表情如故,唯独看到他嘴唇嗡动着,可是,由那锵锵如金铁交鸣之声看来,便可想见其内功深厚之一斑了。 罗俊峰说道,“黄炎雄,今日即是你的死期,废话少说,看剑!” 说罢只见人影一动,罗俊峰以一招,“龙翔凤舞”寒星化万点剑光立即向北斗剑黄炎雄当头洒下。 北斗剑黄炎雄冷冷一哼!不慌不忙,侧身躲过,接着长剑一扬,一条剑光匹练般,向罗俊蜂手腕切来。 罗俊峰一开始就将空空剑法中最后三绝招施展开来,顿时剑光乍起,场中刹时间呈现出千变万化的朵朵剑花。 黄炎雄手中北斗剑是一把神器,长约三尺,青锋光芒,快刺异常。 罗俊峰手中寒星剑更是罕世胜负,这时全场莫不被北斗剑神奇的绝学所迷惑,上至千面人魔,下至三四流喽卒,全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黄炎雄。 117 没有片刻,两人业已交换过十来个回合,病书生罗俊峰一套“空空剑法”及参杂着“百禽剑法”皆未能胜过北斗剑黄炎雄一招半式。 这种情势落入柴樵叟金建生眼里,不由他心中暗惊,他怀疑的不是病书生罗俊峰,而是北斗剑黄炎雄。 他记得数十年前,曾与黄炎雄有一面之识,那时的黄炎雄,根本谈不上什么绝学,充其量也不过是绿林道上较为杰出的一个使剑者。 没有想到今日的黄炎雄,竟能以一套“北斗剑法”敌住病书生罗俊峰,而立于不败之地,这不是太令人费解的事? 由此可见,数十年来,北斗剑又另有奇遇无疑。 这时,罗俊峰一套剑法已近尾声,只见他手中寒星剑化成一层蓝色剑圈,夹着一声怒吼,向北斗剑砍劈而下。 黄炎雄并不因而有丝毫惊惧之心,只见他长剑轻描淡写地只那么一挑,接着身影一变,夹一声长啸,切身而入,一招“指天划地”向病书生罗俊峰腹部穿去,接着剑尖猛翻,急如电光般,刺向罗俊峰的咽喉。 一招暗藏两式,手法奇绝诡异,不由全场发出一声惊叫,跟着看到病书生整个身影,凌空飞起一丈,接着像受伤无力再向上掠般,整个身体,如如断线风筝般,向外落去。 众人一瞥这情景,不由“呀!”的叫出声来,北斗剑黄炎雄亦以对方小子中剑落地,在众人惊叫中,夹着他几声嘿嘿得意的狂笑。 笑声未歇,身前白光一闪,罗俊峰竟去而复返,手中寒星剑化三朵剑花,分上、中、下,向黄炎雄劈来。 北斗剑黄炎雄猛一震惊,身子往后跃开,抬头一瞥,却见病书生微笑地望着他,道:“姓黄的!好厉害的北斗剑法,怪不得你那么狂,不过,你别得意,不但天下第一人没你的份,恐怕你的命都没法逃出罗某三招之内。” 此语一出,不由引得飞龙帮上下数百人哈哈大笑,简直是这个病小子在痴人说梦。 刚才险此丧命在黄炎雄剑下,现在竟以三招为赌,欲取人首级,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有谁相信他呢? 北斗剑黄炎雄冷冷桀桀笑道:“你疯了吗?别说三招,三百招老子照样不会皱眉。” 罗俊峰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见他寒星剑反皆而拿,凝望着黄炎雄片刻,倏然一声长啸,全身直线上冲,乍看有点类似“一鹤冲天”其实比一鹤冲天难上百倍,一个人静立于地上,能不动双腿,直冲天空,其所凭藉的只是丹田的一股真气而已。 北斗剑黄炎雄睹状,又倒退两步,猛见病书生空中折腰,头下脚上,如飞燕掠波般,向他身上直射过来,身未全直,背后寒星剑已如火光一闪。 “雷歼妖孽”如千朵艳花,万点雨珠,将地上北斗剑周围一丈方园的空间占满,这正是前辈异人疯道人的“雷电剑法”之一。 北斗剑黄炎雄自出娘胎,也不曾见过这种剑法、及至发现头顶剑光闪闪,雷声大作,为时已迟半步,北斗剑往上举一架,就觉得空中压力大增,上格的长剑霍地下堕。 黄炎雄一声惊叫,身体向侧挪移,只听“飕!”的一声,黄炎雄的长衫,由背至腿,被划一破两开。 这还不算,“雷电手法”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连环而出,病书生一招刚完,下一招又不由自主地顺手演出。 北斗剑只觉背后雷声大作,奇寒透骨,不由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想再度沾地掠出,但为时太迟,只听他一声惨叫,右腿被寒里剑芒一划,连骨带肉,被切成两断,痛晕地上。 罗俊峰一招得手,并不因而停止,寒星剑沽到血腥,竟如鱼得水,剑芒暴射,又向黄炎雄头颅暴射过去。 这时,蓦闻一声娇叱,青光一闪,一声“嘟跄!” 病书生罗俊峰手中短剑,竟被挡了回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千面人魔的爱女青衣红裳蔡玉珍。 青衣红裳蔡玉珍,说道:“好剑法!姑娘心仪天下绝学,别师至今,犹未逢到对手,如今小侠这一露手,不禁使我技痒,如不蒙弃,能否请教一二。” 病书生罗俊峰一见青衣红裳蔡玉珍横加插手,使自己得雪的仇恨,又被阻挡,心中不禁有气,不过,当他看到刚才少女出手招架的身法,也不禁怔愣,由对这个少女另眼相看了,于是说道: “姑娘莫非存心干扰罗某报仇?罗某曾发誓,凡从中干扰我报仇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当然我不愿你成为我的敌人,只要你退出的话。” 青衣红裳微微一笑,道:“怨怨相报何时能了,既已断他一腿,令其终生残废,不是比杀死他来得痛快?何必一定非杀死不可呢?”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也深被所动,但是,当他想到已故父亲,受难母亲时,他的热血不由又再度沸腾,只听他冷冷说道:“谢谢姑娘忠言,奈罗某心意也坚,不杀仇人,誓不为人,尚望姑娘成全。” “只要你能照样三招取胜,别说报仇,就是你要飞龙帮,我也送给你。” “此话当真?不过,兵器无眼,何况你我虽具仇恨,罗某总觉得罪不在你,而在令尊,我们何必一定见血方休?” “别婆婆妈妈的,你自信能一定胜我。”说着停顿一下,继续说:“如果兵器无眼易受损伤,何妨拳脚上比强弱,如何?” “好!”罗俊峰说着,将寒星剑归鞘,放入怀里,静静而立。 青衣红裳将长剑收回,一声:“姑娘有僭!” 香臂微吐,一招“龙苍三现”向罗俊峰的“膻中穴”点到,出手之快,几与说话声音同时而出。 罗俊峰不愿再多事逗留,只见他暗聚全身功力,将“疯叟秘笈”中,迅雷闪电八招由头运出。 身影夹“分光错影”轻功,在青衣红裳绝异的拳法中,穿来窜去,见招破招,见式折式,转眼间,十招已过,病书生罗俊峰却无法发现对方拳套中破绽来。 这就不由不使罗俊峰吃惊,只见他霍然身形突变,一招“雷鸣九天”向青衣红裳劈下,拳夹呼呼破空之声,声势何等凶猛,如万雷齐鸣,九天震彻,雨点般拳头,齐向青衣红裳蔡玉珍洒下来。 可是,青衣红裳确实有她怪诡之处,只见她香臂半空划圈,如虹划弧,身影微晃,竟展开醉八仙的恍惚身法,破了过去,这一来也引起全场赞叹! 病书生罗俊峰也不免对少女的武功所惊,普天之下,怎有这种奇妙的身法,能将疯道人的绝学破去! 更是不可思议之事,而破解这少女的年龄又是那么小,即使由娘胎开始学艺,也决不能达到这种超凡人圣的地步。 可是,罗俊峰却没再想,他有奇遇,人家就没有奇遇吗?他自幼误食“黄山露”,人家也会另有一番遇合呀! 两人经过这么一场酣战,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病书生施尽实学,犹未能破除少女奇妙的身法。 青衣红裳何尝不亦愈打愈惊,愈打愈爱,因为她真正的遇到了对手,而这对手又是那么年轻,虽然脸上一层黄蜡,但却不能隐藏那美俊潇洒的本来面目。 118 就在全场注意着这两人拚命的当儿,场外业已出现了几条人影,像轻烟一般,毫不带声息的来到。 就连柴樵叟那种宇内奇人,也犹未发觉,这当然是因为他专心于战场的缘故。 来人并没有停止,一直向场中飞来,受伤在地的北斗剑黄炎雄,是第一个发现敌踪,连忙叫道: “帮主,又来高人!”一说着,忍不住腿伤的痉挛,哎唷!一声,勉强移动手脚,向千面人魔处爬游过去。 全场因为他这一叫,顿时将眼光移到这边,唯独酣战中的两人,因为无法分神,径自拚斗下去。 蓦闻……“峰儿住手!” 病书生闻言,连看都未看青衣红裳一眼,退出战圈,青衣红裳也在这时停止了即将攻出的手臂,静立在那里,看着来人。 这时场中落下三人,其中一人,白发银髯,清癯老叟,一派仙风道骨,罗俊峰一瞥来人,欢叫道:“师父,您老人家也来了。” 说着转向其余两人说道:“师叔和惠妹怎么竟一道儿呢?” 原来另外那两人,一位即是罗俊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郑惠妹,另一位是崆峒山乍现侠踪的崆峒长老净善。 这三人一到场中,情势陡变,柴樵叟金建生这一边,就像如虎添翼,无可置疑的业已胜券在握。 只见柴樵叟脸色大放光彩,哈哈大笑,忙走过去,一把拉住空空叟的手,叙旧起来,那样子就像根本没有事一般,那将眼前的事放在心上。 这时,受伤的穷儒万念祖也已经痊愈,只见他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向空空叟箫一逸这边围拢过来。 那边千面人魔蔡松忻,心中暗暗咕噜,也开始暗暗发慌了,不论如何,自己这方的实力太弱了,如果北斗剑没有受伤,缺耳魔没有死,则可能有一场架好打,目前,就是三岁的孩子,也知道胜负谁属。 不由千面人魔想起后山的机关来,他想,如果能将这些人诱到后山“鹭飞坪”岂不是奸计得逞,且可一举歼灭武林高手,而称霸天山。 想罢,他紧蹙着的眉头,倏然舒展,嘴唇在不自觉中流露出一丝狞笑,那是多么短暂呀!但却逃不过一个人的眼光。 只见千面人魔蔡松忻,离开了坐席,笑脸迎迓,道:“萧大侠多年不见,神采依旧,难得光临寒山,为本帮增色不少,哈哈,来来,请坐请坐。” 空空叟萧一逸也不能太失长者风度,也微微颔首说道:“好说好说,蔡帮主雄才大略,经过几十年的经营,真把这地方建成乐土,老夫实在佩服的紧,今日老夫适逢其会,没有别的,只想……” 千面人魔马上打断他的话,抢道:“来意甚明,咱们还是先歇会儿再谈如何?既然萧大侠出面,有什么事不能做的,只要说出来,就是天大的事儿也要给你老一个面子。” “哦!没想到蔡帮主竟然如此的豪爽,这就不枉老夫和你相识一场了。”空空叟说毕,立刻哈哈大笑。 千面人魔蔡松忻一一向来人施礼,当他知道空空叟身旁那位老者,竟是崆峒派前辈大侠净善长老时,心中微震,暗忖道: “怎么全到了,一个姓萧的已吃不消了,再加上这个怪侠,那不把全山打翻才怪,算了!无毒不丈夫,姓蔡的可也不是好欺负的呀!” 其实他作梦也不会想到这位崆峒怪侠,二度只身闯山,一度救回郑美惠,昨夜再现侠踪,点倒帮内高手数人,又做了手脚,才与空空叟及郑美惠两人现身,目的希望能说服千面人魔,以不沽血腥。解决黑白两道的恩仇为妙。 可是天下事距离理想太远了,当净善长老看到千面人魔的狞笑时,他黯然地为这位绿林怪杰悲哀。 因为将有不少无辜的生命,因他一时的执迷不悟而丧生,吕粱山也将因此瓦解。 千面人魔蔡松忻一一施礼后,向空空叟说道;“萧大侠,难得朋友全在一起,这里并非谈话之处,如果萧大侠信得过蔡某,烦驾到后山‘鹭飞坪’上,蔡某早预备酒席,为各位洗尘,不知尊意如何?” 空空叟萧一逸闻言,没有马上回答,却被他身旁的净善代答了,只听净善长老说道:“很好很好,老夫正想扰一杯美酒,别说蔡帮主诚意设宴招待咱们,就是上刀山剑海,也得上去呀!萧兄你说是不是。” 空空叟闻言,心中雪亮,遂不露于色,点头说道:“当然,当然,蔡帮主就烦你带路。” 千面人魔见毒计得售,不由心花怒放,只见他走到北斗黄炎雄身旁,将黄炎雄扶起,这时北斗剑黄炎雄已将断腿剑伤处,包扎完毕,血流已止,但脸色异常惨白,他心想,不乘此机会脱身更待何时。 以对方一行人行径看来,主要的对象就他自己,飞龙帮固然间接地与病书生结了怨,但真正杀他父亲,夺他母亲的就是他,他不仅是病书生罗俊峰唯一敌人,也是飞龙帮的罪人,因他才导致了这不幸的仇杀。 这时看到千面人魔诱敌上山,知道帮主已下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若然,他自己岂不成了陪葬者。 想到这里,北斗剑黄炎雄脸色突变,不过,他也是刀山火海过来的人,生死一节,岂能稍动他一甘心事。 千面人魔视他有如骨肉手足,纵支与他陪葬,在道义上是毫无皱眉的理由,可是,目前高手如云,他也不愿这么轻易言死。 因为他有着更歹毒的计划,尚未完成,只见他暗示千面人魔一眼,细声说道:“帮主,妥当吗?” 千面人魔蔡松忻并不看他一眼,左顾而言他,道:“他们酒席可预备了没有,别到时候出了丑,可就给老夫找到难堪了。” 说罢,像很关心似的问道:“贤弟,你的伤不碍事吧,应该让你休息一会儿才对,不过,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把你视为心腹,这种喜事怎么能不让你参加。” 北斗剑黄炎雄冷笑在心头,嘴里说道:“帮主,这是什么话,姓黄的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叫我这时逃走,与杀了我有什么两样。” “不过,贤弟你可要想开点,今日咱们已面临死亡边缘,对方来的皆是一等一罕世高手,而且看样子都是冲着兄弟来的,你能不作打算?” 千面人魔说这句话是用“传音入密”法说的。 北斗剑黄炎雄闻言,冷冷一哼,回答道:“帮主,你何必老喜欢长他人之志气,而灭自己的威风呢?姓黄的有三寸气在,必与这干自命正派的老魔头周旋到底,哼!今日就是他们葬身之日,姓黄的叫他们见识见识,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北斗剑也用“传音”法回答,两人谈话均背着众人,任谁也听不见两人说些什么?可是,机敏古怪的崆峒大侠,净善长老,却暗暗发笑。 这时,千面人魔回过头来,向所有手下,说道:“你们谨守岗外,不准越鹭飞坪半步,珍儿,这里没有你的事,先回房待命,” 青衣红裳蔡玉珍,不明其父用意,不依道:“不,珍儿无论如何要上山,刚才与病小侠胜负未分,怎可半途而废呢!” 千面人魔蔡松忻,双眼一瞪,怒道:“今日已不再有械斗,你女孩子家怎能参与大人的事,再不听话。为父必以家法严办。” 青衣红裳蔡玉珍,几曾看到过乃父的怒容,不由急得哇的哭出声来,只见她猛一蹬足,全身掠起,竟不理乃父向后院飞去。 千面人魔假意摇摇头,对着空空叟,笑道:“都是老夫宠坏了她,在这么多客人面前给我难堪,好在诸位不是外人,请别见怪。” 说着,催请众人,向后山走去。 119 这时已是正午时分,飞龙帮自早晨起就笼罩在血腥杀斗之中,几场械斗,众人腹中已大喝空城计了。 来到鹭飞坪上已排着几张桌席,敢情千面人魔早已使人准备妥当,以备实力不支时,诱引众人来此,以期一网打尽。 只见他脸露恳色,招呼众人分宾主坐下,柴樵叟一瞥那边,飞龙帮到场的,全是一流高手,那些四、三流的喽卒,没有半人在场,不仅使这位宇内二叟怀疑。 众人方坐下,就见一排人端着酒菜而来,追云神乞赵哲以肘撞了一下病书生罗俊峰,细言说道:“当心菜里毛病,千面人魔不是好东西,可能这是一席死宴。” 罗俊峰点点头没有回答,连忙用传音法,告诉在场之人,崆峒派前辈奇侠净善长老,摇摇头,回答道:“酒莱无毒,尽可一饱,该防的是千面人魔,别让他逃脱。” 空空叟萧一逸站起身来,说道:“蔡帮主,大丈夫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老夫愿进一言,望你早点解散飞龙帮,免自误害人。” 千面人魔蔡松忻闻言脸色微微一整,遂即狞笑说道:“萧大侠之意甚佳,蔡某早已厌倦江湖风险,想寄情山水,奈因俗务缠身,一再延误,既然萧大侠忠劝,那有不听之理,俟此宴罢,蔡某自给你一个答复。” 说毕,举杯过眉,邀请众人干杯,可是当他看到几位迟疑不动时,竟放下杯,大声说道:“各位莫非是怀疑蔡某在酒菜中,放毒?哈哈哈哈哈,蔡某不济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流的手段来暗算。” 追云神秘赵哲,嘻嘻一笑,道:“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要饭的生平吃过的亏太多,怎么叫我不慎重呢?” 千面人魔脸色大变,倏然一仰脖子将酒喝入腹中,以示清白,然后说道:“姓赵的,别血口喷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哟,老要饭的只是说说玩儿的,你干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喝,就是喝死我,毒死也只是一条老命。” 说着也将杯中酒,一口吸进腹内,酒方入口,追云神乞马上手捧肚腹,双眉紧蹙,啊啊两声,叫道:“哎唷!不对劲了,肠断肝焚,要我的命了。” 他这一做作,顿时全场几十眼睛,全盯在他身上,只见他突然裂牙嘻嘻一笑道:“没事没事,喔!好利害的酒,差点燃了要饭的心。” 众人知道又上了他的当,千面人魔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一声,这边哪咤神童却捧腹大笑,拍案叫绝。 没多久工夫,桌上杯盘狠籍,大家已吃得饱饱的,这时,病书生罗俊峰征得乃师空空叟同意,起身说道: “蔡帮主,罗某幼遭惨变,父亡,母离,幸逢恩师相救,又蒙传授技巧,目的在于早日手刃仇人,以祭亡父在天之灵,下山以来,贵帮一一再阻挠,于今延迟至今,如今仇人在座,罗某请示帮主,能否允许罗某凭手中剑,在公平条件下,为亡父报仇!” 千面人魔狞笑,道:“罗小侠为报仇、孝心可喜,但是怨怨相报,何时方了,但是黄堂主已经断腿残废了,杀人不过头落地,又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倒不如揭过了事,罗小侠,不知你以为如何?” 追云神乞赵哲哈哈大笑,道:“难得,难得,姓蔡的也知道怨怨相报,何时方了,单就这一句话,就使得老要饭的佩服,来来再干一杯。” 千面人魔痛恨追云神乞从中无理取闹,不禁忿怒地猛拍桌子喝道:“臭叫化子,废话少说,你以为姓蔡的是好相与吗?今日完全看在萧大侠脸上,忍气吞声,和平谈判,你若不服,姓蔡的倒想领教你的追云手。” 说着,离桌掠出场中,黑须飘荡,粗眉倒挑,赵哲也一摇三摆,走到场中,向千面人魔一拱手大肥诺,道: “蔡大帮主,请你手下留情,要打就打重一点,别婆婆妈妈的,使要饭的要死不活,那罪孽可大了。” 千面人魔蔡松忻,凶光顿露,右臂翻拳而出,向追云神乞胸前捶擂击去。拳出风响,追云神乞啊呀的一声,人若棉花团似的,迎拳而倒。 看看整个背部快触及地面时,倏见他脚尖一蹬地面,全身凌空而起,像飞鹏旋空,双臂似翼,开掌击空,身子又上了几尺,接着拳往下击,掌往下拍,向千面人魔扑劈过去。 千面人魔双拳翻飞,在头顶上布成一道坚如铁墙的拳层,口中大声向在场飞龙帮高手,叫道:“还不快打!” 上命一出,全场扰动。飞龙帮众全都解下兵器,跃出场中,这边第一个窜出的,就是病书生罗俊峰,他深恐北斗剑黄炎雄乘机溜掉,一出场就向北斗剑扑去。 人未至,前面已被雪山人猿胡连魁挡住,罗俊峰连忙向穷儒喊叫道:“老前辈,别让姓黄的溜掉,峰儿解决这个老怪后再擒元凶。” 说着也不再打话,单臂暗蓄劲气,向雪山人猿击劈过去。 雪山人猿胡连魁也是一个绿林老魔,武功自有他独到之处,早对罗俊峰有所警惕,一见来掌,并不硬接,轻巧地旋溜侧移,接着展开“猴拳”与病书生斗着。 那边月里嫦娥与郑美惠两人敌住花豹子,柴樵叟也找到九灵僧与赤面鬼卓三亚两人,无常鬼却被哪咤神童找上了。 这一对就相差太远了,一个是天山七鬼一个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没交上两手,哪咤神童便已被打得落花流水,渐渐后退,崆峒派奇侠净善长老见状,只见他一个晃肩,切入战圈,才将娜咤神童的危机转回。 穷儒听病书生的话,将黄炎雄看住,但没有交手,因为黄炎雄并无动手之意。 这时,“鹭飞坪”一团糟乱,人影闪幌,拳风呼呼,战得天昏地暗,鬼号神哭。 第二十七章 雪山人猿,施出吃奶之力,也没有沾到罗俊峰一点衣角,病书生罗俊峰恨透了千面人魔这种手段,心中一横,暗蓄先天无极雷电气功于全身,一声长啸,右臂盘空拍出。 一阵震天价的“轰!”之声大作,一股无形的气功,将雪山人猿卷起空中,夹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死于非命。 雪山人猿这一惨叫,顿使花豹子蔡荣,心神一分,月里嫦娥陆玉华手中“卷风带”乘虚卷入,郑美惠的“霜雪剑”也在同时刺到,两件兵器不前不后,花豹子心中一慌,后掠闪避霜雪剑,但被卷风带的余劲,打在腿上,一声“哎唷”痛叫,已摔在地上。 而在这刹那间,郑美惠手中霜雪剑再刺到,花豹子连想躲的念头都尚未转完,已被郑美惠的长剑由后背刺透前胸,死于非命。 此两人一死,场中更乱,黄炎雄冷眼旁观,心知大势已去,恶念顿生,趁穷儒疏神他顾之间,手腕一扬,单腿点地,夹着阴森森桀桀狂笑,离开战圈。 120 穷儒万念祖惊觉时,眼前乌光闪闪,北斗剑竟用上这一手“满天星雨”的手法,害得万念祖双掌纷飞,将数十足乌色毒针震飞落地。 接着就看到一条白影,由自己身分掠飞过去,向黄炎雄追逐而去,不用说一定是病书生罗俊峰了。 罗俊峰这一追去,场中酣斗中,各人全感一怔,千面人魔蔡松忻最为着急。 因为他知道北斗剑黄炎雄这一去,一定施展最后毒计,将埋藏好的炸药点着,则鹭飞坪将在瞬息间化为灰飞。 可是,他干自着急又有什么办法呢?追云神乞赵哲施展那套成名江湖的“追云手”将千面人魔挡住,不让他稍离半步,这是因为他听到净善长老警告的缘故。 若论武功,追云神气赵哲决非千面人魔的对手,但是他却有一套异于常人的诡异狡狯打法,能攻则攻,应退则退,丝毫不性急拚命。 往往乘虚攻上一招,接着就是左闪右避,千面人魔武功再好,碰到这种古怪精灵的打法,也徒呼奈何。 北斗剑与病书生罗俊峰离开后,千面人魔就心惊情急,连连使出绝招想摆脱追云神乞,都未能如愿。 不由他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脸色也渐渐青白,无形中手脚身法,迟滞许多。 眼看两人离开很久,犹不见归来,千面人魔预感着那条导火丝线,可能已渐渐移近这里,鹭飞坪将在片刻中毁掉。 这时,他再也不能缄默忍耐下去了,只听他极声喊道:“停止!不要再打,再不离开这里,就得变游魂了。” 说着,乘追云神乞攻来间隙掠开,跟着沾地欲逃,可是却被空空叟及月里嫦娥、郑美惠等人挡住,只听空空叟说道:“蔡帮主,自作孽不可活,就留你在此陪葬吧。” 千面人魔身为一帮之主,平素机警,精灵干练,可是到了这种死亡的关头,竟忘了身份,一声暴喝:“顺我者生,逆者亡,还不让道!” 说着像疯狗般,两眼血红,双臂如狼扑羊,向月里嫦娥抓下,可笑千面人魔蔡松忻这时竟做困兽之斗。 蓦然,背后传来一声惨叫,那惨叫正是无常鬼丧钟,千面人魔闻声心如刀割,知道飞龙帮又丧失了一位高手,在这时陡的传来笑声,道: “哈哈哈哈……蔡帮主竟成了丧家犬,岂不贻笑方家,不要拚命了,老夫自有安排,即使鹭飞坪化为灰烬,有这么多人陪葬”,说话人正是净善长老。 这时净善长老补充一句,道:“蔡帮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难道死到临头,你还不知道痛悟前非吗?” 说着,慈祥满面,诚恳感人,他的那双神光慑人心魂的眼睛,精光闪闪地一直望着千面人魔蔡松忻。 蔡松忻被这对神光电射,四目一碰,全身被一股无可言喻的凉气所侵,刹时间,俗念全消,心中明镜,但是,净善长老的眼光收回时,他恶念又上升。 净善长老看透了他的心意,抚须微笑,道:“蔡帮主,赶快叫住他们,否则罪孽更多,与你无益。” 声音虽是那么缓和,但却有莫大的威严,千面人魔竟不由作主的出言喝止众人。 可是,已迟半步,在他叫声喝止的同时,又传来赤面鬼卓三亚的惨叫,抬头一看,赤面鬼业已头破血流,蹬腿了帐。 再看场中时,不由这位雄才大略的飞龙帮帮主千面人魔黯然神伤,只见场中只留下九灵僧一人而已,其余的均往阎王爷处报到去了。 这时,他心灰意懒,四十年惨淡经营的飞龙帮已完全瓦解,他的抱负,他的希望,如烟般消失,接着而来是沮丧、绝望、悲伤…… 鹭飞坪站着的全是对方高手,刚才他尚拥有着几千手下及数十名高手,一日之间,全改观了,正如净善长老所说的,他已若丧家之犬,孤零零地被人包围着,并且将随他们永埋在此,想至此,他不再有任何企望了。 只见他愧疚地垂下头,好像是待罪的羔羊,净善长老慢慢地移过身来,一拍他的肩膀,温语道:“蔡帮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乃古明训,望你三思。” 说着,顿了一顿,道:“至于地下埋着的炸药,已成废物,再也引不起作用来,你尽可放心,至今日起,洗身革面,犹未为晚。” 空空叟也劝说了几句,千面人魔这时一张脸红的发了烧。当他听到净善长老已深悉自己阴谋时,更是愧疚交加,心如刀断。 净善长老似乎知道他心意微笑说道:“老夫昨夜已先来一步,并由帮主一员手下指示,早将导火线取掉,并将洞口阻塞,谅不致於被黄炎雄发觉吧。” 千面人魔蔡松忻闻言,讪讪无以回答,微微点着头,由那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蔡松忻内心的惭愧和心神的不安。 就在这时候,哪咤神童万小宝看见一个人,踉踉跄跄,边走边颠地向这边跑了来。 众人全循他手指处回瞥,千面人魔像被解了窘般,说道:“黄炎雄的妻子。”突然像说错了,再补充道:“不,是罗小侠的母亲。” 这一次,马上看见郑美惠凌空飞起,向那边迎去,月里嫦娥那甘落后,也跟着双肩一晃,行云流水般,飞落鹭飞坪。 哪咤神童万小宝,一声欢叫:“峰叔叔……” 人方待迎出,病书生罗俊峰业已遂电般,落在他的跟前,将腋下所挟的北斗剑黄炎雄狠摔在地上,看来黄炎雄已被制伏,并未挣扎地任凭摆布。 哪咤神童万小宝很快地说道:“您看!峰叔叔,您妈来了。” 罗俊峰闻一瞥,“妈!”的一声,欢喜若狂,竟忘了北斗剑黄炎雄,扑向他母亲那边,郑美惠与陆玉华,一左一右,挟着罗俊峰的母亲向这边飞过来,正迎着迎去的罗俊峰,只见罗俊峰,一把抱着他的母亲,投入怀里,呜咽不能成声。 是喜?是悲? 罗俊峰热泪狂流,活了这么大,第一次享受到母亲的温暖,他紧紧地抱着,深深地将头埋在他母亲怀里,惟恐她再离开似的。 罗俊峰心中,蕴藏着千言万语,但却哽塞着不能出声。 是一幅孺幕慈母图,它显示出千千万万伟大的母爱,和深情抵犊,不需要说话,心灵的感应,无言的慰藉,远比说话来得真诚。 拿一句“此时无声胜有声”来比喻,是最恰当不过了。 老妇人无言地抑望苍天,热泪盈眶,随即望着躺在崖边地上的黄炎雄,脸色突变,慈光一收,狠狠地咬牙瞪眼,推开怀中的爱子,向黄炎雄卧处扑去。 121 这一突然的举动,顿使全场诸人惊讶,误以为她不忍妍夫受伤,跑去慰问。 就连病书生罗俊峰也不明所以,心中顿时涌起酸意,因此他只是痴然地凝望着他的母亲,并没有跟随过去。 空空叟等人,也一样不知所措,远远地站着,静观妇人的举动。 只见老妇走到北斗剑黄炎雄的身边,双眼无神地死盯了他良久,突然哈哈狂笑,声若怨啼,如怨似狠。 笑毕,冷冰冰怒骂道:“你也有今日,哼!” 说着,蹲下身子,很快地由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剪刀,猛往北斗剑黄炎雄的心窝扎下,黄炎雄穴道被制,连哼叫都没有。 老妇人像一刀未能泄恨似的,又连扎了三次,最后竟连抽投剪刀的力量都没有,那只剪刀直穿在黄炎雄的胸上,鲜血由孔中喷出,沾满了老妇人一身洁白素衣上。 老妇人颤魏魏地立起来,好像不能支持内心的痛苦,摇晃着无力的身子,又是一阵可怕哀怨的狂笑,缓缓走了几步,无神地扫视了全场一眼,慈光停留在爱子罗俊峰的脸上,热泪又情不自禁地流挂满了脸。 倏然,一个转身哀叫一声!“峰儿,妈对不起你。” 声音出口,人竟飞也似的向鹭飞坪断崖跳下。 病书生罗俊峰在他母亲出口的同时,已预感着不境的来临,一见他母亲往崖跳下,心中一急,人叫道:“妈!” 接着展开最快的身法,向崖旁窜去,其余众人,也在同时扑到,可是太迟了,罗俊峰身子刚落崖旁,他母亲的身子已如陨星泻地,向千丈深崖跌堕而下。 病书生罗俊峰那曾考虑许多,在他母亲跳下的同时,他也往崖下跳去。 正当罗俊峰的身子已临深崖上空时,他身旁一左一右,飞出两条人影,将他挟住,接着又回到崖上来。 病书生罗俊峰嘶声力竭地喊着他的母亲,并竭力地挣扎着,这时尽管救他的两位,一位是恩师,一位是恩人,他照样不理,一味地想挣脱。 空空叟见状,脸色一肃,喝道:“逆徒!还不给我停下,你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罗俊峰被这一喝,马上停止挣扎,但是,双眼还望着深不见底的崖下,因哀伤过度,他脑子里轰轰直响,身子也摇摇欲倒。 空空叟萧一逸非常了解他的心境,连忙扶着他的身子,爱怜地说道:“你妈这样做是对的,与其忍辱偷生,倒不如早登仙界,这对她来说是明智的,孩子,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妈痛苦一辈子吗?” “师父,徒儿有生之日刚刚才有了母爱,孝道还未尽,就这样的离开慈母,这不是太遗憾了吗?” “不,你妈苟命偷生,为的是什么,她只期望着这么一天,孩子长大成人,并能亲报血海深仇,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她老人家的期望吗?这就是孝道,我想她不再有所希望了,她可以安心瞑目九泉。” “不过……” “我知道,一个刚刚享有母亲温暖的人,突然被奇去,是最痛苦的事,可是,你应该反心自问,一个被侮辱了十几年,未能亲抚骨肉的爱子的女人,如果你勉强要她生存下去,将使她更趋於痛苦的深渊,真是生不如死,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来得安心。” 罗俊峰不再辩白了,师父空空叟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这时任凭你是怎么说,也不能使他忘怀。 只见他垂首而立,心里却暗暗打着歪念,净善长老拍拍他的肩说道:“孩子,看开一点,为人子应节哀顺变,奋发图强,多为苍生造福,这样做远比你终生侍奉娘慈母,来得伟大,你说要尽孝道,这就是大孝,曾子有言‘扬名后世,光耀祖德。’就是真正的大孝。” 病书生罗俊峰点头诚恳受教,一看两老防范一疏,暗聚提全身真气,乘人不备,一式“神鹰扑兔”向崖下冲去。 待两老发拉,为时巳迟,罗俊峰的身影已消失在崖上。 崖上黑白两道诸人睹状,不禁大声惊叫:“啊!” 夜尽天明, 曙光渐露, 鹭飞坪岸下透射着几缕阳光。 一个凸出地面上的小丘,被他们包围着。 那不是小丘,而是一座坟墓。 木制的碑前,正并肩立着三个少年男女。 病书生罗俊峰居中,月里嫦娥陆玉华在右,左边那人就是郑美惠。 小丘里埋葬着的,正是堕崖身死的妇人——罗俊峰的母亲。 他们整整一个晚上,做完了应做的丧事,这时,罗俊峰祷告完毕,退后了了几步,无言地向在场前辈伸手,躬身作揖还礼。 每个人的脸上是沉重,严肃的,就连千面人魔蔡松忻也垂首愧疚地挂着泊珠。 空空叟萧一逸沉重恳切地说道:“峰儿,该走了,前程万里,望自珍重。” 罗俊峰恭揖答道:“谢谢恩师。” 说着,与月里嫦娥陆玉华,和郑美惠两人,缓缓地离开众人,这时,朝阴正射他们,三人身后长长地拖着三条人影。 渐渐地…… 人影消失了。 远处传来几声高亢的鸡鸣, 哦!天亮了,大地又是呈现光明。 这应该是一个新的开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