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1章 [再见冤家2]《近水楼台先得月》 作者:楼雨晴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内容简介: 魏怀恩,原是她要喊一辈子的名字,撒娇一辈子的对象。 他清秀俊雅,一身淡淡的书卷气,看著她的眼神总是像暖热的醇酒一样温柔,教人沉醉。 她从小依赖他成了习惯,身边有他,生活便有人照顾, 哭泣时有人耐心哄慰,有人疼宠,让她沉浸在幸福中,与他形影不离,渐渐忘记他也需要自己的世界…… 他以为,只要心中有她,倾尽所有地包容她、陪伴她,就能够让他们相爱直到世界的尽头。 曾几何时,两个人的日子比一个人的生活还要孤独不安,原有的甜蜜、快乐,被无止尽的争执与泪水所取代。 他明白,他们相爱得太早,还来不及学习相处的智慧, 就像两只渴望相互依偎的刺猬,却又不断伤害对方。 所以,他只好选择放手,来保护自己最珍爱的人…… 序 最初,爸爸说…… 故事,是这样的。 “……后来,英俊的王子,就骑着白马,带着灰姑娘遗落的玻璃鞋找到了灰姑娘,然后,他们就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昏昏欲睡的女娃娃揉了揉眼,稚气地轻问:“一定要骑白马吗?” “对呀,所以萱萱不可以随便跟人家走,要等王子骑着白马来接妳,这样才会幸福哦。”男子合上童话书,揉了揉女娃娃的头,笑着回答。 “那,为什么一定要白马?不行骑着铁马,带着棒棒糖吗?”女孩困惑不解。她比较喜欢棒棒糖啊,鞋子她已经有好多了。 “嗯……这个……爸爸也不知道耶,这是“大会规定”。”男子被问倒了,好为难又好抱歉地看着女儿。 “好无聊哦!”这么没道理的规定,她为什么要遵守? 啊,被嫌弃了!“萱萱不喜欢这个故事,那爸爸换一个——”连忙亡羊补牢,挽回女儿的芳心。 “不要,恩恩明天要来,我要睡觉了,你不要吵。” 他、他吵?一向最爱腻着他撒娇听床边故事的女儿,居然嫌他太吵一直到被赶出房门,大受打击的年轻父亲仍无法接受失宠的事实。 呜呜!女儿变心了,他不再是她的最爱了…… 有人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如果这个理论没错的话…… “老婆,我失恋了。”他伤心欲绝,回房向妻子哭诉。 以前都说把拔最好了,我长大要嫁给把拔;现在却说恩恩明天要来,你不要吵我睡觉……呜呜呜,女儿是全天下最没良心的动物! “乖乖,可怜的老公。”完全可以想象丈夫的心情,拍拍他的头聊表安慰。 “她还嫌弃我讲的故事太烂!”持续控诉。 “本来就没创意啊!”大家来说说看,“王子与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哪个人小时候没听过?现在的小孩可没那么好拐了。 他不服气。“王子骑着白马而来,充满绅士风度地执起公主的手深情相望,背景有一道彩虹,外加落花飘飘,哪里不好?”很唯美、很浪漫啊!“她居然只要铁马和棒棒糖,不要玻璃鞋和白马!” “你应该庆幸女儿够实际,否则她这辈子别想嫁得出去。”这年头哪还有人骑着白马来提亲啊?别笑死人了! 他怨天尤人地叹气。“女儿一点都没遗传到我。”亏他还写尽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没想到女儿浪漫细胞却少得令他悲泣。 “那是因为棒棒糖比玻璃鞋实用,而铁马王子现成就有一个。” 夫妻俩对望了一眼,脑中想的,全是同一件事—— 懂得把握身边的幸福,而不去追逐遥不可及的风花雪月,他们的女儿,好聪明呢! 最初的最初,郎骑铁马来…… “,不可以……”捣蛋小娃娃最近喜欢上纸张撕裂的声音,刚上幼儿园的小哥哥手忙脚乱抢救作业簿,而她兀自笑得开怀。 “不哭,哥哥抱……”第一次出水痘,发烧哭得满脸通红的小娃娃看起来好可怜,小哥哥心疼地抱着,然后,也传染给他,他再传染给同上幼儿园的小宇,小宇再传给苹苹,同是天涯长痘人,痘痘相连到天边…… “乖,吃饭饭才会长高高……”好高兴看见他的小娃娃踢蹬着腿,吹口水泡泡欢迎他,喂食的小哥哥好没辙,一碗饭掉在地上的比吃进去的还多。 “,那个脏脏,不能吃,这个给妳……”制止长牙小娃娃拿积木往嘴里塞,小哥哥大方将牛奶糖分她。 一句又一句,甜稚的关怀越过数载年岁,直到那声温柔轻唤,在她心底烙了印—— “萱萱!” 由睡梦中清醒,一时分不清现实或梦境。 “萱萱!”梦里那道熟悉的呼唤嗓音再度传入耳中,这一次她确定了真实性。 咚!不明物体敲击落地窗,她下床穿鞋,打开玻璃门,捡起阳台上那包蜜梅,探出头去。 稚气的小小男孩走出梦中,抽长成清朗优秀的少年,在现实生活中,持续守护。 “哇,有鬼!”窗下男孩惊叫。“七月半还没到,干么提早出来吓人?”披头散发,有够恐怖。 “闭上你的嘴,魏怀恩。”都熟到不行了,拿这副蓬头垢面的鬼样子荼毒人家的眼睛,她一点都不愧疚。 男孩眼神温柔带笑。“就知道一包梅子可以把妳引出来。” 小姑娘嗜吃梅子,举凡酸梅、话梅、甜梅、蜜梅,爱到没人性的地步。 “你大清早跑来鬼吼鬼叫,就为了丢一包梅子给我?”顺手拆了包装,拈起一颗入口。 “不早了,太阳都晒到妳可爱的小屁屁了。” 她娇俏逗人地吐吐粉舌。“我屁屁可不可爱关你什么事?” “也对,我没那种癖好……”喃喃低哝了句,二楼的窗户冷不防打开,言季秋力持面无表情—— “你们确定要继续限制级的对话吗?” 魏怀恩脸一红。“萱萱,我在楼下等妳,妳快点下来。” “知道啦!”绕回房,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出门前喊了声:“爸,我跟怀恩出去喽!” 闻声追出书房,想再叮咛两句的言季秋,只来得及目送她坐在魏怀恩脚踏车前的横杠,相依相偎的姿态看起来好甜蜜。 他笑了,好一个两小无猜啊! 这该叫什么?郎骑铁马来,遶窗丢酸梅? “萱萱不可以随便跟人家走,要等王子骑着白马来接妳,这样才会幸福哦!” “为什么一定要白马?不行骑着铁马,带着棒棒糖吗?” …… 原来,女儿当年的童言稚语,不是没道理的。 亏他还一再叮咛,结果她一看到骑着铁马来的王子,三两下就跟人家跑了! “怀恩,我们要去哪里?”微风吹动发丝,她双手缠抱在男孩腰际,螓首枕靠温热胸膛,甜嫩嗓音问着。 “先吃早餐,晚一点再去找小宇。” “为什么不直接去大伯家?”省一顿早餐钱啊。 “因为我有话跟妳说。”他好笑地道。随便瞄一眼都知道她脑袋瓜在转什么念头。 “那去大伯家吃早餐,边吃边说?” “不要。我要在吃早餐前说。” “那先说完再去大伯家吃早餐?”她非常坚决省早餐钱。 “妳够了。”弓起指头敲她一记。“拜托给我一点单独相处的空间,我需要培养情绪和气氛。”如果说完后,她还记得省早餐钱的事,那他就真的服了她了。 “噢。”她仰起头。“你要说什么?”什么事要用到培养情绪和气氛? “萱萱,我推甄考上医学院了。” “咦?”她吃惊地张大眼。 “妳放心,我和小宇不同,不以读台大为目标,我会留在高雄。” “噢。”她松了口气。还以为…… “妳以为怎样?” “没有啊……你功课一向很好嘛,考上台大我也不会意外……”她嗫嚅,声音愈来愈轻。 他握住手煞车,低头凝视她。“妳知道我不会走的,这里有妳。” “唔……呃……这样啊……”好像应该说点什么,可是,糟糕,变笨的嘴径自不知所云。 “萱萱……”她脸红的样子好诱人,没有预期地,他的唇与她重迭。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她十五岁,他十八岁,年轻的心,火热真挚;他们的情,纯净透明。 两人都是生手,不懂更高深的吻技,只知生涩地摩擦、吸吮,感受对方的温度,心脏跳得好快好快,紧张得快休克。 “我不走,因为我想和妳在一起。”将她压进胸口,由着她聆听此刻狂热的心跳,那是他对她诚挚无伪的心意。 “哦。”他干么突然说这个啦!反正……谁都知道她是他的嘛,突然肉麻兮兮的,害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 “妳没什么要说吗?”没错,他在告白。她应该听得出来……吧? “……”她蠕动嘴唇。 “什么?”他没听清楚。 “我们……要不要去大伯家吃早餐了?” 第一章 下课钟声一响,左手抄起书本,右手捞书包,在响亮的“起立、立正,敬礼!”声之后,立刻由教室后门火速窜出,全部动作一气呵成,没多浪费一秒! 如此训练有素,谁看了都要叹为观止吧? 第2章 只可惜好景不常,在冲出中廊时—— “言子萱!” 没听到、没听到,我没听到! 自我催眠一番,继续往前冲。 “子萱、子萱,亲爱的小萱萱——”世上的人千百种,但一定有一种人,叫阴魂不散! 唉,失策!刚刚的连续动作应该加一项“打昏郑旭尧”的! “滚开,别挡了本姑娘的路!”我一脚踹去,步伐没多作停留。 “哇咧!想谋杀亲夫啊——喂喂喂,跑那么急,该不会是妳那个青梅竹马要来接妳吧?” “知道还不快滚。”呼呼呼,好喘。 “差那么多,我也算妳的青梅竹马耶,妳对我就没那么好过,对魏怀恩就轻声细语,温柔到可以滴出水,不公平!” 跟我讲公平?你算哪根葱啊! 我懒得理他,还是保留一点体力跑步比较实际。 “萱——” 没想到他边闹我,一边倒退着跑,居然还赶得上我的速度,真是没天理。 “嘿,妳脚好短。” 关他屁事?他帅有什么用?脚长有什么用?还不是交不到女朋友,成天赖着我! “生气啦?其实脚短也有脚短的可爱,跟我说句话嘛,我亲爱的、挚爱的萱——” 忍、无、可、忍! “闭嘴,不准再用a片的声音喊我!”用力吼完,正想迈开脚步,一口气甩掉他—— “呜呜呜!我的小萱萱不爱我了,有了新人忘旧人……” 步伐顿住,我回头死瞪着他。 这、这痞子唱的是哪一国的大戏啊? 我想杀人!他却愈演愈卖力,揩着眼角“想象式”的泪水,旁边几个经过的女同学,已经开始对我投以不友善的眼光。 可恶!我在学校里的坏人缘,他绝对该负一半的责任!就只会仗着自己帅,欺骗清纯少女的同情心,没人格到了极点。 “郑旭尧,你到底要怎样?” 悲伤莫名的表情一收,问了句:“一起回去?” 威胁我? “不行,今天不行。” “真让我说中了?魏怀恩要来接妳?” “对啦对啦!”我看了一下手表,继续往前走。不敢再甩掉他了,谁晓得他等一下又要上演哪出戏。 “平时就没那么急,有鬼哦!”他一双贼眼往我身上溜了一圈,这个时候,就很气他太了解我,认识太久就有这点坏处,随便瞄一眼就被他看穿了。 “我干么要告诉你?”就偏要ㄍㄧㄥ住不讲,看你能奈我何。 我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怀恩可能已经在校门口了,我不想让他等太久。 “说嘛,我们是好哥儿们耶!”他一手大摇大摆地搭上我的肩,一再缠闹。 没看过有男生这么烦人的。 “少动手动脚。”我拍掉他的手,回他“拜托,我们认识吗?”的表情。 “伤人的小东西。”他不死心,魔爪又要伸来,这一次我不客气地送他一拳。 “哇!最毒妇人心——”他揉着胸口唉叫,我装作没听到,往校门口飞奔,扑向那道一直以来,最令我眷恋的怀抱。 等在校门口的怀恩张手抱住我,视线顺着看向我身后的郑旭尧,点头打招呼。 “萱萱在学校,麻烦你照顾了。” “举手之劳而已。”这个时候就很人模人样了,为什么他在我面前的形象就很畜牲? 凭良心讲,这家伙欠扁嘴脸收敛时,还乱有气质一把的,难怪一群女生迷他迷到不行。 不过,畜牲终归是畜牲。 “拜托,怀恩,你干么向他道谢?”都是这家伙害我日子不得安宁耶。 “因为人家比妳有礼貌、有良心,懂不懂啊妳!”完全不尊重淑女的指节敲上我的额头,不是做做样子,是真的结结实实听到“叩”的声响。 “你这种行为就很有礼貌、很有良心了吗?”我不爽地一拳回敬过去。 “母老虎,凶巴巴的。”他跳开几步。“护花使者来了,没我的事,先走一步了,拜!”他摆摆手,一溜烟闪得不见人影。 算他跑得快! 我收回拳头,一转身,露出最甜美的笑容。“怀恩,我们回家。” 怀恩愣了几秒。“妳变脸变得好快。” “喂!”我捶他一记,很轻很轻、撒娇式的那种,和刚刚打郑旭尧那种杀父仇人的气势完全不同。 一样是这条回家的路,一样是这台坐了无数次的脚踏车,双臂抱着的是同样的人,但今天心情就是不一样,应该说——特别地愉快,连呼吸的空气都格外清新。 “妳和旭尧,好像也认识满久了。”怀恩思索般的嗓音忽然飘进耳畔。 我拨开被风吹乱的头发,随便思考了下。“国小三年级到现在吧!” “这么久了?” “没我们的久。”我可是从还在包尿布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呢,国小三年级简直是小儿科。 “同班八年,也算有缘了。”他停了下。“他有女朋友了吗?” “好像还没吧!”要是有,哪还会成天烦我,烦到我快翻脸? “……” 怎么突然没声音了? 我奇怪地仰头。“怀恩,你在想什么?” “我觉得他对妳很好,妳老是对他拳脚相向,这样好吗?” “都那么熟了,他不会介意的啦!” “妳干么对他那么凶?” 那是因为,国小三年级他偷掀我的裙奇书网子,我记恨到现在。 正要张口反驳,思绪转了个弯,我立刻打住。“不对!我们干么要一直讨论那个烦人的家伙?我们应该要聊聊我们的事!” 他挑了挑眉毛。“我们什么事?” 噢,那嘴角藏着浅浅笑意的表情好帅、好帅!我心头小鹿撞得快阵亡了。 也许论长相,他不似洛宇堂哥那样,俊俏到令女人第一眼就迷得神魂颠倒,但是清俊的五官很耐看,愈看就会愈觉得他好看到不行! 说我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管我,我就是觉得,全世界再也没人比他更帅了,不行吗? 他气质好、修养好,浑身散发着淡淡的书卷气,其实很容易吸引女生的目光,这样的男孩子,是我的男朋友耶! 呵呵,光想就好满足哦。“怀恩、怀恩——” “干么?”他好笑地瞥了我一眼。 “没事,我喊我的,你不要理我。”心里甜甜的,声音也甜甜的,撒娇喊过一声又一声。“怀恩、怀恩、怀恩——”这是我要喊一辈子的名字呢! 他轻轻笑了,由着我喊。 晚风将我的发丝吹拂过他的脸,过了这个红绿灯,再五分钟就到家了。这时,他忽然问了句:“萱萱,妳确定吗?” 我迟钝了三秒,才慢半拍领悟到他指的今晚长辈的安排。 “再也没什么比这个更确定了!”我张开双臂,迎着风大声宣誓,将答案随风送到每个路过的人耳里,也送进他心里。“我爱你,魏怀恩,我爱你,我爱你——”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一辈子没这么大胆过,这一定是铁达尼号看太多的后遗症。 而,你们知道的,铁达尼号会撞冰山,现实生活也不可能浪漫到哪里去—— 砰! 没错,我们摔车了。 偏掉的车头撞翻住家摆在屋前的大盆栽,两人一车摔成一团。 呜呜,怎么可以这样,这是人家的第一次告白耶! “汪汪!”屋里头传来狗叫声,打断我的自怨自艾。 住这附近的居民都知道,这家屋主超没公德心,养了只恶犬成天乱吠乱叫扰人清梦不说,还不管好,放牠出来乱咬人,很多人都被咬过,我放学就常常被追得抱头鼠窜。 我猜,怀恩现在一定和我想着同一件事。 我们对看了一眼,有默契地同时跳了起来,冒出一句:“快跑!” 怀恩七手八脚地牵起脚踏车,匆匆忙忙落跑。 也不晓得跑了多远,我停下来,弯身喘气,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同时爆出大笑,愈笑愈停不住。 天吶,我居然告白告到被狗追、狼狈逃难去了,这世上还有谁会像我这么了不起? 我笑到蹲下身,完全停不住。 怀恩先止住笑,伸手拉我起来。“萱萱,妳还好吧?” “呵……很、很好啊!”我用力吸气,擦掉笑出眼眶的泪花。 怀恩顺手帮我挑掉头发上的叶子,拍去衣服的灰尘。“有没有摔伤哪里?” “没有啦!”他温柔多情的举动,让我开始有一丝别扭。 当时实在没有想太多,很冲动地就喊出来了,但是现在…… 我想,我一定脸红了。 “我听到了哦!”像嫌我还不够羞愧,他笑笑地说。 “听、听到什么啦!”天,好丢脸。妈妈,妳不该把我生出来的—— “我会一直、一直记住的。”他强调。 干么,你地下钱庄讨债哦? “随、随便你。”咦咦咦?这蚊子叫是我发出来的吗?我明明是要像平常那样和他笑笑闹闹的啊—— “还有——”他又补上一句。 “什么?” “妳脸红的样子很可爱。” “呃……噢。”他在甜言蜜语耶,好害羞、好害羞喔! “但是妳再脸红下去,我不敢带妳回家了。三叔会以为我对妳做了什么。” “啊?”我捧着热烫的脸蛋,这一刻只想往地洞钻! 要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其实也没多了不起,只是我和怀恩的订婚家宴罢了。 虽然,这个“罢了”让我足足开心了一个礼拜,兴奋得连续失眠好几晚。 第3章 说订婚,其实意义只在于长辈对我们的交往表达认同,正式给予确定的身分,往后能够更安心地陪伴在对方身边。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一定会陪伴在他身边,从小到大都没有怀疑过。而订婚宴,更只是这些人为了吃吃喝喝,随便巧立的一个名目罢了。 忘记事情是怎么发生、又是谁提起的,反正就是我和怀恩私底下亲亲小嘴被当场“抓奸”——呃,洛希姊是这样形容的,那个时候,他手还停在我的胸部,很难赖得掉。 再然后又不晓得是谁嚷嚷着“言家有女初长成,留来留去留成仇”(这句是这样接的吗?谁呀?好烂的文学底子,我坚决唾弃到底),刚好怀恩也成年了,选日不如撞日,干脆先订下名分。 再再然后,附议的声浪如潮水般涌来,尤以四叔为最。 四叔有很严重的恋女情结,老是觉得怀恩会诱拐他“天真可爱”、“单纯无邪”、宛如清纯小花一朵,不识人间险恶的女儿。 既然我——言子萱,都已经“罹难”了,那就安心地去吧,让他来送我一程,聊表叔侄一场。 能够把订婚讲得像丧礼上的告别式的,大概也只有四叔了。 于是,事情就这样成定局了。 怀恩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辞世,而父亲在新加坡,前几年再娶,生了个妹妹,从此定居,怀恩每年寒暑假会回去小住一阵,与家人聚聚。 认真来说,那里才是他的家,可是他和我们言家的每一个人相处,感觉却更像一家人。 他上小学之后的那几年,他的父亲几次亲自来接他,都让他坚定地拒绝了。有一次小茗茗就问他:“哥哥为什么不回去?”以她小小的脑容量,大概只想得到,如果一个礼拜看不到她亲爱的把拔,就会想念得快要死掉。 “因为哥哥年纪已经大到不适合扮演被后母虐待的小红帽了。”他是这么回答的。 “可是小红帽是被大野狼吃掉,灰姑娘才是被后母虐待啊!” “是是是,哥哥记错了,对不起。” “没有关系。”茗茗娇憨憨地笑,完全忘了最初的话题重点是什么。 啧,不是我要说,对付茗茗这种单细胞生物,不要说怀恩了,连我都能不费脑浆,只要随便扯进来一件事,她就会自动摒弃前一项,专注思考眼前这个,屡试不爽。 怀恩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我知道,他原本是要走的,在他上小学之前。 我是第一个知道他决定的人。他来向我道别,但我不懂,怎么样也不能理解,这里有这么多人疼他,他为什么一定要走? 不晓得当时为什么会这样,我搬出全部的玩具、饼干、洋娃娃……所有自认为最了不起的宝贝。 现在想想好白痴,但那时真的自以为是创举。 “我全部的东西都给你,如果不够的话,把拔和马麻也分你,恩恩不要走好不好?” “我不撕你的作业簿了,恩恩不要走。” “我会乖乖吃饭,恩恩不要走。” “我会好听好听你的话,恩恩不要走。” …… 我说了好多好多,边哭边说边抱着他,鼻涕了他一身,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句打动了他,总之,他留下来了。 那年,我四岁,不甚清楚自己任性剥夺的,是他享受血缘亲情的权利。 怀恩真的不想家人吗? 他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不可能不想的,只不过因为我一句听起来很可笑的威胁——“我会哭哦,很用力很用力地哭哦!”绊住了他。 “萱!”肩膀被拍了一下,我偏转过头,坐在我身边的怀恩低问:“妳在想什么?” “好无聊哦。”有没有人会在自己订婚时发呆,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实在是这群人太不象话了。 把戒指丢给我们戴上根本只花了十秒,接下来碗公和“十八豆仔”就大大方方摆上桌了,什么订婚,根本就是聚赌嘛! 左耳听着“杠上开花”,右耳有人喊“十八啦”,虽然平时我也很热衷于此,赌桌厮杀绝不手软,可是今天我是主角耶,一个需要装矜持的主角!谁来关心我一下? 这些人,实在是够了! “要不要——偷跑?”怀恩凑近我耳边小声说。 咦?我眼睛都亮了。 好好好!点头如捣蒜。 趁人不注意,我们手牵手偷偷溜出去。 花前,月下,这才是订婚应该有的气氛与场景嘛。 看着我们交握指掌间,相互辉映的银戒光芒,我抿着唇,偷偷笑了。 “言子萱,妳笑得那么贼——” “哪有!”这个一定要抗议,那不叫贼,是甜蜜,是甜蜜啦! “……害我好想吻妳。” 咦?我才刚反应过来,他已经低下头,掬吮我唇畔的笑花,收藏了那一记甜笑。 订婚这一夜,我十七岁,他二十岁,他在屋前的杜鹃树下,极温柔地吻了我。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当时那记如一壶醇酒般暖热温醉的眼神与柔情,始终深深印在我心版,不曾淡去过,甚至,在往后想起时,心会隐隐作痛。 第二章 天空很蓝,微风很凉,空气很新鲜,眼皮……很沉重,头不知不觉就慢慢、慢慢地往下垂—— 叩! 后面有人踢了下我的椅子,害我瞌睡虫立刻吓跑光光。 “你干么啦?”我怨怼地往后瞪了郑旭尧一眼。 他眼睛活似脱窗,频频挤眉弄眼。 “你颜面神经失调哦?”干么一抖一抖的? “厚,妳很笨欸!”他伸手,把我的头转向讲台。 惨也!数学老师活似血滴子的眼神正企图让我死于非命,我在心底哀嚎。 “言子萱!妳嫌坐着太舒服是不是?那就到后面罚站。” 我就知道! 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课本站到教室后面去。 不能怪我打瞌睡呀,凌晨两点半才睡,当然睡眠不足。 昨天晚上,我和怀恩靠坐在树底下数星星,说着情人间傻气的对白,然后他突然冒出一句:“听说台南有一间月老庙很灵验哦,要不要去?” “现在?”我惊讶地张大眼。一向成熟又懂事的怀恩,会做这么冲动的事? “对,现在。” 听起来很疯狂,但是,那又怎样? 屋内适时传来一声“十八啦”!我只思考了一秒就点头。 就当是青春期的叛逆吧!在这个特别的日子,我们决定放纵自己,任性一回。 于是,怀恩真的骑着机车,载我一路飙到台南。我们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求月下老人赐给我们缠系一生的缘分,共同求来了一条红线,在红线两端,绑上写了我与他名字的纸片。 他向庙方要来一个平安符袋,将系了纸片的红线放进去,替我戴上。 虽然,回家后我们都被长辈骂惨了。 下意识里,我摸了摸垂挂在胸前的平安符,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我真的相信,这条红线,会牵系我们相亲相爱地走完今生。 “喂,妳欠骂哦?被罚站还那么高兴!”郑旭尧不晓得由哪里冒出来,戳了下我的额头。 咦?我左右张望。“下课啦?” “早下课啦,妳到底在发什么呆啊!” 我不理他。径自回座位。 但是,不理他不代表他会这样就放过我,有一种人,名叫不识相。 “喂,妳还没告诉我,昨天为什么要急着走?今天一来又老是露出那种智能不足的傻笑,妳中邪啦?” “你才中风咧!”这人哦,出口没好话,和四叔真的有得拚。 算了,今天心情好,懒得和他计较。 “啧啧啧,一脸春风得意,该不会——”他在最引人遐想的地方停顿下来,一双春意无限的眼神在我身上瞄啊瞄的。 “你看什么?” “找草莓。” 下流! “我看是找死!”我一拳招呼过去,他立刻跳开,被我训练到逃命速度一点也不马虎。 我坚决追杀到底,在他窜逃出教室前,我伸手逮人,不小心和同学擦撞了一下。 “啊,对不起。”虽然对畜牲不需要客气,但基本上对人我还是个甜美可爱,兼具知性与美貌的女孩,该有的礼貌不会忘记。 同学给了我一记冷眼,哼都不哼一声地擦身而过。 唉——我泄气地垂下肩。 “妳人缘真差。” 郑旭尧,最没资格幸灾乐祸的人就是你! 为了这个家伙,我莫名其妙成了女性公敌,国中三年,没有半个女生朋友,反倒异性缘出奇地好,上了高中,情况依然。 后来才知道,同学背地里都在说我仗着一张甜美的脸蛋到处钓男人,见不惯我花蝴蝶的作为…… 那是因为妳们联合起来孤立我,只有男同学肯过来跟我说话,并不是我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男同学之间。 刚开始,我真的好难过,外表尽数遗传到妈妈,长相甜美漂亮不是我的错,却被说得活像私生活有多乱。从头到尾,我的男朋友一直都只有一个啊,我是很专心一意在对待他的。 再加上郑旭尧老是耍无赖地缠着我,看他被我呼来喝去的,一票暗恋他的姊妹淘简直快心疼死了,更是打定主意仇视我到底。 我也搞不懂啊,小时候我们同班,他就坐在我旁边,很顽劣的一个男孩子,每次都偷吃我的东西、折断我的铅笔、拉我的头发、掀我的裙子,还害我跌倒……所以我也很少给他好脸色看,他干么要自讨没趣? 第4章 “咦,这什么?”才刚想着呢,本来已经成功窜逃出教室的身影又绕了回来,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顺着露出衣领的红绳,顺利抽走平安符。 “还给我!” “借看一下嘛,小器。”郑旭尧打量垂晃的平安符,我心急地要去抢,他动作更快,转个身轻易避开我的动作,嘻皮笑脸地抛玩着。 我试了几次,没成功,看着淡黄色的平安符在他掌心起落,无名火冒上来。 “我说还给我,你听不懂吗?”我真的生气了! 这小小的平安符,守护着我和怀恩的爱情,谁都不准碰! 没见过我冒那么大的火,他大概也被吓到了,收起玩心,乖乖双手奉上,嘴里还在咕哝:“小气巴啦的。又不是阿嬷的手尾……” “你还说!” “好啦、好啦,不说了。”知道惹毛了我,开始低声下气。“我现在知道这个平安符对妳很重要了,以后不会再乱拿来开玩笑,消消气好不好?” “滚开!”来不及了。 “不要这样嘛,妳笑容很甜哦,别板着脸,笑一个——”他双手死皮赖脸地挂在我肩上,我推拒了几次,他又缠上。“你走开啦,我是值日生,要去擦黑板。” “妳坐,妳坐,我帮妳擦。” 哼,就算献殷勤也没用。 “走开,你又不是我的谁,干么要你帮我?”我抢过板擦,但是黑板太高,我跳啊跳,擦得好辛苦。 这些老师真不懂得体恤学生,也不想想我们还在发育当中,写得那么高,脚不够长哪擦得到? “就说妳脚短了,还逞强。”他又抢回板擦,三两下擦得清洁溜溜。 “要你鸡婆!” 不能怪我对他态度恶劣,我这张完美无瑕的脸蛋上,唯一的缺点就是他造成的。 国小四年级,他推倒我的椅子,害我撞伤额头。要知道,容貌对女人来说是很重要的,漂不漂亮姑且不论,就是不能有瑕疵,这个破相的帐,一辈子都算不完。 擦完黑板,我出去洗手,他阴魂不散地跟在后头。 “说嘛说嘛,妳昨天到底和魏怀恩去哪里快活了?春宵苦短厚?难怪早上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快讲来让我羡慕一下。” 这人的脑袋有够脏。 不想被他烦死,我关掉水龙头,扬起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到没有,就是这个光。” “啊,好亮,好刺眼。”他配合地捂着双眼耍宝。 以为这样应该够了,谁知过了三秒,他冒出一句:“偷来的?” 真想扁他。 “什么偷来的,这是订婚戒指,ok?” 他似乎有些错愕,愣了一下下。 “哦!”他拖长尾音,一顿。“和谁?” “笨蛋,除了怀恩还有谁?” “也是啦,他那么没眼光……” “你、说、什、么?” 大家不必怀疑,如果等一下听到惨叫声,那是在杀猪,不是发生命案,请不要报警,谢谢。 我的成绩一向都不怎么样,就是班上如果有四十个人,能考个二十名就算了不起的那一种。爸妈并不会给我太大的压力,有些人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像小哥、像还恩,但有些人能力真的就这样而已,强求不来。 幸好,还有一张能看的脸蛋,也不算太糟糕了。 然后,我就被说成是草包美人,空有漂亮脸蛋,没有内在。 要你们管?反正我家恩恩不嫌弃就好了。 私底下我偷偷问过他:“恩恩,你会不会嫌我太笨,害你被人家笑?” “还好,别给我当“炉主”就可以了。” 是哦?他要求这么低? 那我可以放心了,目前为止,我还没悲惨到考最后一qi書網-奇书名的地步,再烂都还有郑旭尧那个大混仙垫底。 “那你怕不怕人家说你的女朋友胸大无脑?” “那是不了解妳的人对妳的误解。” 本姑娘心花怒放,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真的吗?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想吗?” “基本上,我会向他们解释,妳只是穿调整型内衣,里头不见得多有料。”他往我胸前瞄了两眼。 哇咧!他这眼神,摆明了是在说:“胸小也不见得就有脑。” 我哇哇叫,扑上前和他拚命,被我压在底下的他,笑着抓住我的手,吻上我的唇。 认识他将近一辈子,身分又是未婚夫妻,我们谈的不会是柏拉图式的恋爱,所有情侣该做的事,我们都做过了。 把自己交给他,是完全不需要犹豫的事情,就像阳光与空气的存在,那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硬要挤个原因出来,也只能说订婚之后,周遭的亲友设想周到,先后不约而同地塞给我们一堆避孕药、保险套,教导该有的防护措施,怕我们年轻人不懂事,冲动起来不顾后果……群英姊甚至还提供a片呢!搞得我们就算原本没打算要用都觉得太辜负人家的好意。 但是升上高三后,我的烦恼来了。 我没有怀恩的好成绩,可以自由选择学校,高雄可列入选择的学校我都没太大把握,依这情形看来,离家住宿的可能性很高,除非不再升学。 但我男朋友是医学院的高材生耶,这样会让他很没面子的,我才不要。 可是问题就来了。 如果我还想继续留在怀恩身边,最好自己争气点,不然就真的要牛郎织女遥遥相望了。 最近我开始用功k书,成效有多少不论,反正尽了人事,也算对得起怀恩了。 医学院的课业不轻松,这我其实很清楚,但我总是三天两头,任性地缠赖着他。 妈妈私底下对我说过,要我给怀恩一点空间。我也想啊,可是——习惯了与他形影不离,没看见他就觉得少了什么,做任何事都不对劲嘛! 那是从好小好小时就养成的依赖,哭泣时,总有他耐心在旁边慰哄,下意识地,就会搜寻他的身影。 总觉得,得时时看看他、碰碰他,再不然,也要听听他的声音,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事情,心才能踏实。 念了一上午的书,读进脑子里的东西有限,反倒是想着怀恩的时间远比放在书本上的多。我丢开笔,废人似的瘫在椅子上。 美好的周末假期,我干么要把青春浪费在这些枯燥的东西上啊?愈想愈哀怨,算了,找怀恩去。 说走就走!我跳下椅子,顺手捞起课本往外冲。 就说要去找怀恩教我功课,这样总不会被妈妈念了吧! 呵呵,我怎么那么聪明,太佩服自己了。 来到小叔家,我才想起,今天茗茗学校运动会,小叔和小婶去参加,全都不在家。 怀恩应该在吧? 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按了门铃。 预期了没人鸟我的状况,却没预期到来开门的会是一张陌生的女性面孔。 我抓抓头,耍白痴地探头确认门牌。没错啊,我还没老年痴呆嘛。 反倒是陌生女孩态度比我还自在。“妳就是怀恩那个很可爱的妹妹吗?忘记带钥匙了?” 我不喜欢她的口气。很本能地,就是涌现这样的情绪,尤其她喊怀恩名字的模样,活像和他有多熟悉亲密似的。 “不是,我是怀恩的女朋友!”基于直觉,我表明身分。 我清清楚楚看见她愣了愣,笑容微僵。 这下,我更是警戒心大起,不由自主多看她两眼。 她很有气质,一看就是有内涵、会读书,和怀恩一样懂很多事情的那种女孩。 和她一比,我简直像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 也许有些反应过度,但那是身为女性特有的直觉,一种领土遭到觊觎时,本能会产生的威胁感。 “萱萱,妳怎么来了?”怀恩探出头来,来回看了我们几眼。“进来呀,怎么全站在外面?” 一前一后进入客厅,怀恩见我视线直盯着她,于是开口说:“她是我的同学,汪静仪。”接着,微笑看向另一边的人。“静仪,她就是我那个可爱甜美的女朋友。” “哦,是她啊。”汪静仪露出友善的微笑,说:“听怀恩说过好多次了,妳是他那个青梅竹马,对吧?很高兴认识妳。” 咦,怀恩有提过我啊?那他都怎么说我?不会说我傻呼呼的,单纯又笨拙,从小到大成功的事没做过几样吧?虽然那是事实…… “呃,妳好。”看她笑得那么真诚,我心中的防备稍微降低了些。 怀恩转身从厨房端出两杯咖啡,上头还冒着热烟,香得让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刚刚应该就是在忙这个,才会没空开门。 他将一杯递给汪静仪,另外一杯!本来应该属于他的那一杯——孝敬到姑娘我的面前,然后问:“妳现在不是应该在家里读书?听三婶说妳最近很上进哦。” “我来查勤啊,看你有没有背着我乱来。” “咦?”他眨眨眼,笑说:“妳学幽默了。” 笨蛋,这句是警告,不是幽默。 我嘟着嘴,看在咖啡的分上,不情愿地改口:“有些习题不会算,来问你。” “暂时不行耶,我要和静仪讨论报告内容。”他居然回得那么顺口! 汪静仪比我还重要吗?我感到些许不是滋味。 “讨论报告干么一定要到家里来,图书馆不行啊?” 一直都觉得,怀恩好聪明,有好丰富的学识,看好多我从来没弄懂的书,从小就听大人说,怀恩会是这些孩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个。有时候我都忍不住会想,如果不是我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之便,从小就霸占了他,他怎么选都轮不到我吧? 第5章 学校的怀恩,那是我懂不了、进不去的世界,所以我从不去他的学校找他,但是待在家里时,怀恩应该是我的,怎么可以被占去! 他一定不明白我的心情的,不然不会轻淡地说:“学校图书馆好吵,我想说妈妈和叔叔去学校看茗茗的运动会,家里比较安静,思路较好发挥。” 我看是比较安静,方便其他事情“自由发挥”吧? 我闷着不说话。 “别嘟嘴,晚上好吗?”他揉揉我的头。“拜托,只要给我一个下午就好。” 他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样? 我抱着原本要拿来当幌子的数学课本,窝进沙发里。 “乖。”他亲了亲我的颊,回头说:“不好意思,静仪,我们开始吧!” 看着他们拿出资料、参考书籍,一桌都是我看不懂的东西,怀恩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但是汪静仪却可以专注地凝视他说话的样子,接得上他的话题,适切表达她的想法……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胸口泛着一丝丝的失落感。有一部分的怀恩,是我永远触及不到的,现在的他,感觉上离我好遥远。 他停了下,顺手拿起我喝了一半的咖啡,杯缘还残留我淡淡的粉色唇蜜,他不自觉地重迭,啜吮咖啡,以及,我的气息。 心,泛开柔柔暖意。 虽然,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我可以和他坐同一张沙发,共享同一杯饮料,分享唇上的气息,而听得懂的人,只能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独自啜饮咖啡。 只有我,知道他的怀抱有多温暖;只有我,能够感觉他在我体内的炽热温度;只有我,看得见他褪去温雅表相后,因为激情而悸动喘息的那一面……这些,是谁都无法拥有的。 所以,没关系,没关系了…… “萱萱、萱萱——” 有人轻拍我的脸颊,一声声呼唤把我叫回现实。 揉了揉眼,一时之间脑袋还不太清楚。 “醒了没?我们去吃晚餐喽!”一张温柔带笑的脸庞凝视着我。啊,我想起来了,我在小叔家,还有怀恩那个漂亮的同学。 糟糕,居然不小心睡着了,本来还想就地监视汪静仪,连手都不准给我男朋友偷摸一下的说…… 我左右张望了一下。“她呢?” “妳说静仪?报告弄好就回去啦!不然要留下来干么?” “我哪晓得你会干么……”我话绕在舌尖,无声咕哝。 “妳说什么?” “没有。”我赶紧使出一贯的撒娇姿态,往他怀里钻,用软软甜甜地声音说:“怀恩,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跟她单独相处?” 每当我用这种方式耍赖时,怀恩从来不会拒绝我,我以为这一次也会一样…… “这个我哪能保证?”他愕然失笑。 “为什么不行?”我极为不满。居然拒绝我!从不拒绝我任何要求的怀恩,居然为了汪静仪拒绝我! “我们是同学耶,每天都要见面的,说要完全避免单独相处,那是不可能的事好吗?” “可是……”汪静仪看他的眼神,让我很不安啊!他一向那么疼我。为什么不能明白我的心情? 不是我小心眼,那女孩实在是太漂亮了,完全就是这个年纪的男生所向往的梦中情人的最佳典范,是男人都很难把持得住,我怕怀恩一不小心会被勾引去啊! 他就算是让我安心,离汪静仪远一点,这样也不行吗? “萱萱,妳今天很奇怪。”他直直注视着我,似在思索我反常的原因。 “……” “什么?” “……我觉得她喜欢你。”我不情愿地吐出几个字。 他听清楚了,眼睛张得好大,把我当外星人在看,半晌,笑了出来——“妳,在吃醋?” 什么态度! 我被他的反应给羞辱到,气呼呼地拿起抱枕打他。“你很过分耶,不准笑!” “不是,这真的——”他边笑边闪躲我的攻击,最后索性一把抱住我。“醋坛子,妳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啊!” “想你的魂什么时候会被狐狸精勾走!”我使使小性子推拒,孩子气地故意下看他。 “胡说八道!”他捏了下我的鼻子,笑说:“我和静仪只是同学,她对我和对其他男同学没有什么不一样,是妳多心了。何况,我要是敢做对不起妳的事,光身边的人一人一刀,就够乱刀把我分尸了。” “你知道就好!”周遭全都是我的人哦,看他敢不敢乱来。 说归说,我还是不放心。 “她那么漂亮,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骗鬼! “有啊——”我一听,立刻鼓起颊,他连忙又接续:“纯欣赏的那种!赏心悦目的事物谁都喜欢,就像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但是我不会对艺术品产生爱情,妳才是那个温暖我的心的人,懂吗?萱萱?” 他太诚实,诚实到完全不做任何掩饰,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只是纯欣赏,那谁又能保证日久不会生情?喜欢与欣赏,也是爱情产生的初步要件啊! “我还是不喜欢她……”我才不管什么艺不艺术品,要说漂亮的女人永远无法和平共处也好,嫉妒心作祟也罢,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 “那,我尽量避免和她接触,这样可以吗?”他想了一下,终究还是让步了。 “你说的哦?”我立刻趋近他,指着鼻子寻求保证。 “对,我说的。”他凑上前啄了下我的嘴。“这样妳满意了吧?可以去吃晚餐了吗?” 满意,当然满意! 我露出甜甜的笑,胃口全都来了,大声说——“我要吃麻酱面!” 第三章 该怎么形容我所认识的怀恩呢? 他是个坦荡的人,做事磊落光明,不屑说谎,也不懂隐瞒。 也因为他向来言行一致,一旦答应我就会做到,不管我这个要求是否不通情理。他说会疏远汪静仪,就是会疏远汪静仪,所以在那之后,我也没想太多,完全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我一直都觉得,怀恩疼我、宠我、包容我,不管我说什么,总是无条件迁就我,我沉浸在自身的幸福中,觉得世上再也没人比我更幸运了…… 直到有一天,洗完澡经过爸妈的房间,听见他们的谈话。我是没打算偷听的,因为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好奇地停下脚步。 “妳会不会觉得……我们家萱萱太黏怀恩了?” “你也这么觉得?唉,怀恩也真是的,什么事都由着她,什么也不说,这样,真的是件好事吗?” 房内静了下来,像是同时想起什么事,把我的好奇心更是撩得半天高。 “小舞,妳还记不记得,我们有一度,为什么会搞得几乎离婚?” 咦?看爸妈感情好到让人嫉妒,原来他们也曾经差点离婚啊?我怎么都不知道?还有,这跟我和怀恩又有什么关系? “……你又要让我内疚了。”妈妈低低的声音,带点乞怜的鼻音。噁不噁啊,都一把年纪了,还学小女生撒娇,我脑海立刻在心里想象爸爸轻搂着妈妈温柔安慰的画面—— “我不是故意要说来让妳难过,只是,怀恩让我想起以前的我,有时太过迁就,并不是一件好事。萱萱缠怀恩缠得太过头了,小时候还好,可是现在长大了,男孩子和女孩子不同,他总有自己的课业、自己的生活圈,萱萱这样动不动就赖着他,他几乎没有自己的空间了。他因为疼爱萱萱,不舍得她难过,一再地纵容,可是这样一忍再忍,忍到最后,哪一天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了呢?” “我说过了啊,她听不进去,你要怎么勉强她?季秋,你会不会觉得……萱萱很没安全感?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但是下意识里,她非常地不安,必须靠这种紧迫盯人的方式,时时确认自己还拥有怀恩?” “不……安?为什么?” “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女儿是我生的,她几根毛我清楚得很……” 我必须说,老妈,妳用词一定得这么粗俗吗?还几根毛?我自己都不清楚咧! “因为恩恩优秀啊,优秀到让她害怕,当她并没有同样的条件时,任何一个拥有相对条件的人出现,都会让她有胁迫感,被她当成假想敌:而事实上,恩恩的选择也的确很多,她当然就会自我怀疑,恩恩没有理由非选她不可。” 无法解释听到这番话时,该有什么反应,一股好冰冷的感觉袭上心房,慌,而且乱。 我真的是这个样子吗?像个疯婆子,把每个出现在怀恩身边的人,都当成假想敌来仇视,强迫他顺从我的心意去做,以抚平我的不安? “但是,我们萱萱很美啊,哪里输人了?” “美丽的女孩子很多,美丽又有内涵才难得,恩恩又不是只看外表的庸俗男生,她当然会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恩恩。” “这就是妳们女人的想法吗?把一切都复杂化了,但妳们想过没有,男人其实很简单,爱就是爱,不在于外表,也不在于聪明才智,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假得了?我们家萱萱是不够聪明,但是那又怎样?恩恩要的,不就是大家所熟悉,那个纯真可爱的女孩吗?我们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反而是妳们想太多,庸人自扰,为难了自己,也为难了心爱的人,男人实在很无辜。” 爸爸这几句话,很重很重地敲击着我,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恍惚地走回房间,一遍又一遍地想着那些话。 我是不是,真的在为难怀恩? 第6章 或许,真的就像妈妈说的,在我心底深处,始终存着探索不到的恐惧,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一直在用任何有形无形的事物向他索讨保证…… 如果怀恩爱的,是那个纯真可爱的我,那,老是有心机地防着别人来勾引他的我,还可爱得起来吗? 爱情里,不该有那么多的怀疑、那么多的防备,对不对? 这样,我们都会很辛苦。 我一定得改,虽然不见得能做得多好,但是我会努力去做,因为很爱很爱他,所以我必须调整自己,起码让他知道,我有多在乎他,一切的用心,全都是为了他。 吃过晚饭后,我和怀恩通电话,聊了些今天发生的事,然后他问:“妳今天不过来吗?” “我要看书,你可以做你自己的事情,不用管我。”要给他一点空间、要给他一点空间……我在心底默念。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犹豫了下才说:“同学生日,约我出去一起庆祝。” “男的还是女的?”我本能冒出一句。 “都有。”他停了下。“妳不希望我去吗?” 糟糕,才说要给他空间,怎么老毛病马上就犯了。 “萱萱,妳要不要一起去?”他又问。 “不要,你同学我又不认识。”那些大学生的话题,我永远追不上,那会让我觉得格格不入,下意识里,我一直排斥和他们有所接触;也或许,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医学院的高材生,却有一个功课好差的女朋友,我不要让他丢脸。 “那不然呢?”他这句话,是在征求我的同意,如果我说了一个“不”字,他一定不会去。 这时突然想到,我几乎每天都会和他见面,就算不见面也会打电话,打的不是手机,而是市内电话,他一定会在家。不可能那么巧,刚好我不找他的这天,他才有约…… 今天之前,他又为我推掉多少次朋友的邀约了?可是他从来不说,也不曾抱怨过一句…… 真像爸妈说的,他为了迁就我,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圈了吗? “你去吧!”莫名地心酸,莫名地。就是好难过。 “可以吗?” “可以啊!朋友约的是你,干么要问我?” “……我怕妳过来会找不到我。” 起码,他顾虑到我的感受了。 我吸吸鼻子。“不会啦,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事就好了。” 他又停顿了几秒。“妳有鼻音。萱,妳在哭是不是?” “哪、哪有?”要命,他干么那么敏感。 “到底怎么了?妳今天怪怪的。”他似乎叹了一口气。“如果妳不希望我去,妳可以直接说。” “不是,不是那个问题。”怕他误会,我急忙否认,想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我只是想证明,你喜欢我,是值得的。” 挂掉电话后,我脑海里一直回绕着他最后的那句话—— ※“即使妳不去证明什么,我也始终都认为值得,不曾质疑过。”※眼泪又掉出眼眶了,但这次,我是微笑的。 我们还是会见面,偶尔他来我家,偶尔我去小叔家找他,一起吃顿饭,分享属于情人的亲密,只不过不像以前那么频繁,非得天天见面、时时知道他的动向不可,我一直在约束自己,给他适度的空间。 我和他约好了,当我们想做其他的事时,不必每件事都向对方报备,保有适当的隐私空间,当对方想说时,自然就会说,不可以胡思乱想,要对彼此有信心。 为了应付明年暑假的考试,我说要专心读书,叫他忙自己的事。这阵子和怀恩在一起的次数也少了很多,每次在电话里,他帮我打气时,总不忘加一句:“读多少算多少,不要太勉强,没人会怪妳的。” 为了奖励我这阵子的苦读,怀恩答应我这个礼拜天,一整天都要留给我。 好久没和他一起出去玩了,我雀跃得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规划明天一整天的行程。先去看电影,再去好久没去的三商巧福吃午餐;然后去逛街,玩夹娃娃机,夹几只可爱的布娃娃回家;还有拍大头贴,我要把它贴在怀恩的皮夹,昭示我言某人的所有权。晚上再去爱河畔散步谈心,喝一杯露天咖啡…… 多么无懈可击的计划,连我都忍不住要崇拜自己了,我怎么会这么聪慧呢,呵呵! 但是……唉,幻想是美好的,事实却是残忍的。 就在我们准备出门时,他接了一通电话,然后就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问他是谁打来的?他说是“一个朋友”,非常敷衍的答案。 一个不擅隐瞒的人,心事很容易被看穿,我总觉得,他像刻意在遮掩什么…… 尤其在他满脸歉疚地告诉我,朋友出了点事,他必须赶过去,没办法陪我去看电影了。 什么嘛!我那么期待,他居然放我鸽子! “魏怀恩,我不要理你了!”气死我了! “不要这样,萱萱,我真的有事……” “去啊去啊,反正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嘛!”我偏开头,赌气不看他愧疚的表情。 “别说这种任性话,妳知道我不可能不在乎的。” 又变成是我任性了?还拿那种欲言又止的困扰眼神看我…… 太过分了,他明知道我对他这种表情没辙,明知道我看了会心疼,居然耍这种贱招。 “好啦好啦,你去啦!”我跺跺脚,不情愿地妥协了。“我会自己打发时间,行了吧!” “对不起。”他俯身吻了吻我。“我会尽快把事情解决,妳手机开着,等我处理好会打电话给妳,到时妳要去哪里,我都会陪妳去。” “你自己说的哦!”真没骨气,居然三两句话又被他给哄得服服贴贴……唉,真瞧不起自己。 既然他没有办法陪我去看电影,只好退而求其次,拨电话给苹苹,看她有没有空。 “什么退而求其次,姊仔,我对妳的形容词很有意见哦!”言子苹小姐听完后,大为不满。 “那妳到底要不要嘛!”我很不爽哦,不要惹刚被男朋友qi書網-奇书“棒教”的女人,否则会发生什么事我很难预料。 原本火力还很旺的言子苹小姐,气势立刻弱了下来,可怜兮兮地追加一句:“妳请客。” “好啦!”反正电影票是出魏先生的钱,我一点都不心痛,谁叫他要放我鸽子。 和苹苹看完电影,我依原订计划去三商生顺吃牛肉面,但是只要想到坐在对面的本来应该是我赏心悦目的亲亲男友,心情就很怨叹。 “妳给我卡差不多欸,我又不是马桶,干么对我摆便秘脸?我就算没妳那个帅哥男友好看,可也自认是清妍小花一朵好吗?没委屈了妳大小姐的尊目。” 这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筷子用力戳下去,大口大口地咬着牛肉面泄恨。 “喂喂喂,牛肉面没有杀光妳全家,轮奸妳一百遍吧?妳真的用不着这么怨恨地对待它——” 我一记火眼金睛立刻扫射过去。“二伯和二伯母的教育真是成功。”从小生活在父母的火爆对峙中,嘴上功夫果然了不起,但是口德就…… 唉,遗传到二伯的犀利口齿,再加上二伯母的心直口快,就会变成这样。 看到她,我真为国家未来的前途担忧。 “我个人建议,妳可以再放肆一点。”我凉凉地觑视她。 在“暴力家庭”中长大的小孩果然不一样,塞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她很孬地缩了缩脖子。“大、大不了牛肉面的钱我自己出嘛。”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要替妳出,这七十九块钱,我会再跟妳讨回来。” “喂——”她唉叫,我装作没听到,不理会地将头偏向窗外,身体立刻僵掉,完全移动不了—— 看错了,看错了,只是背影很像的人而已。我在心底默念,紧盯着窗外乍然瞥见萨身影,无注移动。 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女孩,很面熟,那张美丽的面孔,是任何人只要见过一次,都不可能会错认的。 只是巧合,只是巧合,他们是碰巧遇上的。我依然这样告诉自己。 他们在等红绿灯,过马路时,一名闯红灯的机车骑士差点撞上她,她跌退一步,撞进他怀里,被他牢牢抱住,状似关切地低头询问…… 马路如虎口嘛,这哪有什么,普通朋友也会这样的,对不对? 即使,我知道自己并没认错人;即使,我明知道那不可能是巧合;即使、即使那个软玉温香抱了满怀的人是我的男朋友……我还是说服自己,不要多心,怀恩不喜欢我疑神疑鬼…… 啪!我重重放下筷子,冲进厕所。 双手微微地颤抖,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掉在洗手台上。 我在骗谁?我明明好介意,介意得心脏抽痛…… 他答应过我的!他说不会和汪静仪私下接触,为什么要骗我?今天我问他时,他还不肯坦白说…… 他明知道我很介意汪静仪,却还是背着我和她在一起,这要我怎么相信他们真的没什么? 我让他走,是因为真的相信他有紧急的事,不舍得他为难的模样,但是他却利用了我的心疼,一通电话就抛下我,迫切飞奔到另一个女孩身边,不理会我的失望…… 大家都叫我要体谅他,可是谁来体谅我? 我觉得自己好白痴!一径地替他着想,给他更自由的呼吸空间,想让自己成为懂事可爱的女朋友,可是他回报我的是什么?给了太大的自由,反画让他有更多的发展空间,去培育另一株爱苗! 第7章 我给他空间,并不代表他可以利用这个空间背叛我;我给他隐私,更不代表他可以任意欺瞒! 够了,真的够了!我努力过,可是事实证明,我根本不需要这样委屈自己,到头来,反而是成全了另一个女人! “萱萱……”子苹迟疑地扯了扯我的衣袖,欲言又止,我想,她一定也看到了。 我不说话,擦掉眼泪走出厕所,跨出店门,脑子里无法多想什么,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他们并没有走远,就停在一台夹娃娃机前,是我和他以前常去的那一家,里面的夹娃娃机常有我最爱的贱兔。 如果这时我在他身边,一定会抱着他的手臂,软软地撒娇,说一句:“贱兔好可爱哦!”然后,那只贱兔,无疑地会成为我房内的诸多收藏之一。 他夹过好多只给我,堆满我房间的床铺、床头柜,都快没地方睡觉了。我好喜欢、好宝贝它们,他每送我一只,我都会开心地抱着他亲吻不休,每晚,一定要抱着入眠,不然,会睡不着…… 眼眶,有雾雾的水气,我倔强地逼回去,坚决看个清楚。 他指着娃娃机里的贱兔,转头跟汪静仪说了几句话,她微笑点头,然后,他换了零钱,试了两次后,在第三次顺利夹起,换来她惊讶的笑颜…… 他,用了对待我的方式,同样地去娇宠另一个女人,讨她欢心……我还需要再证实什么吗? 好痛!心痛的感觉,几乎要满了出来,透过眼眶溢出。 我转过身,没有方向地往前跑,苹苹追在后面,一直很急地喊我,但是我停不下来,胸口好热、好胀,我一定得靠着什么,来发泄情绪…… 直到再也跑下动了,我蹲在马路边,放任泪水狠狠肆流。 苹苹蹲在我身边,小小声说:“妳为什么不过去问清楚?怀恩应该不是那种人……” 怎么问?问他是不是变心?问他是不是脚踏两条船? 我没有办法,我情绪一定会崩溃,再怎么样我也要关起房门再说,我不要在第三者面前闹笑话。 时间过去多久,我没有概念,就只是拚命地哭,不理会路人的侧目。 “妳不要想太多,也许……”苹苹试图安慰我,但是那种感觉,就像在鲜血泉涌的伤口抹药,只要血没止,再多药都抹不上去。 “没有也许。”我抹掉泪,站起身来,表情很冷,心也很冷。再多的理由,都没有办法说服我,他可以爽约去和另一个女人逛街。 手机铃声传到我耳中,是那首温馨甜蜜的“约定”,只专属于他的甜蜜铃声—— ※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 你我约定,一争吵很快要喊停,也说好没有秘密彼此很透明,我会好好的爱你,傻傻爱你,不去计较公平不公平……※去你的“约定”! 我置若罔闻,任它响着,不去接听。 都和别人甜甜蜜蜜地一起逛街了,还打电话来做什么?再编个谎言安抚我,让我继续像个傻瓜一样告诉自己,要体谅他吗? 铃声响到特定时间,停掉了。 过没几沙,又响起来。 一声声的约定,听得我伤心气愤。 你都没守我们的约定了,我还守个鬼? 苹苹看着我,轻声说:“妳不要接吗?好歹看看他怎么说……” “不要!”我索性拿出手机,按下关机键,抓起苹苹的手。“走,陪我去旗津吹吹风——” “想跳海啊?”我知道她是想逗我笑,可惜很冷。 我装作没听到这个冷笑话,径自说:“我要吃冰,吃大碗冰,超大碗的那种。” 明知道他最不爱我吃冰,知道后又会不开心,我几近反叛地偏要去做,反正他管不着! “不必那么堕落吧?” 我瞪了她一眼。“言子苹,妳要命的话最好闭嘴。” 第四章 抓着苹苹东晃西晃,故意拖到时间很晚。最后是苹苹苦着脸说:“我脚好酸,回家了好不好?再不回去,我妈会扁死我啦,妳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暴力……” “好啦,知道妳贪生怕死,要回去就回去。”一路念念念,听得好烦。 “那妳呢?” “我还不想回去。” 她脸垮了下来。“那我还是再多逛一下好了。”其实她还满讲义气的。 算了,自己心情不好,干么要连累无辜? 我转了个方向,往公车站牌走。 “妳要去哪里?”本来脱下布鞋让脚丫子透气的苹苹,赶紧穿回鞋子,一蹦一跳地跟上。 “回家啦!”我没好气地说。 等公车的时候,苹苹的手机响起来,她低头看来电显示,很快地瞄了我一眼,我立刻领悟,在我抢过电话切断前,她先一步接起来。 “喂,大哥哦?”哼,你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丁点血缘,喊得那么亲!我就没听妳喊过我一声姊! 我恨恨地想,听着她当“抓耙仔”,向怀恩出卖我。 “对啦,萱萱和我在一起,你不要担心……有这种事?她手机可能是没电了吧……”接着,巨细靡遗地报告我们今天的行程。 哼,查我的勤,却不准我查他的勤,过分! 在我随时预备杀人灭口的监视目光下,不该说的苹苹一个字都没胆提,不过倒是抖出了我们吃冰的事,这个叛徒!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现在已经要回去了……”她偷瞄了我一眼,小小声又说了句:“那个……大哥,萱萱心情不太好,所以你……呃,好好跟她谈一下……不说了,萱萱已经在瞪我了,我后面是一片大海,我会害怕。” 挂掉手机,她很心虚地瞄我。 “哼,妳也知道要害怕。”刚刚出卖我时怎么就没想到? “喂!”她很委屈地低叫。“我也不过才晚妳一年出生,不必把我欺负成这样吧?” 公车远远驶来,我伸手讨零钱。“还差八块。” 勉强凑到二十四块上车,苹苹轻声告诉我:“大哥在妳家。” 没听到,我没听到。 “不管怎么样,好好和他谈一下,说不定是妳自己误会了。我怎么样也不相信那么疼妳的大哥会背叛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我静静想了一下。“好,看在妳那么挺我的分上,我听妳的,会给他一次机会把话说清楚,如果他还是不坦白,那就表示他心里有鬼!” 在回家的路上,我这样告诉她,也告诉自己。 我真的希望,他能够对我坦诚,别再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拿出钥匙开了门,环顾空荡荡的客厅,只有一盏晕黄的灯光,没见到预期中的人。 我看了眼墙上的钟,十点半。也许他等得不耐烦,先回去了。 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我揉揉酸疼的肩膀上楼,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光亮令我错愕了下,原本靠在床边的怀恩坐直身体。“萱,妳回来了!” 我故意不看他,丢开包包,放下马尾梳理长发。“等我干么?” 他走过来,由后面轻搂住我的腰。“苹苹说,妳心情不好?” 想到他这双手,今天抱过另一个女人,我立刻挣脱。 他表情有些错愕,想了一下才说:“还在气我今天的爽约?那真的是突发状况,后来我处理完事情,就赶着要去找你,大概是中午的时候,可是电话一直打不通……” 他很努力在解释,只可惜这不是我要听的。 我转过身,很认真地对上他的眼睛。“你去处理什么事?” 别瞒我,拜托,拜托!我在心里不断狂喊。只要你这时老实说,我就相信你和她没什么…… “一个朋友机车抛锚,我去帮他处理。” “是这样吗?”他不会说谎,只要企图隐瞒什么,眼神就会闪烁。我不让他闪躲,接着追问:“什么样的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萱萱?”他微蹙起眉。 “男的还是女的?”我相信他察觉得出异样,如果他够聪明,就会知道坦白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但是他迟疑了。“……男的。” 听到他吐出的回答,我的心冷了。 退开几步,我闭了下眼睛。“所以你今天没去五福路,没和谁在堀江附近逛街?” 他惊讶地张大眼。“萱萱——”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爆发! “魏怀恩,你是浑蛋!”我就近抓起床上的贱兔娃娃往他身上砸。 他没闪躲,被我砸个正着,很心急地想要解释些什么。“萱萱,妳听我说——” “来下及了!”双手停下下来,将他送我的布娃娃,一只只砸过去。 “不是妳想的那样,她机车坏了,一时修不好,她家住在那里,我只是送她回去而已,没有陪她逛街!” “那你刚开始为什么不说!我倒不晓得汪静仪几时变性了!”我丢得更起劲。 “如果我一开始说了,妳会让我去吗?” 我不会!这点我和他都很清楚。 原本就很忌惮她了,还要我牺牲美好约会替她制造独处的时机,我又不是疯了。 “所以你就骗我?全世界的男生都死光了吗?为什么非要找你?”丢丢丢!愈丢愈生气! “妳讲讲理好不好?她机车坏掉时,刚好就在我住的地方附近,打电话向我求救,我能不帮忙吗?”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魏怀恩,我是你的女朋友耶,你就忍心抛下我一个人?” 第8章 “是陪妳看电影比较重要,还是帮她找机车行,别让一个女孩子在大太阳底下推车推到中暑比较重要?事有轻重缓急妳懂不懂?” 我不懂!我只知道,我要我的男朋友把我摆在第一位,而不是为了别人,一再忽视我。 “好啊,你去英雄救美,最好让她感动到以身相许,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妳又扯到哪里去了?不要说孩子气的话。” 又来了!他只要摆那种愁郁苦恼的表情,我就会投降,他就是吃定了我是爱得比较多的那一个! “对,我是孩子气,惹你心烦,汪静仪就温柔贴心,那你去找她好了,我又没要你来我这里受气……”我看也不看,触手可及的布偶没一只幸免,扔了满地。 “妳这是什么话?我都说我和她没什么了,妳这样讲到底是在呕我还是呕妳自己?我要真的去找她,看妳怎么办!” 他敢去试看看!我气极了,吼道:“大不了我们分手!” “萱萱!”他声音沉了几分,就我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这表示他生气了。“就算是赌气,分手这种话也不要随便说出口,否则难保哪一天我不会答应妳。” “你、你——”我死瞪着他,他也瞪着我。 太过分了!是谁先失约?是谁和别的女人说说笑笑,送我喜欢的东西去讨另一个女人欢心?明明错的是他,他却一副我无理取闹的态度。 “魏怀恩,你去死!”砸出最后一个布偶,我满肚子冤屈,泪水飙出眼眶。 耳边传来轻轻的叹息声,我没理会,埋头专心地哭。 “不要哭得那么委屈,像是我把妳欺负得多惨。”他伸手温柔地抱住我。“我们都这样了,妳还以为我会去招惹别的女人吗?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滚开,不要抱完别人又来抱我。”我说什么都没有办法释怀,心有怨怼地伸手推拒。 “言子萱,妳不要胡乱栽赃,我什么时候抱她了?” “还死不承认,我都看到了!” “妳看到个——拜托!那是车子差点撞到她,她自己跌过来的。” “是嘛,跌得好巧,抱得很顺手哦。” “够了妳,言子萱!干脆说那个机车骑士也是和我串通好的算了!” “你瞪我干么?是你自己说的,我又没说。” “那妳要我怎样呢?该解释的都解释过了,妳就是不相信。”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答应我会和汪静仪保持距离,结果迎让我撞见你和她在一起:说朋友有急事,结果却是抛下我去找她;我刚刚问过你,你却还是在骗我!你说,我要怎么相信啊!” “我答应过妳之后,真的有和她保持距离,今天真的是例外,不管妳相不相信;我不敢坦白告诉妳,是因为怕妳胡思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一直都感觉得出来,妳和我在一起,并不是全然地快乐,隐约中,似乎有个结在困扰妳。我不知道那个心结是什么,但我知道,这个结束缚了妳,也束缚了我。好不容易,我感觉到妳慢慢地比较放得开了,我不想再把妳逼回那个壳里去,这样我们都会很不快乐,于是我做了善意的欺骗,妳就不能理解吗?” 又是我的错了?是我逼得他不得不说谎? “魏怀恩,你真的很过分!”大学生了不起啊,扯一堆似是而非的歪理,要什么深奥哲理,欺负我什么都不懂吗? “妳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不懂、不懂!我不要听,你回去——” “还有一件事。苹苹说妳今天吃冰?” 我们都吵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有心情管我吃冰的事,有没有搞错?! “对,我就是吃冰!嘴巴是我的,我要吃你管不着!” “妳跟我赌气就赌气,干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妳这个月生理期又要痛得脸色发青了!”他皱着眉头,像在看一个顽劣小孩的表情惹毛了我。 “好啊,那是我自己活该,我再痛也不会去找你哭诉,行了吧!” “妳真的是——”他吐了口气。“算了,不跟妳说了!” 他僵硬地转过身,我只能瞪着被他轻轻关上的房门。 他明明也动气了,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地发顿火?这样我心理还平衡一点,可是他就算吵架,言行举止也都很自制,从来下会像我那样大吼大叫兼摔东西,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环顾房间那些被我丢了满地的娃娃,酸酸热热的感觉又冲上眼眶。 我小心翼翼,一只又一只地捡了回来,摆回床头那些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只、两只、三只……“对不起,你们痛不痛?我刚刚气坏了,对不起、对不起……”每捡一只,就道一次歉。 我怎么舍得对它们那么粗鲁啊?这些娃娃,是我跟他最甜蜜的爱情片段,每一只都代表了一个美好的回忆,弄坏了任何一只,我都会好心疼的…… 可是……那个送我娃娃的大男孩,为什么就是不懂我的心情?还拿我最喜爱的东西送人,大笨蛋! “啊!”看见闹钟,我尖叫一声,由床上跳起来,以火烧屁股的速度冲进浴室,刷牙、洗脸、梳头、换衣服…… “咦?萱萱,妳还没出门啊,上学快迟到了!”爸爸探头进来。 “我已经在赶了。”昨天哭得太累了,今天差点一路睡掉早自习。 爸爸视线随着我打转,适时递出我需要的物品。“妳昨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天和恩恩吵架是不是?嚷那么大声,我在房间都听到了。” 咚!梳子没放好,掉到地上。“不要跟我提那个浑蛋。” “看在他由中午过后,一直等妳等到半夜的分上,妳就不能原谅他吗?” 咦?他由中午那通电话后,就一直在家等我啊?我以为他联络不到我,会更有借口顺理成章地和汪静仪厮混! “我相信怀恩的人格,他不会像妳说的那个样子的。” “问题是,老爸,人格和感情是两回事,美色当前,圣人还是会犯“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这句话很经典,继孔老先生的“食色性也”后成为时代主流,依我看,再流传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差劲的男人劣根性! 老爸突然不和我辩了,反而丢来一句:“萱萱,妳爱不爱恩恩?” “废话。”不爱我会气得差点宰了他? “那妳为什么不能试着给他多一点信任?爱他却不相信他,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我也想啊,问题是,他让我没有办法信任。 他说只是朋友,好,我很愿意相信他,可是汪静仪呢?谁能保证她对怀恩没有任何不良企图?就算现在他指天立誓说绝无二心,那以后呢?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动不动就在他眼前晃,他又生来一副同情弱者的软心肠,谁晓得会不会帮着、帮着,就帮出问题来了? 这才是我最介意的一点。 “不说了,妳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如果还想继续在一起,你们的心态都要再调整。”爸爸将三明治装进袋子里。“去学校再吃,妳快来不及了。” “谢谢爸!”我迅速在他颊上亲了一记,冲出家门。 很遗憾,我最后还是迟到了。 错过升旗典礼,被导师叫去训了一顿,恶劣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体育课时,同学在篮球场厮杀,我在树下躲阳光。反正再怎么打球也长不高了,懒得挣扎。 “啧,真丑,甜甜的可爱水蜜桃皱成肉包脸了。”肩膀被拍了一下。还会有谁?当然是那个顾人怨的郑旭尧。 “走开,我没心情跟你哈啦。” “干么呀?被导仔念两句而已,就一脸要死不活的。”他在我身边坐下,递来一罐运动饮料,我没去接,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打开拉环,硬是塞到我手里。“喝啦,萱萱大美人,我恳求妳、我请求妳、我哀求妳,赏个脸喝嘛。” 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莫非阁下就是传闻已久的饮料迷奸之狼?” “被妳发现啦?”他瞇起眼,面露阴狠,准备先奸后杀的样子,狼爪往我胸前袭来—— “白痴!”我拍掉他的手,仰头灌了口饮料。 他收起玩心,双手撑着下巴打量我,这一刻的模样看起来还真有那么一点认真。“两只眼睛肿得像鬼,不会是跟魏怀恩吵架了吧?” 有那么明显吗?全世界都看得出来? 我垮下双肩,有气无力地问他:“你们男生,看到娇滴滴的大美人有难,是不是都会义不容辞地英雄救美?” “一般来讲,是的。” “色狼!”没节操、没格调的烂人! “那跟色不色无关,是一种身为男人天生的使命感,总觉得女人天生就是要被保护的,除非狼心狗肺,不然谁舍得让一个弱女子露出无助的表情?” “如果那个女生貌似无盐呢?” “那我会自动瞎眼,当作没看到,马上绕道而行。” “那还是色狼!”我用力踩他一脚,他痛得哇哇叫,抱脚哭嚎。 “是妳自己问的耶,我老实回答又错了?” “哼,男人没一个老实!”我以为怀恩是最磊落坦然的人,结果呢?还不是照样骗我。 “如果明知道老实没好下场,笨蛋才会自找罪受……”他喃喃嘀咕,脱鞋露出脚丫子,让我看清老实应付的惨痛代价。 因为这样,就能理直气壮地骗我吗? “那有没有可能,因为你们男人这种烂得要死的使命感,保护弱者到最后,保护出爱情来?” 第9章 “干么?妳家恩恩移情别恋了?” 可恶!他说话就不能婉转一点吗?我心脏揪拧成一团。 “看妳这表情,该不会想自杀吧?”他面露惊恐。 去你的乌鸦嘴!“要自杀也会先宰了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死男人。” “你们小两口吵架关我什么事?难怪老一辈的人说,麦管人尪仔某代,吃力不讨好。”碎碎念了两句,又再补上:“哎,妳不要想那么多啦,如果是魏怀恩的话,我觉得他是那种责任心、道德感很重的人,不会做背叛妳的事。” “是吗?”我声音闷闷的。“他也说只是朋友,可是……” “他说是朋友。妳就相信他啊,干么一定要去假设他变心的问题,然后自己在这里难过得半死?” 咦?他在安慰我?原来这个朋友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差劲嘛!凭良心讲,他对我算满好的了,每次我在学校被同学孤立,难过时他都会陪在我旁边,虽然讲的话很欠揍。 “我就是担心嘛……” “不然这样好了,要是哪天他不要妳了,大不了妳来找我,我勉强接收,妳千万不要想不开。” 还勉强接收?他把我当什么?这群臭男人。 “我宁可去自杀。” “喂,我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妳不要不识好歹!”他魔掌伸来,恶劣地搔我痒。“说,妳要不要答应?!” “王八蛋,你不要动手动脚的……”我左闪右躲,刚好几个女同学经过,我瞧见她们眼申明显流露的鄙夷…… 又害我被误会了。 “郑旭尧,你够了没?”我沉下脸,推了推他。“还不去向你的爱慕者解释,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完全没关系!” “不要。”他酷酷地回我。“她们又不是我的谁,我干么要解释?误会了更好,省得麻烦。” 是哦,跩得二五八万咧! “倒霉的是我耶!我人缘都够差了,要是哪天害我被泼硫酸,你就死定了!” 唉,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郑旭尧说,看在我心情不好的分上,怕我一时想不开,跑去跳爱河自杀,污染水源,所以坚持陪我回家。 谁要跳河了?这只大乌鸦!他才去割腕咧! 摆脱不掉他,我也认命了,一路忍受他欠扁的话,在他说得实在太不象话时,才出拳给他点教训。 “哇!妳谋杀亲夫啊——”他哇啦啦惨叫。不要怀疑,下毒手的正是坐在脚踏车后座的我。 “什么谋杀亲夫,你不要乱讲话!”我又补上一拳。 “哪有?我们不是说好哪天魏怀恩抛弃妳了,妳就要和我在一起?” 说得好像我一定会被抛弃似的,王八蛋!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要我屈就这痞子,很抱歉,我宁可出家当尼姑。 “我为妳拒绝了九千七百六十八名的追求者,名节都没了,妳现在才说这种话,有没有良心——”他回头想跟我理论。 “你看路啦!”我捏了下他腰侧,怕又去撞到“内有恶犬”那户人家的盆栽。 “那妳要不要答应嘛!” 没见过男生这么ㄌㄨˊ。 我张口要说什么,他“吱”地一声,停住。我一鼻子撞上他的背,幸好及时抓住他的腰才免于倒头栽。 张口正要骂人时,视线瞥见站在家门前的身影!我的男朋友。更正确地说,是“冷战中”的男朋友。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凝,我跳下脚踏车,杵在原地。 他看了看我,又看向郑旭尧,点了个头,轻声说:“谢谢你送她回来。” “没什么。”郑旭尧向我挥手道别,先走了,留下我跟他,完全的沉默。 他干么站在门口下进去?爸爸那么疼他,我可不相信会因为我们吵架就轰他出来。 我绕过他,拿出钥匙预备开门,他拉住我的手。“我们去外面说,别让三叔心。” 意思是,我闹起来会像疯婆子.嚷得全屋子的人都听到就是了? 我闷不吭声,跟在他身后。 他在路旁那株杜鹃树下停住,接住一片飘下的嫣红花瓣。我知道,我们一定都想起了同一段回忆,在这株杜鹃树下,最甜美的记忆。 他什么也不说,轻轻地、轻轻地,径自哼起歌来。 ※远处的钟声回荡在耳里我们在屋檐底下牵手听幻想教堂里头那场婚礼是为祝福我俩而举行一路从泥泞走到了美景习惯在彼此眼中找勇气累到无力总会想吻妳才能忘了情路艰辛妳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妳我约定一争吵很快要喊停也说好没有秘密彼此很透明我会好好的爱妳傻傻爱妳不去计较公平不公平……※他每唱一句,就勾起我的回忆,好多好多,愉快的、悲伤的…… 他说,感情的路途,不会永远顺遂,但是不管如何,一定要记得我们共有的快乐,不要轻言放弃。 他说,也许我会不小心伤了妳的心,但是对我而言,妳永远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他说,听到这首歌,就要想起我们爱彼此的心,以及,属于我们的每一句约定…… 他是故意的!居然用这招。 他一句句地唱,我眼泪一颗颗地掉,心酸得一场胡涂。 他伸手擦去我的泪,凝视着我,轻声说:“要怎样,妳才肯相信?我心里,只容得下一段约定。” 我说不出话来,眼泪拚命掉,他轻轻叹气,把我搂进怀里。“无论如何,记得我爱妳。” 泪水、鼻水糊成一团的样子,一定丑得很,我拚命把脸往他胸前埋,但他视而不见,坚定地勾起我的脸,贴上嘴唇,交换一个既不浪漫,也不怎么唯美的吻。 第五章 恢复邦交之后,我们都很小心翼翼在维护这段得来不易的和平。但是,真的没事了吗?不,我从来没真正安心过,甚至比以前更不安。 我没有任何的心情读书,时时刻刻,总要确认他人在哪里、做些什么事,只要没见到他,我脑海里就会不受控制地想,他会不会跑去和汪静仪见面…… 我也不想这样神经质,可是那一天,他和汪静仪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画面一直深植在心底,就像养了一只小鬼,时时啃噬着心灵。 我和他都知道,目前的关系有多敏感,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 渐渐地,我发现有些时候,他手机会突然关机,再不然,就是响好久都没人接。以前不会这样的,每次我想找他时,一定都能找得到,就算在夜里,他手机也会开着,就怕我有事时,联络不到他会心慌…… 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手机没电”之类的借口,他是很谨慎的人,出门一定确保手机电力够充足,从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敏感地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从以前的温柔多情,到逐渐掺杂一丝勉强与无力,不再只是纯粹的爱恋,我甚至不敢去猜测,他在苦恼什么…… 我心里好慌,却不知道该向谁说,大家一定都会认为我多心了,可是为什么就是没人肯相信,女人在爱情中的敏锐度是很准的? 我不敢去向他证实我的猜测,问他是否变心的问题,怕他承认,也怕他不承认,只能用最笨的方式,时时紧迫盯人,让他没有一丝丝的机会,去找别人。 我们又回到过去的模式,甚至变本加厉,因为以前,只是依赖,而现在,还多了怀疑。 我现在,必须每天守在他身边,才能放心。 直到有一天,我在他房里,那时桌上的手机正好响起,我看了看浴室的门,他在洗澡,没那么怏出来。 于是我顺手帮他接了这通电话。“喂?” 另一边完全静默。 “喂?”难道使用前还要摇一摇?我真的做了这么笨的动作,然后又问一次:“请问找谁?” “……请问,魏怀恩在吗?”一个很清柔好听的女音。 我胸口一阵抽紧。“妳……找他有事?” “我……没、没事。” 通常没事闲哈啦,都是有一定交情的。 没错,一把无名火已经在胸口燃烧酝酿了。 她接着又补上一句:“我只是要跟他说,那天的事,非常感谢他……” 那天的事?那天什么事? 很好,魏怀恩,你需要好好向我解释清楚了! “我会转告他,还有什么事吗?”我咬牙说。 “没了,谢谢妳。” 还谢我?这句话听起来非常讽刺。 我用力切断通话,紧握着手机,忍着不把它丢到墙上去摔个稀巴烂。 怀恩洗完澡出来,坐到我旁边,顺手搂住我的肩。“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 “她是谁?”我劈头就问。 他一脸莫名其妙,反问我:“什么谁是谁?妳这么没头没脑地问,我怎么回答妳?” “我说她!”控制不住怒火,我跳了起来,一把将手机丢回他身上,看他怎么解释! “妳接我的电话?”他险险接住手机,按了几个键。 “接不得吗?如果光明正大,你有什么好怕的!” “妳在查我?妳对我已经不信任到要像个八卦记者一样,想尽办法挖我的隐弘?”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原本没那个意思,但是这一刻的气氛……实在说不出口。我倔强地回瞪他。“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女的是谁?!她说要转达谢意,她到底有什么事要谢你!” “我怎么知道?上面又没显示号码。” 一问三不知,果然是最高明的回答,这样就不怕撒谎被抓包,还要再编另一个谎来圆。 第10章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会不知道?不然人家干么要谢你?” “我真的不知道啊,一些小事,谁会记那么清楚。”他揉揉额角,一副不太想跟我谈的样子,我看了更火。 “她知道你的手机号码!” “那是很正常的吧?有时候学校的事情要讨论,几个比较有联络的同学都有我的手机号码。” “你不要推得一干二净!那明明就是汪静仪的声音。” “怎么又扯到那里去了,妳不要自己介意她,就什么都往那里幻想。” “我没有!那真的是她的声音。你还有在跟她来往对不对?” “没有,我现在已经很努力在跟她保持距离了,就连分组做报告,我都尽可能和别人换,不去和她有交集了,拜托妳,萱萱,相信我好不好?” “那不然她向你道什么谢?” “也许是她机车坏掉那件事……” “骗鬼!都几百年前的事了,现在才来道谢?”当我三岁小孩啊!“还有,要是真的没什么,她一开始何必吞吞吐吐,摆明了就是有难言之隐……” “我怎么会知道?我连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都还不确定。” “魏怀恩,你不要敷衍我——” “停!”他伸手做了一个暂停手势。“我们不要为这种小事吵架,那很没有意义。” “对我来说有很大的意义!”他甚至连吵都不和我吵,故意回避话题。“反正今天你不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萱萱,妳讲讲理好不好?” “不好!”他明知道讲理我一定讲输他,我没有他的好口才,那干么还要跟他讲理?爱情本来就没有太多道理可讲。 “那不然妳要我怎样呢?每一个和我说话的女生,只要漂亮了一点,声音甜了一点,妳就开始胡思乱想了。萱萱,妳不能因为我爱妳,就要我和世界全部断绝往来,我没有办法只活在相爱的两人世界里,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疯掉。” “我没有胡思乱想,汪静仪真的……” “还汪静仪!我告诉妳,追求她的人,起码有一卡车,怎么轮都轮不到我,妳以为妳男朋友了不起到可以把那一卡车的人都给比下去,让她甘心当第三者吗?只有妳才这么看得起我,事实上,妳就算想送还未必有几个人肯要。人家从头到尾都没表示什么,妳总不能要我为了子虚乌有的事,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妳不觉得这样很失礼吗?人家又没得罪我。” 我就知道啦!每次只要他一开口讲道理,我就会败下阵来。 到底那个女孩于是不是汪静仪?和他之间又有什么暧昧,我还是不晓得!每次都用这招模糊焦点…… 连续张口、闭口,找不到一句话可反驳。“魏怀恩,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我气得跺脚,转身开门。 本来,还指望他留我,其实他不需要搬出什么大道理的,只要轻声细语地哄我几句,就像杜鹃树下唱情歌那样地深情,我就会天大的事都忘了。 我知道我很好拐,谁教我笨,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可是他就是不懂,不懂女孩子善感的心思,不懂女孩子就是要人哄、要人疼。 “我送妳回去。” 他……不留我?在我们闹得这么不愉快之后,他居然让我走,一点也没打算留我…… 他真的变了!以前看我难过,说什么都要逗出我的笑容的他,居然在让我难过后,任我转身离去! “魏怀恩,我讨厌你!”眼泪迸出眼眶,我伤心气愤地大吼,冲出房间。 我一边跑,眼泪边掉,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回到家后,立刻把自己关在房间大哭特哭。 房间的电话在我进来后没多久就响起,我不想接,但它拚命响,害我连哭都没办法专心。 “喂,找谁?!”也不管是谁,我接起电话,粗鲁地问。 “妳刚才闯红灯很危险。”一听到这个声音,我火气旺到足以烧掉一栋摩天楼。 王八蛋!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在乎我有多伤心,连一句道歉或好听话都没有,还在管我闯红灯,真的吃定我死心塌地在爱你吗?未免太欺负人。 “魏怀恩,你真的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另一端,一阵静默。 我趴在床上,哭得气息不稳,伸手要抽面纸,大概还剩一个巴掌的距离,我不想起身,右手勾啊勾的,试了几次—— “我从没这样以为。”透过话筒,耳边迟缓地传来这句话。 砰!我重心不稳,摔下床去,撞到冰冷的地板,分不清是肉体的撞击较痛,还是他的话。 “所以,你可以手机号码满街撒,红粉知己多到是谁打来的都分不清楚,我也可以,是不是?魏怀恩,你以为我除了你就没人追吗?信不信我离开你,会比现在更快乐、更幸福、更多人爱!”我几近赌气地把话丢出来,不等他多说什么,用力挂断电话,趴在枕头上放声大哭。 “浑蛋、臭男人、魏怀恩,你去死……” 和怀恩吵完架后的隔天,我遇到身为女人最麻烦的日子——生理期。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大早醒来,小腹就阵阵抽痛,我感觉到这一次比往常更严重,一早醒来,痛到连站都站不稳。 我的身体状况和别人不太一样,每次生理期都比别人难熬,怀恩陪我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诊不出确实症结,只说疑似子宫内膜异位什么的,我也搞不太清楚。不过医生建议少吃冰凉的东西,以及冷性食物,而事实证明,我每次吃冰,那个月就会痛得想自杀以求解脱。 我想起之前和怀恩呕气,拉了苹苹去旗津吃冰,回来还被他念了两句…… 可恶,和男朋友吵架已经很可怜了,连身体都和我作对……呜呜!好痛—— 把身体缩成一团,愈想愈难过,委屈得想掉泪,但是昨晚哭得太严重,今天又肿成核桃眼了,痛得连泪都挤不出来。 “大浑球!不哭诉就不哭诉嘛,谁稀罕?”小腹绞痛到快要站不稳,我看见镜中的自己,脸色白得可以吓死路人,以为七月半提早到了。微抖着手刷完牙,又冲了个热水澡,才去学校。 想当然耳,又迟到了,这次连升旗典礼都错过,被导师整整念了半小时,外加放学后留下来拔除操场的杂草。 这一次,我心情完全糟到谷底了,任凭郑旭尧使出十八般武艺兼彩衣娱亲,都没办法让我扯动一下唇角。 “拜托你滚远一点,让我安静一下好不好?”这世上真的就没有一个人懂我吗?连身体不舒服都没人知道,我有一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 浑浑沌沌过到中午,有人说导师找我,我去了一趟发现是误传,回来便当被翻倒一地,再笨的人也知道怎么回事。 以前还只是口头上闲言冷语,现在连恶意欺凌都来了。我不说什么,拿来扫把和拖把,沉默地整理地上的杂乱。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痛得没胃口。 郑旭尧不晓得从哪里得知这件事,午睡时递来一个面包和鲜奶。 “走开!”我口气极度恶劣,看也不看,趴在桌上默默掉泪。 放学后,同学都走光了,我等一下还得去操场拔草。不急着离开,慢条斯理收拾好书包,起身检查每一扇窗户是否关好,突然“砰”地一声,我惊吓地回头,教室后门被踹开,三、四个女同学大摇大摆走进来,是隔壁班的,平时没什么交集,但素行不良,让老师、教官头痛倒是多少有印象。 “听说妳很嚣张?”眼前的桌子被踹倒,大姊头一脚跨了上去。 我看了眼她耍流氓的架势。再怎么嚣张,都没她一半吧? “妳搞错了,不是我。”不想和她计较,我绕过她想快点除完草回家。 “干,妳眼中无人哦!” 是目中无人。我忍住不出口纠正。 被粗鲁地一把扯回来,我没站稳,整个人跌在地上,耳边听到数声此起彼落的奚落笑声。 “姊仔,就是她啦,敢抢我的郑旭尧,抢了又不好好珍惜,钓一个丢一个,害我家尧尧好伤心,我看了都心痛死了。” “还有啦,我家阿炮也被她迷得团团转,说要甩了我。” “哼。狐狸精!” “姊仔,给她好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嚣张。” 此起彼落的附议声。分不清是出自谁的口,也不想去分辨,我冷冷地、无感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好可笑。 我为了男朋友,防第三者防得心力交瘁,却在这个地方,被指控是第三者。 “自己男朋友看不住,怪谁?”失温的心,泛凉,我嘲讽这一切,嘲讽着!这个可笑又失败的自己。 “妳他妈再讲一遍!”大姊头一脚踢来,正好踹中腰腹,我痛得脸色发青,支撑不住地往旁边倒。 “叩”!额头撞上冰凉的地板,我脑袋晕眩,想要站起来,感觉手掌一阵疼痛,被踩在一只鞋底下,移动不了。 鞋子的主人蹲了下来,用力扳起我的脸。“妳很漂亮嘛,很甜美嘛,靠这张脸迷男人是不是?我看妳怎么迷!”她迅速扬掌,在我反应过来前,重重挥下。 痛,但是心更痛,甚至对身体上的痛开始麻木。 “对,贱女人,打烂她的脸……”四周开始叫嚣,但是无所谓,我不在乎了。 轻轻地、轻轻地,我竟然还能笑。 再来呢?情况还可能再多糟?我很好奇。 “还敢笑,不知羞耻!”头发被揪扯住,我微仰着头,轻喘着忍受头皮的痛麻,她视线突然停在我的脖子上,我下意识地正要护住,她已经扯下颈间的红绳。 第11章 “哼,做人太机车,戴一百条平安符都没用——” 警觉到什么,我惊叫:“不要——”伸出手,掌心落了空,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抹淡黄光影掠窗而出,往楼下坠。 铺天盖地的痛,揪紧了心脏。那是我的爱情,缠系我和怀恩姻缘的爱情线啊—— “妳太过分了!”我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还她一巴掌。 “妈的,妳敢动我!”情况到底有多混乱,我已经完全没印象,只记得后面几个见大姊头挨打,全扑上来,我意识完全是模糊的,但是一股强烈的怨恨,让一辈子没打过架的我,豁出去地反击,心中只有一个意念,谁要伤害我最珍贵的爱情,我绝对会跟他拚命! “妳这个人人都能上的贱货,配不上郑旭尧!” “再敢给我乱勾引男人试试看!” “死女人!我警告妳,离郑旭尧远一点,否则,有妳好看!” …… 太多杂乱的声浪飘过耳畔,但是,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了…… “妳们在做什么!”身上的攻击与束缚同时消失,四周回复安静,再然后,我感觉自己落入一道温暖的怀抱…… 缓慢地仰起头,我看见,一张盈满关怀与焦急的脸庞,郑旭尧。 “你滚开,离我远一点。”我反掌推拒,力道过猛,倒向另一边,他又伸手拉我,但我失去理智,一巴掌挥过去。“你到底要把我害到多惨才甘心?” “萱萱,妳不要这样,我送妳去保健室……” 他接下来又说了什么,我没注意听,发泄地一拳拳打在他身上,没有留情。 “你还敢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变成这样吗?现在你高兴了,你满意了?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陷害我?!” “萱萱……”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一脸忧虑地凝视我……我挫败地停了下来,他伸手想安慰,被我挥开。 我在迁怒。这我也知道,但这件事他逃不掉责任,如果不是他为了挡掉自身的麻烦,制造太多暧昧错觉,今天又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在我状况已经够糟的时候,还要再承担一个与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所带来的灾难? 我缩在墙边,眼泪一颗颗地掉。 好好笑,真的好好笑,我到底做错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待遇?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他轻声道歉,表情很真诚,但那又怎样?已经造成的伤害,再也挽回不了。 “萱萱,妳不要光是哭,说说话好不好?” “要我说什么?反正我就是贱货,全世界的男人不见了,都来找我讨,那谁来告诉我,我的男人不见了,要找谁讨?” “魏怀恩?妳要我去找他来吗?” “不要!”我立刻抬头瞪他。这副比鬼还糟糕的样子要是让怀恩看到,我还不如去死算了。 “他又惹妳伤心了?” “不关你的事!” “我舍不得妳哭。”一辈子没见过他这么专注温柔的表情,我有些愣住。 “我们不是说好,他不要妳,我会要,妳难过什么?”他突然用力抱住我,趁我还在错愕的时候,低头贴上我的唇! 我完全傻眼,动弹不得! 或者说,我根本没预料过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一直以来,他都把我当哥儿们,可以百无禁忌开玩笑的那一种,不是这样吗?是哪里搞错了? 回过神来,我用力推开他,再甩他一巴掌。“王八蛋!全世界都欺负我还不够,你还要来凑一脚吗?” “不是这样,萱萱——”他心急地想解释什么,再度抱住我,不肯松手。 “你不要喊我!”这次他有了防备,我敌不过他的力气,用力推拒无效,开始拳打脚踢。 但,他始终不肯放,我满心挫败,抽干所有的力气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松懈地开始放声大哭。 这是什么世界?我所认定的一切,全都走了样。我以为,会和怀恩彼此疼惜、互相珍爱地走完今生,却发现我们的爱情只是一束点在风中的烛火,那么薄弱,寸寸危殆;我以为郑旭尧是知己,不必小心去维护友谊也可以当一辈子的朋友,但是他却做了本是怀恩该为我做的事…… 为什么会这样?那个真正该疼惜我的人在哪里?为什么总是在惹我伤心后,由另一个人来给我怜惜关怀…… 心,好痛,好痛……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身边的人却不是最爱的他…… 我不晓得自己到底哭了多久,一直到两眼酸涩,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郑旭尧始终抱着我不放,胸前的校服全被我哭湿了。 “还是很生气吗?”他轻拍我的背,似安抚,又像伯我哭得太厉害,顺不过气来。 “很气。”我回答,扳开他的手。谁允许他乱吻我的?这个仇比小时候害我破相更深,会记到下辈子去。 “要怎样,妳才肯原谅我?” “那就把我的平安符还给我!否则就走开,不要理我!” “可是妳身上的伤……” 那个安置在平安符袋里的东西,比我身上的伤更重要,他知不知道啊! 我真正痛的,是那种守不住的感觉,我害怕,那是一种警讯……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等一下,萱萱!”他追在我后面下楼,我不理会他,顺着刚刚平安符从楼上扔下来的位置,寻找可能的落点。 郑旭尧也不再说话了,开始分头帮我找。 从四楼掉下来,这范围其实很大,要找到并不容易,最糟糕的状况,可能被某棵树的树枝勾住、可能顺着风向吹到水沟或任何找不到的地方…… 我愈想愈慌……不行,再猜下去,我又要哭了。 一个钟头过去,希望愈来愈渺茫,我情绪低落得无法再找下去,就地蹲在水沟旁,埋头不言不语。 我的爱情……真的回不来了吗?怀恩、怀恩、怀恩…… 想到我和他大半夜飙到台南求平安符的疯狂、想到两人共有的甜蜜时光、想到一句句傻气的情话与承诺…… 曾几何时,温甜的爱恋,被一次又一次的争执所取代,欢笑被重复的泪水所掩盖……怀恩,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像你,我不像我了…… “萱萱,妳起来,不要哭了。”郑旭尧扯着我的手臂,被我甩开。 “你不要管我啦!”我把头埋在膝上,不肯抬起来。 “这个,拿好,不要再掉了。”他将一样小东西塞进我的掌心,我惊愕地仰眸。 是平安符!真的是平安符,他找到了! 仔细检查,里头装的红线还在,确实是我遗落的那一个。 我将失而复得的平安符小心捧在怀中,听见他闷闷的声音:“它让妳那么伤心,妳还是把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听出他别有所指,我吸了吸鼻于,仰头看他。“你为什么……”我都极尽恶劣地在赶他,想和他划清界线了,他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帮我找东西?明知道我的伤心难过,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伸手触摸我的脸,上头还有泪痕,以及红肿的痕迹,好轻、好轻地说:“只要妳不哭,我什么事都愿意为妳做。” 我心脏一紧,瞪着他。“郑旭尧,你不要乱讲话!” 他像是没听到,径自说:“妳知道吗?我很不甘心,有时候我觉得,我只是输在起跑点,输在缺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条件——” “我叫你不要说了,你听不懂吗?”我真的生气了!他凭什么以为,不顾我意愿地强吻了我后,就有资格说这种话?我原谅他,不代表他可以得寸进尺! “妳和他在一起,明明不快乐——” “那又怎样?”一个不懂我心情的男人伤了我的心,我就该向另一个男人寻求慰藉吗?他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凭什么这样摆布我的喜怒哀乐? 这群自以为是的臭男人!我二话不说,甩头就走。 “好好好,妳不喜欢我说,我不说了。我陪妳回去。”他跟在我身后,回教室拿书包,在上楼时遇到准备离开的导师。 “咦?萱萱,妳怎么还没回去?” 啊,糟糕,被这群人一闹,我完全忘了被罚劳动服务的事。我心虚到结巴。“那个……老师……操场……” “妳的家人刚才有来找妳,他有向我解释过原因了。言子萱,妳身体不舒服就要说啊,除草的事情就算了,妳早点回去。” “喔,谢谢老师。”我吁了口气,赶紧溜进教室,拿了书包离开。 “哎,妳身体哪里不舒服啊?”郑旭尧像个背后灵似的冒出来,从上到下打量我一遍。 我一阵脸红。“关你什么事!” 幸好他没追根究柢,乖乖载我回家。也幸好有他,今天实在太累了,没力气挤公车。 回到家时,爸爸正在厨房煮菜,连忙探出头来。“萱萱,桌上有煮好的黑糖姜汤,妳先下来喝一点。” “等一下,我换个衣服。”这么糟糕的样子,我不想让爸看到,为我担心。 我拿了替换的衣服进浴室,脱掉衣服,哗啦啦的热水由头淋下,我看着一身的青紫伤痕,忍不住又悲从中来。 我迅速洗完澡、吹干头发下楼,由保温壶中倒了杯热姜茶,一口一口啜饮,暖暖热热的感觉滑过胸腹,绞痛感似乎也舒缓了些。 我想起一件事,扬声问:“爸,你刚刚有去学校找我?” 埋头洗菜的爸爸头也没拾。 第12章 “没有啊。” 那就是妈妈喽? 我左右张望了下。“妈还没回来?” “她今天和客户签约,会晚一个小时回来。” 怪了。不是爸,也不是妈,那会是—— “咦,恩恩没跟妳一起回来?”爸突然又冒出一句。 我思绪中断。一口姜汤差点喷出来。“恩恩?” “妳现在喝的姜汤就是他带来的啊。”爸笑笑地补上一句:“妳的生理期,他记得比我还清楚。” 我以为、我以为他不理我,不关心我了,没想到,他一直都记得……心,有点酸酸的、暖暖的。 “他说要去接妳下课,妳怎么会没看到他?”爸还在困惑地自言自语,但是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脑海轰然巨响,头皮一阵麻。 不会……那么巧吧?如果他有来教室找我的话,那、那…… 回想更早之前的画面……我很怕,真的很害怕,我连最糟糕的状况都设想过了,可是我不懂,如果他真的看到了,为什么不跳出来质问我?他是我的男朋友啊,他有那个权利生气的,为什么不吭声,静静地走开?还是……他就是太生气了,气到拂袖而去? 我希望只是单纯的错过,而不是让他看到不该看的事情,否则,我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 “爸,我去找怀恩!” 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四叔家,他不在,茗茗说,他出门前有交代,是要来找我。 于是我又心急如焚地拨他手机,重复地一直拨、一直拨,可是就是没人接。 他真的看到了对不对?他在生我的气吗? 我抱着手臂,无助地呆坐在沙发上,内心好恐惧,怕他再也不理我、不听我解释。 “萱萱姊,妳是不是和哥哥吵架?”茗茗扯了扯我的衣袖,轻声细气地问。 我只是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们和好好不好?哥哥最近看起来,好像有很多心事的样子,都不太爱笑了,妳也一样,那就和好嘛,大家都开心了啊!” 小茗茗,我很羡慕妳的天真,可是感情的事,通常没那么简单。 我抱着她,难过地直掉泪。 “茗茗,妳帮我告诉他,我最爱的人是他,永远永远不会变心。” 茗茗一双小手忙碌地轻拍我的背。“我知道啊,哥哥一定也知道,妳不要担心。” 是吗?他真的知道吗? 那天回家后,我不死心,不断拨着他的电话,直到手机被我拨到关机、直到转入语音信箱、直到睡前,我都还在拨。 ※“怀恩,姜汤我喝完了,很好喝,肚子不痛了,你不要担心。”※※“怀恩,你在生气吗?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茗茗说,你一定知道,我很爱很爱你的。你真的知道……对吧?”※※“怀恩,不管我们有多少不愉快,都忘记好不好?我不在乎要为你流多少泪水,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怀恩,我们说过永远不分开的,我没有变,你也不可以变……”※我留了好多好多的留言,自己都记不清楚说了什么,几乎挤爆他的信箱,但是,他没有响应,一直到我睡着,电话仍是静悄悄的。 第六章 隔天,我完全没有心情上课,想到误会是因郑旭尧而起,我整天没给他好脸色。一下课就往四叔家冲。 怀恩依然不在,四婶告诉我,他在学校图书馆找数据,晚上不会回家吃饭。 我没有办法再等,心急如焚地直奔他的学校。 这是我第一次到他的学校找他。站在偌大的校园前,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这是我努力一辈子都进不去的地方…… 我甩甩头,极力抛开卑惭感,问了几个人,沿路找到图书馆,却没看见怀恩。 我呆站在顷吔,一时脑海空白。 也许我的表情真的太茫然了,一个男生好心地过来问我:“这位漂亮可爱的美眉,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忙吗?” 我怔怔地仰头。“你知道……魏怀恩吗?” “又是魏怀恩?现在是怎样,全世界只剩他一个男生了吗?怎么每个长得正点的美女都找他,真吃得开!” 我心脏揪紧。“有很多……女孩子找他吗?” “对啊,行情可好的咧,连我们医学院之花都对他情有独钟,真搞不懂为什么女孩子都喜欢他,要说帅,比他帅的多得是,只不过就是气度温文。看起来比人家有内涵一点,有种气质内蕴的感觉而已……”他自言自语说到一半,突然打量起我来。“我说靓美眉,妳不会也喜欢他吧?” 我有些恍惚地点了下头。 喜欢他,是从有记忆以来就开始的,从来都不用怀疑。 “还真的是啊!哥哥给妳一句劝,天涯何处无帅哥,何必单恋一枝草,比起那群苦追他的女孩子,千娇百媚都有,虽然妳也很正点,不过终究还太嫩,没什么希望啦!” 这个男生心直口快,完全不懂得看人脸色,他每一句话,都像刀划在我心口上。 我知道我没有一流的条件锁住他惊艳的目光,可是,他说他就是喜欢我的纯真可爱啊!还说,不要管别人怎么想,他只喜欢我……但是他说了那么多,为什么就是没说,有那么多女生在喜欢他?还骗我说他没什么了不起,不会有女生看得上眼他骗我,他一直都在骗我! 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糟糕,不然他不会一脸同情。 “初恋嘛,这是难免的,妳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他自以为勉励地拍拍我的肩。“小妹,妳要不要看看我?我也很帅,不比他差哦,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只要……怀恩。”只要他,这辈子只要他。其他人再好我都不稀罕。 “唉,妳晚一步啦,他已经被我们医学院之花约出去了。” “汪……静仪吗?”我恍惚地挤出声音。 “咦?妳也知道?我们医学院之花漂亮吧?她是我们男人的梦想。” 我闭了闭眼。“谢谢你。” 也许是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真的太可怜,他不忍心地补上一句:“不然妳去学生车棚找找看,他才刚离开,应该还没走远。” 我点头,走出图书馆,外面已经下起小雨。 刚刚出门时天气就阴阴的了,但是我以为,反正找到怀恩就没事了,有他在身边,他不会让我淋到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只要找到他,找到他就没事了……我心里只剩这个意念,开始没命地拔腿往前跑,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 是的,有怀恩在身边,什么都不用担心,但是、但是……我没有想过,站在他身边的人,会有不是我的一天…… 双脚好似灌了泥浆,再也迈不开一步,我视线盯着前方那一对相依的身影。 距离很远,但是那道身影,我绝对不会认错。 他的手,环在她的腰上,她几乎是整个人都偎靠在他身上了……这样,还能用什么理由解释,他们没什么? 魏怀恩,你在报复我吗?因为我不小心让另一个男生抱住我?还是因为我怀疑你,你就索性真的背叛给我看? 或者、或者……其实很单纯,你只是抗拒不了汪静仪?那么美的女孩子、那么有气质的女孩子,要控制自己不去爱上,真的很难吧? 雨势愈下愈大,把我全身都淋湿了。这样也奸,我不用去区分,脸上的湿气到底是什么。 一路淋着雨回家,隔天,我感冒了,发烧三十九度,请病假在家休息。 爸在电话里告诉怀恩,他一知道后,就马上过来看我。 我听见他在外面和爸说话的声音,开门进来时,我闭眼装睡,不想面对他。 我的心还留在那场雨中,淋着,冻着。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叹气的声音很轻很轻,听起来却好沉重,我几乎要产生错觉,今天伤得最重的人是他…… 为什么呢?如果他的爱恋已经不再纯粹,又为什么要表现得像是极度牵挂、担忧着我的样子?只是责任感、愧疚感吗?我宁可不要。 床的另一边轻微下陷,他上床来,伸手将我抱住,我故作无意地翻身背对他。 闭着眼睛,让我的感觉更敏锐,他的气息,暖逸地将我包围。 他手臂环过我的腰际,握住我的手,颊畔柔赠着我的发顶,那样的极致温柔与呵护,让我的心又是一阵阵抽痛,一阵阵酸楚,眼泪无声掉在枕头上。 枕头湿了一大片,气息不再平稳,他一定发现了。果然,他轻叹了声,问:“还在生气?” 我不说话,只是无声地哭泣。 “手机的留言,我听到了。那天手机不在身边,什么事那么急着找我,手机都被妳打到没电了。” 他,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吗? 有也好,没有也好,我不想问,也没力气再去探究真相了,包括他和汪静仪究竟怎么回事,我也不想知道了,伤口只会愈挖愈痛,我和他脆弱的感情,已经无法再承受那些。 “妳不是说,要把不愉快的事都忘记吗?”他转过我的身子,我依然紧闭着眼睛不肯张开,只有泪水不断从眼角溢出。 温热的指尖,带去我颊边的湿意,唇上一暖,他的气息与我交融。他吻得很轻、很柔,比以往更怜惜……我感觉得出来,这柔柔沉沉地吮吻背后,带着他说不出口的歉意,很深、很浓的负疚。 他觉得……于心有愧。 我打住思绪,不愿再深想下去,伸出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触,仿佛这一松手,我就会失去他。 第13章 很久、很久以后,我耳边都还回绕着他那句话——“我们只要记得快乐的事情就好,不管……以后我们是不是还会在一起,只要记得,我们曾经给过彼此的美好,这样就够了。” 曾经,他斩钉截铁地说,要记得共有的快乐,永不放弃,而现在,却只要我记得拥有过的快乐就够,不再坚持永不放弃了…… 后来,我把这些事告诉苹苹,包括之后,我几次在他身上,闻到女人的香水味,极淡雅清新的茉莉花香,会让人忍不住遐想,香水的主人,会是多么清灵可人解语花。 这就是汪静仪偏好的香气吗?我想起那一天,他们相依相偎离开的模样—— 在那之后,他又几次让汪静仪这样偎靠在他身上,才会让香水染上他的身? 亲友中,苹苹的年纪与我最相近,也最谈得来,她听完后,静静地看着我好半晌,然后说:“不管他和汪静仪到底怎么回事,妳一开始没去质问,不就是认为保住大哥,比真相更重要吗?我不晓得他们进展到什么地步,就算他真的爱上了汪静仪,对妳也绝对还有感情。妳应该想的,是怎么挽回他,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吵闹,这样只会更将他推向汪静仪,除非这个男人妳已经不要了。” “我要!”连想都没想,我直觉回答。 我知道很笨,不管他和汪静仪如何,我都还是要他,没想过要放。 “那就是了。你们感情起步得早,比一般情侣更占优势的是,除了爱情之外,你们还有亲情、友情、恩义,太多太多,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一拍两散的。妳只要努力找回以前相爱、甜蜜的感觉,把他留住就好了,大哥不是寡情的人,他会看见妳的用心的。” 于是我听了苹苹的话,努力想找回以前的快乐。我想起下个礼拜,是他正式向我告白之后,满三年的日子,我要苹苹陪我去逛街,买交往纪念礼物送他。 苹苹对我挑的礼物非常有意见,送他鞋子,是嫌男朋友跑不掉是不是? 但是不送鞋,就真的不会跑掉了吗?一个留不住的男人,送什么都一样的,谁还管那种忌讳?他向来偏爱这个品牌的球鞋,只要他喜欢就好了。 那一天,我和他说好,我放温书假,会在四叔那里等他。他早上有课,而且不能跷,他说那个教授超变态,期中、期末考成绩好不好,另一回事;报告交不交,你爽就好!但是让他不定期点名,只要三次不到,保证当你当到死,同学每个都干谯到无力,说他不是人。 我坐在客厅,无聊地按着电视遥控器等他,视线移向放在旁边的礼物,露出淡淡的笑容。从今天开始,我要好温柔、好体谅地对待他,再也不要和他吵闹,令他心烦了—— 才刚这么想,门铃声响起。 我才觉得奇怪,他怎么会忘记带钥匙……门一打开,我愣在原地。 “妳好。”门外佳人点头打招呼,浅笑盈盈。 可是我笑不出来,今天是我和他那么重要的日子,她又来搅什么局? 汪静仪无视我难看的脸色,问道:“请问怀恩在吗?” 都已经把我和怀恩搞这样了,她还想怎样? “不在!”就算在,也不会让妳见!我在心里补上一句,完全不打算请她进屋。 我知道我的态度很不礼貌,但在这种情况下,没人有风度得起来。 “噢,这样啊!那没关系,这是他的外套,我帮他洗好了,麻烦妳交给他,他那天忘了带走的。” 我接过外套,完全呆住! 连衣服都留在人家家里了……她那种说话的口气、恋爱小女人的甜蜜神情……存心就是要给我暧昧的想象空间! 我没想到……他们已经到那种地步了! “那,我先走了。”她耸耸肩,不在意地转身。 “汪静仪!”也许,我这生嫩的小女生,真的不是她的对手,我沉不住气地问:“妳到底想怎样?” 她挑挑眉,浅笑着。“什么怎样?” “不要跟我装蒜,怀恩不相信我,但是我们都是女人,我知道妳的目的不单纯,妳对怀恩有企图。” “是啊,我喜欢他。”她竟大方承认了。 “妳、妳——妳明知道他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要破坏我们?”我捏紧手中那件外套,好气愤。 “那妳又为什么不放弃呢?”她反问我。 这是什么鬼话?“他是我男朋友,我爱他,当然不会放弃。” “同样的道理,我也爱他,只是相遇比妳晚而已,为什么要放弃?只要还没结婚,什么都不算数。” “妳——好无耻!”抢人家的男朋友,居然还振振有词。 “我不这么认为,我只是忠于自己的感情,并且勇于追求,尝试将单向的爱恋转化为双向的恋爱而已,这并不是罪无可逭的事情。” 好,她成功了,那然后呢?她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吗? 明明错的是她,我却被堵得哑口无言,不管是怀恩还是她,我连争辩都辩不赢,难怪留不住男朋友,我好没用! “妳不能全怪我,他和妳在一起不快乐,妳难道感觉不出来?” “够了!”我不想再听,当着她的面,重重把门甩上。 他不快乐、他不快乐,和我在一起,他只觉得痛苦…… 汪静仪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重复,我很想反驳,可是,他沉郁的眼神是事实,他笑容逐渐沉寂是事实,他的心事重重也是事实…… 我们之间,真的成为一种勉为其难的撑持了吗?他的心,早就落在另一个人身上了…… 我死死地捏紧外套,不敢去想,他是怎么将外套“留”在另一个女人家中…… 我都已经打定主意要和他重新开始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让我……连一点退路都没有。 这一刻,我真的忍不住恨他了! 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我没有移动,怀恩一进门,看见我频频掉泪,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 “怎么了?萱萱?” 我抬起头,想由他脸上找出一丝丝的心虚、一丝丝出轨的痕迹,但是看到的,只是他深锁的眉心,以及愁郁。 和我在一起,他真的、真的很不快乐吧? 我不言不语,捧高外套,让他看清楚。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慢慢有了变化,像想起了什么,瞪大眼,急忙开口:“萱萱,妳听我说——” “还说什么!”我跳了起来,将外套用力砸到他身上。“你居然让另一个女人把你的衣服送到我面前,魏怀恩,你浑帐!” 他眉头深深皱起。“妳能不能不要每次一发生事情,就先定我的罪,歇斯底里地对我发脾气?至少听听我的解释可以吗?” “人家都朝我放话了,你还要解释什么?我甚至不敢想,除了外套,你到底还脱了什么!” “萱萱!”他沉不脸,低喝:“不要这样子讲话!妳不是那么刻薄的人!” 我刻薄?那背着我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的他,又该算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好,那妳说,我到底做了什么?”他似乎也动气了,语调失去平稳。“妳老是觉得我会离开妳,患得患失,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妳这么没有安全感?” “那你们学校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坦白过吗?汪静仪暗恋你,全世界都看得出来,你坦白过吗?不要再说你和她没什么,如果真的没有,你不会一次次口头上答应我,又一次次背着我和她纠缠不清!除非你不再和她见面,断得干干净净,否则我永远不会相信你!” “言子萱,妳在开什么玩笑!” “你舍不得了对不对?”到头来,他还是割舍不下汪静仪…… “不要无理取闹,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怎么可能不见面?妳要我转学?就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 可笑?在他眼里,我的惶惧痛苦,只是笑话?只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他吸了一口气,退开一步看我。 “这些事情,我都可以解释,但是解释过后呢?妳就真的相信我了吗?不,妳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下次再发生类似的状况,今天的事还是会一再重演。妳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样我们要怎么走下去?” 心,很痛很痛。我的眼泪没有停过,在我这么痛苦的时候,他却可以那么冷静理智地分析状况…… 我哭得声调不稳,气他的平静,气他完全不把我伤心当一回事,悲愤之下,没多想便赌气地冲口而出:“不想再和我走下去?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吧?好啊,大不了分手,我成全你和她!” 他突然静了下来,看着我一声不吭。 话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 他在想什么?怎么都不说话? 气氛很僵,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我胸口揪紧得透不过气,好怕他真的点头答应…… 我没要分手,我只是气他,气他完全不在乎的态度…… 他突然转过身,往厨房走去。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我等得心慌,追进厨房,发现他在煮咖啡,静默盯着咖啡机滚沸的气泡,眼神中有种……沉得让我无法解析的情绪。发现我的到来,那样的眼神移向了我…… 突然间,我好想道歉,好想求和。他沉默着不说话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让我心痛,仿佛是我将他伤得太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正要张嘴,他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传出来,他过了一下,才慢慢接起。 第14章 “喂?对,是我……”他抬眸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什么。果然,他接着轻轻地说:“嗯,她有拿给我了。妳不用专程来这一趟,明天去学校再给我也可以……我知道,但是……妳们说了什么?……是这样吗?那没事了,我会自己处理,妳去忙吧,再见。”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心已经寒透。 她哭诉了吗?说我态度如何恶劣?他心疼了?他打算为此质问我吗? “萱萱——” 一种自我保护的刺猬本能作祟,不等他开口,我立刻叫嚷:“还没分手就这么迫不及待吗?魏怀恩,你们到底要不要脸!” 他脸色蓦地一沉,站起身。“收回妳的话!” 我说错了吗?那他反驳啊!他甚至连一个敷衍的解释都不愿意给我! 够了!被他管了一辈子,训了一辈子,也听话了一辈子,结果我得到了什么?真的够了! 满腹压抑的委屈,全在这时爆发开来。“我为什么要收回?你都敢做了,还怕我说吗?我没说狗男女就很——” 啪! 巴掌声清晰得就像在耳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扯落,有一瞬间,我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过了好几秒,才慢慢感觉到颊上热热麻麻的疼痛感,两眼无神地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平安符! 泪水,噼哩啪啦疯狂往下掉。 他从来没有打过我,每次我受伤,他只会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心疼,今天,却为了汪静仪打我…… 原来,变了心的男人,如此令人心寒。 “我不会道歉。”他别过头不看我,态度冷硬,我从没看过他如此冷漠的表情。“妳这句话很伤人,不只羞辱我,也羞辱了妳自己。” 我不言不语,捡起在他那一记巴掌中,不慎扯下的平安符,蹲在地上默默掉泪。 我可以不在乎他打我,也不在乎他怎么训责我,但是……这个平安符,是他亲手为我戴上的啊! 我们大半夜飙到台南,虔诚地祈求着生死相守的心愿,求来缠系今生的红线姻缘……那么痴狂纯净的爱恋,傻气地以为,这样就是永远。 他亲自为我系上,亲口告诉我,要相爱到世界尽头……这平安符对我们的意义有多重大,他会不知道吗?我曾经……拚了命地保护它…… 他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心爱的那个女孩,很可爱、很纯真,脸上总是漾着甜甜的笑,把暖暖的感动,也传到我心灵最深处。她下会疑神疑鬼,不会尖锐得像个刺猬,更不会出口伤人,单单纯纯地爱人,以及被爱。曾几何时,妳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所以……所以呢? 我变得不再可爱了,我像个刺猬,刺伤了他……这就是他爱上别人的原因吗? 难怪我留不住他的心,汪静仪比我可爱、比我温柔、比我善解人意,不会动不动就跟他吵闹,和她在一起,他比较快乐吧?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他低低吐出一句—— “如妳所愿,我们分手。” 第七章 ※“如妳所愿,我们分手。”※他说这句话的表情,我永远不会忘记,坚定、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这句话出口后,我将那一巴掌还给了他。 我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家,又是怎么浑浑噩噩度过接下来的日子,直到第三天,他来找我。 爸上楼来告诉我时,表情透着忧心,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我飞快地冲下楼。怨他归怨他,心里其实还是盼着他来的。 我以为,他是来道歉求和的,事实上,我也从没想过要离开他,分手只是口头上的气话而已。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他一直到那株埋藏我们太多甜蜜与欢笑的杜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鹃树下,才停住脚步。“妳送的礼物我看到了,很喜欢,谢谢妳。” “哦。”其实我现在有点后悔,应该听苹苹的话的,没事送什么鞋!触霉头。 “这个,给妳的。”他朝我递出一个包装好的纸盒。 我默默接过,揣测着这是赔罪礼物?交往周年礼物?还是……分手礼物? 他认真审视了我一下,轻问:“脸颊还痛吗?” 哪有这样的人?打完才来问。 “如果不痛,你打好玩的啊!”我低哝,带点撒娇乞怜的意味。 他轻轻笑了。“妳下手也没轻到哪里。” 那现在是怎样?来翻旧帐的吗? 他沉默了一阵子,再度开口:“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从过去,到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当初决定在一起,是要让两个人的日子,比一个人更丰盈、喜乐,但是曾几何时,原有的快乐,逐渐被怨恨、愤怒、泪水,以及永无止尽的争执所取代,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如果给不起妳绝对的幸福,那么我会放手……” 我终于知道他来找我的目的了! 也因为知道,才会如此震惊。 “不要说了!”我几近逃避地捣住耳朵,就像鸵鸟,以为把头埋进沙堆就没事了。 “萱萱——” “我不要听,拜托你,不要再说了!”我很恐惧,怕他真的说出那个字眼。 他叹了口气,不顾我的哀求,还是说了出来——“萱,我是认真的,我们,还是暂时分手吧!” 啪! 我气愤地甩了他一巴掌,他不闪不避,表情没有一丝改变。我看了更气,又甩了一巴掌,他还是不吭声,反而是打人的我,哭得像极那个被欺负惨了的人。 “魏怀恩,你浑蛋!”我怨意气愤地猛捶他胸膛。“我都已经什么也不计较了,你还要怎样!” “萱,不要再为我哭,分手,就是不要妳再为我哭。”他任我捶打,眼神沉郁。 “对不起,萱,真的对不起。也许是我不够好,才会总是让妳伤心。当我听到妳在手机里留言,说不在乎流多少泪水都要跟我在一起,妳知道那一刻,我心有多痛吗?妳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可以不在乎地看着妳一次又一次为我伤心哭泣吗?我真的做不到,我甚至……已经想不起妳上一次开心的笑容,是在什么时候了。” “骗鬼、骗鬼……”如果不是太过在乎他,我又怎么会伤心哭泣?如果不舍得我伤心哭泣,又怎么舍得跟我分手?如果对我还有一丝丝心疼不舍,又为什么不要我? “让我们回到原点好不好?也许这样的我们,都会自在一些;也让彼此有空间去思考,自己要的是什么。或许,心境开阔之后。人生……还有其他可能。” 说了这么多,这才是重点。他要我还他自由,他才好无负担的,去拥抱他的“其他可能”! “魏怀恩,你好虚伪!说什么关心我,心疼我的眼泪,事实上,你只是要我成全你,好让你选择别人!” “不是!我完全没有那样想,我真心希望妳好——” “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我不是你!既然变心了,就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瞧不起你!” “我都看到了!”他扬高音量,脱口而出,吼愣了我。 他沉叹,无奈地接绩:“那一天,旭尧抱着妳亲吻,我都看到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喜欢妳。” 他果然看到了,却选择沉默…… 如果今天不是被我逼急了,他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说出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急着说明前因后果,但是他摇摇头,阻止我。 “不用解释。我相信妳爱我,真的相信。也许就是因为爱得太绝对,我们今天,才不得不分开。” “我不懂……”既然有爱,为什么要分开? 不懂、不懂,我说什么也不能理解。 “萱,我其实很嫉妒他,每次看到妳和他在一起,都能笑得那么开怀自在。明明那些都是我该做的事,可是我却只能给妳泪水,再让他找回妳的笑容。我也有沉重的无力感,每次在妳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只是那个造成妳压力与负担的根源,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不想再伤害妳了。所以我放手,各自去找更好的生活方式。” 我们不合适……好标准的分手理由,当“更合适”的人出现时,我就变成那个“不合适”了。 我懂他的意思,当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伤害就造成了,所以他快刀斩乱麻,不想再伤我更重。 我很清楚,所谓“更好的生活方式”,指的是什么…… 我闭上眼,打住眼泪。一个变了心的男人,不值得我哭! “魏怀恩,我不会原谅你!” 他抬眼,眸中锁着很深、很沉的无奈,而我,却笨得到现在还会为那样的愁郁眼神而揪痛了心…… “我知道妳会怨我,但是不论如何,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也许有一天,妳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做下这样的决定,到时——”他突然打住,不再说了。 到时怎样?他没说完,我也没问,那时我以为,我会恨他到海枯石烂。 十八岁高中即将毕业那年,当初他吻我的杜鹃树下,我们分手了,并且在心中立誓,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我以为,我会恨他到海枯石烂;我以为,我会与他老死不相往来:我以为,我不会有原谅他的一天…… 但是这一连串的我以为,只维持了四个月。 我不知道怀恩是怎么跟其他人说的,长辈们意外地没给太多干预,尊重我们的决定;而知道内情的苹苹,气得跳脚,咒骂怀恩狠心狗肺,还搞起联合抵制,命令周遭的人选边站,谁敢和那个负心汉说一句话,就不要再来找我们。 第15章 虽然苹苹小我一岁,但保护我的用心,却是无庸置疑的,大姊头气势,真像她娘。 原本温馨和谐的气氛,因为我和怀恩分手的冲击,也全弄得一团糟。茗茗一脸为难,很想哭地问我:“萱萱姊,我真的好想和哥哥说话。妳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他现在一整天都不说话了,我觉得他好可怜……” 因为我的情绪问题,却拖累了身边无辜的人,闹成这样,连长辈都看不过去,苹苹也被二伯骂了一顿,说:“妳不要幼稚了,人家小两口的事,妳什么都不懂,凑什么热闹?嫌状况不够乱吗?” 我慢慢冷静下来,告诉苹苹:“算了,他只是不爱我了而已,这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妳原谅他了?”苹苹惊异地问我。 原谅吗?我也不知道。 一开始真的很愤怒、很不甘心,每次他来找我,我全都叫爸轰他出去,死也不肯见他,那个礼物,我连拆也没有,直接丢进堆放杂物的储藏室里养蚊子。 人都留不住了,谁还稀罕他的歉意和礼物! 但是,我怨他并不代表乐意看到每一个人孤立他。二伯说得没错,感情出问题是我们自己的事,与其他人何干?他并没有对不起别人。如果我自己不能先放不情绪,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会好过,我不想再这样下去。 我还是没有办法平心静气地祝福他和汪静仪,但是至少,当不成情人,也不一定要变成仇人,那太没风度了。 感情变了质,双方都有责任,我不能因为爱情没有了,就全盘否认掉他对我的关怀,以及由小到大,那份珍贵的情谊。 我想起,他与我谈分手那天说的话,他要我,记得我们的“约定”。 我懂他的意思。 ※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 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会的,我一定会。 再一次和他见面,是在考完统测,登记分发放榜之后。 我的成绩平时就没多好,能捞到屏东这所学校的二专部,已经够了不起了,住校是势在必行的。 整整四个月,我避着他,直到现在,才能做好准备,再一次面对他。 我想,他是听到消息了。 他来找我那一天,爸妈不在,我正在整理该收拾的物品。 他站在客厅,一时之间,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妳……还好吗?” “很好。”我仰头看他。“你呢?” 他现在,应该已经和汪静仪在一起了吧? “嗯。”他点点头,凝视着我,浅浅道出一句:“妳,瘦了点。” 莫名地,一阵酸意冲上鼻骨,我迅速转身背对他。 以为自己够平静了,可他简单的一句话,还是能轻易勾起我的情绪…… 我假装倒茶,闪到厨房去,确定没有落泪的危险,才走出来。 他接过茶杯,看了看桌上堆放的琐碎物品。“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吗?还缺什么?我陪妳去买。” 我摇头。“不必了。” “要好好照顾自己,屏东……不会很远,有事的话,跟我说一声,我会赶过去。” “嗯。”我低着头,目光接触到指问银光,犹豫了几秒,拔下戒指。“这个,还你。”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沉默地收下。 气氛有点僵凝,也许是我态度表现得太差劲,让他有不受欢迎的感觉吧!不一会儿,他便说:“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打我电话,我的手机会一直为妳开着。” 我的手机会一直为妳开着……好温暖的一句话。 “无论如何,妳是我生命中极重要的人,这句话永无折扣。”他开门前,留下这一句,没看见我的眼泪在他转身之后落下。 我想起小时候,每回哭泣,心疼搂抱的那双手。 我想起爸爸说,学走路时,为了不让我依赖,阻止恩恩去扶我,总在每每跌倒时,因疼惜我而怨怪大人的狠心。 我想起生病时,他牵着我的手看医生,打针帮我推揉,让我抱着大腿哭。 那么深、那么重的恩义,早已比爱情更珍贵。 “恩恩!”我追出大门,急忙喊住他。 他脚步一顿,因为这句儿时昵称而微感怔愣。 “我不怪你了,你不要难过。”隔着马路,我朝对面的他喊道。 他先是错愕,然后,缓缓露出微笑,于是。我也跟着笑了——“因为,你也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他越过马路,大步朝我走来,紧紧将我抱住。 在失去爱情后,至少我们还拥有人世间最珍贵的情谊,那是无可取代,谁也抢不走的,我不用再时时担心会失去。 学校注册那天,是怀恩抽空陪我去的;处理学校宿舍的事,也是怀恩开车帮我把东西搬进去,还有一些拉拉杂杂的琐事,也有他帮着我。 也许,是长辈想帮我们修补感情裂痕,才会什么事都推给他去做。为此,苹苹还偷偷问过我:“你们复合了?” “复妳的头啦!”她当分手是路边摊叫价,随你高兴喊着玩的哦? 开学后,我才意外地发现,那个阴魂不散的郑旭尧,居然也跟到屏东来。 “这所学校有独立招生,我就来啦!”他答得满不在乎。 厚!我填志愿卡时故意不让他看到,就是知道他会打这个主意,没想到好死不死,还有独立招生。 “你干么跟着我啊?大男人的,都没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吗?” “有啊,我的理想抱负就是把美眉。也许有一天妳会看着我那么可怜地巴着妳的分上,赏我一个老婆。” 我装作听不懂,耸耸肩说:“好啊,苹苹不错,要不要介绍给你?” “那只母老虎!”他表情完全不掩饰嫌弃。 “那茗茗你觉得如何?” “别开玩笑了,妳四叔那张嘴比血滴子还可怕,还有严重的恋女情结,我怀疑要泡他女儿,得先踩过他的尸体。” “你很挑耶!”我瞪了他一眼。 他只是笑笑地看着我,没说什么。 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但是……我说不出那种感觉,一直都认为,我会和怀恩分手,郑旭尧也是原因之一,如果我真的和他在一起,那会让我有一种……真的背叛了怀恩的感觉。 也或者,是真的怕到了。和怀恩分手时,我几乎同时失去了爱情、亲情,以及青梅竹马最纯净的情谊……那种感觉,太痛了,我不想再来一次,宁可只当朋友,也不要将来连朋友都失去。 难怪古人会说“好兔不吃窝边草”,不是没有道理的。 总之,就算要恋爱,任何人都可以,就是不能是郑旭尧。 很奇怪,我的同性缘不好,手帕交没半个,异性缘依然好到不行,就算换了新环境,人在屏东,情况依然,追求者名单一长串。 也许,是想转移注意力,不愿每次想起怀恩,就揪着心,酸得想掉泪,在开学的第二个月时,我交了人生中第二个男朋友。 这个男朋友……怎么说呢?基本上,我觉得这个男人小鼻子小眼睛的,他非常介意我和郑旭尧走得太近,嫌我们关系太暧昧,让他有“戴绿帽”的感觉。 有没有搞错?我还没嫁他耶!还戴绿帽咧!才交往一个月就这样管我? 他说,朋友在背后会议论纷纷,嘲笑他连女朋友都管不好,要我顾一下他的面子,不许再和郑旭尧来往。 他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才交往一个月的男友,和多年的死党绝交? 我说,他心胸狭窄。 他说,哪个男人会不介意? 我一时不察,脱口反驳:“我之前的男朋友就不会,认识郑旭尧将近十年,他也从没说过一句不准我和他来往的话。” 可想而知,扯出初恋男友,吵得更加没完没了。他拚命地追问我过去那段恋情,硬是要弄个水落石出,我被烦得受不了,索性和这个大男人主义的家伙saygoodbye! 接下来那个男朋友,也没比前一个好到哪里去,他有相当严重的掌控欲,连我穿牛仔裤都要管,因为他觉得淑女就是要穿裙子才有婉约气质。不管我去哪里都要向他报备,时时电话查勤,简直可以去当私家侦探了。受不了紧迫盯人的恋爱方式,一个礼拜就gameover了。 再再下一个,是有极度强烈的占有欲。时时黏着我,不能一天不见面,也不准我和其他男生讲话、不准我打扮得太漂亮,只要我和谁走得比较近,就不得安宁了。 再再再下一个,eq控制有问题,脾气太暴躁,我实在不想哪一天成为他暴力下的见证人。 再再再再下来的那一个,用情不专,我在交往十三天后,发现他劈腿,于是潇洒让贤,免费还给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一个又一个下来,只有更烂,不会更好,其中一个甚至才交往三天,就迫不及待想把我拖上床。 我才发现,他根本就是把我当成那种可以玩的女人,都交过那么多男朋友了,早就烂到不能再烂,不需要再装清高。 我甩了他一巴掌,从此见面当作不认识。 挑来挑去,没一个合意,总觉得谁都不顺眼,谁都无法忍受。 偶尔,会不期然地回想起,那些男友的劣性……我是不是也曾经犯过?也许没那么强烈,但,终究是有。 我也曾经因为一点小事就疑神疑鬼,我也曾经因为害怕失去而紧迫盯人,我也曾经因为别的女人看他的眼神,就莫名地恐慌…… 当时,我理直气壮地认为,那是因为爱得太深,可是,爱情怎么能够拿大过在乎当借口,困缚住对方的思想呢? 第16章 他那时候承受的压力,一定很大。 我终于明白,也终于释怀了,他的离开,不是没有道理。 下一次,再遇见他,我一定可以心无芥蒂,笑着祝福他和汪静仪了。 失落,不是没有,是我自己把一段原本可以很美好的恋情搞砸了,怨不得谁,而现在,我只能努力地寻找下一段幸福,在下次见面时,让对方欣慰,知道分开后的日子,彼此都过得好。 这是我答应过他的,要做个快乐的自己,不让他担心。 第八章 高雄、屏东路程并不远,我固定两个礼拜会回家一次,所以基本上,也没什么人在外地的思乡感受。反正想回家时,只要跳上车,瞇一下眼就到了,感觉上就像在隔壁村庄一样,老妈还嫌我碍眼,回来得太频繁,浪费车钱呢。 一转眼,又快毕业了,两年快得像只是昨天的事而已。 这天,上课时,班上的同学兼室友传来一张纸条。 ※“外面有个斯斯文文的帅哥在宿舍楼下等妳哦!”※咦,谁呀?我开始思索交过的男朋友中,哪一个“嫌疑”较大。 脑中数据库搜寻一圈,发现范围还真广,交过的男朋友,绝大多数都是这一类型,现在才发现,原来我是有特别偏好的。 ※“这又是哪一任的男友啊?真羡慕妳的桃花运。”※又一张宇条传来。不愧是我的室友,脑袋里想的都跟我差不多。 我回传了一张字条给她。 ※“相信我,我也想知道他是第几任。”※五分钟后,字条传了回来。 ※“妳哦,不要太作孽了,每次都专挑书生型帅哥下手,外面那个看起来是难得的好男人,妳就手下留情吧,别伤了人家纯情少男心。”※咦,好男人?这倒引起我的好奇心了。我交了不计其数的男友,最大的收获,就是“好男人绝种定律”——外表再怎么人模人样,交往之后,真相往往很不堪。 ※“这世上根本没有好男人。”※这张字条传出去之后,换来室友两个字:※“偏激!”※斗大的两个字加惊叹号占满整张纸条,我顺手揉掉,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等下课。 钟声一响,我立刻包袱款款走人。 “喂,子萱,等一下。”室友追了出来,喊道:“别忘了告诉我第几任哦!” “好啦!”我挥挥手。 只是,我没有想到,等我的人会是他—— 在大脑支配行为前,我已经先做出动作!飞快奔去,用力抱住他,惊喜地又叫又跳:“怀恩,怀恩!怎么会是你!” 他接住我扑来的身体,笑说:“这么热情啊?” “对呀,好高兴看到你喔!” 他揉揉我的头发,另一手还搂着我的腰,大概是怕我太兴奋会跌倒。 “妳上次回来时,我们才见过面呢。” “那不一样,你专程来找我耶!”意义不同。 他也够实际了,居然不冷不热地泼了我一盆水。“不算专程。我是到屏东来处理一点事情,想到在妳学校附近,就顺路绕过来看看妳。” 我笑容垮掉,没好气地抱怨:“姓魏的,你一定要这么老实吗?”安慰安慰我也好嘛,真是! 他拨了拨我的头发,唇角带笑。“好,我很想妳,专程来看妳,顺便办一点事情,这样的顺序言大小姐满不满意?” “这还差不多。”我眉开眼笑,仰头顺势亲了他脸颊一记。“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把书放下,顺便换件衣服,我们去吃饭。” 转身走了几步,又心血来潮,回过头问他:“你比较喜欢我穿裙子还是牛仔裤?” 他有些奇怪地看我一眼。“不管穿什么。那都是妳。” 我满意地笑了。虽然他以前也爱管东管西,但是对我的喜好,他从来不干预,只是接受我所接受,喜欢我所喜欢的,关心和掌控,完全不一样。 一直到后来,我慢慢地懂了很多事,也逐渐能理解,他当初为什么要分手。如果那时没分开,今天,我们不会还能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在地相处谈笑。 是他,让我成长,也让我学会懂事。现在,我反而会怀念起以前被他管的日子。 换好衣服下楼时,隐约的对话声传进耳中,在空旷的楼梯间,即使说得再小声也会有回音。 “外面那个男生看起来条件很好,又有气质的样子,怎么会看上她啊!” “唉哟,一定是不知道地名声有多烂啦!男人都嘛很容易被那张看起来清纯甜美的脸蛋骗去。” “听说她很爱抢别人的男朋友耶,还同时跟好几个男人交往。” “难怪我每次看到她,身边的男人都不一样,换男友的速度比用面纸的速度还快。” “这算什么?据可靠消息指出,她还做过援交咧!” “那根本只要是男人都能上了嘛,好随便哦!” “所以说啊,会跟她在一起的男人,都嘛只是想玩玩而已,谁会对这种女人认真啊!” “怎么会有这种人,把我们女人的脸都丢光了,将来娶到她的男人真倒霉。” …… 虽然错过了前面很长一串,也足够我肯定,本人在下我,正是话题中的伟大女主角。 这些话,早就听到麻痹了,我异性缘极佳,相对那些乏人问津的女孩子,心里当然不是滋味,那是正常人性,再加上刚好交往到某人暗恋的对象,以及分手后较没风度的前男友,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就出来了。 我已经看得很开了,真要介意,三桶血都不够吐。 想到怀恩还在外面等我,我步伐轻快,一点也不影响好心情。 “借过!”我故意大声说,不理会她们在看见我时,嘴巴足以塞下一颗卤蛋的ㄘㄨˊㄛ样,绕过她们跳下最后几格阶梯,转弯时冷不防看见下半层楼的怀恩…… 他半靠着楼梯扶手,低垂着头盯住地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心脏重重敲了一下。 这群八婆!说人小话时,不会先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哦?气死我了! “怀恩……” 他仰起头,有一瞬间,我以为在他眼中看见闪动的泪光…… 他迅速垂下眼,眨了两下,再抬起时,脸上是我所熟悉的温暖笑容。 “好了吗?那走吧,妳要吃什么?” 好心情不见了,我现在很沉重。 他……听到了吧?那他会怎么想我?也把我当成一个不知羞耻,人尽可夫的女人吗? 我走在他身后,很想解释点什么,却发现无从说起。如果他问我交过几个男朋友呢?恐怕我自己也答不出来,这样要怎么说服别人,我是很洁身自爱的? 我现在终于知道,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用言语解释得清的,难怪,在我们交往期间,争吵最激烈的时候,他反而不解释了。很多事情,解释其实没有用。 那种感觉——好无力! “怀恩,我——” “啊,对了,妳知道洛宇和群英已经在一起了吗?”不知是巧合还是蓄意,他打断我的话,用轻快的语调接续。 我话卡在喉间,愣愣地看着他。 “说实话,我一直都没把群英当女人看,我还挨过她一拳呢,她打人真痛。想到洛宇以后要和她交往,我真替他的安危担忧。” 他是不想让我难堪吧? 我吐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一起了?”这两个人温温吞吞的,虽然大家都认为他们是一对,但也一直都没有在情人与朋友之间,做出一个明确的区分。 “都抱到快着火了,还舌吻咧,这样要是还不叫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算了。” “你变态啊,干么偷窥人家亲热!” “哪有?是他们太干柴烈火,也不进屋就在车库里难分难舍起来,我也很担心长针眼。” 我捶了他肩膀一下。“你要体谅人家是远距离情侣,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了,你不知道思念不是病,折磨起来也是要人命的吗?尤其对用情很深的人来讲。你不要看他们两个人这样吵吵闹闹的,其实——” “……我知道。”声音极轻,轻到如果不是我太注意他,根本就听不到。 “啊?”他知道什么?我一下子衔接不上。 “没,妳继续说。他们两个吵吵闹闹,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想不起来原本要说什么了,好像有什么思绪断层,扰得我心乱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手机铃声刚好打断我的思绪,我顺手接起,还没出声,另一端就迫不及待地问:“怎样?怎样?想起第几任了没有?” 这个八卦女! 我没好气地回答:“numberone!”还真说中了。是我的某任男友,还是最刻骨铭心的那一个。 “啊——”另一端开始失去理智地鬼吼鬼叫,情绪激奋到不行。“真的吗?真的吗?我要看,我要看!妳快带来给我看!” “妳算老几啊!”要看就给她看吗?怀恩又不是供人观赏的稀有动物。 “期末考的葵花宝典交换,要不要?” 也就是说,我期末考成绩不必担心了?我打量了怀恩一下,思考这个交易划不划算,值不值得我出卖他的美色。 “不要再犹豫了,就这样决定。我们一群人在逛夜市,妳把他带来。” “我要问问看他的意思。”我遮住手机,小声问:“怀恩,我室友说要逛夜市,晚餐一起去夜市吃好不好?” 他犹豫了一下下。“方便吗?” “方便啊,看你的意思怎样。” 第17章 “好。” 得到他的同意,我又拿起电话。“他说好。等我十分钟!” 夜市离学校不远,怀恩自己开车来,省去等公车的时间,才花了五分钟。 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刚开始要用餐。 “坐啊,我帮你们点好餐了。” 很快地人头数一数,竟然有十几个,其中还包括我的现任男友,林承玮。 这女人居然没有告诉我!这下尴尬了,我没跟怀恩说耶,不知他会怎么想…… 校园恋爱就是这样,甲认识乙,乙认识丙,丙认识丁……东牵西扯,就扯成一挂了,怎么绕都会碰头。 他们很快地挪出位置让我们坐下,没有疑问的,那个空位在现任男友左边。 “喂,坐过去一点啦。”我坚决握住怀恩的手,拍了室友一下,硬是多挪出一个空间,让他坐我左边。 男友起身去端食物,他点的是咖哩鸡饭,我和怀恩都是那种有什么吃什么的人,不会有太多意见。 拿起汤匙吃没几口,我留意到怀恩眉头不明显地轻皱了一下。 我舀一匙过来试吃,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将我的那一份和他对换过来。“你吃这个,这个不会辣。” 他看了我一眼,微笑点头。 “妳不是也不喜欢吃辣?”右手边的男友奇怪地问我。 “还好。”我只是不喜欢而已,怀恩是完全不能吃,会胃痛。 “亏我还刻意交代老板不要加辣……”咕哝声很小,夜市也很吵,但是我就坐在他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辜负男友爱心,我心虚地埋头猛扒饭,假装没听到。 期间,一群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聊开来,追问我和怀恩是怎么认识的。 年轻人就是这样,不管熟不熟,坐下来就是能聊,祖宗十八代都照扯不误。 “她的小婶婶是我干妈。”怀恩是这样回答的,谨慎地避开那段撕心裂肺的恋爱过往,不晓得是不是我多心。 “那你们一定认识很久喽?” “从她吃饭还要我喂开始吧!” “青梅竹马耶!那怎么没发展出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子萱那么漂亮,是男人都会心动的。” 我瞧见,他握汤匙的手僵了一下。 “喂,你们当我不存在啊!”现任男友的脸色也没多好看。 怀恩应该也察觉到什么了,稍稍抬眼看向林承玮,又看了我一眼。 只这么一眼,我头就已经低到快埋进盘子里。 偏偏,还有人就是不懂得“看气象”,直捣暴风圈! “那言子萱小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么可爱?” 他偏头像想起什么,浅浅微笑。“很可爱,说话甜甜的,爱笑、爱撒娇。” 是吗?这就是他眼中的我?我想起后来那个无理取闹的我,连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憎,难怪他会那么失望…… “关系也满远的嘛。中国人就是这样,一表三千里。”林承玮突然冒出这一句,口气极度不以为然,摆明暗指人家不熟装熟。 我在桌底扯了下他的衣服。他在干么?没事把气氛弄僵。 偷偷瞄了怀恩一眼,他好像没有不开心,低敛着眼回道:“是很远。” 听他这么说,我竟然会觉得不舒服,不喜欢他刻意撇清我们的关系…… 吃完饭,我们到处走走逛逛。夜市人多,我怕走散,一路上紧紧握着怀恩的手,边向他介绍我们这里的夜市特色。 有人买了烤鱿鱼,递两串过来,我食量不大,只拿了一串,和怀恩分着吃。 来逛夜市,当然不能不玩点东西,有些人捞小鱼、有些人射空气枪,有些人玩弹珠台,就地厮杀起来。 同行这一挂人中,不乏一对对的男女朋友,为了赢奖品讨女友欢心,男生全部上阵搏命演出,让人感叹他们对娘亲都没那么孝感动天,生这群没心肝小子要死? “恩恩、恩恩——”我扯着他的手,叫得很谄媚,企图很明显。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然后笑了。“妳这家伙!” 他挽起袖子,站上男女双打的篮球机,问我:“准备好了吗?” 我点头,然后他投下零钱,按下开始钮。 这种投篮球机的游戏规则是,只要投出规定的分数,就可以换一只娃娃,我们以前常玩,早就练就出绝佳默契,命中率超过百分之九十。我房里不少战利品部是这样来的,家里附近那个夜市的老板,每次看到我们来就唉唉叫,说要玩多久都让我们免费玩,但是不给娃娃了。 时间结束,我挥了下汗,没有意外地发现旁边的人全都张口结舌看着我们。 我瞄了眼篮球机上的分数。“啧,退步了。”想当年,我可神勇的咧…… 怀恩敲了我额头一记。“妳不要太嚣张了。” 老板一脸惊叹,请我挑只娃娃,怀恩帮我选了只粉红色的贱兔。 我正要走向他,腰际被人用力搂了过去,我回过头,白了林承玮一眼。“你干么啦?” “妳无视我的存在哦!”他有些不是滋味地说。 我吐吐舌。“那是因为我跟他默契比较好嘛。” “那妳干脆去当他女朋友算了!” 又在犯小人嘀咕了。 我用力捏了他腰侧一下,他故意唉唉叫地闪避,用力搂紧我的腰,趁我没防备,亲了下我的唇。 “喂!”我有些生气。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夜市耶,他在干么! “好好好,不要生气,等一下请妳吃冰好不好?”他一副讨好嘴脸,我偏开头不理会,看向怀恩的方向,他抱着贱兔,没看我。 我想走向他,但是林承玮搂着我的腰,一路上净缠着我东扯西扯。怀恩走在前面,佳榕——也就是我室友,走过去和他聊天,他们说了什么,我听不到。 大概是为了讨好我,林承璋吆喝着要去吃冰,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杀进冰品店。 “我要吃——”我才刚发出声音,怀恩警告的眼神扫了过来。 “萱萱,妳不可以吃。” 我垮下脸,很想抗议。大家都在吃,居然不准我吃,这是很残忍的酷刑耶! 他看了看墙上的名目。“改吃烧仙草。” 我嘟着嘴,表情很不满。 “萱,不要以为天高皇帝远。”他凉凉地抛来一句。我心虚得要死,再也不敢吭声。 好啦,我承认,仗着在屏东没人管,我是偷偷吃过几次。 可能是想让我开心,也可能是故意要和怀恩作对,林承玮把碗挪过来。“没关系啦,吃一点又不会怎样。” 我偷偷看了怀恩一眼,他不说话,沉默地看着我。 我不敢。只要怀恩说了个“不”字,我说什么都没胆“逆天而行”。 从以前就是这样,怀恩说的话,我只会乖乖听从,即使已经分手,我明明可以不必再理会…… 也或许,潜意识里我从没忘记过,小时候我承诺要很听很听他的话,这是留住他的条件。 “不用了啦,我和怀恩一起吃就好了。”我把椅子挪过去一点,多拿来一支汤匙,|奇-_-书^_^网|和他共吃一碗烧仙草。 其实想想,怀恩也很委屈啦,高雄的夏天像个大火炉,动不动就三十几度高温,但是为了配合我,他也不曾在我面前吃过冰。 “萱。”他喊了我一声,然后压低音量,以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问:“这阵子还会像以前那样痛吗?” 我懂他指什么,也小小声回他:“还是会啊。” “我去那家有妳病历的医院请医生帮妳配了点止痛药,真的痛到无法忍受再吃。” “噢。”我庆幸刚才听了他的话。虽然明知道他没那么狠,就算生气还是会把药给我,但是难保万一,他会不会放我自生自灭。 “萱萱,我们等一下去海边看夜景。”林承玮刻意放柔了声调对我说,听得我一口烧仙草差点喷出来,一掌住他背上拍去。 “你鬼附身啊!”喊那什么肉麻调调,害我差点消化不良。 “那妳要不要去?” “不要了,你们去就好,我有点累,不想跑来跑去。”其实是因为怀恩在这里,我想要陪他。 “可是萱萱——” “拜托!”我没好气地给他白眼。“不要这样喊我,我会不习惯。” 在这里认识的朋友,全都喊我的名字,没人知道我的小名。也或许下意识里,觉得“萱萱”这个昵称属于高雄,是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只容最亲密的人呼唤。 他脸色很臭.但我才不理会。他一向也只喊“子萱”的,谁晓得他突然哪根筋不对。 吃完烧仙草后,本来预备打道回府,但人潮一挤,把大家挤散了。 林承玮拉着我,来到比较安静无人的小路边。 “妳到底什么意思?”他像忍了很久,终于爆发。 “什么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搞不懂他干么暴跳如雷。 “我说那个叫什么怀恩的!” “怀恩怎样?他哪里惹到你了?” “他每个地方都惹到我!” “你神经病啊!”我懒得陪他发疯,回头要找怀恩。 “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妳!”他揪住我的手,不让我走。“今天我们就把话说清楚!” “你要说什么啦!”我甩开他,揉了揉手腕。真粗鲁,怀恩就不会这样对我。 “很多事!例如刚才吃饭,我知道妳的喜好,特地交代老板不要加辣,那是我对妳的体贴,可是妳体贴的对象是谁?” “那是因为他吃辣会胃痛,反正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了,干么在这种小事情上计较?” 第18章 “那贱兔的事呢?怎样也应该是我来送妳,他——” “我和他默契比较足够啊,等你打得到他那样的分数时再来朝我发飙。” “萱萱?!哼哼!喊得可真亲热,他不嫌噁心我还听不下去咧!妳就从来没让我这样喊妳!” 嫌噁心还计较我不让你喊?林先生,你的话前后矛盾。 “你够了哦!他从小就这样喊我,这笔帐一算要往前算二十年,你无不无聊?” “最气的是他叫妳不准吃冰妳就真的不吃,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那样命令妳?我这个男朋友都没管那么多!妳又干么那么听他的话?” 这、这个疯子,连这个都计较。 我也不耐烦了。“我习惯了嘛,他一直都这样管我啊,而且我知道他是为我好,等你有他那么了解我的身体状况时再来命令我,我也会听你的。” “等我这样、等我那样……对,我是没他那么了解妳,妳干脆说他连妳的生理期都知道好了!” “咦,他真的知道啊!”没经过思考,话就溜出口了,想打住也来不及。 他整个脸色都变了,像只喷火恐龙般,火爆到几乎跳起来掐死我。“言子萱!妳到底是谁的女朋友?!” 我整个人弹开一大步。 要死了,他吓人啊? “这些全部都是小事,你干么小题大作,很没风度耶……” “不是那个问题!”他抹了抹脸,我国文造诣不好,没办法准确形容,只能说……他脸色之难看,已经无法用难看的等级来形容。 “问题在于……言子萱,妳完全没有身为我的女友的自觉。” “啊?”这话什么意思啊? 他似乎气得不轻,连话也不肯跟我说,转头走人,临走前丢下一句:“青梅竹马?白痴才会看不出来你们什么关系!” 有……那么明显吗?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回不过神。 等我想起来,赶紧回头挤进夜市找人。眼前一堆人头攒动,我拿起手机才刚准备拨号,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佳榕?”我回头看见室友,以及被她抱在手上的贱兔。 “喏!妳的numberone要我拿给妳的。” 我一手抱贱兔,一手接过纸袋。 纸袋里头,装着他说的药包,以及几包蜜饯、酸梅,是我最爱吃的那一家古早味老店买的,有点远,要到旗山去呢,但是好吃到无法8言语形容。 他特别买来让我配药吃的吧?我小时候很不爱吃药,每次都哭哭啼啼…… “他人呢?”我左右张望。 “回去了啦!” “啊?”真过分,居然没跟我讲一声。 “你们刚才吵得那么大声。大老远都听到了!他看起来好像很难过,问说:“我是不是来错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干么要这样讲?是我要他来的啊!”我抱紧贱兔,想感觉他残留的余温。“佳榕,他看起来真的很难过吗?” 佳榕没回答,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我。 “干么啦,我在问妳话耶。”又不是不认识,干么用眼神解剖我? “言子萱,妳的男朋友当着妳的面,吼到嗓门快哑了,血管也快气爆了,妳完全不当一回事;而那个妳根本没看到,也不确定的“难过”,却那么担心?” 我张了张口。“那是因为……林承玮无理取闹,可是怀恩会内疚,觉得是他害我们吵架。” “那咖哩饭呢?他才轻轻皱个眉而已,妳就发现不对劲,一整晚妳男友不爽到极点,妳完全没发现。” 现在是怎样?一个审完换另一个? “那是因为……因为……” “认识比较久,默契比较够嘛,对不对?” “对对对!”我猛点头。 佳榕没有马上回答,等公车来了,我们投完钱,在回宿舍的路上,才慢慢地说:“其实,那跟默契完全无关,而是妳心里只容得下魏怀恩,其他人的感受,妳根本看不见,也感受不到。林承玮不是无理取闹,妳今天真的做得太过分了,换作任何人都受不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盯着窗外的景物持续无言。 不晓得过了多久,佳榕突然冒出一句:“如果现在公车撞上山壁,生死存亡的那一刻,妳第一个想拨电话向谁道别?” “喂,妳少乌鸦嘴!”什么烂比喻!我会长命百岁。 “假设一下嘛!” 怀恩!答案电光石火地跳出来。不是爸爸,不是妈妈,不是那个又将面临分手危机的……数不清第几任男友,而是怀恩,我最初的爱!然后告诉他、告诉他……思绪打住,我压下那个几乎跳出脑海的句子。 “是“他”,对不对?”佳榕替我说出心里的答案。“子萱,妳心里还是很在乎他吧?” “哪有?”我把头埋进贱兔里。我答应过,要努力忘掉、要重新寻找另一段快乐的…… 佳榕忽然又转了个话题。“妳知道吗?我一开始很讨厌妳。” “哦。”正常的,不需要太讶异。 “我觉得,妳的感情观好随便,我轻视妳游戏人间的态度。” “嗯。”我受教地点头。大家都这样讲。 “可是后来,慢慢跟妳相处,我发现妳只是在找,虽然不清楚妳到底要找什么,可是一直都找不到,妳很孤单,也很无助,那个半夜躲在棉被里哭泣的妳,才是最真实的妳,我开始同情妳了。” “咦?”我又哑口无言了。连我躲在棉被里哭她都知道,室友果然是狠角色。 “所以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分手?刚刚逛夜市时,我把握机会和他聊了一下。他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了。妳和他那么熟,知道他的女朋友是谁吗?” “知道啊!人漂亮得没话说,气质一流,保证妳看了会自动靠边喘。” “有妳漂亮吗?” “比我漂亮多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汪静仪比我更适合他、更能给他幸福,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才会更努力想走出另一条路,让他知道我过得好,不让他挂心,这才是对他最好的祝福。 只是没想到,我一直在迷路,找不到出口,更没想到,他这一趟来,只是一再让他看到我最不堪的一面。 “噢,那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分手了。” 一句话刺痛了我的心,我下意识里,将贱兔抱得更紧。 “只是我觉得,他还是很关心妳,应该多多少少也有些余情未了吧!”佳榕又补上一句。 关心,是必然,但是余情未了……我甩甩头,将那样的字眼甩出脑海,不愿再想。 我和他已经结束。在十八岁那年,订情的杜鹃树下,他决绝地说出分手那一刻。 第九章 毕业在即,我也正准备接下来的二技考试,倒也不是对升学多有兴趣,而是我现在除了读书也没事可做,反正闲人一个,多混几张文凭也好。 考完试后不到三个月,人也毕业了,包袱款款回高雄,继续当米虫让老爸养,然后就等分发结果,看是哪间学校了。 回家的那天,苹苹说为了欢迎我回家,约了大家出去唱歌。不过那天陪我一起回来的,还有我的新任男友。 倒也不是感情有好到面见高堂的地步,而是他刚好也住高雄,顺路陪我回来而已,所以吃喝玩乐的事,当然也就算他一份了。 赴约时,苹苹一看到我旁边的人,脸都绿了,把我拉到旁边说:“姓言的,有时候我真想扁死妳!” “干么呀!大不了这一摊的钱我来出嘛!”不过多一个人而已,小气巴拉成这样。 “妳妳妳……”她抖着手指说不出话来。“等一下大哥来,看妳怎么面对他!” 对厚,说到这个,我到处看了看,怀恩好像还没到。 那个时候电话联络,确认时间与日期时,我曾经主动提起!“有空的话,也带汪静仪一起来嘛!”这句话,代表彻底的谅解与祝福,他听得出来吧? 如果他够聪明,就应该把握这个机会,让大家接纳他们。 他欲言又止,像要说什么,最后只是摇摇头。“不需要。” 在那之后,我们就没联络了,不晓得他有没有改变主意?我拿起手机拨号。没多久,一阵熟悉的铃声传进我耳中,完全不用动脑就能哼出的旋律! 我四处张望,找到斜后方不远处的声音来源,同时,对上了怀恩的视线。 他……还保留着我们的“约定”? 我并没有机会发太久的愣,人员到齐,苹苹大姊头吆喝着进去预订的包厢。 这一个晚上……我完全没有办法形容它算美妙还是糟糕,应该说……它只能用荒腔走板来形容。 我这个现任男友。他们连介绍的机会都不给我,一路喂喂喂的吆喝人家。 再然后,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人已经坐在怀恩旁边,而“据说”是我男友的人,却被远远放逐到边疆。 他们是故意的!白痴都看得出来,这手段叫“联合孤立”,存心要人家知难而退。 要贱招耍得太明显了,连稍稍掩饰都不屑。 这期间,怀恩曾有几次阻止他们,皱眉说:“你们不要这样。” 换来的是群英姊一句:“唉呀,你不要管啦!我会替你作主!” 作……主?!这是什么跟什么?活似我红杏出墙,对不起怀恩似的!问题是……我们八百年前就分手了啊,他也已经另有所属了…… 接着,他们轮流和我那位搞不清楚状况的男友拚酒,存心灌挂他! 第19章 我应该要觉得生气,甚至替我那个连名字都没有荣幸被他们记住的男友出头才对,可是……我完全无心理会任何事。 这些人真的很过分,听听他们唱的歌就知道了。 “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直到现在我还默默地等待。我们的爱,我明白,已变成你的负担,只是永远我都放不开,最后的温暖,你给的温暖……”这是群英姊唱的,害我心隐隐地酸。 “而我知道我们曾天真的一起哭和笑,而我知道放开手她不知道怎么忘掉,而我知道妳走了以后的每一分一秒,却还是这么难熬……”这是小哥唱的。 “如果,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我们是不是还是深爱着对方,像开始时那样,握着手就算天快亮。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我们是不是还是隐瞒着对方,像结束时那样,明知道你没有错,还硬要我原谅……”这是苹苹唱的,还很欺负人地故意哀声怨调。 如果这些人一字一字唱出我的心痛的话,那茗茗这一首,就是直直地让我心酸到骨子里去—— “少了你的我该怎么办?少了你的我怕我变坏,谁跟我吵吵闹闹,谁让我觉得骄傲,一个人有多悲惨你知道。少了你的我该怎么办?少了你的天该怎么蓝,你我的甜蜜暗号,今后将没人知道,只有在我的心里,天天听到……” 该死,这世上的伤心情歌为什么会这么多?害我……眼睛开始凝聚水气了。 他们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全唱这些悲情得要死的歌曲,而且完全针对我,我强烈怀疑他们是说好的! “怀恩,你要不要唱约定?”不晓得是谁,冒出这一句。 “不准!”我失控地喊出声。情绪已经在危险边缘了,他要再唱,我一定会哭出来。 “妳很奇怪耶,不让人家唱,不然妳自己唱。”群英姊把麦克风丢给我。 唱就唱,怕妳啊! 我翻开歌本,闷闷地点了首歌。 当屏幕的字体出现,左手边的苹苹重重踩了我一脚。 ※还记得吗窗外那被月光染亮的海洋你还记得吗是爱让彼此把夜点亮为何后来我们用沉默取代依赖曾经朗朗星空渐渐阴霾心碎离开转身回到最初荒凉里等待为了寂寞是否找个人填心中空白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只怪我们爱得那么汹涌爱得那么深于是梦醒了搁浅了沉默了挥手了却回不了神如果当初在交会时能忍住了悸动的灵魂也许今夜我不会让自己在思念里沉沦(词:姚谦)※音乐结束后,除了屏幕上的广告声,周遭完全安静。 我没有看任何人,因为心情还无法平复,抓起桌面上的啤酒,狠狠灌上一口,然后呛得猛咳,这样——流出眼泪就不会太奇怪了。 一直沉默的怀恩,突然说了句:“不是要我唱吗?” 他点了什么歌,我没有抬头去看,灌着啤酒,字句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 忽然不想让妳知道妳的爱我已经戒不掉就让思念淹没我不想逃反正妳将永远不知道今夜星光多美好适合用寂寞去凭悼我们曾用来互相依靠付出多少不用计较想一个人多美好就算只剩记忆可参考被爱放逐到天涯海角我的思念妳不用都知道直到有天你我年老会随着白发风申闪耀至少我清清楚楚知道妳若想起我会微笑……※他为什么要唱这首歌?为了回应我那句最熟悉的陌生人吗?我不懂,真的不懂,如果他也有同样的悲哀,当初为什么分手分得如此决绝? 我永远无法忘记,他当时坚定不悔的眼神,我那么心碎的哀求也挽不回他,是他不要我,是他先不要我的啊…… 我站起来,匆忙离开包厢,跑到走廊尽头,任眼泪崩溃决堤。 一双温暖的手掌覆上我的肩膀,我直觉地回过头。“怀——”声音打住,不是他。 “我今天来错了,对不对?”男友温柔浅笑,没为今天被恶整而发火。“幸好还来得及,不然下次蹲在这里哭的人就是我了。” “你——”我错愕地看着他。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将哭泣的我压进胸膛。“乖,哭完以后,自己好好想想,妳到底要什么,想清楚了,就勇敢去争取。” “我、我……呜!对不起、对不起……”我一遍逼道歉,在他怀中哭得一塌糊涂。 喝醉的人会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我没醉,我绝对没醉,只是地板一直在摇晃,害我都站不稳了。 走出包厢,数不清第几次,又一头栽过去。唔,好温暖,我索性缠抱住,不让地板再晃得我头昏。 胸膛的主人搂住我,于是我也就大大方方地把头靠在他肩上,掬取他颈肤暖逸的气息。 “萱萱醉成这样,我先送她回去好了。”咦,是怀恩的声音耶。 “恩恩、恩恩,你好帅哦,真的!”我拍拍手,很兴奋地夸奖他,这是我的真心话。 “谢谢。”他摸摸我的头,又把我压回肩膀。“洛宇,我看——” 我头又弹起来,嘴巴闲不住。“恩恩、恩恩,我好喜欢你哦!” “我知道。”他真不可爱,又把我压回去。 “那我送苹苹回去。”小哥这样说。 “恩恩、恩恩,我最爱你了!”用力香了他脸颊一记,抓着他的手充当麦克风,意犹未尽地扯着嗓门继续唱:“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aremysuperstar……” 他叹了口气。“我也最爱妳了。”抽开手,拍拍我的头,回我一记香吻,再压回|奇-_-书^_^网|肩膀。“萱萱,妳乖,大人说话,不要吵。” “奸,我不吵。我是最乖的小孩了。”我两根食指交叉,贴在唇上。 但是,我不吵不代表别人不会吵。 怀恩转身要带我离开,苹苹突然哭得伤心欲绝,直问:“呜呜!萱萱,妳不爱我了,妳要抛弃我走掉了……” “呜呜……乖乖,苹苹不要哭,我也最爱妳了,我好舍不得妳……”我回过头,直奔她怀里,两人抱着头哭得肝肠寸断。 “大人”一定很头痛,因为小哥的声音充满压抑。“怎么办?” 另一个“大人”——我最亲爱的恩恩,他说:“算了,反正二叔家就在附近,不然先让萱萱过去和苹苹睡一晚好了。” “呜呜!萱萱,妳听到了没有?我们不用分开了。”简直像被棒打鸳鸯,生离死别的苦情男女。 “还听得懂我的话,她们到底真醉还是假醉。”怀恩在揉额角,看来也被搞得很痛苦。 我被地板绊了一下,怀恩伸手捞住,然后打横抱起我,一直到进门,把我放在床上。 我听到外面另一个“大人”和“大人”在谈话,然后离开。 “这些白痴,这么容易就被骗!”苹苹坐起身,我也同时张开眼,站起来到厕所吐了一下,虽然脚步有些站不稳,但是吐完之后,整个人清爽多了。 我倒头瘫回床上。“妳借酒装疯的样子好可爱。” “哪有妳幸福,还有人抱妳进房。恩恩、恩恩,我最爱你了——”她怪腔怪调地学我刚刚的样子。“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哼哼,不晓得真正借酒装疯的人是谁哦!妳干脆说他是妳冬天的棉被,夏天的冰淇淋,上厕所时的卫生纸好了!” “妳噁不噁心啊!”我一脚踹她下床,她又庄敬自强地自己爬回来,伸手推了推我。 “喂,今天这个又是第几任?” “第……不知道,不要问我这么高难度的问题。”不是耍白痴,是真的算不出来。 “什么时候交的?妳都没说!” “一个礼拜前。不过那个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和他在四个小时五分又——”我看了下表,补充:“四十九秒前,也分手了。” “那上一任呢?那个林什么的……” “早分了好不好,他没风度,又为难怀恩。”这次可是分得理直气壮。 “妳把分手当三餐啊!嫌人家太大男人、嫌人家没主见、嫌人家脾气不好、嫌人家占有欲太强、嫌人家没时间观念、嫌人家不体贴、不够了解妳……喂,妳会不会太挑了?妳要求的那种男人世上根本不存在好不好?” “哪会?这些怀恩都做得到啊!”我不服气地反驳,我一点都不觉得这些条件会太苛。 苹苹忽然静默下来。“你们分手,也两年了吧?” “两年又一个月零九天。”我说出正确数字。 “记得这么清楚。”她睨了我一眼。“哎,老实说,妳想不想念他?” “我们十五分钟前才见过面。”没那么夸张好吗? “还在装!妳知道我指的不是那个。分开这么久,我就不信妳不会想念他的拥抱、亲吻,还有……”她停了下,暧昧兮兮地靠近我。“喂,经过比较之后,大哥在床上的表现,妳给他打几分?” 这颗猪脑袋,和郑旭尧真的有得比!改天让他们自相残杀一下。 “我又不是浪女,没得比啦!”我推开她。并不是刻意在为谁保留什么,就是本能地,无法忍受别人更进一步的亲密与碰触,总觉得……好噁心。 “不会吧?圣女贞德耶!”她眨了眨眼,轻哼道。“说正经的,妳这个也不合适,那个也不顺眼,挑来挑去,辛苦地找了老半天,萱萱,妳有没有想过,妳到底在找什么?” 佳榕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 我连想都没有,立刻回答:“找幸福啊!”谁不是这样?寻寻觅觅,终其一生只为了找一个百分百契合的男人,拥抱幸福? 第20章 苹苹摇摇头。“不对,不是这样。” “不然呢?”我就不信她会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妳在找什么,答案其实很简单,也很清楚,只是三个字而已。” “什么?” “魏、怀、恩。”她一字字说得清楚无比,那一瞬间,我心脏麻了一下。 “妳、妳别扯丁……”我气虚地吐出话来。早分手了啊…… “妳难道没发现,妳订的那些条件,全都是大哥有的,连人家不喜欢小动物、不看nba妳都有意见,最扯的是,妳还嫌人家太迁就妳,包容妳的大小缺点,不会对妳唠叨……唠叨是缺点吧?” “那、那是因为……”我挖空脑浆,竟然挤不出一个字反驳。 “说穿了,妳只是在打造另一个魏怀恩,包括他有的优点、缺点,妳都爱。但是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一模一样的魏怀恩,妳找一辈子都找不到。” 是吗?我在找的,并不是一个百分百男人,只是另一个魏怀恩而已?! 他不是百分百零缺点的男人,就像苹苹说的,他有时满唠叨的,还有点小固执,我和他也不是百分百契合,不然当初也不会分手,但是,我还是只要他…… “就是看穿妳的心事,我今天才会制造点契机,看妳懂不懂得把握,没想到妳这个死猪头居然带“客兄”来,现在是怎样?想向他示威啊?还是嫌他伤口不够深,多折磨几次才爽?还最熟悉的陌生人咧,我当场真想掐死妳,妳没看到他的表情有多痛苦吗?” “才……不是那样……”我以为……这会是他希望看到的…… 我真的无心要让他痛苦,更不是要报复什么,我早就谅解他,心中除了对他的思念与依恋,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了……可是,他会不会也误会了? 苹苹的指责,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妳……什么时候又那么挺他了?”我记得刚分手时,她比我还不谅解怀恩,骂得可狠了,还打定主意一辈子都不要再理他,几时起又阵前倒戈,替他讲起话来,还为了怀恩想打死我……这女人真没节操。 苹苹坐起身来,似乎在挣扎什么,考虑了好半天才说:“其实,你们刚分手的时候,我去找过大哥,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妳,本来还打算要和群英姊连手扁他。” “啊?”我张口结舌。她们,不会真的做了吧?虽然这股子义气让我很感动窝心,可是……怀恩说群英姊扁人很痛耶! “但是最后,我完全扁不下手,还难过得差点抱着他哭。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他说什么?”苹苹不是那块煽情的料,会让她感动到差点哭,我很好奇! “他说——我只能告诉妳,我们会分手,原因不在汪静仪,不在任何人,而是在于我们相爱,却缺乏相爱的智慧。” “啊?”什么意思? “妳的表情和我一样。我那时完全不懂,以为他在推卸责任,但是他说,你们相爱得太快,在还没有十足的准备前,就陷进爱情里,所以一遇到事情,完全没有办法面对,只能心慌,无助,哭泣。一直到后来,我才慢慢理解他说那些话的意思,虽然你们会分手,绝大部分是妳爱得太任性,不够理智,但他也承认,那时的他也不够成熟,没有足够的能力处理迎面而来的问题。说得更简单一点,你们只是没学会,如何用最适当的方式去爱对方。” 我哑然无言,终于明白,他那时看我的眼神,为什么会有如此深沉的无奈与悲哀…… 如果在两年前,她跟我说这些,我绝对无法接受他用如此牵强的理由与我分手,可是两年后的现在,我经历了不少事,也成长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闹的任性女孩,我真的能够懂他当初不得不分手的苦衷,甚至认同他的做法。 分开,也许是对的,否则我不会是今天的我,他也不会是今天的他。 “妳毕业要回来,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有多好,我想,他心里还是有妳的。前几天我问他,后不后悔当初跟妳分手?他说他不后悔,还说:“那个时候的我们,像是两只刺猬,渴望倚偎,却又总是一再刺伤对方,再那样下去,我们都会遍体鳞伤。”所以很多事情,真的不能只看表面,我想他会分手,不是不要你们的感情了,相反的,他只是想保护妳,保护你们的感情。” 我懂,我真的懂了,可是,有什么用?已经来不及了…… “他现在,已经有汪静仪了。也没关系,反正知道他过得快乐就好了……”我吸了吸鼻子,忍住心酸,笑笑地抹去眼角泪光。 “这就是我要跟妳讲的……那个……妳千万要理智,不能扁我……”她跳下床,直直退到墙角,东看西看,像在计划逃生路线。 “不会。”我奇怪地看着她的动作。干么一副犯了滔天大罪,有多对不起我的样子? “那个……就是啊……其实我两年前就知道,他和汪静仪根本没交往,从一开始就是妳在误会人家……” “什么?!”我的尖叫声绝对足以掀掉屋顶,激动地扑向她,掐着她的脖子。“言子苹,妳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 “那个……咳咳!”她指着我的手掌,我稍稍松了力道,让她有呼吸空间,要是她的解释让我不满意,我随时都准备杀了她! “我把妳跟我说过的事跟他对质,他说那天是汪静仪生理痛,他才会扶她去诊所拿药。他也想保持距离,可是人家女孩子都不顾矜持跟他开口了,妳叫他怎样推辞?很尴尬耶!他说,他那时唯一想到的是妳,妳也有这样的困扰,他帮汪静仪,也希望当他不在妳身边时,也有人会那样帮他照顾妳。而且,人家身体不舒服,有点良心的男人,把外套脱下来让她挡雨是很正常的事吧?送她回去后,他顾虑到妳的心情,连进屋坐一下都没有耶,是汪静仪坚持要帮他把外套洗干净再还他,妳要他伸手去抢回来哦?” “那妳为什么不早说?”害我误会了他那么久,这个混蛋女人—— “他可以解释的人都不解释了,我算哪根葱?妳自己扪心自问啦,他那时就算解释,妳听得进去吗?问题已经不在解不解释,而是妳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他!过了这一次,同样的状况下次还是会再发生,周而复始地恶性循环,直到你们都崩溃为止。” 我很不甘心,但又不得不承认,苹苹说得没错。 “那……妳也不必让我抱着对他的误解,哭着去屏东啊!” “是大哥不要我说的。妳自己很清楚,如果那时我说了,妳会怎样?” 我会毫不犹豫地回到他身边!连书都不读也无所谓…… “那时大哥觉得,这样对妳最好,而且,是妳自己没把他的话听清楚,他说的是“暂时”分手,对不对?他不是不要妳,只是想分开一阵子,让彼此都冷静一下,将来还有机会在一起。结果咧?妳的选择是交一个又一个的男朋友给他看,妳还希望他跟妳说什么?” 我松开手,泄气地坐回床上。 怪谁呢?是我一次又一次地搞砸一切,而现在……一阵阵的惶恐涌上心头,我一再地交男朋友,一再地令他失望,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不认为,他还有可能继续等我,或许,他早就放掉那段感情了…… 我们,真的没有缘分了吗? “苹苹,怎么办?”我好慌,好怕他真的不再爱我了…… “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想办法!”她居然不管我死活,倒头蒙起棉被睡她的觉。 呜呜……好过分! 第十章 聚会回来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反复地想着苹苹说的话,以及过去的点点滴滴,愈想,就愈明白。 我可以肯定地说,一直到他向我提分手的那一刻,他都还是爱着我的,没有改变。虽然,我觉得自己真的很糟糕,可是他还是没有爱上我觉得比我好上一百倍的汪静仪。 我终于明白,爱情从来就不是建立在条件好坏的比较上,汪静仪比我优秀又怎样呢?怀恩爱的是我啊,我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缺少某些优势就一直怀疑这一点? 与其说,我对怀恩没信心,倒不如说是对自己没信心,而这样的自我质疑,毁掉了我最珍贵的爱情。 现在我懂了,可是他还爱不爱我,我却完全没把握了…… 想到什么,我抛开抱在怀中的贱兔,下床穿上拖鞋冲进储藏室。 我记得分手时,怀恩给过我一样东西,我一直都没有拆开来看。现在想起来,东翻西翻都找不到,我心急了,扬声大喊:“爸,我有个东西,外面好像是天蓝色的包装纸,你有没有看到?” 正在阳台晒衣服的爸爸跑过来,指了迭在角落的大纸箱。“应该都在那里吧!上个月大扫除,很多东西都丢了,我不确定妳说的东西还有没有留着。” 什么?!我一颗心险些沉到谷底。“爸,拜托拜托!帮我找出来。” “什么东西这么急?”他看我急得快哭出来,伸手帮忙搬开层层堆栈的纸箱,一箱一箱地翻着找。 我愈找愈心慌,怕真的被丢掉了,急得满头大汗—— “是不是这个?”爸爸由纸箱中抬头,举高一个方形的盒子。 “对对对!”我急急忙忙双手捧了过来,抱在怀中重重松了口气,才小心翼翼拆开外面的包装纸。 是一瓶香水。 我按了两下喷在手腕,凑近鼻间轻嗅…… 好熟悉的味道,像是——在哪里闻过。 “这味道不错,很有妳的感觉。” 第21章 爸爸把纸箱迭回去,顺口说道。 “我的感觉?” “对呀。清新宜人的茉莉香。妳给人的感觉。” “茉莉香”三个字,敲醒了我的记忆,也敲得我茅塞顿开! 那阵子,常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是因为在找一瓶最适合送我的香水吧?可是我却曲解他,把他想得如此不堪…… 愈是清楚,心就愈沉重,那种感觉——就像你选了六个号码,却没空去买彩券,开奖时才发现那六个数字是三亿头彩一样。 错失的感觉,很内伤。 “爸,如果我没有办法挽回怀恩,那一定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我用很想哭的语调说。 爸爸摸了摸我的头。“那就去挽回看看,我想恩恩会等妳的。” 是吗?怀恩真的会等我吗? 于是,我下定决心去找怀恩,好好把心里的话说清楚,虽然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响应,心里其实很害怕他会拒绝我…… 一路上心不在焉的下场,就是讨皮肉痛! 我不记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了。那时我心思根本不在骑车上,所以当车迎面而来时,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我只知道,我很痛很痛,痛得像要死掉了,觉得全身没有一根骨头是在正确的位置…… 我甚至不清楚我是怎么到医院,医生又在我身上做了什么事,不要怪我说法笼统,对于一个发生事故的当事人兼伤患,你不能再苛求更多了! 不过,我倒是还记得要去找怀恩的事。那时我真的觉得我快死了,而且很不甘心,我还没把心里的话告诉怀恩…… 意识从头到尾浑浑沌沌,有时候清醒,有时候模糊。有一阵子比较清醒时,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她坚持自己会死掉,一直鬼吼鬼叫,又哭又啼地喊你名字,我其实很想告诉她,一个快死的人,是没有力气多唉一声的,她还可以中气十足吼到我耳朵痛,就绝对死不了!”谁呀?阿伯,你说话很不可爱。 “呃?对不起,她从小就怕见血,对痛的承受度比较低,会有一点点歇斯底里。”这个带点困窘的声音……好像是我们家恩恩耶。 “不只“一点点”吧?虽然我一再保证她不会死,她还是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逼我一定要帮她把话转达给你,不然她会死不瞑目……” 头好痛,不知道哪一条痛觉神经又在抗议了,声音开始变得模糊,接下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一次醒来,病房里空荡荡的,没半个人。 呜呜,我就知道啦,我是没人爱的小孩,都受伤了还没半个人在身边照顾…… 病房的门被推开,打断我的自怨自艾。 “醒了?” 咦咦咦?是恩恩耶!那我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喽? 他拿着水壶进来,倒了八分满进玻璃杯里。“要不要喝一点?” 我点头。他伸手扶我起来,一边说:“医生说,妳又哭又叫,不晓得是痛昏了还是哭昏了,总之不是麻药的功劳。还有,他要我告诉妳,骨折真的死不了人,至少没那样的先例。” 居然嘲笑我! 我喝了半杯,赌气不喝了。 他将剩下的半杯喝完,告诉我说:“三叔和三婶刚刚有来,我叫他们先回去休息,因为等妳醒来,我还有话要问妳。” “问、问什么?”我想起在意识不清时,胡百乱语地ㄌㄨˊ医生,说了什么我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他不会当真把那些白痴话都告诉怀恩吧?那很丢脸耶! 他放下杯子,起身退开床边,双手环胸睨着我。当魏老先生摆出这个姿态时,就是他最不可爱的时候,我得当心一点。 “妳最好说清楚,妳有没有机车驾照?我不记得妳去考过。” “那个……呃,呵呵!”我心虚地陪笑。果然,魏老先生训人了! “妳敢给我无照驾驶?言子萱,妳有种!” 啊,完蛋! “没没没,我没种,我很没种的。”我低下头,适时扮可怜,表忏悔。 他叹了一口气。“妳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我几百年前就叫妳不准闯红灯了,妳都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面对那个撞伤妳的人,我还得抱歉让他受惊了,这、这真是……” 惨了,这次扮可怜还不够。我努力酝酿水气,想让眼眶看起来“波光动人”一点。“不会了,下次真的不会了,我发誓。” 根据历年经验,这招效果一向是百分之百,就不信这样还不能让他心软。 不出我所料,他又叹一口气,坐回床边,安抚地摸摸我的头。“下次自己小心一点,我听到妳出车祸时,心脏都快吓麻了。” 我点头,再点头,用力点。 “等妳脚伤好了,我陪妳去考驾照。” “好。”我吸吸鼻子,张开双手,撒娇地软声说:“恩恩,抱。” 他靠了过来,伸手把我搂进怀里。“还痛不痛?” 我点点头。“当然痛啊。” “妳活该。”说是这样说,但拍抚我的力道却好温柔。 我改变主意了。很多事情,说不说其实没那么重要,不管还有没有爱情,他都是疼惜我的,就像分手时他说过的那样,不论如何,我都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 既然如此,我可以耐心地,慢慢再去找回相爱的感觉。 我曾经犯过不少错误,就算要怀恩再接受我,也不确定他是否会迟疑,倒还不如用行动告诉他,我真的成长了,也懂事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失望难过。 也许,他会愿意与我再试一次。 事实证明,真的是我大惊小怪了。除了左脚打上石膏,以及身上几处破皮擦伤外,我在住院三天后,就被宣告没有大碍,踢出医院省得占床位。 我的负责医生在我出院那天,还笑笑地调侃我。“言小姐,我说过我会让妳活着见情人一面,看妳要跟他讲多少肉麻情话都没问题,现在相信我了没有?” 这个可恶的糟老头! 怀恩去办完出院手续,回来接我时,医生还意犹未尽。转头跟他说:“对了,忘记告诉你,那个言小姐要我跟你说——” “停!我要出院,现在、立刻、马上!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我赶紧打断医生的话。那种丢脸丢到大西洋的话要是让他说出来,我也不用活着做人了! “没有人会希望再回来吧?”怀恩面无表情地睨了我一眼。 “很遗憾,妳拆石膏那天还得回来,所以妳还是会再见到我。”医生的表情显得很乐。逗弄小女生,他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哦? “恩恩,他欺负我!”我指着医生的鼻子,哇啦哇啦地指控。 “萱萱,不要没礼貌。”怀恩拉下我的手,和医生交谈几句,我比较不满的是,他还向欺负我的医生道谢,然后才抱起我,出院回家。 这段日子,我脚上打着石膏,借着行动不便的理由,倒让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时时赖在怀恩身边,反正我现在毕了业,也考完试了,就等学校分发而已,闲人一个。 但怀恩可就没那么好命了,他除了上课,还有工作。 这家兽医院他待好几年了,他这个人啊,心肠软,有爱心,又超喜欢小动物,我们还曾经计划过,将来结婚要养几只小狗狗,这个工作让他乐在其中。 而且,院长很欣赏怀恩,说他是个上进的孩子,以前我们还在交往的时候,院长每次看到我,都会笑咪咪地说我好眼光,懂得挑怀恩当男朋友。 怀恩怕我受伤后没地方去,成天待在家里无聊,和院长商量过,有时上班会带我一起去,虽然只是静静在一旁看他工作,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 比较空闲时,他会过来陪我聊聊天,问我闷不闷? 我摇头,告诉他:“你工作时专注的样子好帅!” 他只是笑笑的,没说什么。 我说过,怀恩待人谦和,人缘极佳吧?来过几次后,我发现这里上自院长,下至员工、顾客,全都能和他聊上两句,受欢迎的程度,连猫猫狗狗看到他都会特别开心地摇尾巴。 这当中,当然也有不少暗许的芳心。 我从以前就知道,要怀恩不受到异性的爱慕,那是不可能的事,走到哪里都一样。过去我常为此惶惑不安,而现在,虽然我不会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可是毕竟现在和过去不同,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实质的承诺了,他有绝对的自由,接受任何一颗爱慕的芳心,就像我交过那么多男友,他也从没吭过一声,我又有什么立场去要求他? 这一天中午休息时,怀恩被院长叫去谈点事情,我闲着无聊,闭上眼养精蓄锐,耳边传来一阵对话声。她们大概以为我睡了,肆无忌惮地聊着小八卦,内容大致上是那个刚毕业,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助理美眉,对我家怀恩的暗恋史。 年轻漂亮的助理美女喜欢怀恩,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我比较意外的是,听说她终于打破矜持,主动约怀恩晚上一起吃饭,不小心被旁人听到。 怀恩答应了吗?他会不会去?我有些慌了…… 谈论声停止,我正在怀疑是不是我装睡被发现,一双手臂抱起我,我假装被惊动地撑开眼皮,看见怀恩温柔的笑。 “没事,妳那样睡等一下手会麻掉。”他把我挪到怀里,轻轻抱着。 “恩恩!”我双手缠搂着他,声音低低闷闷地。 “什么事?” “我只是觉得,有你真好。”真的,有你真好。可是,我能奢侈地冀望,拥有你一辈子吗? 当天晚上,我完全无法入睡,一直在想,怀恩最后到底赴约了没有? 第22章 去了,又会跟她说什么? 心浮气躁,实在是静不下来,我坐起身,干脆拨电话给他确认,否则我今晚是别想睡了。 我打的是他房里的电话,是以前为了每晚跟我通电话,特地申请的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我泄气地挂断电话。 十一点半了,他很少晚归的,这个时候还没回家,不就代表…… 停!我告诉过自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做没有根据的猜测的! 但是,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会去哪里?我是真的担心啊,多害怕爱情一旦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 才刚拿起话筒,另一头传来怀恩的声音。“喂,萱萱,妳是不是有打电话给我?我刚才在洗澡,有听到铃声。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的,应该只有妳了。” 他在家。我吐了口气,分不清这一刻是什么心情。 “什么叫会在这时打电话给你的只有我?”我吸吸鼻子,软声抱怨。 “因为只有妳会这么没礼貌。”他低低地笑。 “魏、先、生!”搞清楚,有这样的交情我才打的。 “等一下!”他顿了顿。“妳声音有点怪怪的,妳在哭是不是?” 有吗?我摸了摸脸颊,果然湿湿的。 “萱萱,妳有事?” “……”我犹豫了一下。“怀恩,你可不可以过来?” 他连一秒都没考虑。“好,妳等我。” 十分钟后,他出现在我家门口。 爸妈睡了,我拖着石膏脚去开门,带他进我房间。 “要不要说说这双兔子眼怎么来的?”我们靠坐在床上,他拇指轻抚我的下眼皮,这么问我。 我摇摇头。“只是睡不着,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他动作顿了顿。“还是耿耿于怀吗?” 我又摇一次头。“那个时候,我感觉到的,是自己被你伤得很深,可是后来,我看到的,是你的伤口并不比我浅。” 他似乎有些惊异我会这么说,张大了眼看我,然后斟酌如何说起——“关于我和汪静仪,不是妳想的那回事……” 我伸手,阻止他往下说。“不用解释,我相信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太幼稚。” “那不是单方面的错,我也有责任。一开始或许不知情,但后来明明隐约察觉汪静仪对我的态度不单纯,还企图隐瞒妳,反而显出作贼心虚,欲盖弥彰的感觉。疏离她的方式也有很多种,我却做得很糟糕,最后更加牵扯不清。很多事情,本来可以处理得更好的,却弄得一团糟,后来想想,我太忽略妳的心情了。”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舒坦多了。“这是不是表示,你可以原谅我?” “那妳呢?能原谅我吗?” 我没有回答,反问他:“你现在学会怎么技巧地拒绝女性爱慕了吗?” “妳现在学会包容与信任,成熟地去看待感情了吗?”他也反问,与我对看一眼,同时笑了。 我仰首,主动亲吻他的唇。“眼前就有女性主动示好,我想知道,你会怎么拒绝?” 他呻吟了声,搂紧我的腰,将唇贴得更深。“真糟糕,我不想拒绝——” 那天晚上,怀恩没有回家,就在我房里过夜。 不要想太多,就只是“睡觉”而已,没有任何引申涵义。 虽然,那一吻几乎擦枪走火,都吻到床上去了,我也感觉得到他明显的欲望,但他还是什么也没做。 他就是那样的人,没有万全的准备,就不会乱来。 这样讲有点羞人,但……我其实还满失望的。 早上爸爸看见他出现在这里吃早餐,也没表示什么,就只是盯着我们笑,那个表情哦——我大概猜得到他想到哪里去了。 怀恩走的时候,跟爸爸说今天有排班,晚上会过来。爸爸拍拍他的肩,笑笑地要他去忙。 喂,你该交代的人是我吧?昨天晚上你抱在怀中的可不是我爸! 啃完早餐,翻完一份报纸,一只只拍死路过的蚊子,正想着这漫长的一天要怎么打发,就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 要体谅我现在是“残障人士”,任何人只要愿意送上门来让我解闷,我都|奇-_-书^_^网|会万分感激地叩谢皇恩。 而那个皇恩,名叫郑旭尧。 坦白讲,看到他还真有那么一点心虚愧疚。 当初,他是为了我才去屏东读书的,可是他不知道我报的是二专部,他的四技到现在还混不完。而我却丢下他先落跑回来。 我以为他是来找我算帐。骂我没江湖道义的,不过他一看到我,反而是先表达关心。 “妳脚怎么了?” “车祸。”简单回答就是这样。 “那有没有怎样?”他看了看,表情很担心。 我敲敲石膏。“一只脚包成两只大,你说有没有怎样?” “妳就是这样,做事少根筋!” “停!怀恩已经念过我了,你不要再来一次。”有人听过一罪二罚的吗?事情过去就算了嘛,这些男人真是!婆婆妈妈的。 他听到怀恩的名字时,表情有些改变,见他不说话,我猜想他大概是在拟定骂人词汇,准备开口时,一口气骂到地老天荒…… “那个……你放暑假了哦……”我开始乱扯装白痴。 “废话。”他白了我一眼。 也对啦,我都毕业了,他没放暑假难道要留在学校养蚊子? “那个……你放完暑假还要再回去读吗……” “啊不然咧?”他这句话更没好气。 “那个……你不能怪我……” 他瞪了我一眼。“好了啦,不要装无辜了,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严格说起来,还是我对不起妳。” 咦咦咦?他在说什么? “敢问郑兄,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瞇起眼,整个人谨慎起来。我这个人心胸很狭窄哦,不太容易原谅别人的。 “妳这种表情要我怎么说?” “就实话实说吧,否则我算利息了!” “哦,那两年的利息可能不少。”他似乎也做好必死的决心,吸了口气,告诉我:“其实,妳会和魏怀恩分手,我也该负上一部分的责任。” 什么?他也掺了一脚?“敢问郑兄,此话从何说起?” “两年前,你们还没分手时,有一次他来学校找妳,我跟他说过一些话。那时,我很气他拥有妳,却没有好好珍惜,总是惹妳伤心哭泣,如果不能给妳全然的幸福,还不如放了妳,让能够给妳快乐的人去拥有妳。我说,他只是利用先天的优势,在妳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已经是他的了,妳根本没有机会去选择,这对妳来说很不公平,妳有权利,去体验人生各种不同的快乐与幸福的可能,我有自信做得比他更好,而且不会伤害妳。” 原来如此!所以当我告诉他,不论流多少眼泪都要和他在一起时,对那时的他来说,反而是深沉的悲哀。 于是他说,也许心境开阔之后,人生还有其他可能,要让我有空间去思考,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愿意放我去飞、去成长,如果最后,我的选择依然没变,那也会是全新的开始,他一直都在原地等我! 我蓦然领悟了这点! 郑旭尧扯了下唇角,带点自嘲意味。“只是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无知,感情的事,根本不是第三者所能置喙的。当我看到妳男友一个换过一个,用灿笑去掩藏背后无助哭泣的心,我觉得……好难过,是我害妳失去挚爱,必须强颜欢笑用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来麻痹痛苦,忘记魏怀恩。我懂了,幸福,不是我想给就能给,而是妳要的那个男人才能给,能够使妳哭、使妳笑的人,就是妳的幸福。” 他停下来,抬头看我。“我心里一直觉得对妳有亏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弥补……” 他这两年,一直抱着这么深的愧疚吗?想坦白,却又开不了口,那一定很不好受吧? “那个……”我轻咳了下。“其实哦,你不用太自责啦,不管你有没有跟怀恩说那些话,我们最后都还是会分手。” “怎么说?”他一脸狐疑,以为我在安慰他。开玩笑,我是那么善良的人吗?他要真的是害我分手的元凶,我第一个乱棒打死他,还安慰咧,没门儿! “真的啊!怀恩不是那种你三言两语就能左右他想法的人,他很深思熟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们会分手,因素有很多,最主要是我们自己本身的问题,他必定是早做好这样的准备了,最多只能说,你那些话,让他更加确认他的决定是对的,这样而已。” “是这样吗?”他松了一口气。“那你们……我是说现在,还有那个可能吗?” 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关心我,希望我过得好。 “对不起,旭尧,以前我很任性,对你的态度不是很好,但我心里其实很清楚你对我多好,我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也很感谢你一直这么包容我,只是……” “妳的心太满,容不下别的了,对不对?”他苦笑,替我说完。 “嗯。”我的心,一直都为怀恩保留着。 他吐了长长一口气。“没关系,妳开心就好。” 他张开手,给了我一个祝福式的拥抱,我感动地笑了,回他纯友谊的拥抱。 “要是他再惹妳哭,妳告诉我,我一定帮妳扁他。”他在我耳边,轻声地说。 “已经很多人这么说了,不差你一个。”我跩跩地回他。 第23章 “妳这家伙!”他敲了我的头一记。“好了,既然没事,那我要回去了,死会的女人,不值得我浪费宝贵光阴,省下时间搞不好还能多把几个辣妹。” 厚!这家伙!亏他刚才还那么感性,害我乱感动一把的,没几秒就原形毕露。 我挥苍蝇似的摆摆手。“去啦去啦,大门在那里,不送!” 他也还真的起身走人,经过玄关时,脚步停顿了一下,我随便瞄了一眼,整个人就傻住。 怀恩和他点头打了个招呼,擦身而过…… 要命,他来多久了?会不会乱想啊?唉,我就说我的运气坏得匪夷所思吧? “怀、怀……”惨了。怎么会结巴?我不必心虚啊! 小心观察他的表情,没太多变化。我思考着要怎么解释。“那个,怀恩……” “三叔说他赶不回来,所以我就利用午休时间,买了点东西过来陪妳吃,是妳最爱的那家港式烧卖。”他取出塑料袋里的餐盒,抽出免洗筷递给我。“快吃,我等一下还要赶回去上班。” 他看起来……平静无波,声音淡淡浅浅的,好像没什么事的样子。不过很难讲,他一向都是把心事藏得很深的人,就像两年前,撞见我被郑旭尧又抱又亲,他也闷着没说。 我边吃,边偷觑他,被他逮个正着。他放下筷子,想了一下才说:“萱萱,我有事要跟妳说。” “啊?”我差点被一口烧卖噎到。 他他他……不会是要说……不要啊,我们的关系才刚渐入佳境而已,这样判我死刑,我死不瞑目…… “可不可以不要说?”我苦着脸,好想学鸵鸟。 “不是妳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他捧起我几乎要埋进餐盒里的脸,拇指擦去鼻尖沾到的汤渍。“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跟妳说会比较好。我工作的地方……那个助理小妹,妳有印象吧?她……呃,对我有点超出同事的情谊。”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不过还是很意外他会告诉我。要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在我面前提一个字。 “现在是怎样?炫耀哦?”我嘟囔。 “不要嘟嘴,我没有接受。以前,我会隐瞒妳是怕妳想太多,但是后来,让妳自己发现,反而想更多,那倒还不如一开始就说得明明白白,情况还不至于那么槽。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什么嘛,瞧不起我,以为我现在还像以前那么不长进哦?人都会长大的好吗? “妳说什么?”他侧耳,想捕捉我轻细的嘀咕声。 “我说,你去帮我打听一下她喜欢吃什么,改天我去探你的班,顺便贿赂一下她的嘴,对她好一点,让她连暗恋你都觉得有罪恶感。” 他奇异地望住我。 “干、干么啦!”他的眼神……看得我莫名害羞。 “妳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妳这件事吗?” “我哪……”正要张口,某种相通的默契撞进心间。 他不要我们之间再有任何疑虑与猜忌,自己当然更不会去犯那样的错!所以,郑旭尧的事,他没多心,要我不必担虑。 我笑了。 他也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发。“妳懂的,对不对?” “嗯。”我用力点头,五指坚定地与他交握。 我相信,这一次不会再错。 上个礼拜,我脚上的石膏回医院拆掉了,是怀恩带我去的,为了庆祝我摆脱“肢障人士”的行列,他陪着我东晃西晃,厮混了一整天,重新感受四肢灵活的美好。 就在我以为,我和怀恩的感情拨云见日、就要柳暗花明时,二技考试放榜了,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查榜看到结果时,差点当场口吐白沫。 基隆,居然是基隆! 不、不要吧? 上次是台湾尾还好,反正离高雄不远,但这次实在太夸张了,居然直冲台湾头! 这不就代表,我又得再次离开怀恩? 简直是平地一声雷,轰得我脑袋发昏。 呜呜呜!猪头猪头,我真是一只大猪头,一点填志愿的技巧都不懂,那时觉得无所谓,乱填一通,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这下怎么办啦! 我窝在家里坐困愁城,没脸去见恩恩。 问题是,我不敢说,不代表他会不知道,不必任何人说,我的准考证号码他知道,身分证字号他也知道,随便上网查一下就行了。 完蛋了、完蛋了!他现在不晓得是什么心情?会不会很生气?很失望?很难过?还是…… 我们才刚要重新开始而已,两年的爱情时差都还在调整当中,现在这一走,会有什么变量,我连想都不敢想! 失去他的这两年,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连我都无法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好不容易,又将回到他的怀抱,我说什么都不要再离开他! 我冲出家门,直奔他工作的地方,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上班。 我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时间。 其中一个和我满熟的工读生朝我勾了勾手,我走过去,她压低了声音问我:“你们吵架啦?” “咦?”我不解地回望她。 工读生指了指里面。“一整天好沉默,笑容不像笑容,心情差到谷底了。” 我蓦然领悟到,她指的是怀恩。 “我想,可能真的是我造的孽。”我苦笑,朝她指的方向走去。 他正低头看着整理到一半的药品发呆,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我轻轻地,上前环抱住他的腰,感觉到他轻轻震动了下,低喊出声:“萱萱?” “嗯。”我把头埋在他背上。 “怎么了?” “应该是你怎么了吧?”他在跟我装蒜耶!我就不信那么关心我每一件事的他,会不记得今天放榜,我赌他一大早就去查榜单了! “我没事。”他回过头,用力抱紧我,又放开。“我会等妳。” 我摇头。“不要,你不要等我。” 他眼底浮现错愕。“妳——” 发现这句话有多容易让人解读错误,我赶紧补上一句:“我是说,我不要读了,所以你不用等我。” 他皱了皱眉。“不可以!我知道妳在想什么,但是该做的事就要去做,别像个孩子——” “为什么不可以?从小到大,我就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人生中最了不起的抱负就是嫁给你,你明知道我把你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还要我为了读书而舍不你,我真的办不到。” 他张口要说什么,我赶紧又打断,不让他有机会把训人的长篇大论说出口,不然我一定会兵败如山倒。 他一直都是我们之间比较理智的那一个,因为太清楚我孩子气重,容易率性而为,为了不让我后悔,他总是时时提醒自己把持住理智。 但是有时候,我真的情愿他感情用事一点,别那么理性。 “我明明不想读书,你硬要逼我去,这样对我就会比较好吗?去了北部,心思却留在这里,悬挂在你身上,我又哪来的心思读书?反正谁都知道我天生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能混个二专就够了不起了,爸妈不会有意见的。” “……”他一时不察,被我堵得找不到话反驳。 我再接再励,持续给他洗脑。“记得你去学校找我那天吗?” 他想了想,点头。“记得。” “那天,回家的路上,室友问了我一个问题。她说,如果公车撞上山壁,我在快死之前,第一个想打电话给谁?” 他喉咙似乎一紧,说话声音有些哑。“那,妳怎么回答?” “我没说。但是,我和她都知道那个人是谁,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妳又会告诉我什么?”他声音放柔了。 “我想,我会很遗憾没来得及告诉你,藏在心里的真心话。人生有太多的变数,我很怕这一刻没有把握住,下一刻就会成为遗憾了,所以怀恩,读不读书日后是否会后悔,我不敢断言,但是如果我现在离开你,我可以肯定我马上就会后悔。” 怀恩敛着眉,状似沉思。 他被我说服了没有?我没把握,倒是向来胸无大志,打混度日的自己,能够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连我都不敢相信。 他现在一定很挣扎,要理智的他配合我胡来,简直是为难他了。我乘胜追击,持续ㄋㄞ他。“好嘛好嘛,你就答应人家啦,你要真那么介意有个二专毕业的女朋友太丢脸,大不了我明年重考,这样总行了吧?我们已经分开两年了,现在要我再离开你两年,你干脆打死我算了!” “……”他动了动嘴唇。 “什么?” “……就算我打死妳,妳也不会去吧?”过了好久,他慢吞吞地吐出这句话。 我笑开了脸。“答对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话全让妳说光了。” “恩恩、恩恩!你最好了!”得到他的同意,我开心地跳起来欢呼,搂着他的脖子又叫又笑,重重啄了下他的唇。 他将我搂了回来,重新印上唇办,深深地,亲吻我。 结束这个吻,他低头凝视我,笑容又再一次回到他脸上。 其实,他也万般不舍得让我走吧?看他刚刚都难过得笑不出来了,还ㄍㄧㄥ! 他松开手,由衣领内勾出一条红绳,顺着红绳往下看,我惊讶得张大眼。 他由红绳下的平安符内,拿出两枚戒指,将一枚套上我的指间。 “你……还留着?”那回激烈争执过后,扯落的平安符遗落在他那里,一直以为,早就不在了。 “从没想过要丢。” 第24章 在我将另一枚戒指戴回他指问后,他取下平安符,挂回我的脖子。 我将平安符放进上衣里头,熨烫在最接近心口的地方,也感觉他留在上头的体热余温。 他将我搂进怀里。“萱萱,我知道妳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是什么。” “咦?”他怎么会知道? “妳出车祸那天,医生全告诉我了。”他补上这一句,我笑容立刻僵掉。 不会吧? 我、我那天简直像个疯婆子,乱吼乱叫的…… 那时,我真的以为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哭着说—— “恩恩,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想念我,不可以把我忘记。” “恩恩、恩恩,我还没告诉你,全世界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了……” “恩恩、恩恩、恩恩,我好舍不得你,我不要死……” “恩恩、恩恩、恩恩、恩恩,你在哪里,我要见你最后一面啦……” 我还揪着医生的领子,强迫他一定要帮我转告恩恩,不然我做鬼都会回去找他,每天晚上吓死他…… 最离谱的是,在那种时刻,我居然还能一边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唱着:“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aremysuperstar……” 天!我怎会那么耍宝? 每回想一句,想捅自己一刀的念头就更强烈,我根本不想承认那个人是我! “你……忘掉好不好?那个是医生在造谣生事,不管你听到什么,绝对绝对不是我说的……”这个疯婆子一定让他丢脸到了极点吧?呜呜,我的形象…… “妳知道,我在那一刻,听到了什么吗?”他勾起我的脸,一手贴上我的胸口。“我听到,妳埋在心底最深沉的心事,我才会有勇气,再一次拥抱妳。” 迎上他专注的视线,里头只有沉敛的极致温柔,没有一丝戏谑,我肯定他听到的,不会是那串丢人现眼的白痴话。 我笑了,迎上他的唇,深深吻住。 我知道,我的心在说什么,那句室友问我,而我不敢说出来的答案—— 我想,我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告诉你:“亲爱的怀恩,我还是很爱你,对你的感情,从来就没有一刻放下过。” 外一章--遗落的情书 之后的某一天,我在怀恩房中,发现了一只贱兔娃娃,以及一封信。 ※和妳吵完架的当天,心情很糟糕。 言小萱,妳真的很欠打,居然会怀疑我劈腿,我才想劈开妳的脑袋,看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呢! 身边的朋友,全都知道我有交往稳定的女友,妳三天两头在我皮夹上放合照的人头贴,努力不懈地宣告所有权,还在怕什么啊? 同学问我,这个甜美可爱的亲美眉是哪儿把来的? 我有把过妳吗?好像没有吧?感情自然而然就是来了,两颗心自然而然就是靠近了,然后清楚地知道,我们属于彼此。 努力想了又想,只好告诉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这不是秘密,妳身边的人知道,我身边的朋友也知道,包括汪静仪。所以,我压根儿就不认为她会对我有什么遐想。 今天送她回去时,经过我们常去的那家店,我顺口告诉她:“我女朋友好喜欢贱免。” 她笑着点头,说她能理解。 所以我便问她:“为什么女孩子都喜欢这只一点也不可爱,表情还挺贱的娃娃?” 她说:“因为我们是女孩子啊,女孩子的喜好,是没有逻辑,不需要理由的。就像有此一男人明明很坏,却有一堆女人喜欢,还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有这种道理吗?我不晓得妳是不是也这样觉得,但是我肯定,妳会喜欢它。 好吧,爽约是我的错,想到妳今天失望的表情,我好心疼,本想用这只贱兔当成赔罪,不过妳居然敢说分手,就因为我爽了约?就因为我过马路不小心抱了汪静仪一下?妳妳妳——妳气死我了!我决定没收贱兔当作惩罚,没得商量! ……唉,笨蛋萱,妳到底还记不记得,我们说好要相爱到永远?※“记得啊!”看完信,我甜甜地笑着回答,在信纸的背后,写下大大的几个字:“小气鬼,不要再记恨了!” 然后抱起贱兔,光明正大地带回家。 什么?说我小偷?拜托,讲那么难听,这本来就是送我的,他气两年也够本了。我代替他决定,男人不可以这么小心眼! 【全书完】编注:※关于言洛宇和丁群英的温馨恋曲,请看橘子说312【再见冤家系列之一】《冤家宜解不宜结》。 后记 相爱容易相处难。 写了长长十万字,想表达的,其实只是这七个字。那其他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三个字是干么用的?事实上,那是用来骗稿费的……啊,不是不是,你看错了,我说的是,用来详加批注那七个字用的。(对,就是这样,请跟着我念一遍:“详、加、注、解、用、的。”) 催眠完毕。 好,回归原话题。 你(妳)身边一定有这样一个朋友—— 因为爱得太深,以至于患得患失,二十四小时电话或行踪上的紧迫盯人。 因为害怕失去,开始用哭闹来引起对方的注意。 因为自卑,一点小事都会让她惶恐,猜测他是不是爱上条件比她更好的人了。 该说男方错了,无法给她全然的安全感? 还是说女方多心,疑神疑鬼? 其实,往另一个角度去想,事情如果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不见得能处理得比他们更好,因为这是正常人性,是深陷在情感沼泽中的男女所无法突破的迷思。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这是我想表达的第二句话。 因为走过这一段,女主角学会更成熟、更宽容地去看待感情;男主角学会了圆融技巧地处理感情问题。 为什么会说这个呢? 因为我猜得到,各位看完这本书的反应. 通常我的书,都是男主角被捧上了天,女主角却被抨击得很惨。我不晓得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形,没错,男主角是好男人,但是在我看来,一段感情出问题,男女双方都有责任。 身为女子,我会希望男友全然的温柔都属于我,有谁会愿意和全世界分享男朋友?一旦陷入爱情里,没有女人会不小心眼的,男主角的心软、同情弱者、不擅拒绝,难道不是造成感情出问题的因素之一? 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一路陪着女主角走过她最幽微纤细的内心世界,每每有种很心酸、想哭的感觉,虽然她的钻牛角尖有时让我很想打她,但是想到自己也不见得能处理得多了不起,又悻悻地收回拳头。 忘了是否说过,我写的每一本书,并非全然杜撰,其中或多或少掺杂了一些真实事件。 举例一,投篮机的片段就是,小情侣的甜蜜与默契,可羡煞我老人家的咧。那个损友a,记得帮我跟妳小妹说一声哦! 再来,敏感一点的读者多少会发现,我书中常有“生理痛”的片段,实在是我身边太多这样的人类了。不要以为脸色发白、嘴唇泛青是夸饰法,我真的见过!(子宫内膜异位就是她告诉我的啦)而且每次吃冰,那个月就会痛得死去活来,连我在地面前吃冰都会被她碎碎念呢! 当然,其中还有一些大范围、小片段,就由各位自己发掘吧! 书写完了,在闲暇消遣之余,但愿能带给各位一点点的想法,一点点的感动,我们下回见,拜!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