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圣君》 第1章 《三皇圣君》 作者:陈青云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楔子 淡月疏星,夜凉如冰。约莫是二更初起的时分,在闹市中,当是华灯甫上,夜市方张。然而在山区里,居民却早已入了梦乡。 荆山脚下,一椽离群索居的茅屋。兀自从壁缝窗间,射出缕缕昏黄的灯光,如果你走近些,不但可以听见轧轧的机杼之声,还可以窥见一幅动人的机杼课子图。 草堂中,一灯如豆。一个两鬓飞霜但看起来年纪还未超过三十的红颜少妇,面对一个七八岁的幼童。那少妇双目盲残,从那深陷的眶子看来,两眼是被截瞎的。 幼童此刻,正在低头朗读。忽地掩卷道: “妈,您为什么老是愁眉不展?” 盲残少妇面上的肌肉一阵牵动,停了机织,绝然道: “你用心念书,不要问这些不相干的事!” 孩子总觉得妈有什么事不肯告诉他! “你不听妈的话?” “听,但是……” “还不到你该问的时候。” 幼童打了一个呃,意犹不释的道:“父亲呢,为什么他……” 盲残少妇厉声道:“你没有父亲,他早死了!” “爹真的……” 一缕异声,倏告传来,在这无风寂寥的山居静夜里,那怕是极微的声音,也难得逃过练武人灵警的听觉,少妇倾耳一听,神色大变,一把抓起幼童,随手点了他的“哑门穴”幼童惊悸的睁大了双眼,张口无声,少妇迅快的移开屋角一堆杂物,揭开一块石板,把幼童塞进石板下的洞中,严厉的道:“乖乖地不许动”,随说随把石板盖上,掩上了杂物,然后回到机上坐定。 “砰!” 单薄的木板门,裂成了碎片,一条娇小人影,掩入屋中,赫然是一个蒙面女人。 “谁?” “芍药仙子,别来无恙?” 盲残少妇霍地站起身来,厉声道: “又是你?” “不错,是我,你记忆力不差。” “你……意欲何为?” 蒙面女子格格一声怪笑,目光四下一扫,阴声道: “芍药仙子,令郎呢?” “死了!” “不会吧?” “你到底意欲何为?” “你也是女人,当知道女人的心理,如果要完全得到一个男人的爱……” “魔鬼,你追我自残双目,亡命天涯,难道意犹未足……” “我当初放过你母子,实属不智,幸而亡羊补牢,意犹末晚。” “你要赶尽杀绝?” “这样岂不免了你现世受苦?格格格格……” “女魔,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你办得到吗?” 盲残少妇厉叫一声扑了过去,蒙面女子身形似魅,一幌到了盲残少妇身后,少妇双目虽盲,身手却不弱,听风辩向,挥掌反削,蒙面女子又一幌,纤掌电扬,盲残少妇惨号一声,手抚胸膛,栽了下去。蒙面女子迅快的朝邻室打了一个转,口里道: “莫不成那小鬼真的死了?” 须手拿起油灯,点燃了被褥,退出屋外,火势凶凶而起。 盲残少妇狂喘着爬向屋角,移开杂物,石板挪开了一角,一个小头冒了出来,盲残少妇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爬到屋角,伸手胸前拨出一根三寸长的风头金钗,抛入石板下的穴中,娇躯一翻,把幼童的头压回穴中,身躯正好堵住了挪开一角的穴口,惨厉的叫道: “孩子,女魔……金钗……杀……屠龙剑客…… 半个时辰之后,茅屋烧成了一片白地…… 第一章人头贺礼 倚云山庄—— 座落在巫山东麓,归州城北五十里香溪之滨,占地十余亩,画栋飞云,鳞次栉比,是“三元帮”开宗立派之地,帮主“拿云捉月陈家骏”是开派宗师“三元老人陈芮”的独生子。 “三元老人”年已近百,武功高绝,一生仗义疏财,结交遍天下,被武林中尊为泰山北斗,武林同道为表示对老人的崇敬,咸称之“三元老人”而不名,十提前,把帮务交由独子“拿云捉月陈家骏”,自己则深居简出,贻养天年。 “三元帮”门下弟子近千,人才辈出,帮务如日中天,凌驾乎各门派帮会之上。 这一天,“倚云山庄”悬灯结采,”香花铺径,全庄上下,洋溢着一片喜气。 原来今天是帮主“拿云捉月陈家骏”掌上明珠“玉女陈香君”于归之期,对方是“鄂西大豪欧阳方”的长子欧阳瑾,两家可说是门当户对。 庄中筵数百桌,以“三元帮”的地位,与“三元老人”在武林中的声望,预料中必是贺客盈门,宾朋满座。 谁知,事实大大出人意料之外,眼看正午吉时将至,贺客不过寥寥数十人,使整座厅院,显得空落落的,在座的贺客,虽然已觉出蹊跷,但格于礼数,不便动问。 帮主“拿云捉月陈家骏”只此一女,视同拱壁,刻意铺张,喜帖发出去总在两千份之谱,见此情形,急得象热锅蚂蚁,在厅中团团转,额上汗珠滚滚,原本谈笑生风的他,这时浓眉深锁,学金人三缄其口,一部灰髯,几乎被捋断。 洋溢的喜气,已被这意外的情况冲刷得荡然无存。 宾客中,有的已现出焦躁不安与惊异之情。 毕竟,这意外的情况,相当不寻常,喜柬发出而不登门道贺,意味着对“三元帮”的蔑视,也是对“三元老人”最大不敬。 其中,一个锦衣中年,行近“三元帮主”身侧,皱眉道: “襟兄,客人大概不会来了,这到底……” “三元帮主”拭了拭汗水,道: “此事令人不解,连近在近尺的‘武当’‘巫山’等派都不见有人来!” “是否礼数上……” “愚兄自问礼数周到,同时也没有什么地方开罪武林朋友。” “花轿也应该到了呀?” 提到男方迎亲花轿,“拿云捉月陈家骏”更加沉不住气了,拍了拍手,道: “传总管!” 堂下立刻应声,不久,一个黑衫老者急趋而至,打了一躬道: “卑座吕文华参见帮主!” “吕总管,立即派快马前迎十里,看花轿是否已在来庄途中。” “遵令谕!” 总管吕文华转身退了下去。 “拿云捉月陈家骏”向在座的数十宾客作了一个罗圈揖尴尬的道: “累各位久候,陈某人先行告罪,尚请各位海涵!” “好说!好说!” 众宾客纷纷还礼,但窃窃私议之声,因此而始,翁翁成了一片。 一个青衣小婢,日内堂走出,趋近“拿云捉月陈家骏”低声道: “禀帮主,夫人打发婢子请问……” 陈家骏不待她说完,烦燥地一挥手道: “回禀夫人,就说花娇未到,本座已着查探去了!” “是!” 小婢讪讪地退了下去。 就在此刻,外面一迭的传呼进来: “四海浪荡客视少青贺到!” “拿云捉月陈家骏”面容一整,微露喜色,大步向中门外迎了出去,所有在座宾各,也纷纷离位而起,引颈宁候。 “四海浪荡视少青”年登耋耄,少说也有八十岁以上,与“三元老人陈芮”相交甚厚,在武林中辈份极尊,武功深不可测,专爱管闲事,对武林掌故,奇闻轶事,如数家珍,只是有一个怪僻,不许人以“老”称之,不论对方辈份尊卑,至多接受人称一声祝兄,直呼其名更是投其所好,所以执事弟子称呼时,只报名号,没有加尊称。 顾盼间,“拿云捉月陈家骏”毕恭毕敬地伴一个须发如银的玄衣老人,步了进来,玄衣老人面红如婴,右边斜背着一个鼓绷绷的大布袋,这布袋在江湖人的眼中,有如神秘的百宝囊,谁也不知道里面空竟装了些什么东西,从这看,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突梯滑稽。 所有在座宾客,齐齐行下礼去,口称: “恭迎祝兄大驾!”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眯着从不曾醒过的醉眼,扫了现场一周,一甩大袖道: “朋友们少礼,视少青不敢当!” 说着,穿过人群桌席,行人大厅,毫不客气的朝首位上一坐,执事弟子送上香茗,“四海浪荡客”一挥手道: “不用,我自有解渴之物!” 拔开酒葫芦,口对口咕噜噜喝了一在口,用衣袖一抹口边酒渍,向“三元帮主”点了点头,道: “老弟,只有这么几个客人?” 此老与“三元老人”同辈论文,却称“三元老人”的儿子做老弟,在座的都熟知此老怪僻,也就见怪不怪了。 “三元帮主”苦苦一笑道: “小侄正为此大惑不解!” “嗯!要来的,早来了,不来的,不会来了!” 请问为什么: “你难道一无所闻?” “宛如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路而来,听人说各门派帮会,在一夜之间,齐被神秘的恶客光顾,伤亡惨重,大概无忙着善后,没有心情来喝喜酒了。” 此语一出,举座皆惊。 “三元帮主”骇然道: “有这样的事,怎么小侄一无所闻,不知那引进神秘恶客是什么来路?” “金月盟使者!” “金月盟” 宾客中爆出一片惊呼之声,这神秘的帮派,崛起武林不过数月之久,但也只限于传言,没有人知道盟主是谁? 第2章 也没有人知道该盟是什么样的组织!更不知道帮派所在地。 “三元帮主”满面骇异之色。眯声道: “金月盟是什么样的帮派?” “四海浪荡客”又喝了一口酒,白首连摇道: “谁知道!” “主其事者是谁?” “不知道!” “何以派人向各门派帮会下手?” “不是下手,是下书,书信中要各门派帮会尊“金月盟”主为天下总主,这是荒诞不轻的事,各门派帮会自然不忿,言语冲突之下,双方出了手,那些使者,一个个功深不测,动上了手当然就有死伤。” “这的确是闻所未闻的怪事,何以敝帮例外不被扰呢?” “这就令人不解了,也可能是时间问题。” 谈话之间,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自后堂策杖而出。 众宾纷纷起立,恭敬的道: “参见老辈!” 老人拱手道: “各位少礼,请坐!” “三元帮主”忙起身移了一个座位给老人。 “四海浪荡客”哈哈一笑,就坐着之势,扬了扬手,道 “老哥,你纳福啊!” 这老人,正是武林中尊山北斗的“三元老人”,“三元老人”掀髯大笑道: “小老弟,今天是什么风吹你来的,十年了,真是幸会!” “哈哈,四海浪荡,五湖飘泊,小弟我是无事穷忙,只要有一天安居,便六神无主,浑身骨头痛,现在可好了,要大忙特忙了,嘻嘻,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咕嘟灌了一口酒,闭目微吟道:“但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三元老人”哈哈一笑道: “老弟,你是‘事大如天醉亦休了?’”。 “四海浪荡客”醉眼一睁,射出两道迫人的厉芒,沉声道: “老哥,在确事大如天,如醉不能休,武林劫运已起,道消魔长,将无宁日了。” “老弟此语必有所本?” “老哥就会知道的。” “三元老人”突地老脸微变,转向“三元帮主”道: “吉时已到,怎么不见进了的花轿……” 蓦在此刻—— 只见总管吕文华,匆匆奔入厅来,先向“三元老人”一礼,然后形色仓皇地道:“拿云捉月陈家骏”道: “启禀帮主,庄外一位少年客人求见?” “既来前来祝贺的客人,何须通禀,请进来就是!” “可是这位客人……” “怎么样?” “卑座看来,似乎来意不善!” “哦!对方可曾通名?” “他就是出道未久,三招搏杀崆四剑,一掌劈死‘赤|奇-_-书^_^网|发魔’的‘掘墓人’!” “什么,掘墓人!” “三元帮主”这一惊嚷,举座皆闻,众宾客无不面上失色,连“三元老人”和“四海浪荡客”也不由老脸变色。“崆峒四剑客”是中原道上有名的剑手,而“赤发魔”却是纵横江湖的十年恐怖人物,竟然毁在对方举手投足之下,则这所谓“掘墓人”功力之高可想而知,尤其“掘墓人”这外号,听来十分刺耳。 其实,座中谁也不曾见过“掘墓人”的出身来历,更没有人知道了。 “三元帮主”面色凝重的向“四海浪荡客”道: “世叔足迹遍天下,可知这‘掘墓人’是什么路道?” “四海浪荡客”一摇头道: “没有见过,见了本人也许能测出他来历也不一定!” “那么请他进来?” “当然,来者是客,今日又是你宝贝女儿大喜之日,对方来意如何,尚未知晓,岂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同道们见笑!” “如此,吕总管,请客人进来!” “是!” 总管吕文华退了出去,中门口已有执事弟子向外传呼: “请客人入庄!”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怀着异样的心情,等待着一睹这“掘墓人”的真面目。 工夫不大,一条人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人影入目,每一个人都不由下意识地吐了一口长气,意料户,所谓“掘墓人”必是一个窍凶极恶之相,其实事实大谬不然,现身的赫然是一个年不到二十的英挺少年武士,唇若涂朱,鼻如悬胆,双眉斜飞入鬓,魁梧壮实,一个标准的美男子,配上白色劲装,有如临风玉树,充满了男性的诱惑。 少年物提一个绢包,看来是一份贺礼,步履从容地向大厅走去。 及至看清了少年的容色,每一个人又不禁从心的深外冒出了丝丝寒意,对方神情的冷酷,眼中流露的恨意,使人见而惊栗,似乎在坐的每一个人,都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神情与容貌极不相称,但与“掘墓人”这外号倒是十分贴切。 “三元帮主”已迎出厅来,抱拳道: “少侠光临敝庄,要本座未曾远迎,失礼之至!” 少年略一拱手,道: “好说!”声音冷漠得象冰声而其仅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说完之后,又紧抿了嘴唇。好象多一个字都不肯说似的。 入厅这后,少年自就客座之前,但没有落座,对所有的人,似乎不屑不顾。目光只冷冷地注定“三元帮主”一人。徐徐启唇道: “阁下就是‘三元帮主’?” “本座正是,少侠尊号‘掘墓人’?” “是的!” 请问大姓台甫? “在下斐剑!” “啊!斐少侠今日此来……” “在下受人之托,送上一份贸礼,同时,有件事请教帮主!” 说着,将那绢包朝座旁几上一放,这才把目光扫在厅内众人,阴冷而恨意浓烈的目光,使人感到万分的不舒服。 厅内座中,不过寥寥七八人,其余的宾客,都在厅席间散坐。 “三元帮主”手指“三元老人”道: “这是家严!” “久仰!” “这位是‘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哦!久仰!”目光却多看了这怪杰几眼。 “这位……” 介绍完毕之后,斐剑落庄,“三元帮主”目光一扫绢包。 “请问斐少侠受何人之托,宠赐厚贶?” “在下来庄途中,不期而遇一位姑娘,托在下带这绢包,说是帮主一看便知!” “哦。” “三无帮主”面上掠过一丝困惑之色,移步上前,去解那绢包…… 斐剑目注“四海浪荡客”道: “相不到在此幸遇祝老前辈,真是……” “四海浪荡客”醉眼一翻,怒声道: “小子无礼,什么老前辈不老前辈的……” 斐剑一怔,倏有所悟,改口道: “祝老兄……” “什么老不老,祝兄仅够了!” “哦!是,祝兄……” 蓦地—— “三元帮主”惊叫一声:“好哇!掘墓人,你……你……” 另有人惊呼一声: “人头。” 这一声惊呼,象一块巨石投入池水,激起了水波扑通,厅内诸人骇然离座,厅外数十宾客,一阵哗然,纷纷奔向厅门。 几上,绢布摊开,布上一只精巧的锦盒,盒内数层油纸张,油纸之内,赫然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面目如土,看来死的时间并不久。 人头作为贺礼,的确是千古奇闻。 “三元帮主”面色惨变,全身簌簌抖个不停,双目圆睁,尽是杀光,直罩在斐剑面上,那样子是恨不能把他吞了下去。 斐剑神色大变,目中浮现两缕杀芒,但瞬间又回复如初,只是那本来冷酷的面色。更加阴沉了,象密云不雨的天气一样。 所有贵客的目光,由惊骇而变愤怒,齐齐投在斐剑身上。 “三元老人”白髯飘拂,白眉倒竖,目爆煞芒。 “四海浪荡客”眯蒙的眼眼,此刻竟也圆瞪如灯。 一个老者栗声大叫道: “这不是新姑爷欧阳谨的人头吗?” 登时群情激愤,贵客中已有不少人喊出了“杀!”声。 一声喜事,变成了丧事,这太出乎意料之外,现场,顿时笼照着杀机。带着浓厚的血腥味。 谁想得到,这份贺礼,竟然是新郎的人头。 十数名老少不等的人,排家人厅,这些,是“三元帮主”较角地位的高手。 斐剑成了众矢之的。 第二章功高莫测 “三元帮主”轰雷似的爆出一声厉喝道: “掘墓人,本座就将你碎死万段!” 斐剑嘴角牵动了数下,面上神色未变,冷漠至极的道: 帮主,在下郑重声明,这事系受了旁人愚弄! “三元帮主”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道: “掘墓地,凭你一句话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在下没有推却的必要。”“人是谁杀的?” “在下不知情!” “这话骗不了三岁孩童!” “依帮主之见呢?” “杀人偿命!” 声落,右手闪电般抓了出去,左手立掌如刃,恶狠狠地戳向“七坎”八穴,出手之快捷凌厉,世无甚匹,似乎存心要一招要斐剑性命。 斐剑轻轻一挪步,“三元帮主”快愈电闪的诡辣招式,竟然落了空,座中,连江湖见识极丰的“四海浪荡客”在内,没有人能看出斐剑使是什么身法,无不大惊失色,有的已惊“哦!”出声。 “三元帮主”已得“三元老人”真传,仅是功力火候尚不及乃父,蓄意的一击,竟然连对方边都没有摸到,不由既急且怒,暴喝一声,再度出手。 第3章 斐剑依然从容的避过,并不还手。 “三元帮主”杀如狂,二次出手无功,略不稍停飞出了三掌四指,这三掌四指是“三元老人”的成名绝技,叫“三元四喜”,江湖中得接得下的,寥无几人。 斐剑鬼魅般的一闪一幌,又避了开去,口里道: “在下受人愚弄,做出这等煞风景的事,礼让三招,以示歉意。” “三元帮主”暴吼道: “掘墓人,任你舌烂连花,本座如不把你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斐剑的眉头皱了一皱,面上依然冷漠得象凝固的冰块,没有半丝表情,象这种冷漠的人,的确是罕最罕见。 空地,一声凄厉的断喝,倏告呼起: “掘墓人,魔鬼,拿命来!” 一个泪痕斑剥,满面杀的紫衣少女,丈剑来到厅中,似乎神情近于疯狂,但仍掩不了那国色天姿。 “三元帮主”颤声唤了一声: “香君,你不要管,一切由父的了断。” 紫衣少女充耳不闻,狠狠地盯着斐剑,娇躯激颤,目赤似火,手中剑一领,狠辣绝伦地向斐剑当头劈去,斐剑一幌避开。 两剑! 三剑! 第四剑,斐剑一伸手,食中二指钳住了对剑尖,紫衣少女一挣不脱,顿时珠泪双抢,左手纤掌闪电般拂出,罩向上盘六大穴,这是武林中少见的“兰手拂穴手”。斐剑视若无睹,任其拂上。六人死穴各中了一指,斐剑仅是微微一幌!毫无损伤。 “呀!”又是一惊阵骇绝的呼声。 “三元帮主”脚步一挪,猛劈一掌,势如万钧雷霆。斐剑钳住剑尖的两指不松,左掌迎着来掌一挥。 “砰!”的一声巨响,“三元帮主”连退了三步,目瞪口呆。 斐剑冷冰冰开口道: “姑娘想来就是‘玉女陈香君’?” “不错!” “在下姑娘谨致歉意,姑娘可肯听在下一言?” “我要杀你!” 斐剑咬了咬牙,道: “看来多说无益,只有待事实证明了,在下告辞!”说着,松开两指,转身便向外走去。 “唰!”七八名“三元帮主”高手各出长剑,拦住去路。 “纳命来!” “玉女陈香君”一剑从背后碎然袭到。斐剑连头都不曾回,象背后长的眼睛似的,反掌一挥,“砰!呛!”,“玉女陈香君”长剑几乎脱手,娇躯一连几个跟跄。 “你们退下!” 直到此刻,“三元老人”才开了口,以他在庄中的地位,这一喝不殊圣旨,七八名弟子,垂剑退开,连,“三元老人”的父女,虽恨怒如狂,但也停手肃立。 “小友,转过身来!” 斐剑应声回过身来。 “三元老人”颤巍巍地从椅上站起,老有脸绷得紧紧的,目中隐泛煞光,但声音却异外的平静,这表示出此老养气的功夫,已到炉火纯青之境。 “小友,你的师承来历?”。 “这一恕晚辈方命,无法奉告!” “嗯!”小友杀人送头的目的何在? “晚辈已再三声明,是被人愚弄!” “仅凭一句话,似乎不足以微信?” “实情如此,晚辈别无他法,不过,这件事晚辈誓必要追到清楚的。” “小友至少得报出来历师承,与真正凶手的来路?” “这一点恕晚辈难以办到。” “老夫不问江湖事已数十年,小友不会迫老夫重开杀戒吧?”这句话听来平和,但却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斐剑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当下仍然神情不变的道: “老前辈如信得过晚辈,假以时日,晚辈会有交待,否则只有悉听尊便了!” “小友别以为武功可恃?” “晚辈没有这个意思!” “老夫不满意这答复?” 斐剑两手一摊,道: “三元老人”冷哼了一声,身形向前一挪,一只布满是虬筋的右手,已告抓出,这一抓之势,看上去不疾不徐,但其中所含的奇奥变化,却是十分惊人。 此老亲自出后,所有人的为之精神一振,都想见识一下此老绝学,同时也存心看看这自称“掘墓人”的神秘少年,如何应付。 斐剑身形一转,诡谲绝伦的避过了这一抓,众人为之心弦一震,这是什么身法,竟然玄奥到这种近乎神奇的地步? “老前辈年高备劭,晚辈礼让一招!” “哼!” 爪影如幻,随形而至,一幕惊人的场面,叠了出来,但见人影翻飞交错,在方丈之地盘旋幌动,看得所有的宾客眼花缭乱,根本看不出双方的招式。 缓缓进射的劲气,迫得院内请人倒退不迭,只有“四海浪荡客”能稳坐不动。 人影霍然而分,谁也不知道胜负谁属,只是双方的衣衫上孔洞累累,看来相当惊人,这一场搏斗的凶险,可想而知。 “剑来!” “三元老人”沉喝一声,“玉女陈香君”立即把手中剑献上。 “拔剑!” 斐剑面色微微一变,冷极的道: “晚辈无意在这里上演血剧!” “三元老人”再次喝道: “老夫要你拔剑!” “玉女陈香君”凄厉的插口道: “祖父,这种魔鬼百死不足以偿其辜,何必与他费唇舌!” 斐剑目光向陈香君一扫,这一眼,冷酷,无情,杀机毕露,再加慑人的眼神,“使玉女陈香君”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但,她眸中的仇焰,却有增无减,是的,大喜之日,夫婿被人割下头颅,当作贺礼来献,毕生幸福,算是幻灭了,此恨,此仇,岂共戴天。 “拔剑!老夫出手,你便没有机会了!” 此老一生使肝义胆,虽面对仇人,但不失风度,的确令人可佩可钦。 斐剑缓缓伸手,搭向腰间剑把…… 场面充满了栗人的杀机,迫得人鼻皆窒。 就在这血腥场面即将展开的当口,“四海浪荡客”突地开了口: “老哥,听小弟一言,让他走吧!” “三元老人”目光一瞟:“四海浪荡客”略显错愕的道: “什么,小老弟,让他走?” 这句话,不但“三元帮主”不解,在场的,无不感到惊奇,“四海浪荡客”功高莫测一直在拎眼观斗,现在竟然要主人放走凶手,的确是非夷所思的怪事。 “四海浪荡客”用无比言肃的口吻道: “老哥,是的,让他离开。” “为什么?”这句话“三元老人”与“三元帮主”父女等三人不约而同时出口。 “四海浪荡客”一领首道: “是的,如我观察不错,他说的全是实情,我祝少青愿意顶这破缸,提下这件公案,老哥就暂时隐忍,如何?” “三元老人”面现难色,攒眉不语,“三元帮主”与“玉女陈香君”却是满腔悲愤,一付怒极而又不敢言的样子。 斐剑朝“四海浪荡客”投了感激的一瞥,但,这一瞥所含的成份,却不易被人看出,因为在众人眼中,他简直冷酷得象一个石头人,“四海浪荡客”虽玩世不恭,但明察秋毫,什么也瞒不过他的眼,这一瞥使他更具信心,他满意了,接着又道: “老哥,你信不过我?” 这话从“四海浪荡客”口中说出,极具份量,“三元老人”一顿足道: “好。”我陈芮无话可说!说着,以凌厉的目芒逼视着斐剑道: “小友,你可以走了,记住,这事没有完,必须有所交待!” 斐剑冷声道: “晚辈不会忘记!” “三元帮主”忍不住大声道: “父亲……您……” “不许多话。” “三元帮主”恨毒地瞪了斐剑一眼,把头转向别处,“玉女陈香君”嘤咛一声,以袖掩面,向后堂奔去,所有的宾客亲友与帮中在场弟子,一个个面露不愤之色,但语出“三元老人”之口,而且是一代怪杰“四海浪荡客”提出的,论功力,除了二老在未知之数外,无一是“掘墓人”的对手,是以大家噤若寒蝉,敢怒而不敢言。 斐剑目注:“四海浪荡客”一付欲言又止之态。 蓦在此刻—— 一个黑衣汉子,手捧一个红色封套,直入厅门,向“三元帮主”单膝一曲,道: “启禀帮主,有管人投帖拜庄!”双手把封高举过顶。 “三元帮主”皱了皱眉,接过拜贴,又目暴睁,随哈哈一笑道: “那话儿来了,想不取我祝少青也有这份荣誉!” “三元老人”失口道: “金月盟主遣使者拜庄?………” “金月盟主”四信字,使全厅为之震惊。从“四海浪荡客”方才的话中,“金月使者”分赴各大门派帮会,协迫奉“金月盟主”为武林共主,业已掀起了血雨腥风,方自孤疑以“三元帮”唯独例外,想不到对方不速而至。 “三元帮主”忐忑不安的道: “嗲,如何处理?” “对方依规矩拜庄,当然延见。” “如此,请来人进庄!” “遵令,”传帖的黑衣汉子,恭诺一声,转身出厅。 起了一阵窃私语,猜测“金月使者的此来的目的?” 在帮主执事的前导下,一个年约三十出头四十不到,面目阴沉的黑衫中年,昂然而至,背上负了一个棉袱,众宾客纷纷让路,甫至厅门,那黑衫中年已朗声道: “金月使者,奉敝盟主之命,投帖拜见‘三元帮’与‘四海浪汤客’两位长者。” 第4章 “三元帮主”迎至门边,侧身供手肃客: “请进!” “金月使者”环视众人一周之后,迈进入厅,向“三元老人”与“四海浪汤客”抱了抱拳,又道: “随带薄利一份,请二们晒纳!” 话声中,解下背上袱锦,趋近桌旁,条了开来。 “呀!”有人发了轻轻声惊呼,只见珠芒耀眼,宝光夺目,数十粒龙眼大的眼珠,加上两株尽长的晶宝透高珊瑚树,还有一对锦盒,里面各放了一支成形肉芝。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寻常人一生难得一见的无价宝物。 “金月使者”把礼物平分为两份,然后退开数步。 大多数的人,都看直了眼。 “三元老人”连目光都不曾转,淡淡的道: “贵使者光降敝庄,有何见教?” “金月使者”沉声道: “敝盟主素闻两位武林长者德望,只怕无缘拜候,特遣本使者备薄礼晋见,一来致仰慕之忱,二来有件不情之请上达!” 所有的人,均摒息倾听,场面在无形之中显得出奇的紧张。 “金月盟”崛起武林,不过数月,有武林人心目中,仍是一个极大的迷。 “三元老人”面色一肃,道: “贵盟主如何称呼,贴上未见注名?” 这一点怒本使者不便奉答。 “嗯……贵盟主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敝主有鉴于武风日下,武道式微,门户纷歧,各存私见,搏杀永无守日,在意整顿武风,消除门户倾轧,使天下归于一统,宏扬武道……” “四海浪汤客”醉眼眯眯,以赞叹的口吻道: “有见地!有胸襟!” “三元老人”骇异地望了“四海浪荡客”一眼,又转向“金月使者”道: “天下武道本一家,但各门派又各有其渊源流脉,门户虽不同,但主旨则一,生子也有贤,愚,不肖,正邪之分,是必然的现象,所谓归于一统,老夫不敢苟同。” “金月使者”面色微微一变道: “本使者但知奉命传语;高论不敢与闻!” 然则贵盟主之意呢? “恭请两位武跟林长者加盟,共襄义举!” “老夫风烛残年,早已息影江湖,请上覆贵主盟主,敬谢不敏!” “请‘长’者三思。” “不用,老夫言止于此,厚贶不敢领,请原壁收回!” “金月浪荡客”沉吟了半响,才慢吞吞的道: “我祝少青浪荡四海,一事无成,寻个归宿也好!” “那么长者是答应加盟!?” “嗯!可以考虑!” “三元老人”一偏头道: “小老弟,这似乎不是你平素立身之道?” “老哥,人各有志啊!” “你……” “难道不以为然?” “你我数十载相交,自知识你甚深,看来我陈芮也许错了!” “老哥,你没有错,只是知人必须深求其心!” “那你是决意如此了?” “四海浪荡客”举起大葫芦,咕嘟嘟饮了一大口酒,一抹白须,道: “我等武人,一生苦学,所为何事?此其时也……” “三元老人”老脸一阵抽搐,须发飘发,看来已是怒极声音打颤的道: “视少青,你不是常说:但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么?何以改变初衷,不计利害,追求虚名。” “此一时也,此一时也,老哥,记住人各有志这句话。” “你知道你是在做些什么?” “共襄武林义举呀!” “义举?哈哈哈哈,祝少青,你不是认真的吧?” “姓祝的一言九鼎,十分认真!” “你要助‘金月盟’君临天下?” “君临两字不妥……” “祝少青,我陈芮今天算是认识你了,现在你请便!”“什么,老哥要下逐客之令?” “三元老人”气得老人泛白,顺手以剑在地上一划,道: “请!” “噢!划地绝交,老哥不嫌太过份了些?” “这已算是相当客气了,请,奇珍异宝,价值不菲,你带走吧!” “四海浪荡客”窒了一窒,真的站起身来,把桌上二分之一的礼物,装入斜挂腰际的大布袋中,打了一个哈哈,向“金月使者”道: “我先走一步了!” “长者请!” “四海浪荡客”一摇一摆的扬长而去,身后,响起了一片感叹与置骂之声,一代怪杰,险些气煞,“三元帮主”面色已成了铁青,唯一不动声色的,只有斐剑一人,冷漠如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金月使者”冷冷地开口道: “老前辈,下情业已上达,本使者就此告辞!” “慢着!” 第三章金月使者 “老前辈还有什么指教?” “厚赐不敢领,请收回去!” “这是敞盟主一点微意,尚请晒纳!” “老夫断不敢领受!” “适才所请,老前辈不肯俯允,作为罢论,礼物请一定收下!” “不!” “本使者奉命行事,作不得主,告辞……” “三元邦主”模身一截,道: “务请阁下收了回去!” “金月使者”寒声道: “帮主,本使者说过奉命行事,何必强人所难?” “三元帮主”栗声道: “阁下这叫上门欺人,‘三元帮’未可轻侮!” “金月使者”阴侧侧地一笑道: “陈帮主,本使者是依江湖规矩拜庄,岂能称之为上门欺人?” “可是阁下迫人受礼?” 送礼是表示崇敬。 “无功不受禄,敬谢!” “本使者说过不能作主!” “本座再说一遍,请收回!” “如果不呢?” “恐怕要得罪!” “金月使者”哈哈一阵狂笑,竟带不属的道: “帮主做事要三思,不可太过冲动……” “三元帮主”怒声道: “怎么样?” “贵帮主难道没有想到这是对敝盟主的一种侮辱?” “这点本座的确没有想到,轻视也罢,侮辱也罢,请将礼物收回!” “歉难从命!” “三元老人”拂袖而起,愤然道: “天下没有迫人受礼的道理,贵使者来者是客,本座一尽地主之谊,但以家门不幸,发生意外,只好简慢了,请将珠宝收回,上覆贵盟主,盛情心领。” 礼物无法收回,尊言一定转达,告辞! 略一拱手,转身使向厅门外走去…… 帮中弟子,全部怒形于色,只是不奉命令,不敢轻率出手。 “三元帮主”身弹退数尺,仍拦在“金月使者”前边,斩钉截铁的道: “阁下不带走携来之物,就别想离开!” “帮主莫非要留人?” “也许。” “只怕留不住?” “不妨试试看!” “本使者留点以后见面之情,此刻不打算动手!” 一幌身,独如电魅幽灵,竟然绕过了“三元帮主”到了厅门之外。 “别走!” 七八名帮中高手,弹身拦阻,原来堵住阶沿的宾客,纷纷退到院中。 “闪开!” “金月使者”冷喝一声,挥手处,七八名帮中好手,踉跄倒退不迭,“三元帮主”双目尽赤,欺身上步,劈出一掌,“金月使者”举手封架,“砰!”然一声巨响,“三元帮主”身形一连几个踉跄,直退到阶沿旁,才稳住势子。 堂堂,“三元帮主”竟然挡不住对方一击,“金月使者”功力之高,可以想见。 宾客之中,突然冲出两个身约五旬的老者,其中之一暴喝道: “朋友未免欺人太甚!” “金月使者”冷冷地一扫两老者道: “哦!川东双雄,两位识相的就省省力吧!” “种东双雄”,齐声怒吼道: “好狂妄的鼠辈。” “嗤!哇!” 惨号声中,血光进现,“川东双雄”双双倒了下去,“金月使者”缓缓还剑入鞘,拔剑杀人,快得使人无暇转念,所有在场的人,全为之惊魂出窍。 “三元帮主”父子双双扑了近前,“三元帮主”须发俱张,怒喝道: “你竟敢在本庄杀害老夫客人?” “金月使者”毫不在意的道: “这是他俩咎由自取!” “三元帮主”栗声道; “老夫若不杀你,无法向天下同道交待……” “如果老前辈杀得了,本使者极愿把性命留下。” “拔剑!” “本使者实在不愿与前辈动手?” “多一个字都不必说了!” “一定要动手?” “老夫非留下你不可!” “本使者曾经盟主交待,不许开罪前辈,只好失陪了!”了字出口,人已到了十丈之外的中门边,再闪上了屋脊,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三元帮主”暴喝一声: “那里走!”身形闪电般射去…… 就是此刻—— 屋面幽灵般出现了一个人影,正好面对面拦住“金月使者”,这人影,赫然正是神秘的少年斐剑,斐剑如何从厅内一下子截倒,“金月使者”的头里,谁也没有注意到。 “三元帮主”父子,与四名帮中高手,先后上了屋面,各占方位,围住,“金月使者”连斐剑也圈在当中。 “金月使者”阴森的目往一扫斐剑,道: “朋友如何称呼?” 第5章 “掘墓人!” “什么,你……就是‘掘墓人’?” “一点不错” “你准备怎么样?” “不怎么样,带着你那些捞什子礼物,自断一臂,滚!” “金月使者”嘿嘿一阵冷笑道: “掘墓人,你好大的日气,找死也不是这等找法,川东双雄的榜样你看到了?” “看到了,本人说话只说一遍,你不自了的话,本人代劳!” “找死!” “锵。” 震耳的金铁交呜声中,只见双方已挚剑在手,而且已交换了一招,拔剑出手,除“三元帮主”之外,没有一个人看清。 “金月使者”面色变了,骄狂的气焰,一下子消失无存,他知道碰上了劲敌。 斐剑的声音,冷漠的不带半丝感情,再次道: “本人的话你听见了,自断一臂,带着收礼物滚!” “金月使者”惨然一声冷笑道。 “掘墓人,你是否想到与盟为敌的后果?” “什么后果?” “祸及师门家族,百倍偿帐!” “本人不在乎这些,你还是照旧吧!” “好小……” 子字尚出口,“啦!”的一声,“金月使者”面颊上现出五条清晰的指印,口角流出的鲜血,这一个耳光,打得不轻,他竟然毫无闪避的余地。 “本人数到三,阁下不动手的话,本人只好代劳。” 一! 二! “金月使者”暴喝一声,攻出一剑…… “哇!”惨哼声中,“金月使者”执剑的手臂齐落,身形一连几个踉跄,几乎栽了下来,本来阴沉的面孔,狰狞如鬼。 早有一名“三元帮”的弟子,把那些珠宝包好带上,“金月使者”的确够狠,仅只哼了那么一声,疾以左手戳脉止血,然后一把抓过那句珠宝,凶戾地向斐剑道: “是否要本使者留下人头?” “我说过只要你一臂!” “如此后会有期了!” “慢着!” “阁下还有话说?” “这笔帐算在本人名下,与‘三元帮主’无涉!” “还有什么没有?” “就这么一句话,滚吧!” “金月使者”狼狈弹身而去。 斐剑还剑入鞘,目无表情地向众人扫了一眼,也跟着弹身向庄外奔去。 “三元老人”望着斐剑的背影感慨的道: “此子个性深沉,武功诡异,但仍不失赤子之心,导之正则正,寻之邪则邪,他不杀“金月使者”,是怕为本庄带来血腥的报复,同时还特别把事情搅在自己头上,其用心是可感的,只可惜,唉……” “三元帮主”惑然道: “可惜什么?” “他的前途未可逆料,‘金月盟’誓必要得他而甘心!” “您老人家相信妹夫不是他杀的?” “现在完全相信了!” “最遗憾的是‘四海浪荡客’竟然为名利所动……” “别再提他了,现在安顿宾客,并处理善后。” “掘墓人年过二十,竟然具有这等惊世骇俗的,诡异身手……” “为父的自许阅历不浅,竟也看不出他的来路。” 谈话声中,纷纷动身下屋。 且说,斐剑离了“倚云山庄”,茫然的上了官道,他此来原本是要在“三元帮主”打听一个人的下落,想不到变生肘腋,只好作罢。 初时,他对“四海浪荡客祝少青”颇具好感,为他缓夹的那几句话使他意存感激,但后来祝少青竟然接受了“金月盟”的礼聘,使他原先的意念,完全改观,不由自言自语的道: “难道武林中真的找不到一个好人?” 突地一个声音道: “偏见!” 斐剑转头一看,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不由心头发毛,难道是白日见鬼不成,如果是人,决不可能逃出自己的视线,他那声音,明明发自活人之口,而且有些耳熟。 正当孤疑之际,一阵微风飒然,一条人影,飘絮般从空而降,原来对方是藏在道旁树密之间,难怪闻声而不见人了。 现身的,赫然是“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斐剑冷冰冰的道: “倚云山庄之内,承阁下美言缓夹,在下十分感激!” “四海浪荡客”哈哈一笑道: “这倒是用不着,掘墓人,你这名号算什么来历?” “因为在下立志要挖掘坟墓!” “什么意思?” “为武林中所有的不肖之徒掘墓,埋尽为非作歹的败类。”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不过……” “怎么样?” “以杀止杀,未免有伤天和!” 斐剑鼻也里微微一哼,目中煞芒毕露,“有何不可?” “四海浪荡客”将自首微摇道: “有部分理由,但仍流于偏激,而且可鄙。心虽如此想,口中却不说出来”,话锋一转道: “阁下匿身此间,似乎是专等在下?” “对了一点不错,我是在等你。” “有何见教?” “在倚云山庄大厅之内,看你神情,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斐剑不由哈佩此老眼光的犀利,洞烛机微,当下一颔首道: “阁下说的不错。” “什么话,说吧!” “在下此来,‘倚云山庄’初意是要向“三元帮主”打探两件事,想不到一时疏忽被人愚弄,几乎酿成大祸,意外地发现阁下在座,所以改变了愿意,那两件事如请教阁下,最好不过,以阁下的渊博,定能为在下解惑!” “看你冷如水,寒似雪,倒还会戴高帽子,渊博二字再也体提,我祝少青一向自负见闻不差,想不到竟栽在你手下!” “栽在我手下?” “是呀!” “此语怎样?” “从你出手招式中,认不出你师承来历,这岂非是栽了。” “不尽然,天下武学浩瀚如海,有开门立户,公开传授的,有秘技自珍,一脉单传的,也有超人之士,研创起发始的,也有失传若干年代重新现世的……” “好!好!你口才不错,现在谈谈所谓的两件事吧!” 斐剑轻易不动色的面孔,微微显出一丝激动,但也仅只是一闪而逝,又回复了冷漠,无情,仇恨而又抑郁的表情,幽幽的道: “第一件事,阁下足迹遍天下,是否知道‘屠龙剑客’的下落?” “你说的是‘屠龙剑客司马宣’?” “是的!” “小友,你失望了,我无法答复这问题!” “为什么?” “屠龙剑客司马宣失踪江湖已十余年,无人知其生死下落。” 斐剑愤恨地咬了咬牙,喃喃自语到: “我会找到他的,无论上天入地,走遍天涯海角……” “你……与他有仇?” “不错,死了也要鞭他的尸!”声音冷酷阴寒,令人为之股栗。 “上一代的仇?” “这一点恕难奉告。” “你说第二件吧?” 斐剑从怀中取出一支三寸长的风头金钗,托在掌心之内,道: “请问,武林中有谁以凤头金钗作暗器?” “四海浪荡客”又目如电张,把金钗取在手中,反复看了数遍,颓然道: “你尽出的难题,我祝少青栽惨了,不知道!”说着,把金钗递回斐剑手中。 斐剑一颗心直往下沉,捻地叹了一口气,道: “有劳了,告辞!” 一拱手举步向前道走去…… “慢着!” 斐剑闻声止步,回身道: “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四海浪荡客”道: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也许能解开凤头金钗暗器之谜……”第四章有女无魂 斐剑迫不及待的道: “阁下想到了什么样的人?” “金钗魔女!” “金钗?魔女” “不错,‘金钗魔女’一甲子前的武林尤物,算来已是百岁之人,数十年来,从未听说她现身江湖,我也是在初出道时听说这神秘的尤物,武功之高,手段之辣,堪称百中仅见,不过,对方虽号称‘金钗魔女’是不是以金钗作为暗器则不得而知,因为她当年纵横江湖,极少十招以上的对手,从未听说使用过暗器,当然,这不能证明不用暗器…… “她人在何处?” “据说,当年出没在巫山十峰之间,是否尚在人世,就不得而知了。” “多谢指点,在下誓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再见!” 斐剑别了“四海浪荡客”沿官路向西奔去,心中叨念着“金钗魔女”四个字,极有可能,“金钗魔女”便是杀害母亲,火焚家屋的凶手,耳边,又响起了亡母厉的呼声,“女魔……金钗……杀……屠龙剑……” 如果他当时年岁稍长,或时间许可,他会问清楚就不至于盲目摸索。 推心切骨的往事,惨绝人寰的遭遇,凝固成了化不开的恨,塞满了他的心胸,使他变得冷酷,偏激,若非一点天赋的良知,他不知要走上什么邪恶的道路,他脑海里除了恨,似乎已容不得任何东西。 正行之间,道旁的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格格荡笑之声。 笑声入耳,斐剑急杀身形,正应了一句俗语,怒从心上来,恶向胆边生,脚步一挪,便朝那片树林飘去。 林中,一青一黑两个儒衫少年,角斗鸡也似的怒目相向,旁边,一个二十许的红衣女子,美极,艳极,玲珑浮凸的曲线,丰满成熟的诱惑。 第6章 青衫少年怒声向黑衫少年道: “江帆,我最后警告你,离开,否则别怒我做表兄的手狠手辣!” 黑衫少年江帆冷极的一哼道: “胡守智,我也警告你离开!” “你什么意思?” “你又算什么意思?” “江帆,你别追我?” “胡守智,彼此!彼此!” 江帆转目向红衣女子道: “姑娘,你说一句,到底爱谁?” 红衣女子翠袖掩口,秀眉紧蹙,娇滴滴的道: “我不知爱谁好,你俩一样的英俊,一样的……” “你不能两个人都爱呀!” “当然,但我……不知该……” 你必须选择其中之一? “我……不能呀!这样好了,我谁都不爱,只当没有这回事吧,我走了!” 胡守智一扬手道: “姑娘,你别走……” “红衣女子媚眼斜目瞟,口角含春,腰肢一扭,风情万种的道:“ “不,我不能让你们表兄弟因我而成仇!” “请稍待,我有解决的办法,”声落,面色一沉,转向江帆过:“我看在已故的姑妈面上,再次警告你,离开,保持表兄弟情份!” 江帆道毫不示弱的道: “如果我说不呢?” 胡守智面上立泛杀机,恶狠狠的道: “你可以想象得到后果。” “什么后果” “别忘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莫不成你要杀我? “非常可能!” 红衣女子娇嗔道: “不,你们不能这样,唉!实在………我不愿见你们流血…… 胡守智目光一转,栗声道: “姑娘,如果只有在下一人,你会别无考虑吗?” “当然!可是……你们是两个人呀!” “好一句话,”唰的一声,长剑出鞘,阴森森地向江帆一道 “表弟,别怪我,这是你迫我这样做的!” 江帆咬牙怒哼一声,也拨出了长剑。 红衣女子把手连摇道: “你们不能这样做!” 暴喝声中,两表兄弟已战在一起,各出全力,尽朝对方致命之处下手,象是彼此有三江四海之仇,必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已。 红衣少女,悠闲地站在一旁,媚态不改,他在欣赏一曲趣剧。” “呛!”挟以一声惊呼,江帆长剑被胡守智挑飞,冷森森的剑尖,已抵在心窝。 “江帆,我有言在先,可别怨我心狠……” “你……你……敢杀我?” “这是你自己找死!” 江帆顿时面如死灰,汗珠滚滚而落,死亡的恐怖,使他脸孔扭曲得失了原形。 “住手!” 冷喝声中,一个白衣人幽灵般闪现场中,他,正是循声而至的“掘墓人斐剑”。胡守智下意识地收剑后跃。 红衣女子粉脸一变,继之冶荡一笑道: “呀!是你!” 斐剑冷森寒的目光朝红衣女子一扫,然后面对江湖二人道: “武士而无行,该死,竟然为了一个不要脸的女子而表兄弟相残,呸!” “啪!啪!”两声脆响,胡守智与江帆口血飞迸,踉跄退了七八步,半边脸巳成了紫酱之色。 红衣女子荡态倏敛,厉声道: “谁是不要脸的女人?” 斐剑阴寒的神色毫无改变,吐字如水珠似的道: “此地除了你大概没有第二个女子。” 红衣少女粉腮骤寒,杀机上了脸…… 斐剑凌厉的目光一扫胡江二人,道: “你俩还不快滚,是在等死?” 胡守智一抖手中剑,向前数了三步,暴喝道: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出口伤人……” “不杀你算你运气,还要晓舌?” 胡守智仍不死心,瞥了红衣少女一眼,瞪视着斐剑道: “好大的口气,报名?” “掘—墓—人。” 胡守智与江帆同时骇然惊呼道:“ “阁下是掘墓人?” 惊呼之后,不管对方反应,双双狠狠地鼠而去。 斐剑目送二人在视线中消失,然后红衣女子身前一挪步,道: “我以为你应该远走高飞了!” 红衣女子突地恢复了冶荡之色,软语轻声的道:“ “我为什么要远走高飞?” “逃命!” “逃命?什么意思?” “因为我要杀你!”话声仍是那么冷酷平淡,但所含的杀机是唬人的。 红衣女子格格一笑道: “掘墓人,你要杀我为什么?” “你应该明白的!” “噢!你是指那份人头贺礼而言?” “在下不受人愚弄!” “这怎么能说是愚弄,阁下要到‘三元帮’办事,我指引你路途,你顺便替我送礼,两不吃亏……” “你为何杀人?” “阁下剑斩‘崆峒四剑’掌劈,‘赤发魔’又为的什么?” “对方有取死之道?” “阁下又安知我杀的人没有取死之道?” 斐剑窒了一窒道: “方才你以美色为饵,诱使两表兄弟自相残杀,又作何解?” 见色起意,咎由自取,他俩愿意如此,与别人何尤! “好一张利口,明明是你有意促使的,你不但不要脸,而且毒如蛇蝎!” 红衣女子粉腮泛起一片杀机,厉声道: “掘墓人,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行动?” 斐剑阴沉沉的道: “长言短叙,人愚弄了我,我要杀你!” “办得到吗?” “事实会答复你!” 红衣少女国注斐剑那冷酷但却俊极的面庞,神情在连连转变,幽幽的道: “掘墓人,不管你杀我也罢,暂且不谈,先来谈谈别的……” “有什么好谈?” “你冷酷而骄傲?” “随你怎么说,在下没有意见!” “你是一个伤心人?” “这不关你事!” 红衣女子格格一声娇笑,道: “你大概希望知道我是谁?” 斐剑心中一动,道; “不错,因为我已答应‘三元老人’父子,要对人头贺礼这件公案作一交代……” “我叫,‘无魂女’。” “无魂女?” “不错,因为我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女人,剩下的是一付躯壳!” “你总有个姓名吧” “姓名早随灵魂一起埋葬了!” “为什么要杀人?” “报复!” “你杀‘三元帮主’的女婿欧阳瑾是为了报复?” “一点不错!” “你杀了欧阳瑾,却断送了一个无辜女子的终生幸福,这……” “无魂女”眸光中闪动着无比恨毒之色,咬牙道: “三元帮主的女儿陈香君是无辜,难道我是应该的?她还没有拜堂成礼,未见得就真的失去了幸福,而我?哈哈哈……” 笑声凄厉,似含有极大的哀怒与惨痛,也充满了疯狂的意味。 斐剑心念一转,道: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你自己向‘三元老人’交代吧!”你得乖乖地随在下去‘倚云山庄’还是要我……” “我没有向任何人交代的必要!” “那果在下动手相请?” “恐怕阁下还办不到!”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飞泻入林,翩然落在“无魂”身前,似乎喜不胜的道: “好妹妹,我找得你好苦!” 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劲装青年武士,长相不俗,但满面浮滑之相,见了“无魂女”似乎连骨头都酥了,两只色眼直勾勾地在“无魂女”诱人之身转,那付德性,实在令人恶心。 “无魂女”放浪的一笑道:“你记得我?” 劲装武士抓耳搔腮的道:“好妹妹我对你是一见倾心,骗你天打雷殁,黄鹤楼头一席清谈,令愚兄寝寐难忘,妹妹却以不告而别,使我相思欲狂……” “够了!”剑斐冷冷一喝,声音使人透骨冰凉。 劲装武士似乎直到此刻,才发觉斐剑的存在,目光一掠之下,登时燃起熊熊妒火,但当目光再次触到斐剑白霜刃的也似的眸光时,不由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怒声道: “阁下是谁?” 斐剑抿着嘴;似乎不屑回答对方的问话。 “无魂女”格格一笑,不经意的说: “怎么,你吃错药了,不相干,我们是冤家对头!” 劲装武士横了斐剑—眼,讨好地道“无魂女”道:“好妹妹,让我替你了断?” “格格!恐怕你不是他的对手……” “笑话!” “你知道他是谁?” “这野小子是谁?” “掘墓人!” “什么,他……就是‘掘墓人’?” 劲装武士满面惊饰之色,一步一步地向后退,不知不觉,退到了“无魂女”并肩,“无魂女”脆生生地一笑道: “瞧你唬成这样子,别管他,我问你,你爱我吗?” 劲装武士受宠若惊全身一颤,眉开眼笑的道:“这还用说!” “即使死了也爱我?” “这……当然!” “连此刻,我们只见过两次面,你便爱我如是之深?” “好妹妹,这就是缘份,一见倾心呀!” “无魂女”面上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把桥躯靠近劲装武士,荡声道:“我不相信,天下男人的甜言密语海誓山盟最不可靠,到头来还不是弃如敝屐。” “好妹妹,难道要我把心挖给你看?” 第7章 “我是想看看你的心!” “这……这……” “无魂女”伸出织织柔荑,抚向对方肩头,闪电般一翻一点, “哇!”惨号声中,劲装武士身形边踉跄,张口努目,戟指“无魂女”,口里糊不清的叫数声,砰然栽倒地面,一命呜呼。 斐剑看得心惊肉跳,栗声道:“你……又杀人?” “无魂女”若无其事的道:“是他自己找来了的!” “难道这也是所谓的报复!” “对了,报复,我要向这些自命风流的环薄少年报复,我要他们一个一个的倒下去!说着,歇期底里的狂笑起来,尖锐,疯狂,似发泄的快感,又似对生命的嘲弄,令人听了头皮发炸。 斐剑内心下意识的起了一阵共鸣,他自号“掘墓人”,立誓要为武林天下不肖之徒挖掘坟墓,把那些武林败类一个一个的埋葬,“无魂女”的作法,与他可说是异曲同工,似乎,他也感到一种发泄的快感。 待“无魂女”笑声止歇之后,斐剑一抬手道: “‘无魂女’言归正传,现要你同我一道去,‘三元帮’……” “我为什么要去?” “对人头贺礼的事,作一交待!” “抱歉,我认为无此必要!” “可是在下已答应了别人,认为有这必要?” “那是你个人的事!” “你不去?” “不去!” “要在下动手?” “听便!” 斐剑冷哼一声,伸手抓了出去,这一抓之势,快比电掣,诡辣无方。 红影一幌,“无魂女”鬼魅般的脱出爪影之外。 斐剑心头一震,对方的身手,并不亚于自己,单只这闪避的身法,武林中实不多见,心念之中,改抓为掌,就势一圈一亮,一道如山劲气,猛撞过去。 “无魂女”娇笑一声,挥掌硬接。第五章绝涧影魅 “波!”的一声巨响,劲气四溢,枯枝败叶激扬漫卷,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斐剑心头大震,想不到“无魂女”的功力修为,竟然与他半斤八两。 “无魂女”粉靥上娇笑依然,那神态的确迷人,轻启朱唇道: “掘墓人,领教了,你的功力的确难找敌手,但却杀不了我,你必须承认这事实,咱们后会有期!” 最后一个期字的余音尚缭绕耳际,人已电闪而逝。 斐剑想不到对方会走,不由窒了一窒,弹身急追之时,业已失去了对方影踪,林深树密,知道追也徒然,恨恨地一跺脚道:“你逃不了的。” 转出树林重上官道。 突地—— 一阵吟唱之声,飘传入耳,抑扬顿挫,十分悦耳。 野店几杯空酒,醉里两眉长皱。已自不成眠,那更酒醒时候,知否?知否?直是为他消瘦。唉!为他消瘦! 唱的,是南宋词人向镐一阂“如梦令”。 斐剑掉头一看,不禁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唱这阂词的,赫然是一个蓬头垢面,烂褛不堪,年约十七八岁的小乞丐,打狗棒荷在肩上,精赤着一双黑脚一步高,一步低,蹒跚而至,扫了对方一眼之后,弹身向前道奔去。 歌声再起,唱的却是范仲淹“御街行”词的后半阂。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无灯无月土砖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词中第四句本是:残灯明灭枕头欹,却唱成了无月土砖欹,活脱描出亡儿荒祠破庙。席地而眠,以土砖作枕的况味。 斐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小乞仍隔自己五丈之遥,踢踢踏踏地跟了上来,不由心中一动,自忖奔行的速度不谓不快,对方竟能保持一定的距离跟掇身后,看来这小乞丐颇不简单。但,阳关大道,对方既不撩拨自己,也懒得去理他,转头仍疾奔如故。 才驰出数十丈,脚步声已到了身后,一个声音道: “朋友竟然丝毫无动于衷?” 斐剑刹势回身,与小乞丐成了面对面之势,这时,才看清这小乞丐虽是蓬头垢面,鹑衣百结,但五官停匀,看轮廊竟是十分英俊,当下冷凄凄的道: “什么意思?” “小化子正为相思所苦,兄台竟毫不同情……” 嘴一咧,做出一副愁眉苦脸之相。 斐剑不由为之气结,一挥手道: “去吧!我没工夫和你瞎扯谈!” “兄台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到底意在何为?” “唉!兄台面冷铁心,当然不解这儿女柔情,相思滋味……” 斐剑怒视了对方一眼,冷冷地回身举步…… “掘墓人,小化子有句话问你!” 对方一口道出他的外号,使他不得不转回身来,寒声道: “你知道我叫掘墓人。” 小化子嘻嘻一笑道: “兄台大名业已震颤黑白两道,凭这身白衣,这副鬼见了也心寒的神情,焉有不知道之理。” “你找我掘墓?” “好说,小化子虽三餐不继,沿门乞羹,却还不想死哩,请问一个人……。” “谁?” “一个娇滴滴,脆滴滴的可人儿,红衣女子!” “无魂女?” “对了,正是!正是!”说着,用破袖擦了一把鼻涕,又道:“兄台可是与她分手不久,应当知道她的去处?”斐剑面目毫无表情,以更寒的声音道: “你看上了她?” “岂只看上,我俩心心相印,感情不恶……” “你……” “怎么样?化子也是人,难道就不许有儿女之情,孔老夫子曾说过,食色性也!我小化子除了这两个字,什么也没有!这是圣人之道呀!” “如果你想死,我‘掘墓人’成全你,举手之劳,否则省省吧!” 小化子恨一斜,喷出了一股刺鼻的酒气,大声道: “兄台不肯见告?” 斐剑从鼻孔里哼出了声,懒得再理睬对方,转身便走…… 小化子一弹身拦在头里,哭丧着脸道: “兄台既不肯赐告,小化子不敢相强,兄台此行,可是要去巫山找人?” 斐剑心头大震,到巫山去寻找“金钗魔女”,是自己心中的事,而且这事只“四海浪荡客”一人知道,对方怎会知晓的呢?心中虽惊疑,但表面上仍是那么冰冷漠然,淡淡的道: “看来你是有为而至?” “不错!不错!鄙意正想籍此效劳,结交兄台这个朋友,小化子对巫山可说是连一草一木都数得出来!” “你不是为了‘无魂女’而来吗?” “那是两塔子事!” “你怎么知道我要到巫山找人?” “说来兄台也许不相信,小化子曾得异人传授,晓谙,‘测心之术’只要与对方交谈数语,便能测出对方心中意念!” 斐剑心中一动,道: “天下会有这等匪夷所思的怪事?” 小化子得意的道: “兄台不是证实了吗?小化子所测有没有错?” “就算是吧,请便!” “噫!兄台耻与小化子为友……” “随你怎么想吧!” “小化子可以帮你到巫山寻人呀?” “本人一向独来独往,不喜与人同行。” 说完,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撇下小化子怔在当场,半响作声不得,久久才自言自语的道: “的确冷漠得可以,老头子派的好差事。”语声中。也跟着朝同一方向奔去。 巫山—— 千山万壑,回环耸拨,绝壁孤岩,比比皆是,十二峰泰半隐于云雾之中,直是上接青冥,下临无地,猿啼兽嗥,令人动魄惊心。 要在这些峰壑之中寻找一个人,无异是大海捞针。 整整七天,斐剑奔驰在危峰绝谷之间,心力交瘁,然而一无所获。 据“四海浪荡客祝少青”所说,“金钗魔女”已经数十年不见江湖,是否仍活在人间,还是一个谜,“金钗魔女”当年曾出没十二峰之间,但也不能据为对方必定隐居此地的理由,可是不管如何,“金钗魔女”必须找到,以找出杀母的凶手。 他觉得,他活着唯一要做的,便是复仇,家仇!师仇!埋掉那些武林败类。 他毫不气馁,象一块坚硬的玩石,不管风霜雨雪,坚定不移。 “掘墓人”,为武林中所有的恶人掘萝,换句话说,就是立誓要杀尽邪恶之徒,这外号的本身,便已非常恐怖,而背后所含蕴的杀机,简直无法想象。武林的恶人杀不尽,意味着杀劫永无休止,而一个人绝对不能成为绝对无敌的高手。同时,一个绝顶的高手,纵使同时具备了超人的极智。总还有许许多多想象不到的意外足以制他死命,而他————斐剑,武功高,智慧高,但不是称为绝顶,也许这距离不短,所以,他的做法,是经由极端的恨而产生的必然结果。 当然,这结果发生的一个武功与意志均强的人身上,是很可怕的。 今天,是第八天的开始。此刻,晨曦初露,在晓雾中,呈现一片淡淡的昏黄。 斐剑入山所带的干粮业已告罄,他采了些黄精山岑,暂时充饥,喝了些泉水,继续他搜索的行动。 他专拣隐僻,险势的处所搜索,惊险与艰苦,是可能而知的。 这里,是“神女峰”后的一道绝洞,怪石嵯峨,洞水由乱石中奔腾卷而过,激起堆堆白雪,呼轰之声,震耳欲耸,使人惊心动魄。 斐剑在乱石如星丸跳踯,沿洞而上,雪白的水花,雪白的人影,如非人影是在移动,根本无法看得出来。 第8章 涧势一缓,眼前现出一个半亩大的深潭,潭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潭边各形各色的巨石,星罗棋布,平滑得象巧手匠人洗凿的。 斐剑停在一个马鞍形的巨石上,山光水色,使人神清气爽。 蓦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中人欲呕。 但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目光扫处,只见一箭之外的石隙间,横陈了数具尸体,当下毫不犹豫的弹身飞掠过去。 “呀!” 那情景,令人不忍卒睹,在散抛的白骨中间扶着七具尸体,死状厥惨,一律都是击碎头骨,肩以上是一堆烂肉,从发紫的血渍来看,死者被残杀当在一天左右。 是谁,以这种酷毒的手法杀了这七个人。 死者是何身份,何以被杀死在这穷山绝涧之间? 从那些触目皆是的白骨来看,先后死的人当不在小数。忽然,一样东西映入眼帘,那是一只白色的三角小旗,紧握在死者之一的手中,旗身正中一个弯金色眉月,下面是三个连环黑色小圈。不由轻噫了一声: “黑环旗令!” 由此证明,死者是“金月盟”属下,手持旗令的当是香主一流人物。 “金月盟”弟子,怎会陈尸此间呢? 正自疑虑之际,忽感身后风声有异,从那极微几呼不易觉察的异声,他知道后面来了人,而且来人身手相当惊人,纹风不动,冷冷发语道: “什么人?” 一个粗豪的声音道: “朋友耳力不弱,噫,嘿嘿嘿嘿,真可算得上心狠手辣,转过身来!” 斐剑悠悠回过身来,只见丈外石上,并肩站着两个中年文士,其中一个面目阴沉,另一个塌塌斜眼,满嘴子思,配上那袭既脏且皱的儒衫,的确有些不伦不类,发话的,正是这丑恶文士。 两人乍见斐剑之面,齐齐一怔,可能那世上无匹的冷酷神情,使他俩吃了一惊。 那面目阴沉的文士,端详了斐剑几眼,倏地面罩杀机,阴恻恻的道: “阁下是‘掘墓人’?” 斐剑吐出冰珠似的两个字道: “不错!” 那丑恶文士目光一扫七具死尸,暴喝道: “掘墓人,你为本盟七名弟子掘了墓?” 斐剑霜刃也似的目光,直射在对方两人,既冷且慢的道: “两位看来也是‘金月盟’属下?” 面目阴沉的接口道: “不错,你说对了!” “什么身份?” “这你还不配问!” 丑恶的文士似已按捺不住,抢着发语道: “掘墓人,数日前,在‘三元帮’中,你强自出头,使本盟一位传柬使者断臂,今天,又毁了本盟鄂西分舵一位香主六名弟子,你可曾想到后果?” “什么后果?” “凡公然与本盟为敌者,灭师门,屠家族!” 斐剑神色丝毫不变,寒声道: “断使者一臂,在下已声明那笔帐算在本人名下,至于这七人,不是在下杀的!” “谁杀的?” “你问我,我问谁?” “掘墓人,狡辩于你没有好处……” “在下还犯不上!” “看来你是为自己和师门家族挖坟墓!” “凭‘金月盟’的作为,是值得在下替两位掘墓。” 面目阴沉的那一个口里发出一长串狞笑,道: “掘墓人,报上你来历师承!” “你配吗?” “迟说早说终归是一样,现在请你到鄂西分舵走一遭!” “在下没工夫!” “要我俩动手相请?” “用不着了,在下已决定把两位永远在此地!” “好小子,你是唯恐死之不速!” 暴喝声中,那生相丑恶的闪电般弹身扑上,双掌恶狠狠地抓出,奇幻诡辣,令人咋舌,出手的部位劲道,十分惊人,斐剑双掌交错,一剪,一圈…… 那文士中途收手暴退? 另一文士,倏然撒出长剑,一抖腕,剑尖颤出三个新月形芒影,冷笑一声道: “阁下如此狂妄,原来还有两个子!”掉头又向那同伴道;“上,速战速决,还要赶着办正事!” 剑光暴闪之中,两柄剑分左右以疾风迅雷之势攻到,威势骇人听闻。 斐剑身形一幌,幽灵似的从剑光交织之中脱了出来,本来冷酷的神色,更加冷森得怕人了,长剑缓缓离鞘,双目凝成了两道冰芒,直视前方,剑尖微向下垂,象一尊石象,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慑人杀气,不言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是一个剑道高手,修为到了某一限度之时,所必有的现象,叫做“七合通灵”神与气合,气与意合,意与力合,力与心合,心与灵合,心头顿冒寒气。 “出手!” 这两简单的字,低沉,冷酷,充满了恐怖的杀机,令人惊栗,胆寒。 两名中年文士,互望了一眼,双双凝神举剑…… 这一个回合,不言可喻,必是生死互见的一击。 空气,在骤然之间凝固了。 “铿!锵!” 两声金铁交鸣破空而起,剑气迸射,三丈之内,石屑粉飞。 斐剑仍如石象般兀立不动,剑尖微垂,象是根本不曾动过一般。 “砰!”那生相凶恶的文士,栽了下去,尸身齐腰两断,鲜红刺目的血水,向石隙中攒流,连哼都没有发出。 另一个面目阴沉的,此际面如死灰,身躯速速而抖。 就在此刻—— 三条人影同时涌现,赫然与先来的两个是同样的装束,一色的灰色儒衫,年纪也在四十之间,其中之一骇然惊呼道: “是他,掘墓人!” 三人一窒之后,齐齐拨剑围了上去。 斐剑连眼皮都不曾抬一抬,对三人的来临,视若无睹。原先的那名中年文士,此刻才告回过魂来,栗声道;点子十分扎手! 新来的三人惊悸的扫了现场一眼,目光停在斐剑的身上,另一个道:“是那老婆子的传人?” 什么是老婆子,斐剑无从想象,但知道对方必定因此而来,而这些新尸旧骨,可能也与那什么老婆子有关,莫非他们口中的老婆子,正是自己要找的“金钗魔女”?心念及此,不由精神大振…… 原先的中年文士道: “尚未证实,可能是!” “可查此地头?” “看来总在峡谷之中。” 蓦地—— 又是一条人影疾掠而至,在距众人两丈之处的石上停住身形,来的,是一个貌相阴森的黑衫老人,鹰鼻鹞眼,花白胡须,一柄比普通剑长约半尺的巨型剑,斜挂腰间,鹰似的目光一扫现场,老脸突然抖露一片杀机。 四名文士装束的中年,一见老者现身,全都面露喜色,齐齐转身为礼,道:“见过总监!” 被称为“总监”的老者,目光死盯住斐剑,沉声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退开!” 四中年文士,恭应一声,后跃三丈,老者一掠而前,面对斐剑,凝声道:“朋友好身手,想来是‘掘墓人’了?” “不错!” “老夫‘金月盟’,总坛‘巡察总监高寒山’,这些人是朋友下的手?” “内中之一是的!” “其余的呢?” “不知道!” “朋友的师承?” “恕难奉告!” “朋友还是说的好,以免发生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可言!” “巡察总监高寒山”目中煞光浮动,似乎尽量忍耐的道: “敝盟主素仰‘金铁’老前辈的德望,所以派出门下到此查访,完全是一片诚心,别无他意,朋友是否她老人门下。” 斐剑心中大是激动,看来自己已是找到了地头,想不到“金月盟”也是来查探“金钗魔女”的下落,心中虽激动,表面上冷酷如故。冰声道: “如此,在下告诉你不是!” “真的不是?” “这没有说谎的必要!” “请教真实来历?” “无可奉告!” “朋友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 “当然!”第六章惊人杀手 “巡察总监高寒山”沉吟了片刻之后,道: “掘墓人,如果你能加入敝盟,以你的身手,必有一番作为,敝盟求贤若渴,而且对后起之秀,特别青睐,你愿意考虑吗?” 斐剑略不思索的脱口道: “求贤若渴四个字,是否是排除异已,罗网鹰犬的别称?” “你未免太狂傲了,敝盟的宗旨,是光大武道,造福武林。” “非常动听!” “掘墓人,本总监是好意?” “心领!” “你蓄意与本盟为敌?” “本人立誓与武林败类为敌,不拘对象。” “你别执迷不悟,否则将噬脐莫及?” “这句话最好说给阁下你自己听!” “巡察总监高寒山”阴声一笑道: “掘墓人,可惜你这块材料了,本总监确实有些下不了手!” 斐剑忍不住震声狂笑道: “姓高的,别自误,本人可是下得了手。” “呛?”的一声,高寒山剑已出鞘,一抖剑尖幻出五个新月形芒影,呈梅花形排列,剑身厚实,比一般剑刃宽了一指,长了半尺,看起来十分惹眼,这是武林中罕见的奇剑,尤其,握剑的方式,更是大异常轨,一般握剑是右手持剑,左手按诀,而高寒山却是双手握剑,剑身向右上方斜举十度,象极东瀛刀法的起手式,由此推断,高寒山所擅的,决非中土剑法。 第9章 天下剑术,虽殊途而同归,在气势上,双方没有什么显著的差别。 双方亮开了门户,互相虎视,气度上竟然旗鼓相当,彼此明白,碰到了生干劲敌。 场面在死寂中透着无比的杀机。 双方只要一出手,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四个中年文士,完全被这气氛所慑,心弦绷得紧紧的,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一刻,时间象已停止了运行,一切都凝固了。 半刻! 一刻! 双方连眼都不眨一下,完全无懈可击,意志力的比较,两人又是不分轩轻,又是半刻时间在胶着的状态下消逝,突地高寒山沉哼一声,奇剑以泰山压顶之势,罩头盖向了斐剑。白芒一闪,斐剑也自出了手。 令人悚栗的金铁交鸣声中,双方各退了一步,彼此脸色一变,又各向前一步,回复原先的攻击位置,各自心中有数,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剑气激荡的巨波,使四个旁观者不期然的向后一挪身。交鸣再起,第二个回合,情况和第一个回合完全一样,只是斐剑使的招式没有变。 三招! 四招! 两人额上渗出了粒粒汗珠,胸部起伏如潮,鼻息粗重,数丈外可闻,这种全力全神的搏击,损耗内元之钜,是可以想见的,任何一方,只要有一丝丝的松懈,立即就得血溅当场,其中所含的凶险,更是令人悬心吊胆。 五招; 招六; 双方马步浮动,面如巽血,两眼尽是灼灼赤芒。 七招! 八招! 双方口角溢出了鲜血,身形摇摇欲倒,看情形最后必是两败俱伤之局,纵使有一方侥幸得逞,不死,距死也不太远了。 “锵!”第九招,闷哼同起,血箭交射,两人跌坐地面,喘息如牛,但彼此的目光仍不懈地照在对方身上,足足半盏热茶时间,双方不先不后的站起来,第十招,劲道全无,更谈不上凌厉,身躯各打了一个踉跄,又坐回地面,口血不断流出。 四个中年文士,互望了一眼之后,齐齐举步向斐剑迫去。斐剑暗道一声:“此番休矣!”此际,别说四人其中任何一人,都可制他死命,一股不甘就死的怨气,支持着他挣起了身形,修厉之状,使人不寒而栗。 四柄长剑,从不同角度,缓缓递到…… “呀!”惨厉的采吼声中,斐剑拚了残存内力,又攻出了世无其匹的那一招。“哇!”惨嗥随之而发,四人之一,身首分家,栽了下去。斐剑张口连喷两口鲜血,幌了两幌,坐地不起,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现在,真的无能为力了,只有束手待毙之一途。 另三名中年文士,一窒之后,齐齐怒哼一声,再度进逼; 高寒山咬牙道: “废了他,留活口带回总盟侦讯!” 斐剑肝胆俱裂,武功被废,那可比死还要残酷,但他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蓦地此刻—— 一声冷厉的断喝。倏告传来: “什么人敢在这里动手?”随着喝话之声,一个娇小的青衣蒙面女子,幽灵般从水潭的一角现身出来。 三名中年文士,不期然的止住势子。 青衣蒙面女幌悠悠地飘上了距众人三丈不到处的一块大石上,再次道:“还不快滚!”口气大得惊人。 三文士之一,端详了对方一眼,冷冷的道; “姑娘上此地主人?” “不错!” “那这些人是姑娘所杀的了?” “不错!”语冷如冰,似乎把杀人不当一回事。 “姑娘的师承?” “我要你们快滚!” “姑娘说话何不放客气些?” “如果不客气,你早已躺下了!” “姑娘可知道被杀的是些什么人?” “废话!” 中年文士回顾了坐在地上的“巡察总监高寒山”一眼,强忍怒气的道: “姑娘可是‘金钗’前辈门下?” 青衣蒙面女不答所问,提高了嗓音喝道: “再不滚就别想离开了!” “姑娘口气咄咄逼人,在下只是怕发生误会,否则……” “否则怎样?” “在下并不是忌血腥!” “格格格格!” 笑声,如珠落玉盘,清脆已极,但清脆之中,却带着一种肃杀之气,笑声中,只见青影一闪,“哇!”的一声惨嗥,青衣蒙面女又回到了立足的石头上,那名发话的中年文士,脑壳尽碎,横尸地上,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所有的人,全为之头皮发炸,惊魂出窍。 这种残酷的杀人手法,武林中尚不多见,以中年文士之能,竟能毫无反抗的余地,这种身法,真有些惊世骇俗。 “巡察总监高寒山”经过这一阵休息,内无业已回复少许,缓缓起身来,目注衣蒙面女,似在思索什么?忽地老脸变,一挥手道: “走!” 青衣蒙面女冷冰冰的道: “迟了!” 高寒山栗声道: “看姑娘的手法,莫非是……” 青衣蒙面女举起雪白的玉掌,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旋又放下,高寒山全身一战,向后退了两步,惊怖至极的道;“在下有眼无珠,不知冒犯,情愿领罪!”说完,一扬手,活生生地挖下了一只眼珠,血淋淋地托在掌心之中,道:“请放行!”然后转头向两名中年文士喝道:“还不动手自罚,难道找死!” 两名中年文士面如死灰,咬了咬牙,各自挖出了一只眼珠。 青衣蒙面女素手一挥,道: “既知规矩,念在无知,滚!” 三人如获大赦,狼狈地向洞口方向奔去。 这血淋淋的一幕,看得斐剑亡魂大冒,出了一身冷汗,他那冷莫无情的脸孔,第一次变了色,但,也只是极短的刹那,又恢复如初。 青衣蒙面女一飘身到了斐剑身前,冷酷的道; “你想留下?” 斐剑起身形,回剑入鞘,尚未开口青衣蒙面女业已扬起了手掌,朝他当头接落,掌锋将及头顶,突又缩了回去,道: “你,不怕死?” 斐剑此际俊面冷硬得象铁板,星目中充满了很毒,但却找不出半丝畏俱之色,直瞪着对方的蒙面青纱,冷酷的道:“下手请便,在下此刻不是你有对手!” 青衣蒙面女素手再扬,却迟疑着没有拍下,不过她是佩服对方临死不惧的气概,还是被他特殊的男性魅力所惑,她又垂下了手,冷笑了地声道: “你是谁?” “将死之人,何必提名报号。” “你很狂傲,但姑娘我还是要问?” “掘墓人!” “掘墓人?嗯!人如其号,罕见的冷酷,什么名字?”“斐剑!” “不俗!姑娘我为你破一次例,你认为如你不身负重伤,可与姑娘我一搏?” “可能!” “可能?你仍无必胜的把握?” “在没有看到事实之前,谁也不能夸这海口!” “好!容易,我等你半个时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盘,倒出了一粒翠绿的丹丸,放在斐剑面前的石上,又道:“服下它,半个时辰可使你复原,不过记住,如果你不是我的敌手,将死得很惨,很惨!” 斐剑心中虽激动,但表面上冷漠如故,淡淡的道: “冲着这一份赠药之情,在下将饶你一次不死!” 青衣蒙面女被这句狂傲绝伦的话,说得一怔,随即冷笑数声道:“掘墓人,你准知能不死而活着离开?” “当然是指今日不死而言。” “那除非是发生了奇迹,现在你服药疗伤吧!”说完转过一边。 斐剑伸手拿起了那粒丹丸,心中感慨万分,的确,他没有任何把握能胜对方,以“金月盟”“巡察总监高寒山”等人,甘愿自残一目,以求全身而退的事实看来,对方必是什么不可一世的巨擘门下,以他的阅历而言,自无法揣测对方的来历,而她意外地赠药使他恢复功力之后一搏,一方面是意外的意外,另一方面她必须有致胜的把握,才会这样做。 大丈夫而死何地,心念之中,他服下了丹药,坐地疗伤。 不多不少,半个时辰,斐剑的功力尽复,站起身影。 青衣蒙面女早已悄立身前。 她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慑人的气氛。 斐剑冷凄凄的道: “可以动手了!” “亮剑吧!看来你最拿手的是剑术。” “姑娘的剑呢?” “我不用!” “那在下也以徒手奉陪,决斗必须公平!” “你不用剑是舍长就短,须知你这是生死之争?” “就算如此吧!” “你不用剑决走不出三招之外。” 斐剑冷傲之性大发,沉声道: “如果在下走出三招之外呢?” “你可以活着离开,我从此不再杀人!” “如此,请!” “你先出手,但必须全身力!” “强兵不压主,还是姑娘先出手。” “那来这许多虚套,我先出手,你连三招也走不到。” 斐剑一阵热血沸腾,第一次,他尝到了被人轻视的滋味,这滋味颇不好受,比动手过招败了还在难受十倍。 “还是姑娘先请。” “掘墓人,这不是比武较技,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在下省得。” “如此看招!” 话声中,素手一扬,斜斜击出,斐剑一看,不由寒气大冒这一击,虚实莫测,奇奥无方,似乎所有的要穴部位,在被攻击之下,而且毫无破绽可寻,无论攻守,都挡不了全致命的一击。 第10章 时间,并不容许他考虑,招发即至,意念只不过在脑海中象电光一闪,施出了那鬼魅的身法一旋,一幌,脱出五尺之外,同时,他感到十二处要穴一阵发麻,显然,他身法虽神奇,却没有避过对方的杀手,幸而他练的武与一般不同,经脉气血反其道而行,如换了旁人,十人也死了。 他颤栗了,寒气从心的深处直冒上来,对方的身手,较之他的想象还要高。 “青衣蒙面女大感意的,咦!”了声,道: “好身法,好功夫,我低估了阁下,再接一招!” 声落挖出,快,快得简直不可思议,以斐剑这身惊世骇俗的修为,竟然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出自本能的,他无法分辩对方的攻势,挟以毕生功力,攻击了一招,以攻应攻,相信江湖中没有几人接得起,然而,事实是残酷的…… 全身一震,真气突泄,这种手法,决不是武林中一般的|奇-_-书^_^网|点穴制脉之法,不虞穴脉受制的他,意外地被制住了,同时,一只玉掌,距头顶不及半寸,如果她有心要毁他,他已头碎骨裂,步上那些死者的后尘。 他栗哼出了声: “在下败了,杀吧!” 一时之间,意冷心灰,豪念全消,准备迎接“死神”的拥抱。 意外地,青衣蒙面女收回了手掌,冷冷的道: “给你一个最后机会,准你用剑攻一招!” 斐剑但觉一股从未有的屈辱之感,从内心升起,轻易不动神色的他,脸上竟然起了抽搐,死,不足以使他动容,但,这比死更难受,咬了咬牙道: “不必了,在下认输!” “你甘心一死?” 当然,他不甘心,家仇未报,师仇未复,师命未完,他是死也不会瞑目的,但他能向一个女子乞命吗?他能自眨人格吗?何况,这未必能不死。 “身为武士,生死何足言!” 表衣蒙面女窒了一室,显然这句话使她十分感动,可惜,她的面容隐在青纱之后,无法看出她的表情,经过片刻,难堪的沉默,她幽幽地开了口: “掘墓人,你很象了武士,这样吧,照前例,你自残一目离开!” “办不到!” “什么?你愿死而不愿自残一目?” “我斐剑不愿在这种方式下乞命!”这话说得激烈无比,豪气干云。 “难道要我恭送你离开?” “败了,没有话说,胜了,在下一样杀你。” “你一定要我杀你?” “听便!” “我一再破例,你愿意死,别人可没办法!” 素手倏扬,第三次击向他的脑门,他明明知道这一掌的来势与部位,但奇诡就在于此,使人没有反抗封架的余地,他星目圆睁,眼皮都不眨一下,似乎对方这一掌是攻向别人,而不是他自己。 他若死了。连对方的容貌来历都不知道,但他不屑于动问,第一,问了也是多余,第二,对方如肯说,这就是他冷僻孤傲,不同常人的地方。 青衣蒙面女掌至中途,意外地又收了回去,轻轻一叹道: “罢了,你走吧!” 这,又一次出乎意料之外,人,总是人,并不是木石,求生的欲念,只是被压抑斐剑面色一变,道: “既是如此,在下告辞,姑娘赠药与抬手的这份人情,在下将来必有以报……”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不必了,在下会再来的!” “是的,当在下自信功力能与姑娘一搏之时,会再来拜防!” “你狂傲得世上少有?” “好说!” “如果你再也练不到与我匹敌的身手,又当如何?” “不会的!” “你敢断言?” 斐剑举目向天,冷酷的神色中,透出无比的坚决。 “一年之内,在下如不能践此约,决自杀以谢。” “你……”青衣蒙面女娇躯一颤,挪动重若千钧的身子, “站住!” 斐剑应声止步,回头道: “姑娘后悔了?” “你要找‘金钗魔女’”? “是的!” “希望我告诉吗?” “如果姑娘愿意的话,在下十分感激!”声音仍是那么冷冰冰的。 “你不必再费事找她了!” “为什么?” “金钗魔女早已不在人世。” 斐剑心头一沉,栗声道: “那女魔已不在人世?”而并非消失,这句话,使他的求生之欲萌了芽,但,他并不惊喜,因为在他看来,这仍是一种屈辱,一时之间,他征在场,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还不走?” “在下此来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找一个人!” “谁!” “金钗魔女!”第七章金钗之谜 青衣蒙面女“噢!”了一声。 “你也是找‘金钗魔女’”。 “是的!” “为什么?” “要证实她是否是在下仇家!” “你很坦白,但太过份了,如果我是‘金钗魔女’的弟子,你就死定了!” “但姑娘不是!” “何以见得?” “如果是,方才的几个‘金月盟’高手,不会毫无交代的便走。” “既然你知道不是,为什么又不走?” “在下想,也许姑娘能知道‘金钗魔女’的下落!” “算我知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不错,这秘密江湖中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她……不能死……” “咦!你这人好没来由,我好意告诉你,你却说她不能死。你是认为我有意欺骗你?还是……” “请恕在下失言,在下的意思是不希望仇人死亡,报仇之愿落空。” “你还要不要听?” “请说下去!” “二十年前,‘金钗魔女’在‘武陵山’中,碰上了昔年仇家‘三阴鬼叟’双方激斗百招之后,两败俱伤同时陈尸当场,被另一个过路的人收埋。” “姑娘说‘金钗魔女’已死于二十年前?” “一点不错!” “姑娘是耳闻还是目见?” “虽说耳闻,但与日见没有两样。” 斐剑心中暗付,“金钗魔女”既已死于二十年前,而母亲遇害是十年前的事,其间相差了十年,当然凶手不会是‘金钗魔女’那凶手是谁呢?谁以风头金钗作凶器杀人呢?莫非……心念之中,沉声道: “请问,‘金钗魔女’有没有传人?” “这却不得而知!” “金钗魔女是否以金钗作暗器?” “金钗魔女功力极高,甚少敌手,未闻她使用暗器,但金钗是她的标记。” 斐剑低头一想,事情有两个可能,第一是‘金钗魔女’根本没有死,第二是她有传人,杀人者是她的传人而非本人。虽然母亲被害时他只不过八岁,但记忆中母亲身手相当不弱,等闲的人杀不了她,而从当年遭害之夜,她仓皇地把自己藏入窑的情形来看,仇家必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惜,自己委身地窑,既看不到仇人身形容貌,也没有听到双方言语,不然事情就好办了,目前,唯一的办法只有继续追魔女是否有传人留在此间,或是魔女本身可能不死…… 他同时想到母亲遗言所示,要杀的另一个仇人“屠龙剑客司马宜”,司马宜与自己家门何仇何怨不得而知,但他深信母亲的遗言不错,据“四海浪荡客祝少青”说,司马宜失踪江湖已十余年,这又是一个极辣手的问题…… 青衣蒙面女已不似刚才的冷漠肃杀,轻轻的道: “掘墓人,你想什么?” 斐剑漫声应道: “没有什么!” 这时,他想问对方的姓名来历了,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他只要开口,依目前的气分看来,她不会拒绝,但自己不能打自己的嘴巴,他方才曾表示不想知道她是谁。心念转了数转之后,再次拱手道: “多承指数,在下告辞!” “好!我……等你一年之约!” “也许不到一年,在下必来。” 说完,弹身向洞外奔去、刚刚转出洞口,耳畔突又传来那耳熟的歌声: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惨惨戚戚,乍暖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怀两盏淡寒冬来风急,应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却是旧时相识……” 斐剑闻声眉头不由一皱,果然不出所料,那山道上所遇的小化,已迎面而至,一脚离,一步低,醉眼迷离,那神态令人啼笑皆非。 两人擦身而过,斐剑连目光都不会一转。 “兄台请留步!” 斐剑充耳不闻,继续向前奔去,小化子却追了下来,提着嗓子大声叫唤道: “掘墓人,‘金钗魔女’可有下落?” 这一叫唤,使斐剑心头一震.不由自己的停下身来,小化子业已到了眼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小化子是关心你兄台呀!” “你怎知我找‘金钗魔女’?” “这……我小化子不是说过精于‘测心之术’吗?” “在下说过不喜欢被人盯梢!” 小化子贼秃喜喜的一笑道: “斐兄,我们做个朋友,如何?” 斐剑冷漠无情的道: “在下一向中独来独往惯了,敬谢不敏!” 小化子一翻眼道: “莫非嫌无小化子生身低贱,高攀不上?” “随你如何想都可以!” “掘墓人,据我小化子看来,你连血液恐怕都是冷的?” 第11章 斐剑从鼻孔里吹出了一口气,道: “在我还没有决定要杀你之前,赶快自便,记住,我不喜被人盯踪,下次再碰上时,别怪我言之不预。” 小化子伸了舌头,脸不红。其实,他那象京戏中开了脸的大花面般的尊容,既使脸红,也看不出来,嘻皮赖脸的又道; “兄台,你此次山之行,看来没有什么收获?” 斐剑不耐烦的道: “这关你什么事?” 小化子哭丧着脸道: “如果不关我事,我才不作兴管这闻事呢?” “这就奇了,说说看,关你什么了?” “比如说,你身上带的‘凤斗金钗’……” “怎么样?” “你很想知道它的来路,是不是?” 斐剑一把抓住小化子的胳臂,由于他身材魅梧,把小化子提得双脚离了地面,历声道:“莫非你知道?” “知道我也不说!” “不说我撕碎你?” “撕碎了也不说,除非……” “除非什么?” “你先答应和我交朋友,然后,小化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以,你先说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结交?” “名不正则言不顺呀!” “什么意思?” “有道是逢人只说三分话,交浅不能言深,所以,我只能说道这里!” 斐剑倒弄得没了办法,的确,这“凤头金钗”的来历,他急需知道,甚至不计任何代价,当下冷冷一哼,放松了小化子,道: “好,我们做个朋友,不过事先声明,如我发觉你心怀诡诈,照样杀你?” 小化干裂嘴呲牙,活动了一下被捏的胳膊,苦苦一笑道: “悉听尊使,我什么都答应,交朋友得先序齿,我叫尹一凡,外号‘阴魂不散’,今年虚度十七岁……” “的确是‘阴魂不散’……” “彼此!彼此!‘掘墓人’大号也未见高明多少,兄台你呢?” “你是丐门弟子?” “不是,家师业已作古,师死不报门,他老人家的尊讳恕不 斐剑思索了片刻,道: “我叫斐剑,二十,情形和你一样,先师作古,不提了!” “斐兄家世……” “父母双亡,孤子一身。” “哦!恕小弟失言了,俗套免去,我们口盟订交,斐兄年长为兄,我为弟,请上受我一礼!”说着,必恭必敬的兜头作了一个大揖。 斐剑在无奈何之下,还了一礼,语音仍是其寒如冰的道: “言归正传,你且说说我的事为何与你有关?” 小化子尹一凡嘻嘻的道: “斐大哥,你我既已口盟结义,你的事就是小弟我的事,这岂非有关了?” 斐剑星目一瞪,沉声道: “你在寻找我的开心?” 尹一凡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把手连摇道: “斐大哥,千万别误会,小弟长生就一副爱管闲事的脾气,自从‘三元帮’总坛暗中得睹大哥风采,衷心资慕,所以才一心高攀,如有恶意,天诛地灭!” 斐剑为了急于知道‘风头金钗’的来历,勉强把怒气按了回去,微微把头一点,道: “就算这样吧,你真的会什么‘测心之术’?” 尹一凡露齿一笑道: “笑话一句,是小弟信口胡诌的,大哥在‘倚云山庄’外,与‘四海浪荡客视少青’的一席话,小弟无意中听到,嘻嘻!如此这般而已。” “如此说来,你根本不知道金钗来历?” “连‘四海浪荡客’那等阅历都说不出来,小弟我怎会……” “你找死?” “大哥,你别性急,小弟我当然有所交代,请问‘金钗魔女’下落如何?” “已死于二十年前!对了,你可知道那女魔有什么传人留在世间?” “这……倒不曾听说过,但我有办法打听,先说金钗吧……” “怎么样?” “大哥听说过‘千手人’这名号没有?” “千手人?这倒是陌生得很。” “千手人被誉为暗器之主,能两手同时发出十种以上暗器,而对武林中各门各派,各式人物所用暗器,无不了如指掌,如能找到他,也许可以解开‘金钗’之迷?” 斐剑精神一振,道: “这‘千手人’现在何处?” “隐居在幕阜山千回谷中。” “幕阜山?离此在数千里外……” “是的,要横跨鄂境,进入赣边,此老三十年前退隐之后,不问此事,也不与世住来,而且生性怪僻,相当不近人情……” “这倒是无可虑,只要能找到他便有法可想!” “我们何不现在动身?” “我们?你的意思要跟我一道?” “大哥,小弟我做向导,可免了许多周折!” “好吧!” “大哥,你的神色可不可以放缓和些?” “你看不惯尽管请便!” “好!好!谁要我结交上你呢!请稍待,我换了行头,同行也方便些!”说着,奔到润水边,一阵擦洗,立起身来,冲着斐剑一笑。 “呀!”斐剑几乎失口而呼,小化子赤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唇红齿白,五官停匀,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只是目光中充满了慧黠之色,一望而知是个富于机智的少年。 只见他在身上东一摸,西一抓,鞋袜衫裤头巾,一应俱全,而且都是名贵的丝绸所制,这一穿扮起来,成了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使斐剑为之瞠目。 穿戴完毕,一拱手道; “大哥,请!” 两个俊品人物,奔出巫山,直望归州城驰去,尹一凡的轻身工夫,竟不亚于斐剑,两人风驰电掣的尽力狂奔。 约莫二更时分。抵达日州城,这里是川鄂通衢重镇,行旅如线,车马辐转,三街六市,热闹非凡。尹一凡向大街灯火繁盛处一指,道: “大哥,歇脚了吧,肚里馋虫直向喉头爬哩!” 斐剑生性冷漠,寡于言笑,斐剑进了归州城第一名楼“青莲居”。地无分南北,很多酒部喜欢以李太白的名号为名,这是时下的风尚。 两人拣了一个僻座,呼来酒菜,尹一凡见了酒,眼里直冒出了花,举杯道: “大哥,今晚是踊题儿第一遭共桌,小弟谨敬三杯!”说完一连干了三杯,斐剑皱了皱眉,闷声不响的出干了三杯,尹一凡人小量下小,一杯又一杯的向口里灌,象是酒鬼三年没见过酒水似的,与他此刻的外貌极不相称。 酒至半酣,邻座突然传来数声带有磁性的女人脆笑。 笑声,甜脆之中,隐含荡意,一个女子进酒楼已属少见,公然在大厅广众之间调笑,那就是奇闻了,当然,特别召唤的侑酒女子是例外,但照惯例,那必须是在包座或别阁之内,绝不在敞堂之间,所有的酒窖,全把目光投注过去。 斐剑不经意地一偏头,只见隔了三个座,一个艳红的窈窕身影映入眼帘,星目中顿时泛出了杀光,那红衣女子,赤然正是以美色诱杀男人的‘无魂女’,‘无魂女’在大众场合公然出现,使他大感意外。 与‘无魂女’同座的,是一个看上去风流倜倘的贵介公子,暖带轻裘,手摇描金折扇,醉态可掬,色迷迷地瞪着‘无魂女’那神情,令人作呕。 尹一凡似乎不闻不见,只顾低头饮酒。 一个不知名的酒客,轻轻发出一声喟叹道: “唉!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斐剑心中一动忽所悟,以掌一击桌,道: “噢,你看那女子是谁?” 尹一凡抬头道: “谁?” “看那边。” “哦!”‘无魂女’反应竟然平淡得出奇。 斐剑心中大奇,惑然道: “你醉了?” “笑话,区区几杯女儿红,怎能谈得了醉。” “你不是为了她大唱其相思苦吗?” 尹一凡嘻嘻一笑道: “大哥,别认真,那是小弟为了引起你注意,信口胡诌的。” 语声甫落,一阵幽香触鼻,‘无魂女’已俏生生地站在两人桌边。第八章无肠公子 斐剑寒着脸道: “无魂女,天下虽大,但路很窄,我们又碰上了!” “是么?” “无魂女”口里漫应着,水汪汪的眼波,却瞟了尹一凡被酒醉得白里透红的俊脸,春花似的一笑道: “这位少侠,怎么个称呼呀?”纤手一掠鬓边散发,那种神态媚人已极。 “阴魂不散!”声音中不带任何表情,其冷漠差不多可以媲美斐剑。 斐剑眼角一扫尹一凡,下意识中,对他发生了些好感。 “无魂女”格格一笑道: “阴魂不散?这样俊面的人物,却冒用这可怕的外号……” 尹一凡咕嘟干了一杯酒,道: “冒用,什么意思?” “阴魂不散我见过,你骗不了我!‘阴魂不散’是否死缠不放的意思?” “对了,一经缠上,至死方休!” 斐剑忍不住道: “‘无魂女’,别看错了人,想转歪念头那可是你自己找死!” “哟!掘墓人,咱们河水不犯井水?” “我们还有帐未结呢,上次被你走脱,这一次你是在劫难逃!” “你不嫌风大闪了舌头?” “象你这种妖魔,如果放着不杀,‘掘墓人’这外号就该取消了。” “无魂女”若无其事的露齿一笑,扭转娇躯,娉娉婷婷,仪态万千地回到原位。 第12章 这行动,引得满楼酒客频频地向斐剑与尹一凡指点窃议,双方的对话声音极微,即使邻座也不甚了了,全把“无魂女”当成了风尘女子。 尹一凡做了个鬼脸道: “大哥,‘无魂女’本身有一个誓戒……” “什么警戒?” “只向还薄邪淫之徒下手,决不杀害正人君子!” “你的意思是要我不要杀她?” “不!不管她动机如何,她的手段是死有余辜!” “她是何来历?” “不知道,身手相当不弱!” “与她同桌的那贵介公子是谁?” “陌生得很!” “看来这贵介公子活不过今晚!……” 就在此刻,只见那贵介公子起身会钞,然后与“无魂女”相偕离座下楼,尹一凡低声向斐剑道: “大哥,我们怎么样?” “你说该怎么样?” “去看‘无魂女’如何处置那贵介公子。” “你倒是很爱管闲事!” “咦!大哥不是说要跟她算帐吗?” “不用饭了?”语气中,已同意了尹一凡的提议。 “酒足菜饱,不用了!”尹一凡摸出一块半两重碎银,放在桌上,向酒保招了招手,两人匆匆下楼,到了店外,只见夜市正盛,人流熙来攘往,那里还有‘无魂女’和那贵介公子的影子,斐剑目光左右一阵扫掠之后,道: “竟被她走脱了!” 蓦地—— 一个手扶竹杖,白发如银,布袍草履的枯瘦老人,一颠一簸的走了来,且行口里见歌道:“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唱完,又自言自语的道: “我老人家一向不吃白食,酒帐算是清了。”别看这老人一颠一簸,只眨眼工夫,便自人丛中消失。 老者唱的,是南宋词人辛弃疾最为脍炙人口的“青玉案”词的末三句。 尹一凡拉了斐剑一把,兴冲冲的道; “走,在那边!” “你……看到了?” “灯火阑珊处,没有错,走吧!” 斐剑若有所悟,两人并肩快步,向街的另一端,灯火疏落之处奔去。 “那老人是谁?” “不知道,五天前,小弟在此曾请他喝过三杯酒!” “原来如此,但他怎么知道我们是在找人呢?” “这不简单,‘无魂女’一身红衣,惹人注目,我们先后脚出店,在店门口东张古望,大哥还开过口,换了我也清个八九离十。” “嗯!有理,你鬼心眼倒不少。” “谬奖!谬奖!” 灯火逐渐疏落,几至于光,眼前已到了城门边,却不见对方的影子,两人互望了一眼,疾奔出城,城外不远,是一片柳林,在星月光照之下,别有一番诗情画意,一弯清溪,穿林而过,溪边,映照出两条模糊的人影。 尹一凡轻声道: “在那里了!” 两人捷逾鬼魅的在树影掩护之下,欺了过去。 “无魂女”与贵介公子,并立溪边,只见贵介公子摺扇轻摇,贼嘻嘻的道: 好妹妹,偏你有这兴致,来赏什么清溪夜景,依我说,不如回到下处,圆巫山之梦,造云雨之情…… “无魂女”娇嗔道: “你又不是急着投胎,急什么?” “哟!妹妹骂起人来了,我虽不忙着投胎,却不能耽误别人转世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妹妹,你这一发娇嗔,更美了,我……嘿嘿,真有些情不自禁。” “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噢!对了,适才‘青莲居’中,与‘掘墓人’共桌的雏儿是什么人?” 暗中的斐剑,心头不由一震,对方能道出自己名号,而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 ‘无魂女’娇笑道:“你无肠公子问别人干么!你真爱我吗?” “一见倾心,哥哥我会……”两条身影抱在一起。 无魂女伸出柔美抚向对方,闪电般一翻,一点。 只听无肠公子说:“好妹妹,这里清溪夜景,不用回下处也可圆巫山之梦,造云雨之情……” 斐剑一声暴喝,跃出身影,面对无肠公子。 尹一凡跃跃试试,但又不敢造次加入,生怕惹翻了斐剑,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短,但慧黯的他,已摸清了斐剑个性。 寒芒耀眼,斐剑已掣出了佩剑,那一招惊世骇俗的绝招,陡然施出。 “锵!”的一声,人影霍然而分,“无肠公子”胸衣裂开了一道尺长的口子,奇怪的是他竟然面不改色,也不见有鲜血流出。斐剑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对方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躯不成,估量中,这一招如够上部位,对方不死也得重伤。 就在这一窒的瞬间,“无肠公子”招扇闪电般斜敲而出。 “锵!”这一扇击在剑身之上,力道奇猛,斐剑手中剑几乎脱手飞去。 “无魂女”尖声大叫道。 “他穿了软甲护身,我一时不察才会失手!” 斐剑恍然而悟“无魂女”被一招击退,于招出无功的原因。 暴喝声中,两人展开了一场惨烈拼搏,而双方功力在伯仲之间,斐剑用来用去就是那一招,而“无肠公子”因有软甲护身,不用全神防守,可以全力出击,摺扇虽短于长剑,但长短互见,仍是半斤八两。 转眼过了二十招。 “无魂女”突地大声叫道; “阴魂不散,请你替我解开穴道。” 尹一凡一愕,想起那诱人的高耸乳房,不由面热心跳,连头都不敢回,漫应道: “你什么穴道被制?” “乳中,腹结,气海!” 尹一凡全身一震,这三穴都在下不得手的地方,登时楞在那里做声不得,“无魂女”再次道: “阴魂不散,一个女子被人欺凌,你竟然安心袖手,枉为武士了!” 这话极具份量,他知道斐剑即使要杀她,也不会等闲乘危下手,她既已出声呼求,不答应实在有些过下去,的确也不是正道武士应有的态度,当下咬牙回身,上前两步,伸手虚空向对方胸腹三穴弹去。 “谢谢!” “无魂女”应指而起,结束了一下破裂的衣裙,咬牙切齿的就要向“无肠公子”扑去。 “无肠公子”见此,闪电般刺出一招,全身而退。 那里走,“无魂女”娇声中跟踪追去。 蓦地一个苍劲的声音道: “别忙走,我老人家有句话要说!” 话到人到,赫然是那城中以词句指示“无魂女”行踪的那竹杖老者。 尹一凡忙上前施礼道: “老丈有何指教?” 老人不理尹一凡所问,目光紧紧迫注在斐剑面上,略不稍瞬,久久才道: “娃儿是何人门下?” 斐剑冷冷的道: “非常失礼,这一点无法奉告。” 老人面色一变,以竹枝叩了一下地面,转向尹一凡道:“小子,你准备上那里去?” 一个娃儿,一个小子,这称呼上显然有了差别,尹一凡倒是无所谓,照斐剑的口吻道:“这一点无法奉告。” 老人作色道:“小子,我老人家先打烂你屁股,再找那老酒虫算帐。” 尹一凡闻言之下,俊面为之一变,赶紧再行下礼去,道: “您老人家如何称呼?” “先别问,告诉我你到那里去?” “这……这……事关别人秘密,晚辈不好……” “不行,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不然老酒鬼的事我老人家撒手不管!” 斐剑在一旁如丈二金刚,摸头不着脑,不知这一老一少捣些什么。 尹一凡哭丧着脸,目光扫向斐剑,意思是许不许他说此行目的,斐剑心想,此去寻访“千手人”,查询“金钗”之谜,说出来出不要紧,当颔了颔首,尹一凡如释重负,先笑了笑,才道: “晚辈与拜兄前去幕阜山!” “幕阜山?千里迢迢,去做什么?” “到‘百回谷’,拜访一位武林前辈!” “暗器圣手‘千手人’?” “是的!” “不必去了,幸而我老人家多此一问不然就冤枉了!” “为什么?” “千手人在半年前被人杀害了!” 斐剑闻言之下宛若被当头浇了一瓢冷水,“千手人”被杀,这“金钗”之谜武林中有谁能解呢?不由脱口道: “千手人真的遇害了?” 老人白眉一横,道: “我老人家没来由买骗你,倒是可肯告诉老夫去找‘千手人’的目的?” 斐剑心念一转,道; “想请他鉴别一件暗器的来历!” “噢,什么样的暗器?” “一根凤头金钗!” “拿来我看?” 斐剑取出“凤头金钗”,递与这不知名的老人,老人接在手中,反复细看,眉峰愈皱愈紧,最后,废然递还斐剑道:“老夫无法鉴别,这金钗是如何来的?” “在一个遇害者身上所得!” “哦!这……武林中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以金钗作暗器,也许是无名宵小……” “不!以死者的身手而论,下手的人绝非无名之辈!” 突地—— 尹一凡怪叫一声道:“晚辈知道您老人家是谁了!” 老人冷冷地瞅了尹一凡一眼,道:“小子,你这副德性和老酒鬼一模一样,别看你衣冠楚楚,满象个人,还是脱不了破铜烂铁的德性,你知道我老人家是谁?” 尹一凡毫不以为许,嘻皮笑脸的道:“您老人家是‘无后老人’……” 斐剑一闻“无后老人”四个字,身躯陡地一颤,激动的道:“无后老人?” 第13章 “怎么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人白眉一轩,道:“娃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第九章血影前尘 上集书中,斐剑听尹一凡道出不速而至的老人,就是“无后老人”时,不由激动的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人白眉一轩,道: “娃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斐剑这才施礼道: “晚辈斐剑,奉先师道令,寻找老前辈!” “找我老人家?” “是的!” “令师是谁?” “先师生前并未赐告,但留下一件信物,指示无论如何必须找到你老人家,自会明白一切……”说着,从贴身处摸出东西,托在掌心之中,赫然是半枚青铜制钱,处色斑斓,形式奇古。 “无后老人”一见这半枚青铜制钱,面色剧变,白须飘拂、身躯抖战,伸手取过制钱,反复检视了几遍,激动无比的道: “你师父过世了?” “是的!”斐剑那冷漠无情的面孔,在回答这句话时,骤现凄怆之色。 “怎么死的?” 斐剑星目蕴泪,咬牙切齿的道: “惨号三天三夜,散功而亡,晚辈追问之下,仅说出遭仇人毒手,宿伤复发……” “无后老人”深陷的眸眶内,滚出了数粒泪珠,栗声道: “一代奇人,竟落得如此下场,唉!……” 尹一凡在旁静静地听着,根本插不上口,不过,他看出斐剑性格的另一面,在冷酷无情的面具之后,隐藏着一份至性。 斐剑悲声道: “请老前辈赐告一切经过?” “无后老人”沉思了片刻,把半个制钱递还斐剑,道: “来,我们换一个地方谈话!” 由“无后老人”前导,三人越过溪流,穿出柳林,来到一个极为隐僻的所在,坐定之后,“无后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凝重的开口道: “旦听老夫说一件武林秘辛……”说着,目注斐剑,又道:“娃儿,你可曾听说过‘武林五帝’这名号?” 尹一凡大声道: “武林五帝?” “无后老人”一翻眼,道: “小子,闭上你的嘴,老夫没有问你,你少开口,否则我赶你走!” 尹一凡伸了伸舌头,似乎对“无后老人”十分畏惧,果然闭口不语。 斐剑道: “晚辈出道未久,对一些特出的高人异士,不甚了了。” “无后老人”点了点头,道: “武林五帝,是武林中近一甲子来,最特出的五位高手,武林名望除了业已不知所踪的‘武林三皇’之外,无出其右者,多数武林人,但闻五帝之名,不知五帝其人。” 话锋一顿之后,又道: “五帝的来历出身,没有人知道,名号分别以金、木、水、火、土为序……”尹一凡又想开口,口唇才动,却被“无后老人”一瞪眼止住。 “五帝之中,论身手以‘金帝崔斌’为其余四帝之冠,智慧则以最末的‘土帝申天阙’最高,‘木帝公孙有道’‘水帝张则能’‘火帝方允中’则属中平,当然,这只是五帝之间的比较,任谁一帝,武林中已难找到敌手,十年之前,‘土帝申天阙’无意中在北邙获得一本武林奇书……” 尹一凡脱口道: “天极宝笈!” “无后老人”横了他一眼,道: “不错,是‘天极宝笈’,奇书中另附一张地图,是指示一柄上古神兵的埋藏之处……” 斐剑插口道: “莫非是轰传武林的‘绝令崖’下那座神秘剑冢?” “对了,正是那‘剑冢’,当时,五帝研商结果,由为首的金帝崔斌持图前往探寻神兵埋藏之所,奇书则由智慧最高的‘土帝申天阙’先行参研……” “这事怎会传出江湖?” “听老夫说下去,那本‘天极宝笈’奇奥艰深,‘土帝’穷一年的时光,仅参悟了十分之一,这时,突然传出‘金帝’陈尸大洪山下的消息……” “啊!” “这消息,震动了整座武林,另四帝闻讯赶去,到了地头,果见‘金帝’身中十处剑创,陈尸山下,尸身业已腐臭。” “凶手的功力岂非太过骇人?” “嗯!四帝料理后事之后,突然出现一个神秘的蒙面剑士,坦承‘金帝’是他所杀,并向四帝挑战……” 斐剑与尹一凡同时“哦!”了一声,心惊不已。 “无后老人”闭目思索了片刻,接着又道: “于是,双方决战在大洪山摩天峰顶,蒙面剑客不报名号来历,但承认目的是得到那本‘天极宝笈’……” “四帝心中的悲愤激怒,简直无法形容,于是,一场惊鬼泣神的惨烈搏斗展开了,首先,‘木帝’出手,三招落败,‘水帝’加上去,十招又不支,四帝联合出手,激战两百招,‘土帝’重伤,三百招‘火帝’也被重创,而那蒙面剑士的攻势,凌厉不减,照这情况推演,最后四帝势必全倒在对方剑下不可……” “无后老人”说到这里,长长吐吐了一口气,语音变得激动的道: “火土二帝,重伤不退,忘命出手拼搏,这样,又持续了近百招,突地,‘木帝’怪吼一声,施出了与敌偕亡的绝招,人剑合一,射人对方剑气圈内,这一招,使蒙面剑士左胸洞穿,而‘木帝’本身,已被斩得肢断体残……” 斐剑与尹一凡悚然动容。 “无后老人”老脸抽动了数下,又道: “幸亏这一击,使蒙面剑客剑势削弱了一半,三帝加紧狂攻,蒙面剑客渐告不支,忽然,他脱手掷出了一把暗器,以三帝的身手,竟然谁也没有躲过……” “三帝中了暗器之后,立刻从暗器上认出了对方来历……” 斐剑已料到了几分事实真相,迫不及待的道: “对方是什么来历?” “无后老人”老脸露出一片困惑之色,沉重的道: “三帝所中暗器,叫‘附骨神针’,是‘武林三皇’之中‘人皇’的独门暗器……” “蒙面剑客是‘人皇’门下?” “三帝当时曾喝破对方来历,但对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三皇’业已一甲子不现江湖,而‘人皇’是极为正派的人物,所谓‘附骨神针’仅是传说中于八十年前除‘天竺八魔’之时用过一次…” “以后呢?” “三帝都中了‘附骨神针’,如再动气交手,至多可活半个时辰,于是‘水帝’强迫火土二帝脱身,以谋复仇,以免同归于尽,火土二帝含泪抽身……” “水帝是牺牲了?” “是的,火土二帝离开之后,来到荆山脚下,‘土帝’把‘天极宝笈’,撕为两份,上半部自己携带,下半部交与‘火帝’,目的是怕无法保全,万一失闪,只是一半,于是二人分手,临行交换了一件信物,‘土帝’声言要在有生之年物色一个传人,授以上半部秘笈,将来凭信物请火帝成全那传人!……” 斐剑陡地立起身来,激动的道: “先师莫非就是‘土帝申天阙’?” “不错,令师正是,‘土帝’,他与‘火帝’分手之后,正巧在荆山脚下发现你这劫后孤雏,一看根骨极佳,大喜若狂的带了你去……” 斐剑星目中抖露一片恐怖的杀机,声泪俱下的叫道: “以血易血,以杀至杀!” “无后老人”也站起来,手抚斐剑肩背,凝重的道: “娃儿,你师父不示名号,也不传你他本身的武技,怕的是被仇人识破你来历,使大愿成空,你必须善体师意,隐秘身份……” “晚辈谨受教!” “现在,你必须设法去寻找持有另一半铜钱的人……” “四师伯?” “很难说,也许是‘火帝’本人,也许不是。” “为什么?” “令师十年以来,仍无法取出身中的‘附骨神针’终至功散而亡,‘火帝’恐怕也不例外,当然,如果他自觉生命已临末刻时,会有所安排的……” 斐剑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无后老人”又道: “老夫是在事后中碰上令师,他向我述说了这个故事,并要我代访‘火帝’下落,可是迄今一无所获,娃儿,如寻不到你四师伯,修习完下半部‘天极宝复’,就别谈复仇!” 斐剑坚毅的道: “晚辈无论如何要扎到四师伯下落。” “你无妨先从大洪山着手探寻……” “是的!” “还有,你务必多加小心,‘金月盟’决不会放过你,老夫现下仍继续找你四师伯下落,以完成对令师的诺言,以后有事,我会主动找你”! 斐剑感激无比的道: “敬谢老前辈殊恩!” “用不着,记住,少造杀孳。” “是的!” “金钗之事,老夫会替你留意……” “请问老前辈可知‘屠龙剑客’其人?” “他失踪业已十数年,只有慢慢设法查访,老夫该走了!” 人影一幌,飘然消失在夜空中。 斐剑好奇的向尹一凡道: “凡弟可知此老来历?” 尹一凡调皮的一笑,道: “此老的来头可就有意思了,他与家师交称莫逆,不过,我只是听过,实际上没有见过,他原本不叫‘无后老人’早先的名号是‘酒中仙’是个‘事大如天醉亦休’的怪人,十年前,与老妻反目,他妻子带着那晚年才得到的独子一去无踪,妻离子散,又不曾收半个人,所以自号‘无后老人’隐有自我解嘲的意味,为了寻妻觅子,远去边荒,所以我才知其名而不识其人!” 第14章 “为人如何?” “正派而不拘小节!” “转眼就要天亮,我看不用回城了,就在此分手吧!” “什么,分手?” 斐剑冷冷的道: “我看你不至于闹得没有事情做,而我,事情正多,你没有理由跟着我!” 尹一凡苦着脸道: “大哥,我确是无事可为,就跟着你吧?” “我喜欢独来独往!” “你对小弟我似乎还心存介蒂?” “随你怎么想,我得去了!” “不说再见吗?” “人生聚散无常,听其自然好了!” 说完,弹身奔去,尹一凡望着他的背影,摇头一叹道:“天下竟有这种冷酷无情的人,我若不跟定你,岂非冤枉了‘阴魂不散’这名号?”自语声中,也驰了下去。 斐剑取道疾奔大洪山,虽然此行近于盲目,但诚如“无后老人”所言,大洪山是昔年师伯们陈尸之处,也许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一路之上,思潮如涌—— 昔年仇家真的是“人皇”的传人吗? 以一人之力,几乎全毁“五帝”,这种功力,太不可思议了,自己如果找不到四师伯,习成“天极宝复”全部武功,谈报仇是痴人说梦! 杀母的仇家是谁?凶手的起因是什么? “屠龙剑客”何以失踪? ………… 往大洪山,如走直线,荆山是必经有地,他怕见那儿的泣血之地,然而,不由自主的,他又踏到了荆山脚下那片伤心之土,十年前被焚毁的家屋,连一丝丝的痕迹都找不到了,一切已被流光淹没,只有残酷的记忆犹新,眼前白杨萧萧,野草凄迷,十年前惨绝人寰的一幕,憬然映目,沮水迷蒙中,他似乎看到亲母慈恺的几片容颜,与那些无邪的往事,内心,起了一阵撕裂的痛苦。 一株盘虬的古槐下,隆起一堆草丘,他记得,是师父帮他在灰炉中拣出了母亲烧残的几片枯骨,葬在树下,如今,连师父也死了,惨号了三天三夜而死……… 他移身,跪倒墓前,泪水泉涌,而内心的仇恨与杀机,却更加稠固了。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墓侧的黄土地上,显得无比的孤凄与落寞。 蓦地—— 他发现一个影子,在他的影子上叠了出来。 他瞿然震惊,照情况,来人在他身后伸手可及之处,至多不会超过三尺,对方是何时欺近的呢?是何许人物?为什么自己一无所觉?是对方功力太高,抑是自己伤心失神所致? 如果来者是敌,他的确极少有反抗的机会。 他心虽惊恐,表面上丝毫不露,从容地试干了泪痕,冷冰冰的开口道: “谁?” 一样既冷且硬的东西,抵上了背后“命门大穴”,触肤生痛,他知道那是剑尖,虽然他功力玄奇,穴脉不虞受制,但那是指一般掌指而言,如果剑刃破穴而人,神仙也难逃一死。一个冷厉刺耳的声音道: “掘墓人,现在报上你的师承来历?” 斐剑横了横心,道: “阁下是谁?” “告诉你无妨,‘金月使者’!” 他感到颤栗了,落在对方手中,决无幸理,然而,此刻,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功力再高,动作再快,总不及对方顺手送剑来得利便,怨毒冲胸,杀机如炽,但,丝毫于事无济。 “背后偷袭,有失武士风度!” “掘墓人,与你还谈什么武士风度,现在快报出师承来历!” “办不到!” “你想死?” “死又有什么不得了?” “你真的不说?” “办不到!” 一阵椎心剧痛,剑尖入穴半寸,他清楚的感觉到一股热流顺“尾闾”而下,他咬了咬牙,没有哼出声音。 “说是不说?” “不!” 剑尖在绞动,脊骨刮得吱吱作响,那痛楚,决非言语所能形容,身躯开始颤抖,全身各部的肌肉剧痛而抽搐,额上滚下了大粒的汗珠,但他仍咬牙忍住不叫半声,他在恨中长大,在血腥中成人,学会了对自己和对敌人一样残酷,恨的力量是无限的,可以使一个人无视于生死,无视于肉体的被摧残。 “掘墓人,再进半寸,你的生命便结束了!” “下—手—吧!——” 血,不停的在流,象征着生命在慢慢的流失,他决不甘愿死,然而死神已紧紧地护住了他,如此死法,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一切的恨、仇、恩、怨、也将随着埋葬。 突地—— 两条人影电旋而至,齐声道:“得手了!”一左一右,各抓住斐剑一只手膀,把他夹得直立起来。 背后的“金月使者”停了一停,阴恻侧地开口道: “掘墓人,这墓中人是谁?” 斐剑全身一震,栗声道: “你们管不着!” “使你流泪下拜,总不会是泛泛的关系,怎么样,本使者打算权充掘墓人……” “你……敢?” “这没有什么敢与不敢,除非你坦白出师承来历……” “本人如果不死,不杀尽你们这批魔鬼,誓不为人!” “嘿嘿嘿嘿,可惜,你永远没有这机会了。” 分执斐剑左右手的黑衣人之一,开口道: “依我看先废了他的功力,带回总坛讯问,比较妥当?” 身后那使者道了一声: “好。”第十章阴魂不散 就在此刻—— 一条织织红影,电闪而至,疾泻众人身前,厉喝一声道: “掘墓人,我要你的命!”随着话声,出手迅辣无匹的抓向被制住的斐剑。 “不许动手!” 暴喝声中,“金月使者”单掌一圈,封住来势,这突然现身的,正是“无魂女”,“无魂女”这一着,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以剑抵住斐剑“命门”的“金月使者”阴阴的道: “无魂女”,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魂女”搔首弄姿,媚笑了一声道: “三位使者请了,把他让给我如何?” 仍是斐剑背后的使者应声道: “让给你?‘无魂女’,这块肉你吃不到了,别处打主意吧!” “阁下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让给我亲手杀他!” 斐剑闻言之下,目眦欲裂,想不到自己竟成了别人俎上之肉。 那使者嘿嘿一声冷笑道: “无魂女,少来这一套,天下英俊的男人多的是,还是请便吧!” “无魂女”向那使者靠近了两步,摇胸摆臀,荡意十足的道: “阁下,你们的目的也不过是要他死,谁动手都是一样,何不做个人情……” “本使者不吃你狐媚子这一套,省了吗!” “哟!阁下说话这么不客气?” “‘无魂女’,本使者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 “无魂女”柳腰一扭,又挨进一尺,粉腮一寒道: “我誓必杀之而甘心!”左掌一扬,电闪击向斐剑后脑,那使者大喝一声:“你敢!”举掌横切,“无魂女”的右掌,却在这时猝然戳向那使者左胁,快通电光石火,使者右手持剑制住斐剑,左掌业已切出,除了闪让别无他途,“无魂女”这一击,是致命的一击,以她的功力,既使你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敢硬承。 情势不许人有任何思索的余地。 “金月使者”几乎出自本能的努力一偏身,左掌与“无魂女”拍向斐剑后脑回收的手掌相接,“砰!”的一声,那使者退了一个大步,剑尖业已中然开斐剑“命门”。 另两名执住斐剑两臂的使者,齐齐暴喝一声。 “你找死!” 情势的变幻,有如电光石火,斐剑的反应自是相当锐利,他的全部功力仍在,背后“命门”虽被剑尖所伤,但不到致命的深度,可说是皮肉之伤,威协一旦解除,那里还把对方放在眼下,双臂奋力一振。 惊呼声中,握住手臂的两名黑衣人,被摔得跄踉而退。寒茫动处,长剑已掣在手中。 三名“金月使者”,目赤似火,杀机充盈,暴吼声中,一个出手攻向“无魂女”,另两名分左右合击斐剑。 斐剑心中的杀机几乎破胸而出,抖腕便施出他仅能的那一把杀手剑式。 “哇!”的一声惨嗥,右面的使者被腰斩为两段,左面的使者长剑一折为二。 斐剑这一击,已用了毕生功力,其威不问可知。 “无魂女”娇笑连连,身躯滑似游鱼,在“金月使者”剑光中穿梭流走,“金月使者”功力再高,一时出奈何不了她。 斐剑这时,已明白了“无魂女”的用心,一招搏杀了一名使者之后,挺剑再攻向另一名手握断剑的使者。 那使者厉吼一声,脱手掷出断剑,势道惊人,斐剑一格…… 只这瞬息之间,那使者业弹身飞掠而去。 与“无魂女”交手的那名使者,见势不佳,怪叫一声:“无魂女,你等着瞧吧!”紧接着电奔而去,眨眼无踪。斐剑把剑回鞘,向“无魂女”抱拳道: “在下谢过姑娘援手!”话虽如此,声音仍冷得怕人。“无魂女”又恢复了那勾人的媚荡之色,露齿一笑道:“用不着,你助我脱出‘无肠公子’之手,我帮你解开‘金月使者’之围,从此咱们是互不相欠!” 斐剑还想说什么,口唇动了动,没有说出口。 “无魂女”深深地看了斐剑一眼,媚态突敛,正色道:“掘墓人,‘金月盟’高手如云,这些使者,只可算是二流以下人物,你以后可要特别小心了,‘金月盟’志在领袖武林,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即使是罗网不上的成名高手,也一样不放过,再见了!” 第15章 斐剑本想再说几句感激的话,只是冷漠的性格使他开不了口,但目光中却已微露感激之色,这一点表示,在他已是稀有的现象了。 他目送“无魂女”虽开之后,在母亲墓前再拜,然后上道奔向大洪山。 “无魂女”虽以美色诱杀一般私德不修的年青武士,但江湖中却有传她淫荡之名,由此可见她的行为,是一种偏激的报复心理作崇,与斐剑自号“掘墓人”,动机如出一辙。 这一天,斐剑进入了大洪山区,展开了盲目的搜索。 这象是在巫山寻找“金钗魔女”一样,没有半分索心,但又不能不尽力而为。 三天之内,他踏遍了百里内每一座山头,但一无所获。蓦地—— 一声凄厉的惨号,从隔峰遥遥破空传出,斐剑心头一震,略不思索地弹身便朝隔邻峰头驰去,快造电闪雷奔。 顾盼间,来到峰头,目光转动之下,只见一个黑衣劲装少年的尸体,倒卧在血泊之中,一柄剑扔在尸身旁数尺之处,剑身上血迹犹殷,死者身上却有一个宝剑鞘,显出,凶手是用少年的剑杀死少年。 杀人者呢? 三丈外,树后,露出一个红色身影。 “是你?”斐剑栗呼一声,目中杀机陡炽。 “是我,怎么样?”随后话声,“无魂女”袅袅娜娜的走近前来。 “你,又杀人?” “不错,我在杀人,在我没有被杀之前,我决不终止杀人!” 语音中所含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这是一种恐怖的疯狂行为,斐剑冰寒带煞的目光,在“无魂女”面上一绕,道:“为了使你终止杀人,看来只好杀你了?” “无魂女”若无其事的道: “恐怕你‘掘墓人’还办不到!” “那你就试试看!” 看字离口,一掌已划了出去,掌至中途,突地又收了回来,栗声道: “无魂女,这一次我放过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同赴‘奇云山庄’,向‘三元老人’交代你人头贺礼的公案!” “这似乎不必你‘掘墓人’强出头?” “在下已答应‘三元老人’对此事有所交代?” “如果我说不呢?” 斐剑冷森森的道: “我发誓割下你的人头!” “真的?” “以我的名号作赌。” “无魂女”粉腮变了一变,道: “掘墓人,我并非怕你,而且当初你替我带去人头,使你无幸受累,所以我愿意把事实真相告诉你……” “说吧!” “无魂女”粉靥骤现怨毒之色,略见激动的道: “一个涉世未深的孤苦少女,憧惊着未来的幸福,把全部感情奉献给一个她认为可托终生的男人,最后,她甚至献上了她宝贵的童贞,而这男人在获得这孤苦少女的身心之后,他抛弃了她,残酷地毁灭了她的青春美梦,而和另一个女子结婚,你认为这种薄情的男子该杀吗?” “那女子便是你?” “不错!” “你可曾为那无辜的女子想过?” “想过了,她嫁给这种男人,并非幸福,所以,我在她和他尚未拜堂成礼之前杀了他,她仍然是幸福的。” “于是你向所有的男人报复?” “掘墓人,你不了解一个失去了灵魂仅剩下躯壳的人的心境!” “诚然,但……” “言止于此,你无须向我说教!” “好,我们一道赴‘三元帮’,到了地头,我完成诺言之后,立刻抽身,如何了断,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非如此不可?” “在下不会随便改变主意!” “好,‘掘墓人’,这一回合算你赢了,走吧!” 就在此刻…… 一个极其苍古的声音道: “无魂女,用不着认输,老夫有话说!” 以斐剑与“无魂女”的功力,竟然没有发现有人隐身在侧,这发话人的身手,的确有些惊人,斐剑冷冰冰的道: “那位高人,何必鬼鬼崇崇?” “老夫实在有些见不得人!”随着话声,一个以树枝代杖的龙钟老者,从四丈外一株古松之后现身出来,颤巍巍地象是一阵风来就要吹倒。 斐剑一扫对方,道: “老丈如何称呼?” 龙钟老人目光灼灼地一扫两人,慢吞吞地道: “老夫阴魂不散!” 这一报号,斐剑与“无魂女”齐吃一惊,尤其斐剑更是惶惑,脱口道: “老丈叫‘阴魂不散’?” “照啊!” 与自己口盟结义的尹一凡,自称“阴魂不散”,这老者也叫“阴魂不散”,到底江湖中有几个“阴魂不散”?如非这老者谎报,便是尹一凡冒人名号,但孰真孰假呢?心念数转之后,道: “武林中究竟有多少‘阴魂不散’?”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就奇了!” “奇在何处?” “在下认识一人,也叫‘阴魂不散’!” 老人气呼呼地一瞪眼道: “可恶,竟敢冒用老夫名号!” “无魂女”接口道: “我见过一人,也叫‘阴魂不散’,年纪约在四十之间!” 老人一顿树枝,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斐剑冷冷一叹道: “不论谁真谁假,谁冒谁的名……” 老人大声打断了斐剑的话道: “有道是:必也正名乎!这岂能不管,老夫生平最恨这类宵小之流。” “好,在下承认老丈便是‘阴魂不散’,请问有何指教?” “阴魂不散”向“无魂女”挥手道: “你可以走了!” 斐剑冷冷一哼,道: “慢着,老丈这算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她既然已把话说明,何必要强迫她亲自向‘三元老人’交代,你只须出道‘无魂女’的名号,岂不就算交代过了,至于‘三元帮’帮主‘鄂西大家欧阳方’如何找她算帐,可就不关你‘掘墓人’的事了!” “不行,大丈夫来去分明,在下不愿对人失言……”“掘墓人,看在老夫份上,省了这一举吧?” 斐剑连想都不想的道: “在下与老丈素味生平,同时最恨暗里窃探别人隐秘的人!” “你是在骂老夫?” “是又如何?” “阴魂不散”不理会斐剑,目注“无魂女”道: “你如果要找‘无肠公子’,他在山外驿道旁小店中欺负一个女子!” “无魂女”登时粉腮变色,她很奇怪为什么这自称“阴魂不散”的老人,会知道自己心中的秘密,但她对“无肠公子”可说恨如切骨,当下也不遑多让,匆匆道: “老丈,如你骗了我,我不会饶你!” 声落,娇躯暴弹而起……… “那里走!”斐剑大喝一声,飞身阻截。 几乎是斐剑弹身的同时,“阴魂不散”手中枝仗一横,快逾电闪地扫了出去,杖带破空锐啸,势道十分惊人。 斐剑猝不及防,被迫半空扭身门让,只这一阻,“无魂女”业已没有踪影,斐剑身形一泻,七窍冒烟,厉声道: “你是在找死!” 老人意识的向后一移身,道: “慢着,听老夫把话说完!” 斐剑怒火如炽,陡地欺身道: “本人没工夫跟你胡扯!”呼的一掌,罩身击向了老人。老人看似老态龙钟,身形可灵滑得紧,滴溜溜一转,绕到了侧方三丈之地,把手连摇道: “掘墓人,老夫是好意思呀!” “管你好意坏意……” “你大概不希望身份外泄吧?” 斐剑不由心头大震,这句话是话中有话,这老人能说出这句话,来意就相当不简单了,身份外泄,意何所指?难道对方知道自己是“武林五帝”的传人? “老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应该明白!” “老丈此来总不是偶然的吧?” “当然!当然!” “老丈知道在下的身份?” “知道!不但知道,而且对你目前想要做的事十分清楚!” “愿闻其详?” “隔墙有耳,不说也罢,老夫此来特地找你去凑个热闹……” “凑热闹?” “嗯!” “凑什么热闹?” “我们须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三元帮’,迟了可就麻烦了!” “老夫何不干脆说个明白?” “有人传言,‘天极主笈’下半部……” 斐剑登时心头狂震,“天极宝笈”四个字,象四记闷雷打在他心坎上,四师伯“火帝方允中”之死。与下半部“天极宝笈”的下落,是他及于要知道的事,这自称“阴魂不散”的老人,的确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他何以知道自己的身份?又何以知道自己心中的秘密而找了来! “老丈说‘天极宝笈’?” “是呀?” “怎么样?” “落在‘三元老人’手中,已有不少武林朋友闻风赶去……” “这……传言正确?” “大概不会错!” “老丈怎知这事会使在下感兴趣?” “哈哈哈哈,岂止兴趣,‘掘墓人’,那恐怕比你生命还要重要。”第十一章杀人人杀 斐剑打从心底起了一阵惊栗,眼前这老人的真正意图如果不弄明白,对自己可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当下片言不发,闪电般出手向老人扣去,这一招之势,诡狠厉辣,世无其匹,而且是蓄意出手,骇人程度可想而知。 第16章 老人一晃,避了开去,身法之玄奇,使斐剑大吃一惊。“掘墓人,老夫好意思向你报讯,你怎的狗咬吕洞宾,向老夫出手?” “老丈的来意可疑!” “如此算了,只当没这回事吧!” “不交代明白,就别想走!” “掘墓人,你的身手固属惊人,但还留不住老夫,论硬拼也许老夫不及你,但若论溜滑,你却差了一等,否则,老夫‘阴魂不散’的外号就可以取消了!” 斐剑心里也承认了这事实,对方的身法,的确玄奥无比,但岂能就此收手。 “老夫知道的太多了!” “难道你要杀老夫灭口?” “在下没有打算,不过事实相必须查明!” “何不随老夫去到地头,让事实证明老夫的话,强胜于在这里争辩。” “还有,老丈放走‘无魂女’的用意何在?” “你不希望她知道你的身份来历吧?” 这话,使得斐剑大感楞愕,对方倒是考虑周到,窥其意向,极可能是利用自己,染指秘复,但自己的秘密为他所知这一点,就令人百思莫解了,只有一个可能,在归州城外,他偷听到了自己与“无后老人”的谈话,对了,事实定是如此,否则他怎知“无魂女”非要得“无肠公子”而甘心的事。心念及此,倒又泰然了,心里倒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当下一颔首道: “如此请,在下的确想证实一番。” 一老一少,展开盖世身法,快得如两缕淡烟,除了打尖用饭之外,不分日夜,直朝“三元帮”立脚之地,“倚云山庄”赶去。 斐剑心中还存着另一个希望,如果“天极宝笈”下半部真的落人“三元老人”之手,而流传江湖的话,师姐方静娴必会现身,谜底不难揭穿。 若非碰上“无后老人”他连自己的师承都不知道,而此次若不是在大洪山发现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坟墓,当然也不会知道还有个师姐方静娴,至于这位师姐的生形肖貌,却是无法忖摹的了。 这天,旁午时分,两人来到“倚云山庄”。只见这座占地十余亩的大庄院,静静躺在香溪之滨。 静,静得有点出奇,不闻人声,也不见半个人影。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别说传言中“天极宝笈”出现,即使上平日,这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帮立航之地,不会连来往的人影都没有。 斐剑怀着忐忑的心情,与“阴魂不散”直奔庄门。 两扇漆黑兽环铁钉大门洞开,依旧不见人影,气氛有些阴森怕人。 “阴魂不散”忍不住“啊!”了一声,在门外停下身形。 斐剑心中疑云大盛,向“阴魂不散”投了深深的一瞥,这一瞥的目光中,含有讯问,存疑,与警告的成份。 “阴魂不散”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道: “奇怪?” 斐剑凌厉而冰冷的目光,落在“阴魂不散”的面上,一字一句的道: “在下静待你的解释?” “阴魂不散”用手搔了搔白头,向门内放声大叫道: “有人么?” 连叫三遍,均如石沉大海,丝毫反应都没有,不由得心里发毛,道: “我们进去看看!” 斐剑那带煞的目芒再次向“阴魂不散”一扫,道: “老丈先行,在下后随!”他的用意是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多少有些应付余地。 进入庄门,是一条长而宽的石砌通道,可容四马并驰,两旁杂植着密密的松柏与长青,尽头,是广约两亩的演武场,越过广场,才是眦连的房舍。 四周依然是一片死寂,偌大的庄院,阒无人迹。 两人各怀心事,互望了一眼之后,迳越广场,登上厅屋台阶。 “呀!”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声音是悚栗的,厅内,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不,不是人,是死尸,至少在百具之上,尸身全部发黑,显然是中毒而亡。 斐剑冰冷的面皮起了抽动,鼻孔里大冒热气,额角也渗出了汗珠。 是谁,毒杀了这多“三元帮”门人? 从死寂的气氛看来,全庄上下恐怕已没有一个活口了!“三元帮”人多势大,“三元老人”武功名震中原,竟遭血洗,令人无法想象。 “阴魂不散”栗声道: “我们来迟一步,情况却是始料所不及!” 美剑弹身越过尸堆,从屏风后转人第二进院落,这里,也就是他上次来过,被“无魂女”作弄,以人头贺礼的地方。头皮又是一阵发炸,尸体触目皆是,凝固发紫的血水,染红了每一寸院地,这里,算是有了搏斗的迹象,那些前厅的尸堆,想是别处移来的,这大概就是由人庄而至前厅,一路不见人影尸迹的原因。 “倚云山庄”,已成了鬼城,屠场。 斐剑的目光,扫了全院一周之后,转向正厅,一看之下,猛可里打了一个哆嗦,呼吸为之窒住,只见“三元老人”手中仗剑,眦牙怒目,须发蓬飞,兀立在廊柱边,脚下躺着三元帮主“拿云捉月陈家骏”的尸体。 “老前辈……”斐剑栗声发话。 “他不会回答你的!” 说话的是“阴魂不散”,斐剑咬了咬牙,奔上厅廊,不错,“三元老人”业已断了气,尸身半靠廊柱,所以不倒,额上,有三个成品字形排列的豆大血印。 “阴魂不散”惊悸地脱口叫道: “三绝指!” 斐剑心头一展道: “老丈是说‘三元老人’死于‘三绝指’。” “不错!” “这‘三绝指’是什么人的武功?” “鄂西大豪欧阳方!” “他……怎么可能?” 斐剑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心中骇异莫名,“鄂西大豪欧阳方”被害的儿子欧阳瑾,与“三元帮主”的独女,“玉女陈香君”虽然好事不成,但双方是儿文亲家不假,欧阳方能下得了这等毒手吗? “阴魂不散”自顾自的道: “鄂西大豪的‘三绝指’固属武林一绝,但说什么也要不了“三元老人”的命,双方功力至少差了一等,除非……”说到这里,略一沉吟。 “除非什么?” “事实很明显,下手的决不在少数,否则谁能尽屠数百人而无一人落网。” “欧阳方下手的目的何在呢?” “当然是为了那半本‘天极宝笈’了。” “我们到后面看看!” 后院,情况更惨,死的是全是老弱妇孺。 斐剑热血冲胸,厉声道: “我不血洗欧家誓不为人!” 目光逐一检视尸体,却不见“玉女陈香君”的遗躯,心想,莫非独独她一人幸免于难?抑是…… 惨绝人寰的景象,的确令人不忍卒睹,一个大帮毁于一旦,武林罕见罕闻。 杀机,在他的心胸内盘旋打转,一个屡经相似遭遇的人,最易触以同情,何况他早已立志要埋葬所有江湖中的恶人。 “阴魂不散”厉声道: “斐少侠,我们的下一步行动……” “什么,下一步行动?” “是呀!” “老丈是基于什么理由要与在下一起行动?” “一方面是想追个水落石出,另一方面算是人同此心吧!” “老丈的意思是去找‘鄂西大豪欧阳方’?” “难道你不追查那半本宝笈?” “那是在下自己的事了……” “好哇!现在成了你自己的事,如果没有老夫报讯,又当如何?” “在下很感激!” “那倒用不着,人各有其僻好,老夫一生就是爱管闲事,一沾上就得沾到底,自认是人生一大乐事。” “老夫言不由衷吧?” “什么意思?” “老丈管这种闲事,可是提着脑袋的玩意,如果没有特殊的目的,犯得上吗?” “信不信由你,你不去老夫也会去!” 斐剑顿了一顿,转口道: “这里怎不见有人处理后事?” “会的,‘三元帮’弟子不会全死光,散处外面的会闻讯赶回来,这倒是不必担心,可虑的是找不找到‘鄂西大豪欧阳方’!” “为什么?” “如果这件人神共愤的惨案,果是欧阳方所为,而且已得手半部宝笈,自然远走高飞了,如果是他行为是隐秘的,再笨也不会有‘三元老人’身上留下‘三绝招’的印记,自找麻烦,同时,‘鄂西大豪’在归洲城内的财产不计其数,他能撤弃吗?” “有理,依老丈之见呢?” “此中疑点甚多,最好是讯即前往一探。” 归洲城,南大街,一座巨宅,几乎占去了半条街,这里,便是南七省闻名的巨富“鄂西大豪欧阳方”的宅第,气派十足的宅门前,站着两名垂头丧气的家丁模样的人。 一个神态龙神的老者,和一个英挺而冷漠的白衣武士,来到了门前。 家丁之一道: “又有人来了。” 另一个道: “这是第十批……” 龙钟老者朝两个看门的家丁一拱手道: “老夫‘阴魂不散’,求见贵主人,烦请通禀!” 两家丁骤然“阴魂不散”四个字,面色齐齐一变,其中一个叹了口气道: “请吧,不须通禀了!” 这话,给“阴魂不散”和斐剑为之一怔,心知其中必有蹊跷,当下也不逞多问,大踏步便向里行。 距大门不远的正面厅中,素帏高挂,赫然是一座灵堂,斐剑看了“阴魂不散”一眼,没有开口,但目光中已表示出了震惊之意。 第17章 灵前,空落落的,不见服孝伴灵的人。 两人甫一现身,立即有一位老者,迎上前来,冷冷的道: “两位也是来查证敝主人死亡真相的?” 这话,使两人心头为之剧震,“阴魂不散”激颤的道: “什么?欧阳老弟死了?” “是的,阁下如何称呼?” “老夫‘阴魂不散’,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 “阁下此来……” “老夫原意要向欧阳老弟询一件事,想不到他已作古,不知何时……” “昨夜三更时分,敝主人由外归来,在此院中被人突袭而亡。” “啊!但不知那突袭的人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来人用剑,身手之高无法想象,敝主人看来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惨号声起,宅中人闻声出现,敝主人与随侍的六名弟子,全部倒卧血泊之中,无一幸免,下手的人则鸿飞冥冥。” “你阁下是管家!” “是的!” “方才你说什么查探死亡真相……” 那管家悲愤的道: “敝主人遭了不幸,不到天明便有武林朋友寻上门来,一定要看死者遗体,先后来了九批之多,家主母分附暂不入殓,任凭查看!” “可知为什么?” “来人看完即去,没有说什么!” 斐剑心头一转,事情有一个可能,“鄂西大豪欧阳方”在血洗“三元帮”,得手“天极宝笈”之后,被人蹑上,杀人劫宝而去,也许,凶手也就是欧阳方的同谋…… “天极宝笈”是师门遗物,自己志在必得,同时这当中可能关系着四师伯的死因,如果说“三元老人”是第一得主,那四师伯可能死于他手,但,“三元老人”死了,无法查探。现在,第二得主欧阳方也死了,谁是第三得主呢? 原先的满腹杀机怨气,业已被这意外的情况冲淡了,欧阳方已死,姑且无论他是否屠庄的凶手,此刻,对他的家小确实下不了手。 那管家一摆手道: “两位既然来了,请到灵堂一观!” 说着上前带路,斐剑与“阴魂不散”交换了个会心的眼色,随后走进灵堂,素帏之后,一具没有加盖的巨棺,棺中,躺着一个锦袍老者,僵冷的面部,还残留着极席惊怖的表情,显见死前曾受极大的威胁。 人死了,一点不假,凶手是谁呢?以欧阳方的功力,加上六名随从弟子,竟至没有抵抗的余地,连呼喝的声音不曾发出,而下手的地点,是他宅第之中,这下手人的身手,真是无法想象的了。 斐剑心念一连几转之后,目注接待的老者道: “在下可否问几句话?” “可以!” “请总管据实相告,贵主人昨晚外出是什么时候,所为何事?行踪如何?” “敝主人外出已三日,据说是访友,昨晚归来!” “请问贵主人去探访的是什么人?” “行前说是到‘倚云山庄’!” “拜访‘三元老人’父子?” “也许是!” 斐剑心中又告激动起来,看来欧阳方是血洗“三元帮”的凶手无疑,若无另外极具份量的高手协助,凭欧阳方与六名弟子,血洗“三元帮”是办不到的事,除非那是预谋,经过极周密的设计,“三元帮”死难弟子中,大部分是中剧毒而死,还可以支持后一个推想。 心念之中,又道: “贵主人访友,除了随行弟子之外,可有别的人同行?” “没有?” “最近可有什么武林知名之士来访?” “朋友何以要如此追问?” 管家闭目思索了片刻道: “有的,半月前‘两仪书生’曾来此盘桓了一段时日!” “阴魂不散”震惊的道: “两仪书生,用毒圣手,够了,我们告辞!” 提到“毒”字,斐剑心头一震,情况似已十分接近推想,只是他阅历不丰,不知“两仪书生”为何许人,看来“阴魂不散”必对此人知之甚稔,数日相交,他已意识到“阴魂不散”是老江湖,其渊源恐怕比“四海浪荡客”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管这时却道: “少侠如何称呼?” “在下‘掘墓人’!” 总管双目一瞪,向后退了一大步,栗声道: “你……你是‘掘墓人’?” 斐剑冷冷地一颔首,道: “不错,正是在下!” “难得你们找上门来……” “什么意思?” 就在此刻———— 一个浑身孝服的中年妇人从边门帘后一闪而出,面目之间所含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栗,戟指斐剑道: “掘墓人,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斐剑内心虽震惊,表面上仍是冷得象冰块,淡淡的道: “那是为了什么?” 孝服妇人厉声道: “为什么?问你自己吧!”第十二章道途博命 斐剑突然竟会到是什么一回事了,肃然道: “尊驾是欧阳夫人?” “不错!” “夫人是指令郎新婚大喜之日被害的事?” 欧阳夫人目中抖露一片恐怖杀机,凄厉的道: “掘墓人,你与我儿何仇何怨,竟然下这等毒手?” 斐剑冷漠但不失郑重的道: “令郎并非在下所杀!” “狡辩!” 蓦地—— 一个娇而脆的声音道: “他说的不错,杀欧阳谨的是我!” 随着语声,一个美极媚极的红衣女子,姗姗步入灵堂,她,正是“无魂女”,“无魂女”会不速而至,挺身自认杀人,的确大出斐剑意料之外。 欧阳夫人先是一怔,继而冷厉的道: “你……是谁?” “无魂女!” “你,杀了我儿?” “不错,我杀了他,但仍消不了心头之恨!” “你………” “无魂女”凄怆的一笑,恨声道: “欧阳瑾玩弄了我,始乱终弃,另娶别人,婚礼前三天,我曾跪求过他,但他无动于衷,我肚子里留下了他的孽种……” 说到这里,眶中闪动泪光。欧阳夫人连退了两步,惊震代替了原先的杀机。 “无魂女”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道: “夫人,这是你家的东西,他给我的定情之物.你不会不认得吧?” “我……我……从得,姑娘你肚子里……” “哈哈哈!”刺耳的笑声中,夹着一声脆响,玉佩被掷成粉碎。 斐剑向“阴魂不散”一抬手,道: “老丈,我们该走了!” 两人出了欧阳宅第,斐剑道: “老丈,假设欧阳方与‘两仪书生’勾结,共谋对付‘三元帮’,先以毒药使‘三元老人’等丧失抵抗力然后下手,得手宝复之后,‘两仪书生’想独吞宝笈,如法泡制,先用毒,后做成剑伤,轻而易举的毁了欧阳方与六弟子,有这可能吗?” “极有可能,老夫也是如此想法!” “两仪书生住在什么地方?” “川边江头,巫峡附近。” “多谢指教!” “别忙,我们一道去找他!” “老丈对这件事倒是兴致很高?” “就算是吧,我们得立刻出城,到辟静些的地方商谈一下。 这里是‘金月盟’势力范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好!” 出了城,“阴魂不散”朝官道西边的指道: “五里外有一个小镇集,出产最有名的麻刺酒,一般皆以麻刺酒是成都特产,其实道地的却以五里外这小镇为最,酒史中名列第九,然以老夫看来,该升三级才好,西京金浆醪,杭城秋露白,相州碎石,长安新丰市,高邮五加皮……” 斐剑对“酒道”毫无兴趣,一听老人如数家珍叨不休乱以他语道: “想不到‘无魂女’会不速而至?” “老夫断定她必来!” “为什么?” “所谓‘无肠公子’”一说,是诳她的,老夫算准她扑空之后,必定听到有关‘无极宝笈’的传言而逞奔‘三元帮’,‘三元帮’即已发生意外,她当然与我们走上了一条路,你认为如何?” “有理,她已怀有身孕,算是欧阳一脉,而她却杀了欧阳瑾,这事……” “这种闲事,我老人家可就不作兴管了!” 正行之间,“阴魂不散”突地刹住身形,眉头打成了一个结,喃喃的道: “此行不吉,麻刺酒喝不成了。” 斐剑讶然道: “为什么?” “我们入瓮了!” “入瓮,什么意思?” “前有伏敌,后有追兵,非入瓮而何?” 斐剑前后了一阵观望,官道空荡荡的,不见丝毫人影,同时,以自己的功力,等闲人休想接近十丈之内,现在视线开朗,五十丈之内,一目了然,难道“阴魂不散”有未卜先知之能?抑是他想弄什么玄虚,心念之中,冷拎的道: “在下一无所觉?” “快了,对方快要起身了,目的是你!” “老丈言必有所据?” “当然,你看,那不是人来了?” 斐剑转目一看,果见官道两端,各有数点黑影,如飞而至。转眼之间,黑点变成了人,心中疑云顿起,莫不是这诡秘的老头弄的花样? “来者何方人物?” “金月盟高手!” “是老丈安排的!” “少侠此语何意?” “嘿嘿,老丈在‘金月盟’中,位居何职,不低吧?” 第18章 “阴魂不散”双目一瞪,道: “斐剑,你别胡猜乱想.对方此来志在必得,血战难免,届时切记要依老夫的话进退,如果不幸而落入对方之手,后果如何?你可以想象得到……” 风声飒然,为数将近二十的黑衣人,已自两个方向驰至,把两个围在居中。 斐剑对“阴魂不散”的话疑信半,但时间已不容他去思索了。 黑衣人当中,一个独臂人越从而前,狞声道: “掘墓人,我们又碰上了,天下虽大,冤家的路却很窄,甚是幸会!” 对方,正是在“三元帮”的,奉令来重礼请“三元老人”加盟,而被斐剑斩去一臂的“金月使者”。 斐剑侧身背向路边,左右一扫人来,其中除两名跨剑老者之外,均是精壮骤悍的汉子,清一色的背负长剑目光收回,迫注在断臂使者身上,冷酷的道: “上次断你一臂,是为了不使‘三元老人’麻烦,今天,你死期到了!” 跨剑老者之一,向前横了两步,向那独臂使者一摆手道: “八号你下去!”又转向另一个落腮胡子的黑衣人道:“二号,试他一剑!” “遵命!” 八号独臂使者退了下去,二号使者拔下长剑,一纵步,到了斐剑身前,嗥道: “掘墓人,拔剑!” 斐剑杀机罩脸,徐徐掣出长剑,脚下不丁不八,剑尖微向下垂,这使是他那一招杀手剑的起手式。 场面在刹那之间充满栗人的杀机。 一边,另一个佩剑老者,面对“阴魂不散”道: “阁下就是所谓‘阴魂不散’?” “正是!” “今天阴魂可能要散了?” “哈哈哈哈,朋友如何称呼?” “金月盟护法,‘天然金魁’。” “真是幸会,想不到贤昆仲竟然当了‘金月盟’护法,那位想是令弟,‘地煞金鳌’了!”说着,目光向斐剑身旁的那老人一瞟,他的声音很大,目的是告诉斐剑这两个黑衣老人,命名是黑白道闻名胆落的“天地二煞”。 斐剑虽已听清,但由于阅历浅,不识“天地二煞”为何许人,根本不放在意下。 “天煞金魁”凝注了,“阴魂不散”片刻,道: “阁下大名?” “姓名早失,只留下这么个不雅的外号!” “阁下与‘掘墓人’是什么关系?” “同路人!” “意思是一同与本盟作对?” “老夫并没有这样说,同行结伴之谓也!” “也不否认!” “阁下可知道与本盟为敌的后果?” “清楚得很!” “如此最好,三日后你自向本盟西分坛投到,现在你可以走了!” “对不起,要走得与他一道走,既然同路,不能不讲点义气!” “要本护法动手?”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要知道本官手下不可无活口,这点你明白?” “老夫一向是独往独来,这点也请你明白!” 话声中一道排出劲气,卷向了“阴魂不散”,“砰!”然一声巨响,“阴魂不散”马步一浮,后移了一步,显然,他的内力较差于“天煞金魁”。 人影一分再合,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那边,斐剑与“二号使者”象两尊石象般对峙,这是意志力的比斗,只要有一方精神稍懈,致命的攻击立到,表面上最平和,实际上最凶险。 斐剑面上的杀仇越来越来浓,一股无形的杀气,也愈来愈盛。 “二号使者”额上汗珠滚滚而浇,手中剑忽地微微一颤,只那么微微一颤,在高手眼中,已是足以制对方死命的良机。 “地煞金鳌”怪叫一声。 “一号退……”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破空而起,“二号使者”被拦腰斩为两截,肝肠瘪疠,鲜血染红了黄沙。 每一个在场的“金月盟”高手,齐为之惊魂出窍。 斐剑依然凝立当中,剑尖依旧微向下垂,象是根本不曾动过,只是剑尖粘结一颗珠,欲滴末滴。 所有的黑衣人,仅是暂时的震惊,掣剑在手,阴侧恻的道: “掘墓人,本护法低估了你了,纳命来!” 声落招出,剑气撕空,发出吱吱刺耳之声,稳准凌辣,令人咋舌。 斐剑又是那么一招剑法,以攻还攻。 一阵连珠密响,双方在一照面之间,剑刃交击了十余下之多,足见双方的剑式,均属惊世骇俗之学。 剑芒再闪,惊心动魄的场面叠了出来。 斐剑一招剑式,反复使用,虽是一招,但玄奥无方,威力丝毫不减“地煞金鳌”出尽所学,竟占不到半点上风,明见对方所用的只是一招,但却寻不出任何破绽。 另一边,“阴魂不散”与“天煞金魁”那一对,一个内力较强,一个身法奇灵敏,打了数十个照面,也是秋色平分之局。 转眼间,双方搏杀已经五十招,斐剑夺得了先机,作力猛功,杀得“地煞金鳌”右胁中剑,登时血流如注,但仍勉力支持,他身后的近十手下,齐齐横剑以待,只要“地煞”下令,立即群攻而上。 斐剑愈打愈是惊心,这无往而不利的杀手剑,连用了五十次以上,竟然制不下对方,而自己的内力,却在与时俱增的消减,那些“金月使者”的身手,个个不凡,如果联手而上,后果不问可知,但他没有想到走…… “阴魂不散”身形有如鬼魅,东闪西晃,不得已时才还击一掌,点来倒是轻松,如果他要全身而退,场中可能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衡情度势,所谓双掌难抵四手,将近二十的生力军虎祯在侧,后果极不乐观,他突地怪叫一声道: “‘掘墓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走哇!” 斐剑心中一动,但没有的应,仍狂攻不休,似有意要毁去“地煞”。 “地煞”业已到了险象环生之境,但他仍不令群攻,无论黑白两道,所有成名人物,多半自珍羽毛,这是武林人的通病、借名甚于借身。 就是这紧张万分的当口—— 一上拖拖沓沓的人影,蹒珊而至,左边一个大葫芦,右边一个鼓绷的大布袋,形态滑稽可笑,他正是,“四海浪汤客祝少青。” 黑衣人纷纷朝旁边闪开,齐齐躬身口称; “见过总座!” “免!” 斐剑闻声偷眼一瞥,登时气炸肺俯,想不到武林中一代奇侠“四海浪荡客”竟然见利忘义,投靠“金月盟”,还做了什么“总座”,说穿来,只是一个被人牵着走的狗,“金月盟”志在君临天下,这些败类,助纣为虐,的确令人发指。 “阴魂不散”怪声怪声的叫道: “好娃!祝少青,你竟然当上了‘金月盟’的总护法,我为你不齿!” 口里在喊着,身法仍游走不停,“天煞金魁”的攻势更紧了。 “小子,再不走不就得搁下了!” “阴魂不散”大吼一声,身形一旋,脱出“天煞”如同幕的剑光之外,再一幌,人已在八丈之外,快,快得令人目眩。 但,他快,“四海浪荡客”更快,几乎令人目光难辨,一下子便截在头里,挥出一掌,这一掌,势同怒海鲸波,把“阴魂不散”迫得倒翻头五丈。 “天煞金魁”长剑适时攻到,间不容发。 “四海浪荡客”大声道: “金护法,你闪开,本座要亲手杀他!” “天煞”应声收剑,转身扑向斐剑,与“地煞”联手合击,二煞联手,情势倏然改观,斐剑立感透不过气来。 “阴魂不散”厉声大叫道: “掘墓人”你别逞匹夫之勇,你死了不打紧,我“阴魂不散”却没有报仇的人,死也不会瞑目!” 这话便重斐剑心头一阵激荡。 “天地二煞”发掌攻向“阴魂不散”三个照面之手,“阴魂不散”如同鬼魅的身法,竟然迟滞了。 栗喝夹闷哼以俱传,斐剑连中三剑,身形连连跟跄,“天煞”也同时被斐剑在肩背上砍了一剑,登时皮开肉绽,血如喷泉,几乎栽了下去。 双方俱是目赤如火,遄如巽血,“天煞”止血之后,挺剑再上“地煞”剑势已失凌厉,但斐剑内力也已不济,相形之下斐剑的处境仍十分险恶。 “哇!” 惨嗥声中,“阴魂不散”被“四海浪荡客”一掌打得口血飞迸。 斐剑见状,愤怒欲狂,鼓起余力,猛出险招,闷哼再传,“地煞”前胸开了半尺长口子,斐剑也同时中了“天煞”一剑。 “阴魂不散”凄厉的叫道: “掘墓人”老夫是死定了,你还不走,想同归于尽么?小子,你记得你的仇……” “哇!”又中了一掌,身形摇摇欲倒。 一个“仇”字,如当头捧喝,斐剑在心里大叫:“是的,我不能死,不能死!”口里栗喝道:“祝少青,我有一天把你碎尸万段!” 话落,人已在七八外。 “小子,向北,向北边走!” 斐剑方自一愕,只见“阴魂不散”已栽倒在“四海浪荡客”掌下。 “呀!” “四海浪荡客”身形连退,象是中了“阴魂不散”的临死反击。 斐剑心如刀绞,但此刻他那有余力来援手“阴魂不散”。 只这电光石火的工夫,十几个黑衣人再度合围,剑落如雨。 一种生的欲念与怨毒,使斐剑在重伤力竭的情况下,再度奋起,挥出了一招,“哇!哇!” 第19章 连声,三个黑衣人倒了下去,其余的身形为之一窒。 斐剑弹身再起,脑海中已是一片混饨,只牢记着“阴魂不散”的一句话,向北走,至于为什么要向北走,可就无力去思索了。 暴喝声中,人如怒矢般追来。 斐剑凭意志力支撑,本能的施展身法,向北面狂奔。 伤势被牵动,逆血一口接一口的喷了出来,但,他不敢而懈,他明白,只要一泄气,纵不被对方杀死,自己也将力尽竭亡,而更怕的却是被生擒活捉。 奔了一程,追兵已迫近身来,他只觉得眼冒金星,意识逐渐模糊。 “完了!”死亡的阴影,袭上了心头。 眼前,一座横跨的石拱桥。 远远传来“四海浪荡客”的喝声; “截住他,要活的,别让他过桥!” 斐剑拚了一丝将断一残余内力,一冲上桥,数道掌风,由后卷来,把他震得飞栽到桥的别一端。 他到了,无法再起来,手脚连动一点点都辨不到,心中仍存着不能的意念,但,生命已到了终程,一切都结束了。第十三章红楼主人 上集书中,斐剑被“金月盟”高手追杀,身负重伤,越过一座石桥之后,倒地不起中,他想挣扎,然而连动弹都不可能,只是有一个强烈的意念,不能死,可是,这意念也逐渐模糊,他绝望了,脑海顿成一片空白,这就是死么? 不知过了多少的时候,意识又告回复,首先,他发觉自已仍活着,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除非…… 他睁开眼,事实使他震惊莫名,他仍躺在石桥的这一端,另一端,以“四海浪荡客”为首的一群,“金月盟”高手,仍虎视眈眈地守伺着。 奇怪,他们为什么不过桥取自己的性命? 略一变侧,只觉剧痛攻心,四肢软绵绵的,连一丝力气都没有。 他以为是梦,但一切是那么真实,这就令人不解了,他们等待什么?或许,他们顾忌什么?对了,“四海浪荡客”会说过一句话,“……别让他过桥……”这是什么意思?“阴魂不散”要自己向北边逃,为什么?难道他知道…… 想到“阴魂不散”,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愧疚,直到他临死的前一刻,他仍不完全信他,现在,他知道“阴魂不散”确无别的存心,他仍不完全相信他,现在,他知道“阴魂不散”确无别的存心,然而迟了,他已死了,世间真有所谓鬼魂的话,你的阴魂可能不散……。 报仇,替“阴魂不散”报仇,把“四海浪荡客”碎尸万段。 然而,谈报仇,自己的功力办得到吗?于是,他想起了“天枢宝笈”下半部,意料中,下部是寇战武林的功,他所修习的上半部,除了扎根基的功夫外,仅有一式剑招“投鞭断流”,这一招,曾传杀“崆峒四剑”,与数名“金月使者”。 于是,他联想到“两仪书生”,极有可能,半本“天枢宝笈”在他手中,如果不及早得回,被他修习完成…… 想到这里,不由连打两颤。 目光,突地触及到桥头一声石埤,上面四个怵目惊心的大字,“过桥者死!” 他倏有悟,对方不追过桥的原因,便这禁制了立禁者的手吗? 心念之中,把头侧转,看向这一边,只见一条碎石路,直伸入一片茂林之中,隐约可见一角红楼,自己此刻,正躺在碎石路上,看来这石桥是红楼主人专为出入而建造,并不是行客通路,这就是难怪立碑设禁了。 林内的红楼主人是什么样的人物?为什么要立这残忍的禁制? 他意识到生命仍不属于自己,生死仍在未定之天。 突地! 只听“四海浪荡客”凝声向这边发话道: “金月盟总护法视少青,有下情上达‘红楼主人’,此子外号‘掘墓人’来历不明,专与本盟为敌,是敞盟主必欲得之的敌人,可否请宽容让本座带回?” 斐剑心中暗骂道; “好一派走狗的言词!” 一阵沙沙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头边,首先央入眼帘的是一双水色绣花鞋,身向上看,浅紫色百摺酒湘裙,丝条,浅紫色紧色上衣,然后是一张一弹即破的俏丽面庞,凝着一层薄霜。 她是谁?是“红楼主人”本人,抑是下人? 紫衣女子开了口,却是对自己而发: “你叫‘掘墓人’?” 斐剑经这一段时间的喘息,精神已恢复了些许,咬了咬牙,以手撑他难难的站起身来,面对俏丽绝俗的紫衣女了,只见她年在十六七岁之间,美则美矣,只是粉压冷漠得如九秋霜降,当下的抱拳道: “在下正是,请问……” 紫衣女子不容他把话说完,冷冷的道: “你知道这里的规矩么?” “什么规矩?” “你不见那碑?” “现在知道了!” “如此可以安心瞑目了……” 纵纵五掌轻扬。作势就要拍向斐剑的脑门,斐剑自发现那石碑之后,早已横定了心,面上了无惧色,寒声道: “在下死前希望知道此间主人的名号!” “这岂非多余?” “死了而不知命丧何人之后,毋乃大过残忍?” “那你只好认俞,此间主人名号向不示人!” 斐剑举目朝向一碧如洗的苍穹,声音中不带任何表情的道: “下手吧!” “你到是很爽快!” “在下决不向任何人乞命!” 紫衣少女粉腮为之一变,幽幽的道: “你象个武士,然而却免不掉一死!”纵掌毒辣的拍了下去…… 斐剑并非甘心束手待死,只是,他此刻毫无反抗的余地,他想,这样死比落在“四海浪荡客”一帮人手要好些,至少,可以不受凌辱,迫供…… 就在这生死一发之际,一个声音,遥遥传至: “把她带来见我!” 紫衣女子的掌缘已触及斐剑的脑门,只差未曾吐劲,闻声疾收回手掌,道: “你是第一个例外从死亡边沿回来的人,你能走吗?” 斐剑大感意外,心知那发话的必是‘红楼主人’无疑,但表面上并不因生死而稍变那冷漠的神色颔了颔首道: “勉强可以行动!” “如此随我来!” 行完一段碎石路,进入林荫之中,尽头,一带红砖围墙,两扇朱红大门半开,门里,山石花木齐备,拱围着一座红楼,玲珑精巧,清幽之中透着豪华。 斐剑对这恍目的景色,没有引起任何感应,他心中在思念着神秘的‘红楼主人’,和自己可能的命运。 任何一个无视于生死的男子汉,能不皱眉头地面对死亡,但如果死亡的威胁松驰,死的只是有的人在体认到生之希望断绝时,不作无谓的挣扎,泰然处之,怕死与不怕死的区别,仅在这一线之间而已,英雄与懦夫之别,相差也不过的如是。 楼下,白石铺砌的阶沿上,俏立着两名紫衣女了,一样的清雅脱俗。 带路的紫衣少女,在院地中止步,恭敬地启唇: “禀主人,人已带到!” 楼前,朱漆雕栏边,出现了另一个紫衣少女,脆生生的道: “大姐,带来人到西厢,主人要亲自问话!” “好的!”随向斐剑一摆手道:“跟我来!” 斐剑心中虽不顾意象囚犯似的被人带来带去,但一念好奇,想看看这“红楼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当下紧抿着嘴,默默地跟着走去。 绕过回栏,楼侧上屋如翼,想到便是所谓的西厢了。 斐剑被示站在房门外的阶沿上。 房门一拱门扇,空格雕花,笼着碧纱,面里的人可以向外望,外面的人向里望却无法看真切。 良久,碧纱屏门之声,传出一个女人声音,低沉而暗哑: “你叫‘掘墓人’?” “是的,尊驾可是‘红楼主人?’” “不错!‘掘墓人’,你这外号是什么来由?” “在下立顾要为天下邪恶之徒掘坟墓!” “嗯!有意思,那你是以侠义自居了?”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人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 “你与‘金月盟’何事结怨而被追杀?” “结怨与否并无分别,‘金月盟’不容任何一个异已的人存在!” 站内沉默了片刻,又道: “你的师承来历?” 斐剑略不思索的道: “这一点恕在下无法奉告!” “哼,你可知道凡独越过石桥界限的人,例无活口?” “知道!” “知道!” “有什么感想?” “死则死矣,不管什么感想可言,如果幸而不死的话,有一天在下照样为尊驾掘墓,替以往无辜的死者雪怨!” “你很骄傲也很冷酷?” “谈不上!” “所谓幸而不死,你认为有多少机会?” 斐剑一愣,哑口无言,可以说,一丝一毫的机会也没有,除非自己功力尽复,但连‘金月盟’也不敢冒犯的人物,就算功,力仍在,脱身的希望怕还是等于零。 “红楼主人”接着又道: “你又怎知以往闯入此间的人,俱都无辜的呢?” 斐剑又答不上话来,这禁制虽是残狠,但有石碑为记,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非别有居心的人,决不会冒然闯入,可是,自己呢?是该死还是无辜?心念及此,冷冷的道: “以在下为例,便是无辜!” “你想以这点理由要本主人破例免你一死?” 第20章 斐剑怒声道: “在下无意任何人乞命!” “嗯!你很骨气,如果你活着离开,自信能逃得过‘金月盟’的追杀?” “这……又是另一回事!” “告诉你,普天之下,要逃过‘金月盟’追杀,除此红楼之外,恐怕很难找另一个庇护所。” 斐剑心中一动,道: “尊驾的意思是什么?” “红楼主人”道: “没有什么,告诉你一个事实而已!” “尊驾将如何处置在下?” “让你离开!” 这话斐剑意料之外,武林中,凡独自设禁制的人,都是性格怪避之辈,而这类人,格少肯自破禁例,对方此举,也许别有用心…… “红楼主人”似已知斐剑心意,接着又道: “你是第一个从‘红楼’活着出去的人,但也是第一个无辜闯入的人!”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显,‘红楼主人’并非邪恶嗜杀之人,前此,被杀的人,都是有为而来,自招其死,但斐剑仍意犹未释的道: “毫无条件?” “有!” “什么条件?” “这条件并非用来交换你离开,面是另外的条件。” “在下愿闻!” “本主人将以特制灵丹,使你伤势痊愈,功力尽复……” “条件呢?” “很简单,说出你的来历!” 斐剑心头不由一震,“红楼主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好奇,抑是……自己的师承如果透露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当下期期的道: “这条件……恕在下无法答应?” “掘墓人,你明白你的生命没有属于你?” “非常明白!” “你不答应这条件?” “在下办不到!” “换句话说,你愿意死也不愿意说出你的来历?” “尊驾以死威胁在下?” “在下的来历,对尊驾如此此重要么?” “也许毫无价值,也许非常重要!” 斐剑想一想,道: “如果尊驾说出此中原委,也许在下可以考虑应否奉告来历!” “掘墓人,你这是反客为主?” “尊驾如认为不当,可以不采纳。” “掘墓人,你这是本主人生平所见最狂傲的人,迫使我再改变主义,你身佩长剑,对剑术必有相当造诣,现在给你一个最公平的机会,你将凭你的身手决定你的命运,你身旁站的,是本主人大弟子舒眉,你能杀死她,便可离开,否则被杀……?” 斐剑冷眼一扫身侧的紫衣少女,只见她面寒如水,没有任何表情。 “红楼主人”又道; “舒眉,给他两粒丹丸,给他两粒丹丸,让他疗伤恢复功力,一个时辰后动手!” “遵命!” 紫衣少转身自去,屏门后声音寂然。 斐剑内心起了很大的激荡,“红楼主人”的用心,实在难测,竟然以门人子弟的生命力为赌注,若非她有十足的自信,便是残忍的近于疯狂。 顾盼间,紫衣少女姗姗而出,春葱似的玉指,挟着两粒一红一白的丹丸,面上平静得如一泓秋水,脆生生的道: “服下去,一个时辰后你会回复如初!” 斐剑有些茫然的接了过去,纳入口中,紫衣少女再度推开,他目光略一顾盼之后,就阶沿上跌坐行功,以助药力离行。 药力奇猛,甫一落腹,便觉丹田之内热流滚滚,忙照师传心法运功……” 醒来时,但党内力充沛,伤痛全失月色昏黄,已是傍晚时分了。 紫衣少女舒眉,已不知何时按剑在阶前小院中相待,方立起身形,碧纱屏门之后,传出了“红楼主人”的话声: “掘墓人,为争取你的生命而战吧!” 斐剑下阶,步入院中,冷冷的道: “非分出生死不可?” “当然!” “这太过残忍?” “如果你自呜仁厚的话,就对自己残忍吧!” “斐剑咬了咬牙,转身面对紫衣少女,徐徐拔剑在手道: “姑娘请!” 紫衣少女淡淡的道: “这是生死之搏,明白吗?” “知道!” “此地我是主你是客,你先出手!” “在下与姑娘无怨无他,只是贵主人立意如此,休怪在下手辣……” “不要太自信!” 这话,迹近嘲讽,住斐剑内心中一丝不忍之念全泯,杀人在他不算回事,但那要看对象,被迫杀人,却还是破题儿第一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杀人就只有被杀没有选择,也没有考虑。 “接招!” 冷喝声中,那一招“投鞭断流”,以八成功力发了出去。 “呛!呛!”剑刃交击,发出震耳交呜,这么历辣的剑招,竟然被对方完全封拒于门外,他颤了,紫衣少女的功力还超出他的想象,一种沉重之感,压上心头…… 剑芒打闪,紫衣少女出剑发击,凌历诡辣的招式,带着骇人的杀气,举剑封拦这下,竟被迫得退了两步。 没有任何犹豫,他挟以毕身所有功力,猝犯反击。 剑气激撞搅扭,向四外进射,发出一片刺耳的袭空之声,人影霍然而分,斐剑一颗心倏往下沉,他已竭尽所能,而对方似未尽全力,优劣之势已判。 紫衣少女轻笑一声,手中剑徐徐刺出,是那样的平和,肃穆,不带毫丝凌历之气,更奇是的剑尖并未指向任何部位,却是刺向左上方的空档…… 斐剑先是一怔,然而面色不变,他看出这是一招极其历害的杀手,无从析解,也无从招架,甚至闪让也不可能,自己那一招“投鞭断流”原本攻守兼备,此刻,已没有用武之地了。 天下竟有这等奇绝狠绝的剑术,是他想象不到的。 斐剑势虽说缓慢,毕竟也只是转念的一刹那,他僵住了,象是在等待死亡。 剑尖,在距他一寸不到的空间划了半个弧形,最后停在“七坎”大空之上,似乎,由中两盘的致命大穴,在同一时间内被刺了一剑。 “住手!”是“红楼主人”的声音。 斐剑有一种心神崩溃的感觉,手足发麻,汗透重衫。 “在下败了!” 这话,喃喃地,象梦呓,也象以是对生命绝望的叹息。 紫衣少女收剑后退两步。 “难道要等对方下手?”这意念,象电光般在脑海一闪,于是他冷酷的后面,微微起了一丝抽搐,手中剑一横,朝自己的颈子抹去。第十四章人小鬼大 “锵!”的一声,一缕指风激射而至,把斐剑抹向颈头的长剑震得直汤开去,出手的,竟是紫衣少女舒眉,他骇然也惑然,寒声道: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红楼主人”接去了话头: “掘墓人,你可以走了!” 斐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是否真实,但他那冷漠的面孔,没有惊奇,也没有喜悦,仍是那样冰冻般的阴冷,悠悠的道: “但是在下败了!”语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怆然况味。 “不错,你败了,但也可以走了!” “为什么?” “你并非我想象中要找的人,要你动手的目的,只是要想从招式窥察你的来历,虽然,我仍认不出你的来路,但那已不重要的,你走吧!” 斐剑这下要真正的激动了,他发现这是一个极大的趣的谜,他完全原谅了对方,同时对赠药疗伤一节,感受更深,因为他是从死亡边缘回来的,于是,他冲口而道: “在下可有什么能为尊驾效劳?” “红楼主人”似大感竟外的道:” “什么,你想替我做点事?” “是的!” “什么原因使你与起这念头?” “疗伤赠药之情。” “掘墓人,想不到你倒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在下恩怨分明,不想平白受人恩惠!” “我赠药给你并非有意示惠?” “在下正为此,所以才有此请!” “好,那就请你在江湖中替我探查一个的下落!” “什么样的人?” “屠龙剑客司马宜!” “你……你认识他?” 斐剑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屠龙剑各司马宜”是他母亲遗命要杀的仇人,没有半刻忘怀,现在,“红楼主人”竟然也要找“屠龙剑宜”,这可真巧,他竭力按捺住情绪,平静的道: “在下也正要找他!” “你,也在找他,为什么?” “此点属于个人隐秘,恕不能奉闻!” “有线索吗?” “听说他失踪江湖已十多年,不过,在下无论如何必要找到他的,即使他死了,也要找到埋骨之处!” “这倒是很巧,如果你找到他,就问是否忘了‘红楼’十年前之约……” 斐剑心中一动,暗付,必是情感的纠葛,当下不经意的道: “如此说来,尊驾在这里等他已十年已上了?” “是的!”短短的两个字,带着无比的幽怒与悲愤,从声调上可以听得出来。 “尊驾的名号?” “你只说!‘红楼主人’足够了!” 斐剑心中自是很想知道对方的庐山真面目,但这话却说不出口,他无理由要求现面,也不能追询对方的隐私,他无法想象当自己说出与“屠龙剑客”是生死之仇后,对方将有何反就,但话又不能不事先说明,因为要替她办事,是他自己开的口,如不说明事实的真想,将来必无法交代。 第21章 心念之中,沉声道: “在下有句话,必须说在头里!” “什么一句话?” “尊驾所交代的话,如果见到“屠龙剑客”本人时,一定转达,但却不能保证他能活着来红楼!” “为什么?” “因为在下誓必要取他性命不可!” “你……与他有仇?” “生死之仇,而且是上代留下的仇?” “事实是如此!” “红楼主人”歇了片刻之后,道: “你很坦白,如果我要求你说出仇怨内容,你可能不答应,因为你曾拒绝透露你的来历,我也坦自告诉你,我很爱他,如果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不幸……” 斐剑寒声道: “尊驾可以先杀了在下?” “我有这想法,不过,我不会这样做!” “愿闻?” “第一,这是你亲口透露的,我杀你是为不义。第二,我很放心,因这你决不是他的对手,第三,我也会杀他……” “话已说明,可否容在下告辞?” “你可以走了!”一顿又道:“舒眉,送他出去!” 斐剑朝碧纱屏门拱手,跟在紫衣少妇,出了“红楼”,到得桥边,展目望去,已有见“四海浪荡客”一行人的踪影,止步向紫衣少女道: “舒姑娘,请留步,在下告辞!” 紫衣少女深深地看了斐剑一眼,道: “注意,‘金月盟’的报复!” “在下理会得!” 过了桥,他想起该查看一下“阴魂不散”的尸体,予以掩埋,以免暴骨路边,心念动处,弹身朝半日前交手之处奔去,到了地头,只见残留着几滩凝固了血渍,尸首却已不见,想是被人收埋了。 是谁收尸呢?如果是“金月盟”的人“阴魂不散”的尸体,他们会好好收埋吗? 他在道旁百丈内展开的搜查,希望独得确切的答案。 忽然,他发现道旁约五十之处的一株古槐之下,赫然隆起一坯新土。 走近一看,心中不由一阵凄测,不错,果然是“阴魂不散”的埋骨处,一方平滑的石块,作了墓碑,碑文是指力刻就,指力十分猷劲,入木三分,正中一行大字: “近故友游侠阴魂不散的之佳城” 无名无姓,仅有外号,是谁做的呢”。 墓衔左下方,刻了数行小字,仿古诗歌体,看来象是墓铭: “有游侠兮,阴魂不散,为正义兮,暴骸道旁。彼强梁兮,气焰方张,妄窥武林兮,行比豺狼,安得有志士兮,力挽狂澜,阴魂不散兮,矢志以匡。” 夜翼初展,暮霭四合,宿鸟觅巢,牧童横倚牛背,吹着不成腔调的短笛,樵子负薪,晨夫荷锄,散散落落地向炊烟枭枭的野村,好一幅动人的乡景,充满了信恬与和平,然后,身为武士的他,无论身心,都没有和平可言,他所处的,是与普通人不同另一个世界,恩怨牵缠,刀头舐血。 斐剑孤单地兀立墓前,对这迷一般的人物,“阴魂不散”,作诚心的唁吊。 如果“阴魂不散”不与自己同行,也许他现在仍活着。 想起了一心想君临天下的“金月盟”,助纣为虐的,“四海浪荡客祝少青”,凝聚胸中的恨,又蠢然欲动,恨所发挥出来的,便是杀机,于是,他喃喃在祝祷道: “老丈,我会替你讨这笔血债的,安息吧!” 蓦然—— 一个森冷的声音道: “阴魂不散的朋友,可以瞑目了!” 斐剑暗自心惊,冷声喝问道: “谁?” “区区在下!” 随着话声,一个落拓的中年文士,从不远处的树丛之后,现|奇-_-书^_^网|身出来,柳须飘拂,一步三点头,一派孺雅之风,只是面孔青渗得怕人,直走到斐剑身前五步之外,才停了下来。 斐剑冷漠地扫了对方一眼,道: “阁下如何称呼?” “阴魂不散!” 斐剑骇然退了一步,道: “什么,阁下也叫‘阴魂不散’?” “不错!” “阁下是什么意思?” “咦!掘墓人,你这句话问得出奇,难道‘阴魂不散’四个字是别人包办,区区就不能有这外号?” “冒人名号,阁下不觉得可耻?”口中说话,心里却奇怪对方竟能一口道出自己的来路,而自己对他却完全陌生。 落拓文士手捋长须,淡淡的道: “名号只是一个人的记号,你又安知不是死者冒用区区名号?” 斐剑冷哼了一声道: “阁下很擅诡辩,但死者生前是在下朋友,决不许旁人冒他名号!” “你的意思是……” “阁下从现在起,不许以‘阴魂不散’自称!” “如果区区不答应呢?” 斐剑目中杀光一闪,道: “在下非菩萨心肠的人!” “你的意思是要流血?” “可能是这样!” “如果区区也是死者的至友呢?” “你……阁下是他的至友?” “嗯!不然区区又何必冒‘金月盟’报复之险,替他收尸立碑。” 斐剑心内大是激动,手指墓碑道: “这是阁下所为?” “正是!” “如此在下敬谢老丈之德。” “不必,这是区区份所当为!” “阁下用这‘阴魂不散’的名号,必有相当理由?” “当然,此理至明,‘阴魂不散’者,指死者之阴魂不丧也,你不见碑文的后一句,‘阴魂其不散兮,矢志以匡。’这已说明了一切。” “阁下以‘阴魂不散’第二自居?” “第一第二,毋庸争论,反正“阴魂不散”不死就是了。” “阁下倒是有心人?” “就算是!” “如果阁下别无居心,为了纪念死者,在下倒想交交你这位朋友?” 落拓文士当一揖,道: “承你‘掘墓人’看得起,区区感到十分荣幸!” “请教尊姓大名?” “阴魂不散!” 斐剑不由为之气结,但又无可如何。 “我们上路,先到前村饮几杯喇麻酒!” “什么,阁下……” “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下不解?” “世事沧桑,真真假假,何必太过认真。” “阁下方才说上路,什么意思?” “噫!你不要找‘两仪书生?’” 斐剑登时心头剧震,面色为之大变,难道对方真的是已死的老者,阴魂不散,否则怎会知道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世间真的有所谓鬼魂吗,想到鬼,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掘墓人,不必惊奇,区区便是‘阴魂不散’的后继者,他生前一言一行都瞒不过区区在下,而区区在下也誓以‘阴魂不散’自居,记住那句碑名,阴魂其不散兮,矢志以匡。 “匡谁?” “匡辅有志力挽狂澜之士!” “世上到底有多少阴魂不散?” “只有一个!” “那阁下算是老几?” “二而一!” “可是在下还认识另外一个人,他也叫‘阴魂不散!’” “什么样的人?” “一个出道不久的年青武士,名叫尹一凡?” 落拓文土哈哈一笑: “哦!他吗?那小子鬼计多端,区区认识他!” “当然,不然岂有任他使用‘阴魂不散’这句名号的道理!” “依在下推测,尹一凡与阁下及死者,似乎关系很密切?” “岂止密切,形同一个!” “噢!那是同门?抑是……” 你说对了,正是同门,而且功力相等,做法一致,连思想也相同!”。 “这倒是件稀罕事!” “掘墓人,你对尹一凡似乎过份了些?” “此话怎讲?” “他一意攀交,出于至诚,你竟然峻拒他同行……” 斐剑愣望了对立半响,心中突地一动,不答所问,换了一话题道: “一个人如果精于易容之术,同时能以诡异修为,改变声音,甚至身形,当无往而不利?” 落拓文士陡地向手退了两步,道: “你这话是指什么而言的?” “你!” “区区在下?” 斐剑哈哈一阵大笑,道: “尹一凡,下次易容时,对衣着可要留意些,你儒衫下面可是当初小乞丐的行头,好家伙,若不是你外衫下摆被风吹起,露出马脚,我可真被你蒙住了!” 落拓文士嘻嘻一笑,三把两把除去化装,露出一张脸面,他,赫然是尹一凡化装的,不过,象这种易容之巧,变音改形之术,在武林中应叹为观止的。 尹一凡嘻皮笑脸作了一个长揖,学做戏的口吻道: “大哥恕罪则个!” 斐剑心中十分欣赏他的慧黠多智,但表面上却扳着面孔道: “凡弟,不作说,化装老人的也是你了?” “这不能怪我,因为你不准我与你同路!” “这坟墓怎么事?” “表明,‘阴魂不散’已死而已!” “空的?” “是的!” “好哇!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并原谅了吧!” “如果‘金月盟’发现这是空墓?” “正要如此,让江湖中知道‘阴魂不散’是死不了的!” “我见你栽在“四海浪荡客视少青”手下?” “天机不可泄露,小弟我自有办法趋吉避凶,反正死不了不是!” 第22章 斐剑啼笑皆非,狠狠地瞪了尹一凡一眼,道: “红楼主人是什么路道?” “这个……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我向北方跑?” 尹一凡扮了一个鬼脸,道: “这叫做赌命,你不走,毕死!闯红楼,还有一线希望,大哥,你不知我担了多大心事,如果再不出来,我就要闯进地池!” “赌命?” 一个人到计穷之时,只有睹命,但善于睹命的人,总是赢多负少。 “嗯!不过睹命这玩竟只要负一次便完了!” 尹一凡伸了一伸舌头,作出擦汗之状,道: “大哥可肯把经过向小弟一述?” 于是,斐剑把所有经过,叙述了一遍,尹一凡皱眉道: “一个门下弟子的身手,竟然高过大哥你,‘红楼主人’可就有些不可思议了,她会是谁呢,而且与‘屠龙剑客’有纠葛……” 斐剑抬头望了望了星空,道: “我该走了!” 尹一凡重行化装,恢复了落拓中年文士的形貌之后,道: “大哥,我们保持距离吧!如果发生意外,也有个接排处,你只管照自己去做,别管我,我会随着你,最好是……” “最好怎样?” “你也化装!” “大丈夫明来明往,我不原改变形貌!” “那小弟我是小人了?也罢,大哥,我喉里酒虫爬得历害,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弹身疾奔而去,眨眼消失在空中。 斐剑仍孤零地站在那座空墓之前,他对尹一凡产生一种莫测高深之感,从出现与结交,都是那么突兀,而且一举一动,也带着浓厚的神秘色彩,师承来历,从未提及。 他也想到师仇,亲仇与个人的恩怨。 突地,他发现一条人影,幽灵似的出现在丈之外,那人影,似乎原来就站在那儿,因为他没有看见他是如何现的,凭他锐历的目力,可能看出是一个紫衣蒙面人。第十五章紫衣怪客 斐剑的目光,甫一和对方透过蒙面巾小孔的目光相接,立刻感觉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压迫感,直逼心头,使他下意识的一颤,脚步不期然的向后一挪。 紫衣蒙面人没有出声,静静地象一尊幽灵之神。 斐剑镇定了一下心神,沉声道: “阁下何方高人?” 没有反应,寒星似的目光,象要穿透人的心。 这一来,反应激发了斐剑冷傲的个性,目光一扫对方,转身便走,脚步才动,紫袍蒙面人又已鬼魅般的拦在前面,不由冷哼出声道: “阁下是什么意思?” 蒙衣蒙面人开了口,那声音,象是一颗颗的铁弹,入耳惊心,显示对方内力业已到了无法推测之境: “你,你是就‘掘墓人’?” “在下就是,阁下如何称呼?” “紫衣人!” “有何见教?” “你曾经进入红楼?” “是的!” “你……没有被杀?” “被杀了岂会在这里和阁下说话。” “为什么不被杀?” “这似乎不关阁下的事!” “本人需要知道!” 命令似的语气,说得十分坚定,象是斐剑有告诉他的义务似的,斐剑虽已看出对方的身手深不可测,但他却不吃这一套,冷冰冰道: “在下没有奉闻的义务!” “你很狂傲?” “随阁下如何想吧!” “你还是坦白供承的好?” “供承?哈哈哈哈,阁下这两个字眼很有意思,在下并非阶下之囚……” “那并没有两样!” “阁下不嫌太过张狂?” “这已相当客气了!” “否则的话呢?” “你不可能仍然活说话。” 斐剑不禁心火大发,对方不仅目中无人,视自己如无物,而且无理取闹,世间那有如此迫人吐露隐秘的道理,当时怒哼了一声道: “彼此素昧生平,井水不犯河水,阁下如此咄咄逼人,莫非认为在下可欺?” “一切是废话,你只回答本人问题!” “办不到!” “你敢再说一句!” “办—不—到” “紫衣人”目中煞光顿冒,悠悠移步上前,伸手便抓,这一抓奇诡得咋舌,斐剑不期然的想起“红楼主人”的大弟子,紫衣少妇舒眉那一招剑式,无论如何的都是化解不了,这意只是电光一闪,几乎是动念的一瞬间,拔剑,出手,以攻应攻,快,一样的的令人咋舌。 “咦!” 紫衣人惊“咦”了一声,闪电般缩手,身形微挪,巧极地避过这惊人的一击,手爪再度伸出,这一抓,快得连人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斐剑招式方吐尽,对方手爪已到,忙不迭的回剑反削,同时移步挪身,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在此快不及对方的情况下,左腕一紧,被扣得结结实实。 所幸,他所习的武学,不同一般常轨,穴脉不虞受制,身形不能动,反削的剑势却不衰,直朝对方扣拿的手臂撩去…… “紫衣人”一松手,另一只手掌疾拍而出。 “砰!”的一声,斐剑的右臂几乎被震断,长剑差点失手坠地,身形一个踉跄。 “紫衣人”,冷冷的道: “本人把你低估了,你不怕点穴……”随着话声,手掌又告后出,所反部位,非经非穴,而是血运行之外。 斐剑明明看见掌影拍来,但去避无可避,全身一震,劲力顿泄。 “紫衣人”后退了一步道: “现在你可以说了!” 斐剑抗声道: “不说!” “你诚心找死?” “哼!” “砰!”挟以一声闷哼,斐剑被“紫衣人”一掌震得飞泻而出,象断了线的风筝般栽落三丈之外,“紫衣人”只一幌,又到了眼前,厉声道: “说‘红楼主人’为什么不杀你?” 斐剑全身骨痛如折,但他仍挣起身来,剑未脱手,口角鲜长流,对方不知用什么手法,封住了他的功力,使他毫无反抗的余地,满腹的恨毒,只有从目光表现,咬牙切齿的道: “紫衣人,有一天我会杀你!” “哈哈哈哈……”笑声中满含轻蔑与不屑,笑声止住之后,又道:“小子.你还有机会吗?取你性命,不费吹灰之力,不过,在你不曾回答本人的问题之先,可别奢望痛快的死去。” 斐剑想到“紫衣人”如此迫问,必有原因,然而,他已无意去探索原因了,心胸之间,全被恨毒充满,连死亡的威胁都容纳不上。 “紫衣人”接着又道: “还有你的出身,这两样事交代明白之后,本人或可考虑饶你一命。” 斐剑栗声道: “你休想从我口里得到半个字的答复!” “你会说的!” “做梦!” “掘墓人,你听说过‘移神指’这名称没有?” 斐剑如中蛇蝎般的全身一颤,骇然后退三四步,他听师父说过,武林中有一各失传为歹毒阴狠的功夫,叫‘移神指’,被这种指法点中的人,心神尽失,成为白痴,终生现世,直到死亡。 这的确比任可酷刑,甚至比死亡还可怕百倍,成为白痴,便生不知死。 想不到“紫衣人”会这中武林传的绝毒功夫。 “你……敢?”他栗呼出声。 “紫衣人”阴森森地一笑道: “你这话岂非多余,本人凭什么不敢?嘿嘿嘿嘿嘿……” 斐剑把收一横,道: “下手吧!” “紫衣人”显然被斐剑孤傲的性格所动,愣了一愣,道: “你已经打定主意了?” 就在此刻,一个极为苍劲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林中传来, “‘红楼主人’亮剑吧!” 一个妇人的声音道: “凭你还不配!” 斐剑心头为之一震,“红楼主人”何以会来到这里?那向她挑战的人是谁?从“红楼主人”的弟子舒眉的剑术上判断,“红楼主人”剑道必已到达不可思议之境,敢于向她挑战的,决非寻常人物。 “紫衣人”缓缓转身,面向声音所传来的方向,身形竟有些微微战抖。 声音再告传来,似已远了些: “红楼主人,你别走,这段过节如果不解决,老夫放火烧你的红楼。” “老匹夫,你不配与我动手。” “紫衣人”蓦一弹身,向那林中飘去,身法之奇快,惊世骇俗,斐剑只看到紫影一幌,便失对方所踪。 突地,相反方向的林中,传出了一阵细如蛇叫的声音: “少快速退,良机不可失,尽量快,向这边来。” 斐剑无暇分辨对方是谁,转身便朝林中奔,他被“紫本人”封住了功力,奔行之势与普通人不大差别,刚到林缘,身形忽被人挟住,耳边响起那人的声音道: “噤声!” 林中漆黑如墨,在此刻功力被封的斐剑眼前是,但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知道这救他的人是谁,对方既要他不出声,只好紧闭着嘴。 被挟持着大约深入林中二十丈左右,身形一轻,被带上一株数人合抱的古树中腰,一滚,深入树穴之内,斐剑忍不住道: “阁下是谁?” “嘘!” 斐剑闭上了嘴,心中却激奇不已,对方是谁,何以会适时援手?看样子,这人对“紫衣人”似乎十分顾忌,为什么正好逢上有人向“红楼主人”挑战,引走了“紫衣人”,是巧合吗? 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树下传来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 “老前辈,对方已离开了,但何不再回头,多呆一会吧!” 第23章 斐剑不由精神大振,那说话的,正是先自己上路的尹一凡,他称自己身边的人做老前辈,莫非…… 心念未已,身旁的人开了口: “斐剑,你知道老夫是谁了?” “哦,是“无后老人”前辈!” “不错,太巧了,否则你非丧命,“紫衣人”之手不可!” “巧,是指‘红楼主人’?” “什么,‘红楼主人’,是树下那一人身兼二职,故弄玄虚,目的在引起走“紫衣人”,老夫委实替他捏一把汗……” 斐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对尹一凡的极智与变声之术,大是佩服。 “紫衣人是何来路?” “目前还不知道,月前,老夫在成都会见他现身一次,太极掌门的剑术,在武林中可算得上少数剑道高手之中的翘楚,你猜怎样?” “怎样?” “在‘紫衣人’剑下,走不出一招,只半招,仅仅半招,人伤剑毁!” “啊!” “这还不算,据最近江湖传言,‘紫衣人’曾光临剑派领袖自居的武当派,连该派十大长老在内,没有一人是“紫衣人”两招之敌!” 斐剑不由心头泛寒,看起来,自己如果全力施展那一招‘投鞭断流’,可能与“紫衣人”走一个照面,当然,也许一个照面也走不了…… “那么‘紫衣人’的剑术,恐怕难找对手了?” “很可能,以老夫所知,除前代高手‘武林三皇’列入未知之数外,实在找不出一个堪与对方匹敌的!” 斐剑脑内灵光一现,声音有些激颤的道: “这‘紫衣人’会不会是当年残杀晚辈师父与师伯们的那蒙面剑客?” “嗯!这不可能!?” “当年先师有否向前辈述及那蒙面剑客的衣饰和特微。” “衣饰可以随时改变,不足凭,至于特微,去世系蒙面,就不易窥察了。” “那该如何证明呢?” “等你的身手足以胜过“紫衣人”时,再追究也不迟,现在就算你证明凶手是他,你能怎样,万一你的身份露泄,后果又怎样?” 斐剑喃喃应道: “是的!晚辈……此时谈报师仇的确言之过早!” “话又说回来,你不可气馁,只要找到下半部‘天枢宝笈’,以你的秉赋资质,必有大成,武林祸患已成,盼你能为中流批柱,挽此狂澜!” “晚辈不敢接受前辈谬赞,但愿尽力而为。” “好,言止于此,你知道老夫何以会如此凑巧的来这里对你援手?” “这倒要请教!” “老夫听到一个与你有关的消息,特地赶到找你,中途碰上那嗜酒如命的小子,双双回头奔回,一眼看你被“紫衣人”所迫,才由那小子出主意,以‘变音之术’假装有人向‘红楼主人’挑战,诓走‘紫衣人’,不过,这相当冒险,如被当场识破,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什么消息与晚辈有关?” “你大师伯‘金帝催斌’不是因‘天枢宝笈’附图而去追寻一柄上古神兵吗?” “前辈曾说过!” “那神兵照图指示,藏在‘绝命岩’下的,剑冢,之内,近日,不知是谁把消息播扬江湖,不少人闻风赶去……” “哦!” “这剑藏处,既是‘天枢宝笈’的附图指示的,可能与宝笈所载武功有关,你是‘武林五帝’唯一传人,就不能不过问,是吗?”“是的” “当初,藏剑之处,只你大师伯一人知道,其余四帝只是知道其事而不知其地,你大师伯是死在那神秘的蒙面剑士之手,不是为了剑,便是为了图,总之,蒙面剑客是主要关键,辣手的是不知那剑客何许人…… “凶手既能施‘人皇’独门暗器,‘附骨神针’,应该是‘人皇’的后人或传人无疑。” “江湖诡谲,很多事不能以常理推测,‘武林三皇’是一甲子年前的人物,这其中变化可叉在了,当然,这不失为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但不能断言,就算是,你又能如何,‘人皇’生死不知,还是要找到那蒙面剑客才能证实……” “当然,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老夫最提心的是‘金月盟’对你的迫害……” “前辈可知道‘金月盟主’是何许人?” “这个么……恐怕连‘金月盟’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弟子,都不能回答你,就是说,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提道,‘金月盟’的来路和立舵之地,别的就甭提了。” “前辈现在的意思是……” “我们赶去‘剑冢’,看传言是属实。” “晚辈的意思是去探访‘两仪书生’,追查半部秘笈的下落……?” “巫峡离此不算太远,这样好了,老夫先赴,‘剑冢’探探行情,你与尹一凡去找‘两仪书生’,事后再赶来,怎样?” “好的,只是为了晚辈的事,累前辈奔波……” “这是老夫一厢情愿的,不必说了!” “是否现在就行动?” “你忘了一件大事,你的功力业已被‘紫衣人’封住…” 斐剑登时哑口无言,功力未复,说什么都是空的,就在这时,尹一凡在穴外答腔: “老前辈,保不试试您那手‘少阳神功’?” “哦!幸亏你小子提起,老夫可真的疏忽了,当然可以一试,小子,你滚远些,提防有人在这时候摸了来!” “是!” 尹一凡下树面而去,“无后老人”立即以手指查被封的经脉,良久之后,才欣然道:“有办法,‘少阳神功’正合用,对方手段真辣,制的竟是气血相交之处。” 说着,令斐剑跌坐行动,随即施展“少阳神功”助他打开气血。 “少阳神功”不同凡向,方一施为,斐剑已觉出威力奇强,气血行到了交会之处,立时发生猛烈的撞击…… 就这,从穴口透进,天快亮了,斐剑的功力也告恢复,两人下树,尹一凡已等候在树下,一见斐剑现身,脱口欢呼道: “大哥,你好了?谢天谢地!” 这种诚挚的关切,斐剑再冷漠也不由不受感动,面上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笑容,这在他来说,这表情已是难能可贵了。 “无后老人”下树之后,说了声:“回头见!”枯瘦的身影,在迷茫的晚色中消失,尹一凡一本正经的道: “大哥,易容如何?” “不必!”短短两个字,说得十分坚决,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余一凡颓然一摆头,道: “那我们走吧,还是照老办法,保持距离!” “好的,走!” 两人一先一后,了树林,踏上官道,逆长江向前奔去。过巴东,便是巫峡,是蜀人必经之道,为长江三峡之一。 斐剑与尹一凡在抵达巫峡之后,重行会合,对这一带,斐剑是陌生,而尹一凡却熟路轻车,两个在风吼猿啸的绝壁间,穿描攀援,一个时辰之后,来到一个峰顶缺口,由缺口内望,山里有山,峰里套峰,尹一凡遥指着一处云锁雾封的岩套,道: “就在那里面!” “你来过?” “没有进去过,我的足迹,只到此为止!” “你以往见过,‘两仪书生’其人?” “一面之缘,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 “走吧!” 顾盼间,两人来在由座险岩形成的套环外。第十六章绝代红颜 尹一凡道: “我们依规矩拜访,还是直闯?” 斐剑思索了片刻,道: “根据线索,‘两仪书生’只是嫌疑重大,事实尚待证明‘天枢宝笈’下半部真的落在他手中,当然先礼后兵,方为上策!” “如此待小弟我传声求见!”说着,凝聚功力,向岩套之内传声发话道:“两仪书生,‘阴魂不散’特来拜访!” 连叫了数逾,套内寂静如死,毫丝反应都没有。 斐剑眉锋一皱,道: “莫非他已远走高飞了?” “极有可能!” “我们闯……” “噫!那是谁?” 只见一条娇小的人影,从环套之内踉跄奔出,渐行渐近,赫然是一个遍身血污,披头散发的女子,踣地又起,挣扎着奔来。 斐剑与尹一凡同时一震,看来环套之内业已发生了事故。 那女子出了套口,似乎力气已尽,扑倒地上,再也挣不起身来,斐剑与尹一凡双又弹身到那女子身前,只见这女子粉腮苍白,凄厉如鬼,衣裙全被鲜血染满,粘结成了硬块,身上创口还六七处之多,象一张张小口,周围凝结呈紫黑色,中央渗出红的血水,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斐剑的双眉,几乎连结在一起,沉声道: “你是谁?为何伤成这样子?” 女子象伤的野兽般陡地一震,滚了两滚,坐起身来,目中抖露的怨毒之声,使人不寒而栗,没有血色的面孔,抽动了数下,凄厉而暗哑的道: “谁……是‘阴魂不散’?” 尹一凡仍是那身穷儒的装束,接口道: “是本人!” “你……呢?” “掘墓人!” “啊!”妇子眼中了怨毒的光影骤减,代之的是一种惊诧而杀冀的神色,又道:“如此说来,你俩不是‘金月盟’的爪牙?” 斐剑一听‘金月盟’三个字,知道其中有大蹊跷,忙分辩道: “不是,当然不是,请问……” “我叫黄筱珠,是……‘两仪书生吕文’的妻子……” “哦! 第24章 吕夫人你,不知……” “我……快要死了……” “尊夫呢?” “外子……他昨晚遇害!” “两义书生死了?” “是的!他死了,死得很惨,我……也快死了!” 说到这里,胸部一阵起伏,吐出了一口鲜血,尹一凡道:“吕夫人伤势不轻,区区这里有治伤灵丹……” 黄筱珠无力地摆了一下手,道: “盛情……心领,没有用了,外子用毒圣手,同时也是歧黄圣手,我能活到现在,全凭他所珍炼,‘保命金丹’世间……没有比‘保命金丹’再好的药了,然而,我心脉已断,血将流尽,神仙难救了。” 斐剑一看这情况,对方已离死不远,若不乘早提出心中的问题,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心念之中,迫促的道: “吕夫人、在下此来是有目的的,你能否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你……说吧!” “尊夫是否参与‘鄂西大豪欧阳方’血洗‘三元帮’?” “没有!” 斐剑一怔神,又问道: “鄂西大家欧阳方是否死于尊夫之手?” 黄筱珠嘴唇牵动了数下,道: “阁下……越问越奇,先夫与欧阳方是刎颈的交情!” 这话,无异给斐剑当头泼冷水,前此的猜测,完全被推翻了,但,仍不放松的道: “尊夫可曾得到武功秘笈一类的东西?” 黄筱珠摇摇头,代替了答覆。 斐剑困惑地投给尹一凡一个询问的眼色,尹一凡颔了颔首。表示对方的话可信。 黄筱珠业已到油枯灯尽之境,无力支持坐立的姿势,虚弱地倒回地上,口里喃喃的道: “请……找……黄筱芳,她知道!” 斐剑一看情形不对,急声道: 黄筱珠的口唇连连蠕动,但已发不出声音。 尹一凡插口道: “吕夫人,你振作些,贤夫妇一死一伤,下手的人是谁?” 这是最重要的问题关键所在,斐剑大是失悔不曾先问,正待准备以本身真元,助她作最后的振作时,黄筱珠口中吐出了“拜托”两个字,头一偏,死了。 斐剑木然望着她的遗体,沉重的道: “吕夫人,在下答应你一定找到黄筱芳。” 尹一凡摇头叹息道: “可惜,她不能多说一句话便死了,黄筱芳其人不是她姐姐便是妹妹……” 斐剑沮丧的道: “想不到此行成虚,你以为对方的话可信?” “可以相信!” “为什么?” “一个将死的人,会不说谎,同时,‘两仪书生’已死,她也早知必死,一个人在丧失了生命之后,任何珍宝对他已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她何必要隐瞒呢!” “可是‘三元老人’死于‘鄂西大豪’的‘三绝指’,‘三元帮’弟子大部分是被毒杀的,而据欧阳方的妻子透露,欧阳方死前与‘两仪书生’同赴‘三元帮’。同时,‘两仪书生’是用毒能手,这如何解释呢?” 尹一凡苦思了半响,道: “只有一个可能,‘两仪书生’的行动,是瞒着他妻子黄筱珠干的,所以她一概不知情,两凶手可能已经得手远走了,因为事情发生在昨晚!” “凶手是谁呢?” “这……凭空如何去想!” “如果找到死者口中所说黄筱芳,也许能从她口中寻出些蛛丝马迹!……” “这是唯一的途径了!” “埋了她吧!” “好!” 两人动手,掩埋了“两仪书生”的妻子黄筱珠,并为她立了墓碑,事毕,斐剑道: “我们进去看看,也许能从‘两仪书生’的遗体上,推断出下手的人……” “黄筱珠身上所中的是剑创,‘两仪书生’当不会例外。” 蓦在此时,两条娇影如飞而止,立在二人面前。 其一绛衣女子容华绝代,天生尤物。两支迷人心灵的眼光直看着斐剑。 眸光微微一偏,似扫向尹一凡。 斐剑象从万钧重压之下,获得一丝喘息,这时,他才发现有这绝世尤物的身后,还有一个少女,很美,但此刻在那尤物的艳光下,却显得暗然失色。 绛衣少女两眼发直,粉腮如霜,眼中发散出一种与在场气氛完全不调的恨怨之色,这神色,使斐剑神志一清,象是在迷茫中看见了一线曙光。 他面上的配红消退了,血行也恢复了正常,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当那迷人的眸光,再回到他脸上,他虽然感到威协,但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你……就是‘掘墓人’?” 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之极。 “在下正是,请教……” 他竭力想恢复平时的冷漠语调,但不可能,竟然冷不起来。 “我叫东方霏雯!” “哦!东方姑娘……” “格格!我不是姑娘了,这称呼……你叫我一声大姐好了!” 一个女子,要一个陌生男子称呼她大姐,不但轻浮,而且近于无耻,但出自她的口中,似乎毫不刺耳,毫不唐突,反而使人有如饮香醇之感。 斐剑面上一热,换了话题道: “这……这……彼此素昧生平……” “现在不是认识了吗?弟弟,论年纪来称呼,没有什么不妥啊!” 斐剑嗫嚅着叫不出口,这是他性格使然。 东方霏雯咕卿地一声轻笑道: “弟弟,你这外号不雅,与你本人毫不相称,改了吧!”那语气,象是彼此已十分热络,完全缩短了因陌生而必有的距离。 斐剑略不思索的道: “在下很满意这外号!” “噢,也罢,令师是谁?” “家师业已仙游,恕不再提名讳了!” 提到师父,触发了他胸中的仇与恨,于是,他的面色立刻变了,象平时的冷漠无情,罩了一层冰衣。 东方霏雯略略一窒之后,又满面堆花的道: “弟弟,交浅不言深,以后有机会再谈吧,你是不是想进入这‘无回谷’?” 斐剑望了眼前的岩套一眼,道: “这里叫‘无回谷’?” “是啊!你不知道。谷内一草一木,莫不含有剧毒,任你武功盖世,进去了也是有去无回,所以叫做‘无回谷’!” 斐剑惊然而震,侧望尹一凡,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象老僧入空,那神情,既尴尬又好笑,可能,他怕与东方霏雯的目光遭遇,斐剑也不惊动她,收回目光道: “既然谷内草木皆毒,无人能生回,为什么‘两仪书生’夫妇还是被杀?” 东方霏雯贝齿微露,道: “当然,这只是依一般情况而言,能人之上有能人,任何事都会有特殊例外!” 这话极近情理,但斐剑触发了另一个意念,不经意的道: “如此说来,杀害‘两仪书生’夫妇的凶手,你……” “叫我大姐呀!” 斐剑默然,他实在叫不出口。 东方霏雯眸光一闪,道: “弟弟,我只是按理而言,根本不知道谁是凶手,如果你现在不提,我还不知道‘两仪书生’已作了古人哩!” “我们会在此碰头,可是真巧……” “不是巧,是缘,弟弟,你相信这‘缘’字吗?” 软语茑声,淡香微送,斐剑又有些飘飘然情不自禁了,在此之前,他胸中除了仇,恨,任什么也容纳不下,可是,此刻,这意念动摇了,东方霏雯已突破了他牢不可破的心理关防,而且,进入了他的心中。 东方霏雯自顾自的又道: “弟弟,你心里承认了,但你不敢说,是吗?不要紧,姐姐我意会到便行了,其实,说穿了不值一文,你为什么来,为了半部‘天枢宝笈’是吗?我也是闻风而至的,也许先有人来过也许还会有人来,但不先不后,在此邂后,这就可以解释为缘,而不是你所说的‘巧’了!你所谓‘巧’,其中有另外的涵意,是吗?” 斐剑完全被这一段言词屈服了,目光中流露内心的秘密。 东方霏雯闭上了樱口,象乍见时那样凝视着他。 于是,他的意志崩溃了,他期期地含混地,叫了一声; “大姐!” 东方霏雯笑了,象春风里百花竞放,她上前数步,低唤了一声: “弟弟,得你这一声称呼,在世间我无所求了!” 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斐剑心里明白,忍不住一阵意马心猿,呼吸有些急迫,脉搏也加快了跳动。 人心终是血肉做的,并非木石,任你坚冷如极地玄冰,也怕意外的酷烈阳光照射,常理,只能在常情下保持,碰上特殊的事态,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斐剑的情况,正是如此,他冷酷,孤傲,但现在彻底地改观了。 “大姐,你也知道‘天极枢宝’的事?” “当然,武林人常是以耳代目的!” “现在打算怎么办?” “放弃了!” “可是我却非到手不可!”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誓必要得到它!” “你似乎还有话不曾说出来?” 斐剑心头一震,对方的灵慧使他吃惊,但,无论如何,身份的秘密他是要保持的,当下不经意的道: “我不否认,但人总免不了要保有某些必要的秘密。” “对,我们不谈这个,弟弟,愿意听我一句话吗?” “请讲!” “你与‘金月盟’有仇?” “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第25章 “你回答我!” “没有私仇,但有公仇!” “什么公仇?” “中原武林不容其茶毒,武林正义不容其摧毁。” “但……我……担心你有一天会毁在‘金月盟’手下!” 斐剑豪气万丈的道: “我不计较成败得失的!”话锋一转,又道:“大姐莫非与该盟有什么瓜葛?” “哦!不!你别乱想,我只是关心你,‘金月盟’高手如云,未可轻视,听说你毁了对方几名弟子……” “有的!” “所以该盟必不会放过你!” “我不在乎,只知我所当为!” “匹夫之勇不足为法!” 斐剑心头又是一震,对方不但容华绝代,见识也超人一等,似乎造物主只偏爱她一个人,把所有的内外美,都加在她身上了,当下既感且佩的道: “大姐说的是!” 尹一凡这时突地开口道: “大哥,我们该去了?” 东方霏雯粉腮一变,诧然道: “什么,他叫你大哥?” 斐剑一笑道: “他……” 刚说了一个他字,尹一凡一阵哈哈,打断了斐剑的话头。第十七章心猿意马 上集书中,尹一凡忘了自己是易容后的“阴魂不散”,脱口叫了斐剑一声:“大哥,我们该走了!” 绝世丽姝东方霏雯粉靥一变,诧异的道: “什么,他叫你大哥?” 斐剑正待说出事实真相,才吐出了一个“他”字,尹一凡已抢着道: “大姐有所不知……” “你……叫我大姐?” “里当如此,听区区在下把话说完,大姐就明白了,我这位大哥论渊源辈份,比区区高了一辈,论年纪又是区区为长,偏偏两人又交情深厚,没奈何,只好称他一声大哥,现在他是你小弟,区区只好称你大姐。” 这一篇鬼话,几乎使斐剑失口笑出声来,他却说得郑重无比。 东方霏雯秀眉微蹙,道: “令师是谁?”她想从这里推测出斐剑的师门来历。 尹一凡一本正经的道: “家师人称‘不散阴魂’!” “什么?不散……阴魂,而你叫阴魂不散……” “不错,在其师必有其徒。” “没有说武林中有‘不散阴魂’这一号人物?” “家师极少在江湖走动!” “贵同门想来不少?” “哦!不多,八个!” “全以‘阴魂不散’为外号?” “正是!正是!” 斐剑反而迷糊了,因为他根本知道尹一凡的来厉,不知他是信口开河,还是真有其事,但从先后三个“阴魂不散”,都是他一人容易看来,所谓同门八人,定是子虚乌有。 蓦地此刻—— 数条人影如飞而至,眨眼便到了众人身前,当先一人,身着线锦儒衫,手摇折扇,倜倘不群,眉目之间,隐含邪意,他,正是与斐剑在归州城外溪边柳林交过手的“无肠公子江墀”,他身后两名书童装束的少年,和三名黑劲装佩剑汉子。 “无肠公子”一见斐剑,面色微微一变,道: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 斐剑俊面一寒,道: “姓江的,今天你别再想活着开溜了!” “笑话……” 下面的话,突然咽了回去,一双色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东方霏雯的面上,再也移不开,良久,才色迷迷地一笑,长揖道: “姑娘真天人也,小生何幸,得观芳颜,请恕唐突之罪!” 斐剑目中煞光大盛,他想起了对方欲图强暴“无魂女”的那一幕,东方霏雯此刻在他心中,已占了重要的地位,也可以说情愫早生了,他岂能容忍得下,正待…… 尹一凡轻轻咳了一声,向斐剑使了一个制止的眼色,斐剑遏住了欲发之势! 东方霏雯秀眉一声,燕语莺声和道: “你称我姑娘不合式,称一声前辈不为过,我至少比你长二十岁!” “无肠公子”一怔神之后,笑嘻嘻的道: “姑娘取笑了……” “我说的是实话!” “如此。在下就算命称你前辈吧,尚未请教……” “你叫什么名宇?” “小生江墀,外号‘无肠公子’!” 说完,又是一揖,似乎连骨头都酥了,那神态,令人作呕。 东方霏雯粉面之上展布了一层春风笑意,“哦!”了一声道: “你就是‘无肠公子江墀’?” “无肠公子”心花怒放,一付浑身搔不着痒外的情状,折扇一摇,道: “前辈早知小生贱名?” “听人说‘无肠公子’杀人无全尸,奸女不留命,可有这回事?” “无肠公子”面色大变,但瞬又恢复色迷之情,把手连摇道: “前辈莫听江湖谰言,你看小生是这等人么?” “你来此何为?” “来看热闹的,想不到竟然得睹于颜,真是三生有幸!” “你……说够了?” “哦!前辈尚未示知芳名……!” 东方霏雯笑态全敛,惑人的粉面上倏地罩了一层严霜,话虽如此,不但美态不减,反而更甚三分,美人薄怒,是另有一番风情的。 “江墀,看在你师父‘风流尊者褚无相’的面上,饶你一次,你滚吧!” 尹一凡忍不住低声道:“原来他是那老色魔的传人!” 姜剑一方面杀气冲胸,另一方面困惑不已,看上去,东方霏雯年纪在三十不到之间,但她却要叫“无肠公子”称为前辈,言词之间,显示她是一个老江湖…… “无肠公子”闻言之下,骇然退了一步,道: “前辈也认识家师?” 东方霏雯冷冷的道: “我要你滚!” “无肠公子”侧头一想,倏地面现邪荡之色,身形又凑了近前,一揖道: “小生已得家师真传!” 这话,谁也听得出来,他是指什么而言,斐剑杀机直透华盖,想不到“无肠公子”竟对天仙也觉逊色的美人,说出这等猥亵不堪的话来。 尹一凡再阻止了斐剑的冲动,示意他看东方霏雯的反应,以观察她的为人。 东方霏雯身后的绛衣少女,粉腮抖露一片栗人的杀机,低低唤了一声:“主母!” 这一声“主母”使斐剑全身水冷,她是有夫之妇,结了婚的女人。 东方霏雯扬手示意绛衣少女别作声,粉靥上突现一种迷人但异样的笑容,道: “江墀,你是舍不得走的了?” “无肠公子”连声音都走了样,躬身道: “小生衰心祈望能为美人效劳,听侯使唤!” “真的?” “小生就是死也不敢唐突美人!” 东方霏雯粉面一寒,厉声道: “好,我现在就要你死,先挖双目,然后自剖胸腹,让我看看你是否真无肠。” “无肠公子”暴退三四步,栗声道: “这……这……” “我曾经要你滚,可是你却不知死活!” “前辈是说着玩的吧?” “非常认真。” “前辈不说认识家师……” “用不着废话了,自己动手吧!” 场中气氛,在刹那之间完全改观。 “无肠公子”面上阴睛不定地连连变幻,最后罢出一付乞怜的神态道: “前辈敢莫惑于江湖对小生的流言,其实小生……”东方霏雯一挥柔荑,道: “小娟,成全他!” 绛衣少女应声上前…… “无肠公子”阴阴一笑,摺扇指着绛衣少女道:“姑娘花容玉貌,在下真有些舍不得辣手摧花,这样吧……”回顾身后童子之一道:“你陪这位姑娘玩玩,出手可别太重!”显然,他自矜身份,不顾与对方的下人交手。 绦衣少女面上的杀机更浓了,只在说话之间,她已欺身到了“无肠公子”身前丈许之处,东方霏雯面上似笑非笑,一点也不象在面临杀伐的样子。 斐剑气得浑身直抖,这与他平时的性格完全相反。他曾数度面对死亡,但也没有如此激动过。 尹一凡此刻却极端冷静,这是他慧黠机智的地方,低声向斐剑道: “大哥,看戏吧,别冲动。” 那书童的德性,与“无肠公子”差不多,色迷迷地直迎着绛衣少女道: “姑娘,在下陈平……” 话声未落,惨号顿起,陈平幌了两幌,萎顿于地,死了,绛衣少女出手太快也太突然,几乎没有几人看出她是如何出手致对方于死地。 斐剑与尹一凡心头一震,这种身手太骇人了。 东方霏雯仍然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连眼皮都不动一下。“无肠公子”与另四名从人,登时惊魂出窍,面色大变。绛衣少女毫无表情地望着“无肠公子”道: “我要杀你了!” 语音冷漠,但却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无肠公子”下意识地望了地上横尸的书童一眼,转向东方霏雯道: “后会有期,小生暂时失陪!” 身形暴弹而起…… “迟了!”绛衣少女冷喝一声,娇躯以惊人的快速跃起,凌空划了一个半弧,织手挥处,把“无肠公子”硬生生迫落原地。 “无肠公子”面上充满惊怖之色。 随行的三名壮汉与另一书童,业已在“无肠公子”弹身的同时,亡命奔逃,“无肠公子”被绛衣少女迫回,四人已在十丈之外。 突地,四人象中了邪似的,身躯腾起老高,坠地不起,连哼声都不曾发出。 第26章 斐剑心中一动,目光不期然的望向东方霏雯,只见她玉掌轻轻垂下,显然,这四人是她出手杀的,是暗器抑是什么特异功力,竟能杀人于十丈之外? 这样的天仙美人,杀人于举手投足之间,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东方霏雯冲着斐剑嫣然一笑,斐剑心弦为之一颤。 暴喝声中,“无肠公子”的摺扇,已凌厉地攻向绛衣少女。 绛衣少女出手诡厉无匹三个照面之后,“无肠公子”攻势顿挫,有顾此失彼之态,五招之后,已完全处于劣势,毫无还手之力。 斐剑心中骇震不已,绛衣少女只不过是一个婢女身份,功力竟然比自己只高不低,那东方霏雯的身手,岂非更加不可思议? 绛衣少女出手,不离对方上下两盘,中盘弃而不顾,看样子她知道“无肠公子”穿有护身软甲。 一声娇喝过后,“无肠公子”身形一个跟跄,连退了五六步。 绛衣少女如影附形而上,春葱似的玉指,飞戳面颈六大要穴…… “无肠公子”摺扇一张,射出一蓬牛毛细针。 近身搏击,对这种暗器,的确防不胜防,这下,可见了绛衣少女的功力,双袖交叉一拂,娇躯向斜里电挪八尺。 “无肠公子”就乘这电光石火的空隙,弹身飞掠,快逾电闪,幌眼而没…… “哇!”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号,遥遥传来,斐剑骇异的一看,场中已不见东方霏雯的踪影,竟不知在何时离去,心念未已,只见东方霏雯已从“无肠公子”奔遁的方向姗姗折返,面上仍带着惑人的笑靥。 斐剑忍不住脱口道: “大姐好高的身手!” 东方霏雯笑靥一展,道: “弟弟,你喜欢吗?” 一语双关,斐剑心头一荡,但,他随即想到绛衣少女曾唤她作主母,不由一阵黯然,这种情,瞒不过东方霏雯,只听她软语柔声的道: “弟弟,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我们相认恐怕不是缘而是孽!”说完,俊面不由鲜红起来,还有尹一凡在侧,他奇怪自己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东方霏雯如花的玉靥,陡乏异彩,她更美了,尤其,那慑人的眸光,发散出更强烈的诱惑。 若不积极了断这件惨案,完成师门遗志,将何以对师父及四位师伯枉死英灵,心念信此,奇思顿战,毅然向东方霏雯道: “大姐,小弟有事,就此告别!” “你……要走了?”磁性的声音加上依依的神情,倍增魅力。 斐剑心神摇摇,几乎想改变心意,然而他毕竟是坚强的,咬了咬牙道: “是的!” 东方霏雯幽幽吟道: “相见恨晚别何急,但愿今离有期。”一双水汪汪的美眸,波光潋滟,直罩在斐剑面上,黯然神伤的道:“弟弟,我期待着再见!” 斐剑垂下目光,不敢和对方接触,低声道: “我也是!” “那再见了!” “大姐,你的住址?” “我……弟弟,我的住处非常隐僻,而且我在外的时间多,这样好了,以后我差人向你连络。” “大姐一言为定,我……走了!” 了字出口,人已弹射出十丈之外,象逃避什么似的。尹一凡紧跟着奔去,一路之上,两人默默无言。 斐剑有些心神恍惚,象是得到了什么?又象是失去了什么?只是,那美得不能再美的倩影,不停的在脑海里盘旋,他想考虑一下别的事情都办不到,她,完全占有了他的心,也带走了他一向深埋在心底的情感。 约莫奔行了数十里,尹一凡忍不住道: “大哥,你似乎变了另外一个人?” “我……变了?” “我看是的,大哥,男女爱悦是天性,小弟我无由置喙,不过,希望你能冷静些,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的来路还是一个谜,主婢二人,都具有一身骇人的功力,尤其,她那杀人而神色不变的样子,我想着也有些胆寒!” “凡弟,你过虑了,人,都有其个性,造物者偏爱某一个人,不会只给她一个美丽的躯壳……” “可是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你说的对,不过,对她,我不怀疑!” “大哥,她已是结过婚的女人了……” “我知道,这有什么关系呢?”第十八章剑冢风云 “大哥,我希望这不会影响你作为一个武士的壮志!”语重心长,斐剑深受感动,自从结识以来,尹一凡第一次以这种郑重的口吻向他说话,他自问,我究竟做了什么?做对了吗,还是错了?半日之间,使人生顿然改观,是缘吗?还是孽?他不愿朝深处去想,这是一个恼人也令人痛苦的问题。但对尹一凡他不能不有所表示,当下慨然道: “凡弟,我会保守我的立场!” 这是一个半亩大的方潭,潭水奇寒,触之刺骨砭肤,四周峻峰对峙,只有一条差堪容两人并肩而行的谷道,直达潭边,谷道两侧是垂直切落的千仞绝壁,上望天光一线,鬼斧神工,令人惊叹造物的神奇。 行尽谷道,豁然开朗,象一个硕大无比的深井,井底正中,便是方潭。 潭边,围绕着宽约五丈的石砾地带,寸草不生。 潭后,靠壁脚,是一叶凌乱的黑石林,犬牙交错,黑黝黝的石笱,低的与人齐,高的达两丈之外,看起来令人有恐怖阴森之感。 这黑石林,不知是天生还是人工改造。 传言中,这黑石林之内,便是“剑冢”,埋葬着一柄上古仙兵,还有秘笈之属。 这传言不知从何而至,但无数的武林人,趋之若惊,连各大门派,也派人查探。 日正当中,潭水映着日光,照得这巨井织毫毕现,只是那黑石林,却仍然一片昏昧,阴森之气不减。 谷道中,蠕动着幢幢人影,都是闻风而至的武林人物。人影之中,一个白色身影最为醒目,他,便是“掘墓人斐剑”。傍着他的,是一个敞衣旧复的中年文士,正是那易了容的“阴魂不散尹一凡”。 两人来到潭边,只见人影浮动,俗道僧尼俱全,为数近百,而谷道中,还有人不断的涌来。 人群中,不断传出呻吟之声,伤者举目皆是,场面显得十分诡秘。 斐剑低声向尹一凡道: “这些受伤的是怎么回事?” 尹一凡摇摇头道: “先看一会儿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个手柱拐杖的白发老人,超近两人,他,正是先来的“无后老人”。 不待两人开口,“无后老人”已先自发话道: “那片黑石林,是一座上古奇阵,那黑石便是坚逾精钢的‘黑石’,‘剑冢’便在阵中,所有闯阵的人,全被废了功力,抛了出来,那些伤者都是。” 斐剑心头一震,道: “如此说来阵中有人?” “看来是的!” “那‘剑冢’藏珍岂非被人得手?” “可能!” 斐剑一颗心顿往下沉,大师伯因此而丧生,这“剑冢”藏珍,该是师门应得之物,同时,这“剑冢”既是“天枢宝笈”附图所指示的,显见所藏之物与“天枢宝笈”有密切的关系,无论如何,不能落入别人之手。 极有可能,这阵中之人,便是那杀害大师伯,以“附骨神针”残害师父与三伯的蒙面剑客,想到这一点,不禁一阵热血沸腾,冷漠的面上,布满了恨。 蓦地—— 人群起了一阵骚动,只见一个面如古月的全真道士,单手仗剑,沉疑地一步一步向“剑冢”走去。 尹一凡道: “武当派第一高手‘元虚’看他的!”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元虚道人’身上,有人窃叹出声:“武当第一剑手,恐怕也难逃脱功力被废的厄运,可惜!” “元虚道人”在迫到奇阵边缘时,停了下来,身躯有些战抖,宽大的道袍,无风自拂,显然,便他是相当紧张的。片刻之后,他似乎下定决心,昂首仗剑,向黑石阵中跨入,身形一转,便失所踪。 所有的人,都拼息以待。 “呀!” 惊乎声中,只见一条身影,如疾箭般射而出,落入潭水之中,潭水澈起一片水花,然后,变成一圈圈的水纹,向四面散开,消失,一切归于寂然。 “无后老人”长声一叹道: “武当第一剑手完了,他是不幸中的不幸者,如被抛在潭边,功力虽废,一命尚可保全,抛落潭中,连尸首都没有了!” 斐剑骇然道: “纵被淹死,尸首也会浮起呀?” “你何不试验一下,这潭水奇寒澈骨,鹅毛不浮,否则武当弟子在场的总在十人以上,何以不见有人打捞拯救!”“啊!”斐剑极伶伶打了一个寒颤。 突地—— 一阵震耳欲聋的怪笑,倏告传来,笑声,使所有的喧器全部止息,只见一个身着五彩长袍的红发老者,大摇大摆的向潭边走来,群豪一见来人,纷纷朝两旁闪开,让出一条通道,一个个面露惊怖之色。 尹一凡“咦!”了一声道: “怎么这老魔也赶来了!” 斐剑偏过头去道: “他是谁?” “赤发人魔,江湖中有名的凶残人物,为人善恶不分,喜怒无常,嗜食人心,视杀人为儿戏,不过,平时很少露面在广大场合。” 一问一答之间,“赤发人魔”已到了墨石奇阵之外,只见满头头发根根倒竖,五彩长袍鼓胀如球,双掌一抬一送,一道排山劲气,挟着呼轰的雷鸣之声,直朝奇阵卷去,奇怪,这令人惊心动魄的狂浪,在卷入石林之时,突然消失,一丝反应都没有。 第27章 “赤发人魔”回头扫了在场的群豪一眼,突地弹身而起凌云一旋,象一头巨鸟,飞射向一根两丈高的石笋,身形在距石笋数尺之时,突如殒星般下泻,眨眼失落在石林之中。一刻! 两刻! 毫无动静,群豪中有人发出低语:“莫非这老魔进入剑冢了!” 就在群豪惊疑之际,只见“赤发人魔”从石阵中踉跄奔出。“哦!”惊呼声中,“赤发人魔”栽了下去,手脚抽动了数下,便再也不动了。 “赤发人魔”,是唯一不被抛出的一个,然而他死了,群雄纷纷围了上去,看老魔尸身,一无伤痕,只五官溢血,显然是被一种至高掌力震断心脉而死。 老魔以“五雷神掌”见称于武林,却死于掌下。 从他发掌,以及飞身入阵的态势看来,似乎他对这奇阵并不完全无知,所以才会在受到致命重伤之后,奔出阵外。 奇阵,再加上阵中人莫测的功力,群豪一个个面呈沮仰之色,一个,两个……陆续动身离开。 斐剑象自语的道: “他们知难而退了!” 忽然,一条人影移近身前,发也娇媚的声音道: “掘墓人,幸会!” 斐剑转目一看,来的赫然是“无魂女”,登时面色一沉。 “无魂女”一改平素冶凛之态,正色道: “掘墓人,人头贺礼之事我已自己交代清楚,你不会再仇视我了吧?” “在下很同情姑娘的遭遇,但希望今后少杀无幸!” “这一点我办不到,我要报复,至死方休!” 斐剑窒了一窒,道: “无肠公子业已被诛,你不必再找他了。” “什么,谁杀了他?” “这点恕无法奉告,不过告诉你一点,下手的是一个女人!” “噢!”她似乎以自己不能亲手杀“无肠公子”而沮丧。 日头偏西,潭边顿呈幽暗,群雄已陆续散尽,只剩下寥寥几人,最凄惨的是那些闯阵功力被废的高手,连走路都要人扶持,一个个垂头丧气,嗯哼不已。 就在此刻,斐剑突然感到有几道恶毒的眼光,向自己射来,用目一扫之下,只见七八条身影,向自己缓缓迫来。为首的,是一个独自黑衫老者,腰跨一柄奇形巨剑,独目中,闪动着栗人的恨毒之光。他,正是在神女峰后绝涧之中,查探“金钗魔女”,青衣蒙面女突然现身,惊惧而自挖一目的“金月盟”属下“巡察总监高寒山”。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高寒山阴恻侧的道: “掘墓人,今天你死定了!” 斐剑冷冰冰的道: “高寒山,死的恐怕是你!” 高寒山目光扫向了另外几人,口中道: “无后老人,无魂女!”目光转到尹一凡时,证了一怔道: “阁下是谁?” 尹一凡傲然道: “区区在下‘阴魂不散’!” “你阁下也叫‘阴魂不散’?” “不错,如假包换!” “哼!”目光又回到“无后老人”面上,强颜一笑道: “敞盟总护法对阁下期望甚殷……” “无后老人”双目一瞪,气冲冲的道: “祝少青晚节不修,老夫不愿听到他的臭名!” 高寒山一阵杰杰怪笑道: “阁下不要逞一时意气,出口伤人,必须想到后果!” “你以‘金月盟’威胁老夫?” “谈不上威胁,敝盟一向敌我分明!” “哼!” 高寒山话题一转道: “三位与‘掘墓人’是一道?” 斐剑立即接口道: “姓高的,如果你的目的只是冲着在下,就不必旁生枝节。” 高寒山阴阴的道: “掘墓人,你的意思是不愿连累别人?” “事本与旁人无涉!” “好极,拨剑吧!”话声中“呛!”的一声拨出了巨形剑。 斐剑可不敢托大,神女峰绝谷内那一战,十个照面之间,弄得两败俱伤,若非仗着那一招玄奇的“投鞭断流”,讲内力他比对方要稍微色。 长剑缓缓离稍,脚下不了不八,剑尖微向下垂,…… 尚未退出谷道的高手,纷纷围了过来。 从双方的气势而论,谁都看得出这将是一场相当精采的剑斗。 “无后老人”,尹一凡与“无魂女”无形中成了一伙,齐向后退开两丈。 高寒山所带的八名手下,呈环壮圈在外圈,最后一层才是看热闹的群众。 场面在紧张之中透着无比的杀机。 “锵!” 不知是谁先出的手,双方已在有目难辨的情况下,奇快无匹的交换了一招,人影一合而分,各回原位,象是根本不曾动过,只有触肤如割的剑风,向四处扩散,五丈外犹拂衣刺肤。 每一人观战的人,凝重之态不减交手的双方。 恐怖的杀机,凝结在双方的面上,令人看了不自禁心生悚栗。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交换了一眼色,必要时他们将出手。“无魂女”面带媚笑,一付优闲神态。 震耳的金铁交鸣声中,双方又互相折了一招,这一招显然双方都已出了全力,彼此的面上,都浮起了一片红潮。 接着,三招!四招!五招…… 双方的身上,绽开了朵朵血花。 迸射的剑气,飞扬碎石,撕风厉啸。 人圈,在不知不觉的扩大,露出更大的空间。 生与死均悬在一发之间,在功力不分轩轻的情况下,最后,必是两败俱伤,每一个在场的高手,心全提到口边。 一声娇喝,倏告传来,震得人耳膜发麻。 “住手!” 正在忘命狠排的对方,闻声住了手。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绛衣少女,现身场中。 斐剑心头一震,暗忖,绛衣少女现身,多份东方霏雯,来了,一个美得不能再美的倩影,立即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也一颗心不由卜卜跳动起来。 高寒山一见绛衣少女现身,老脸登时一变,方喊得一声: “姑娘……” 绛衣少女素手一挥,截断了他的话头,冷冰冰的道: “小女子奉‘玉牌主人’之命,向高大总监讨教几招!” 众人这才看清,绛衣少女手中,高擎着一块半个手掌大的晶莹玉牌。 高寒山惊惶地退了三步,栗声道: “不敢!” 玉牌主人是谁?为何有如此大的威力,使“金月盟”堂堂“巡察总监”畏惧苦此?每一个在场的高手齐在心里打上问号。 只有尹一凡与斐剑例外,他俩明白绛衣少女的来路。 斐剑激动得身躯直抖,脑海里乱成一片,玉牌主人,不用说是心上人东方霏雯了,但她的真正来路呢?“金月盟”气焰万丈,高寒山在盟中的身份不低,竟然被一块玉牌锁住了。 他的目光,不期然的瞟向尹一凡,想从这慧黠而精江湖门槛的盟弟眼中求取答案,但,尹一凡回报他的,是茫然而又错愕的神色,显然,他也不明玉牌的来路。 绛衣少女缓缓收起玉牌,道: “既是大总监吝予赐教,那就请便!” 只这么淡淡一句话,不可一世的“巡察总监高寒山”半话不吭,转身便走,随行八名手下,也惶然奔飞。 “无后老人”一代奇侠,也为之目瞪口张。 绛衣少女转身对围观的群豪道: “大家请便!” 没有一个犹豫,纷纷弹身向谷道外奔去。 一时只剩下斐剑、无后老人、尹一凡,“无魂女”和绛衣少女。 “姑娘怎到了这里?” 绛衣少女淡淡一笑道: “顺道而来,巧合罢了!” “哦!”斐剑想说什么,又觉得不便启齿。 绛衣少女又道: “少侠此来莫非为了‘剑冢’藏珍?” “是的!”说着,下意识地望了墨石奇阵一眼。 “如果不谙这奇阵破法,恐怕很难如愿。” “姑娘知道……” “婢子只是按理而言罢了,依情况而言,‘剑冢’已有主了,冒险争夺,是不是值得……” 斐剑默然,他当然不能说出“剑冢”藏珍是自己师门之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得回,以慰师父及诸师伯在天之灵,同时,这藏珍与“天枢宝笈”有密切关系,自己业已修习了上半部基础武功,下半部密笈与“剑冢”所藏神兵,关系着自己报仇索凶的行动,阵中人也极可能便是仇家。 他想问东方霏雯的行踪,又觉得羞于出口。 绛衣少女倒是机伶,先开口道: “家主母因事西行,回来后当谋与少快一晤!” 斐剑面上的冷云,立时消散了,眼中泛出异彩,欣然道: “在下等待这一天!” 尹一凡怪声怪气的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切莫效痴男痴女,这风月之债啊……” 斐剑怒目瞪了他一眼,尹一凡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绛衣少女突地向“无魂女”道: “你就是近日江湖盛传的蛇蝎女人‘无魂女’?” 这话相当不客气,“无魂女”粉腮一变道: “不错,怎样?” “不许你接近他!” “他……他是谁?” “我不屑与你斗口,记住,你那一套如用在他身上,可是找死!” 他,当然是指斐剑而言,斐剑为之面上一热尴尬不已。 “无魂女”粉腮骤寒,怒声道: “彼此同是女子,别欺人太甚,你算什么东西?” 第28章 “我是什么东西你还不配问,记住忠告!” “你在放屁!” “骂谁?” “骂你,怎样?” “你找死!”死字出口,一把向“无魂女”横掌一切,绿衣少女抓出的手一缩,巧极地避过一切,再度抓出,其决间不容发。 惊呼声中,“无魂女”胸衣被抓裂,疾以袖掩住裂口,电退数步,厉声道: “好贱人,充其量你不过是一听人使唤的丫头而已,记住,有一天我必杀你!” 声落,闪声般向道口逸去…… “叮!”的一声微响,一样东西从“无魂女”身上掉落。 绛衣少女大喝一声: “你走不了!”弹身追了出去。 斐剑目光一扫“无魂女”遗落地上的东面心头登时剧震,俊面变了色,俯身一把抓在手中,栗呼。 身形猛弹,如电追去。第十九章痛心疾首 “无后老人”显得相当激动的道: “怎么会是她?” 尹一凡茫然不解的道: “她是谁呀?” “小子,你不见‘无魂女’身上掉落的是半枚制钱么?” “半枚制钱?哦!她是斐剑要找的人,可是半枚制钱不是‘火帝方允中’之物吗,怎会落在她手里?” “小子,亏你聪明一世,这丫头不是‘火帝’的女儿便是他的传人!” “我们追……” 两人跟着向谷道外驰去。 “前辈,那绛衣少女所持的‘玉牌’是什么来路?” “老夫从未听说过什么‘玉牌主人’,其中大有文章。” “那女子的身手,太以骇人……” “咳!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些后生小辈的身手一个比一个可怕。老夫自信阅历不差,竟也看不出她的武功路数。” 且说,斐剑心急如焚,恨不能一下子飞出那挟窄而衰长的谷道,甫出谷口,一声凄厉的尖锐惨号,倏告传来,这一声惨号,犹如当头霹雳,震得他魂飞魂散,宛如失足坠入无底深渊。 难道悲剧业已造成? 距谷口十丈之遥,绛衣少女临风绰立,地上,躺着“无魂女”。 斐剑象一头受伤的野兽,电扑上去,身形半俯“无魂女”身前,只见她口鼻溢血,气息奄奄,离死已不远了。 “师姐!师姐!” 斐剑狂乱的呼唤着,声音是栗人的。 绛衣少女粉腮大变,骇然退了两步,手足无措。 “无魂女”双眸紧闭,面如白纸,脸上的肌肉在抖动,抽搐。 “师姐,你……不能死啊!” 绝望的呼喊,终于使“无魂女”睁开了双眸,但目光迟滞无神…… 斐剑从身上取出另半个制钱,暗中与检来的一合,不错,是一个制钱擘分为二,严丝合缝,他把那半制钱,用手指捻着,在“无魂女”的眼前幌动。 “无魂女”渐渐有了反应,口唇一阵颤动,吐出微不可闻的几个字: “九宫山……人……皇!” 眼皮一合,再不睁开,死了。 斐剑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足发麻,有一种精神崩溃的感觉。 他做梦也估不到“无魂女”便是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女儿方静娴,制钱圆合了,人死了,可是半部“天枢宝笈”却没有下落。 那半部“天极宝笈”是如何落入“三元老人”之手,又遭别人劫夺呢? “九宫山……人……皇”他在心里重覆着这几个字,心头猛地一震,暗忖,是了,师父与四师伯同中了“附骨神针”而“附骨神针”是“武林三皇”之中“人皇”的独门暗器,师姐方静娴的遗言,分明是指出当年的蒙面剑客与“人皇”有关,莫非“人皇”本人,也是他的门下,而“人皇”,隐居在“九宫山”。 然则,“剑冢”之内的人,该是谁呢? 最后,杀死“两仪书生”夫妇,劫走“天枢宝笈”的人,又是谁呢? “两仪书生”的妻子黄筱姝请自己寻找黄筱芳,这是一个重要关键,能找到黄筱芳其人,抽丝剥茧,也许能找出头绪,但人海茫茫,找一个素味生平而其名不形的人,何异大海捞针。 无数念头,在一刹之间,全部涌现脑海。 目光,再落在方静娴的遗容上,心头翻起另一番思绪。 她死了,可能是师门唯一的一个亲人,被毁了,他想到第一次碰到她,被玩弄以人头作贺礼,而后,她不断的杀人,以美色诱杀那些游蜂浪蝶,她的行为不可恕,然而她的遭遇值得同情,她死了,身上带着身孕,是被她所杀的薄幸男子“鄂西大豪”之子欧阳瑾的遗孽,一尸二命。 绛衣少女幽幽地开了口: “她是你师姐?” 一句话,把斐剑拉回现实,陡地立起身来,面上抖露一片恐怖杀机,栗声道: “你……杀了她……” “可是少快为什么不早说出她的身份?” “我现在才知道!” “我为我的行为致以歉意!” “如此轻松?” “不然要怎样?” 斐剑咬牙切齿的道: “我要你偿命!” 绛衣少女粉腮一连数变,沉声道: “这是误会,无法避免的误会!” 斐剑悲愤至极的道: “不管如何,我非杀你不可!” “你杀不了我,而我,不愿与你动手,这事让主母来解决好了!” 提到东方霏雯,斐剑心中起了异样的变化,登时为之一窒,只这一窒之间,绛衣少女以惊人的速度,翩然而逝。 斐剑木然望着绛衣少女消失的方向,脑海里一片狂乱。 尹一凡轻轻上前,语音充满了关怀与同情的道: “大哥,‘无魂女’是你师姐?” 斐剑沉重地点了点头,尹一凡又道: “是她亲口说的?” “不,是我判断的!” “判断,根据什么?” “半枚制钱信物!” “可靠吗?” “为什么不?” “比如说,这半枚制钱另有来路,象目前的宝笈数度易主……” “不可能,制钱本身毫无价值,而且,我有根据……” “什么根据?” “我在大洪山一座峰头上,见到了四师伯的坟墓,立碑人是他老人家的女儿方静娴,这半枚制钱在她身上,还有什么可疑。” “啊!是这样,可惜她死了!” “我非杀绛衣贱婢不可!” “大哥,冷静些,这是误会,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你也是现在才知道。” 两粒泪珠,滚落腮边,这是他对师姐方静娴的悼念。 “无后老人”沉缓地开了口: “你无妨再搜搜她身上,看有没有其他的事物帮助你解开谜底!” 斐剑不由一愣,男女有别,这对死者未始不是一种适宜,但事实上这又是必要的,考虑了许久之后,只好硬着头皮,小心异异地在“无魂女”身上搜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颓然站起身来。 无后老人道: “此处风水不错,把她就地葬了吧!” 斐剑伤感地点了点头,尹一凡也帮着动手,顷刻之间,便告完成,碑上,仅刻方静娴之名,略去了“无魂女”三字不雅的外号。 尹一凡开口道: “大哥,今后行止如何?” 斐剑想了一想,道: “我准备一探‘剑冢’!” “现在?” “是的!” “无后老人”一摇手道: “不可,此非其时,凡是谋定而后动,照事实而论,你我三人都不是冢中人的对手,何况还有那一座墨石奇阵阻挡,如果冒然去闯,后果必与那些死伤的武林同道一样,这事只有缓一步再谈,先求得奇阵的破法,再及其他!” 斐剑一想也是,目前不宜去冒这个不必要的险,心念一转,道: “当今武林,不知谁精于奇门之学?” “无后老人”皱眉思索了片刻道: “传说中,只有‘武林玉皇’之中的‘人皇’精于此道!” “什么,人皇?” “不错!” “晚辈可以找到他!” “你怎能找到他?” “他隐居在‘九宫山’……” “你听谁说的?” 显然,“无魂女”死前吐露的几个字,“无后老人”与尹一凡尚未赶到,没有听见,所以才有此一问,斐剑把“无魂女”遗言说了一遍。 “无后老人”骇然一震道: “这问题相当严重,又须从长计算,首先,假定‘无魂女’果是你四师伯遗孤方静娴,那她说这几个字的用意,可能是指‘人皇’是当年残杀‘五帝’的凶手,这一点因‘附骨神针’之故,与事实相当接近。但,也可能完全不是这意思……” 斐剑脑际灵光一闪,激动的道: “晚辈想通了!” “你想通了什么?” “前辈不是说当今武林天下,只有‘人皇’精于奇门之学……” “不是他一人,奇人异士所在多是,这只是仅老夫所知而言。” “是的,假定‘人皇’便是当年因‘天枢宝笈’而残杀先师及四位师伯的凶手,或是主使人,他自不会放弃有关‘天枢宝笈’的每一过节,他既精于阵法,这‘剑冢奇阵’之中,可能是他的门人或有关系的人,换句话说,对方已得手‘剑冢’珍藏……” “嗯!很有道理,但既已得手,何不远走高飞,为什么如此张扬呢?” “这……也许另有图谋……” “九宫山你切不可去!” 第29章 “为什么?” “你的身手,如与‘人皇’比较,相差不可以道里计,试想,你一旦身份败露,后果如何?就算你找到了对方,实了对方便是凶手,你又能如何?” 斐剑霍然而震,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无后老人”接着又道: “你目前最要紧的是探查那半部‘天极宝笈’的下落,如果物归原主,炼成上乘武功,才能谈到报仇诛凶!” 斐剑咬了咬牙道: “如不能寻回宝发,此生就不谈报仇了?” “话不是这样说,在志者,事竟成,人生的际遇难测,切不可气馁,你是老夫生平仅见的奇材,将来必有大成,武林劫运已兴,期望你在私仇之外,毋忘武林正义,做一个真正的武士,除魔卫道。” 斐剑大是感动,诚挚的道: “晚辈谨受教!” “无后老人”重重一拍斐剑的肩头,庄重无比的道: “斐剑,不少有心之士,寄望于你,盼你好自为之!” 斐剑一震道: “前辈这话必有所指。” “当然,老夫不会无故放矢,不过现在言之时早!” “晚辈……能值得前辈如此看重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言止于此吧,还是来谈谈实际的问题,你到巫峡找‘两仪书生’,结果如何?” “两仪书生夫妇双双被害……” “噢!” “他的妻子叫黄筱珠,临死之前,要晚辈找一个叫黄筱芳的女子,说她知道一切,但人海茫茫,要寻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何异大海捞针……” “两仪书生的妻子还说什么没有?” “没有,她否认‘两仪书生’伙同‘鄂西大豪’毒洗‘三元帮’,也否认杀害‘鄂西大豪’,晚辈来不及问出凶手,她便断了气。” “啊!这公案愈来愈离奇复杂了,但事在人为,总要查出个水落石出!”说着,转向尹一凡道:“小子,你没法与老醉鬼连络,把这些情况详细告诉他!” 尹一凡耸了耸肩,道: “遵命!” 老醉鬼是谁?尹一凡的师父?但尹一凡说过他师父已经死了。 “无后老人”目光又移向斐剑,道: “老夫准备跑一趟丐帮总舵,找丐帮长老‘千耳神曹化’,请他协助查探所谓黄筱芳那女子的下落,还有你所说的以金钦作暗器的人和‘屠龙剑客’的生死下落,老夫将并设法探查……” 斐剑感激万分的道: “晚辈谢过前辈关怀德意。” “不用,哦,老夫忘了问你,那绛衣少女是什么来路?”斐剑不由面上一热,期期艾文地把结识东方霏雯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但对于双方情感上的过节,却是只字未提,“无后老人”经验何等老到,斐剑不说,他也料到了几分,只淡淡的道: “江湖鬼蜮,愿你凡事三思,老夫先走一步?”身形一起,又回顾尹一凡道:“小子,你也该上路了!” “无后老人”走后,斐剑心中感慨万端,对方的古道热肠,侠义行径,使他哀心感佩,但无端受人好处,又使他感到痛苦。 他望着尹一凡,想开口问他老醉鬼是谁,话到口边,又忍了回去,也许别人有难言之隐。 “大哥,你的行止?” “我?” 斐剑苦苦一笑,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每一件事都无从着手,杀害母亲的凶手“金钗”主人,到现在茫无头绪,母亲遗命要杀“屠龙剑客”,“红楼主人”也请自己找“屠龙剑客”,但人呢?还有师门仇人,秘笈下落…… 这些,别说付诸行动,连想都无从想起。 尹一凡不舍的追问道: “大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斐剑脱口道: “我由此往西行!” “西行?” “是的!” 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说出了这一句话,西行何为?这是潜意识在作崇,因为绛衣少女曾说过:“家主母有事西行,回头当谋与少侠一晤……” 亲仇未复,师仇未报,武林中魔焰器张,能沉湎于儿女私情吗?他警觉之下,不由悚然而震,但,东方霏雯的绝世仙姿,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那一丝突然而生的警惕,显得无比的脆弱,情,他忘不了,抛不开,剪不断。 千古以来,有几人能勘破情关? 尹一凡若有所觉地笑了笑,道: “如此,再见了!” 拱手一揖,转身…… 他突然怔往了,脚底下象生了根。再也无法移动。 斐剑一抬眼,目光与另两道寒芒相碰,全身象触电似的一震,也怔住了,一股寒气,由心底冒了上来。 两丈外,一个紫衣蒙面人,象幽灵似的停立。 不久前与紫衣人遭遇的那一幕,电映心头,对方功力之高,简直无法想象,若非尹一凡与“无后老人”假“红楼主人”之名,诱走紫衣人,自己决活不到现在。 而现在,紫衣人又出现了。 他内心更惊悸十分,但表面上仍是那样冷漠。 紫衣人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慧黠多智的尹一凡,此刻竟也只有发抖的份儿,半等莫展。 紫衣人开了口,每一个字象一钢粒珠,撞击在人的心上: “你是谁?”这话是对尹一凡而发。 尹一凡声音已不若平时的镇静,低应道: “区区在下‘阴魂不散’!” “你,也叫‘阴魂不散’?” “不错!” “今天你这阴魂该散了!” 了字声落,只见紫影一闪,尹一凡凄哼一声,栽了下去。 斐剑不由肝胆皆炸,根本不计自己的功力是否对方之敌,“唰!”地拨出长剑,电弹而上,长剑挟奔雷骇电之势,罩向紫衣人。第二十章移神大法 紫衣人身形奇幻无比的一幌,斐剑这极为霸道凌厉的一招,顿告落空。 斐剑悲愤盟弟尹一凡的横遭毒手,目中几乎喷出血来,一招落空,第二招又告出手,挟毕身功力以发,恨不能把对方剁成向酱。 紫衣人再度闪开,闪身之间,长剑已提在手中。 斐剑恨毒冲胸,怒发如狂,根本不计生死利害,第三招又跟着攻出。 紫衣人手中剑斜斜一挥,看来轻描淡写,毫不起眼,而斐剑的剑势却如轰雷闪电,而且诡厉万分…… “锵!”的一声金铁震耳交鸣。 斐剑连退了三步,握剑的手,象脱了臼似的,酸麻得举不起剑来。 紫衣人的剑尖,在斐剑前胸六大死穴上虚虚划了一圆弧,又收了回去,双眼寒芒焰焰,似要穿透人的心肺,冷峻至极的道: “掘墓人,我第二次饶你不死!” 斐剑栗声道: “在下并未向你乞命!” “本人要取你性命,随时随地都可办到。” “阁下最好现在下手。否则有一天你会后悔!” “后海?” “不错,因为在下已立誓要杀你!” “哈哈哈哈,掘墓人,你狂得相当可以,你知道本人为什么不杀你?” “为什么?” “因为还有用你之处!” 斐剑闻言之下,不由震声狂笑道: “哈哈哈哈,紫衣人,你这叫异想天开。” 紫衣人冷冷的道: “你想知道‘红楼主人’的秘密吗?” 这句话极富诱惑,不久前,他被“金月盟”高手追杀,闯过生死桥,幸免一死,“红楼主人”破例让他离开,并请他探查“屠龙剑客”司马宣的下落,“屠龙剑客”是他母亲遗令要杀的仇人,但他不知道彼此间到底是什么仇,“红楼主人”要找“屠龙剑客”双方必有某种关系存在,如能知道“红楼主人”的秘密,也许能有助于对“屠龙剑客”过去的了解。 同时,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确实希望知道“红楼主人”究竟是何许人物,从她门人紫衣少女舒眉的惊人身手而论,她必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但,紫衣人第一次见面,曾遇“红楼主人”不杀他的原因,现在,又提出这问题,目的是什么呢?紫衣人举手杀害盟弟尹一凡,证明他是一个凶残的魔头,他的居心,实在值得考虑。 心念之中,寒声道: “想知道又怎样?” “本人可以告诉你!” “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吧!” “当然,你很聪明,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你说出‘红楼主人’破例不杀你的原因!” 斐剑心头一转,对方一再追问这一点,动机何在呢?其实,当时“红楼主人”曾明白表示,自己被追杀而无心闯人,既属无心,特矛破例,同时,还赠药使自己功力复原,这是一份人情,至于请自己探查“屠龙剑客”的下落,并非条件,而纯系出于请托,这说明“红楼女人”极通情理,虽说事实公开也无大疑,但,紫衣人的居心叵测,自己不能大意而使“红楼主人”受到任何不良影响。 心念之中,冷冰冰的道: “在下对这条件不感兴趣!” 紫衣人沉声道: “今天你非说不可!” “办不到!” “那你死在眼前……” “在下习艺不精,没有话说,但如我不死,我誓必杀你为‘阴魂不散’报仇。” 紫衣人语含不屑的道: “你似乎很有信心能活下去?” 斐剑恨恨地道: “那是我自己的事!” 紫衣人不再言语,目中倏然射出股异样的光芒,斐剑在触及这异样目芒之际,陡觉心神一震,他感到这眼光有些邪门,但却移不开自己的眼睛,渐渐,神思起了浮漾,然后陷于一片昏乱,他竭力振作,想镇静下来,但亦不可能,对事物的感应起了变化,一切的恨,怒,怨,毒,都已不复存在,他甚至忘了身在何处,此身谁属,眼前的紫衣蒙面人,成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影象…… “说,‘红楼主人’为什么会放了你?” 第30章 这话,使他在迷茫中忆起当日闯“红楼”的情景,他正待开口述说…… 突地,脑内灵智一闪,使他精神一振,顿时清醒了许多,栗声道: “紫衣人,你弄什么鬼?” 紫衣人“咦!”了一声道: “好倔强的小子,定力根基相当稳固!” 话声中,那异样的光芒更炽,斐剑一丝灵智顿告泯没,又陷入昏茫之中。 紫衣人再度重覆那句话: “你曾经闯过生死桥,进入红楼?” 斐剑象梦吃般的道: “是的!” “按照‘红楼主人’的禁制闯入的人,一律格杀……” “我事后才知道!” “但你没有被杀?” “是的,她破了例!” “因她念我无意闯禁,并非有心相猎取犯!” “你见到了‘红楼主人’本人?” “没有!” “你真的没有见到她?” “见到她的大弟子舒眉姑娘,但听到了她本人的话声。” “她说了些什么?” “她请我找一个人,替她传一句口讯!” “找谁?” “屠龙剑客司马宣!” “哦!”紫衣人身躯一震,又道:“你认识屠龙剑客其人?” “不认识!” “她要传一句什么口讯?” “问司马宣是否忘了十年的誓约!” “嗯!” 紫衣人目中的异彩消失,仰首望着天边飘浮不定的白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斐剑从迷茫中醒来,眼前仍是紫衣人和尹一凡僵直的尸体,恨,又进入心头,他隐约记得紫衣人异样的眼神,自己的意识曾模糊过,但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他一点也不知道,他惊疑莫明,努力的想,但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由惊,疑而骇然,脱口喝问道: “紫衣人,你方才捣什么鬼?” 紫衣人目光由天边收回,冷冷的道: “没有什么,小小的‘移神’之术……” 斐剑大惊失色,蹬蹬退了两步,剽呼道: “移神之术?” “不错!” “你……” “本人只是要你说出心中话而已!” “我……说了?” “嗯!完全吐露了!” 斐剑不由肝胆皆寒,自己的出身,来历,是否都已吐露给对方?这后果简直难以想象,不由又骇震万分的退了一个大步,额角上渗出了冷汗,剽颤的道: “我……说了什么?” 紫衣人平淡的道: “你说出了‘红楼主人’放你生还的经过!” “以外呢?” “你替她找到一个人,传一句口讯!” 斐剑提到了口边的心骤然一松,看来自己的来历来曾泄露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则后果就难料了,如果自己的身份传出江湖,当年师门仇人,绝不会放过自己。“紫衣人,你卑鄙无耻!” “小子,别出口出不逊,大概你很想完成‘红楼女人’之托是吗?” 话中有话,斐剑不由心中一动,他要找“屠龙剑客”,比“红楼主人”的请托更重要,也更迫切,他竭力冷静了一下自己道: “是又如何?” “本人可以帮助你!” “你……帮助我?” “难道你不相信?” “的确令人难信。” “你怀疑本人的动机?” “一点不错。” “本人可以解释,追问你的原因,是基于武人好奇的性格因为‘红楼主人’自破禁例,使人生疑。” “你的动机不止如此吧?” “信不信由你!” “你出手杀死‘阴魂不散’,又有什么解释?” “他曾假‘红楼主人’的招牌,戏弄本人!” 斐剑咬了咬牙道: “他为了我出此下策,这笔债本人将来誓要代他索讨!” 紫衣人哈哈一笑道: “掘墓人,你狂傲得可爱,也坦白得够气概,凭这点,我此次放过你,给你机会,但记住一点,你的机会不多!” “那就很难说了!” “屠龙剑客司马宣的行踪,普天之下,恐怕只本人一个知道!” “他……没有死?” “离死已不远了!” “他在何处?” “你想知道?” “不错,要什么代价?” 紫衣人狂妄地一阵大笑道: “掘墓人,不谈代价,这消息免费供应,算是你吐露秘密的报酬吧!” “‘屠龙剑客司马宣’,因为激于义愤,杀死了‘宇宙一尊’的传人,宇宙一尊把‘屠龙剑客’废去功力,点残双目,放置在荆山石褐洞中,本人年前偶然登上该峰,无意中发现了这秘密。” 斐剑心头时兴起一个意念,先把这消息带到“红楼”算是完成诺言,然后立刻赴荆山石碣峰找到“屠龙剑客”完成母亲遗言。 当下把手一拱道: “仇归仇!恨归恨,人情归人情,这一点在下致感激之意!” 紫衣人沉声道: “不必,记住,下次见面时本人不会再放过你!” “彼此!彼此!” “再见了!” 紫影一幌,鬼魅般从视线中消失,快得令人叹为观止。 斐剑怔立了片刻,目光回到尹一凡的尸身,不由潜然泪下,前行数步,对尹一凡的尸身,悲愤至极的道: “凡弟,瞑目吧,愚兄我誓必为你报仇!” 身旁不远处,是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女儿方静娴的新墓,前后几日不到,他埋葬了两个与自己关系最密切的人,一个是师姐,一个是日盟兄弟,而两人的死,都可说由自己而起,正应了古语说的: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心,在滴血,象被撕裂了般的痛楚。 斐剑挥掌劈了一个丈深坑,作为墓穴,然后双手捧起尹一凡业已冷硬直的尸体,轻轻放人土坑之内,泪水,使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眼前,幻化出尹一凡那秀聪慧的面宠…… 英年而逝,的确令人扼腕。 斐剑想恢复尹一凡的真面目,但他并非戴的人皮面具,而是涂的易容药,他毫无办法可想,只好悲叹而止。 他呆了片刻,然后动手掩埋…… 蓦地—— 尹一凡开了口,低沉细微: “大哥,你真的要埋葬我?” 斐剑登时惊魂出了窍,全身汗毛根根倒竖,鸡皮疙瘩遍起,死人,竟然还能说话,难道真的阴魂不散?分明,他的尸身已经冷僵了呀! 他在发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 他拭去了使他视线模糊的泪水,集中视线…… 尹一凡真的瞪着双眼。 “凡弟,你……真的……可是……” “别停手,紫衣人可能还在附近,埋吧,土松些。” 斐剑几乎不相信天下竟有这等怪事,死僵了的人会复活,他想,这是梦境么?然而,眼所见,手所触,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剧颤的手指,触摸到尹一凡的心房,温暖,跳动,他真的复活了! 他仍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这简单闻所未闻,荒诞不经,上次,尹一凡被“四海浪荡客”追杀,他没有眼见他死亡,事后发现了坟墓,尹一凡接着现身,他虽震惊,但因不是眼见,认为他受伤而不死,现在,情况可就不同了…… “凡弟……到底怎么回事?” 尹一凡仍以极低的声音道: “小心露出马脚,让紫衣人发现事实,我可就真的活不成了,师传绝技,能装重伤,也能装死人,这就是小弟敢以‘阴魂不散’的名号闯荡江湖的本钱,明白了吧,快埋葬了快离开,我会自己破墓而出,别忘了,要立碑刻名!” 说到后来,又是那嘻哈刁赞口吻。 斐剑到此,才完全相信尹一凡真的没有死,无边悲愤,方才消散,但这种惊世骇俗的绝技,确实也唬人极了。 于是,他煞有介事地填上士,堆墓,手碑,碑上大书“阴魂不散之墓。” 尹一凡在撰剑掩穴之时,身躯一直向外挪,墓成了,他从墓后土中露出半个头,还挤了挤眼,使斐剑啼笑皆非。“大哥,你先走一步!” “凡弟,紫衣人说的话听到了没有?” “完全听到了!” “可信吗?” “大有问题!” “为什么?” “他所说的‘宇宙一尊’早已死在二十年前,怎会在死了近十年之后,为徒报仇,残害‘屠龙剑客’呢?” “哦……这……” “不过,‘宇宙一尊’之死,也是传言,真的未死也不一定,你去照话试试看吧,紫衣人不知道‘屠龙剑客’与你有仇,他的目的是要借你的口把这传给‘红楼主人’,可能其中大有文章,你照办吧,我会安排!” “你……如何安排?” “这你就不用管了,请吧!” 斐剑点了点头,转身到方静娴墓前,作了最后的凭吊,目光不期然的扫向那通往“剑冢”的一线天谷道,他很想冒险一探剑家,踌躇再三,还是依了“无后老人”临走时的忠告,留待日后再办。 于是,他弹身奔离,取道向“红楼”驰去。 这一天,他来到了,“红楼”之外,树立着“过桥者死”的石碑桥头,想起往事,不由感激系之,人生的际遇遭逢,可真是难测难料。 他望了桥的彼端,然后大踏步走了过去……第二十一章双包奇案 这一天,来到了“红楼”之外的生死桥头,他望了望桥的另一端,然后大着步走了过去。 第31章 “站住!”一声断喝传处,眼前出现了紫衣人舒眉。 斐剑闻声止步,举目一看,忙拱手道: “舒姑娘,你好!” “啊!掘墓人,原来是你,此来有何贵干?” “完成对令师的诺言!” “哦!我……可以请教尊姓大名吗?” “在下斐剑!” 舒眉深深地凝视了斐剑一眼,然后拱手道: “斐少侠请!” 顾盼间,来到了上次与“红楼主人”答话的西厢院中,舒眉道: “请稍候,待小女子禀明家师!” “姑娘自管请使!” 工夫不大,舒眉去而复返,和上次一样,碧纱屏门之后,传出了“红楼主人”低沉而暗哑的声音: “掘墓人,你真是言而有信!” “过奖了,这是武士本份。” “你……见到了他了?” “没有,但得到了他的消息!” “啊!”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之情。 “什么消息?” 斐剑把紫衣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红楼主人”剽声道: “他功力全废,双目盲残?” “据说是如此!” “你说他被放逐在荆山石碣峰顶的石洞中?” “是的!” “啊!天!我竟然怀疑他,恨他,谁知道他遭了这等惨祸!”声音中带着自责,悲凄,怜悯之情。 “掘墓人,可愿意再为我做一件事?” “尊驾说说看?” “请把‘屠龙剑客’带来此处!” “这……在下要违命了!” “你……不愿意?” “尊驾何不亲自去找他?” “我……办不到啊!” 斐剑心中大奇,困惑的道: “在下不解!” “红楼主人”音调突然凄怨,幽幽的道: “掘墓人,我若不是格于誓言,不能离开‘红楼’,我不会求你!” 斐剑心中又是一动,誓言,什么誓言?为什么不能离开“红楼”?但,他并不想追根究底,对方的要求,他是无法办到的。 “舒眉,开门请他进来,我和他当面一谈!” “是!” 舒眉上前,推开了八扇屏门中的一隔,轻轻一抬手道: “斐少侠请进!” 斐剑心头一阵忐忑,他即将看到这种秘密人的真面目,然而,对方举意在何为呢?在对方而言,隔门而谈与当面相谈,似乎并无分别。 心念之中,不由自主的移动脚步,向厢房走去,跨入屏门,眼前突然一亮,房内古朴素雅的布设,使人有一种清新之感。 居中,太师奇上,端坐着一个清丽的中年女人,脂粉不施,面色苍白而憔悴,双眉结,似乎有一种解不开的愁,不用说,这就是困惑武林的神秘人物‘红楼主人’了。 “请坐!” 斐剑靠近侧方椅子,道了声: “谢坐!”缓缓落坐。 另一个紫衣少女,捧上一盏香茗,随即退下,舒眉在门外没有进来。 “红楼主人”徐徐开口道: “斐少侠,你这消息是从何而来的?” “一个紫衣蒙面人!” “紫衣人?” “是的,尊驾莫非认识他?” “不……他的名号是什么?” “他只说外号紫衣人,对他,在下所知仅如此!” “哦!” “红楼主人”垂下目光,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厅内骤呈一片异样的冷寂,久久,“红楼主人”才抬起目光,道: “斐少侠,本人重申前请?” 斐剑断然道: “恕在下办不到!” “为什么?” “尊驾当不忘记上次在一下曾明白奉告,‘屠龙剑客司马宣’是在下仇人,见面必杀他……” “可是他现在功力全无,双目已肓你仍要对他下手?” “他死了在下也要鞭尸!”这话所含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懔。 “红楼主人”苍白的面容一变,黯淡的眼神,一变而为凌厉,大声道: “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怨仇何等深的恨?” 斐剑冷冷的道: “这一点怨在下无可奉告。” “你非杀他不可?” “非杀不可!” “如果我不许呢?” “没有人能阻止在下的行动,口气坚决无比。” “不见得吧?” 斐剑双目迸射寒芒,沉声道: 听尊驾的口吻,莫非想对在下出手? “红楼主人”冷冰冰地颔首道: “如果你坚持成见,这事情立即就会发生。” 斐剑登时怒火上腾,离座而起,剽声道: “在下此来,是实践当初诺言,不愿效小人行径,否则在下曾有言在先,尽可先到荆山石碣峰,杀了‘屠龙剑客’再通知尊驾。” “红楼主人”窒了一窒,道: “看来我只好违誓离此了,掘墓人,我现在不杀你,但到了荆山,可就很难说了,对于你重话传言,本人一样领情,言尽于此,你可以走!” 斐剑一抱拳道: “告辞!” 转身出了西厢,迈步向“红楼”之外行去,心中暗忖,看样子“红楼主人”会立即赶往荆山,自己必须在对方之先赶到地头,否则以“红楼主人”的功力,要想杀死‘“屠龙剑客”可就难以办到了,一旦“屠龙剑客”入了“红楼主人”掌握,今后要完成母亲遗命,恐怕很难很难。 过了生死桥,认了认方向,立即展开身形,全速荆山赶去,为了避免与“金月盟”的人遭遇,节外生枝耽误大事,他不敢走官道,落荒而奔。 路上,他默想尹一凡的话:“我会安排,恐怕大有文章……”他安排些什么?难道自己与“红楼主人”之间可能发生的后果,已在他意料之中?或是…… 他只想尽快的赶到地头,连饥渴都忘了。 这一天,日出时分,斐剑来到了荆山脚下。 荆山绵亘数百里,要从其中找一座其名不彰的峰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应该如何走法才不致走冤枉路呢?可惜当时紫衣人问个明白。 他遍了附近的山居人家,没有人知道石碣峰座落何处,最后问了一个猎人,指示给他一座可能是石碣峰的从没人迹的孤峰,但,离此在数十里外,须翻越十余座山头,才可到达。 有一点线索,总比盲目寻找的好。当然,找到只是时间问题,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摸索,他必须要在“红楼主人”之先到达,否则一切归徒劳了。 他顺着猎人的指示入山,登上主峰之后,向前疾驰。 连越三道岭脊之后,他停下来辨认方向。 然,一座巍峨的巨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这荒山绝岭之巅,是什么人卜葬于此,而且还构筑了这么宏伟的坟墓? 他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口中念寻碑文: “故先室芍药仙子司马斐氏讳芸卿之墓,夫司马宣立” 象一记闷雷,殛在当顶,震得他目瞪口张,心悸神摇,几乎昏倒下去。 这简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拭目再看一遍,没有错,还是那么几个字。 他象遭逢鬼魅似的,踉跄倒退数步,无力斜倚在一株矮松上,竭力镇静心神,他自问,自己的神态还正常吗? “芍药仙子斐芸卿”,是亡母的名号呀! 如此说来,母亲要启己杀的“屠龙剑客司马宣”,是自己的父亲了,记得幼时,曾不止一次问母亲名讳下落,但得到的答覆,永远是一句话:“你父亲早死了!”再问,便是,现在还不到你当问的时候。 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呢? 当年,自己不懂事,对从母亲姓斐一事,从来没有怀疑过。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纷乱的情绪,才平息下来,他冷静地想: 母亲被杀之后,被烧成枯骨,是自己目睹的,师父“土帝申天阙”路过收留自己,并代埋母骨也是自己亲眼见的,怎会又被葬在此间呢? 如果说,是偶合,但天下团属有同名的,也有同号的,但同名又同号,事实上不可能有,因为“芍药仙子”四个字,在武林中是很响亮的。 从先室与夫这称谓看来,立碑人与死者是结发夫妻,换句话说,司马宣是自己的父亲,可是母亲却道命要自己杀司马宣!而且,与女魔……金钗……连在一起。 母亲遇害,到现在整整十一年,而据紫衣人所说,“屠龙剑客司马宣”被“宇宙一尊”废功残目,放置绝峰,是十五年前的事,其间相差了四年,如何解释呢? 同时,人只能死一次,不可能死两次呀! 母亲葬在家园故址,没有错,那这墓中的“芍药仙子”又是谁呢? 他只觉头胀欲裂,心乱神疲,这个谜,连分析的余地都没有。 只有一个可能,同名同号,不可思议的巧合,可是母亲要自己杀“屠龙剑客”,证明母亲与他并非陌生。 这谜底,只有“屠龙剑客”…… 心念及此,霍然而震,自己一定要在“红楼主人”之先,找到“屠龙剑客”。 他迷惘而又骇异地再扫了那墓碑一眼,转身…… “呀!” 他不禁失口而呼,面前,赫然站着那神秘而恐怖的紫衣人,紫衣人何时来到了身后,他完全不知道。 紫衣人阴阴的道: “掘墓人,你在此河为?” 斐剑冷眼一扫紫衣人,道: “这关阁下什么事?” “你对这坟墓似乎很感兴趣?” “怎么样?” 第32章 “我警告你,不许在这附近徘徊,这是对墓中人不敬!”斐剑心中一颤,紫衣人此言大有蹊跷,在这里徘徊,便算对墓中人不敬,他对墓中人如此尊重吗?也许,这谜底能从他身上揭晓,当下故作不经意的道: “墓中人与阁下是什么渊源?” “这你管不着!” “阁下对墓中人如此尊敬吗?” “我说你别废话了……” “紫衣人,武林中到底有几个‘芍药仙子斐芸卿’?” 紫衣人怔了一怔道: “小子,这是什么意思?” “请先回答在下的问题!” “当然只有一人!” 斐剑内心激荡起,但表面上力持镇静,甚至比平常还冷上三分,追问道: “墓中人是‘屠龙剑客’的妻子?” “碑上不是写得很明白吗?” “屠龙剑客有后吗?” “小子,你愈问愈奇了,在弄什么玄虚?” “我们彼此坦白,如何?” 紫衣人目中奇芒进射,斐剑想起那“移神大法”的邪门功夫,不由历声道: “阁下又要施展邪法了?” “本人没有这意思,如你坦白的话,就用不着了。” 斐剑心念一连几转,这是揭破谜底的最好机会,当下冷冷一笑道: “这并非秘密,在下只是一时好奇,你即使施邪‘移神之术’,并没有用处。” “小子,你问‘屠龙剑客’是否有后,是什么意思?” “如果武林中有两位同名同号的‘芍药仙子斐芸卿’,这话就不必说了,如果仅只一个,情况可就有些出入了。” “噢!说说看?” “阁下可知道‘芍药仙子’一共有几个丈夫?” “小子,你信口狂吠,当心我劈了你。” “这是问题的关键!” “芍药仙子只有一个丈夫,便是司马宣!” “有后吗?” “无后!” “那就不对了!” “为什么?” “在下曾听一位武林前辈提及,十年前他碰到‘芍药仙子’,还带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紫衣人一反平时的阴沉,怪吼道: “十年前,不可能!” 斐剑的心弦绷得更紧了,谈话已触及问题的重心,故装若无其事的道: “什么不可能?” “芍药仙子死于十年前,不错,她死时怀有身孕,是‘屠龙剑客司马宣’亲自埋葬的……” “阁下知道得这么清楚?” “司马宣亲口说的。” “那在下所闻是虚的了?” “全是鬼话,小子,你给我滚,我现在还不想杀你!” 斐剑大感困惑.但仍不舍地追问道: “据那位前辈说,此事千真万确!” “我要你滚!” “同时,那位前辈还透露,‘芍药仙子’曾拜托他一件事……” “拜托他什么?” “杀‘屠龙剑客司马宣’!” “这事发生在十年前?” “不错!” “哈哈哈哈,小子,满口胡说,十年前‘芍药仙子’尸骨早寒了,哈哈哈哈……”狂笑声中,电闪而逝。 斐剑窒在当场,傲声不得,这事使他搅昏了头,若非世上有两个“芍药仙子”,就不可能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除非……嗯!除非“屠龙剑客”别有用心,故弄玄虚,这谜底,仍得要从司马宣上揭晓。 这一耽误,总有个时辰,当下怀着满腹疑云,向前峰驰去。 一个时辰之后,照猎户的指示,果然发现一座壁立千刃的危峰,象一块巨大的石碑矗立群峰之中,形势之险,的确猿猴也为之惊心。 他想,可能这是石碣峰不错了,当下,提气轻身,左旋右折,手足并用,经过了重重险阻,终算登上了峰头。 峰顶,全是苍岩,前半边平滑如镜,后半边高高隆起,象一把交椅,就在交椅的背上,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斐剑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由于那与母亲同名同号疑家的发现,使他感到事态相当不寻常,看样子,“屠龙剑客”就在这洞穴之中。 是闯进去呢?还是指名呼叫? 心念未决,一声冷笑传来,眼前出现了“红楼主人”。 斐剑这一惊非同小可,对方不迟不早,适时赶到,后果如何,就难以想象了。第二十二章阴谋毒计 “红楼主人”身后,紧随四名紫衣少女,舒眉也在其中。斐剑目光一扫“红楼主人”,心中惶急万分,单只舒眉一人,自己就不是她的对手,对于师徒一共五人,看来自己是寸步难移了。 “红楼主人”苍白的面宠因激动而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冷冷地向斐剑道: “斐少侠,你来得好快?” 斐剑暗自一咬牙道: “尊驾也不慢呀!” “红楼主人”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面色一肃,道: “掘墓人,我很感激你能代我找到他的下落,你志在向他索仇,而我,将会全力保护他,就事论事,你决无法达到目的,同时,月前的情况是一个待揭晓的谜……” 斐剑寒声道: “在下不达目的不休,至死为止!” “听我说完,事先,我们不妨来个君子协定……” “什么君子协定?” “你暂时不要动手,等我找出他本人,如果确如所言,他功力全废,那就待我设法恢复他的功力,然后,给你们一个公平的决斗机会,如何?” 斐剑心中万分不愿,然而事逼处此,如果不答应的话,恐怕连决斗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有关那疑冢的事,也极需澄清 心念之中,道: “这协定我接受,但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先问他几句话!”“可以,话就这样说定了,如你不顾协定,胡乱出手,你将永远丧失索仇的机会,这并非虚恫言吓,我门下随便一人,都可在三招之内取你性命。这句话虽是事实,但却激起了斐剑的傲性,冷哼了一声道:“在下一向不受任何威胁,有恩必偿,有怨必报!”“红楼主人”淡淡一笑道:“话不能不说明。”说着,向四名紫衣少女道:“你们在外面戒备!”“是!”恭应声中,四名紫衣少女立即散开,各保持两丈距离,面向外扇形包围洞口。斐剑内心充满了无比愤怒,但却无法发作。“红楼主人”的措施,并未恃强胁迫,他不能不暂时隐忍。“红楼主人”举步向洞口欺去……场面在平淡中透着紧张。“红楼主人”在距洞口丈外之处停下了脚步,声音略显激颤的向洞内发话道:“里面有人么?”没有反应。“红楼主人来访!” 又没有反应气氛顿呈微妙。 “洞里可是司马宣?” 就在“红楼主人”第三次发话之后,洞内传出了一声闷嗥也似的呻吟,那声音听在人的耳中,有一种极不舒服之感。 “红楼主人”下意识地回望了斐剑一眼,回过头去,放大了声音道: “洞内是何方朋友?” 一个极刺耳的粗嘎声音传了出来: “走,我不见任何人!” “你是‘屠龙剑客司马宣’?” “咭咭咭咭!”笑声难听至极。 “司马宣早已死了!” “红楼主人”厉声道: “司马宣,我听得出你的声音,你……出来吧!” 洞内沉默了半刻,才传出一声凄苦的叹息,道: “你……忘了吧苦逼我,我……已是快死的人了!” 这话,无疑地承认了他就是“屠龙剑客”,斐剑的面色变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翻搅,最初,在观念上,他接受了母亲遗言所种植的仇与恨,而目前在无意中发现了那疑冢之后,莫明的仇念之上,蒙上一层谜样的阴影。 “红楼主人”再也无法自制了,身躯簌簌抖,痛苦的道: “司马宣,你……你忘了十年前的誓约……” “我……没有忘,没有,一分一秒都没有,可是……这是天意吗!” “出来吧!” “我已立誓此生不见任何人……” “连我在内?” “琴妹,保留那记意吧,此心已同槁木死灰……” “听说你有功力被废,双目被残?” “哈哈哈哈,琴妹,见面,只增加彼此的痛苦,够了,我在死前能听到你的声音,就满足了……” “宣哥,我来了!”脚步一动…… “琴妹,你逼我立刻死?”音调凄切,剽人耳鼓。 “红楼主人”一窒,但,一窒之后,却以无比快速法,向洞口射入。 几乎是“红楼主人”弹身的同时,一个惶急的呼叫声陡告传来: “阻止她,这是阴谋。” 阴谋两字入耳,斐剑根本无暇去分辨声音的来源,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向洞口电射过去,但,终竟慢了半步,他的身形甫一落地,“红楼主人”已没入洞中。 四名紫衣少女在一窒之后,也射向洞口。 斐剑一作势,就要冲向洞中…… 那呼叫之声,再告剽耳传来: “速退,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斐剑与四名紫衣少女骇然怔住。 蓦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爆声,起自洞中,浓烟挟着石块,从洞口喷射而出,整座峰头都在幌动,象是末日来临。 斐剑与四名紫衣少女,亡魂尽冒,总算功力深厚,反应神速,适时闪电般弹退。 “轰隆!”之声持续了很久,四谷齐应,声势惊人至极。 第33章 烟硝散处,峰头面目全非,窟洞已不见踪影,触目是一大片坍石崩岩。 斐剑与四名紫衣少女,面无人色,失神地站在爆炸现场五丈外,一个个呆若木鸡,神智一片昏乱。 这种意外,的确是做梦出估不到的。 “红楼主人”死了,“屠龙剑客”死了,双双被活埋了。这恶毒的阴谋是谁布暑的? 那示警的人是谁?若非那不现面的人示警,此刻,死的决不止“红楼主人”一人。 斐剑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把这事从头到现在想了一遍,传出这消息的是紫衣人,不久前,紫衣人曾在疑冢之前现身,然后匆匆离去,莫非是他…… 想到这里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紫衣人曾三番两次追问自己何以人“红楼”而说出了“屠龙剑客”被囚于此的讯息,不错,他是这毒谋的策划人,目的在对付“红楼主人”而自己成了帮凶。 如果,洞内确是“屠龙剑客司马宣”,现在“屠龙剑客”死了,母亲遗命要杀他的谜,离此不远的峰头上,刻有母亲名讳的那疑冢之疑,将永沉海底…… 紫衣少女舒眉,突地拨出背上长剑,面罩杀机,目含悲愤,厉声道: “掘墓人,你说得还出公道!” 斐剑一震,道: “舒姑娘,要在下还出公道?” 另三名紫衣少女,业已奔向被炸的洞穴之处,试企挖掘。 舒眉咬牙切齿的道: “掘墓人,主谋的是谁?” 斐剑体谅对方此刻的心情,平静的道: “舒姑娘,说话要请三思,在下也险些进洞了!” “可是你仍然活着!” “你当时已听到有人示警?” “难道不是设好的圈套?” “那你们四位也好端端的活着……” 蓦地此刻—— 一声惨号,夹以数声喝斥,同时传来,斐剑与舒眉同时转身望去,只见那被炸崩塌的岩石旁,出现一个紫衣蒙面人,三紫衣少女之一,已毁在紫衣人剑下。 斐剑心头狂震,大叫一声: “紫衣人,原来是你……” 话声未完,只见紫衣人剑出如电,第二个紫衣少女,又倒了下去。 舒眉厉吼一声,仗剑扑了过去。 辈剑双目尽赤,事实已证明这毒谋是出于紫衣人,长剑离鞘,也弹身扑过去。 两人身形方落,第三声惨号又传,第三个紫衣少女横尸剑下。 舒眉五内皆裂,“刷!”的一剑攻向紫衣人…… “锵!”的一声金铁交鸣,紫衣人与舒眉同时退了一步,由此可见舒眉的身手,较之其余三个已死的紫衣少女要高了许多。 舒眉凄厉的喝叫道: “你是谁?为何要下这等毒手?” 紫衣人阴森森地道: “丫头,你到黄泉路上,你师父会告诉你!” “恶魔,我与你拚了!” “当然不能让你独活!” 剑影纵横,双方所出都是闻未闻的奇绝招式,转眼过了五个照面,只听紫衣人大喝一道: “躺下!” 惨哼声起,舒眉娇躯一连几幌,栽了下去。 “紫衣人,你这魔鬼!” 斐剑厉喝一声,那一招“投鞭断流”夹以毕生功力,劈了出去,夹愤出手,其势锐不可当。 紫衣人方待用剑刺向受伤倒地而不死的舒眉,斐剑的招式已罩身卷至,迫得回剑封拦,剑刃交击之下,紫衣人因仓促封挡,竟然被震得身形一幌。 斐剑第二招跟着出了手。 紫衣人暴笑一声,剑气迸处,斐剑连退了三大步。 暴喝再传,斐剑长剑脱手飞去。 紫衣人剑尖直抵斐剑心窝,阴声道: “掘墓人,看来我只好杀你了!” 斐剑肝皆炸,但他毫无反抗的余地,只有束手待毙途。 剑尖,缓缓刺入,血,延着胸衣下流…… 虽是一声喝斥,但音调悦耳至极。 喝声入耳,斐剑心神俱颤,他已听出,来的正是那美绝尘环的东方霏雯。 紫衣人不期然的收回长剑…… 一条丽影,业已到了身前,她,一点不错,正是东方霏雯,东方霏雯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出乎斐剑意料之外,他脱口唤了声: “大姐!” 紫衣人惊呼道: “什么?大姐……” 东方霏雯冷冷的道: “你不许碰他!” 紫衣人目中寒芒暴射,怒声道: “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就是不许你动他一毫一发!” “你不是认真的吧?” “非常认真!” “你的话令人骇异?” “这有什么可骇异?” “你……你……对他有什么企图?” “我认他作弟弟,我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全!” 紫衣人蹬蹬蹬一连退了三四步,显然他已激动到了极点。 斐剑却愣住了,听话音,他与她之间似有某种关系存在,是什么关系呢? 紫衣人突地震声狂笑道: “东方霏雯,你的年纪可以做他母亲而有余……” “住口!” “你……真的……” “我要你住口!” 紫衣人怒哼一声,突然以闪电般的速度,一剑刺向斐剑,这一剑,似存心要一击致斐剑于死地,出手之厉辣阴狠,世无其匹,斐剑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你敢!” 娇斥声中,东方霏雯电光石火的横里劈出一掌,左手点的一指。 闷哼声中,斐剑只觉一阵剧痛攻心,前胸已裂开了半尺长一道口子,鲜血泉喷而出,紫衣人却踉跄退了三步。 如果没有东方霏雯这一击,斐剑将毫无疑问的横尸紫衣人剑下。 紫衣人透过蒙面巾的目光,象负创野兽的凶芒,那种怨毒与愤恨之色,令人一见终身难忘,死盯在东方霏雯的玉靥上,似要把生吞活剥。 东方霏雯略显不安地退后一步。 紫衣人好半响才挣出一句话,声音是痛苦的,与表面神情大相径庭: “霏雯,我希望你不是真心如此,想一想……” 东方霏雯立即截断了他的话道: “我生平不轻易改变决定的主意!” 紫衣人似已按捺不住,暴声道: “到今天我才认识你的真面目,东方霏雯你准备怎么样?” 东方霏雯咬了咬牙,道: “希望你从此别再见我的面!” 紫衣人全身一震,剽声道: “贱人,你……” 东方霏雯的玉靥上,抖露一片恐怖的杀机,那本是使人沉醉的眸子,此刻已不复见,那诱人遐思的眸光,全被煞光所代替。 斐剑此刻业已自己点穴止血,东方霏雯所表现的神情,使他大感剽惊,他看出了他性格的另一面。 东方霏雯娇躯一挪,向前欺近了数尽,冷森森的道: “口出不逊,别怪我下手无情?!” 紫衣人目中几乎喷出血来,咬牙切齿的道: “真想不到你是这么样的女人……” “现在知道还来得及。” “亏负了上天给你这一付容貌,你的灵魂……” “闭上你的嘴!” “我悔不……” “我再说一遍,今后别再让我看到你,永远!” 紫衣人的紫色长衫,因激动而起了剧烈的波荡,一跺脚道: “好。有一天我必杀你!”说完转身掠去。 叱喝声中,东方霏雯以令人目眩的速度,横截在业已掠身五丈外的紫衣人身前,素手一挥,道: “你就打算这样走了?” 紫衣人狂声道: “要不怎么样?” “把你功力留下!” “什么?” “把你的功力留下,自己动手!” “哈哈哈哈,东方霏雯,你的心肠比蛇蝎还要毒上十分,你以为办得到吗?” “我向来说一不二,没有办不到的事!” “我与你这贱人拚了!” “那是你自己找死!” 人影闪幌这下,一场惊世骇俗的拼半,叠了出来。 那边,“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舒眉,颤巍巍地站起来娇躯,粉腮呈现一片剽人的惨厉之色,紫衣染上血迹,变成了黑色,向斐剑移近了两步,道: “斐少侠,我错怪你了!” “这没有什么!” “这笔血债我将来向紫衣人算,现在我有个不情之请……” “舒姑娘有话尽管说!” “如是果情况许可的话,请尊驾把我三位同门掩埋!” “可以,在下一定办到。” “我记下这笔人情,再见了!” 说完,蹒跚奔下峰去,舒眉是一个不平凡的女子,她知道处境的险恶,不愿作无谓的牺牲,以图报复。 东方霏雯与紫衣人,拚战已有十余个照面以上,东方霏雯的身手,实在骇人,徒手对紫衣人的利剑,竟然迫得紫衣人节节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斐剑不欺然的向两人身前移,那场面使得,他悚剽不已。 渐渐,紫衣人被迫到右后方的断岩边缘,断岩壁立千刃,下望一片空茫。 紫衣人每出一剑,都被东方霏雯中途折解,并施以致命的反击,看样子她对紫衣人的剑术路数,了若指掌,不然不会招招占了先机。 紫衣人已觉出情况十分险恶,竭力想换方位,避开断岩,但东方霏雯似有意要迫对方步上死路,丝毫也不放松。 一声娇喝,夹以一声震耳的狂嗥,紫衣人向断岩下飞泻而去。 斐剑脱口大叫: “不能让他死!” 第34章 但,迟了,紫衣人的惨嗥已拖曳而没于断岩之下。第二十三章深情何限 她,真如紫衣人所说,徒有美丽的外表,内里却是蛇蝎的心肠吗? 她为什么要把紫衣人迫落断岩? 她与紫衣人之间,似乎有某种关系存在,那是什么? 斐剑感到痛苦了,他心目中的仙子并不如想象的完美。 东方霏雯缓缓回过身来,玉靥上浅笑宛然,似乎根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事般的,斐剑心目中的成见,在她的浅笑中消失了,她太美了,美得使人感到任何对她不良的想法都是一种亵渎,怀疑她的为人更是罪过。 “弟弟!” 磁性的声音,加上靥容眸光,使斐剑下意识的心情摇幌,绮念横生。 “你认为姐姐我太残忍吗?” “这……”斐剑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你已亲眼看到‘红楼主人’师徙的惨死了……” “真的是紫衣人的阴谋?” “想来不会错。” “他为什么要谋害‘红楼主人’呢?” “这就不得而知!” “可惜……” “可惜什么?” “我有许多疑问要从他身上查证,可惜他死了。” “什么疑问?” “比如说,他以这种毒辣的阴谋,谋算‘红楼主人’的原因,洞中用来作饵的人的秘密……等等!” “事不关已。算了吧!” 斐剑几乎想脱口说出心中的话,但他忍住了,换过话题道: “大姐与紫衣人是什么关系?” 东方霏雯面色微微一变,道: “关系?什么也没有,弟弟,你认为我美吗?” 斐剑面上一热,讪油的道: “很美,美极了,我不知道世间还有没有第二人堪与大姐匹敌!” “这就是关系,我美,于是他一直赳缠我,不只他,别的人也会!” “所以你杀了他?” “我早该杀他的了,今天,眼看他毫无人性的行为,再加上他誓要杀你而甘心的表示,我只好下手了。” “哦!”斐剑心中飘过一抹异样的感受,又道: “紫衣人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我……可以问大姐的来路吗?” 东方霏雯神秘地一笑道: “你很快就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斐剑不便再追问下去,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在“红楼主人”闯洞之时,曾有人示警破题儿第一遭,他领略到一种极其微妙的况味。 热,从丹回升起,流遍全身…… 蓦在此刻—— 一阵尖锐的哨音,摇曳破空而至,东方霏雯轻轻推开了斐剑,只见一溜红光,直射长空,那尖锐的哨音,便是发自那红光。 斐剑努力定了定神,道: “这是江湖人用的火焰讯号,莫非……” 东方霏雯匆匆地道: “弟弟,我去前面瞧瞧发生了什么事,你在这等我!”说完,不等斐剑应声,娇躯幌处,翩然而逝。 斐剑象是一场绮丽的梦境中突然被惊醒,那一份怅惘与爽然若有所失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她为什么如此匆匆离去?显然,方才的讯号与她有关,如此看来,她的身份仍不脱江湖帮派的范围,但,放眼武林,在一般帮派之中,何来这等功力的高手?以紫衣人惊世骇俗的功力,竟然被她徙手迫落断岩,简直有些不可思议,这种功力于她的美艳一样惊人,而她,却爱上了自己…… 怔仲了许久之后,思念回到现实“屠龙剑客司马宣”已被活埋洞中,“红楼主人”曾说过:“……司马宣,我听得出你的声音……”准此而论,洞中人是“屠龙剑客”已无疑问,紫衣人利用自己传讯,利用“屠龙剑客”作饵,在洞中预置炸药,毁了“红楼主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为了仇,以紫衣人的身手,难道不敢公开叫阵,而出之以诡谋暗算,的确令人费解。 双方都已先后死亡,这个迷底,恐已没有揭穿之日了。 母亲临难时,遣言要自己杀“屠龙剑客”,而外面峰头上却又出现母亲的坟墓,碑上的称谓,母亲于“屠龙剑客”是夫妻关系,最可怪的是母亲分明葬在被毁的家园故址,荆山之中又出现坟墓,而且年月日也已久远,这是怎么回事,呢?” 莫非也是阴谋? 可惜,“屠龙剑客”死了,母亲的遗命,疑冢之谜,也随之幻灭了。 想到这里,不禁咬牙而叹,他分不清是恨,是怨,是悲,还是惘然。 正在沉思人神之际,一声凄厉的惨号,遥遥传至,惨号声尖而长,是发自女人之口,斐剑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东方霏雯…… 他无暇分辨事实,也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功力与东方霏雯不可思议的身手,他只是关心她的安危。 身形电弹而起,不计自身安危,从险峰的峰壁泻落,忖度着惨嗥所传的方向,全力驰去,越峰渡涧,估计已到了声音所能传达的极限,却一无所见,他不期然地刹住身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又是一声惨号传来,听声辩向,发自右面不远的谷中。 他折身向右,向那不知名的山谷奔去。 片刻工夫,来到谷口,她几乎连想都不想便奔了进去。 入谷不到十丈,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目光搜视之下,只见一丛矮树之后,露出一片裙角,一颗心登时提到了腔口,走近一看,赫然是具女尸,躺卧在血泊中,死者一式的绛色衣裙。 绛色衣裙,不正是东方霏雯婢女的装束吗? 再一察看,死者面目全非,模不可辩,前额已被抓碎。 这种残酷的杀人法,并不陌生,他想起来了,寻找“金钗魔女”,在“神女峰”后的绝谷之中,那青衣蒙面女子,正是以这种手法杀人。 “金月盟”属下,“巡察总督高寒山”与两名手下,在青衣蒙面女现身之时,惊怖欲绝,各自残一目,狼狈遁逃,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青衣蒙面女子意外地放走自己,自己与她曾有一年之约,在一年之内,如没有力量找她算帐,决自杀以谢。 她是什么来路? 难道她已出江湖了? 记得,她现身之际,曾以单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这一个记号,使高寒山等三人残目而逃,那记号代表什么呢?是她的出身,抑是…… 他无暇去思索这些,依据现场情况,作了一个分析,死者,是东方霏雯的侍婢,在遇敌不支之时,发出讯号,东方霏雯匆促来援,两婢女先后被杀,而下手的,极可能是神女峰后绝洞中的那青衣蒙面女子,下手的原因,就无法推测了。 以东方霏雯的身手,谅不至于打不过对方,但人呢? 死的这两名绛衣女子,不知一向随侍东方霏雯的那名可在其中,如果在,那师姐“无魂女方静娴”被杀之仇,就无法报了。 想到方静娴,他不禁联想起她断气之前所说的一句话:“……九宫山……人皇……”她说这话的意思,当然是指“人皇”隐于九宫山,但她的目的呢?“人皇”是师门仇人吗,还是与那半枚制钱有关? 半枚制钱,是师父遗示的信物,凭信物找四师伯取那半本秘笈,现在四师怕死了,“天枢宝笈”数次易主,最后从“两仪书生”手中失去,不知所终,而半枚制钱,却在师姐“无魂女”的身上,制钱虽已合壁,但却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还有,窃据“剑家”藏珍的,是“人皇”手下,抑或另有其人? 师门这一笔错综复杂的血仇担子,压得你几乎无法负荷。 自己如果要等寻护下半部“天枢宝笈”练成绝艺,再认复仇,那岂非太渺茫了,如果此刻展开行动,自己的手,的确是力与心违。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泻落身前。 斐剑抬头一看,来的赫然是杀死师姐方静娴的那绛衣少女,心头倏然涌上了一股杀机,但他仍强忍着道: “贵主人呢?” “追敌去了!” “追敌,可是一个青衣蒙面女子?” “不错,你……怎会知道?” “从死者致命的伤痕上判断出来的。” “哦!” “这两位遇害的与你是一道的吧?” “嗯!” 绛衣少女面上找不出丝毫怜悯的神色,好象死的是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样,反之,微微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嘲弄笑意,这神态,使斐剑大是不解。 “青衣蒙面女子是何来路?” “独树一帜,当年与‘武林三皇’分庭抗礼的巨憨‘杀人王’的传人!” 斐剑心头一震,脱口道: “她是‘杀人王’的传人?” “一点不错!” “她为什么要向你们下手?” “不知道!” 斐剑窒了一窒,道: “我们的帐该算了!” “什么帐?” “杀死‘无魂女’的血帐!” 绛衣少女冷笑了一声道: “阁下准备如何算法?” “血债血偿!” “可是,阁下目前的功力还杀不了我,怎么办?” “无妨试试看!” “我说过这公案由蔽主母解决……” “在下要亲手向你索讨!” “可是我没有闲空,失陪了!” 了字声中,电奔而去。 “那里走!” 斐剑不由七窍冒烟,大喝一声追了下去,有如流星赶月,绛衣少女身手相当不俗,一追一逐之下,彼此间的距离愈拉愈长,斐剑展尽身法,却无法使距离缩短,追了一程,绛衣少女转过一道山环,顿失所踪,斐剑气得牙痒痒的但,却无可奈何。 第35章 他直觉地感到绛衣少女对东方霏雯,并不如想象中的尊重,尤其绛衣少女对同伴之死,漠然无动于衷,这实在令人费解。 东方霏雯既已追敌而去,自己当然没有重回石码峰头等候的必要。 于是,他茫然地朝外奔去。 正行之行,一道奇强劲气,从斜里卷来,硬生生把他的身形镇住。 斐剑大吃一惊,目光扫处,眼前站着的,竟然是“神女峰”后绝洞之中,后见的那青衣蒙面女子。 青衣蒙面女子在此现身,却不见东方霏雯的影子,绛衣少女分明说她追敌去了,一方既已现身,另一方呢?她是追不上还是…… 青衣蒙面女子冷冷的道: “掘墓人,幸会!” 斐剑也冷冰冰地应道: “的确是幸会!” “一年之约未到,我们却提早见了面,掘墓人,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准备妥当,一年之约保留,今天可以不动手!” 斐剑虽然冷傲,但有自知之明,目前,自己决非对方之敌,对方既已先提出不动手,自己当然没有充狠的必要,当下沉声道: “一年之内,在下誓必践约。” 青衣蒙面女子轻声的笑道: “我们谈谈现在吧!” “现在,有什么可谈的?” “当然有,我是专门找你来的!” “找在下?”斐剑显然很吃惊对方这句话。 “不错,找你!” “姑娘找在下有何指教?” “听说你从‘无魂女’身上得到半枚制钱,有这回事吧?” 斐剑骇然退了一步,道: “有,但与姑娘有什么干系?” “当然有干系,而且有极大干系。” “在下不懂?” “别人的事,你当然不懂,也没有让你懂的必要,现在,你把那半枚制钱交出来,各走各路。” “什么,要在下交出那半枚制钱?” “一点不错!” 斐剑心中疾转着念头,对方怎会知道自己从“无魂女”身上得到半枚制钱,当时除了尹一凡,“无后老人”与东方霏雯主婢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在场,她那来的消息呢?这制钱是师门信物,本身毫无价值,她索取的目的何在呢? 如果说,她索取的是自己保有的半枚,也许可以解释为她知道凭制钱信物可以得到半部“天枢宝笈”的秘密,但她索取的是师姐“无魂女”持有的一半,纵使得到,一无用处,她是什么居心呢? 心念之中,困惑的道: “姑娘索取半枚制钱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 “可是东西在我身上。” “所以我要你交出来。” “如果在下不交出来呢?” 青衣蒙面女冷极的一笑道:“那可由不得你不交出来。” 斐剑傲气大发,寒声道:“办不到!” “半个制钱对你掘墓人一无用处!” “难得对姑娘你有用处?” “当然!” “有什么用处?”第二十四章诡去谲雾 青衣蒙面女一字一顿的道: “这你阁下就不必管了!” 师门信物,岂能拱手交与别人,斐剑冷声道: “对不起,歉难从命!” “掘墓人,告诉你,这半枚制钱我志在必得!” “在下也声明,除非在下死亡,这半枚制钱决不落别人之手。” “你狂得可以?” “好说!” “如果你真的为这半枚制钱赔上性命,是否也值得?” 斐剑暗自打了一个冷战,面色却更冷酷了,咬了咬牙道: “值得与否,是在下的事。” “你追姑娘我出手吗?” “悉随尊便!” 青衣蒙面女冷哼一声,伸手便朝斐剑当脸抓去…… 斐剑大喝一声: “且慢!” 青衣蒙面女收回了手掌,道: “怎么,你愿意交出来了?” “在下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你无妨说说看。” “玉牌主人到城去了?” “玉牌主人!谁是玉牌主人?” “追赶你的那位。” “哦!你说她,她叫玉牌主人?我可不管她是什么主人,她长得很美,身手也不弱,我们追逐了一阵,大概她没有兴趣,走了!” “你杀她三名侍婢的原因是什么?” “这你就不必问了,你只要交出半枚制钱就行!” 斐剑心中暗忖,“天枢宝笈”已落入别人之手,制钱信物已失去了效用,交与她也无妨,心念之中,道: “交给你可以,但你必须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说说看。” “你怎知在下身上有‘无魂女’的半枚制钱,而苦索不舍?” “有人向我报讯!” “谁?” “一个叫黄筱芳的女子!” “什么,你说黄筱芳?” 斐剑精神大震,他正要找黄筱芳,苦于毫无线索,现在对方竟提起她,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找到黄筱芳,就可揭开“两仪书生”被杀之谜,“天枢宝笈”的下落,也可以因之而获得,但,黄筱芳向青衣蒙面女报讯的目的是什么?她又怎知有半个制钱的事? “你想对黄筱芳施以报复?” “不,在下根本不认识黄筱芳其人,只是,在下正在急着要找到她!” “你……找她?” “是呀,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你会不认识黄筱芳?” “不认识!” “你真的不认识她?” “真的不认识!” “你与一个绛衣女子分手不久,对吗?” “是的!” “黄筱芳就是她!” “啊!”斐剑可真正的激动了,想不到东方霏雯的贴身侍婢绛衣少女便是黄筱芳,她就是杀‘无魂女’的凶手呀! “言止于此,拿来!” 斐剑咬牙从胸衣间摸出那半枚制钱,抛与青衣蒙面女,道: “接着,不能遗失,有一天在下要收回的!” 青衣蒙面女把半个制钱省视了一遍,没有错,才纳入怀里,斐剑团自己也有半枚,经常抚弄,所以不用看,从开口处的边缘棱纹,他能准确地摸出属于“无魂女”的那一半而不虞差错。 至于青衣蒙面女要这半枚制钱的目的,就无从揣测了,总之,他已下定决心,迟早要把它收回来,虽然制钱本身已失去应有的意义,但总算是师门遗物岂可落入外人之手。只要找到黄筱芳,青衣蒙面女追索半枚制钱的目的,也不难查明。 青衣蒙面女一摆手道: “掘墓人,再见了,一年之约你可以不必远赴巫山,江湖中随时都可碰头,只要你自信有了把握,随时随地都可以结帐。” 话声中,悠然飘逝。 斐剑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愣然出神,他想: 自己如果有足够的功力,就不至于受人要挟! 自己如有足够的功力,早就可以放手地去快意恩仇。 甫出道时,对自己的功力颇有信心,然而在一连串的挫辱之后,才知道武林中一山比一山高,能人头上有能人,自己所学,何足道哉,有时连保命都难,要想快意恩仇,只有练成绝艺,而目前仅有的一条路,便是寻回半部“天枢宝笈”,要想得到宝笈的下落,只有寻到黄筱芳,追求线索…… 黄筱芳是东方霏雯的侍婢,倒不愁找不到她。 东方霏雯既与自己约定在原地相候,她迟早会回头,说不定此刻她业已回转石碣峰了,黄筱芳说不定也跟着她,岂可错过。 心念之中,折身又朝石碣峰方向奔去。 此际,已是夕阳衔山的时分了,暮雹渐起,远山一片迷朦。 奔了一程,到达石碣峰对过的一座峰头上,由此仰望石碣峰,十分清晰,如果有人在峰头现身,逃不过这边的视线,于是,他拣了一个靠边的巨石,坐了下来,双目瞬也不瞬地注视对过的石碣峰。 夜幕低垂,石碣峰上毫无动静。 突地——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 “掘墓人,不必等了!” 斐剑回头一看,发话的竟然是绛衣少女,他这一喜简直非同小可,他正要找她,而她却找了来,这岂非天从人愿。 绛衣少女又道: 敝主母要我传话,要你不必等她了,她有事先行离开。 说着,转身便走。 斐剑一弹身挡住对方去路,口里道: “姑娘慢走!” 绛衣少女面上现出极度不耐之色,冷冷的道: “怎么样?” “在下有句话要问姑娘……” “对不起,没工夫。” “姑娘可是叫黄筱芳?” 绿衣少女粉腮一变,道: “是又如何?”这一说象是承认了。 斐剑略显激动的道: “如果是,在下有话说,如果不是,就请便。” “那我告诉你,不错,我就是黄筱芳。” “好极了,黄姑娘,在下正要找你!” “找我?为什么?” “姑娘可认识一个叫筱珠的女子?” “认识又如何?” “她要在下找姑娘说几句话,她是姑娘的什么人?” 黄筱芳眼圈一红,道: “她是我姐姐!” 斐剑暗自点了点头,道: “姑娘何不坐下,我们详细地谈?” 两人在原地坐下之后,斐剑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令姊是‘两仪书生’的妻子?”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第36章 “此话怎讲?” “这似乎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斐剑窒了一窒,道: “在下只是受死者之托,不得不问!” 黄筱芳秀眸内浮动着泪光,沉思了许久,才幽幽的道: “她托你什么事?” “在下问她凶手是谁,可惜她已无力再开口,只说找到你之后,就可明白一切。” “是的,我很明白!” “令姊与令姊夫之死,是否为了一部武功密笈?” “不是,那只是一种故意放的谣言!家姐夫恐怕死了也不明白。” 斐剑大感意外的道: “不是因武功秘笈遭害?” “根本不是,连‘三元老人’,‘鄂西大豪’等人之死,也不是为了秘笈,所谓秘笈者,只是凶手编造的借口而已。” “哦!”斐剑骇然大震,如此说来,秘笈尚未出世,师姐“无魂女方静娴”的遗言,又当另作估价了,但这凶手为什么要用这借口,杀戳这么多的武林高手呢? “姑娘方才说令姊黄筱珠的身份……” 黄筱芳满含眶内的泪水,滚落粉腮,面上抖露一片怨毒之色,激颤的道: “只怕我的功力,不足替她报仇,但我会不择手段的去做……” “怎么样?” “家姊奉令以身体为饵,笼络‘两仪书生’,目的是要窃他的毒方,当今武林,“两仪书生”可算首屈一指的用毒能手……” “以后呢?” “她完成了一半任务,之后,她真正爱上了他,于是,免不了一死!” “如此说来,命令黄筱珠的人,也就是造谣杀人的人?” “一点不错!” “他是谁?” 黄筱芳迟疑了,似乎有什么顾忌,思忖了片刻,反问道: “阁下怎知我是黄筱芳?” “青衣蒙面女说的!” “她……告诉你?” “不错!哦,对了,姑娘告诉了她些什么?” “也许,我做错了……” “什么意思?” 黄筱芳目中陡射杀光,粉腮一沉,道: “你想知道?” “在下是想知道原委!” “也许,我说出来之后,会杀死你以灭口?” 从神情来看,她说的可不是虚声恫吓,但斐剑的性格十分孤傲,越是如此,他越发不愿放松,冷静的道: “有这样严重吗?” 黄筱芳以一种断然的口吻道: “当然!” “姑娘请说吧?” “说起来这是巧合,我在荆山脚下碰上了那青衣蒙面女子,她向我打听祝小珍的行踪,我灵机一动,要利用她为我报仇……” 斐剑心中一动,道: “祝小珍是谁?” “无魂女!” “噢!”斐剑惊叫一声,连退数步,颤声道: “祝小珍就是无魂女?” “是呀!怎样?” “她不叫方静娴……”这话象是自语。 “方静娴是谁?” 斐剑登时心乱如麻,黄筱芳的问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需要冷静地想上一想,他一直以为“无魂女”便是四师伯“火旁方允中”的遗孤师姐方静娴,想不到竟然错了,他是凭从“无魂女”身上掉落的那半枚制钱而断定的身份。 事实上,她并没有亲口承认,因为当时她已近弥留状态,说一不出话了。 但,半枚制钱是四师伯所持的一半信物,怎会到她的手中? 她临死所说的:“……九宫山……人皇……”是什么意思?难道与制钱有关? 青衣蒙面女为什么要索那半枚制钱? 愈想,愈觉得情况诡谲万分,丝毫头绪都理不出来。 黄筱芳再次问道: “你说的方静娴是谁?” “我的一位同门!” “你把‘无魂女’当成了她?” “是她俩面貌相似,还是……” “在下没有见过方静娴的面,只是……”他本想说出根据制钱而推断的,但一想这是师门秘密,岂能泄之外人,把下面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黄筱芳自作聪明的道: “只是一时误会?” 斐剑顺水推舟的道: “是的!” “掘墓人,我杀祝小珍,是奉主母之命,因为她手段卑鄙而毒辣,恐怕你中了她的圈套,话已说明,你还要不要算这笔老帐?” 斐剑心念一转,道: “既是事出误会,前帐勾销了吧。” “我姐姐到底要你转告些什么话?” “她只说找到你,你能明白一切,可能她的原意是要在下把死讯传给你,要你替她报仇,可是在她死后,你与贵主母不速而至,事情可就不必交待了,只是……” “只是什么?” “在下还有一点不解,当姑娘你来到现场,分明见令姊的新坟,竟没有任何表示,这其中是否另有跷蹊?” 黄筱芳自顾自的道: “我已经着手替她报仇了,于此,谨向你致谢为家姐收尸埋骨!” “利用‘杀人王’的传人青衣蒙面女也是手段之一?” “我不否认!” “青衣蒙面女为什么要向在下索取那半枚制钱?” “因为那是‘无魂女祝小珍’的东西!” “原因不止这样单纯吧?” “那你就是去问她本人了!” 斐剑沉重地一点头道: “是的,我必须要去找她,黄姑娘,你还没有说出凶手的姓名?” 黄筱芳突地厉声道: “阁下最好不要过问!” “可是在下极想明白这一连串凶杀的动机与目的?” “我已经声明过,我说出口之后,会杀你灭口,所以你最好别问!” “如果在下一定要问呢?” “这等于迫我杀你。” “为什么?” “我不愿复仇的计划被人破坏!” “这令人费解,在下也同样要追索仇人凶手,对姑娘而言,有益无损。” “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 黄筱芳转目向四周望了望,漆黑的夜翼掩蔽下,寂静如死,压低了嗓音道: “我话出口之后,便要动手……” 充满恐怖杀机的音调,听来令人不寒而栗。 斐剑横了横心,道: “说吧,在下不在乎!” “如此你听清楚了,一连串血案的主凶就是……” “哇!” 一声票耳的惨号起处,黄筱芳仰面翻倒。 变生猝然,斐剑不由惊魂出窍,怪吼一声,弹身而起,停身最高的一块突岩上,目光向四个搜索,夜空寂寂,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略显失措地回到黄筱芳躬身之处,只听黄筱芳口里断断续续的哼道: “附骨……神针……” “黄姑娘,黄姑娘……” 黄筱芳手足一阵抖动,头一偏,死了。 斐剑脑内嗡嗡作响,全身发麻,呆立现场,望着黄筱芳的尸体,不知所措。 师父与四师伯,死于“附骨神针”,现在黄筱芳也死于“附骨神针”,显见下手的同属一人,师父与四师伯中了神针之后,还活了很长的时日,而黄筱芳却立即毙命,看来,必是中在要害重穴之上。 “附骨神针”是“人皇”的独门暗器,下手的是“人皇”本人,还是他的门下? 黄筱芳在将要说出凶手姓名被杀,显然是被灭口,而凶手必已早伺在侧。 凶手为什么不向自己下手呢? 难道十年前残害师父师伯的蒙面剑客,也就是最近连续杀人的凶手? 他是谁? 心念及此,不由头皮发炸,寒气股股而冒。 蓦地—— 一条人影,鬼魅般地掩近身前。第二十五章古庙怪僧 上回书中,斐剑眼看黄筱芳忽遭突袭而亡,正自心神俱颤之际,一条人影,鬼魁般的欺近身前,脱口大喝一声道: “来者何人?” “大哥,是我呀!” 斐剑暗道一声惭愧,竟然如此沉不住气,这一天当中所发出的各种意外事件,使他心浮气燥,连人到了跟前,还看不出是谁。 来的,赫然是尹一凡,又恢复第一次相遇时的小化子装束。 深山,静夜,尹一凡不速而至,的确大出斐剑意料之外。 尹一凡手指黄筱芳的尸体,道: “怎么回事?” 斐剑寒星般的双目,紧盯着尹一凡,|奇-_-书^_^网|徐徐的道: “她遭人暗算,中的是‘附骨神针’!” “哦!” “此时此刻,你怎会到此地来?” “我从峰下过,听见号叫声赶上来看看,想不到是大哥你。” “你看到什么人迹没有?” “有,一条黑影飞奔下峰,太快,看不出是男是女!” “你从何处来?” “石碣峰下!” “什么,你也赶来石碣峰?” “大概比你早到两个时辰……” 斐剑心中一动,道: “当‘红楼主人’遇害之前,曾有人在暗中出声示警……” 尹一凡点点头,道: “不错,是我!” “你为什么不早点现身相告,使‘红楼主人’落人奸谋!” “大哥,我不能呀!” “你,不能?……什么意思?” 尹一凡两手一摊,作出一个无可奈何之状,苦着脸道: “大哥,我又死了一次,下手的仍是那紫衣人,幸而他没有动剑,我又改了装束,否则不被他分尸才怪……” 斐剑又眉一蹙,道: “到底怎么回事?” 第37章 尹一凡叹了一口气道: “分手时,我不是说另有安排吗?你离开后,我从土里钻出来,易容换装,直奔这里,目的是先行踩一下情况,刚上峰头,就碰见那紫衣人从洞里走出来,我一眼看出事情大有蹊跷,紫衣人够狠,连招呼都不打,便把我劈翻在地……” “噢!” “我若非凭师傅的那点鬼门道,把鲜血从五官逼出,装死,决逃不出这一关,紫衣人以为我真的死了,把我抛在断岩的乱石之后,你们来,我知道,但我在施术之后,须要一段时间还原,所以无法现身示警,到最后,才不顾一切的发了话,在没有还原前妄用真气,是施术大忌,单只那么一喊嚷,天知道我赔上多少痛苦……” “所有的情况经过你都知道?” 尹一凡嘻嘻一笑道: “当然,包括大哥与那要命的美人亲嘴在内。” 斐剑面上一热,尴尬的道: “说正经的,洞中人的确是‘屠龙剑客’?” “这不知道,我甫一登峰使遇上那王八羔子紫衣人,根本没有机会查看!” “紫衣人已被东方霏雯迫落断岩,恐怕已粉身碎骨了!” “我知道!” “你对这事看法如何?” “诡谲而复杂。” “凡弟,你看看这女子致命伤在何处?” 尹一凡白了斐剑一眼,意思是为什么你自己不动手而要别人动手,但他没有说出口,耸耸肩,走到黄筱芳尸身前,俯下身去,骇然道: “大哥,她不是你爱人的婢女吗?” 爱人两个字听来十分刺耳,斐剑面上又是一热,道: “谁说不是,她也就是‘两仪书生’的小姨黄筱芳……” “哦!是她,怎么说?” “她尚未说出凶手的名号,便遭毒手,死前曾呼喊‘附骨神针’……” “下手的人旨在灭口?” “除此该没有旁的解释。” “可是这下手的也怪,他竟然独对大哥你留情?” “我也感到奇怪,也许,凶手认为没有杀的我必要……” “这解释勉强之至!” “凡弟,可曾探出‘红楼主人’的来历?” “还没有头绪!” “好,你赶快查查看。” 尹一凡动手翻检了一会,突然票声道: “有了,好准的手法,直贯‘玉枕’穴!” 斐剑凑过去一看,只见黄筱芳后脑‘玉枕穴’上,有米粒大一颗凝结了的血珠,若非先有了‘附骨神针’这观念,这隐在发根中的细微伤痕,还真不易发觉出来,尹一凡用手指按摸了半响,伸了伸舌头,道: “好厉害,竟然钻到了‘百会’大穴了,要不要取出来?” “当然要!” “那只好剖开死者的脑袋了?” “这……顾不得许多了,黄姑娘泉下有知,会原谅我们的。” 尹一凡从身上拔出一柄小巧的匕首,在头顶处划了一刀,翻开皮肉,取出一根两寸长短比猪鬃略粗的黑色钢针,托在掌心之中,道: “今夜开了眼界,见到传说中的‘附骨神针’。” 斐剑捻来仔细审视了一遍,这细小的钢针,竟附有细鳞似的倒须,制作提极为精巧,这种利物射入人体,当然有进无出,至于是否有毒,就不得而知了。 尹一凡神色凝重的道: “大哥,你认为凶手是什么样的人?” “人皇本人或是他门下!” “人皇如在世,年已在百岁过外,据传,‘人皇’为人极端正派……” “这很难说,也许他门下出了不肖之徒。” “目的何在呢?” “当然是‘天枢宝笈’。” “以‘人皇’的武功辈份,一部秘笈值得他这样做吗?” “家师与师伯,同样死于‘附骨神针’,这事实已足够说明一切了,试想,以‘三元老人’的功力,竟然遭了毒手,天下有几人能办到?” “可是‘三元帮’多数弟子,是被毒杀的……” “黄筱芳是熟知内情的人,所以凶手才杀她以灭口。” “大哥,黄筱芳是东方霏雯的侍婢,她知道的可能东方霏雯也知道……” “嗯!这一点我可以设法探听。” “下一步行止如何?” “先葬了黄筱芳,我准备跑一趟九宫山!” “找‘人皇’?” “是的!” “不嫌太过冒险?” “我不能守株待兔,起先,我以为‘无魂女’便是我师姐方静娴,她临死吐露的‘……九宫山……人皇’几个字,是指明凶手,而现在黄筱芳已证实‘无魂女’并非方静娴,可是四师伯的信物半制钱却又在她身上,那‘无魂女’临死吐露的几个字,是当另有解释了,而‘附骨神针’又证明‘人皇’或其门下,难脱凶手之嫌,除了抽丝剥茧,逐步求证之外,别无蹊径可循。” “何不先找东方霏雯……” “她行踪不定,无法找起,不过我相信她迟早会与我见面的。” 两人合力埋葬了黄筱芳,然后出山,途经入山时所发现的疑冢,斐剑忍不住停下身形,凑近巨家,碑文,又一次映入眼中…… 尹一凡因惑地跟了过去,运足目力,看了一遍碑文,道: “芍药仙子斐芸卿是‘屠龙剑客’的妻子?” 斐剑“晤!”了一声,没有答腔。 尹一凡当然估不到“芍药仙子斐芸卿”是斐剑的母亲,接着又道: “嗯!有意思,夫妻同葬荆山,只隔了几座峰头,‘芍药仙子’有‘屠龙剑客司马宣’为她造墓立碑,而司马宣却被紫衣人活埋石碣峰头,作了“红楼主人”的则葬者,世事如白云苍苟,瞬息数变,作为一个武士,归宿实在难以逆料。” 斐剑心乱如麻,这问题使他头脑发胀,母亲的遗骨,是自己和恩师亲手埋葬的,这里又出现了这巨家,母亲遗命要自己杀那以凤头金钗作暗器的凶手和“屠龙剑客”,而这碑文之上“屠龙剑客”以夫自居,照遗言,他是仇人,照这疑家碑文,他是自己的父亲,而现在,他已牺牲在紫衣人暗算“红楼主人”的毒谋之下,紫衣人又已被东方霏雯迫落断岩,看来这谜底已永无揭晓之日了。 最令他悲愤的,是他的身世蒙了一层迷雾,永不消散的雾。 尹一凡见斐剑那有异寻常的失神模神样,惑然道: “大哥,怎么回事?” 斐剑摇了摇头,道: “没有什么,我们走吧!” 出了荆山,登上官道,天色已然大亮,尹一凡要西行去办事,斐剑赴九宫山应向东,于是两人互道珍重而别,一东一西,分道扬镶。 且说,斐剑一路东奔,渡汉水,折向南行。 这一天,正行之间,只见十几条人影,迎面疾奔而来,眨眼已临切近,双方不期然的刹住身形,斐剑目光一扫之下,登时大吃一惊,来的,赫然是“金月盟”所属“巡察总监高寒山”和十几名手下。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斐剑暗忖,一场血战,势所难免,以一对一,独挡高寒山当不成问题,再加上十几名手下,后果就难料了。 高寒山独目厉芒闪闪,看了斐剑一眼,回顾身后的人道:“如何?” 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沉声道: “禀总监,依卑属之见,时机未到,不宜造次!” 高寒山再次瞪了斐剑一眼,一挥手,道: “走!” 一行人绝尘而去。 斐剑大惑不解,他满以为一场血战在所难免,想不到对方连话都不说,便扬长而去,对方所谓的“时机未到,不宜造次。”是什么意思呢?以对方的人手和功力,对付自己绰绰有余,还有谈什么“时机”呢? 自己自从在“三元帮”总舵,断了“八号金月使者”一臂之后,就与“金朋盟”结上了不解之怨,对方要等时机而轻轻放过自己,实在令人莫测高深。 他怀着困惑的心情,继续上道。 这一天,风和日丽,九宫山上,出现了一个风标绝世,英挺之中带着粗扩的白衣劲装少年,他,正是奔驰了千里路程,兼程而至的“掘墓人斐剑”。 身已在九宫山,但要找的人在那里呢? 一甲子以来,江湖中未再传“武林三皇”之名,足见“人皇”隐居的地点,必然稳秘万分,寻访起来,可不是件易事。 此来九宫山,虽有目的,也可以说是无目的,目的是寻访“人皇”,但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变成了无目的乱闯。 他拣最高处攀登,向最隐僻险峻的地方着眼。就这样虚耗了大半天。入夜,他吃了些入山时带的干粮,然后选了一个干燥的洞穴过夜。 第二天,仍继续无目的搜寻。 松涛盈耳之中,挟着阵阵钟磬之声,隐隐传来,斐剑倾耳听了片刻,钟磐声是传自峰侧茂林之中,暗忖,想不到这人迹不到的所在,竟也有庙宇,何不去打探一下,也许能得到些蛛丝马迹,总比盲目胡闯的好。 心念之中,迎着钟磬声奔去。 越过一道干涸的山涧,登上峰头,只见如海松林之内,有一间年久失修,略呈颓败的古庙,一条布满青苔的小径,直达庙口,看来已不知多少年月没人行走了。 斐剑略一踌躇之后,举步向庙门跨入。 庙不大,转过凄冷的韦陀殿,是一个荒凉的小院,两厢业已半坍,迎面便是正殿,一块剥蚀得几不可辩的泥金匾额,差堪认得出是“回头是岸”四个字。 清越的钟磬声,从殿内传出,还夹杂着苍哑的梵唱。 第38章 斐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向正殿行去,心想,这里的确是苦修的好所在。 殿内的情景,与殿外成了强烈的对比。 殿外破败荒凉,殿内却打扫得纤尘不杂,古佛青灯,香烟缭绕,一个龙钟的老和尚,长跪蒲团之上,一手击磬,另一手不时向空一摆,每一摆,便有一声清越的钟声传出,斐剑目光一转之下,不禁下意识地心头泛寒。 一口巨钟,高吊殿角,距老和尚至少有三四丈之遥,老和尚仅凭一摆手掌之势,虚空敲响巨钟,声音大小如一,看这老和尚决非等闲之辈。 斐剑进入殿中,老和尚似未发觉,仍唱诵不辍。 足足盏茶工夫,老和才做毕功课,顶礼膜拜之后,幌悠悠地站起身来。 斐剑这才看清老和尚的面目,只见他白眉倒垂,皱纹堆叠,实相庄严,一袭千补百袖的僧袍,长仅及膝,赤着一双脚,活象一尊古佛,当下忙施一礼道: “武林末学弟子斐剑,参见大师,请恕唐突惊扰之罪!” 老和尚撑开低垂得几乎没有缝的老眼,望了斐剑一眼,苍哑的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何来?” 斐剑若非见他虚空叩钟,还真看不出对方是武林人物,当下在道: “晚辈入山寻人,闻钟声而至,打扰了老前辈清修!” “阿弥佛陀,罪过!罪过!荒山野寺,无物接待施主,寺外松宝青泉,倒是取之不尽,施主自便吧!” “请问老前辈法号?” “老袖觉非!” “哦,晚辈可否请老前辈指引一件事?” 老和尚端详了斐剑片刻,道: “小施主不是佛门中人,老油无法指引。” “晚辈是想请教一个人的行踪……” “老袖久已不问世事,恐无以相告?” “晚辈此来是拜访一位武林前辈……” “谁?” “人皇老前辈!” 老和尚偏头想了一想,道: “嗯!有这么一位施主,但你已找不到他了!” 斐剑大喜过望,终算问对了人,忙道: “为什么?” “因为那位施主,已物化数十年了!” “什么?人皇……他死了!” “不错,物化了。” “不可能!” 老和尚眼皮一抬,道: “少施主说不可能?” “是的!” “那是老衲打诳语了?” “不!不是这意思,晚辈来此,是受一姑娘之托……” 斐剑心头电似一转,道: “那位姑娘临死重托,晚辈才不远千里而来……” 老和尚脸上皱叠一颤,道: “那位女施主叫什么名字?” “江湖中称她做‘无魂女’” “孽障!” 这一喝,忧如宏钟,震得斐剑心颤神摇不自然的退了一步,老和尚双目电张,本来无神的双目,暴射出两道青光,令人不敢逼视。 斐剑灵机一动,暗忖,莫非这“觉非”老和尚便是…… 心念动处,重施一礼道: “老前辈认得她?” 老和尚目光一敛,连连挥手道: “不认得,不认得,施主请便吧!” 斐剑越发认定自己所猜不错,横了横心道: “老前辈身为佛门弟子,当知‘五戒’之中的末一戒……” 老和尚双目再度射出栗人青芒,字字如钢珠般的道: “少施主莫要妄逞口舌之利!” 斐剑心念几转之后,索兴开门见山的道: “老前辈莫非就是‘人皇’?”第二十六章神针之谜 老和尚神色一变而为肃穆,平和的道: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弟子数十年清修,禅关不固,竟然犯了嗔念!”一顿之后,又道:“小施主,世上已无‘人皇’其人!” 斐剑智慧超人,已断定自己所料不差,毫不放松的道: “老前辈的意思是‘人皇’这名号已死……” “小施主,‘人皇’名实俱亡。” “老前辈不承认也不行了!” “为什么?” “死人总不会以‘附骨神针’连续杀人。” 老和尚面色大变,目中又现出慑人精芳,厉声道: “你……说什么?” 斐剑毫不畏缩的道: “附骨神针?” 蓦地—— 一条人影毫无声音地落到大庙内。 斐剑厉声道:“什么人?” 声出人动电闪般向来人抓去。 黑影一闪斐剑人已被抛在空中。 觉非老和尚扬手止住黑衣妇人,向斐剑道: “阿弥陀佛,来人是老纳义女。” 黑衣妇人面色一惨,象自语般的道: “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我知她必有今日!”说着潜然泪下。 斐剑心中一动,道: “无魂女是……” 黑衣妇人竭力忍住内心的痛苦,咬着牙道: “她是老身的义女!” 黑衣妇人是“人皇”的义女,而“无魂女”又是黑衣妇人的义女,这关系的确微妙,黑衣妇人接着厉声道: “她是如何死的?” “被一个叫黄筱芳的女人所杀,而黄筱芳却又死于‘附骨神针’……” “附骨神针?” “不错!” “你可曾见到施放‘附骨神针’的人?” “没有,是在黑暗中被偷袭的。” “她怎会指引你到这里来?” “因为半枚制钱!” “哦!”黑衣妇人皱了皱眉,又道:“那你是持有另一半制钱的人?” 斐剑心头陡然一震,道: “是的,请问前辈何以……” “五年前,找那义女救过一个重伤垂危的女子,业已无法救治,那女子取出半枚制钱,请她找到持有另半枚制钱的人……” “哦!”斐剑身形幌了两幌,那重伤垂死的女子,无疑是师姐方静娴了。 “同时,还交待了一句话!” “什么一句话?” “她没有告诉你?” “前辈义女临死时只说了“九宫山……人皇”五个字,其余什么也没说。” “你怎知她身怀制钱?” “因为她与另一人交手时跌落地面,晚辈发现后追上去,她已被害。” 黑衣妇人的泪水又挂了下来,显然义母女情深难禁。 斐剑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请问那女子交待了一句什么话?” “她说,告诉持另半枚制钱的人,东西已落入昔年仇家蒙面剑客手中。” 斐剑又是骇然大震,原来半部“天枢宝笈”已落入仇家之手,蒙面剑客是谁?是使“附骨神针”的人,“附骨神针”是“人皇”的独门暗器,蒙面剑客若非“人皇”本人,必是与他有相当渊源之人,是谁呢?” 是隐匿在‘剑冢’之内的那人? 是杀黄筱芳灭口的那人? 但“三元老人”“鄂西大豪”“两仪书生”夫妇,这些人全为“天枢宝笈”而死,又作何解释呢? 黑衣妇人幽幽地道: “不久前,老身才在无意中获悉她在江湖中的丑恶行为,正准备把她找回来……唉!想不到她已……她是一个好女子,诡谲险恶的江湖把她毁了……” 斐剑心乱如麻,可没心情去听对方的悲叹,沉重的道: “请问那重伤的女子后来如何?” “想是死了,小女没有提及!” “啊!” 斐剑感到一阵椎心的痛楚,师门惨祸,血泪交织,然而,这惨祸还没有结束,蒙面剑客仍在世间,血腥的手,伸向了更多的人。 黑衣妇人突地声音一沉,道: “现在言归正传,来谈谈‘附骨神针’这件公案……” “觉非”老和尚一抬手道: “到这边来!” 斐剑与黑衣妇人双双应声过去,三人在殿廊上当面站立。 “觉非”老和尚一脸壮严之相,沉缓地开口道: “小施主,在你没有得悉老衲托身此地之前,便已认定老衲是凶手了吧?” 双方一语道破,说话便无顾忌了,但斐剑心中不无忐忑之感,如果对方真是凶手,而自己暴露了身份,以适才黑衣妇人抓抛自己的那份身手而言,对方要取自己性命,可说不费吹灰之力,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侃然道: “事实正是如此!” 黑衣妇人冷冷的道: “你不嫌太盲目了些?” “觉非”老和尚扬手止住黑衣妇人,道: “‘附骨神针’确是老袖昔年之物,此不怪小施主有如是想法!” 斐剑紧扣着道: “老前辈可有传入在江湖中?” “没有,仅有这义女相伴,老衲自看破红尘,自己削发之后,数十年足不出此庙门半步,一切生活所需都由这俗家义女操持。” 斐剑看了黑衣妇人一眼,道: “前辈常在江湖走动?” “老身偶尔出山,不离周近百里。” “觉非”老和尚沉转有顷,慨然道: “佛门最重因果之说,老纳非经过正式剃渡,但一心向佛,自信弥坚,对佛经参研颇有了悟,‘附骨神针’出现,已显其因,若不了化,老袖亦难证果,唯老衲出世之人,不敢再坠红尘,小施主可肯听老衲一言?” “晚辈洗耳恭聆!” “附骨神针老袖一共制有十枚,八十年前,老袖独战‘天竺八魔’,用了八枚,剩下两枚,至今犹在,从未用过。” 说着,伸出手掌,赫然有三枚同式钢针,其中一枚是斐剑带来的。 第39章 所说与‘无后老人’讲的完全一样,斐剑不能不信,同时,从老和尚的表现看来,的确不是想象中为恶之人,但‘附骨神针’杀人不假,凶器何来呢? 师姐方静娴留言指的是当年的仇人蒙面剑客,这蒙面剑客能用‘附骨神针’是否与‘人皇’有渊源呢? “就老前辈所知,武林中可还有谁能施用‘附骨神针’?” “没有,老衲这宗利器,残而不毒,若非有意射中对方重害大穴,不会立即致命,中上的人,可视功力而能延续生命数年不等,老袖原意是这暗器遁经脉而转,无人能解除,而中者如有悔过向善之意,老袖可收回,此物是独创,武林中见过此物的,恐怕绝无仅有,一般只是传说!” “所谓绝无仅有,那就是说仍然有?” “这是老衲以防万一疏漏的说法,可以说没有。” “比如说,另外两位与老前辈齐名的‘天’‘地’二皇……” “小施主,所谓‘武林三皇’,是武林同道对当时三个略为高人一筹的高手赋与的称号,其实‘武林三皇’,天各一方,风马牛不相及,老衲一生与另两位也仅有一面之缘而已。” 这是斐剑前所未闻的,原来“武林三皇”是三位各不相谋的绝世高手。 “依老前辈的卓见呢?” “觉非”老和尚微合双目,良久,才开眼道: “只有一个可能……” “晚辈愿闻!” “当年‘天竺八魔’未死,取出所中神针,或是死后被人剖尸取出。” 斐剑一震,道: “事隔八十年,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此刻,斐剑心中的仇念,已告消解,依性情而论,凶手绝非“人皇”,同时,“人皇”既无后嗣,也没有传人,知情也谈不上,而最有力的依据,是对方要毁自己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用不着浪费唇舌解说。 “小施主可否说说事件终末?” “可以!” 于是斐剑把“五帝”巧获“天枢宝笈”及附“藏珍图”,神秘蒙面剑客出现争夺,师父及师伯等人先后被害,以及群豪探“剑冢”,“三元老人”等高手经过,详述了一遍。 “觉非”老和尚白眉紧蹙,道: “此人的功力非比等闲,你在江湖中可听说有什么特出的人物?” 斐剑不期然的想到了紫衣人,但紫衣人业已被“玉牌主人东方霏雯”迫落断岩,黄筱芳之死,是在紫衣人被迫杀的事后,东方霏雯,当然不会,难道会是仅闻其名的“金月盟”主?这极有可能,但又毫无根据,“金月盟主”是男是女?功力如何?根本不为人知,凭空臆断,正道之士所不取。 心念之中,摇了摇头道: “还未发现可疑之人!” “恕老衲直言,也许小施主当初断定凶手是老销或与老钠有渊源之人,是以执着成见,而不注意其他了!” 斐剑赧然道: “确是如此!” “哦!小施主说‘剑冢’之中隐有高手,闯入的人悉被抛出?” “是的!” “关键也许在此!” 辈剑精神一振,他本来早已想到,只差没有出口,对方这一提,他忆及“无后老人”曾说过当今之世,精通奇门之术的,仅“人皇”一人,而“剑冢”的唯一屏障,便是那墨石奇阵,如能指点破阵之法,事情也许水落石出,但他做性天生,求人的话,碍于出口,当下期期的道: “晚辈也有如此想法!” “觉非”老和尚沉思了片刻道: “小施主可记得那阵式的布局?” 斐剑智慧超人,当日暗把那石笋的方位,记了一个大概,闻言之下,心中窃喜看来不用相求,对方或会指示诀要。 “晚辈仅记了一个大概!” “好,你划划看!” 斐剑随手拣了一块石屑,就殿廊板板上画了起来,边想边画,画到大半之时,“觉非”’老和尚道: “够了!” 斐剑站起身来,满怀希冀地望着“觉非”老和尚。 “宽非”老和尚俯身纠正了斐剑错误之处,然后迅快的把未完的部份补足,道: “这是一座上古奇阵,叫做‘后九宫逆五行’,一般典籍不载,老钠当年从师时,在先师搜罗的残简中见过!” “哦!”斐剑只有惊叹的份,内心的欢悦是不待可言的。 “来,看着,老衲指你出入阵的诀要和破法!” 说着,用手指在地上一阵比划,口里加以解说。 斐剑心领神会,恭谨的道: “敬谢老前辈指教之德!” “不必,今日相见,便是有缘,老袖传你一招掌法,对破阵也许有用!” “这……” “小施主不必介意,这并非示惠,也不是要什么名份,事缘“附骨神针”而起,未始不是老钠种下的恶因,这算是老袖了因的一点心意吧!” 斐剑心念一连几转之后,道: “如此晚辈愧领了!” “看着!” “觉非”老和尚就原地比了一式掌法,的确是奇奥无匹,反覆比划了三遍之后,道: “这一式叫做‘春雷惊蛰’现在你照式全力发掌,击向院中那古槐!” 斐剑依言运集功力,照式发掌。 一掌! 两掌! 三掌! 那株古槐权只摇落了些枝叶,根本不曾出现想象中的威力。 “觉非”老和尚诧然道: “奇怪,小施主的内力修为应不止此,怎地发挥不出威力?” 斐剑也自茫然不解,这看来玄奥万分的一掌,怎会如此平淡? “觉非”老和尚皱眉苦思片刻,道: “让老袖察看一下小施主的经脉,现在运功一周天!” 斐剑依言运功,“觉非”老和尚以手指循经脉一阵摸索,突地道: “是了,小施主所习心法,与一般常轨回异,难怪不能发挥威力。” 斐剑才想到自己的功力,是修习上半部“天枢宝笈”所得,如以之修习其他武学,自是格格不入了。当下歉然道: “老前辈盛德心领了!” “觉非”老和尚一摆手道: “不!老纳自有区处,小施主盘膝坐下!”第二十七章剑冢惊艳 斐剑一怔神,道: “老前辈……” “这是你的造化,别问了!” 黑衣妇人口里说着,又掌朝斐剑肩头一按,这一按,重如千钧,斐剑不由自主的坐了下去,“觉非”老和尚的一只手掌,已贴上了“天突”大穴,他明白是一回什么事了,但不愿意也不行,一股热流,已灌入穴中,如果他不接纳,势必两相受害。 于是,他敛神内视,运功接纳。 热流滚滚而入,如烈火焚身,顿时汗出如浆。 盏茶工夫之后,热流突止,但觉全身清爽无比,真元充盈,有飘然欲之势。 他翻身而起,朝老和尚恭施一札,激动的道: “敬谢老前辈厚赐!” “觉非”老和尚若无其事的道: “不必言谢,成全你便是了老衲之因,限于根基不同,你无法接受那掌法,只有变换方式,赠你三十年功力。” 斐剑为之张目咋舌,老和尚在输出三十年内元之后,面不改色,这份修为,的确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名列“武林三皇”,实非偶然。 黑衣妇人道: “我那义女埋骨何处?” 斐剑肃容道: “绝命岩谷道之外!” “是你亲手埋葬的!” “是的,晚辈当时误以为是敝师姐方静娴,墓碑上刻的是方静娴,尚未更正!” “好,难为你了,老身把她移葬九宫山。” “觉非”老和尚合什道: “少施主,老衲希望能听到“附骨神针”案的结果?” 斐剑躬身道: “如晚辈幸而了断这段公案,当再来奉竭,老前辈如果没有别的指教,晚辈就此告辞,并请恕唐突之罪!” “阿弥陀佛,愿我佛慈悲,保佑少施主了老袖之因。” “晚辈告辞!” 斐剑出得庙外,心中仍是乱烘烘的,他惊讶于此次九宫山之行,结果与事前所想象的完全两样,还意外的获得了三十年功力,与破解“剑冢”外圈的“墨石奇阵”之法,更值得快慰的是证明了凶手仍是十年前的那蒙面剑客,现在,只要专心缉凶,师门血仇不愁不能报。 但,使他感到悬心的是下半部“半枢宝笈”竟已落入仇家之手,如果仇人再练成了所载武功,加上“剑冢”所藏神兵,天下其谁与敌,谈报仇,岂非是近于奢谈…… 出了九宫山,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在路边小店略有憩息,打尖之后,回头北返,目的地是“绝命岩”。 经过数日奔驰,这一天来到了“绝命岩”谷道之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魂女”的坟墓。 斐剑不期然的折到墓前,当初他误以为“无魂女”便是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遗孤,师姐方静娴,所以碑上刻的是方静娴之名,现在事实既已证明不是,碑文就得改过,于是,他用掌削去原有的字迹,改以指书“无魂女之墓”五个大字。 他同情“无魂女”的遭遇,但也深恶她生前的作为。 在墓前小立片刻之后,转身向一线天谷道奔去。 工夫不大,来到了“剑冢”寒潭之前,此际正当辰已之交,日尚未当取,这形同巨井的寒潭,一片死寂幽坦,显得有些阴森迫人。 眼望潭对面靠壁脚的墨石奇阵,与上次来时所见毫无二致,只是上次群雄毕集,这次是自己孤身一人,相形之下,更显得神秘而恐怖。 第40章 他想,阵中人可能是谁?是猜想中的仇人蒙面剑客,抑是他的传人或同路人? 想到无数武林人,被废功抛出阵外,或被掷入寒潭毙命,不由心泛寒意。 自己虽懂得了出入阵式之法,又平添了三十年功力,但是否是阵中人对手,尚属疑问?” 然而想到师门血仇,豪气陡增。 他咬了咬牙,举步便朝墨石奇阵走去…… 一声断喝,倏告传来。 “站住!” 斐剑心头微微一震,想不到此间还隐得有人,当下止步回身,只见谷道进口处的岩石后,现出五条人影,当先的是一个锦袍老者,满面阴鹫之气,身后是四名佩剑的黑衣汉子,从对方眼中的灼灼寒芒看来,都是修为有素的高手。 四黑衣汉子现身之后,仍立原地不动,锦袍老者弹身上前,口里“噫!”了一声,目光朝斐剑一打量,道: “阁下敢莫是‘掘墓人’?” 锦袍老者颇为自豪的道: “老夫‘金月盟’总舵‘神武队统领王庆侯’!” “金月盟”三字入耳,斐剑面色为之一变,声音更寒的道: “有何见教?” “请阁下立刻离开此地!” “要在下离开?” “正是!”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老夫是一番好意!” “哈哈哈哈,奇闻,想不到‘金月盟’竟然会对在下表示好意。” “神武队统领王庆侯”老脸微微一变,道: “掘墓人,不要自作聪明,你且看看地上是什么?” 斐剑心中一动,定睛望处,只见一溜黑色粉状之物,从谷口岩石后一路延伸向墨石奇阵,另一边,环着水潭,也有一般蜿蜒伸向奇阵的另一边,细一辩认之下,不由骇然大震,栗声道: “炸药引线?” “不错!” “阁下要炸毁剑冢?” “正是!” 斐剑心念疾转,显然,“金月盟”在无法得到“剑冢”藏珍,而又不甘被别人得手的情况下,企图毁去这藏珍之所,如果奇阵被炸,本应属师门的奇珍被毁,可能是师门仇人的阵中人也将丧生,自己的计划将全部落空,象“屠龙剑客司马宣”被炸于石碣峰石窟一样,师门惨案,将成千古疑案…… 奇怪的是自己与“金月盟”仇怨不浅,对方何以要点破使自己凑避? 阵中人身手如此之高,难道任由人在奇阵边缘堆埋炸药而不予阻止? 前此不久,与该盟“巡察总监高寒山”和手下狭路相逢。对方竟然没有寻仇?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 “阁下为什么要向在下示警?” “因为有人不愿意你丧生!” 斐剑一愣神,道: “谁?” 王庆侯神秘地一笑道: “你日后自知!” “阁下不准备相告?” “是的,目前来便奉告。” 斐剑横了横心道: “如果在下说不许炸呢?” 王庆侯淡淡地道: “你阻止不了!” “要炸毁这奇阵的目的何在?” “避免武林同道不断地牺牲!” “金月盟的存心,真的如此正大吗?” “信不信由你!” “如此,在下郑重声明,不许炸!” “办得到吗?” “无妨试试看?” 场面顿呈一片紧张。 王庆侯一扬手,高喝一声: “引火!” 四黑衣人分别行动,嗤嗤声中,两溜黑烟迅快地向墨石奇阵左右烧去。 斐剑肝胆皆炸,弹身扑向右方…… “退下。” 暴喝声中,王庆侯族身出掌,一道劲风,以骇电奔雷之势,卷向斐剑,这一击势道大得惊人,斐剑弹起的身形,被震落地,一连两个跄踉。 眨眼间,引线已延窜出两丈之外。 斐剑飕地拔出长剑,挟以毕生功力,向王庆侯罩身劈去,他在九宫山获“人皇”以“开顶大法”输以三十年功力,这一全力出击,其势实在惊人。 王庆侯侧身一闪。 斐剑一弹,飞射五丈之外,举掌便朝引燃的火头劈去…… 金刃撕风,剑气迫人,王庆侯连人带剑,罩身扑至。 斐剑如不应招,非横尸剑下不可,一个照面之下,他已察出对方的功力要在“巡察总监高寒山”之上若非自己新增了三十年功力,恐怕走不了三个照面。念头只是闪电般一转,几乎出自本能的,收掌出剑,硬封过去。 “锵!” 栗人的金铁交鸣声中,斐剑退了一个大步。 他确实震惊于“金月盟”竟拥有这多震世骇俗的高手。 王庆侯剑出如风,连环三招,把斐剑迫得倒退了两丈之遥。 引线黑烟,已冒窜到十丈之外,距离奇阵,已不及十丈,另一边也统延近半。 斐剑双目尽赤,一招“投鞭断流”,挟以毕生功力,狂扫而出,在他甫出道时,这一招曾劈了名气不小的“崆峒三剑”,也曾一招使“金月使者”断臂伏尸,而现在,功力又增了三十年,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一击之下,果然使王庆侯电退八尺。 就在对方一退之下,斐剑身形似魅,射向那延烧将近终点的火头。 “掘墓人,你想死老夫可还想活呢?” 暴喝声中,王庆候快得不能再快的身法,如浮光,如掠影,一下赶越斐剑,回身猛攻,剑气裂空,发出刺耳锐啸,卷起砂石迸飞激射,他似乎已出尽了全力。 斐剑在对方疯狂的攻势之下,节节后退。 眨眼工夫,被迫退了五六丈。 火线已到尽头,但两人交搏之处,距奔阵不及十丈,仍在爆炸力范围之内。 王庆候怪吼一声,一掠十丈。 斐剑见已无法扑灭,被炸已成定局,绝望与极怒交加之下,竟忘了回避…… 王庆候栗喝一声: “掘墓人,你真的想死?” 斐剑一看情势,不由亡魂大冒,弹身电退八丈。 事实,却大大出人意料之外,火线燃尽,炸药并没有爆炸。 如果一切预计的话,别说斐剑,王庆候退身都嫌迟了。 另一边的火线也已燃尽,同样,没有发生爆炸。 这意外,便斐剑紧崩的心弦一驰。 另有一个解释,阵中人已知阴谋,事先移走或弄湿了炸药。 王庆候四名手下,不由面面相视做声不得。 斐剑略一思索之后,弹身便向石奇阵扑去…… “站住!” 王庆候大声喝道,但斐剑充耳不闻,大步直闯。 如果斐剑要破阵,势非要用“人皇”’所传的那一式掌法,震毁阵中某些石笋不可,但限于他的内功心法,是习自上半部‘天枢宝笈’,与一般常轨回异,无法发挥那一式掌法的威力,墨石坚如精钢,一般掌法摧毁,破阵既不可能,只有按‘人皇’指示的出入阵势之法入阵了,阵缘,一片水湿,火药引线至此而断。 这“反九宫逆五行”之阵,想克之理,与一般常轨正好相反,这就是一般武林中人,无法窥探的奥密所有。 斐剑入阵,连叩三关,毫无异动,但他仍全神戒备,以防阵中人突袭。 转入第五重门户,照“人皇”指示,已是阵势的中心点,仍无异状。 斐剑停下身来,把‘人皇’的指示默涌了一遍,然后举步再闯。 越是无声无息,越发显得危机迫人。 斐剑感到心头似压了块巨石,觉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又越两关,眼前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上方,两个斗大的古体篆字: “剑冢!” 斐剑一颗心突地激荡起来,谜,将要在刹那之间揭晓,唯不知是吉是凶。 望着那漆黑的洞口,阴森,恐怖,神秘,是唯一的感觉。 阵中人何以毫无动静,莫非他已经挟神兵远扬,但“金月盟”意图炸阵失败,显然是有人暗弄手脚…… 惊在此刻—— 身侧传来一声惊“噫!” 斐剑大吃一惊,尚未辩发声方位,数缕指风,已告如疾箭般猛射而至,从破空之声,就可体会到指风强劲得骇人听闻。 在这种情况之下,闪避是万万不及,一种功力到了某种程度的高手直觉的应变本能,根本不加思索,身形一塌。 一脚后伸,一足拄地,整个身躯平贴地面,呈飞燕掠波之势,距地面不及五寸。 “嗤!嗤!”指风从两尺高外的掠过,撞及石笋,发出“波波!”之声。” 这种指风,如射中“残穴”,功力再高也得报废,看来前此被废去武功,抛出阵外的闯阵高手,多份是栽在这指风下。 指风一过,斐剑翻身而起。 斐剑又是骇然而震,对方竟是个女子,这与原先的推断,又截然两样,一时之间,他愣住了。 人影轻移,到了较光亮之外,赫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绝色女子,眉目如画,肌肤如凝脂,但稍嫌苍白,想是久居洞中之故,玉靥上罩着一层浓厚的恐怖杀机。 斐剑是惊上加惊,意外又意外,预料中,对方可能是昔年仇家蒙面剑客,或是什么猛惊人物,想不到竟是一个美艳的少女。 阵中,除了她,是否还有别人? 那女子开了口,声音冷得怕人! “阁下好身手,竟然能识得这上古奇阵?” 斐剑向前行了数步,走出阵门,到了洞口之外八尺之处,惊疑的道: “姑娘如何称呼?” “护剑人!” 第41章 “护剑人!” “不错,阁下报名……” “掘墓人!” “哼,好狂!” 显然,这自称“护剑人”的女子,以为斐剑这外号是有间调侃,这里是“剑冢”,他叫“掘墓人”,实在太巧合了。 双方距离拉近,斐剑发觉对方有一种超尘脱俗的气质,这种气质,使人见了顿生一种不容侵犯的感觉,她的美,虽然比不上东方霏雯,但空谷幽兰盛过牡丹,给人的感受是不同的,她,简直象是一尊神旨的女神,只能崇敬瞻仰而不容亵渎。 他几乎忘了置身何地…… “护剑人”幽幽地再度开了口: “掘墓人,人自废功力,出阵去吧!” 斐剑定了定心,冷漠的道: “姑娘口气不小?” “阁下别太自恃,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 “听姑娘口气,在下的生死似在姑娘掌握之中?” “一点不错!” “姑娘自号,‘护剑人’?” “我已说过一次!” “在下此来却志有得剑!”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再说一遍,自废功力,火速离开!” “姑娘认为在下就凭一句话而回头吗?” “那你是决心埋骨此间的了?” “只要姑娘有这能耐!” “护剑人”冷极的哼了一声,粉腮上杀气更浓了。 斐剑心念数转,道: “剑冢之中,只姑娘一个?” “你管不着!” “姑娘可肯见示来历?” “阁下象是发呓语。”第二十八章上古仙兵 斐剑暗忖,看样子这女子具骇人身手,自己是否应付得了,尚属疑问,如果她身后是昔年师门仇家神秘的蒙面剑客,情况将更不可乐观,如果不是蒙面剑客,也必是相当辣手的人物,但自己所为何来,岂能空手而退? 对方自称“护剑人”,不但可喻已得手神剑。 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摸清对方的来历,如果,对方的身后人,并非施用‘附骨神针’的蒙面剑客,情况可就更复杂了。 当下,试探着问道: “姑娘自称‘护剑人’,那剑主该是谁?” “护剑人’不答所问,声色俱厉的道: “莫非要姑娘对我动手?” 斐剑一看情势,已没有再说话的余地了,除了手底下见真章,别希望套出对方的半句话,当下吁了一口气道: “动手可以,但得先谈妥条件!” “你……跟姑娘我谈条件?” “不错!” “岂非多余?” “在下认为并不多余!”’ “阁下说说看?” “如果在下败了,任由姑娘处置……” “不由也不行。” “如果在下幸胜,请姑娘交出神剑!” “掘墓人,听着,你胜了也不能取走神剑,除非你先取走我的性命,不过……你毫无希望……” 斐剑乘机紧迫一句道: “姑娘倚恃身后有身援?” “没有!我的生命与功力便是身援。” 从对方口风判断,“剑冢”之内,只她一人,斐剑精神一振,但也感到无比的困惑,一个女子,得手神剑,不远走高飞,枯守这‘剑冢’之内,接受武林人不断的骚扰,而自称“护剑人”,又有人存剑存,人亡剑亡的豪语,实在令人不解。 “在下倒无意取姑娘性命……” “可是我却有心要杀你!” “如果万一姑娘杀不了之时……” “护剑人”栗声道: “仍是那句话,你杀不了我便休想取走神剑!” “非如此不可?” “只此一途!” “好,在下要得罪了!” 话声中,弹身上步,攻击一掌,本是虚招,旨在诱使对方的身手,究竟高到什么程度。 那女子对斐剑的掌招,视若无,睹好象早已知道这是虚招。 这一份定力,使斐剑心头泛寒,就在掌势攻出,招式未老的电光石人之间,由虚化实,左手跟着劈了出去…… “护剑人”娇躯一挪,看来是那么轻松,平淡,斐剑的两掌,差一寸没有刺上部位,全部落空。 就在招式落空之际,“护剑人”纤掌一扬,一亮,一道掌力,劈空而出,劲势之强,令人咋舌。 美剑当场被震退了一个大步。 “护剑人”跟踪出击,左掌右指诡厉万分。 斐剑业已测出对方的内力修为,与自己不相伯仲,要取胜,只有凭招式了,当下凝神出手封架还击。 两人在洞口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斐剑在掌指拳脚上的功夫,并不如那一式剑招“投鞭断流”来得高,碰上这种对手,就不济事了,五个照面之后,便已相形见拙,到了十招,又抚还手之力。 “护剑人”出手俱指向要害大穴,目的是要制斐剑于死命。 一声娇喝过处,斐剑“七坎”重穴之中,中了一指,身形踉跄了四五步,几乎闷哼出声,如换一般高手,这一指足以致命而有余,但斐剑所学功力不同,气血的运行异于常轨,虽说没有受到伤损,但那指力如刀,也觉剧痛难当。 “护剑人”不由喝然道: “怪不得阁下这么狂傲,真的还有两手。” 斐剑心念一转,拔出了长剑,他不能败,如果落败,一切算完,连生命在内。 “在下要用剑了!” “随便!” “姑娘的兵刃……” “还用不着。” “这并非较技喂招?” “听阁下口气似乎对剑术十分自负不过,阁下今天别打算全身而退。” “姑娘会后悔的……” “让事实证明吧!” “接剑!” 斐剑大喝一声,“投鞭断流”以八成功力击出。出自“天宝枢笈”,玄奇厉辣,世无其匹。 “护剑人”一见来势,粉腮大变,电闪般后退八尺。 斐剑得理不让,如影附形般跟着出击,“护剑人”连连后闪,直朝洞中退去,不知不觉之间,已人深十丈之多。 “护剑人”虽然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但能在这闪电奔雷的奇绝招式之下,保持不受伤,这一点,就足以使斐剑胆寒了。 论剑术,他仅会这一招,所幸这一招剑式奇奥无方,虽然一再重复使用,但仍不被对方出窥出破绽或路数,而予以化解。 一追一逐,深人将达二十丈,眼前光明大放,珠光映照下,现出一间宽敞的石室,几榻俱全,尚有大门通往别室,看来“剑冢”竟不殊地下伟构。 进人石室,“护剑人”闪电般穿人一道暗门之内。 斐剑不由一窒,如果这石室设有机关削器,倒是个大麻烦。 护剑人闪电般从石室闪出,娇喝声中手握一把铁剑当胸刺来。 铁剑由慢转快,眼前幻出一道黑圈。 这现象,仅只是不容转念的电光石火的一瞬。 “呛啷啷!” 剑刃碰击那黑色圆圈,斐剑只觉握剑的手一震一转,定神望处,不由惊魂出了窍,手中,只剩下半尺不到的剑把,剑身断成了十几段,象一些碎铁洒在地上。 这剑,是他师父遗物,现在,在刹那间被毁了。 惊、震、愤、怒齐涌心头。 但,随即,他想到了更重要的一点,栗声道: “这就是剑冢所藏神兵?” “护剑人”冷极的道: “你说对了,阁下生不能得此神兵,但在死前能见到,也可瞑目了!” 斐剑激动了、那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面孔,竟然起了抽搐,对方有神物利器在握,加上那玄奥的剑术,自己可真的一丝活的希望都没有。 他怕死吗?不!这神兵应该是师门之物,它是与“天宝枢笈”一体而不可分的,“天枢宝发”所战武功,辅以这柄上古仙兵,其无敌于天下是可想而知的。 然而,真正载有招式的下半部宝复,下落不明,神器又落在这不知名的女子手中,尤有甚者,自己已置身死亡边缘,报仇、雪恨、师门遗志,都将幻灭了,自己已没有机会,永远地没有机会了。 “护剑人”铁剑一闪,剑尖指正斐剑的心窝,栗声道: “掘墓人,到洞外去,我不愿此地被污染!” 这时,他才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剑气,从剑尖透出,触肤如割。 他明白,如果反抗,只是增加无谓的屈辱,但却又不甘心束手待毙,尤其,对方是一个女子,死在妇人女子手下,的确是死不瞑目的事。 “放下你的剑!” 语音冷漠,坚硬,字字如钢,其中含蕴着一股武士不甘受辱的傲气。 “护剑人”粉腮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杏眼泛出异样的光辉。 斐剑回身,走出石室,来到洞口,然后再回身,面对“护剑人”,以一种冷得使人发颤的声音道: “不必姑娘动手,在下会自了!” “护剑人任了一怔,道: “先前要你自废功力离开,你不愿意,现在必须把命留下!” “在下知道!” “你……似乎不把死当一回事?”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何惧!” “阁下对自己也很残忍?” “对敌人也不宽容!” “阁下准备如何自了法?” 斐剑咬了咬牙,道: “阵外寒潭当是个好去处!” “阁下不会借机脱身吧?” “姑娘低估了在下的人格!” “好,掘墓人算我失言。” “在下自决之前,有几个问题请教、姑娘可否答复?” 第42章 “那得看情形,阁下说说看!” 斐剑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能轻生,然而于其被辱而死,不如慷慨自决,死既不能避免,又何必效懦夫行径,这就是孤傲的性格,所产生必然的结果。 虽然面对死亡,但他的意念一决之后,反而泰然了,所不能释然的,是对方的来历,对方是仇家一路,他的想法于做法会两样…… 他,沉凝地开了口: 一姑娘的师承来历?” “这一点我不能告诉你!” “姑娘得手神剑.多少时间?” “十年!” “十年?”斐剑大是骇然。 “不错” “姑娘何不远走高飞,而耽在此地接受不断的侵扰?” “我说过我是‘护剑人’,并非神剑主人!” 斐剑心中一动,紧迫着道: “那谁才是神剑主人?” “这一点也是歉然奉告!” 斐剑心念疾转,据‘无后老人’转述师父生前对他所说的事实经过,十年前,大师伯“金帝崔斌”在“五帝”之中,功力最高,持“天枢宝笈”附藏剑图,前往寻剑,一年后,忽发现陈尸大洪山下,蒙面剑客自承是凶手,按理,藏剑阁是落在蒙面剑客之手,对方承认得剑于十年前,时间正好相符…… “姑娘如何寻到这不为人知的剑冢?” “对不起,无法奉告!” “姑娘当不否认与蒙面剑客有关?” “什么,蒙面剑客?” 斐剑双目寒芒暴射,直照对方脸上,似要看澈她内心的隐秘,人的眼,是不会撒谎的,眼神,会在不自学间泄露内心的秘密。 但他失望了,对方眼中,除了困惑之外,没有别的表情。 如果没有“藏剑图”,谁也不可能知道这墨石林中是“剑家”,谁也不可能找到这绝地中来,但“藏剑阁”如何落人对方之手呢? 大师伯在被蒙面剑客杀害之前,是不是失去了“藏剑图?” 疑问尽管是疑问,对方不肯吐实也是枉然。 心念之中,道: “不错,在下说的是十年前出现的一个绝顶剑手!” “护剑人”臻首一摇,道: “不知道!” “姑娘得这剑想必不是偶然?” “我说过不回答问题!” 斐剑喘了一口大气,灵机一动,道: “剑家石室之内,似乎还有一座坟墓?” “不错!” “死者是谁?” “先母!” “什么,是令堂?” “阁下已问得不少,似乎可以停止了?” 斐剑咬了咬牙,凄然一笑道: “就算到此为止吧!” “请!” 这“请”字的含意是什么,斐剑自然清楚,他没有说话,缓缓转身,穿越奇阵,向潭边走去,“护剑人”手握“神剑”,紧随他身后。 顾盼间,到了潭边。 这寒潭奇寒无比,鹅毛不浮。 斐剑面对青悠悠的潭水,脑海中是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想,不愿想,也没有想的必要,他看到死亡在向他招呼…… 只须一跃,一切恩怨情仇,从此勾消,所谓死不瞑目,只是绝望时的一种不甘心的想法,一种对命运无助的反抗,到真正面对死亡,这一点意识也不存在了。 他猛一咬牙,涌身便朝潭里跃去…… 身形甫一弹起,一道劲气,从侧方卷至,把他硬生生卷在回原地,而发掌的赫然是那“护剑人。” 斐剑愤然道: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护剑人”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斐剑,道: “阁下的傲气令人佩服!”声音虽冷,但已没有原先的煞气。 斐剑寒声道: “姑娘就为了说这一句话!” “不!”我改变了主意!” “改变了主意?” “嗯!” “准备自己动手?” “不!如果……我说让阁下离开……” 这话,大出斐剑意料之外,反而使他愣愕得说不出话来。 “护剑人’幽幽地又道: “掘墓人,你走吧!” “让在下……离开?” “不错!” “没有任何条件?” “条件……”她轻轻地笑了笑,似乎在考虑什么。 斐剑自入阵以来,第一次,看见对方展露笑容,那笑容端庄,拘谨,略带羞涩,但别有二种动人的魅力,可惜,在这种情况之下。斐剑丝毫的感应都没有。 “什么条件?” 斐剑追问了一句,心中升起了一种对于“生”的恋慕,这感受,只有从死亡边缘回头的人,才能体味得到.生机一现。所有的意念又告复苏,他忽然发觉自己多么需要活下去,不是为自己,不是对生命的依恋,是为了家恨,师仇,还有,便是对绝色红颜东方霏雯的那一段情素。 只要想起她,他便觉得面热心跳,血行加速,从前,他心房里只有仇,只有恨,穿不知任何东西,自从邂逅了她,那充满仇恨心房,才被打开,她占了一个位置,而且是一个重要的位置。 “护剑人”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开了口。 “如果你愿意履行,条件并不苛刻!”第二十九章死亡约会 上回当,“护剑人”突然改变主意,让斐剑平安离开,斐剑大感意外,问对方有什么条件?” “护剑人”沉默了片刻,幽幽地开口道: “如果你愿意履行,条件并不苛刻。” 斐剑冷眼一扫对方,道: “姑娘说说看?” “护剑人”略嫌苍白但不减其美的粉靥,倏地升起了两片红晕,目光一垂,以低得仅能分辩的声道: “希望你能再来看我!” 斐剑登时愣愣住了,他当然立即便意会到对方这句话的含意,这就是所谓的条件吗?太无法思议了,这转变太大也太突然,就在这转眼工夫之前,她要取他的索性,而此刻,她提出了如此的条件。 愕然了片刻之后,蹙眉道: “这就是姑娘的条件?” “护剑人”目光依然下垂,看着自己的脚尖,期期的道: “是的,你……答应吗?” 斐剑略一整理思绪一抑制了心湖漾起的微波,冷声道: “在下一定会再来的!” “护剑人”抬起了眼皮,眸中闪动着一种极其诱人的光辉,红晕未消,略带涩羞,以一种如琴弦颤动般的声音道: “你,答应了?” 斐剑面对这气质极高雅的美女,耳听这扣人心弦的磁性声音,大有最难消受美人恩之感,但,他十分清楚,两人之间,隐藏着一个无从化解,而又必须打开的结,这结,足以使任何意相破灭。 心念之中,冷漠而又沉凝的道: “姑娘,恕在下直言,在下对于神剑志在必得,不计任何代价!” “护剑人”粉腮一变,栗声道: “你不应该是那种卑鄙贪婪的武士? “是的,在下的动机并非出于贪婪!” “那是什么?” “当在下再次造访之时,当会奉告!” “你的意思是当你的身手,能从我手中夺取神剑之时,你会再来?” “在下不必讳言,正是这样!” “护剑人”面上再现杀机,冷呼了一声道: “我依然可以改变主意?” 斐剑一横心道: “在下不愿诡言取幸,心里的话非说不可!” 这就是一个正派武士的本色,他尽可以口不应心,充应对方,先国脱身,他孤傲自负的性格,使他毫不考虑出乎卑下的侥幸。 “护剑人”粉腮一变再变,最后,黯然道: “你……走吧!” 斐剑尽量抑制蠢然欲动的情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这笔人情在下会记在心里!” “哦!慢着……” “姑娘还有话说?” “如果你在重临‘剑冢’之时,这剑已被它的主人取走……” “这……”斐剑咬了咬牙,道:“那到时就请姑娘告知剑主人的姓名!” “也许我会告诉你……” “好,再见了!” 斐剑双手一拱,向阵外走去,心情沉重得象铅块,夹着无边的沮丧,他感到自己的功力,要想快意恩仇,还差了一段距离,这距离能否缩短,可说毫无把握,唯一企望的是能得回半部“天枢宝笈”,但“天枢宝发”已落人那谜一般的蒙面剑客手中,十年前以师伯们的功力,联手合击,尚且非死即伤,自己凭什么向他索仇,又凭什么从对方手中夺回宝复? 出了墨石奇阵,他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自己真的能再来吗? 他“喟!”然一声长叹,缓缓移动脚步,沿潭边走去。 人影幌处,那谋炸奇阵的“金月盟”所属的“神武队统领王庆侯”和那四名手下,一齐涌现,五人都面露骇异之色,王庆侯迎上来,惊疑的道: “掘墓人,你竟能安然出阵?” 斐剑冷眼一扫对方,冷冰冰的道: “这似乎不关阁下的事!” 王庆侯老脸一变,阴声道: “你狂得可以?” “嗯!” “神剑如何?” “阁下有本领可以去取!” “你见到了阵中人?” “见到了又怎样?” 王庆侯狠狠地道: “老夫并非怕沾血腥,而是奉命不是伤害你,请吧!” 斐剑心头一震,道: “奉你们主子之命?” 王庆侯一摆手道: “请”’ 斐剑冷哼了一声,弹身朝谷道飘去,心中十分骇异,“金月回主”为什么下令不许手下人与自己作对? 第43章 有什么企图? 顾盼之间,通过了一线天狭谷,来到谷外。 蓦地-- 一个黑衣人直凑身前,用手朝左侧一指: “掘墓人,前面山环中有人相候。”说完,根本不理会斐剑有什么反应,弹身疾奔而去: 斐剑大是愕然,什么人在等自己?对方何以知道自己的行踪而派人在这里相候?是友还是敌,既不通名报姓,也木说明来意,就这么没尾的一句话,似乎料定自己必然会去践这无失约会…… 去,不去,意念在脑内飞快的一转,一种出于好奇的冲动,使他决定一窥究竟。 于是,他折身朝左面约里许的山环奔去。 工夫不大,眼前现出一道山口,另一个黑衣人已停候在旁一见斐剑来临,用手向山口内一指,作出一个肃客之势,道: “请进。” 斐剑忍不住脱口道: “到底怎么回事?” 那汉子冷笑了一声道: “如果阁下不敢应约,现在还来得及回头。” 当然,这句话含有激将的意味,同时,也充分显示这约会并非什么好路道,但,他的性格一向只知有进不知有退,当下冷极的一哼道: “掘墓人出道以来,还不知什么叫做不敢,不过,尔等的鬼祟行径令人不齿!” 黑衣汉子不予答腔。 斐剑望了望地形,只见这山环弧形伸张,目光不能及远,乱草杂树,十分荒僻,对方派人在“剑冢”各道之外相候,不言可喻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而选择了这样的荒僻所在约会,显然别具险恶存心。 略一思索之后,举步便向山口淌进。 前行了约莫五十丈,靠右侧现出一条狭窄的谷道,又是一个黑衣立仔人候谷口。 “请进!” 斐剑目光一扫这黑衣人,不由心中一动.这面孔并不陌生,脑内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来了,赴巫峡找“两仪书生”的途中,遭“金月盟”高手截击,这黑衣汉子,正是随同护法“天地双煞”现身的十名“金月使者”之一。 如此看来,约会自己的是“金月盟”的人。 在剑家潭畔,该监“神武队统领王庆侯”曾说奉命不许伤害自己,那这约会可能含有某种特殊的意味,约会的人员迄今仍未为江湖人知的“全月盟主”木人,抑是……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 “朋友是第几号使者?” 黑衣人神色一变,继之狞笑一声道: “五号,阁下好记性!” “约会在下的是谁?” “阁下人谷自然明白!” 斐剑不屑地哼了一声,昂首阔步,向狭窄的谷道内欺。 行约数丈,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块十丈左近的狭长平坦谷地,十几条人影,象一尊尊的雕象,环列在前头。 斐剑目光一扫,只见站在居中正面的赫然是曾被青衣蒙面女的身份所伤,而自残一目的“巡察总监高寒山”,与高寒山并肩站立的,是“天地双煞”金氏昆仲,三人身后,十几个黑衣人呈半月形环列。 斐剑心头顿时打了一个结,自己稍觉可待的是那一招“投鞭断流”,现在佩剑已毁在“剑冢”之中,在自己未增三十年功力之前,高寒山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而今虽说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应付高寒山一人则可,如加上“天地双煞”及十名“金月使者”,而对方都以剑术见长,假使动上了手,凶多吉少自不待言。 心念之间,已到了众人身前两丈之处。 环立的“金月使者”,立即移动身形,拉长间隔,把他围在核心之中。 这态势,是有所予谋的表示。 心中虽惊疑,表面上仍冷漠如恒,一抱拳道: “高总监,想不到又见面了!” 高寒山阴侧侧的道: “掘墓人,这当是最后一次碰头。” 斐剑脸色一沉,道: “阁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寒山面露狞笑,道; “没有什么,老夫反串掘墓人,为你掘墓。” “这约会出于阁下?” “一点不错!” “死亡约会?” “你很聪明,后悔赴约了吧?” 斐剑咬了咬牙,傲然这: “在下从来不知什么叫后悔!” “很好,你小子有种,你怎的不带剑?” “在下徒手奉陪!” “看来你小子一份狂态上,不能完全不给你机会!”着,转头向近身的一个黑衣人道: “十二号,给他剑!” “遵命!”黑衣人恭应声中,拔剑出鞘,抛了过来。 斐剑已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伸手接住来剑。 高寒山冷酷的再次开口道: “小子,今天你活着离开的希望很微,因为老夫志在毁你,愿你能在剑上造出奇迹……” 斐剑重重地一哼道: “可有什么理由?” “当然有!” “为了以往的旧怨!” “应该说是新仇!” “新仇!”什么意思?” 高寒山目光遍扫每一个在场的手下一眼,然后特别在“天地双煞”的面上停了片刻,见无什么反应,这才转向斐剑道: “告诉你无妨,免得你死不瞑目,你被个绝代尤物垂青,不错吧? 斐剑心头一震,他想到东方霏雯…… “阁下指的是‘王牌主人’?” “不错,正是那残人!” 残人两字,十分刺耳,听在斐剑耳中,满不是味道,但他忍住了,他不知道所谓“新仇”怎会与东方霏雯连在一起? “什么意思?” “为了你这小子,‘紫衣人’被那贱人迫落断岩!” 斐剑倏有所悟,但这意念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紫衣人自己找死,与在下何干?” “每一个在场的人,面上齐齐抖露一种恨毒之色,气氛中顿时弥漫了杀机,高寒山独目同冈生光,但那光影令人不寒而栗,狩恶的一声冷笑道: “话到此为止,你小子明白送命的原因便成了!” 斐剑心头杀机大炽,对方言语之间,似把他当成了嘴上之肉,瓮中之鳖,他想,紫衣人与东方霏雯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当日在石碣峰顶,东方霏雯说他是一个为人不齿的武士,垂涎她的美色而斯缠不休,但从紫衣人口语之间,两人关系似不止此,高寒山企图为紫衣人复仇,恨过自己,难道紫衣人也是“金月盟”中物?金月盟神武队领统王庆侯”曾声称奉命不愿伤害自己,实在令人费解。 心念之中,试探着道: “紫衣人与阁下等是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必问了!” “紫衣人与‘玉牌主人’又是什么关系?” “天地双煞”之中的“天煞金魁”阴声道: “高总监,时不我与,迟恐生变,动手吧!” 高寒山一点头,道了声;“好!” “天煞金魁”霍地拔出长剑,上前数步,狞声道: “掘墓人,纳命来吧!” 斐剑长剑一横,剑尖下垂,做出了起手之式,双目暴射寒芒,直照在“天煞”面上,“天煞”被那目光一逼,下意识地心头一颤。 寒光乍闪,剑风撕空,“天煞”恶狠狠地出手劈向斐剑,势如骇电奔雷。 斐剑早已抱定杀一个减少一分压力的决心,“投鞭断流”暴展而出。 “哇!” 惨号声中,血光进现,“天煞”被腰斩为两段。 “呀!” 惊呼之声,响点一片,谁也想不到以“天煞金魁”的功力,竟然不出一个照面。 斐剑自己也大感意外,记得在“红樱”附近遭受袭击时,“地煞金鳖”曾在自己剑下走了十招,难道“天煞”的功力如此不济,是了,自己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全力出手,岂可小觑。登时信心大增…… 高寒山脸上的肌肉起了抽搐,暴喝道: “好小子,你何以突来这高功力?“ “地煞金鳖”手足情深,一见“天煞金魁”毙命,双目鼓瞪如针,几乎喷出血来,怪吼一声,电扑而上…… “金护法……” 高寒山栗喝声中,横击一掌,把“地煞”中途迫住,接着道: “我们不能再付任何代价,冷静些。” “地煞”气休休的道: “我不把小子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高寒山缓缓拔剑在手,道: “金护法会如愿以偿的!” 话声中,人已欺到了斐剑身前,“地煞金鳌”面上怨毒狞厉之色,似一头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斐剑紧握剑把,凝神而待。 高寒山冷哼一声,递出了长剑…… 一场使风云变色的恶斗,叠了出来,令人动魄惊心,剑刃撕风,剑气漫卷,围在三丈之外的人圈、衣袂猎猎飘飞。 十招! 二十招! 三十招,高寒山已被迫处下风,渐渐,先机尽失,成了挨打之局。“地煞”一挺剑,加人战圈,高寒山压力减轻,招式又活跃起来。 斐剑衡情度势,知道处境十分险恶,现在高寒山与“地煞”联手,堪称劲敌,而且这是生死之争,并非分出胜负便可了结,十几个“金月使者”虎视在侧,论身手在江湖中都是一流之选,逐一对付,当然没有问题,如果群起而攻,情况就两样了。 走,这是上着,但这并非武士行径。 心念之中,又过了十招,双方无分轩轾。 突地,六名“金月使者”加人战圈,情势顿然改观,斐剑已感到无法应付裕如,对方出手,尽指六要害,只消略一疏神,便有性命之忧。 第44章 战况如火如荼,泣鬼惊神,而对方八人配合之严密,更是惊人。 “哇!” 惨号声中,一名“金月使者”栽了下去。 同一时间,高寒山的剑尖,划过了斐剑的左胁,登时血流如注。第三十章恐怖屠杀 斐剑怒发如狂,在求生意念的支使下,出招更是凌厉无匹。 “哇!”又是一名使者丧生剑下。 立即,又有三名使着填补上来,成了九对一之势。 高寒山与“地煞金鳖”,左右主攻,其余七名使者助攻,此进彼退,乘机蹈隙,封死了每一个空隙,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攻击的机会。 一声暴喝过处,斐剑右肩又告中剑,在猛用真力的情况下,创口血如泉喷,失血过多,加以剧战力疲,逐渐,力不从心,招式施出,已失了原有的凌厉。 我不能倒下!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叫。 要想从必死的境地中,求出一条生路,必须先设法减轻压力,而敌对面的支柱,只高寒山一人,如能消灭对方的主力,余者便比较容易对付了。 意念,象电光似的在脑海中一闪。 于是,他奋起余勇,拼聚了全部所存的真无内力,先朝“地煞”这一面虚幌一剑,然后猛罩向高寒山。 这一击,大有破斧沉舟之慨,生死全系于这一击。 “锵!锵!”震耳的金铁交鸣,夹以一声闷哼,高寒山踉跄,退了四互步之多,胸前一片血迹殷然。 所有出手的人,全被这栗人的一击惊得窒住了。 斐剑一击得手,略不迟延,贾其余力,剑势指向“地煞金鳌”。 几乎是同一时间,五名“金月使者”的长剑,夹雷霆之势,如骤雨般袭到,如果他剑势不变,“地煞”因无幸免,而他自己非毁在五柄剑下不可。 情势所迫,只好中途变招,挡开五柄长剑。 一粟喝声中、高寒山弹身进入圈子,显然,他伤势不重。斐剑一颗心顿往下沉。 在敌我形势悬殊之下,交手全凭一股锐气,气一馁,命运便已注定,斐剑气势一衰,立即给予对方可乘之机,骇人的剑气,把他裹得风雨不透。 一招!两招!三招…… 对方剑势压力如山。 斐剑俊面煞白,气喘如牛,手中剑重若千钧,已无法封挡从不同角度攻来的招式。 “哇!” 惨哼声中,斐剑连中四剑,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血水染红了白色劲装,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寸保持衣服的本色。 “闪开!” 高寒山大喝一声,“地煞”与五名使者应声收剑后退。 斐剑身表连幌,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不过,死亡的阴影,已紧紧地罩住了他,他想,这一劫看来是逃不过了。 高寒山扭头向“地煞”道: “金护法,交给你!” “地煞金鳌”欺身上步,直逼斐剑身前伸手可及之处,栗声道: “掘墓人,老夫要把你寸磔寸剐,以慰亡兄之灵!” 斐剑急怒攻心,一股道血夺口喷出,喷得“地煞”满头满脸红焰焰一片湿。 斐剑眼睁睁望着抓来爪影,但却寸步难移,手中剑根本举不起来。 “住手!” 一声娇脆,但却充满了杀机的喝声,倏告传来。 “地煞”如中蛇蝎咬螫般的暴退丈外。 一个国色天姿的绝世佳人,现身场中,身后,紧随着八名绛衣少女。 来的,赫然是神秘美人东方霏雯。只见她凤目带煞,粉靥罩了一层严霜,眸光闪动之下,所有在场的“金月盟”高手,一个个面如死灰,只有高寒山独目之中充满了怨毒,但身形却不自禁地抖颤起来。 斐剑精神一振,叫了声:“大姐!”随着而来的,是力竭后的虚脱,幌了两幌。终于栽了下去。 立即有两名绛衣少女,抢步上前。把斐剑连抱带挟地移到旁边,并为他止血。 东方霏雯无限怜地看了斐剑一眼,然后转向高寒山道: “高总监,你有什么说话?” 高寒山自躯一震,向后退了一个大步,咬牙切齿的道: “高某人自惭力薄,恨不能手刃你这贱人……” “住口!” 东方霏雯厉喝一声,不见作势,已到了高寒山身前,素手一挥…… “哇!” 凄厉的惨嗥声中,高寒山口血飞迸,仰面栽了下去,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东方霏雯冷笑一声,转向“地煞金鳌”,寒声道: “金护法,你还等什么?” “地煞金鳌”厉笑一声道: “老夫在阴间等着看你的下场!” 说完,倒转剑尖,插人自己的心窝,尸身徐徐倒了下去。 斐剑躺在一旁,神思还没有丧失,见状之下,不由寒气大冒,想不到心上人的威势一至于斯,隐然生杀予夺。 然后,东方霏雯把目光移向那些恐惧不已的“金月使者。” 不久之前,“金月使者”奉命到各派照会结盟,以一个使者之力,所至门派,无人与敌,而现在,在东方霏雯之前,一个个显得那么渺小,脆弱,微不足道,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东方霏雯的功力,和她的美色一样,已到了无匹之境。 十多个“金月使者”,一个象待宰的羔羊,那情景令人看了不忍,他们,每一个,在江湖中都是一流的剑手,然而此刻,他们面对死亡的威胁,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但,却没有半个露出乞怜之色,也许自知不免,也许是武士本色。 绿衣少女之中,有一个高声道: “各位自便罢,不要浪费时间了?” 使者之一,怪叫一声: “盟主,弟子无能为力了!” 横不是抹,倒卧血泊之中。 接着,两个,三个…… 转眼之间,全部自决当场,场面惊心怵目,令人不忍卒睹。 这恐怕是世间最惨酷的屠杀了,在无形的压力之下,一个个自己结束生命,连反抗都没有。 斐剑几乎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东方霏雯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死人于一言半语之间!而且,死者都不是泛泛之辈。 东方霏雯一摆手道: “掩埋!” 八名绛衣少女立即动手,清理现场。 东方霏雯移身到斐剑身边,蹲下身去,秀眉紧皱在一起,爱怜地察视伤口,道: “弟弟,你感得觉怎么样?” 软语温馨,香泽微闻,斐剑心神荡然,苦笑了一声道: “没有什么!” “痛吗?” “还挨得了!”’ “能行动吗?” 斐剑两手撑地,身形向上一起,一阵攻心剧痛,使他不自禁地呻吟出声,眼前金花乱迸,又倒了回去,一条柔若无骨的玉臂,横里托住他的上半身。 他定了定冲,惨然一笑道: “大姐,我竟如此不济!” “弟弟,象你这般身手,已是十分难能的了!” “大姐……” 他还想说什么,却又似乎无话可说,四目交投,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的情意,心思,都在目光中表露无余。 “弟弟,到外面去,先替你疗伤!” 身形一轻,整个身躯已被东方霏雯托了起来。 斐剑急道: “大姐,我一身血污,你的衣服……” “弟弟!” 东方霏雯索兴把他抱在怀中,他本长得比东方霏雯高大一陪,这一抱,大小悬殊,看来十分碍眼。 倚香偎玉,斐剑痛楚全消,心里一阵陶陶然。 谷外,一辆华丽的巨型马车,绣帘翠盖,两名绛衣少女,停立车前,四匹白马,浑身无一根杂毛,不停地吹气蹬蹄,神骏已极。 车辕上,坐着一个黑衣少女,鬓发如霜。 到了车前,绛衣少女之一,忙着掀起车帘。 黑衣老妇回头道: “就是他么?” 斐剑目光一转,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只见跨辕老妇,奇丑无比,吊角眼,朝天鼻,厚嘴唇配上一付残缺的焦黄牙齿,黝黑粗糙的脸上,皱纹折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与东方霏雯一对照,简直使人透不过气来。 东方霏雯语气恭谨的道: “玫姑,他伤很重!” “放进车里让我看看!” “也许我们得赶回去!” 说话声中,低头进人车厢,一股馥郁的兰麝之香,使人有说不出的舒畅。 车内,锦帏绣榻,布置得象一座具体而微小的寝宫。 斐剑被安置在榻上,那被东方霏雯称做玫姑的老妇,紧跟着进入车中,翻检了斐剑周身伤痕之后,道: “若不以本门灵药医治,势将留下满身丑恶疤痕,小姐,他真元耗竭,失血过多,若非修为有素,恐已不治了,我们得立即赶回去,让他安静地睡一觉,不然他受不了车马颠簸之苦!” 她称她玫姑,她称她小姐,两人之间算是什么关系呢? 黑衣老妪,退出车外。 斐剑忍不住道: “她是谁?” “先母的贴身侍婢郝玫香,我是她带大的,功力有一半是攻姑所传!” “难道玫姑的功力还在大姐之上?” “高出一两筹!” 斐剑不由咋舌道: “那岂非不可思议了?” “未见得,武林中一山比一山高!” “至少是难逢敌手的了?” “可能!” “我们到哪里去?” “到我住的地方!” “什么地方?” “告诉你你也不会知道,那地方很偏僻……” “这也是大姐秘密的一部分?” 第45章 “就算是吧!” “远吗?” “半日可到!” “百里?” “差不多,弟弟。我要点你睡穴……” “这样谈谈不是很好吗?” “为了争取时间,必须全速疾赶,你受不了!” 说着,在斐剑额上轻轻一吻,这一吻,象慈母吻她的爱子斐剑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象触电似的一颤,“黑甜穴”上一麻,顿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神声复生,睁眼处,但觉珠光耀目.香气盈盈,赫然,自己已置身在一张极其考穷的绣榻之上,隔着罗帐.可以看出这是一间极尽屠华的寝处。 静幽幽地,别有一种说不出的安祥之感,从小到大,不用说住过,连看都不曾看过这样豪华的居室。 这里,当是东方霏雯所说的住处,而且,这是她的香闺无凝。 美人特恩,他不知该如何报答? 他试行转侧身躯,毫无痛楚,只是有一种不自然的束缚之感,用手触摸之下,才发觉身上缠满了裹伤的白绫,仅下身着了内裤,也是新换的。 就在此刻,一条娇俏人影,向床前缓缓移来,不带半丝声息。 斐剑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跳荡起来,轻唤了一声: “大姐!” “没有回应,定眼细望,大是赧然,来的是一个绛衣少女,这是东方霏雯手下不变的服色,尴尬地转口道: “是那位姑娘?” 绛衣少女依然没有答腔,人已到了床前,隔着罗帐,看不十分真切,但朦胧中这女子似乎极美。 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揭开了帐门,现出一张极美,但也极冷的粉靥,这面庞,并不陌生,可也不是谷中所见八女之一,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曾在那里见过。 “掘墓人,记得我吗?” 声音冷酷无情,秀眸之内,闪烁着仇恨的火焰。 斐剑大吃一惊,他突然想起对方是谁了,脱口道: “姑娘是‘玉女陈香君’?” “你想不到吧?” 是的,斐剑做梦也想不到,“三元老人”的孙女,竟然做了“王牌主人”的侍婢,“三元帮”被血洗之日,在现场没有看到陈香君的尸体,她果然逃过了那动难。 “陈姑娘……” “掘墓人,听着我要杀你!” “什么?你……” “玉女陈香君皓腕一扬,一柄精光雪亮的匕首,对准斐剑的心窝…… 斐剑不由惊魂出了窍,他此刻功力尚未复原,身上被白绫层层缠绕,行动受了限制,同时,现在是仰卧之势,给对方更便利的下手机会。 “陈姑娘,可肯听在下一言?” “你还有话说?” “姑娘是为了那人头贺礼之事?” “你明白就行了。” “在下是受人愚弄,同时,这件事,已由当事人交代清楚!” “当事人,谁?” “无魂女!” “她人呢?” “死了!” “掘墓人,狡辩无益,血债血偿,你死定了……” 斐剑栗声道: “姑娘听在下说完……” 陈香君厉声道: “你希望有人来救你?别妄想了。” 匕首对准心窝,飞快地戳下…… 一种本能上的反应,斐剑大叫一声,拚剑劈出一掌,虽然,他重伤未愈,但以他的修为,在情急之下出手抗拒,其势仍未可小觑。 掌力卷处,陈香君被震得连退了三步,显然,她失算了,她没有料及剑仍有力反抗,否则,她不会如此轻率下手。 正在她神情一呆之下,二名绛衣少女已用剑抵住了陈香君的二大死穴……第三十一章天枢宝笈 斐剑忧忧醒来,向东方霏雯说道: “我要见她!” “你……要见她,为什么?” “我有些话要对她说清楚,她遭遇可怜,她的行为是值得原谅的!” “依你吧!” 说着,在床头一按,一个绛衣少女,匆匆而至。 “把那贱人押来!” “是,” 绛衣少女转身出房,不一会,“玉女陈香君”被另两名绛衣少女左右挟持着,带进房中,斐剑半坐起身形,以被拥身,东方霏雯钩起了帐门,陈香君钗横发散,衣衫不整,满面凄厉地瞪视着斐剑。 斐剑定了定神,徐徐开口道: “陈姑娘,当初在下赴‘倚云山庄’,是受了‘无魂女’之愚,代她送那。份人头贺礼,在下事后深觉不安,曾当面应承对令祖及令尊有所交代……” “哼!” “姑娘无妨听在下说完,姑娘的新婚夫婿欧阳瑾,原本是‘无魂女’的恋人,他与她不但有白头之约,而且也有了夫妻之实,‘无魂女’且有了身孕……” 陈香君意外地一震,道: “这是真的?” “在下当没有说谎的必要,欧阳夫人可为作证,她曾亲自向她交代过……” “于是‘无魂女’杀了他?” “正是如此!” “她杀了人还把人头送上我们……” “陈姑娘,你也是个女子,你当意想到一个纯洁少女,所爱之非人,被始乱终弃,会引起什么反应?她送人头的目的,一方面是泄愤,另一方面是当贺客之前,证明你的婚事不谐,如果,她杀人在你婚后,你想是什么后果?” “我已无幸福可言……” “无魂女迁怒所有无行武士,杀人,最后她被杀。” “玉女陈香君”粉腮一惨,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转向东方霏雯道: “请踢婢子速死!” 东方霏雯面寒如冰,一摆手道: “带出去!” 斐剑脱口叫道: “慢着!” “弟弟话还没有说完?” “不!请……请大姐放了她!” “什么,你为她说情?” “就算是吧。” “弟弟,我名下不容有叛逆之人。” 斐剑俊面一变,道: “大姐的意思是不准小弟所请?” 东方霏雯秀眉紧蹙,久久没有出声,看样子,她一方面要维持门规,但又不忍峻拒个郎所请,是以一时之间,大费踌躇。 斐剑见对方沉吟不语,心中老大不是意思,他出道以来,从未求过人,现在,第一次求人。求的是心心相印的心上人,而竟碰上了一个软钉子,在旁人也许没有什么,但一个孤傲自负的人,自尊心极强,这打击就不轻了,当下冷冷的道: “大姐,不必作难,主权在你!” 东方霏雯扭头一笑道: “弟弟,如果我不答应呢?” “在下当然不能勉强。” “什么,在下?弟弟,你生气了?” “不敢,我欠大姐的太多,报偿还来不及。” “弟弟,如果我表面上答应你,实际上把她秘密处置,又当如何?可是,我不能那么做,我宁愿骗自己也不愿骗你!” 这话,真可谓刻骨铭心,斐剑深受感动。 “玉女陈香君”慨然道: “掘墓人,盛情心领,请不必为我乞命!” 斐剑苦苦一笑道: “诚然如此,但在下决定了一件事这后,从不更改。” 东方霏雯当然听得出斐剑这句话,不单是对陈香君而发,终于一咬玉牙,道: “让她走!” 绛衣少女登时松开了手,“玉女陈香君”先向东方霏雯福了一福,谢过了不杀之情,然后对天盟誓道: “如我真的不死,这笔人情我会永志不忘的!” “好说,姑娘请吧!” “玉女陈香君姗姗出室而去,两名绛衣少女也相继施礼而退。 斐剑才向东方霏雯道: “大姐,我该谢谢你!” 东方霏雯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道: “弟弟,我这大姐一向不听命于人,对你……我没有话说。” “足见深情,你使我受宠若惊!” “弟弟,你将息一会吧,这一闹不打紧,伤口迸裂,又重新理创换药,你得多躺上十天……” “要躺十天?” “话是这么说,房内你可以走动一下,十天之后,当可全部复原。” “大姐,我……值得你这样爱护吗?” “傻弟弟,当然!” 说着,俯身在斐剑额上一吻,姗姗离去。 斐剑本来极想问问她的身份来历。但想到自己的身份要富,只好作罢。 东方霏雯一走,房内骤呈空虚,斐剑躺了片刻,发现床头有衣物,看来是特为自己准备的,当下翻身下床,活动了一下骨,觉得行动尚无大碍,于是穿上外衫,向窗前行去。 窗外,是一个板具匠心的园围,奇花异奔,山石玲玲,只是悄悄地不见半个人影,痴立了片刻,转身到梳妆台前,对镜照照,竟然清瘦了许多,镜中,现出一道小门,看来是一个套间,在百无聊奈之下。向套间移步过去,推开小门,竟然是一间洁的书斋,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古玩字画,琳琅满目,倒是架且书不多。 疗伤息养期间,这倒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他信步踱了进去,先浏观了一壁间字画,然后移步书架之前,目光一扫书签,不由骇然而震,这些书,并非普遍典箱,尽是拳经位谱,武功秘箫一般均视为秘室,斐剑自也懂得这规矩,他想,不看内容,见识一下书目也是好的。 于是,他一本一本地看下去,看到第四隔的最后一册,他象中了邪似的楞住了,呼吸也感到迫足起来,这简直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第46章 那是半品绢册,上面加了浮签,赫然是“天枢宝复”四个字。 这不是自己处心极虑,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天枢宝笈”下半部怎会落人东方霏雯之手呢? 师门遗宝,在此出现,这问题相当不简单。 据“人皇”的义女,也就是“无魂女”的义母所说,师姐方静娴重伤垂危,把半枚制钱交托“无魂女”,并且说东西已落人昔年仇人蒙面剑客之手,东西既人蒙面剑客之手,又怎会在此出现呢?莫非东方霏雯与蒙面剑客有什么关联? 想到这里,不由机传伶打了一个寒颤,如果真是如此,红颜知己,便是血海仇人,这,太可怕,也太残酷了。 他希望她能有所解释! 他希望他的推想不是事实,而是另有原因! 到此刻,他才发觉他爱她是这样的深,他怕喜剧变成悲剧。 然而,在这优惶恐惧之中,却有一份狂喜,他终于接触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练成全部所载武功,距快意恩仇的日子便不远了。 他不克自制的开始翻阅。 第一页,也就是撕开的地方,是一招剑法,正好是他所修习的“投鞭断流”的下一招,比上一招更加凌厉深奥,叫做“满天星斗”。再下去是第三招“擎天一柱”剑法一共只有这么三招。 第三页载的是一招掌法,名叫“天枢神掌”。虽仅一招,但解说与图式却占了五页篇幅,足见这一招掌法的玄奇深奥。 之后,是指法与步法,分别称为“魁星射斗”,“步虚蹈幻”。 再以后,是剑、掌、指、身法的总解。 他的武功,完全得自上半本,与下半本一弧相连,大致浏览了后面的总解,他看出那是全书的精华所在,如无这总解,每一式一招,都不能发挥威力到极致,而在内力的培养与运用,也有具体的说明。’ 如果不是依前增本载的特殊修为之法扎根基,无法参修后半本,如果没有后半本,前半本的原则无从发挥妙用。 “天枢宝笈”本是一册,“土帝”当初怕落人仇家之手,把它撕分为二,由他与“火帝”各持其半,“土帝”负责物色传人,以制钱为信物,使宝发合壁,这一着棋,他走对了,任何人得到这后半本,都等于废物,而前半本,他在传授斐剑之后,把它毁了,也就是说,除了斐剑一人之外,世上已无人能参修这“天枢宝笈”。 斐剑脱明绝顶,他在这半刻之间,已悟出了其中道理,和师父的用心。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当自身后,他敏感地知道来者是谁,但他没有回头,仍若无其事的翻阅着,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启齿揭开这可怕的谜底。 来的,果然是东方霏雯,磁性的嗓音,使斐剑下意识地一颤,他不敢想象序幕揭开之后,是什么收场。 “弟弟,这书房还合你意吗?” “很好!” “你在看书?” “是的!” “架上的书,你随便看好了,等你伤愈,也许能得些益处!” 斐剑合上秘笈,缓缓转身,面对的,仍是那一张美得令人目眩,充满了爱意,毫无嫌猜的脸孔。 他心头飘过一抹痛苦的阴云,但,这谜底无论如何要揭穿的,而且,他不能抖露身份,他必须作伪,事实迫使他不得不如此。 “大姐,这半本……” “是‘天枢宝笈’的一半,看来是废纸!” “大姐如何得到的?” “啊!你问这做什么?” “好奇吧!” “好奇?” “是的!”他竭力装得若无其事,淡淡地接下去道: 这你说的废纸,曾使‘三元帮’冰消瓦解,‘鄂西大豪’丧命,‘两仪书生’夫妇横尸,而结果……” 东方霏雯粉腮微变,道: “结果怎么样?” “他们谁也没有得手,也许,他们连影子都不曾看到!” “弟弟的意思是说他们都不是为了这宝复而死?” “传说是这样!” “也许你对了,那只是凶手杀人,故意弄的幌子。” 斐剑心中一动,道: “大姐知道凶手是谁?” “知道!” “准?” “紫衣人,他已死了!” “是他?” 斐剑惊愣地后退了一步,莫非紫衣人便是当年的蒙面剑客?不错,机有可能,他不示人以真面目,他的身手仅次于东方霏雯 “你奇怪我曾知道?” “坦白的说,有一点。” 东方霏雯娇躯微挪,朝近身的椅上一靠,道: “弟弟,你记得我曾说过紫衣人对我纠缠不休?” “是的,我记得!” “他知道我对秘发一类有收藏之僻,于是,他差人送上这份礼物!” “哦!” 斐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虚悬的心,此刻才放下来,她既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得到,那可怕的后果,就不会应验在她身上了。 但,另一个念头紧紧地抓住了他,便是紫衣人的来路,如果紫衣人便是当年仇人,他已经被东方霏雯迫落石碣峰顶的断岩,一切岂非全落了空? 可是这想法立既被推翻了,当年的蒙面剑客,能施“附骨神针”,黄筱芳死于“附骨神针”是在紫衣人被迫杀之后,死人当然不能再杀人。 那紫衣人又从何处得到这半本“天枢宝笈”呢?师姐方静娴得“无魂女”传言,东西已落人昔仇年蒙面剑客之手,难道紫衣人是夺自蒙面剑客之手?…… 他愈想愈觉粉妓,迷乱,理不出半丝头绪。 “弟弟,你象是有心事?” 斐剑立感到自己失态,以微笑作为掩饰,道: “我在想紫衣人如何会得到这半本宝笈……” “你似乎对这特别关心?” “这是性格使然,我一向喜欢寻根究底。” “放开吧,这问题除了起死者于地下,否则无人能告诉你!” 斐剑沮丧地点了点头,他并非同意东方霏雯的看法,而是无可奈何的表示。 “弟弟,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大姐有话请说!” “我有事要离开几天……” “噢!” “你的饮食起居,换药,我已吩咐人专门料理!” “大姐只管放心去办事。” “弟弟,我只希望你不要外出,房外的花园和这书室,你可以自由活动,这范围以外,最好不要走动!” “为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 斐剑心山中狐疑,但也不便追问,同时,他也没有一定要外出走动的必要。当下一颔首道: “就依大姐的话吧!” 东方霏雯离开了。 斐剑深深地感到无比的冷落,孤凄,象失落了什么似的,有些魂不守舍,他无法猜想她外出去办什么事,她的人是一个谜,行为是一个谜,连这住处。也充满了神秘。 所幸,他的精神别有寄托。 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把每一分钟的时间,全用在钻研那半“天枢宝笈”之上,这是极难得的机会,这本是师门之物,他暗地钻研,并没有不安的感觉。 然而,半本所截,是精中之英,玄奥艰深,并非一朝一夕可竟全功。 如果东方霏雯事完返家,他将不能公开参研、于是,他先把全部诀要,熟记胸中,这化了他两天的时间,全部记熟之后,开始从“满天星斗”这一式研习起…… 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飞逝。 十天过去了,他的伤已告愈痊,而东方霏雯还没有回来,他业已参悟了另两招剑法,开始参修那一式掌法…… 这一天,用罢午饭,正在房中闲坐,忽听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喝斥之声,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自觉地向中门行去。 到了门喧,一个绛衣少女当门而立,检枉为礼,道: “少侠何往?”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寻仇!” “寻仇?” “是的!” “什么样的人?” “一个青衣蒙面女子,据说是‘杀人王’的传人!”第三十二章擎天一柱 斐剑一听来的是青衣蒙面女子,登时精神大振,道: “我去会她!” 绛衣少女极为难的一笑道: “少侠,主人临行吩咐……” “不许在下外出?” “不是不许,只是……” 只是什么,她没有说出来。 斐剑声音一寒,道: “在下被软禁了?” 绛衣少女躬手道: “少侠是此地贵客,这话言重了,主人的用意是希望少侠静养。” “在下业已复原,同时来人于在下有段过节,正好乘机了断。” “主人回来,请少侠担待。” “这本不关你事!” “如此少侠容婢子带路!” “在下想借柄剑用……” “噢,容婢子去取来!” 绛衣少女转身入内,不久,带剑而出,双手捧于斐剑,然后上前引路。 出了中门,又是一番景象,迥栏曲栏,画栋雕梁,气派极宏伟,庭院花木扶疏,山石亭树,荷池曲水,有若王宫御苑。 斐剑无心欣赏这些,随在绛衣少女之后,从卵石花径,奔了出去。 穿过月洞门,是一个敞轩,再外面,便是高耸的门楼。 目光透过门洞,可见耸翠的山峰。看来这巨宅是座落在山谷之中。 阵阵剑刃交击之声,从门外传来。 斐剑一个弹身,超越带路的绛衣少女,疾箭般射出门楼之外,只见四名绛衣少女、联手合战青衣蒙面女,双方打得激烈十分,另有十余名绛衣少女,在一旁观战,靠门楼的侧方,躺着三名绛衣少女,血迹漓淋,看来伤势不轻。 第47章 这批绛衣少女的身段,斐剑知之甚稔,青衣蒙面女能连伤三人,功力确属骇人。 众绛衣少女,一见斐剑现身,齐齐扶剑为礼。 斐剑拱手答礼,心中甚的困惑,偌大庄宅,竟不见半个男子,东方霏雯的身份.更加费人猜疑了。 一声娇喝,挟以问哼同时传出,四名交手的绛衣少女之一,踉跄而退,鲜血从左肩胛冒出,登时染红了半边身。 立即,有三名线衣少女挺剑欺了过去,加入战圈。 就在此刻,一声苍老的冷喝,倏告传来; “都与老身住手!” 斐剑转头一看,现身的赫然是十天前驾车送自己来此的奇五老妪郝玫香。 场中正在交手的六名绛衣少女,闻声纷纷跳出圈处,退了下来。 郝玫香是东方霏雯母亲的贴身侍婢,把她从小带大,她对她十分恭敬,玫姑称之,这些绛衣少女,自是奉命唯谨了。 斐剑向老姐一抱拳,道: “前辈好!” 郝玫香目光一瞟道: “你怎么出来了?” “晚辈与来人有点过节待了。” 郝玫香没有吭声,颤巍巍地向青衣蒙面女身前欺了过去,冷厉的道: “你是‘杀人王’门下?” “不错!”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上门伤人……” 青衣蒙面女冷哼一声,打断了郝玫香的话,道: “尊驾是此间主人?” “虽不是,但可以作主!” 好报了,请交出杀害‘无魂女’的凶手!” 斐剑心中一震,原来她是替“无魂女”索仇而来,当下忍不住大声接口道: “杀害‘无魂女’的凶手,早已死于‘附骨神针’之下。” 青衣蒙面女凌厉的目光,射了过去,吃惊地道; “掘墓人,你……也是这里一份子?” 斐剑冷冷地道: “在下在此作客!” 郝玫香嘿嘿一阵冷笑,道; “丫头,‘杀人王,的牌子唬不了老身,你此来是自己找死,告诉你,这地方许进不许出,你是自了还是要老身动手?” 青衣蒙面女振声道: “要姑娘我自了,哈哈哈哈……” 郝玫香吊角眼一翻,丑脸上杀机毕露,狞声道: “丫头,你就会知道的!” 话声中,鸟爪般的手,向青衣蒙面女当胸抓去,这一抓之势,玄奇诡辣得令人咋舌,看来不疾不徐,但出手的角度部位,迥异武学常轨,使人无法躲闪封拒。 青衣蒙面女手中剑划了半个圆,郝玫香收手后退了三尺。 斐剑几乎脱口叫出好来,这一划妙到毫颠,不但对闭了所有门户,而且寓攻于守郝玫香如不收手,定遭致命反击。 郝玫香一招失手,丑脸顿时变得狰狞无比,冷笑一声,右手五指伸张,再度抓出,左手立掌如刃,跟着猛然切出,一招两式,各藏玄机…… 青衣蒙面女偿敢以原式应敌,闪电般弹退八尺。 郝玫香如影附形而上,双手各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招式攻击出,凌厉诡辣得令人动魄惊心,叹为观止。 青衣蒙面女一振腕,洒出一片寒芒,迫得郝玫香第二次收手而退。 斐剑业已忍耐不住,一弹身横在两人中间,侧顾郝玫香道: “容晚辈子这位姑娘了断一段过节!” 郝玫香怒不可遏的道: “你退下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斐剑面色一寒,道: “晚辈与这位姑娘有约,见面即行了断。” “此地由老身作主!” 斐剑孤傲成性.这话使他受不了,然而看在东方霏雯价上,他不得不容忍,硬把一股怒气通了回去,冷冷的道: “晚辈并非喧宾夺主。” 郝玫香一摆手道: “你退开!” “晚辈是看在东方霏雯姑娘份上。对前辈礼敬三分!” “若非为了她,老身岂用与你废话。” “依前辈之见呢?” “你乖乖回屋里去。” “如果晚辈说不呢?” “老身言出不改,不听也得听!” 斐剑可再也忍不住了,一股无明火冲胸而起,冷冷说: “晚辈一向也是言出不改!” “少给老身卖狂!” 话声中,一掌向斐剑虚空劈去,势道之强,足可撼山栗岳,斐剑枯不到对方猝然出手,当场被震退了七八步,劲风余势不衰,使得近身的几名绛衣少女娇躯轻幌不止。 青衣蒙面女冷眼旁观,始终不发一言。 斐剑双目尽赤,栗声道: “前辈不要迫晚辈动手!” 郝玫香面上的皱折起了一阵抽动,冷极的哼了一声,道: “你别恃宠而娇,目中无人!” 斐剑闻言之下,气得全身簌簌直抖,恃宠而娇,这四个字深深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心,这是莫大的屈辱,这感受,是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 于是,他侧身移了两步,身形半转,正面朝着郝玫香,星目棱芒暴射,俊面一片铁青,以冷厉而激颤的声凋道: “前辈不是有心侮辱在下?” 郝玫香被他气势所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 “是又怎么样?” 斐剑栗声道: “在下不愿平白受辱!” “你还敢把老身怎么样?” “你还出公道!” “哈哈哈哈,公道!如何还法?”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于鄙屑 斐剑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的道: “武士可杀不可辱,尊驾当知道如何还法!” 郝玫香登时目暴精光,白发蓬飞,阴声道: “莫不成你要向老身出手?” “正是这句话!” “当知刀剑无眼,拳脚无情?” “在下如果不敌,算是学艺不精,死而无怨!” “哟!听口气你要与老身生死相拚?” “就算是吧!” “你再考虑一下?” “在下考虑过了!” “老身只是顾虑无法向霏雯交代。” 提到东方霏雯,他决心不自主地一震,但,是可忍,孰不]忍,这口气怎么也吞不下去,当下冷峻至极的道: “大可不必!” 郝玫香皱了皱朝天界,大声道: “好哇!出手吧!” 场面在刹那之间,紧张得无以复加,在旁的绛衣少女,一个面目失色,但格于身份,谁也不敢开口。 青衣蒙面女娇躯转挪,向后退了数步,她是准备看这场热闹的了。 斐剑目不稍瞬,瞪视着对方,寒声道: “请亮剑!” 郝玫香大剌剌的道: “对你大概还不致要老身用剑!” 斐剑冷笑了一声道: “徒手尊驾非在下之敌!” 这句话现在说来,一点也不夸张,他自参研下半部“天枢宝笈”之后,虽尚未究全功,但已领略了八成,功力比之十日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郝玫香目珠一转,道: “等老身打发了那贱人再说……” 斐剑冷冰冰地吐出了两个字,道: “不行!” 郝玫香登时暴怒如狂,厉声道: “若不是为了霏雯,老早已宰了你,你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斐剑怒哼了一声,算是答覆。 毕竟斐剑在此是贵宾身份,郝玫香虽受东方霏雯尊敬,但他不过是东方霏雯母亲的贴身侍婢,尊卑仍有分别,虽是怒极,却不能不顾后果,竭力控制住情绪道: “三招为限,你尽量出手吧,三招如击不倒老身,你乖乖的退回屋里去!” 斐剑为的只是一口气,也并未存心一定要生死互见,当下一颔首道:“可以!” “你出手好了!” 斐剑自知在下半本“天枢宝笈”未澈悟之前,掌指方面,决讨不到便宜,所恃的,只是三招剑术.话已叫明,对方不肯用剑,自己当然没有以长就短的必要,当下一扬手中剑,冷喝道: “第一招!” 剑随声出,只见一溜剑光,玄奥无匹地卷向郝玫香,其势骇人听闻。 郝玫香见势老脸一变,旋身避了开去,没有还手。 斐剑第一招“投鞭断流”无功,接着展出新的第二招“满天星斗。” “接第二招!” 只见密密麻麻的银星,如暴雨般洒出,笼罩了两丈方圆直似摇落一天星斗,破空之声刺耳如割,两丈范围之内,密无点隙。 所有在场的,无一不是上乘好手,也不由被这一招震得惊呼出声。 郝玫香挟以毕生功力,连劈人掌,才算险极地脱出银雨之外,但已惊得面无人色,喘息全场可闻。 斐剑咬了咬牙,道: “还剩下一招!” 这一招,他非胜不可,否则奇耻难雪,与青衣蒙面女的过节也别想了断了。 郝玫香确确实实地震栗了,她没有真正见过斐剑的功力,。以十天前他被“金月盟”所属“巡察总监高寒山”,“护法天地然”以及十余“金月使者”诱到狭谷围攻,重伤将死的情况而论他不该有这高的功力,以目前的表现而言,高寒山等岂能挡其击,这确实是件想不透的蹊跷事。 怀疑尽管怀疑,事实却不许她思考,她必须应付这第三招,可能,这最后一击,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为了保命,她不敢再托大了,一招手道: “剑来!” 一名绛衣少女,立即把剑送上。 空气几乎紧张得令人窒息。 除了青衣蒙面女,脸上的表情不为人知之外,所有的绿衣少女,一个花容失色,悚栗之状溢于言发。 第48章 斐剑把第三招“擎天一柱”的口决,极快的在心里默运了一遍。 “在下要出手了!” “嗯!” 长剑,在所有惊愣的目光注视下划了出去,不带丝毫火气,缓慢地划成一个圆…… 郝玫香丑脸惨变,这看来平凡而又不起眼的剑式,她竟无从破解,登时为之一窒,但,这不过电光石火间事,单臂一振,剑刃挟雷霆万钧之威,抖了出去。 斐剑手中剑在对方出手之后,突地由慢而变为极快,闪电般地变式…… “呀!” 惊呼声中,夹着一声问哼,还有金铁坠地之声。 只见郝玫香长剑斜抛丈外地上,身上三处见血,而斐剑的剑尖,却抵在她的“喉结穴”之上。 谁也看得出来,斐剑如果要她的命,她早已躺下了。 斐剑缓缓撤剑,道: “看在东方姑娘份上,在下不为已甚。” 郝玫香面上的神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瞠目结舌,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斐剑停了片刻,又道: “此地是尊驾作主,换了地方,在下大概可以作主了!说完,径自转向青衣蒙面女道:“姑娘,请,到外面去谈!” 青衣蒙面女道了声:“好!”弹身向青翠的谷道奔去。 斐剑也跟着弹身…… 一名绛衣少女横身一截道: “少侠请勿离开!” 斐剑冷冷的道: “在下会回来的!” 身形再弹,快如电闪的向青衣蒙面女身后追了下去。 谷道极长,但却平坦,奔了半刻,才出谷口,青衣蒙面女回头望了一眼,素手一挥,折身朝右侧方一座峰头射去。 顾盼之间,两人到了峰顶,相向而立。 斐剑首先发话道: “姑娘可还记得约言?” “记得!” “就在此地解决如何?” “不必了!” “为什么?” “我已不是你的对手,我认输了!” 这话.太出斐剑意料之外,对方竟然甘心认输,他当然没有迫对方动手的必要了,心念数转之后,点了点头道: “不动手可以,姑娘从在下手中取去的半枚制钱,请交出来!” 青衣蒙面女躯微一震,道: “那是阁下取自‘无魂女’之手?” “不错!” “既非阁下之物,似无索还的必要?” “姑娘怎知在下没有索还的必要?” “它对你一无用处!” “难道对姑娘有用处?” “也许!” 斐剑登时心中一动,这半枚制钱,是师门信物,居然会对她有用处,这就有些令人费解了。第三十三章意外奇逢 上集书中,青衣蒙面女慑于斐剑三剑挫败神秘的白发老妪郝玫香,自承不敌,前此的过节,不了而了,斐剑向她索取当初得自“无魂女”的半枚制钱,青衣蒙面女谓此钱旁人得之无用,而她却有用。 斐剑闻言之下,不由心中一动,诧异的道: “半枚制钱对姑娘有何用处?” 青衣蒙面女反问道: “阁下必欲索取,为的是什么?” “因为它是在下得手之物!” “这话不嫌太牵强些?” “在下倒不觉得。” “如果阁下此刻仍不是我的敌手……” “总有这么一天,在要下把它取回!” “阁下是为了好奇,还是为了争强好胜?” “都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和姑娘一样,它对在下也许有用!” “阁下志在必得?” “当然!” “掘墓人,前此多有得罪,我向阁下致歉,这半枚制钱算是相让,如何?” “对不起,在下办不到。” “那么请阁下说出何以会对阁下有用?” 斐剑心念疾转,现在该是抖露真正身份的时候了,也许可以诱使昔年师门仇人现身,“天枢宝笈”下半部自己已熟记胸中,只差掌、指、步法未曾澈悟,最后的总解未完全功,但那仅是时间问题,快意恩仇的时候已快来临了。 心念之中,沉声道: “因为在下持有另外一半!” 青衣蒙面女似乎相当震惊,蹬蹬蹬一连退了三四步,骇然道: “什么,你……持有另外半枚制钱?” “一点不错!” “可否示知来路?” “先师临死所留!” “噢!”青衣蒙面女再退了一步,目光灼灼如电炬,以微颤的声音道: “令先师可是‘土帝申天阙’?” 这回,轮到斐剑震惊了,想不到对方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师承,当下强持镇定道: “姑娘何以知道?” “那你是承认了?” “在下不否认!” “半枚制钱是信物?” “是的!” “令先师如何交代?” 斐剑心中一动,莫非她会是…… 心念之中,脱口道: “莫非这半枚制钱原本属于姑娘?” “是的!” 斐剑向前欺近两步,激动至极的道: “姑娘是四师伯‘火帝方允中’的女儿方静娴?” 青衣蒙面女娇躯一震,颤声道: “是的!” 蜚剑内心的激动,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怪不得当初她强索制钱,今天为“无魂女”索仇而独闯神秘的谷中巨宅。 “师弟,你……” “我叫斐剑!” “你怎知我的名字?” “我已拜过四师伯的墓,墓碑上有你的名字。” ‘“哦!原来如此。” 斐剑但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镇静了许久之后,才道: “师姐,我们坐下谈谈!” “好!”; 两人拣了块山石,坐定之后,斐剑道: “听‘无魂女’的义母说,师姐在重伤重危之际,把半枚制钱交托‘无魂女’,请师姐把经过情形为我一述……” 方静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以激愤而悲怆的声调道: “十年前师门惨祸你想来已知道详情了?” “是的!” “自那次惨祸之后,先父与我隐居大洪山中,每日切盼着五师叔的讯息,五年前,昔日仇家蒙面剑客寻上门来,仍是追索‘天枢宝笈’,先父因中了‘附骨神针’,功力已散去大半,对方登门时,也正是他老人家功力散尽,垂危之际,蒙面剑客取走半枚制钱,掌劈他老人家。” 斐剑咬牙大叫一声: “好凶徒,他会付出更大的代价的。” 方静娴接下去道: “我也受对方一击重伤昏死,可能对方认为我已死亡,才没有再下杀手,事后,我自知伤重难治,为了他老人家生前一再嘱咐的大事‘扶伤出山’巧遇‘无魂女’,我已到了油枯灯尽之境,只好把信物交给她……” “可是师姐却遇救了,是吗?” “是的,恩师‘杀人王’救了我,带我到神女峰后谷中,尽三月之功,才把我救活,以后的事,你全知道了……” “师姐曾见过蒙面剑客本人?” “是的!” “什么形状?” “身着紫衣,紫巾蒙面……” 斐剑如雷轰顶,狂吼一声: “是他。紫衣人!” 方静娴栗声道: “你认识他?”斐剑心中狂乱,方静娴的问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在深深在想,紫衣人已被东方霏雯迫落石碣峰绝顶的断岩,毫无疑问的必已粉身碎骨,师门血仇,难道就此算完?但绛衣少女黄筱芳在将要道出秘密之际,突被“附骨神针”穿透要穴而死,难道紫衣人没有死?抑是除了紫衣人之外,还有人能施“附骨神针”? 那人是谁? 为什么要杀黄筱芳灭口? 据“人皇”说,“附骨骨神针”他一共只炼有十枚,他又无传人,只在战“天竺八魔”之时用过,但已时隔数十年,紫衣人的“附骨神针”何来呢? ……方静娴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师弟,你说蒙面剑客叫做什么‘紫衣人’?” 斐剑沉重地一点头道: “是的!” “你认识他?” “数次朝相,还交过手!” “他人呢?” “死了!” 方静娴陡地站起身来,栗声道: “他死了?” “也可能没有死!” “为什么?” 斐剑把石竭峰,“红楼主人”中计被埋岩窟之中,以及“紫衣人”被迫杀的经过,说了一遍,只隐去了他与东方霏雯之间的微妙关系没有说。 方静娴玉牙一挫,道: “我要到断岩之下找他的尸骨!” “我与师姐一道去,这可以证实‘紫衣人’是否真的贝……” “师弟,你说的那姓东方的女人是何来路?” “不知道” “他能追杀‘紫衣人’,这份身手恐怕武林中已找不到敌手了?” “也许……哦,师姐怎会找到这地方来?” “我跟踪一名绛衣少女来的。” “杀害‘无魂女’的那名绛衣少女业已被狙击而亡,仍死在‘附骨神针’之下。” “可能性不大!” “那下半本‘天枢宝笈’弃非已得回无望?” 斐剑沉吟了片刻,终于道: “我已经得到了!” “你……得到了?” “是的!” “我不懂?” “宝笈就在谷内那巨宅的秘室中。” “师弟怎会作了这巨宅的客人?” 第49章 斐剑不禁的面上一热,道: “巨宅主人,就是迫杀‘紫衣人’的女子东方霏雯……” “噢!” “我被‘金月盟’十余高手围攻,不幸重伤,蒙她相救来此疗伤。” “你不知她的来路?” “不知道!” “她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也不知道!” “我们该走了?” “师姐,你的蒙面巾为何不除?” 方静娴如中蜂螫似的一震,目光一片黯然,道: “我……不能!” 斐剑大感困惑,讶异的道: “不能!为什么?” “希望你不要追问!” 斐剑不由一窒,不要追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起初,他认为她的蒙面,遮掩本来面目,是为了逃仇人,眼目,现在听话声并不是,那是为什么呢?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 他切盼了解她,不是好奇,是由衷的关心,他在世上,可说已没有半个亲人,而她,是师门唯一的后人.打从她吐露身份时起,他就有如见亲人,一个长久孤凄的人,这种感觉特别锐敏,因为潜意识中渴望亲情的慰藉。于是,追问道:“师姐,虽然我们仍陌生,但渊源足以缩短陌生的距离,有瞒我的必要吗?” “你……一定要知道?” “心里想,可是不敢相强。如有困难,不说也罢!” “师弟,你看吧!” 说着,一把抓下蒙面巾。 “呀!” 斐剑脱口惊呼一声,连退两步,俊面全变了色,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丑怪绝伦的面孔,五条紫色的爪痕,象一只大蜘蛛盘据在脸上,上齐额,下到颏,左右到耳根,显然,这脸孔是被手爪所抓毁,唯一完整的,是那双清澈如秋水,但充满了幽怨的眸子。 “师弟,如何?”泪水在她眼里打转。 斐剑激颤的道: “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甘情愿的。” “我不明白……” “杀人王救了我,收我为徒,但他老人家的规矩见人必出手……” “他毁了你的容貌?”’ “入他的门,必须承受一抓‘孽龙爪’!” “惨无人道!”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若非他我早已横尸路边,同时,为了报仇,我必须有更高的身手……” “准道四师伯名列五帝之一,所传还不及‘杀人王’?” “先父身中‘附骨神针’,有些武功已无法传授。” “我始终认为‘杀人王’的行为太残酷……” “过去的事不谈也罢,总之,我并不恨他老人家。” “他还有别的传人吗?” “没有,他生平不收徙,也从没有救过人,对我,算是破平生之例。” “师姐,造物不公,你的遭遇未免太凄惨了。” “别提了,我活着是为了报仇,一切在所不计,何况区区面容被毁。”说着,戴回蒙面巾,话头一转,道: “师弟,刚才说你已得到‘天枢宝笈’的另半本,你只说了一半,到底情形如何?” 斐剑眼前仍幌漾着方静娴丑怪的面容,他知道她口里不说,内心定是非常痛苦的,爱美是人的天性,男女莫不然。何况,她还是如花年华的少女,他想对她有所安慰,但又不知该如何启齿,见问之下,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才道: “东方霏雯有收藏武功秘复之癖,她书房密室之中,搜罗得不少……” “天枢宝笈也在其中?” “是的!” “她如何得手的?” “据说是紫衣人所送!” “她与紫衣人是什么关系?” “这……据说是紫衣人向她献殷勤。” “哦!”锐利的目光,在斐剑面上一绕。 斐剑象是被人窥破心般俊面一红。 方静娴不放松的道: “师弟,你所谓的得手,是怎么个得手法?” “我已把它默记心中,参悟了其中一部分……” “你的剑术奇迹般的猛晋,当与这有关?” “是的,巧的是‘天枢宝发’从头至尾一脉相通,若不循序5研,任你聪明绝顶,也无法撷取其中一招半式,所以在别人而自半本宝发与废纸无异。” “这点我听先父说过,倒是师弟你怎能人人家密室,自在翻阅?” “这……”他无言以对,俊面却更红了。 方静娴身为女人,某些事物,有独特的敏感,轻声一笑道: “师弟,这东方霏雯是否长得很美?” 言中之意,不问可知了,斐剑尴尬的一笑道: “是的,很美!” “多大年纪?” “看上去二十许!”口里说,心里却浮上的紫衣人说的那句话:“她可以作你母亲而用余……”不由暗自一颤,难道她练有“驻颜之术?”抑是服食了什么灵丹妙药,而使青春常驻?第三十四章碧目老人 斐剑自语中不觉走去,猛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只见一碧目老者已站立身边。对方静娴道: “你师父现在何处,让他来见老夫。” “家师已数十年不见外人!” “但他非见老夫不可!” “阁下请先示名号?” “你还不配问。” 斐剑心中早已不快,现在被对方目无余子的态度再一激,登时心火直冒,冷哼了一声,接口道: “阁下好大的架子!” 碧目老人目光一瞟斐剑,阴恻恻的道: “你小子是谁?” “掘墓人!” “粒米之珠,也放光芒,老夫没空和你说话。” “在下是粒米之珠,那阁下是朗星皓月的了?” “对你这小子,可以这么说!” 斐剑嘿的一声冷笑道: “大言不渐,阁下恐不知天下还有羞耻两字?” 碧目老人眼中碧芒陡盛,厉声道: “别迫老夫杀人?” 斐剑的脸容,回复了往常冷酷无情,傲然道: “就算迫你,义当如何?” 碧目老人脚步一挪,手中斑竹杖在地上叩了两下,面上顿现杀机,阴森森的道: “你找死?” 方静娴一欺身道: “师弟,这是我的事,让我来解决!”说着转向碧目老人道: “阁下要见家师到底为什么?” 碧国老人势态凌人的道: “给我少废话,你带路就是!” “阁下如不说出来历与用意,恕难以应命!” “这却由不得你!” “恐怕未见得?” “你想试试?” “正是这意思!” 碧目老人身形一弹,手中斑竹杖向方静娴点了过去,方静娴素手一圈,招式尚未发出,碧目老人的竹杖突地中途变势,由点改为斜齿,角度部位,诡异得令人咋舌。 以方静娴的身手,竟然无法封挡,迫得收手后退,栗米之差险被击中。 斐剑为之心头一震,这碧目老人的功力,实在高得出奇。 碧国老人嘿嘿一声怪笑道: “果然不愧‘杀人王’的传人,再接老夫一杖!” 竹杖一收一放,再度击出,这一击更是诡辣万分。 方静娴毫无还手之力,一闪迟了八尺,衣袖被洞穿了三孔。 斐剑一弹身,站到了方静娴的位置,手中剑斜斜下垂,寒声道: “在下领教!” 碧目老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手中竹杖,径指斐剑前胸。 斐剑一抖腕,施出了那一招“投鞭断流。” “咔!”的一声暴响,杖剑相交,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碧目老人神色一变,他料不到对方有如此高的修为,斐剑也暗惊对方的内力雄浑,由剑身传来的暗劲,大得出奇,几乎使他执剑不牢。 碧目老人大声道: “小子,你是何人门下?” 斐剑余愤未消,以牙还牙的道: “阁下还不配问我的师承!” 这话答得狂傲绝伦,碧目老人老脸骤呈一片铁青,暴喝道: “狂妄!” 竹杖一挥,挟撼山栗狱之势,向斐剑当头罩下。 斐剑施出了“天枢宝笈”所载的第二招绝学“满天星斗”,以攻应攻。 “波!波!”连震声中,剑杖在电光石火之间,碰击了十余下之多,骇人的反震潜流,使斐剑连退了三个大步。 斐剑心头大震,他自得到“人皇”输以三十年内力,又参悟了“天枢宝笈”的三招剑法,功力已非皆比,想不到第二个回合便告失利。看来这碧国老人的身手,要在谷中巨宅白发老妪郝玫香之上。 碧国老人嘿嘿一笑道: 斐剑双目尽赤,怒哼一声,施出了最具威力的一招“掣天一柱。” 剑光闪处,碧目老人暴退五尺,碧眼中尽是骇色。 斐剑内心一阵忐忑,这一招郝玫香无法招架躲闪,而对方竟能安然避开,看来这一战的后果,并不乐观。 心念之中,欺身上步,又是一招“擎天一柱”,挟以毕生功力攻了出去。 碧目老人,再退五尺,夷然无损。 斐剑两次出手无功,不由一窒。 碧目老人电闪飘身,竹杖幻成千百杖影,罩向斐剑,斐剑仍是那一招“擎天一柱”,剑身一圈一竖,碰击声中,杖影顿消。几乎是同一时间,碧国老人左手一扬,射出了五楼指风,疾如飞矢。 近身搏击,指发即至,斐剑反应再灵敏,也应付不及,何况碧目老人的功力修为,还比他高了一筹。 第50章 五处穴道,同时被指风击中,斐剑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栽了下去。 换了任何一个高手,在五处穴道受击的情况下,不死也差不多了,幸而斐剑所习武功,回异常轨,气血的运行,另出蹊径,所以不虞受制,剧痛彻骨,眼前金星乱冒。 碧目老人乘势变势,竹杖横扫。 “砰!”挟以一声闷哼,斐剑被扫飞两丈之外。 娇喝声中,方静娴人剑合一,射向碧目老人。 碧目老人杖交左手,右掌疾推,一道如山的劲气,裂空暴卷。 方静娴被震得倒翻回原地。 碧国老人一闪到了斐剑躺身之处,栗声道: “小子,老夫只好杀你了,你是自作自受!” 话声中,竹杖向斐剑迎头砸下…… 斐剑心胆俱裂,但却无力反抗,眼睁睁望着竹杖当头砸落。 方静娴厉喝一声: “住手!” 碧目老人不期然的收住下击之势,阴阴的道: “怎样?” “我带你去见家师,但你不能伤他!” “这是两回事!路么必须带,人老夫必须杀!” “那你便休想要我带路!” “事由老夫作主,由不得你!” “你杀了我也是枉然,家师住处三关九险,如果我功力受损,样到不了?” 碧国老人目光一连几转,冷冷一哼道: “暂且依你!”说着收杖后退了一步。 斐剑心高气傲,憋着一口气,硬挣扎着站起身来,咬牙道: “在下如果不死,必报此仇,阁下要就动手,以免后悔!” “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凭这句话,老夫等你报仇。” “阁下留个名?” “不必,你总不会认错人。” 方静娴关切的道: “师弟,你的伤势……” “不要紧!” “我们只好暂时分手了,你拿着这个!” 说着,掏出半枚制钱,递给斐剑,又道: “虽然效用已失,你还是保存着,算是一个纪念。” 斐剑接了过来,激动的道; “谢谢师姐!” 碧目老人一瞪眼道: “小子,你也是‘杀人王’门下?” “你阁下管不着!” 方静娴怕碧国老人再动杀手,忙道: “阁下我们上路吧!” 碧目老人面上杀机一现而隐,道: “小子,下次见面老夫必杀你。” 斐剑重重地一哼道: “彼此!彼此!” 方静娴不胜依依的道: “师弟,你先去我们刚才所说的地方查探,我朝这条路来与你会合。” 斐剑知道她所说的是去石碣峰断岩之下,查探紫衣人生死之事,当下颔首道: “好的!” “那我走了!” “师姐珍重!” 碧目老人随方静娴,落峰而去。 斐剑望着两人身影,自视线中消失,他无法揣测这碧目老人找‘杀人王’的目的何在,但看情形是寻仇的成份居多。 这一战,险些送了命,他想到应该觅地潜修,参研“天枢宝笈”最后所载的总解,俾使所学能竟全功。 目光,不期然的转向远处的谷口,心头又是一阵昏乱,不知东方霏雯是否已经回谷,自己既与郝玫香翻了脸,当然不能自行回去,但,对东方霏雯那一份渴欲见面之情,是抛不下的。 当然,目前最要紧的还是疗伤,碧目老人那一杖,几乎把他的腰背打折,内腑所受的震荡虽不重,但也不轻。 他选了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正待运功疗伤…… 蓦地—— 一阵破风之声传处,四名黑衣人同时涌现。 斐剑心头一震,冷眼望着对方,看对方有什么行动。 四黑衣人乍见斐剑之面,齐齐面上一变,互望了一眼,其中之一上前拱手道: “少侠请了!” 斐剑又是一震,看样子对方认识自己,当下冷冷地道: “朋友如何称呼?” “金月使者!” 斐剑暗叫一声音也!“金明盟”与自己结怨已深,狭路相逢,自己伤势未愈,看来恐应付不了。 也许对方是专为探查东方霏雯的行踪而来,自己被该总监巡察高寒山及护法“天地双煞”等近二十高手围攻,东方霏雯适时而至,追杀对方,不留半个活口,究其实,是为了自己…… 但,要来的,终是要来,躲也躲不了。 心念之中,冷声道: “有何指教?” 那使者语气之间,极为平和的道: “指教不敢,请问那青衣蒙面女子现在何处?” 斐剑大感意外,对方找的竟是方静娴,对自己也无监视之意,而且会找到这峰头上来,这就令人难以索解了,一怔之后,道: “朋友要找那青衣蒙面女子?” “不错!” “为什么?” “奉命行事!” “她走了!” “走了?” “是的!” “少侠可知她的行踪何处?” “她是被一个不知名的碧目老人逼走的!” 那使者面色一变,口里嘀咕了一声,眉锋一皱,道: “可是一个年约七旬上下,手持斑竹杖的老人?” “不错,正是他!” “哦!是他老人家。”说着,一拱手道:“多承指教!”回身向其余三个同行的黑衣人一摆手道: “我们走!” 四人弹身奔离。 斐剑愣在当场中,心疑万端,困惑不已,照理,“金月使者”该向自己寻仇,但对方却礼数周到,一字不提,找的却是师姐方静娴,而对那诡秘的碧目老人,称之为“老人家”,碧国老人是什么来路呢? 心念未已,不远突然传来四声凄厉的惨号。 斐剑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受害的莫非是那四名“金月使者”?“金月使者”的身手,在江湖中堪称千中选一的一流高手,谁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连毁四人? 莫非她是——东方霏雯? 心念及此,精神大振,不知那里来的一股力量,使他浑忘伤痛,举步奔了过去。 奔出大约五十丈,果见四黑衣人横尸血泊之中。 是谁下的手? 左右顾盼之下,不见半个人影,奇怪,难道凶手杀人之后远走了,看来又不可能是东方霏雯所为…… 正自思疑之际,只听身后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道: “掘墓人,你的死期到了!” 斐剑心头狂震,回身之下,不由惊“哦!”出声,心神皆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登时目瞪口张。 站在身前的,赫然是紫衣人。 紫衣人分明已被东方霏雯迫落断岩,想不到他仍然活着,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心头一阵狂乱之后,随之而起的,是无比的怨毒。 紫衣人,也就是十年前的师门仇人蒙面剑客,五年前掌劈方静娴父女,夺走半本“天枢宝笈”,却又当礼物送给了东方霏雯,自己又在无意中得到了它,造物主的安排,的确奇妙。 恨,在心头翻搅,仇,在血液里奔腾。 “紫衣人,你居然没有死?” “你很感意外,是吗?” “的确如此!” “哈哈哈哈,本人死了,谁收抬你小子和那不要脸的淫妇?哈哈哈哈……” 撇开血海深仇不谈,心上人被骂淫妇,是他所无法忍受的,他忘了自己是负伤之人,也忘了对方的功力,只次于莫测高深的心上人,手中剑一斜,厉声道: “紫衣人,口出恶声,并非武士行径!” 紫衣人不屑至极的一哼道: “小子,你不过贱人掌中的玩物而已,也配称武士……” 斐剑不由气冲顶门,暴喝一声; “住口,紫衣人,我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紫衣人反而大笑道; “小子,你在做梦!” “看剑!” 剑势挥出,但见一阵剧痛攻心,内力不继,招式到了半途,便告顿住,身形幌了两幌,一口逆血几乎夺目而出。 紫衣人冷冷的道; “小子,你受了伤?” 斐剑面对血海仇人,却无能为力,心头起了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这痛楚远胜于肉体上所感受的。 如果,现在死于紫衣人之手,那真是死不瞑目了。 紫衣人顿了顿,再次道; “小子,你怎么受的伤?” “你管不着!” “莫非那贱人在玩弄了你之后,一脚把你踢开了?” 斐剑双目几乎滴出血来,咬牙切齿的道: “你在放屁!” 紫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又道: “小子,你既在此地现身,大概已作了她人幕之宾,你已身受重伤,老夫今日不和你算帐。”第三十五章紫衣再现 这时两名绛衣少女现身走来,放眼四尸横在血泊中,一名线衣少女颤声道: “少侠,您毁了他们?” “不是我!” “少侠受了伤?” “是的!” “是谁毁了这四个黑衣人?” “紫衣人!” 两少女粉腮惨变,齐声惊呼道; “少侠说是紫衣人?” “不错,就是被你们主母迫落断岩的那个紫衣人!” “他……他……没有死?” “我怎会如此轻易的便死!” 冷语声中,紫衣人从石后缓缓现身出来,两绛衣少女如逢鬼魂般娇躯狂震,面上呈现惊怖至极之色,一步一步,向后退缩 紫衣人仰天一阵狂笑之后.一弹身欺到二女身前,厉道: “那贱人可在“谪仙秘宫”之中?” 第51章 斐剑心中一动,谷中巨宅,难道就是紫衣人口中的“谪仙秘宫”? 绛衣少女哆嗦着道: “主母已外出多日未归!” “那只老狐狸呢?” “在……在峰下!”。 紫衣人又是一阵狂笑,笑声中满含杀机,笑声敛处,剑芒一闪,快如电光石火,只听“哇!”一名绛衣少女栽了下去,手握剑把,剑身离鞘一尺,她竟连拔剑都来不及。 另一名绛衣少女,亡魂出窍,弹身便朝外射去。 “那里走!” 紫衣人电闪弹身,从后补击,又是一声掺嗥栗耳而起,那绛衣少女弹出不到十丈,剑穿后心,仆地而亡。 斐剑看得目毗欲裂,但却无可奈何。 风声飒然中,二倏人影电泻而至。 “你……” 来的,赫然是“谪仙秘宫”中的奇丑老妪郝玫香,说了一个“你”字之后,下面的话象是突然冻结了,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丑脸上的鸡皮,起了一阵抽搐。 紫衣人阴恻恻的道: “老狐狸,你想不到吧?” 郝玫香久久之后,才出进一句话道: “你没有死?” “你的死期到了,郝玫香,你为老不德,于那贱人污秽一气,任由她败德乱行,你是第一个该死的人!” 郝玫香冷哼了一声道: “你侥幸逃得性命,就该隐迹游踪,还敢张牙舞爪……” “住口!老狐狸,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一你一身污秽,虽死亦难洗清。” “紫衣人,老身会眼看你横尸的!” “你看不到了。” 了字声中,一剑劈了出去,郝玫香早经蓄势而待,紫衣人方自出手,她也几乎不差先后的出了手。 双方都是武林罕见的高手,这一展开搏斗,情况激烈万分。 紫衣人功力较高,但郝玫香在求生欲念的支使下,忘命出手,双方暂时扯平。 十招之后,郝玫香已告不支,而紫衣人的招式愈来愈辛辣,令人动魄惊心。 郝玫香口里厉叫一声,一口气攻出了十八剑,迫得紫衣人连退了三步,就在紫衣人退步之间,她身形电弹,疾泻而去,快如鬼魅飚风。 她快,紫衣人更快,如长虹经天,一划十丈,一起一落,又截在她的头里。 恶斗,持续下去…… 斐剑心念电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莫非要等紫衣人杀了郝玫香再来杀自己?于是,他转身向后峰踉跄奔去。 金铁交鸣之声,不断从身后传来,但随着他奔行的距离,愈来愈小,最后,终止不可闻,他判断紫衣人与郝玫香交手不会太久。郝玫香至多能支持五十招,如果一味前进,紫衣人立即会跟跺而至。 心念之间,折身向右,攒入密林之中。 体力已不容许他继续前行,目光搜掠之下,发现近身处一个土穴,差可容一人存身,于是,他一头攒了进去。随牵扯了些树枝掩住洞口,这一来,倒是隐秘十分了,既使有人身从旁经过,也难发现。 他定了定神,开始运动疗伤。 他试行默运熟记胸中的“天枢宝笈”总解之内的疗伤篇口诀,一而再,再而三,直到数十遍之后。才算摸出头绪来。 两个时辰之后,正式开始运用新悟心法疗伤。 一旦了悟,便轻而易举,“天枢宝笈”玄奥绝伦,仅只半个时辰,便已伤痛尽失,气机畅通,功力不知不觉之间,又增进了一成。 从掩蔽洞口的叶隙外望,隐约可见星斗闪烁,时已入夜,他想,何不乘此时机,参悟掌指步法。 于是,他再次摒除杂念,澄清心神,苦苦参研。 他完全沉浸在奇招绝式之中,不知时间的飞逝,连饥渴也忘了。 掌、指、步法、次第完成,他一横心,继续赞研总解,最后,也就是最困难的关头,他凭绝顶的智慧,与超人的毅力,洞澈了机微。 至此,算是大功告成,每一招每一式,都较未参透总解之前,增加了数倍威力。 长身出洞,只见旭日高照,一片清新,内力充盈,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飘然之感,他不知道自己的功力,究竟高了几许,但不言可喻,必已先后判若两人。 难道自己在一夜之间,参悟了全部绝学? 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走出密林,眼前一道山泉,淙淙而流,他看了一眼身上的身污,暗忖,应该洗涤一番,身上所着衣衫,是东方霏雯所赠,不能丢弃。 临泉一照,不由骇然大震,腮边颔,黑茸茸一片短髭。 他呆立了片刻,匆匆洗去血污,弹身奔上峰顶。 到了原来交手之处,空荡荡的一无所见,除了紫黑的血迹之外,尸首半具无存。 时已数日夜之久,紫衣人当然早已远去,只不知当日与郝玫香之战结果如何? 他有些怅然的感觉。 突地—— 他目光触及不远处的数坯新土,不由心中一动,弹身过去一看,内中赫然有一座是郝玫香的玫墓,登时心弦绷紧。 郝玫香果然已死在紫衣人之手,收尸的当然是“滴仙秘宫”中人无疑。 东方霏雯不知已回官否? 想到心上人,立即有一种渴欲见面的感觉。 他同时想到被碧国老者逼着带路的师姐方静娴,双方约定,在赴石碣峰的途中碰头,自己这一耽误,极可能会错过,紫衣人既已现身,石碣峰之行便没有意义了,目前还是速与师组会合,共谋复仇之计最为紧要。 心念之中,弹身驰下山峰。 眼前现出那通往“谪仙秘宫”的谷道。 他犹豫了,该不该先去见心上人一面? 理智,总是较弱一环,在情感与理智冲突之下,得胜的常是情理,于是,他折转身朝谷里奔去。 他有如一种经历风雨之后的小鸟,奔向窝巢般的感觉。 情感是相当微妙的东西、上至少智,下至下愚,有几人能脱出它的捆缚? 他的心湖里,不禁地漾起了涟漪,半月不见,五人无恙否? 奔进谷道,举目一看,登时窒住了,血液也似乎聚然之间冷凝了,同时手脚阵阵发麻,脑内嗡嗡作响。 那座华丽雄伟的秘宫,变成了一片瓦砾之场,象劫后的废墟,人目一片凄凉。 是谁毁了这座秘宫? 人呢?难道悉已遭劫? 他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 东方霏雯赛过天仙的美靥,又呈心头。 如果她不幸…… 他不敢往下想,这打击他承受不了,他自我宽慰的想,东方霏雯功力深不可测,谁能伤得了她,心里想,口里叫出了声: “不会,决不会,她一定平安无恙!” 突地—— 一个声音接口道: “不错,她没有死!” 斐剑闻声一惊,转身看处,一个小叫化笑嘻嘻地向身前行来,他,正是以不同面目出现的“阴魂不散尹一凡”,尹一凡会在此地现身,大大出乎斐剑意料之外,不由愕然道: “贤弟,是你!” 尹一凡笑态一敛,正色道: “大哥,你好快的身法,我看你下峰,奔向此间,就是追不上。” “你怎会来到这里?” “我在附近守候了三天三夜,以为找不到你了……”: “你在这里守候了三天三夜?” “是呀!” “为什么?” “找你呀!” “你知道我在这里?” “当然知道,不然岂能称得上阴魂不散!” “当然两个字如何说法?” “天机不可泄露,否则以后就不灵了。” 斐剑倒是习惯了他的刁赞性格,也不深究,换过话题道: “贤弟,你说她没有死?” 尹一凡一瞪眼道: “她?她是谁呀?” 斐剑生性严肃,不喜戏弄,闻言脸色一变,尹一凡赶紧道: “大哥说的是那要命美人,她真的没有死!” “你怎知道?” “事件发生时她不在场!” “这是什么人所为?” “紫衣人!” 斐剑恨恨地一跺脚道: “又是他!” “这是诸般巧合,如果那美人儿在家,紫衣人天胆也不敢火焚秘宫!” “她人呢?” “三天前回来处理了善后,又离开了。” “贤弟可知她的真正身份?” 尹一凡面色一肃,沉重的道: “此时说了,恐怕有损无益……” “你说活怎么老是藏头藏尾?” “大哥,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一点请你包涵。” “哼!” “大哥,小弟有句话不得不说,可能忠言逆耳,但……” “少做文章,你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吧?” “女人是祸水,希望大哥慧剑新情丝,以武林安危为重!” “你指的是东方霏雯?” “是的!” “这与武林安危有何关联?” “有,大哥日后自知,我担心大哥消磨了壮志,同时,你的爱恐怕没有结果。” 斐剑悚然而震道: “你何所据而云然?” 尹一凡苦苦一笑道: “小弟我奉命暂不泄露!” “奉何人之命?” “恩师!” “咦,你不是说过令师业已作古了,你是奉死人之命?” “大哥,生生死死,又何必太认真?” “你愈说愈离谱了,坦白说一句,要我与她断绝关系,办不到!” “这些暂时不谈吧!” 第52章 “你找我有事?” “大事!” “什么大事?” “请大哥先回答几个问题。” “问吧!” “九宫山之行如何?” “小有所获,业已见到‘人皇’,证明‘附骨神针’是他之物,但非他所为,据另外的人证实,是紫衣人所为,但神针来源还没有查明。” “目前最好能联合紫衣人……” 斐剑骇然道: “联合紫衣人,为什么?” “紫衣人与‘金月盟’已势成水火,联合他共同对付‘金月盟’!” “办不到!” “为什么?” “紫衣人是我师门血海他人!” “证实了吗?” “证实了!” “可不可以先公而后私?” “为什么非要联合他不可?” “紫衣人身手极高,而且实力雄厚。” “是你的高见?” “不,仍是那句话,奉命传言!” “又奉令师之命?” “就算如此吧!”第三十六章疑冢迷雾 斐剑本想问尹一凡的师父到底是谁,但想了一想,他故意闪烁其词,问了也是白费,把到口边的话,忍了回去,冷冷地道: “我可以试一试但也许办不到,我恐怕无法和仇人携手。” 尹一凡怔了一怔,又道: “还有,就是关于制钱信物的事,是否已有眉目?” “业已了结了!” “啊!那大哥……” “我的功力已小有所成!” “较之紫衣人如何?” “已可放手一搏?” “那好极了,现在话归正题,我找你的目的,是要办一伴大事。” “说吧!” “当今各门派除了‘少林’、‘武当’丐帮三大门派之外,其余的都人了‘金月盟’掌握,加盟的各门派掌门,受封为‘黄旗令主’受‘金月盟’节制……” 斐剑心头巨震,骇然道: “金月盟君临天下之期不远了?” “凡异已之士,全被列入屠杀的黑名单!” “哦!” “最惊人的是昔年‘天竺八魔’之中的貌、貅、狮、象四大魔,业已加人‘金月盟’,封为太上护法……” 斐剑又是一震,道: “六十年前,‘天竺八魔’业已毁于‘人皇’的‘附骨神针’之下,难道八魔当初未死?” “这就不得而知了!” “中了‘附骨神针’,除‘人皇’本人之外,无人能解救,这的确有些不可思义,你这消息可靠吗?” “百分之百!” “四魔功力如何?” “不在紫衣人之下!” “那这么一来,‘金月盟’如虎添翼了……” “中原武林,势非走上末日之途不可。” “你告诉我这些事的目的是……” “还没有说到正题……” 斐剑眉头一皱,道: “正题是什么?” 尹一凡以十分沉重的口吻道: “四魔之中的‘貅魔’,在武陵山中秘密训练一批刽子手,叫做‘阴风队’……” “阴风队?这名称好别致。” “阴风队是由一批僻赋奇佳的美艳少女组成,先用一种特殊药物,迷失本性,然后授以采战之术,以美色引诱一般江湖高手,吸取元阳,以助功力速成,百日之内,每一少女都将获得百年以上功力……”。 “伤天害理,人神共愤。” “然后,再由四魔合力传授域外邪功,而这些少女团被药物迷失本性,只听命于‘金月盟主’一人,如果让‘阴风队’训练成功,武林天下将无人能予以消灭,同时,一般武林高手,被这批少女充作练功用具的情况下,将死无唯类……” 斐剑听得胆战心惊,额头上竟渗出了汗珠,激动的道: “金月盟主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还是一个谜。” “阴风队在武陵山中什么所在?” “地点极隐僻,得化一番工夫搜寻。” “为今之计呢?” “用釜底抽薪之法,予以破坏,这批少女在邪功未成之际,并不难对付。” “她们是无辜的……” “为了挽救武林浩劫,与更多的同道生命,只好忍心一下了。” “现在就上路?” “当然愈快愈好,行动的细节,我们可以在路上慢慢谈。” 斐剑沉吟了片刻道: “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办妥,你我约定地点再见如何?” “这……” “这件事刻不容缓,非办不可。” 尹一凡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道: “好吧,大哥办事需要多少时间?” “很难说,也许一天,也许三五天不定。” “我在武陵山外小镇马家集等你,不见不散?” “好,一言为定!” “我们该走了?” 斐剑目光再度扫向那片废墟,心中有说不出的怅惘,也有些黯然神伤,变生不测伊人何处?此后何时才相逢! 怅然了片刻之后,与尹一凡双双奔出谷道,足足一个时辰,才走完山区,到了官道之上,斐剑往东,尹一凡赴武陵山,折向西南,两个口盟兄弟,互道珍重而别。 斐剑一路向东行去,心情沉重得象铅块,“滴仙秘宫”被焚毁的事,他一直未能释然于怀,明知东方霏雯必定无恙,但仍不免悬心。 傍晚时分,来到了荆山脚下,却不见方静娴的影踪。 他有些焦灼了,自己在“滴仙秘宫”外的峰头上,参研“天枢宝笈”总解,不知不觉地耽了五日左右,方静娴为碧国老者带路,返巫山见她师父“杀人王”,估计行程,她应已到达石碣峰下而回头了!说不定双方业已错过…… 他也想到此番碧国老者可能蓄意向“杀人王”寻仇,碧目老者的功力,已到了震世骇俗之境,如果“杀人王”不敌。方静嫡恐怕也难幸免。 他直想奔到巫山去一探究竟,但时间不许,尹一凡等他办的事更重要。 几经踌躇,他在人荆山必经之路的小镇上打尖寄宿,并重酬请了一名店小二在路口守候,同时打听最近几天有没有一个青衣蒙面的女子经过或现身。 一宵易过,毫无头绪,他只好作人荆山的打算。 他备了一份干粮,朝荆山进发。 旧地重临,熟路轻车,径向石碣峰奔去。 正行之间,他忽然想到了上次来时发现的那疑冢。碑上,有母亲的名号,立碑人是母亲遗命要杀的仇人“屠龙剑客司马宣”,而且称谓竟是夫妻。 这疑团,一直盘据在他的心头。 母亲的遗骨,分明埋葬在故居原址,是自己与师父亲手埋葬的,此地怎会又出现坟墓呢? “屠龙剑客司马宣”业已在上次紫衣人暗算“红楼主人”时.被炸埋在石碣峰头的窟洞中,这公案成了死无对证。 如果说“屠龙剑客”在碑上的身份是真,那便是自己的父亲,可是母亲为何要杀他?自己为什么姓斐而不姓司马?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想不透其中蹊跷,也打不破这疑团。 翻山越岭,登上峰顶,目光扫处,几乎失口而呼。 墓前,站着一条身影,背向自己,他,赫然是血海仇人“紫衣人”。 这真是冤家路窄了。 一股杀机,直透顶门,仇与恨,又一次在血管里奔流,想不到刚刚参悟了绝学,便碰上这快意恩仇的机会。 他激动得有些发抖。 尹一凡告诉他联合“紫衣人”对付‘金月盟’的话,早已抛之九宵云外,他心里除了复仇之外,已容不下任何念头。 于是—— 他一步一步地向“紫衣人”移去。此时,如果有人看到他脸上那凝固了般的杀机,一定为之骇绝。 “紫衣人”如一尊石像,一动不动,似未发觉斐剑的来临,斐剑并没有放轻脚步,沙沙的声音,即使是一个最起码的角色也能听到,而对方竟然一无反应,是自视大高,还是早已发觉而故作不理? 斐剑在距对方身后七八步处停了下来,“紫衣人”依然兀立不动。 对方过度的镇静,反而使斐剑心泛疑云,他不得不估量一番。 他有自信,目前的功力,足可对付“紫衣人”而有余,自己折上这峰头,是临时起意,对方也不可能有什么预谋。而且自己原本不是他的对手,参悟了全部“天枢宝笈”是近几日的事,谁也不知道,他大可不必把自己放在心上。 只有一个可能,他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忽地,他想到上次自己来时,也是在此处碰上“紫衣人”,对方曾说过:“此地不容任何人亵渎……”的话,细想起来,话中大有文章。 同时,“屠龙剑客司马宣”隐身石碣峰石窟的消息,是他提供,他谋算“红楼主人”连同“屠龙剑客”一并牺牲,有关“屠龙剑客”的一切,他可能知情,也许,疑冢谜能从对方口中揭开。 心念之中,他强捺住即将爆发的杀机,冷冷地发话道: “紫衣人,我们又见面了!” 紫衣人象是猝然吃了一惊,陡然转过身来,怔了怔,道: “好哇!掘墓人,天下虽大,可是冤家的路却不宽。” “正是这句话!” “你这叫飞蛾扑火……” “未见得,在下正要找你,想不到这么快便碰头,的确是上天的巧安排。” “你心疼本人毁了那贱人的淫窟?” 这句话,使斐剑杀机如炽,几乎控制不住,厉喝一声道: “紫衣人,休逞口舌之利,话语伤人,你会付出代价的!” 第53章 “哈哈哈哈,小子,你说得煞有其事。” “紫衣人,废话少说,在我没有杀你之前,回答几个问题……” “没有杀我之前?嘿嘿嘿嘿,倒是本人愿意在未杀你以前听听你小子有什么屁要放。” 美剑咬了咬牙,道: “十年前,为了一部‘天枢宝笈’杀‘金帝’剑劈‘木’‘水’二帝,用‘附骨神针’残害‘火’‘土’二帝,五年前重复加害‘火帝’父女的可是你?” 紫衣人骇然退了一步,栗声道: “小子,你到底是谁?” “五帝的传人!” “你……是‘武林五帝’的传人?” “不错!” “五帝还有传人?” “公理正主是永不泯没的!” “你说完了?” “你承不承认?” “本人不否认!” “好极了,还有‘附骨神针’由何而来?” “本人从来未使用过‘附骨神针’!” “什么,你没有使用过?” “没有就是没有!” “那‘大帝’与‘土帝’何以身中‘附骨神针’?” “你去问死人吧!” “还有最近的‘谪仙秘宫’主人侍女黄筱劳,也是死于‘附骨神针’之下,你阁下难道也不知情?” “对了,正是这句话。” “你不敢承认?” 紫衣人振声狂笑道: “小子,本人对你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斐剑登时愣住了,看样子,“紫衣人”说的可能是真话,但他已承认先后杀害师父与四位师伯不讳,而师父与四师伯中的是“附骨神针”不假,师父遗言也是如此,自己曾眼见师父惨号数昼夜,功散而亡,不是他还有谁? 当日与师伯们动手,也只他一人,难道别有帮凶? 心念之中,粟声道: “紫衣人.既然你不承认施用‘附骨神针’,那是谁为你帮凶?” “笑话,本人何须人帮手!” “那你为何不敢承认?” “本人懒得和你纠缠了……” 斐剑心念暗转,对方不肯承认,必是内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存在,罪证确凿,口头承不承认都是一样。 当下冷哼一声道; “这件公案到此为止,另外一件事,不久前阁下以卑鄙而恶毒的手段,谋杀‘红楼主人’,连同‘屠龙剑客司马宣’一并毁去,为什么?” “紫衣人”又目陡射厣芒,寒声道: “小子,这你管不着!” “我管定了!” “你还不配,同时也是一句空话,因为你死在眼前,奇迹只有一次,不会一而再的出现!” “那可不一定!” “梦话!” 斐剑目光一扫墓碑,寒声道: “紫衣人,这坟墓里葬的当真是‘芍药仙子斐芸卿’?” “紫衣人”身形一震,目中抖露骇异至极之色,良久才道: “这关你什么事?” 斐剑看出事有蹊跷,决心要追个水落石出,冷凝的道: “当然与本人有关!” “与你何关?” “你且说是与不说!” “紫衣人”双目精芒暴射,象电炬般迫注在斐剑的面上,似乎要照彻他的内心,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才悠悠的道: “不错,墓里长眠的是‘芍药仙子斐芸卿’!” 斐剑表面上冷漠如恒,但内心已如怒海般翻搅,天下竟然会有这等古怪之事,一个人被葬两处,当然,眼前这座坟墓百分之百是假的,至于“屠龙剑客”为什么要造这疑冢,便是此刻须要探索的谜底,另一样便是“屠龙剑客司马宣”与母亲的真正关系,如果这两个谜底揭晓,自己何以从母姓斐的谜,也将因之明朗。 心念数转之后,道: “这墓是‘屠龙剑客司马宣’所立?” “你小子不认识字么,碑上不是明明刻着吗!” “司马宣与‘芍药仙子’是什么关系?” “夫妻!” 斐剑心头一震,追问道: “真的是夫妻?” “紫衣人”身躯又是一震,目光顿黯,暗声道: “不!不是夫妻……” “阁下前言不接后语,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在下必须要知道!” “你方才说此事与你有关,你且说说看与你有什么瓜葛?” “世上有几个‘芍药仙子’斐芸卿?” “紫衣人”目中精光又现,语带惊疑的道: “当然只有一个,你这话……” 斐剑不待他说完,立即道: “既然只有一个,何以被埋葬在两个地方?” “紫衣人”显然被这话听震惊,身形向前一欺,栗声道: “两个地方?” “不错!” “你别信口开河?” “这似乎没有必要?” “不可能,不可能……” “阁下对此事何以如此肯定?” “司马宣埋骨造墓时,我亲眼目睹,不会有假!” 斐剑不由愣住了,也脱口叫了一声: “不可能!”脑海里有些昏乱了。 “紫衣人”沉声道: “你且说不可能的理由?” “芍药仙子埋葬时,我不但目睹,而且亲自动手!” “真的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 “我不信,天下那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 斐剑为要退出要实真相,不得已坦承道: “阁下非信不可,因为我便是‘芍药仙子’的儿子!” “紫衣人”象遭逢电击似的猛一震颤,眼中尽是骇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光影,栗呼道: “你是‘芍药仙子’的儿子?”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斐剑!” “斐剑……斐……剑,你从母姓?” “不错!” “紫衣人”举目向天,久久不语,但身形却簌簌抖个不住,这情景看在斐剑眼中,感到困惑无比。 “你且说她是如何死的?” 斐剑脑海里又浮现十年前,母亲被害那晚,惨绝人环的一幕,俊目中闪射出恨毒至极的光芒,咬牙切齿的道: “十年前,被一个女人所杀!” “女人?” “不错!” “什么样的女人?” “不知道,当时我藏身地窑之中,先母在临死时吐露了半句话!” “紫衣人”突地仰天笑起来,凄厉刺耳,比哭还要难听,笑声足足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告收歇,笑声敛处,突地回身举掌向坟墓劈去。第三十七章奇离身世 上集书中,在荆山距石蝎峰不远的另一峰头,“芍药仙子”的疑家之前,斐剑说出自己的身世和母亲落葬地点之后,紫衣人纵声狂笑,转身举掌,便朝疑冢劈去。 斐剑十分震惊于对方的动作,但并未加以阻止。 狂飚卷处,土石纷飞,轰隆巨响声中,坟墓文被夷平。 斐剑冷冷地开口道: “阁下掌劈此墓,为的是什么?” “紫衣人”回过身来,语带激颤的道: “既是假的,就应当毁去。” “是真是假,与阁下何关?” “紫衣人”目光显得极其黯淡,颓然道: “当然……与我无关,我只是一时气愤受了骗!” “什么,受骗,阁下受谁之骗?” 紫衣人直勾勾地瞪视着斐剑,目中竟然呈露痛苦之色,这使斐剑感到万分不解,尤其那不近情理的举止,更令人莫测。 “阁下还没有答复在下的问话?” “斐剑,当初‘屠龙剑客司马宣’得悉业已怀有身孕的妻子,被仇家残杀毁尸,悲愤欲死,事后收尸埋在此间,想不到这是一个骗局,一个恶毒的阴谋!” “司马宣难道连自己妻子的容貌都无法分辨?” “死者的面部业已被毁。” “哦!” 倏然,斐剑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紫衣人”一再的说司马宣是“芍药仙子”的丈夫,那就是自己的父亲了,父亲于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为什么反目成仇?母亲为什么避居僻壤?为什么道命要杀父亲?…… “紫衣人”的话可信吗?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东方霏雯对他的评价,和他历次所表现的行为,证明他是一个卑鄙无耻的武士,说的话是否可靠实在大成问题。 “照阁下这一说,‘屠龙剑客司马宣’该是在下的父亲?” “紫衣人”痛苦地哼了一声,道: “是的!” 斐剑全身一颤,又道: “阁下于先父是什么关系?” “朋友!” “可是阁下杀了他?” “他该死,早就该死……” “什么意思?” “他对不起自己的妻儿,他的作为毫无人性。” “所以阁下不惜以他为饵,诱使‘红楼主人’于他同归于尽?” “斐剑,不要说了……” “红楼主人于他是什么关系?” “情侣!” 斐剑心头一阵搅痛,自己竟然有这样的一个父亲,抛妻别恋,别此而论,莫非杀害母亲的女人,便是“红楼主人”?这太有可能了,一个女子,为了要完全获得一个男人,她是会不择手段的,然而,双方都已死亡…… “紫衣人”悠悠的道: “令堂可曾提到过‘屠龙剑客司马宣’?” “有!” “怎么说?” “先母临死,遗命要我杀他!” 第54章 “紫衣人”悚栗的退了一步,道: “要你杀他?” “可惜他已死了!” “不然你真的会杀他?” 斐剑打了一个冷禁,假使在真相未明之前,自己碰上了“屠龙剑客”,毫无疑问的会向他下手,那就成了子杀父的死伦惨剧,母亲遗命要杀他,可能有相当理由,但三方面都已离开人世,这谜底从何揭晓呢?照紫衣人所说,唯一的理由,是母亲因被弃又被情敌所杀,才愤而作此遗言,那未免太可怕了。 “阁下说的全是真实?” “一点不假!” “不管如何,‘屠龙剑客’是在下的生父,而死在你手,加上师门血仇,在下要杀你,你阁下当无话说吧?” 语音冷酷,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紫衣人”木呐呐地道: “你……下手吧!” 这话,又大出斐剑意料之外,对方曾一而再的要杀自己,而此刻却又说这种话来,难道他对父亲“屠龙剑客”内疚于心,抑是 “紫衣人,你不准备反抗?” 对方没有答腔,片刻之后,忽地自语道: “我还不能死,死不能解决一切……” 斐剑杀机一起便难遏止,十年来,他等待的便是这一天,当下身形一欺,道: “紫衣人,你死定了,希望你在死前坦白说出‘附骨神针’之谜?” 紫衣人眼中又射厉芒,大声道: “你说‘土’‘火’二帝身中‘附骨神针’?” “不错!” “是在与本人交手之时?” “正是!” “这可是件稀罕事,本人连‘附骨神针’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诡辩并不能改变在下的决定。” “附骨神针传说是‘武林三皇’之末的‘人皇’独门暗器……” “人皇业已出家当了和尚,数十年未离修真之处一步。” “难道他不能有传人?” “他没有传人!” “你见过‘人皇’?” “见过!” “这就不可思议了……” 斐剑冷森森地哼了一声道: “紫衣人,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凶手不假,现在,纳命吧!” “紫衣人”厉声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 斐剑脚步一挪,咬着牙道: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话声中,单掌一扬,俊目中神光暴涨,面上浓厚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慢着!” 一声娇脆,来的赫然是神秘美人东方霏雯。 斐剑强忍住收回手掌。 东方霏雯先朝斐剑深情款款地投了一瞥,然后厉声向“紫衣人”道: “‘紫衣人’想不到你命这般大,居然不死,乘我外出,杀我手下,焚我‘谪仙秘宫’,今天此刻,我要你还出公道!” “哈哈哈哈,公道!贱人,想不到你空有一付好皮囊,却有一个为人不齿的灵魂,集天底下淫狠毒辣之大成……” “你找死!” 厉喝声中,东方霏雯玉掌雷扫而出。 “紫衣人”霍地拔剑应招,一场惊心动魄的搏击,叠了出来,双方都使尽绝学招招拚命,出手之间,式式毒辣,招招致命。 东方霏雯以一双玉掌,对“紫衣人”的罕世剑术,这份功力,真的盖世未见。 十个照面之后“紫衣人”先机尽失险象环生。 斐剑的思想,一直在昏乱之中,他竭力镇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定自己。几经挣扎,才从迷茫中挣脱出来,忘形的狂叫一声: “谎言,他说的全不足信!” 他这一吼,使正在拼斗的双方,不期的停下手来,东方霏雯关切的道: “弟弟,你说什么?” 斐剑愤愤的道: “我说出自他口中的,全属无耻谎言!” “弟弟,本来是如此,我真怕你被他所惑!” “大姐,让我来结果他。” “紫衣人”歇斯底里地狂声道: “贱人,我为你杀人,流血,出卖天良,双手沾满血腥……” “那是你自愿的!” “如果你还有一丝人性,应该停止制造罪孽……” “紫衣人,死到临头,你还满口胡言。” “贱人,人可欺天不可欺,天道好还,报应丝毫不爽……” “纳命来!” 东方霏雯厉喝一声,再度出手,这一掌挟十二成功力而发,其势足可使风云变色,狂涛激荡中,“紫衣人”连退了数步。东方霏雯揉身再进…… “紫衣人”一抖腕,掌中剑幻出了九个新月形芒影,切齿道: “我与你拚了!” 斐剑见状,心头大骇,这分明是“金月剑法”的起手式,记得该盟“巡察总监高寒山”能划出五个月形剑芒,而“紫衣人”竟能幻出九个月,他何以也能使这“金月剑法”呢?若他与“金月盟”有何渊源,又不可能,数日前在‘谪仙秘宫’之外的峰头,他曾毁了四名“金月使者。” 心念未已,“紫衣人”剑挟朵朵月形芒影,以骇电奔雷之势,罩身袭向了东方霏雯,势道之强,令人咋舌。玄奥诡跨,世无其匹。 东方霏雯似乎不敢轻拧其锋,抽身暴退,这退身之势,快如电花石火,但也妙漫绝伦,斐剑下意识地心头一荡。 她这一退,却退到了斐剑身侧。 “紫衣人”挺剑再进。 斐剑怒哼一声,一指弹了出去。 “呛!” “紫衣人”手中剑被指风射断,不由骇然止住身形,目光中尽是惊震之色。 东方霏雯的粉靥也不由为之一变。 这是他近日参悟的一式指法,叫做“魁星射斗”,载于后半本“天枢宝笈”,连他自己也感意外,想不到这一指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如果射中人身,岂不应指而毙。 “紫衣人”目光连连闪动之后,厉声道: “东方霏雯,我警告你,中止你的罪孽。” 孽字出口,人已电弹而起.如一缕淡烟般逸去。 东方霏雯娇斥一声: “那里走”闪身追了下去。 斐剑想不到紫衣人会遁走,倒是怔了一怔,心念疾转,自己何不从侧方迂回截,如让他逃脱,今后要找他恐怕很难了。 心念之中,从侧方疾泻落峰,然后反兜过去。 焉知,他这一着弄巧反拙,不但截不到“紫衣人”连东方霏雯的踪影都看不到了,不由大是懊丧,搜索了村近一周,依然一无所见。 考虑了片刻之后,决定到石碣峰后的断岩下,碰碰帅姐方静娴,如果碰不上,只好去赴尹一凡的约会了。 于是,他食了些自备干粮,然后向石碣峰方向奔去。 到了石碣峰下,他辨明了方向,从右边谷底统去。 怪石峻峨,古木遮天,这是没有人迹的原始地带。 费了机极大的力气,才到了峰后壁脚,他的目的,只是希望碰见师姐方静娴,紫衣人依然活着,根本也就没有什么可查的了。 由下上望,千刃俏壁直冲云霄,他想不透“紫衣人”被迫下断岩而能不死的道理。 既然碰不上面,他只有回头出山。 他想,双方错过的可能性不大,自己虽因参悟“天枢宝笈”未完部份而耽误了五六天,但方静娴回巫山一去一来所费的时日也差不多。 极有可能,碧目老者向“杀人王”索仇,她自然无法抽身事外,后果,实在难料,如果没有尹一凡之约,自己可以跑一趟巫山,查个究竟。 方静娴是师门唯一后人,如发生什么不测,的确是件遗恨的事。 他联想及方静娴为了切心报仇,甘愿被“杀人王”抓毁容貌,投人他门下,这份苦心孤旨,实在可以上感鬼神。 想来想去,竟无两全之策。 他凄惶地再次瞥了那千刃绝壁一眼,正待起身出山…… 蓦地—— 一个苍劲的老人声音道: “如果再让你逃出手去,老夫立即自决!” 斐剑心头剧震,这原始莽莽绝谷之中,竟然也会出现人踪,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纷披的奇矮老人,站在距自己不及两丈的地方。 单凭欺近到两支而不为自己发觉这一点,对方的功力可想而知了。 当下,一抱拳道: “老前辈如何称呼?” 奇矮老人眼睛骨碌一阵乱转,道: “咦,你小子是谁?” 斐剑这才看出对方双目已盲,眼珠鼓突。罩了一层白膜,心知对方把自己当成了他心中要找的人,及至听声音才觉不对,所以才有这声“咦”,随道: “晚辈斐剑!” “来此为何?” “找人!” “找谁?” “一个女子。” 瞽目奇矮老人突地发出一阵极难听,但却震耳惊心的笑声,道:“小子、这地方从无人迹,你找什么女子,分明是鬼话,说,受何人之命而来?” 斐剑冷冷的道: “晚辈找人是实,并未受任何人之命!” “你还不说实话?” “这便是实话!” “哼!” 冷哼声中,短而肥的手掌,疾抓而至,使如电闪,手法玄奇,令人避无可避。第三十八章瞽目老人 斐剑一幌闪了开去,他施展的是“天枢宝笈”所载的步法,“步虚蹈幻”,无声无息,有如一个虚幻的幽灵。 “咦!” 瞽目老者一抓落空,失去了对象,不由惊“咦”出声,盲人出手,全凭灵敏的听觉和特殊的感觉以判断对方的位置,斐剑的移动,犹如无物,他自然无法跟踪出手了,登时怔在当场,老脸尽是骇异之色。 第55章 “老前辈……” 斐剑方一开口,瞽目老者闪电般再次抓到,快得简直无法形容。斐剑再度问了开去,若非仗着这冠绝武林的步法,他的确很难逃避这闪电手法。 瞽目老人第二次出手落空,面上的肌肉抽动的更厉害了,如银白须无风自拂,白眉竖成了一个倒写的人字,大叫一声: “罢了,想不到,老夫竟连番栽在你们这些后生小子手中!” 呼的一掌,向空推去,劲浪卷处,三丈外一块方丈巨石,被击成一堆碎屑,显然他是怒极而作无谓发泄。 斐剑看得动魄惊心不已,这种雄浑的掌力,的确世所罕见对方如果双目不盲,自己是否是他的对手,很难逆料。 瞽国老人朝地上一坐,气呼呼地道: “小子,你要什么,说?” “晚辈什么也不要。” “然则你到此何为?” “仍是那句话,找人!” “你多大年纪?” “二十!” “二十,有这样高的身手?你的师承……” “武林五帝。” “哦!你是‘五帝’的传人,但也不可能有这高身手。” “晚辈武功另有所本!” “这就难怪了!” “老前辈认识先师他们?” “是的,死于武林宵小之手。” “该杀!” 瞽目老人大叫一声,把斐剑唬了一跳,接着老人又道: “老夫以为你是那老匹夫派来查探老夫行踪的……” 斐剑心中一动道: “老前辈说的是谁?” 瞽国老人咬牙切齿的道: “以卑鄙手段,残害老夫双目之人!” “他是谁?” “你大概听说过‘武林三皇’?” “听说过,‘武林三皇’功参造化,武林中妇孺皆知!” “功参造化?哈哈哈哈!如果如此,老夫又怎会连番挫……” 斐剑心头一震,道: “老前辈这话……” “你知道老夫是谁?” “正要请教!” “老夫‘地皇崔万寿’!” 斐剑不由脱口惊‘啊!’了一声,想不到这瞽目奇矮的老人,正是武林不可一世的前辈高人‘三皇’之中的‘地皇’,这确实是始料所不及的。而以‘地皇’的辈份武功,谁能使他双目盲残呢? 心念之中,激动的道: “老前辈便是‘地皇’?” “不错!” “谁敢对老前辈施以暗算?” “地皇崔万寿”顿时激颤起来,鼓突的目珠,连连转动,良久.之后,一声长叹道:“唉,不说也罢,老夫实在没有脸在晚辈之前抖露。” 斐剑撇不了好奇之念,追问道: “老前辈如肯见示,晚辈或许有效劳之处!” “地皇”陡地站起身来,激动的道: “什么,你难道愿代老夫索账?” “晚辈有这意思!” “不过……唉!算了,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句话,使斐剑豪性大发,他自忖,自己目前身手,当可与任何高手放手一博,“地皇”说出这句话,想见对方必是什么不可一世的巨憝不擘不由概然道: “晚辈有一外号,叫‘掘墓人’自誓要以本身所学,为武林邪恶之辈掘坟墓……” “哦!有志气,小友,老夫自惭在武林中仅立威而不树德,空有点点之名,实际上没有为武林尽其绵薄,唉!惭愧。” “老前辈何必自责太深……” “小友,残害老夫之人,便是‘三皇’之首的‘天皇’。” “噢!” 斐剑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想不到名震武林近百年不衰的“武林三皇”,竟然互相残害,若非听“地皇”亲口道出,谁能相信这会是事实,但为什么呢?其中必有原因的,当下栗声道: “天皇?” “一点不错,小友难以相信,是吗?” “请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愿有人与他齐名媲美,为了一个‘名’字,如此而已!” “这……这……的确不可思议。” “是的,这实在难于让人相信。” “晚辈有句冒味的话,‘天皇’的功力……” “在老夫与‘人皇’之上!” 斐剑心中暗忖,‘天皇’为了一个虚名,竟然不惜残害同道,以他的修为辈份,堪称天下第一人,竟然勘不破一个“名”关,“人皇”遁世出家,莫非也与“天皇”有关?然而武林中又没有听闻“天皇”出世的消息,他这种作法,真正的目的何在呢? 心念之中,惑然道: “数十年来,武林中传诵着‘三皇’之名,却没有单独对‘天皇’有所播扬,他既是为了争名,应该名至实归才是!” 地皇悠然道: “世间事常有不可理解者,老夫双目被残,业已数十载于兹,往者已矣,老夫虽心存不愤,但仇恨之念已被岁月冲淡,百年光阴,弹指间事,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杯,好胜争强,浮名地位,终归于尘土。” 斐剑心中大诧,脱口道: “老前辈之言,隐寓弹机,晚辈不敢与闻,不过……” “地皇”中途接口道: “小友的意思,是认为老夫先前的行动与此刻所说的大相径庭,是吗?” “晚辈确有这种感觉!” “不错,老夫虽常自譬解,但好胜之心未泯,自与小友动手受挫之后,才顿然而悟,消除了不少蔽障。” 斐剑甚感不安,歉然道: “如果老前辈先示名号,晚辈决不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哈,小友在老夫脸上贴金,事实胜于雄辩,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是老夫自视太高,与小友何优,小友两次不还手,足见稳沉!” “过誉了,晚辈自知甚明,对养气一道,可说一毫俱无。老前辈在发现晚辈之初,追问来意,莫非认为……” “老夫认为小友可能是‘天皇’所造爪牙。” “晚辈此来是寻找一位同门师姐,不知……” “此地从无女子来过。” “哦!”斐剑心情一沉,看样子师姐方静娴可能没有离开巫山,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她决不致失约,碧国老者寻仇的事,实在使人担心,但自己分身乏术,又将为之奈何,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参悟全部天枢武功之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至少,师姐不至于被迫带路。 “杀人王”并非等闲之辈,怕的是碧国老者挟师姐以要胁“杀人王”。而“杀人王”的为人,从先毁师姐之容,而后收之为徒这一点看来,又系杰傲阴残的魔头,如他不受要胁,师姐可能就当了牺牲品。 心念及此,不由连打了两个寒噤,登时心烦意乱起来,觉得自己不能耽延了,须紧速见到尹一凡,把武陵山之事暂缓,先查师姐的安危下落…… “老前辈,晚辈告辞!”。 “什么,你要走了?” “是的,晚辈恐所寻的人发生意外……” “且慢!” “老前辈有何指教?” “不是指教,乃是老夫有求于你!” “不敢,如有驱策,但请吩咐,晚辈以能为老辈效劳为荣?” “地皇崔万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三十年前,老夫被‘天皇’以城外奇毒‘铁枭草’毒盲双目,立誓报复,穷三十余年乏功,研创了一招指法,叫做‘贯日穿月指’,专残人双目,最近老夫自觉功虽练成,以盲残之身,实无法索仇雪恨,希望有生之年,能遇有缘之人,授以全部功力,代老夫报仇……” “老前辈的意思是……” “且听老夫说完,遇合随缘,不能强求,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于是老夫把这招指法,缘之于壁,并预留言如有缘人到此,可参研指法,并取老夫理置于所居洞穴某处之秘笈,条件为替老夫复仇……” “哦!” “当然,也许老夫有生之日,得以漾愿,也许死后遇有缘而成遗志,也许年久日远,仇我俱皆成为古人,这些留言全失去意义……” “老前辈设想的确周到!” “不久之前,老夫在此地峰脚打坐,忽觉有物自空下坠,无意中伸手接住,原来是一个人被敌手从岩顶迫落……” 斐剑心头一震,脱口道: “是他,难怪他得以不死!” “地皇”激动的道: “小友,你认识他?” “请老前辈说完。” “好的,老夫把他带回所居洞中,询问之下,始悉他是被仇家追杀坠岩,而且他本身功力相当深厚,老夫深喜皇天不负苦心人,竟有这等机缘巧合……” “于是老前辈把他收也座下?” “老夫确有此意,谁知他狼子野心,表面上满口应承,暗中却乘老夫不备,偷窃了老夫一生武功所载的手册而逃,当然,壁间的指法他已得去,因为老夫事后发党用指刻于壁间的字迹,业已被排平。” “老前辈在初见晚辈之际,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误认晚辈为紫衣人……” “不错,老夫以为他卷土重来……什么?你说紫衣人?” “是的。他叫紫衣人!” “你对他不陌生?” “他是晚辈仇人,晚辈迟早要毁了他!” “地皇”将头连点,道: “那就太巧了,老夫对小友所求,就是向他追回秘笈,同时废去他左手食中二指,如此,他便不能仗那招‘贯日穿月’指法为恶了……” 斐剑慨然道: “晚辈一定为老前辈办到,同时,如果能知道‘天皇’下落的话,决以本身所学,为老前辈索回双目!” 第56章 “地皇”激动得簌簌而抖,瞽目微红欲泪,颤声道: “小友,老夫原不敢存此奢望……” “老前辈不必放在心上,晚辈自号‘掘墓人’,就是不能容留这些邪僻之徒。” “老夫愧无以为谢?” “言重了!” “地皇”思索了片刻,突地伸出手掌,道: “与老夫击掌为信!” 斐剑不由一愕,自己代他办事,是出于义愤,对方竟然要击掌以取信,堂堂“三皇”之一,竟如此不顾身份么?心虽这样想,手仍然伸了出去。 双方掌心相向,一击…… “啪!” 斐剑往回收手,忽感一股奇强的吸力,把手掌紧紧吸住,心头不由一震,正待运劲收手,蓦觉一道热流,由对方掌心,攻人自己掌心之内,立时意识这是一回什么事了,尚未开口,只闻“地皇”沉声喝道: “导元接针,否则两伤!” 斐剑欲拒无从,想不接受也不可能,如果蓦然缩手,努必伤及双方,无奈之下,只好运起本身真无道引热流归经。 半盏茶工夫,热流顿停,双方一松手掌,斐剑不以为然的道:“老前辈此举为何?” “小友,老夫不能平白求你办事,以三十年内元为赠,聊表心意而已!” “晚辈受之有愧!” “小友难道想让老夫也同样受之有愧吗?” 斐剑只好肃容施礼道:“如此晚辈谢过了!” “不必!” “如果晚辈索回老前辈的手抄秘笈……” “以小友的功力,已用之不上,就请小友代为赠送有缘吧!” “晚辈谨记,不使老前辈失望。” “小友,还有一点,老夫那招‘贯日穿月’指法,是用左手食中二指施出,井不影响施展者自身的武功,如从一个功力本已具相当火候的手中施出,其威力是相当骇人的,唯一破解之法是如此 说着,用左手比划了一下,一连三次。 斐剑牢记心中,以左手破解,而右手仍能施展本身武功,的确是玄奥绝伦。 “小友记下了?” “记住了,晚辈告辞!” “但愿有再见之缘……” “会的!” 斐剑拱手作别,心中不无依依之感,造化的安排,的确奇妙,自己是“五帝”传人,却蒙“地”“人”二皇先后输了三十年功力,而最后,却要对付“天皇”,这真是想象不到的奇事。 出了荆山,觅道西奔,心中仍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在路上碰到师姐方静娴,但一路行去,希望并未成为事实,他的心情,也随之益发沉重了。 奔了一程,忽地想起此去“剑冢”是顺道,以自己目前功力,得回“剑冢”奇兵,并非难事,同时也见识一下那‘护剑人’所谓的神剑主人到底是谁? 于是,他取道向“绝命岩”驰去。 “护剑人”清丽绝俗而略带苍白的粉靥,又浮上心头,尤其那异样的眸光,上次分手时的叮嘱,使他下意识的心波微漾。 “紫衣人”业已承认杀害大师怕不讳,藏剑阁应该落入他手才对,却又钻出另一个神剑主人,实在令人费解。如果“紫衣人便是“护剑人”口中的“神剑主人”,侧他何以不仗神剑江湖,他的剑术配上神剑,岂非天下难找对手? 到了地头,斐剑毫不迟疑地向一线天狭谷驰去。 身形才到谷口,两名黑衣汉子突地现身拦住去路。 斐剑不期然的止住脚步,目光一扫两人,冷冰冰的道: “两位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之一颇有礼貌地一抱拳道:“请少快回头!” “为什么?” “在下等奉命不许任何人入谷!” “奉何人之命?” “盟主!”斐剑又道:“金月盟?” “是的!” 斐剑登时心泛杀机,上次来时,该盟“神武队统领王庆侯”率人谋炸“剑冢”不逞,现在又把持不许人人内,看来“金月盟”对神剑志在必得,才会长期派人驻守,当下冷冷一哼道:“两位还是让路的好?” “在下等也奉令不许与少侠为敌,所以……” “这又为什么?” “不知道。” “让路!” “在下不能违令!” “那你们是想死?” 两黑衣人脸上同时一变,另一个道: “少侠未免强人所难?” “一点也不,本人说得出,做得到,不让路只有死!” “少侠……” 斐剑心中虽然疑惑何以“金月盟主”会下令属下不许与自己为敌,但他并不因此而减少对该盟敌对之心,为了争取时间,不耐久缠,身形一幌,施展“步虚趋幻”的步法,鬼般超越两人进入谷道。 两个黑衣人双双拔剑追了上来。 斐剑回身扬手。 惨哼声中,两名“金月盟”弟子栽了下去,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转身疾奔……第三十九章怒劈狮魔 顾盼之间,走尽谷道,甫一现身,立即有数条人影围了过来,当先的,是一个白发如霜的老者,左边斜挂一个挺大无比的酒葫芦,右边斜背一个大布袋,鼓绷绷的,他,赫然是投靠“金月盟”,授职总护法的“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另外,是八名黑衣剑士。 斐剑相当不齿对方的为人,同时在不久前,“红楼”之外,对方曾截击过他,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祝少青,久违了?” “彼此!彼此!” “我们的帐该结一结了?” “掘墓人,本座奉命不得与你为难,我看你最好是离开为上。” “祝少青,晚节不修,助纣为虐,在下真替你不值……” “四海浪落客祝少青”哈哈一笑道: “人各有志,掘墓人,你还是走为上策!” 斐剑不悄地一哼道: “好一个人各有志,在下也有志,便是为你们这类人掘墓。” “本座井非怕你,而是不能违令与你为敌……” 斐剑根本不愿花心思去想“金月盟主”为什么下令不许属下与自己为敌的原因,反正也无从想起,同时不久前被东方霏雯迫杀的高寒山一行,也是“金月盟”属下,竟公然以阴谋手段,诱杀自己,其中因由,更是令人费解。 心念之中,栗声道: “阁下尽可不必顾忌什么命令,因为在下今天必杀你!” “四海浪荡客”一震,道; “少发狂言,本盟太上护法在‘剑冢’办事,可没有本座好说话,稍待事毕,你吃不了兜着走!” 斐剑闻言之下,不由心头巨震,目光不期然地射向潭对过的“剑冢”,果然隐闻喝斥之声,他知道所谓太上护法,必是尹一凡所说的“天竺八魔”之中的某一魔,对方能穿过“墨石奇阵”,进入剑冢,必然已知道奇阵破解之法,以“护剑人”的身手,虽仗神剑利器,恐怕难敌不世魔头,如果神剑被夺…… 心念及此,登时焦灼如焚,大叫一声: “祝少青,我们的帐停会再算……” 身形淬然弹起…… “四海浪荡客”猛挥一掌,口里道: “你去找死不成!” 斐剑弹起的身形,被迫落地面,八名黑衣剑士,齐齐出剑阻截。斐剑杀机大炽,厉喝一声: “找死!” 掌随声出,狂飚卷处,惨号倏传,首当其冲的两名黑衣剑士,被震得划空泻向寒潭,其余的被劲浪卷得东倒西歪,踉跄后退。 斐剑无暇再施杀手.身形再弹,如一抹淡烟绕溪飘向“剑冢”。 熟路轻车,毫不费事的穿越“黑石奇阵。” 洞口,四名黑衣剑手仗剑而立。 斐剑连声都不吭,扑了下去,掌指齐施,毫无声息地毁了四名剑手,略不稍滞地直闯“剑冢”石室。 目光扫处,杀机更是如炽如狂。 只见所谓的太上护法,赫然正是迫方静娴带路找“杀人”的碧目老者,想不到碧目老者,竟是“天竺八魔”之一。 “护剑人”手仗那柄“神剑”,背贴室壁,粉肋白加额纸,樱口血迹殷殷,酥胸也已被口血迹湿殆尽,一袭上衣,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她尚未发现斐剑来临,怨毒惨厉的目光,狠狠地罩定碧国老人。 碧目老人口发狞笑,正一步一步地迫向“护剑人”。 以碧国老人的功力,竟也没有觉察斐剑已到了身后两丈的门边,足见斐剑此时的功力,已到了通玄之境。 “护剑人”倚在壁上的娇躯,摇摇欲仆,显然她受伤极重,但神剑却握得很紧,嘶声叫道: “老魔,你再进一步,我就毁了这剑!” 碧目老者嘿嘿一笑道: “丫头,你毫无机会。”说着,仍前欺如故。 “护剑人”娇躯一颤,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绝望地叫道: “父亲女儿无能为力了!” 双手分执剑柄与剑尖,横向膝头上磕去…… 碧目老人伸便抓…… “别动!” 斐剑这一声栗吼,阻止了“护剑人”毁剑,也惊得碧国老者收手回身。 碧目老人目中碧芒一闪,暴笑道: “是你小子!” “护剑人”粉面上的肌肉连连抽搐,樱唇连颤,却发不出声音,终于虚脱地倒了下去。 斐剑冷冷一笑道: “想不到在此重逢阁下!” 碧目老人惊疑的道: “小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用脚走进来的!” “目的是什么?” “于阁下一样!” 第57章 “神剑?” “对了!” “可是已有老夫在此,你算是白来了……” “未见得!” “难道你小子还打算于老夫相争么?” “相争?阁下说得未免过份了,阁下无权相争,神剑早已有主。” “哈哈哈哈,谁是神剑之主?” “便是区区在下!” “小子,打狗看主面,若非盟主交代,老夫便毙了你。” 斐剑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嗤”道: “恐怕阁下办不到!” 碧国老人狂声道: “你要试试看?” 斐剑微微一哂,道: “乘阁下还能开口,咱们先谈,阁下在‘天竺八魔’之中,排行第几?” 碧国老人面上倏现狞容,沉声道: “你小子竟然还道得出老夫来路,告诉你无妨,老夫‘碧目神狮赫图努’!” “哼!” “巫山之行如何?” “难道还让‘杀人王’活下去?哈哈哈哈!” 斐剑心头一紧,他最关心的是师姐方静娴的安危,栗声道:“带路的蒙面女子呢?” “那丫头滑溜,被她走脱了!” 斐剑松了一口气,目光转向“护剑人”,只见她躺在地下,一动也不动,手中剑仍不放松,是死是活,不得而知,在目前情势之下,如不打发“狮魔”,根本无法探视,当下身形向前一欺,道: “阁下,该动手了?” “狮魔”狞声道: “老夫实在不想杀你……” 斐剑采声道: “可是在下却不愿放过你!” “你既迫老夫杀你,对盟主也好交代了,小子,看掌!” 最后一个掌字出口,一道狂飚已应手而发。 斐剑施展“步虚蹈幻”步法,一间无踪,掌风过后,人又重现,但已退离原地一丈有多,他的目的是要把“狮魔”引离“护剑人”远些,以免误伤。 “狮魔”以为斐剑不敢接架,大喝一声: “好步法,再接老夫一掌!” 身形前飘一丈,拍出了第二掌,斐剑再度避开,轰然一声巨响,碎石纷飞,近门处的石壁,被劈开了斗大一个洞,这种功力,可当震世骇俗四个字而愧。 “狮魔”两次出手落空,怒愤交迸,阴恻恻的道: “小子,老夫不把你劈成肉酱就枉称‘狮魔’了!” 了字声中,双手曲指如钩,电抓而出。 斐剑再展步法,向侧方门去,这样一来,无论如何出手,决不虞伤及“护剑人”。 “狮魔”身手的确惊人,原式不变,如影附形抓到…… 斐剑至此已无顾忌,扬手飞出一指。 “狮魔”的反应,神速得惊人,似已察出指风有异,电闪塌身,饶是如此,指风探头顶而过,连发带皮,被划了一道血槽,痛得他赤牙裂嘴,只差没哼出声。 指风余势不衰,在岩壁上钻了一个孔。 如果指风再低半寸,“狮魔”势非被洞脑裂额不可。 “狮魔”脸色血絷,眼中碧芒似电,暴喝一声: “老夫低估你了!” 双掌一划,和身扑上……” “看掌!” 斐剑的武功,全得之于“天枢宝笈”,招式寥寥,当然无法和对方搏斗,喝声之中,已施出了“天枢神掌”,这一掌如果制不下对方,后果就不乐观了。 “天枢神掌”寓刚于柔,表面不带火气,但潜力却相当的惊人,反震的力道,视对方的功力而异,反震的力道与还击的力道成正比。 “波!”的一声巨震,劲气四外飞进,整做石室,为之幌动起来,闷哼声中,“狮魔”踉跄而退,口鼻之间,鲜血溢出如注。 斐剑是第一次使用这式掌法,功力用足十成,但一击而使“天竺八魔”之一的“狮魔”吐血,却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狮魔”做梦也估不到斐剑在短短的时日里,会增加了这高的功力,这一掌震得他亡魂皆冒,心念一转之下,猝然向“护剑人”手中的剑抓去。 如果他得手神剑,斐剑要徒手与搏,后果就很难说了。 斐剑不虞对方在受伤之后会来这一手,心神微微一窒,只这短暂得不及一瞬的时间,“狮魔”的手已触及剑身,斐剑情急之下,飞出了一指“魁星射斗”。 “狮魔”一手抓起了神剑。 “嗤!”指劲射穿了他抓剑的手臂。 “呛啷”神剑坠地。 斐剑迅捷无比地再拍出一掌,“狮魔”身形震得向后一仰,退了三步,斐剑一幌身,把神剑取在手中……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狮魔”从壁角抄起一物,射出石室之外。 “那里走!” 斐剑大喝一声,追出去。 “狮魔”并未逃遁远远站立在洞口阵门之处,手中多了一根第一次见面时所持的斑竹杖。 斐剑弹身上前,一摆手中神剑,冷森森的道:“‘狮魔’纳命吧!” “投鞭断流”,应声挥出。 “狮魔”斑竹杖划了一个圆,把门户全部封死,斐剑招式未老,中途顿住,俟对方杖影稍偏,原式击出,此其间,相差不过间不容发的一瞬。 “喳!”的一声,斑竹杖触及剑锋,被削去了尺长一截。 几乎是同时之内,斑竹断口处,喷出一蓬白雾。 斐剑连转念的时间都没有,白雾罩面,双目一阵彻骨奇痛,自知中了暗算,登时肝胆皆炸,弹退数尺,只见这刹那之间,双眼不能辨物,象是从光明之处,突然投入黑暗中一般。 “狮魔”纵声狂笑道:“小子,你已中了老夫‘铁枭草’之毒,这辈子别打算重见天日了,哈哈哈哈……” “铁枭草”,“地皇”便是被“天皇”以这域外奇毒弄残双目。 姜剑登时魂飞天外,但更狂炽的乃是无比的杀机。 得意的狂笑,指引了他攻击的方位。 “纳命!” 厉喝声中,手中神剑挟以毕生的功力和无比的怨罩向对方这一招用和是“天枢剑法”之中第二招“满天星斗”密如暴雨的寒芒,夹着穿肌袭肤的剑气,以迅雷骇电之势,罩向了“狮魔。” “哇!” 震耳的惨号,破空而起,数点腥热的水迹,喷在脸上,他知道那是鲜血,接着是尸体栽倒的声音。 “狮魔”罪恶的生命,算是结束了, 斐剑吐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绝望的痛楚,双目已盲,生不如死。 “我的眼!我的眼!我的眼!我的眼!…… 他歇斯底时地狂叫起来。 身心,全溶在黑暗之中,这是一个凄惨而恐怖的世界,除了意念,什么也不存在。 生命之火,也随之熄灭。 武功,练成了,神剑,得手了,然而一切的一切,也告幻灭了。 恩怨,情、仇,象是骤然离他而去。 不知过了多少是时间,狂乱的情绪消失了,脑海里剩下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能想。 他颓丧的原地坐下,下意识地抚弄着那柄神剑。 双目的痛苦已逐渐减轻,可以开合,但,什么也看不到,盲了。 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寒残,枯寂,一切都是静止的。连时间在内,没有白天,是永恒的黑夜,漆黑如墨的夜。 一阵悉索的声音,把他从无意识的状态中唤回,一个武士,尤其是超凡功力的高手,与普通人是截然不同的,出自本能的,功力已提了起来,冷冷的道: “是谁?” “是……我……护剑人!” “你……没有死” “没有死,但……不一定能活下去。” 声音已到了身后,但他已不能再看到对方的容貌和神情了。 “姑娘的伤极重。” “只余心脉未断……咦!你已杀了这恶魔?” “是的!” “哦!” 场面归于沉寂,但可清晰地听到“护剑人”急促的喘息声。 斐剑突然想到了一个久已存疑的问题,如果“护剑人”真的伤重而死,这谜就是无法揭晓了,虽然此刻他对自己是否该活下去的问题,尚未仔细想过,但好奇与满足心中的悬凝,是每一个人的倾向,当下沉声道: “姑娘,在下可以问一件事么?” “谁是神剑主人?” “不知道!” “什么,姑娘身为‘护剑人’,竟然不知道谁是主人,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那姑娘奉何人命护剑。” “父母遵命!” “令尊掌是谁?” “这一点也不使相告!” 当下窒了一窒,道: “姑娘的伤势极重,可肯接受在下疗伤?” “护剑人”迟凝了片刻,期期的道: “你似乎也受了伤?”。 斐剑心中一惨,暗自一咬牙道; “没有!” “那你为何坐地不起?” “调息!” “好!我……接受,你先对我有了救命之恩,加上一恩也无妨” “如此请姑娘坐到在下身前来。” “护剑人”移动身形,似乎很吃力,从沉重的脚步声,可以听的出来。 坐定之后,斐剑缓缓伸手右掌,方一触及对方背脊,“护剑人”突然栗声道: “不,我不能接受!” 斐剑愕愕地缩回了手,惑然道: “为什么?”第四十章剑冢情痴 “妒剑人”略顾激动的道; “我欠你的,如果我不死,必定设法尝还,我不敢再领你的人情了!” “总该有理由?” 第58章 “我不能放弃我的使命!” 斐剑心中一动,道:“护剑?” “是的!” “姑娘此刻的情况;能护得了吗?而且剑已落入在下之手!” “那另当别论!” “哦!在下明白了,姑娘未免大过低估在下为人了,在下替姑娘疗伤,并非是想示恩布施以要挟。” “总之我不能!” “如果姑娘伤重不治,这剑岂非安稳地为在下所有?” “至低我多少可以稍安,因为那是命运,人无法抗拒!” “姑娘是否想到即使姑娘功力全在,恐怕也不可能保护‘神剑’?” “我会以死相拚,直到倒下为止?” 斐剑深受感动,和声道:“姑娘最好先接受在下疗伤,其余的事另外再谈,在下也许会改变初衷!” “你早说放弃神剑了?” “也许是这样!” “好,我依你!” “有句话先说明……” “请讲?” “被杀的碧国老人,是‘在竺八魔’之中的‘狮魔’……” “哦!”她显然相当震惊。 “八魔之中,已有四魔受聘为‘金月盟’大上护法,‘金月盟’对此剑志在必得,数年来姑娘得以保全,是因为无人能识这护冢奇阵,现在,“狮魔”能越阵而人,难保其他三魔不会光临,姑娘要据此以护剑,事实上可能……” “你的意思是?” “在下决不愿被邪道所获,用来制造血劫,不得已时,姑娘可肯将它毁去?” “我会这样做的!” “好,现在开始疗伤!” 说着,重出手,按上对方“命门”,把内力缓缓地迫人对方体内。 斐剑目前的功力,可说举世无匹,疗起伤来,事半功倍,毫不费力。 一个时辰之后,功圆收手。 “护剑人”一跃而起,突地,她象中了邪似的尖叫道: “你的眼?” 斐剑全身一震,强忍住内心撕袭了一般痛苦,低沉而平静的道:“盲了!” “这……怎么回事?” “被‘狮魔’所害。姑娘芳名?” “我叫崔婉珍,你呢?” “斐剑……” “你今后怎样生活?” 护剑人自言自语? 一片芳心已深深爱上了斐剑。 “剑哥哥,你有思于我,我跟你一起,永不分离。” 斐剑的心弦又是剧烈的一颤,但他立时想到,自己双目已盲,如果没有勇气自决,今后的岁月,将是无尽的凄楚,同时,盲残之身,怎能接受对方的爱,误人青春,当下故意语音一冷,道:“在下不愿接受任何人的怜悯!” “剑哥哥,这不是怜悯,我爱你!” “可是在下无法接受!” “你不爱我?” 斐剑咬了咬牙,冷酷的道: “是的,我们之间,谈不上爱。” 崔婉珍芳容一修,泪水随之滚落腮边,双手反而把斐剑抱得更紧,坚决的道: “不管你爱不爱我,我爱你,出于至诚,这就够了。” 斐剑内心激荡如潮,但表面上丝毫不露,依然如铁石的道:“崔姑娘,爱是不能勉强的,否则将是痛苦。” “剑哥哥,他别以为我是不顾羞耻的女人,你我已有肌肤之亲,此身非君莫属。” 斐剑的心,感到一阵痉挛撕裂的痛苦,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尤其,在这凄惨的遭遇之后,一种意想不到地真情,更是感人至深,这份情,无疑是一种崇高的牺牲,但,自己凭什么接受别人的牺牲呢,他又冷酷地开了口: “武林儿女,不拘小节,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只符合某一部份人,对我们来说,太通俗了。” “可是话虽如此,我的爱并不基于此点。” “在下万难接受!” 崔婉珍粉腮又是一变,凄然道: “随你怎么说,我不会改变心意的!” 说完,松开手,站起身来,把四剑士和“狮魔”的尸体,移出阵外,抛人寒潭之中,然后又回到斐剑身边,道: “我们进去吧!” “不,在下要走了!” “走!你双目已残,要走到那里去?” 这话,象一支毒箭,射进他的心房,是的,他要往何处去?双目失明,寸步难行,无家无室,何处是归宿? 他再也无法自持了,俊面起了阵阵抽搐,欲哭无泪。 他想到尹一凡的约会,这约会此生已不能践了。 也想到师门仇人“紫衣人”,这仇,永远不能报了。 倏地—— 他心头浮起了东方霏雯美绝无人的情影,那象朝阳中含露的牡丹,美得使人不敢逼视,然而,现在,仿佛已经隔世。 他的心起了剧烈的惠悯,象在滴血,这段情,他忘不了,也抛不掉,可是他还能爱她吗?还配爱她吗?即使,她仍然爱他,他也自惭形秽啊!一个天仙化人,配一个残废者那简直是无法想象,而且也太残忍。 算了,让他保持一个美好的记忆吧! 这内心的决定,其痛苦是是局外人难以想象的。 几个时辰之前,他挟凌云豪气而来,半日之隔,一切都改变的。 “走吧!” 崔婉珍一手拣起了神剑,另一手挽住了斐剑的胳膊,这样子,严然一对情侣了。 “崔姑娘……” “剑哥哥,我叫婉珍,你不能改个称呼吗?” “这……” “很为难,是吗?不要紧,随你怎样叫好了!” 她毫无窘持,委曲求全,斐剑即使心如铁石,也该被感动了,阿况他并不是冷心的人,环境与遭遇,使他冷漠,但他仍有每一个人所有的热情,只是被压抑了而已,一旦绪以引发,热度会比常人更高,他不由脱口唤了一声: “珍妹!”但接下来却是一声绝望的叹息。 “今后该如何,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还是以死求解脱,他还没有仔细想过。 崔婉珍却被这声“珍妹”唤得芳心一甜,拉着斐剑,便向洞内的石室行去。 进了石室,他被安顿在一间幽香宜人的小室里,他无法看石室的布置,但知道是她的寝卧。 “珍妹,这是你的卧室?”崔婉珍道:“是的!” “可否换个地方?” “我想不必的,天地之中,只你我两人,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 斐剑正待开口,崔婉珍已抢着又道: “你歇一会,我去弄些吃的!”说着,移步出室而去。 斐剑又投入无边的死寂之中,现在,他可以想了,静静地想,自己将何以自处,真的与崔婉珍结为夫妇,在这“剑冢”之内,渡过漫长的一生吗?当然不能,她没有理由埋葬青春幸福,陪伴一个瞎子。 自杀吗?这是唯一的解脱。 但,死真的是解脱吗?九泉之下,何以对亡师?何以对亡母? 他的意念,徘徊在死与不死之间,想来想去,始终没有安息之道。 崔婉珍端来饮食,把他扶到桌边坐下,情深款款的道: “剑哥哥,我来喂你?” 斐剑鼻头一酸,硬把将要滚落的泪水逼了回去,苦苦一笑道:“我吃不下!” “多少吃些,你尝尝,这是我自制的干补,这是拣自山项的野菇,这是……”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兴致极好,当然,她的目的是希望斐剑暂时忘记不幸,但,这非常的痛苦,岂能忘得了。 不过,在崔婉珍真情的感到下,他仍然吃了些。 这种经历,可说是他连梦都不曾梦过的,他初见“地皇”之时,他的反应只是同情与义愤,现在亲尝失明的滋味,他才感到,“地皇”的伟大,以“地皇”的辈份名声,竟然能忍受失明之苦达数十年,还精研武技,准备报仇,这的确是常人所无法办到的。 饭罢,崔婉珍收拾餐具下去,他又开始想。 他想被武林视为神圣人物的“地皇”,从“地皇”想到自己。 于是,他的思想转变了,心头的死结也松开了。 他顿悟“死”并非解脱,那只是逃避,但心灵的负荷,却无法逃避,只有恩仇了了之后,才是解脱。 于是,他想到了现实,行,到那里去?止,能接受崔婉珍的爱吗?心念来已,崔婉珍已走了进去。 “剑哥哥,我在想,天下一物必有一克.‘铁枭草’虽毒,总有解药?” “珍妹,‘武林三皇’之中的‘地皇’也是被‘铁枭草’毒瞎双目,以他的阅历见闻,也无法可施。” “你……见过‘地皇’?”“是的!” “他被何人所害?” “天皇!” “哦,这确实是匪夷所思的秘辛,‘天皇’为什么要残害‘地皇’呢?” “仅为了一个空虚的‘名’字!” “天下事有的真是不可以常理来测度。” “我也有同感!” “剑哥哥,我立誓要为你跑遍天涯海角,访求名医,使你双目复明!” 斐剑立时热泪盈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一把捉住崔婉珍的柔手,久久才道:“珍妹,我值得你如此吗?” 崔婉珍就势靠在斐剑宽阔的胸膛上,娇声道: “为什么不?”“说说看?” “我在这石室中长大,寂寞,孤凄,自从上次见你面之后,我便不能自己,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吧!” “缘?我现在已就残盲之人……?” “所以,我更爱你,我们可以朝夕厮守,不心提心你被人夺去。” “珍妹,你未免太痴了,你会幸福吗?” 第59章 “当然,能爱自己所爱,便是最大地幸福!” 斐剑的泪水终于滚了下来,激动的道: “珍妹,幸福的是我,你是激情……”“不!” “我总觉得这幸福太突然,也太意外、恐怕……” “不许你说下去,我早有爱你之心,现在天意成全,本是顺理成章的事。” “只是,唉……我问心难安啊!” “不谈这些,我们来谈谈彼此的身世吧!” 提到身世,斐剑面上立现沉痛之色,谁比他的身世更离奇更悲惨呢!母亲惨被杀害,到现在还不知凶手是谁。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母亲与他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然遗命要杀他,而他,却惨死“紫衣人”的阴谋之下…… “剑哥哥,如果你有什么伤心的往事,现在暂时不说吧!” “不,珍妹,为了增进彼此间的了解,应该谈一谈!” 突然—— 崔婉珍惊呼道:“有人闯阵!”斐剑大惹不解道: “你身在此地,怎知外面有人闯阵?” “室中装有反光镜,可以清楚看到外边的一切动静。” “咦,可惜我……” “一位已闯进了两重禁制!”“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子!” “女子?” “是的,现在她犹豫了,看来她所知限,不敢在向里闭……她退出去了……站在阵外……她似乎在呼喊,不知喊些什么……” “什么样的女子?” “嗯!看来极美,美极了,国色天姿……” 斐剑心中一动,不期然的想到东方霏雯,脱口道: “可惜我看不见!” “闯阵的人常常有,不过我已司空见惯了!” “珍妹,还有别的人么?” “有,是几个婢女模样!” “什么服色?” “看不真切,颜色很深!” “咦!剑哥哥,你怎么知道?” “我……是在猜。” “别骗我,你莫非认识那女子?” 斐剑完全沉不住气了,一颗心顿时昏乱起来,如果来的真是东方霏雯,将如何自处?见她还是不见她。 “剑哥哥,你说话呀?” “珍妹,你说那女子不住喊叫?” “看样子是的,一直没有停……” “你能出去听听她喊叫什么吗?” “你是不是认识她?” “我不能确实是否是意料中的人!” “好,我出去探视一下!” “珍妹,听真切了就回来,别和她动手……”第四十一章为君洒泪 上集书中,崔婉珍从石室反射机关之内,看到有一个女子企图闯阵,斐剑疑是东方霏雯,要崔婉珍出去查个究竟。 崔婉珍对斐剑是百依万顺,立即转身出室。 斐剑本来已逐渐平复的心湖又涌起了狂波。 如果来的真是红颜知已东方霏雯,自己该如此自处? 他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室内不停地踱步。 虽然,他双目已盲,但眼前似乎尽是东方霏雯的影子在晃动,这使得他几乎发狂,他用力绞扭自己的头发,希望能借皮肉之痛来冲和沸腾的情绪。 东方霏雯占据了他的心,他曾自许她是自己生命的一部份!然而,此刻,一切都变了质,奇惨的遭遇,否定了一切。 工夫不大,崔婉珍回进房来,面色十惨淡,但斐剑是看不到的,他劈面第一句话就问。 “她是谁?” 崔婉珍以不自然的调者:“不知道,是一个极美的少妇,另外几人被你说中了,是绛衣婢女。” 斐剑全身一颤,栗声道:“是她,是她……” “她是谁?” “我认是一个异性姐姐!” “不是爱人?” 斐剑登时连脖子都通红起来,他想,不该瞒她,于是鼓足勇气道:“是的!” 崔婉珍粉腮惨变,颓然坐在椅上,面色更加苍白的,半刻之前,由于爱的力量而产生的青春气息,也告消逝无踪了,眼中,尽是幽黯之色。 斐剑许久不闻声息,立时憬悟自己一句话伤了她的心,他看不见,但可以想象得到她脸上的神色,当下和声道: “珍妹,别难过……” “我……没有!” “别以为我看不见,我想象得到,珍妹,对方还有什么举动?” “她……她在叫你的名字!” “哦!她一她……” 斐剑连退两下,重重地碰击在石壁之上,全身簌簌而抖,东方霏雯怎知自己在“剑冢”之中呢?她怎会跟踪而至呢?记得两人因兜戳“紫衣人”而分手,难道的行踪一直在她掌握之中,那她何以不早早现身相见呢? “迟了!一切都晚了,大姐!”他不禁地喃喃出声。” 泪水,随声而下,坚毅冷漠逾常人的他,竟变得如此脆弱。 经过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他忽然纵声狂笑起来…… 这是悲愤的发泄,也是对命运的自嘲。 笑到后来,那声音比哭还要难听,最后,变成了呜咽。 崔婉珍也是泪痕斑剥,不知是崔婉珍所感还是别有所思,她起身扶住他的肩头,幽幽地道:“剑哥哥,不要这样,有时候,人必须学习忍受命运。” “是的,这是命……运……” “剑哥哥,你歇一会?” “珍妹,你在发抖。” “我……我在想,我从小就受命运播弄,在尽情忍受之后,象是抓到了什么,可是这刚抓到手的东西,似乎又要被命运剥夺,我不知道是否还能忍受?” 斐剑当然听得出她意所指,正待加以安慰…… 蓦地…… 一声声凄怨的呼唤,传人耳鼓: “斐剑,弟弟,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你仍然活着吗?回答我……” 一遍又一遍,字字句句,扣人心弦。 这是以极高的“千里传音”之术所发,否则传不到这石室之中。 斐剑如被千百支利剑穿心,全身的血管,象是要爆裂开来。 他快要发狂了,厉吼一声道: “我必须见她一面!” 崔婉珍一松手,踉跄退了两步,凄怨欲绝的道:“剑哥哥,你该去见她的,去吧!我……” “珍妹,原谅我?” “谈不上原谅,我说过这是命运……” “我只要见她一面,说几句话。” “她美若天仙,我自渐形秽,她认识你在我之先,我凭什么呢?” “珍妹,我只要见她一面,当面交代几句话……” “剑哥哥,但愿你还能记得我,不要把我从心里抹掉,我就证满足了,我爱你,永远,直到生命终结。”声音带着呜咽。 斐剑发急道:“珍妹,我不是要离开你。” “剑哥哥,我有预感,你会离开我!” “不会,珍妹,我永远珍惜这份崇高的感情。” “是的,我相信,现在让我扶你出去!” 斐剑呆了,傻了,狂动的情绪,立时降到冰点,扶出去!自己连行走都要借助别人之力,让东方霏雯看到这份狼狈的惨象吗?自己还能配她吗?把以前美好的记忆完全破坏吗? “不!不!,不能!”他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剑哥哥,什么不能?” 斐剑痛苦万份的道:“我不能见她,请告诉她,我死了!” 崔婉珍低头略一思索,道:“不,你必须见她!” “珍妹,为什么?你不是……” “你不见她,把话交代明白,你心中永远有一个阴影,你会受不了,我……也不希望见你因此而陷于长久的悲痛,心灵上的枷锁,必须解除,我不擅词令,但你想得到我说的话的意思!” “是的,我明白,但我想通了,见面只是徒增彼此的痛苦,万一,她嫌我盲残而改变了往昔的态度,我会受不了!” “可是你说的只是万一,如果让这阴影留在心中,将更可怕!” “珍妹,我已经想透了!” 就在此刻…… 阵外东方霏雯的呼声变了,变得凄厉而绝望: “弟弟,如果你已永远离我而去,你也该显灵啊!” 这呼声,包含了多少悲哀,多少刻骨楼心之情。 斐剑的意念又动摇了,他觉得真该见心上人一面,一顿足道:“珍妹,扶我出去!” 崔婉珍悄悄拭去了长挂的泪水,暗声道:“走吧!” 他象是押赴法堂聆听宣判的囚徒,每走一步,心头便是一颤。 路上,两人不再开口,似乎各怀沉重的心事。 这一段距离并不长,顾盼之间,已来到阵门,崔婉珍颤声道:“剑哥哥,向前跨五步便出阵,你去见她吧!” “你,不陪我?” “我在这里等你!” 斐剑紧紧握了握崔婉珍的手,这一握包含了无限的情意与安慰,同时,也等于告诉她,放心,我会回到身边。 他久久不能举步,他有太多的兴奋,但也有无比的恐惧。 这一见面,结果将是什么? 呼唤的声音,近在飓尺,仍不断传来。 “剑哥哥,你该出阵了。” “啊!弟弟!” 象一阵旋风,扑上身来,熟悉的幽香,丰腴的胴体,柔若无骨的玉臂,包裹了他,耳畔,是急促而低沉的呢喃: “弟弟,我以为已失去了你!” 斐剑有些晕眩,他不知该说什么,千言万语,似乎无从说起,这刹那之间,他忘了一切,甚至他的不幸。 另一边,阵门处墨石之后,崔婉珍在掩面而泣。 第60章 这孤苦而痴情地女子,芳心已被撕成碎片了。 突然…… 东方霏雯惊呼一声: “弟弟,你的眼?” 双臂一松,连连后退? 这一声惊呼,使斐剑从迷幻中回到现实,也象是从飘渺的云端里,一交摔到平地,有股但冷之感,从心的深处流出,扩散到全身。 他看不到对方的面容,无法想象对方的反应。 场面,呈现死一样的沉默。 斐剑几乎咬碎了牙,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我的眼瞎了!” 没有回应。斐剑犹如失落万丈冰窑,他想自己大错而特错了,不该见她面的,现在,海已无及,在极度的悲愤之余,后天培育的傲性又抬了头,冷冷的道:“大姐,你只当我已经死了!” 说完,转身便向阵门冲去…… “弟弟!” 东方霏雯尖叫一声,一把抓住了斐剑的胳膊。 “放开我!” “弟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姐,你以前的弟弟已经死了,我……只是一个残废的人。” 东方霏雯颤抖着声音道:“弟弟,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斐剑俊面一阵扭曲,痛苦的道:“大姐,忘了过去吧!” “什么?忘了过去,弟弟,忘了得了吗?你……是出自本心的话吗?” “我……已经不配了!” “不配?哈哈哈哈,弟弟,你冷静些,听我说,我虽然看去绮年玉貌,但已超过了不惑之年,内功,使我驻颜。但不能夺造化之机。我才不配爱你,同时,另有原因,我不能爱你,可是,弟弟,有生以来,我第一次真正全心全意的爱上了一个人,也完全得到那个人的,便是你,我只是因为太过意外而震惊,你以为我改变了心意吗?” 斐剑的情绪,随着对方的言语起伏,他流出了泪水,微颤的道:“大姐,原谅我……” “我并没有怪你?” “大姐,我满足了,也心安了,我将永远记住这一份爱情……” “什么,你想离开我?” “大姐,我已不能给你幸福……” “弟弟,不谈这些,你且说到怎么回事?” “我中了,‘狮魔’的铁枭草之毒!” “哦!铁枭草……” “是的,铁枭草!” “狮魔呢?” “被我杀了!” “你……杀了‘狮魔’?” “是的,大姐很意外吗?” “的确感到意外,照说你的功力决非他三招之敌!” “不瞒大姐说,我在你密室中,参悟了那半本‘天枢宝笈’!” “哦!” 东方霏雯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但斐剑看不到。 一窒之后,她接着道:“弟弟,你杀了‘师魔’的事,不宜外泄!” “为什么?” “会招致可怕的报复!” 一我不在乎,即使其他几魔不找我,我一样要……” 要什么他说不下去,他忘形失口,说了一半才想到自己已是盲残的人,还谈什么豪勇,自身也难保啊!他沉痛地垂下了头。东方霏雯自然知道他的感受,柔声道:“弟弟,不要气馁,我必使你双目复明!” 斐剑惨然一笑道:“大姐,谢谢你安慰我,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相信了?” “事实本来如此!” “我不是空言安慰你?” “什么,难道是真的……?” “当然,我有把握!” 斐剑闻言之下,不由喜极欲狂,他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事,居然会发生,东方霏雯说有把握,当然决不会假,以她神秘的身世,莫测的武功,当然会有意想不到的能力。 使盲目复明,等于重新赋予他生命,他焉能不喜。 他激动得无法控制颤抖的身躯。 他象一个业已判处死刑的囚犯,忽然得到特赦令。 “弟弟,我的马车在谷外,我们……噢,我忘了问你。你是为那柄传说中的神兵而人‘剑冢’?” “是的!” “剑冢之内是何人物?” 斐剑实然想起情意如山的痴心女子崔婉珍,事实不幸而被她言中,为了使双目复明,自己真的要离开她了,这对她,将是残酷的打击…… “咦!你怎么了?” “大姐,我该随你一道走吗?” “那是当然的,这一问异非多余!” “比如说,我等待你取到解药……”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你为什么说这话?” “因为……” “因为什么?” “对‘护剑人’很不好交代!” “护剑人,谁?” “一位姑娘。” 东方霏雯粉靥一变道:“剑冢之内是个女子?” “是的!” “弟弟,想不到你也是个多情种子?” “大姐,话不是这么说,我……如何解释呢,如果没有她,你已经见不到我了,我不可能还活着!” “感恩图报,你爱上她?” “说爱不如说崇敬更恰当些!” “唉!造物何妒,我以为可以完全得到你,想不到……” “大姐,我爱你丝毫未变。” “可是你也爱她?” “大姐,请想想我的遭遇,我本已打算不再见你了,我自渐形秽,也不愿破坏美好的记忆,你知道,我是下了多少决心才现身的!” “好,弟弟,你打算怎么样?” 斐剑左思右想,久久之后,才道:“我该向她解释一下,交代几句话然后再跟你走!” “我等你!” 斐剑回身人阵,摸索了数步,崔婉珍已迎上前来,首先开口道:“剑哥哥,你要走了?”声音充满了幽凄之情。 斐剑满面愧疚之色,嗫嚅着道:“珍妹,相信我的心,我爱你!” “是的,我非相信不可,因我此生已别无选择。” “请听我……” “不必解释,我全听到了!” “珍妹,她说有把握使我双目复明……” “剑哥哥,你会忘记我这苦命女子吧?” “决不!” “我祝你早日复明,我等你……永远……” 幽幽痴情语,断人肝肠,感人肺腑。 “珍妹,我料不到会这样,你珍重!” “会的,因为我要等你!” “那么我走了?” “剑哥哥……” “珍妹还有话要说?” 崔婉珍一把搂住斐剑,把樱唇凑了上来,于是四片火热的唇瓣,接合在的一起,一种咸咸的液体,从口角渗入,他知道,那是泪水。 他反抱住她,深深地吮喋。 这是离别之吻,将来是什么,谁也无法逆料。 久久,才分开来,斐剑也是泪水涟涟,他的泪,歉疚的成份多于离别的悲哀。第四十二章为卿断肠 “剑哥哥,我还有句话不得不说……” “说吧。” “可是请别误会我有什么居心。” “不会!” “你那位大姐叫什么!” “东方霏雯!” “什么身份?” “这……她不说,我也没有追问。” “双方的感情已到了这地步。你竟然不知道她的来路,这……” “我仅知她以‘王牌’作信物,功力深不可测!” “希望你谨慎!” “难道珍妹有所发现?” “她出现此地,已有许多次,那些长期守伺的黑衣人,似乎对她十分慑伏……” “这我知道.她有时杀人不动手,凭几句话就可以通死对方自决!” “但我曾见那批黑衣人,对她曾以江湖帮派中最崇敬的礼节参见?” 斐剑心中不由一动,这些守伺是‘金月盟’司下,东方霏雯毁了该盟弟子不在少数,畏之则有,敬之则未必,因为双方是水火之势,如果说以帮派中最高的礼节参见,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当下含糊其词道:“我注意就是!” “可是还不止此!” “还有什么?” “她为人可能十分残酷!” 斐剑心头一震,回想东方霏雯对付敌人的手段,果然有些近乎残忍,自己亲眼看到的事例,她是赶尽杀绝,不留半个活口,不由悚然道:“珍妹何所见?” “我亲眼见她逼死一对情侣!” “一对情侣?” “是的,女的是她的侍婢,男的是一个黑衣少年,她逼那绛衣待婢杀死黑衣少年,待婢跪地求恕,自己愿意自决,她毫不动心,结果一对男女双双自杀,死后被抛尸人潭。” 斐剑感到一阵悚栗,但他想,也许那一对男女有其死之道,江湖帮派中,不乏严峻法规,心里这样想,口里顺应道:“这的确残忍,珍妹,我会留意的。” “你……可以走了?” “愿不久再见!” “我再说一遍,剑哥哥,我永远等你。” “珍妹,我会时刻记在心上的。” 他转身出阵,心里有说不出的依恋,但他忍住了。心中暗誓,决不负她。 就在斐剑转身移步之际,崔婉珍粉腮一变,泪水簌簌而下。她望着斐剑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是梦么?未免太短暂了!我就这样失去了他么?……” 且说,斐剑出了阵门,立即被东方霏雯牵着手,向谷外行去。 东方霏雯幽幽地道:“弟弟,那‘护剑人’,叫什么名字?” 斐剑眼看不见,但听觉告诉他,她满含妒意,当下尴尬的道。“她叫崔婉珍!” “几岁?” “二十左右” “美吗?” 第61章 “在大姐之前,任何女子都谈不上美字!” “你是恭维我吗?” “实情如此!” “你爱她?” “这……感激的成分居多!” “我不愿任何人分享你的爱?” 斐剑顿时哑口无言,如果他说不爱崔婉珍是违心之论,同时,他不能做无情无义的人,但实际上,他爱东方霏雯是甚于一切的。 两人之间,浮起一片难堪的沉默,只有沙沙的脚步声。 行完谷道,谁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停了脚步,耳边响起得得的马蹄叩地之声,斐剑知道已来到马车旁。 歉疚,不安,再加上因眼盲而还带来的心灵负荷,使斐剑感到无比的懊丧,忍不住沉痛地开口道:“大姐,你如此为我费心值得吗?” “弟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双目已残,据我所知,‘铁枭草’之毒,天下无人能解……” “你不相信我?” “相信” “相信就不该说这样的话。” “大姐,万一医治不愈,难道你陪一个盲残的人过一辈子?” “弟弟,我是真心受你!” “是的,我知道姐姐的心,只是到那时我会受不了这暗无无日的痛苦,也不愿葬送姐姐的幸福……” “弟弟,我什么都不在乎,就是不能忍受你还爱别的人……” 斐剑怆然道:“姐姐,我……我不能负那姓崔的姑娘,她救我,她在我对人生绝望时给我勇气,她誓言永不再爱第二个人,所以……我十分为难,感情上的亏欠,无法用其它东西补偿 东方霏雯酸溜溜的道:“所以,你也发誓爱她?” “我是情非得已,我最爱的是你。” “好了,别说了,上车吧!” 东方霏雯扶他上了车,两人并肩而坐。 一声脆嫩的喝斥,马车上道了,驾车的看来是一名绛衣少女,他不由想起了上次驾车的白发老妪郝攻香,曾几何时,她已作了古,惨死“紫衣人”剑下。 “大姐,你追截‘紫衣人’,结果如何?” “被他走脱了!” “哦!” “不过……我不会让他活得太久的。” “大姐,你别杀他……” “为什么?” “我要亲手杀他。” 他同时想起“紫衣人”窃了“地皇”的一部秘发,还有一式绝世指功“贯日穿月指”,如让他练成,不啻狂虎添翼,对付他将更难了。 车行颠簸震颤,两人自然地紧紧依偎,肌肤相接,加上阵阵似蓝似鹰的幽香,斐剑不禁有些绮意心念横生。 东方霏雯突地倒人斐剑的怀中,幽幽泣起来。 斐剑扶着她丰腴的胴体,着急的道:“大姐,怎么回事?” “我一生好强,向来都是任性的行事,现在我忽然觉得自己变的软弱了,象所有的女子一样,我不知我做的是对了还是错了!” 斐剑心中一动道: “这对与错是指什么而言?” 东方霏雯语意有空茫的道: “指我的行为!” 斐剑紧迫一句道: “所谓行为,是指你我的交往?” 东方霏雯离开斐剑怀抱,坐正了娇躯,道:“就算是吧!” 斐剑惨然一声苦笑道: “大姐,你原不该带我走的,现在为时未晚,我下车……” “别胡说。” “大姐将来会后悔的……” “后悔?”话锋一顿,象自语般的又道:“是的,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我错了,彻底的错了,多么可怕的错误。” 斐剑感到内心绞痛,周身一阵冰冷,咬紧牙根道。“大姐,为了避免将来后悔,也为了保持原有的美好记忆,再见了……” “不!” “大姐……” “弟弟,我爱你的心没有变,我说的不是你所想的意思!” 斐剑愕然道: “那是什么意思?” “我恨我自己,我无法自拔啊!” “我可以离开你,大姐,我有足够的勇气与决心这样做!” “你……离开我,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第一次真正全心全意爱上一个人,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爱人,弟弟,你不了解我……我……” 斐剑确确实实地困惑了,她似是语无伦次,说话先后矛盾,莫非她有什么隐衷?莫非她……” “是的,我不了解你,你的话使人困惑,难以索解。” “弟弟,到此为止,不要谈这些了!” “可是,话得说明呀!” 东方霏雯没有答话,却把娇躯重行倚偎过去,斐剑伸臂围环,但心头乱糟糟地,没有安排处,他猜不透她的芳心深处,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隐秘存在,她说的“错了”“后悔”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他竭力镇定自己,希望从纷乱中求解脱。 如果东方霏雯所说的能使自己双目复明,只是一句安慰的,将来的后果,的确令人担忧,真正的痛苦,可以说还没有开始。 对将来如何安排,该有个彻底的打算…… 他开始感觉到人有时活下去比死更难,更可怕,爱,并不一定是幸福,有时那痛苦是不足为外人知道的,到现在他还不知她的来历身世,说来是件非常可笑而不近情的事。可是,他的性格不愿追问别人所不愿出口的事。 他反复思量,总是拿不定主意。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也不知弃驰了若干里程,东方霏雯突地开了口: “弟弟,有句话我很难出口?” “大姐有话尽管说好了。” “你肯加入‘金月盟’吗?” 斐剑心里陡地一震,脱口道:“大姐何出此言?” “为了你的双目。” “这与‘金月盟’何关?” “你的双目是伤干‘狮魔’的‘铁枭草’剧毒,这毒只有‘八魔’能解,如果你加人‘金月盟’,就可以向其他三魔求取解药!” “可是‘狮魔’是我杀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对方追询我的失明的经过呢?” “可以说是误伤!” “我与‘金月盟’势如水火,结怨已深,对方肯答应吗?” “只要你愿意,包在我身上。” “大姐与该盟有所渊源?” “有!” “可是大姐也曾毁过该盟不少好手……” “那事另当别论,反正该盟不以为仇就是的!” “我不懂!” “将来你会明白。” “大姐,怒我直言,我宁愿永远盲目,也不原加入‘金月盟主’……”第四十三章所赎何罪 东方霏雯叹声道:“弟弟,到此为止,多保重,姐姐我去了。” 尹一凡如约到来,见斐剑站着发呆。 “大哥你怎么了?” 斐剑道:“凡弟,你令师何人?” “大哥,此时还不能揭开他老人家的身份。” 斐剑心念几转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也好,这样离开她也好……” “大哥,你原谅找了?” “唉!凡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是……” “怎么样?” “我已是残废的人了,还能有什么作为?” “大哥,经过详情如何?” 斐剑把失明经过及东方霏雯准备的计划,说了一遍,之后道:“凡弟,你事先已知道我双目盲残?” “是的!” “那你还费力找我做什么了?” “我受人之托……” “又是令师?” “那你猜错了!” “受何人之托!” “护剑人!” 斐剑心头一震,道:“什么,你受‘护剑人’之托?” “不错,她要我设法把你送回‘剑冢’!” “你进了‘剑冢’?” “没有!” “那怎么回事?” “你还没有离开,我早已隐身暗处,你离开之后不久,忽见‘护剑人’出阵巡视,仿佛有什么事使她焦急,我现身上前,自报来历,相询之下,她说已有办法使你双目复明,但她无法分身追你,于是小弟我自告奋勇,保证把你追回……” 斐剑心头起了无比的激荡,为什么崔婉珍忽然会有办法治疗自己的双目?尹一凡的话当然无可置疑,只是崔婉珍是一个情痴,会不会她因自己已被东方霏雯带走而出此下策诳自己回她身边? 不管是真是假,崔婉珍的痴情可感,霏雯要自己投靠‘金月盟’换取解药这是万万办不到的事。而自己也不欲以盲残之身和他厮守,到“剑冢”去避世蔽居,了此残生,也未始不好。 想到这里,顿告释然。悠悠的道:“凡弟,你真的向‘护剑人’如此保证?” “当然!” “你不怕保证落空?” “大哥,别忘小弟我是出名的‘阴魂不散’。” “好,算你狠,现在什么时刻?” “西时将过!” “我们何时上路?” “当然是乘夜而行,以免节外生枝!” “那就上路吧?” “大哥,你必须改变一下容貌……” “为什么?” “金月盟爪牙密布,我们走不出三里地必遭拦截。” 斐剑冷哼了一声道: “你怕了?” “不是怕,而是犯不着,我希望能尽快的赶到‘剑冢’及早治愈你的双目!” “大丈夫何惧以真面目示人?” “大哥,你现在可是有面无目啊!” 第62章 有面无目四个字,象一根锐利的刺戳在他心里,使他全身一颤,厉声道: “我不把‘天竺八魔’诛绝,‘金月盟’瓦解,誓不为人。” 尹一凡沉声道:“大哥,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得应付目前。” “我决不改变容貌!” “大哥,你该想到‘掘墓人’业已消失于长桥,作了波臣……” “何必呢?我又没有死!” “大哥,我坦白告诉你,如果让‘金月盟’爪牙发现你我踪迹,你那可爱人儿东方霏雯立时就会赶到,对我们今后的行动有极大阻碍!。” 斐剑心中一动,悚然道:“她于‘金月盟’是什么渊源?” “渊源极深,身份也极尊!” “如此说来,她是‘金月盟’一份子?” “这点无可奉告。” “你说话总爱藏头藏尾,令人不耐……” “大哥,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将来你会明白的?” 斐剑心中困惑万分,记得崔婉珍说过,‘金月盟’属下以江湖帮派中至尊之礼参见东方霏雯,尹一凡说她身份极尊这话可信,但自己又亲眼见她以赶尽杀绝的手法,逼杀该盟“巡察总盟高寒山”等近二十高手,这又作何解释? 而当日高寒山一行死前所表现的神情,充满了怨毒,又为的什么呢? “大哥,我这里有付面具,你暂时戴了我们上路?” 满斐暗忖,如果真的如尹一凡的所言,东方霏雯赶来了,自己又将进退两难,而她在得悉被骗之下,势必不肯干休。场面将无法收拾,当下无可奈何点头道:“好吧!就依你!” 尹一凡取出面具为斐剑戴上。 “凡弟,我这一戴面具,变成了什么样了?” “一个中年武士!” “就在此刻!” 不远之处传来数声惨唬,剑斐与尹一凡同时一震,惨唬之后,一切又告寂然,尹一凡道: “大哥,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吧,我双目虽残,还能照顾得了自己!” “我即去即回!” 尹一凡弹身向惨唬声传的向方扑了过去。 就在尹一凡离开之际,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在距斐剑三丈之处停了下来,元声无息,以斐剑的功力,竟然未曾发觉,那人影悠悠地开了口: “斐剑!” 斐剑不由大吃一惊,本能地作势戒奋,冷声道:“何方朋友?” “赎罪人!” “什么,赎罪人?” “不错,很陌生的是吗?” 斐剑在惊震之中,升起了一股莫明的痛苦,他眼不能看,新盲未久,尚无法以耳代目,而对方所报名号,是他从未听到过的,那声音也陌生得很,但对方却一口道出了他的姓名、他的真面目已被面具遮去,看来对方在旁边窥视已久,当下沉住气道:“阁下,有何见教?” “你必须急速离开此地!” “为什么?” “东方霏雯已然察觉断桥设陷是预谋,现在至少有一百以上高手在关隘要道和附近一带搜索你……” 斐剑闻言之下,惊震得无法形容,这“赎罪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对自己的事这样清楚?彼此素昧生平,他示警的目的何在? “阁下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你乘这机会离开那淫毒的女子,是上智之举,否则将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阁下到底是谁?” “赎罪人!” “阁下何以知道这些秘密?” “稍为精明的武林人,都可知道,何足为奇?” “然则此事与阁下何关?” “斐剑,我这是好意!” “阁下的好意令人怀疑?” “信不信由你,现在五里之内没有敌踪,本人已为你肃清了 斐剑栗声道; “刚才的惨唬之声,是阁下……” “不错,是本人所为!” “阁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赎罪?” 斐剑愕然道: “在下听不懂!” “懂不懂无所谓,本人一生罪孽深重,负人太多,虽然回头,但已难登彼岸,只好乘一口气未断之前,稍赎前衍。” “在下仍然不懂?” “以后你会明白的!” “那据此而言,阁下本来的名号并非赎罪人?” “哈哈哈哈,不错,在此之前本人是作孽人。” “多承指教了!” “还有,你是否承认‘属龙剑客司马宣’是你父亲?” 斐剑突地心头剧震,这神秘人何以对自己的一切如此清楚,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也太可怕了,他,究竟是谁呢?当下悚然退了一步,栗声道“阁下也知道在下身世之秘?” “知道!” “令人难信……? “孩子,天下很多事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现在回答我的问话?” 斐剑登时思绪如潮,冲得他差点脑胀,刑山凝冢,已毁于‘紫衣人’之手,‘屠龙剑客司马宣’也已死于‘紫衣人’谋杀‘红楼主人’的阴谋中,仅凭疑家上的称谓,并不能百分之百断定司马宣是自己的父亲,而母亲的遗令是要自己杀司马宣,这一出一人,正好是两个极端,对方有此一问,必非无固,也许…… 心念之中,沉声道: “在下凭什么承认?” “你……你不承认?” “在下或许会杀他!” “可是他已死了!” “阁下也知道司马宣不在人世了?” “知道,比任何人都清楚。” “哦!” “言归正傅,本人没有大多的时间,你到底承认不承认?” “阁下为何有此一问?” “当然有道理!” “阁下对在下的身世想来已极清楚?” “了如指掌!” 斐剑惊震万份地再向后退了两步,激越的道:“阁下说说看?” “令堂是‘芍药仙子斐云卿’,你是从母性,你父亲是‘屠龙剑客司马宣’……” “阁下凭什么认定司马宣是在下先父?” “十多年前,本人于他形同一体!” “阁下信口开河吧?” “时间不多了,本人向你忠告,你必须与东方霏雯断绝关系!” “为什么?” “她驻颜有术,其实年龄已超超过了四十……” “在下知道这一点,并无关紧要。” “当然,这点并不重要,但她曾于司马宣结过婚,这一点就重要了!” 斐剑心弦为之狂颤,“紫衣人”也曾说过同样的话,莫非这是真的?假若司马宣真是自己的父亲,她便是自己的后母,她非成了逆伦?” 想到这里,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可是他又想到东方霏雯已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她的智慧超俗,她不可能明知故为。 如果这是以讹传讹,或是恶毒的中伤,倒无所谓,如是事实,就太可怕了。 不过,自己已是残废的人,业已决意离开她,也就毋庸追根究底了。 心念之中,道: “在下暂时承认!” “斐剑,这不是危言耸听,你可别一时糊涂,做无可挽救的憾事来!” “在下自有分寸!” “好,我走了,说不定我们不久又碰头,这是一套衣物,你换上之后,和那小精灵立刻止路!” 说着,一个衣卷,抛到了斐剑手中,人声顿沓。 斐剑愣在当场,作声不得,这太令人惊奇了,他杀了搜索自己的人,说了一大堆惊心动魄的话,还为自己准备了衣著? 突地…… 他脑中灵光一闪,他想到了尹一凡的师父,那仅从尹一凡口中隐约透露过的神秘人物。这‘赎罪人’极有可能是尹一凡的师父,否则他不会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他是力主自己与东方霏雯断绝关系的人,如果所测不差,那看来十分神奇的事,便不算神奇了。…… 心念未已。耳边传来飘风之声。 “谁?” “大哥,是我!” “是凡弟,情况如何?” “手法干净利落,全被点中死穴而亡,看来出手的人功力极高。” “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什么?大哥你知道……” “你走后有人来过!” “谁?” “赎罪人!” 尹一凡惊呼道:“赎罪人,江湖中从未听说有这第一号人物呀!什么形象?” “凡弟,你知道我看不见……” “啊,大哥,请恕小弟无心失言,对方是什么来路?” “没有透露,只报了外号,承认那些人是他杀的,令人不解的是他竟然知道我的身世及一切,包含我俩现在的行动……” “有这等事,他的目的何在?” “警告我们立即离开,还送了一套易容的衣物!” 尹一凡怔了半晌,才困惑的道: “怪事!怪事!” 斐剑淡淡的道: “你不知道他是谁?” “咦!我怎会知道?” “真的不知道?” “大哥,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赎罪人’这三个字!” “这外号也许是临时出口的,不足为凭。” “大哥的看法呢?” “能洞悉我的身世,了然我两行踪的,只有一个人!” “谁?” “令师!”第四十四章伏敌追兵 尹一凡哈哈一笑道:“大哥,你错了,决不是家师!” “何以见得?” “家师此刻远在百里之外,同时他老人家也不会以这种手法管这档子事,林中死的‘金月盟’弟子,更非家师出的手,从指法上我可以认得出来。” 第63章 斐剑双眉紧锁,半晌说不出话来,“赎罪人”即不是尹一凡的师父,那他是谁?就事实而论,对方可能是一番好意,可是彼此陌路,没来由呀!” 尹一凡接着又道:“大哥,不管对方是何居心,将来不久再碰上,他既插手,就不会放手,现在暂且放在一边,你换上衣衫,我们好上路了!” 斐剑无言地点一点头,换上‘赎罪人’所赠的衣衫。 尹一凡拍手道:“妙啊,这身蓝衫,配上面具,大哥成了不第的老秀才了。我敢说,只要大哥不开口,管保谁也认不出。” “至少有一个可以认得出来!” “大哥指的是‘赎罪人’?” “嗯!” “他既有心,瞒也瞒不过的,说不定他现在就在我们周围,走吧!” “贤弟,你不要太过乐观,‘铁枭草’之毒,中原武林恐怕无人能解,‘护剑人’说的,并不可靠!” 尹一凡一愕道: “她没来由骗你去呀?” “你……不懂!” “依小弟看来,这决不会假……” “她如果有办法解毒,为什么我离开之前不拿出来,而我离开之后才拿呢?” “也许她忽然想到了某种药物?” “不可能,她不是岐黄圣手,我受伤失明之后,她手足无措,半筹莫展,而且一再表示,她……” 她什么,他说不下去,偏偏尹一凡紧追着问道: “她怎么样?” 斐剑十分难为情的道:“她说,愿陪我这残废的人终生!” “哦!原来如此。大哥是艳福不浅,处处有情处处修……” “所以、我判断她的目的是要我国剑冢,所谓解药者也,只是一句虚语。” “那倒不一定。” “我们走!” 两人挽折向林外奔去,上了管道,速度才加快起来,由于斐剑双目失明,虽具上乘身手,行动仍然受到限制,在尹一凡牵换之下,速度仅及一名最普通的武林人。 奔了一程,前道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断喝: “站住!” 两人不期然的停住身形,只见人名黑衣人横拦道中,当先一人,赫然是一名绛衣少女,尹一凡悄悄在斐剑耳边道: “为首的是一名绛衣少女!” 斐剑心中一动,那名绛衣少女秀目一扫两人,道“两位朋友报上来历!” 尹一凡变了声调,道: “老夫‘阴魂不散’。” 听声口,斐剑知道尹一凡所扮的必然是一个老人。 绛衣少女神色一变,道: “阁下叫‘阴魂不散’?” “正是!” “世间到底有多少‘阴魂不散’?” “这问题老夫人就无法答复了。” “那位呢?” 尹一凡道:“老夫怎知。” 话声甫落,绛衣少女与七位黑衣汉子业已返身扑来。 斐剑知道不出手无法脱身,如果他双目不盲,再加上十位百位的人,也别想拦得了他,当下松手放开尹一凡,回手推出一掌。 “天枢神掌”,威力异同小可,排山劲气卷处,闷哼倏传,扑来的人形,被震得倒泻而回。 尹一凡一拦斐剑的手,道:“大哥,我们只好抄小路走了!” “好!” 两人电奔了一程,然后向荒野,这一舍弃管道,速度自然更慢了” 奔了一个更次,“绝命岩”摇摇在望,虽是暗夜,但山影却隐约可辨,尹一凡松了一大口气道:“大哥,快到地头了!” “还有多远?” “三里左右!” 蓦地—— “两位好身手,但却跑不快,真是命该如此!” 话声中,一个高大狞猛的庞然身影,横拦身前两人收住步子,斐剑双目不视,只好不咏声,尹一凡嘿嘿一笑道: “阁下何方高人?” “你不配问,现在随老夫走!” “若下好大的口气?” “菲惹老夫性起,送你归阴。” 尹一凡有意地向侧方移了数步,目的是转换对方攻击的方位,他看出这老怪功力极深,伯波及斐初,同时,与斐剑成犄角之势,必要时,斐剑也有机会出手。 “阁下拦截也该有个名目?” “什么名目不名目,要命跟老夫走!” “阁下认为办得到吗?” “咕咕咕,老小子,你就试试看!” 一声痛哼,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斐剑心头大震,以尹一凡的身手,竟然被对方在举手投足之间掷了出去,这人的功力,未免太可怕了,只不知尹一凡是否受伤,他怕对方向尹一凡再下重手,当下冷喝一声道:“朋友好功力!” 未听答话,却听尹一凡再次呼了一声。 斐剑肝胆皆炸,苦于看不到现场情形,也无法盲目出击,气得怪吼道:“老匹夫,有种来接我一掌? “抓下!” 斐剑心如刀扎,他从声音已判出对方位置,但又怕出手制不住对方,反而误伤尹一凡,耳边听到紊乱的脚步声与动手声,看来对方并非出手的老者一人。 尹一凡栗声道:“大哥,我无能为力了,不过别担心我,只是你……” 声音中断,想是被制住了。 斐剑五内如焚,杀机云涌,却丝毫无能为力,急得浑身直抖。切齿暴喝道: “老狗,纳拿来!” 身前微风拂动,只听惊“咦”道:“原来你是个瞎子?” 斐剑半声不吭,双掌挟以毕生功力,照定声音方位劈了出去。 轰天震地巨响声中,他自己已后退了一个大步,身形连晃。 只听对方栗声道: “看不出你有这高的功力!” 这一掌,显然没有使对方受伤,斐剑不放过任何机会,对方话声未落,他又第二次全力出手。 这一次没有反应,对方没有接掌。 “天枢神掌”的奥妙在于借力反掌,如果对方不还手,威力便无从发挥。 对方不开口,他便失去了出击的目标的,当下怒喝道:“老匹夫,你不敢接架?” 口中发话,心神却在全力贯注,以防对方较然施袭。 无声无息,蓦觉“黑虎穴”上一震,对方缓缓出手,自然不带风声,幸亏他所习功力于众不同,气血反行,一般制穴手法对他无效。 几乎是在被点同一时间,双掌闪电般反击出去。 “砰!”挟以一声闷哼,还带着数声惊呼。 他这一击,已奏了功,只不知对方伤势如何。 “好哇!老夫不把你碎尸万段,就枉了‘象魔’的名号了!” 斐剑心头猛震,对方竟然是‘金月盟’太上护法“天竺八魔”之一的“象魔”,怪不得有这高的功力,自己双目不残,倒无所惧,看来今天后果很难想象,如果自己是本来面目,对方决不会下杀手,显然对方是助东方霏雯搜索自己和断桥的人。现在自己已易了容。对方很可能下毒手。 事实不许他多加思索,风声啸然中,“象魔”已出了手,既然出手,方才那一掌必定没有使地受多大的伤。 于是,一幕泣鬼惊神的恶斗在暗夜荒野之中叠了起来。 黑夜,对一个盲目的人毫无意义,只是在功力悬殊不太大的情况下,呼亏的当然是斐剑,他必须注意防守每一部位,对出击便大打折扣。 十招之后,他已险象环生,先后中了七八掌之多。 对方光出手,不说话,使斐剑完全处于被动。 情况十分明显,他最多再能支持十招。 “砰!” 斐剑前胸挨了一记重的,身形踉跄了四五步,一口逆血夺口喷出。 象魔阴狠狠的道:“老夫要把你乱刀分尸!” 又是连环三单,从不同部位袭到,斐剑封了两掌,却躲不开第三掌,身躯猛震之下鲜血再次喷出。 “完了!”他想,“今夜难逃劫数了,也好,让这残生结束了吧。” “象魔”大喝一声: “你们上,把他剁成肉酱!” 轰应声中,数道迫人的剑气,罩向身来,从金刀破风引起的破袭锐啸看来,出手的都是高手。 出自本能的自卫意识,使他毫不犹豫地封了出去,虽然他已受了严重的伤,但以他的功力修为,这搏命似的一击,其威力仍然相当骇人。 掌力于剑气相触,发出惧人暴响,怪哼,随之俱发,出手的五名剑手,三名踱跄倒退,一两名首当其冲,被震得飞泻三丈之外仆地不起,而他自己,他因牵动内伤再告咳血,身形连幌,摇摇欲倒 “象魔”估不到斐剑在重伤之中,仍能出手毙了两名手下,气得“哇!哇!”直吼,暴喝道:“给本座上。” 刺骨袭肤的剑气,再告罩涌面而至,夹着栗耳的吆喝声。 斐剑欲振乏力,只好瞑目待毙…… 他只消抖露真面目,必可免死,但他不屑为。 蓦在此刻—— 一声刺耳如割的喝声,破空传至: “住手!” 数名剑士不期的收剑后退,“象魔”目光朝喝声所传方向一扫,狞声道:“什么人?” “赎罪人!” 剑斐心头一震,想不到“赎罪人”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象魔”嘿嘿一阵冷笑道:“与老夫滚出去!” “赎罪人”哈哈一阵狂笑,扶起剑斐送至剑冢女子之处。 “是珍妹么。” “剑哥哥,你虽然是易容化装,可是我听得出你的声音。那护送人的人是谁?” “一个神秘的怪人,他自称‘赎罪人’。 第64章 我不知道他的来路。” 崔婉珍“哦!”了一声,柔情蜜意的道:“剑哥哥,我们进去吧!” 进入斐剑原先居停的那间石室之中。坐定之后,斐剑感慨的道: “珍妹,想不到半日之隔,我们又在一起了!” “剑哥哥,我们能长相厮守吗?” “会的!” “剑哥哥,你是加何来的!” “多亏我那盟弟尹一凡,他算准我乘的马车必经长桥,他事先把桥梁之中弄断,他在桥下水中伏伺,马车落水他带我回头……” “那位…” “她在落水的刹那,破车而幽,没有受到损伤!” “你那盟弟呢?” 斐剑把途中所经,简略地叙述一遍,崔婉珍紧握他的手,连连遥撼道:“剑哥哥,好险,若非那‘赎罪人’援手……我真不敢想那后果。” “一切都过去了,只是我欠人的太多,不知将来能否偿报……” “可能的!” “可能,我双目盲残……” “剑哥哥,你知道我要你回来的目的的吗?” “难道你真的有解药?” “你以为我骗你?” “不……不……只是,太出我想象之外。” “我希望这解药真的灵效,使你重见光明!” 斐剑听对方的口气非常认真,看来所说非虚,登时激动起来,困惑的道:“珍妹,你哪来的解药?” 崔婉珍以兴奋的音调道:“你走后,我清理现场,无意中发现‘狮魔’的断杖旁有一个小瓶,拾起来一看,上面有梵文浮签,写的竟然是解‘铁枭草’之毒的方法,我断定那是解药,但我苦于无法离开‘剑冢’去追赶你,正在着急之时,可巧你那盟弟现身阵外,自报身份,于是,我请他无论如何把你追回!” “啊!这是确是意想不到的奇迹……” “剑哥哥,我恨不能马上见到你双目复明,我们现在就照法施为,怎样?” “珍妹,你识得天竺文字?” “我,幼时先父曾教过我,略识而巳!” “这真是诸般巧合,看来是天意,如你不识梵文,即使得到了解药,还不是等于没有得到一样……” “剑哥哥,把面具除掉,你躺下!” “好的!” 斐剑除去了面具,依言平卧床上,内心却激动得无以复加,他冥想着不久之后,双目复明,以自己所学,快意恩仇,为武林仍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一阵杯盏碰触之声,想是崔婉珍在调和药物。 “剑哥哥,张开眼皮,我给你点药!” 欲滴冰凉的水滴,滴落眼中。 “现在闭上!” 药水人目,冰激心脾,舒泰极了。 “还有两粒丹丸,必须内服!” 崔婉珍象一位贤淑妻子,先把斐剑扶起来,塞入药丸。喂了两口水,使药丸下喉,然后轻轻放回床上,柔声道:“剑哥哥,你还有内伤,能运功吗?” “珍珠,可以的,我……不知该如何感激你……” “剑哥哥,这话未免太生分了,我的目的是想得你感激吗?” “啊!珍妹,我……” 一阵剧痛,陡地从丹田涌起,登时面色剧变,以下的话便咽住了。 崔婉珍见状大惊,惶然道:“剑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斐剑喘着气说道;“好……痛……啊呀!” 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崔婉珍登时手足无措,芳容惨变,栗声道:“难道这种解药是假的?”用手一探脉,脉搏跳得比平常快了一倍。只见斐剑胸膛急剧的起伏,张口扇鼻,周身汗出如桨,汗水呈猩红之色。口唇逐渐发紫,全身热得烫手。 “剑哥哥,剑哥哥!啊!……” 她不停地嘶唤着,声泪俱下,娇躯战抖的十分厉害。 “执……热……痛……” 声音如蚊,模糊难辨。但崔婉珍倒是听清楚了,筹思无计之下,只好撕开斐剑的胸衣,用一块湿布替他擦那不断渗出的汗水。 足足盏茶功夫。热度消退,看似已平静下来。 崔婉珍此时才觉察自己汗透罗衫了。 她抹了抹汗迹,看斐剑仍没有醒转的迹象,用手再探脉息,一摸之下,登时芳魂出了窍,泪如泉涌,失声哭叫道:“剑哥哥,是我害了你,你如果不幸,我决不独活……” 斐剑的脉息,若断还续,气如游丝。 崔婉珍守候在他的身边象一个失了魂的人,不言不动。身心都因过度的悲伤而麻木。时间,似乎出停止了,她不知饥渴,也不知困倦,只是痴痴地凝视着象是已经死的心上人,时而,口里发出一两声梦呓般的凄唤。第四十五章重见光明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第三天,卯时正,也就是斐剑服下解药后的第三十六个时辰,生机复苏,意识从模糊而逐渐清楚,他挣开了眼。茫然望着身畔石像般的崔婉珍,久久,突地翻身起来,喜极忘形地狂声叫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啊我居然回复了视觉。” 崔婉珍失视政双眸,陡现异彩,嘤哼一声,虚脱地倒了下去,斐剑连声呼唤,过了许久、才醒过来,斐剑愧疚的说道:“珍妹,你给我太多了,而我……” “不,我不要听这些话!” 斐剑深情无限地笑了一笑,指着壁间一块灿然的铜鉴,道:“这就是透视外面的装置?” “是的,当年‘天枢上人’营造这‘剑冢’时,的确费了一番匠心,啊!有人来了。” 斐剑凝神望着铜鉴,只见一个乞儿装束的少年,在阵外巡视不去,那熟悉的身影,使他一眼便认出谁来,急忙站起身形道: “珍妹,那是我盟弟尹一凡!” “是他?” “是的,他擅于易容之术,化身不少!” “你要见他?” “他此来必然有事,同时为了免他挂念,我也得见他一面!” “恕我不便请他进入此间。” “我出去会他!” 说着,举步走了出去,崔婉珍紧随他的身后…… 甫一出阵门,尹一凡惊喜地迎上前来,雀跃道: “大哥,谢天谢地,你居然复明了!” “贤弟,我是再也为人。”说着,侧过身道:“让我引见,这位是崔婉珍姑娘”,又指尹一凡道:“珍妹,他是我盟弟尹一凡。” 尹一凡拱手一揖道:“崔姑娘,我确是第二次见面。但首次得悉芳名。”_ 崔婉珍盛盛一笑道: “尹少侠恕我不能尽地主之谊!” “好说!” 斐剑接口道:“贤弟此来必有要事?” 尹一凡神情一肃,道: “大哥,我最初的目的是想知道你疗伤解毒的情况,现在你既已双目复明,有件事不得不告诉你……” “什么事?” “你记得‘无后老人’么?” “当然记得,怎么样?” “他为了替大哥你查探那用金钗作暗器的仇人和‘屠龙剑客’的下落而走访丐帮,我今晨接到他借丐帮弟子传来急讯,‘金月盟’传下‘金环旗令’,根丐帮十天之内加盟,否则将血洗丐帮……” “有这样的事?” “丐帮弟子遍大下,自立帮以来,从未对任何门派屈服过 “该帮准备如何应付?”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拼到底?” “不错,可是以‘金月盟’的实力而论,丐帮恐怕要从此冰消瓦解。” “以几弟之见呢?” “这虽然是丐然的事但却是武林劫运。我们不能袖手,依我愚见,立即赶赴丐野总舵,助一臂之力。 “武陵山的那楼子事哪?” “只有待丐帮事了再采取行动了!” “时间来得及吗?” “想来可以的!” “我们现在就走么?” “自然是愈快愈好!” 斐剑转向崔婉珍,欠然道: “珍妹,我又要向你说再见了……” 崔婉珍满面暗然之色,幽幽的道:“剑哥哥,这是正事,我不能阻止你,愿你珍重,同时别忘了……有人等你!” “珍妹,我记得的!” 尹一凡嘻嘻一笑道: “崔姑娘,事了之后,我会替你催促大哥早早回到你身边。” 崔婉珍粉鹏一红道:“让我也称你一声凡弟吧!凡弟,我先谢谢你!” “不用!不用!大姐,你这一谢,却把我扣牢了!”说着又向斐剑道:“大哥,这可是你亲耳听到的,将来可别怪我贫舌?” 斐剑付之尴尬的一笑。 “大哥,你那面具还是戴上吧!”第四十六章绝谷惊变 斐剑想了想,掏出面具来自了。 尹一凡偏头一看。替斐刻把面弄妥贴了,道:“大哥,你的声音该改变一下,让我告诉你变音的诀窍。”说着,含了几句口诀给斐剑听,斐剑登时心领神会,微微一笔表示赞许。 崔婉珍忽地想起一事,讪讪的道:“剑哥哥,关于‘神剑’的事,你能谅解我的苦衷吗?” 提到“神剑”斐剑感到极度的困扰,“天枢上人”留下“天枢宝笈”和附藏珍图,为师门获得,“神剑”,自是师门之物,大师伯因此而丧生,以目前情况而论,他怎么也不能强迫崔婉珍交出“神剑”,但自己却是非得回不可。 “天枢剑法”若非功以神剑。无法完全发挥威力。 崔婉珍自认是“护剑人”,但又不知道神剑主人是谁?“紫衣人”承认是杀师伯们的凶手,却不是“神剑主人”,同时否认使用“附骨神针”,其中蹊跷,使人连想都无从想起。 第65章 心念之中,沉声道:“珍妹,你知道我对‘神剑’志在必得?” 崔婉珍颔首道: “我知道,可是你也明白我有使命在身,‘神剑’非交与它主人不可!” “珍妹不知它的主人是谁?” “是的!” “那将来如何分辩呢?” “凭信物!” “信物,什么信物?” “剑哥哥,这一点我不能告诉你,我曾经发誓宁舍生不泄密。” 斐剑咽了一泡口水,道:“珍妹,如果有二天‘神剑主人’,取走‘神剑’,你能告诉我是谁吗?” “这……可以的,到时我告诉你。” “好,言止于此,珍妹,你善自珍重,我走了!” 突地,尹一凡手指不远处的潭边道:“那老太婆是谁?” 斐剑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老妇,闲适地在潭边观望,身影人目,觉得似曾相识,在记意中搜索了一会之后,道:“是她!” “她是谁?” “武林主皇之中‘人皇’的义女!” “大哥认得她?” “一面之缘,‘无魂女’是她的养女,她可能是搬‘无魂女’遗骨来的!” 说着,目注崔婉珍道:“珍妹,那解药还有剩吗?”” “还有一半!” “好极了,请你立刻拿来!” “你有用处?” “是的,昔年‘地皇’被‘天皇’用同样的毒残了双目,正好用得上这解药,如果能使‘地皇’双目复明,对目前武林正邪之事,定有益处。” “什么,‘天皇’也会用‘铁枭草’之毒?” “是‘地皇’亲口说的,我因见这老妇,才连带想起‘地皇’的事来。” “好,我去取来!” 斐剑除下面具,弹身奔黑衣老妇身前。拱手一揖道:“前辈还记得小可吗!” 黑衣老妇如电的目芒一转,道:“哦,是你,老身是搬运小女遗骨,顺便瞻仰一下表传武林的‘剑冢’……” “请问‘人皇’老前辈好吗?” “出家之人托少侠之福,‘附骨神针’的公案可曾查明?” “还没有头绪,不过倒有个意外的发现。” “什么意外事件?” “昔年被‘人皇’老前辈以‘附骨神针’所伤的天竺八魔,仍在人世,其中貔貅狮象四魔,现聘为‘金月盟’太上护法……” “哦!有这等事,四魔重进中原,可能志在报仇?” “极有可能,‘狮魔’业已死于‘剑冢’之内,目前还剩下三魔。” “谁杀了‘狮魔’?” “侥幸得手!” 黑衣妇人凝神注视了剑斐片刻,慨然道:“你真是得天独厚,短短时日,你已先后判若两人,看来你必有奇遇?” 剑斐坦诚的道:“前辈说对了,小可又蒙‘地皇’老前辈赐予三十年功力!” “你碰见了‘地皇’?” “是的!” “何处?” “荆山石碣峰后的绝洞之中。” “啊,想不到他老人家竟也还在人世……” “前辈识得他老人家?” “没有见过,只是常听义父提起。” “可借他已成了盲残的老人!” 黑衣老妇一震道:“地皇盲残了?” “是的,被‘铁枭草’剧毒所伤……” “铁枭草?嗯,老身听说过,谁是凶手?” “天皇。” 黑衣老妇骇然退了一个大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栗声道:“又是他!” 这“又是他”三个字,话中有话,斐剑心中一动,追问道:“难道‘天皇’另外还做了什么?” 黑衣老妇恨恨地呼了一声道:“你知道老身义父何以在九宜山削发当和尚?” “这……难道与‘天皇’有关?” “你猜得不错,那已是数十年前的事了,有一天,义你他老人家正在练功,‘天皇’突地找上门来,说武林传言,三皇名号的排列,是以武功高下为依据,义父一笑置之,但‘天皇’却坚持要与义父一决高下,并警言,如果功力不违,愿意自动取消‘天皇’的名号……” “居心险恶!” “义父坚不应承,但他非要比较不可,并且说如果功力不及义父而排名第一,是不公平,也是一种讽刺。” “结果呢?” “义父被迫无奈,只好答应,但言明点到为止,于是双方动上了手,义父在百招之后,故露破绽用意是甘居下风,到此为止,但‘天皇’却猜透了义父的用心,着着进迫,招招指向要害大穴,事实上已不是较技比武,而是生死之斗,义父动了真火,动手与搏战至千招,不幸落败,义父当场自誓,从此永不出江湖……” “事实真的如此!” “天皇的目的是普天下唯我独算,所以才先后向两皇下手?” “他的存心是如此!” “可是他人呢?如果为了浮名,他该以第一人之名传扬天下,数十年了,他与‘地’‘人’两位老前辈一样,绝迹江湖?” “这个谜令人难解,也许,他在作了那两件事之后,悔悟了,索性隐居尘世……” “目前只有如此解释近于情理。” “那位是谁?” “晚辈盟弟尹一凡!” “哦!老身要先走一步,也许今后还有许多碰面的机会,老身把小女遗骨运回九宫之后,准备踏遍天涯海角找出‘天皇’的下落,同时也探究,‘附骨神针’落人旁人之手的离奇公案……” “晚辈也正在注意发掘这个激底!” “好的,老身先行一步,盼不久再见!” 说完,如一缕黑烟般倏然而逝。 崔婉珍已取来‘铁枭草’的解药,交与斐剑,斐剑接过贴身藏好,道:“珍妹,再见了!” “你珍重!” “我会的!” 言下,大有黯然伤别之慨,崔婉珍给他的确实太多了。尤其那一份痴情,天下间找不出什么东西能和它相比。 女人感情是比较脆弱的,尤其是一个初受爱情滋润的少女,不待斐剑与尹一凡动身,崔婉珍已转身奔回‘剑冢’,这样,她可以免去目送个郎离去那一刹的痛苦,在下意识中觉得好受些。 斐剑望着她孤凄的背影,没人奇阵之中,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 尹一凡轻声唤道:“大哥我们可以走了!” “唔。” 两人弹身向谷外奔去,斐剑不解的道:“奇怪,怎不见‘金月盟’的人阻截?” 尹一凡淡淡的道:“恐怕警戒已经取消了?” “丐帮总舵设在何外?” “原本设在开封,五年前迁到南阳城郊马解元别业。” “总舵怎可随意搬迁?” “这其中有原因的,南阳马解元本系豫南望族,后遭仇家所陷满门抄斩,家半悉被充,只有一个孙子马文博幸免于难,流落江湖,被丐帮先代帝主收归们下,五年前狱的平反。家产发回,马文博除了留下座别业之外;全分出给族事人。而他,便是现在帮主,所以才有这搬迁之举。” “贤弟的阅历令人佩服!” “过奖了!” “此去南阳将近千里,五天的时间够吗?” “如抄捷径,可以从容赴到。” “荆山是顺路吗?” “正要越过荆山部分山区。” “那可好,我先跑一趟石碣峰,把药送给‘地皇’!” “奉陪!” 两人寻道直奔荆山,要剑是识途老马,当先带路,毫无阻拦地到达石碣峰侧的绝谷人口,斐剑用手一指道:“这就是了!” “看来这是没有人迹的原始地区……” “不错,但还可以通行,凡弟,我看你在此等我算了。也许‘地皇’有什么避忌,不见生人!” “可以,我是唯命是从,不过请大哥快去快回。” “好的!” 斐剑弹身朝莽莽楱林奔去,顾盼之间,来到了上时与‘地皇’见面的地方,忽地,一条人影迎面飘来。 人影人目,斐剑登时杀机大炽,暴喝一声: “站住!” 这人影,正是不共戴天的仇家“紫衣人”,“紫衣人”在数日前被东方霏雯边落此间,巧被“地皇”所救,他却窃走了“地皇”的一部手抄密复和一式旷古无比的指法“贯目穿月指”。他会在此现身,其中必有蹊跷。 “紫衣人”似乎也惊于斐剑不速而至,怔了一怔之后冷冷的道:“掘墓人,你来此何为?” 斐剑不由大感悚栗,自己是易了容的,连服饰也改了,对方怎会一眼便认出自己的本来面目,震惊之余,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道:“阁下还认得出在下?” “你忘了改变声音。” “阁下来这里有什么图谋?” “图谋两字何解?” 斐剑不属地哼了一声道:“阁下被迫落断岩,若非‘地皇’老前辈施救,阁下当已粉身碎骨,想不到阁下不念救命之恩,欺他老人家双目盲残,偷武功秘笈而逃……” “你知道的倒不少!” “阁下,我们之间的帐,在此总结了!” “随便!” “阁下,还没有说出此来的企图?” “本人此来是归还秘发!” 斐剑大觉意外的道:“阁下归还窃取的秘笈?” “不错,可是……” “可是什么?” “俗归无从。” “为什么?” “地皇业已不在人世!” 斐剑全身一震,双目煞芒毕射,栗声吼道:“什么,地皇老前来死了?” 第66章 “不错!” “如何死的?” “利剑穿心而亡!” 斐剑咬了咬牙,道: “谁是凶手?” “不知道!” “阁下剑术造诣很深……”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残酷卑鄙地行为,除了阁下,别人干不出来!” “紫衣人”向后一退后,道: “你认为‘地皇’是我杀的?” “大概错不了!” “我不认,” 斐剑心头的杀机知识如狂,他巴巴地带了解药,赴到此地。想使“地皇”双目复元,以报送三十年内元之德,想不到“地皇”竟已惨遭横死,一代武林巨擘,竟落得如此下场,的确令人发指,当下如指‘紫衣人’道:“紫衣人,凭你否认两个字就可脱了关系么?” “否则怎样?” “你百死不足偿其辜,我要用最厉害的手段对付你!”“大不了一死……” “我不会让你安然纳命,要你慢慢的死,使你在生命的消失之前,有机会品尝你所种恶果的滋味。” “紫衣人”放声狂笑一阵之后,道: “斐剑,我不否认我们之间的仇无法化解,但在观念上你必须接受事实……” 斐剑切齿道: “在杀你之前,我愿意听你交代遗言!” “紫衣人”略事沉默之后,缓缓的道: “当初杀你三位师伯,是公平决斗,各凭艺业,并没有使用任何手段!” “先师与四师伯是遭‘附骨神针’暗算,这如何解释?” “本人说过根本不知‘附骨神针’为何物!” “但先师与四伯是与人交手的现场遭暗算了?” “本人不知情!” “你不敢承认?” “哈哈哈哈,如果事实,我为何不敢承认……” “撇开这点不谈,你当初出手的动机是为了夺取‘天枢宝笈’,凭这一点你就该死而有余?” “紫衣人”目光一暗,道:“这点我承认,也会付代价,决不逃避!” “你要逃也逃不了,还有,谋杀‘红楼主人’与‘屠龙剑客’这笔账……” “本人认下!” “杀‘地皇’……” “本人坚决否认!”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地皇遇害.至少在三日之前,本人是今晨才到!” “有人证么?” “三天前我在南阳城救了‘无后老人’一命,可以查证!” 斐剑心头一震,骇异的道:“你救过‘无后老人’的命?……” “不错。若非本人出手,‘无后老人’已丧生‘象魔’之手。” “你说‘象魔’?” “嗯!‘金月盟’太上护法!” 斐剑猛然打了一个寒颤,急声道:“象魔现身南阳?” “还有随行高手四十名之众!” “丐帮如何了?” “掌门被劫持,门人弟子死伤逾百。” “是真的。” “这没有骗你的必要!”第四十七章再证身世 斐剑一颗心倏住下沉,自己与尹一凡此去的目的是要援手丐帮,想不到“金且盟”先下了手。丐帮总舵既尸瓦解,此行已无必要了。 “帮主被虏,丐帮如何善其后?” “看来只有加盟臣服一途!” “丐帮帮主下落……” “被囚于总舵之内,目前由‘象魔’坐镇!” 斐剑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决定,当下话如一转道:“地皇的遗骇呢?” “业已掩埋了!” “希望你交出必笈,我曾答应他老人家收回……” “秘笈已在坟前火化。” “嗯,你做得很干净利落,现在,本人开始索讨师门血债……” “紫衣人”双目暴射寒芒,声音微微微颤的道: “斐剑,这笔血帐不须你出手,本人定会自己交人……” 斐剑向前一欺身,杀机勃勃的道: “我要亲手杀你!” 紫衣人向后一挪步,道:“我希望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了断几笔私人恩怨?” “办不到!” “同时我也要查出‘附骨神针’之迷……” “不必,我会查明的。” “你非要出手不可?” “当然,我没有理由让你再活下去。”” “你的身手可能比我高,但未必能杀得了我……” “事实会告诉你的!” “看剑!” 暴喝声中,一逢银星,密如骤雨,罩身洒向斐剑。 出声,拔剑,发招,快得犹如一瞬,这一击,“紫衣人”扶毕生功力而发,威力之强,劲势之凌厉,震世骇俗。 斐剑手无寸铁,估不到对方会猝然出手,出自本能的一弹身划了开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紫影一幌而没。 斐剑不由七窍冒烟,大喝一声:“那里走!” 喝声中,闪电般截去,但,一个蓄意以进为退,急图脱身。一个是猝起应变,毫发之差,紫衣人,已没人莽莽楱林之内。 斐剑跟踪入内,追了一程,这对方的影子都不曾看到,只好恨恨地回到原地,咬牙切齿的道:“你走不了的,下次见面,我不给你任何机会。” 他发觉,‘紫衣人’的功力已今非昔比。这可能与‘地皇’的秘笈被他融悟,功力当然不可一世了。 他想,自己如果早料及对方的存心,对方决不能如此轻易的脱身。 呆立了片刻,继续向里奔去,寻到了“地皇”隐居的洞穴,只见穴口已被巨石封堵,洞外一箭之地,有一座新冢。墓碑上划着: “武林奇人地皇之墓”八个大字。 杀害“地皇”的凶手是谁呢?凶手的目的何在呢? “紫衣人”既为他收尸埋骨,又提出三日前曾救“无后老人”的证言,证明他不是凶手,但,“地皇”是真的死于三日前,抑是死于今日,却死无对证了,事实上又不能开墓验尸,那对老者将是最大的亵渎。在真相未明之前“紫衣人”仍脱不了嫌疑,以他的为人而论,什么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 “地皇”修遇意外,是他说什么也估不到的事。 他在墓前对死者作了一番无言的哀悼,然后顾然出谷。 甫出谷口,尹一凡已迎上前来,道:“大哥,办妥了?” 斐剑吐了一口闷气,道:“地皇业已遇害了!” “什么?地皇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斐剑把遇到“紫衣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尹一凡半晌无言,久久才道:“从‘三元老人’开端,武林各辈高手,接连遇客,这不是偶然的。” “依凡弟的看法呢?” “可能是有计划的屠杀。” “以‘地皇’的身手,虽说双目盲残,但能杀了他的,武林由能找几人?” “但他毕竟死了。” “这凶案谜底,我誓要揭穿!” “大哥,这是你的剑!”说着,递上一柄连鞘宝剑。 斐剑骇然不解的道: “我那里来的剑?” “赎罪人所赠。” 剑斐这一震更是非同小可,一看接过宝剑,栗声道: “赎罪人?” “是的!” “怎么回事?” “他要我俩立即赶赴南阳,解丐帮之厄,同时他说用剑是你的长处,你不能舍长而就短,所以留下这柄给你用……” “他人呢?” “刚走不久!” “他什么形象?” “很抱歉,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柄剑是他放在林中,临去传声交代,要我人林去取……” “你没看到他的真面目?” “连影子都不曾瞧到。” “奇了,他究竟是什么来路呢?凡弟,依我看,他才是真正的“阴魂不散”,神出鬼没,行事令人莫测高深,尤其,他对我一切了如指掌,这简直太可怕了。” 尹一凡苦苦笑道:“的确,在‘赎罪人’之前,我这外号算用了,我曾一再设法窥视他的庐山真面目,但半筹莫展,他传声是种独门绝技,似远又近,忽左忽右,我费尽心机,却无发查出他的位置。” 斐剑感慨的道:“我自号‘掘墓人’,现在才感到有点夜郎自大,究意能埋得了多少恶人呢?” “大哥,别气馁,‘赎罪人’推许你将成为天下第一人……” “我?……唉!在武林中不过苦海一栗啊!” “大哥,言归正传,你仔细看看这把剑!” 斐剑心中一动,举剑审视,忽地发现剑柄上赫然有两个细珠镶嵌的篆字。 “屠龙” 不由失口而呼道:“屠龙剑!” 他不期然的联想到“屠龙剑客司马宣”,母亲遗命要自己杀他,而从各种迹象推断,他是自己生身之父,据“紫衣人”透露,十年前被“宇宙一尊”废功残目,放逐在石碣峰头的石洞中,渡那比死还难堪的凄惨岁月,“屠龙剑客”与“红楼主人”本是一双情侣,“紫衣人”以此为饵,诱使“红楼主人”上石碣峰,炸毁石洞,两人同遭活埋,而那讯息,是自己传达与“红楼主人”的,自己不知不觉中成了杀父的帮凶。 “紫衣人”自承从与“屠龙剑客”是至交,他为可要毁他? “紫衣人”诱杀“红楼主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紫衣认”又曾透露“屠龙剑客”与东方霏雯有夫妻的名分,阻止自己和她交往,而他却又不择手段的追求东方霏雯…… 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这些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使斐剑心乱如麻。 第67章 如此“紫衣人”正如东方霏雯所指斥的,不择手段信口雌黄,那所有的情况都属子虚,完全出于“紫衣人”的虚构,这种种谜底,将更难揭破了。 他愿意“紫衣人”的话,全是谎言,他仍不忘情于东方霏雯,如果“屠龙剑客”真是自己的父亲,而东方霏雯与他又真是夫妻名份的…… 他不愿再深想,他觉得这种想法对崔婉珍是一种罪过。 他试着强迫自己不再想东方霏雯,而把感情移注给崔婉珍。 尹一凡悠然开口道:“大哥,你知道此剑来历吗?” 剑斐下意识地一颤,道:“不知道?” “可是你已经发现了些端睨,才会失神的想的,是吗?” “说话别绕弯子!” “据‘赎罪人’说,这是“屠龙剑客司马宣”的成名兵刃,也是他的遗物……” “怎么样?” “屠龙剑客就是令先尊。” “哦!” 斐剑额上渗出汗珠,这是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曾想避免,但现实一再地逼他接受这事实,他痛苦地哼了一声,道:“赎罪人还说了什么?” “他说,愿你善用这柄剑!” “这剑怎会到他手中?” “这就不得而知了!” “凡弟,这谜底不揭穿,我会发狂,你坦白说一句,‘赎罪人’是否令师?” “不是!” 那峰头上业已被毁的凝冢呢?“紫衣人”在听说所葬非人时,把它劈残,为什么?他不是当事人,受骗也不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谜! 离奇!可怕!难解! 看来唯一解开这谜底的,只有“赎罪人”,而“赎罪人”本身的作为,也是一个极大的谜,可惜,自己被他寻上时,双目失明,否则将可得悉他的真面目。 心念之中,沉声道:“赎罪人要你我赶去丐帮总舵?” “是的!” “他本人想来不会置身事外?” “那将是当然的事!” “我们走!” 说着把“屠龙剑”斜跨腰间,两人并肩而驰。 斐剑心中相当紊乱,他希望此去南阳,能碰上‘赎罪人’,解开心头的死结,否则这精神上的折磨,真的会使他发狂。 许多问题,看似茫然无绪,但又似乎相互关联,痛苦的是没有一贯的脉络可循。 这不单是思与仇的问题,还有身世夹杂其中。 越过荆山,已是第三天的日中,打失之后,继续寻道登程。 一路之上,沸沸扬扬,传着丐帮总舵被据的消息_ 经襄阳渡汉水;直达新野,距离南阳便不远了。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疾赶,斐剑倒不觉得怎么样,尹一凡可就在些疲累不堪了,原因是斐剑心急,不,自觉的用上了七成功力赶路,尹一凡必须以全力始能跟上,这一来,把功力不俗的尹一凡拖惨了。 斐剑发觉之后,内心很觉过意不去,约莫起更时分,就在路边一个小店投宿,尹一凡自是求之不得,他不也管那一身化子打扮引起的猜疑,酒饭之后,倒床便睡。 野店无夜市,二更光景,便巳万籁俱寂,斐剑心事重重,毫无睡意,独自对着昏黄的孤灯,默然枯坐。 突地—— 一阵低沉而惨厉的呻吟声,隐隐传入耳鼓,斐剑心中一动,凝神细听,那呻吟声是发自天井对面的客房。 那呻吟声似是经过极大压抑但又忍不住而发出来,若非静夜,还真听不出来。 是卧病的客旅?还是受伤的武林人? 声音时断时续,一声声扣人心弦。 斐剑终于忍不住启门而出。跨越天井,向对面房间走去。 房内无灯无烛,黑洞洞的,这一走近,那呻吟声越发清楚了,对方似在被一种极度的痛苦在折磨。 斐剑刚待举手拍门,身后突然传出一声轻“嘘!”,回头一看,尹一凡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天井中。 “贤弟……” “嘘” 尹一凡以手反映在嘴上一比,示意斐剑闭声,同时招了招手。 斐剑惊疑地遇到尹一凡身傍,道:“怎么回事?” 尹一凡惶然用手一指,斐剑顺着他的手一看,登时毛骨悚然,骇毕至极,只见在邻房昏味灯光映照下,那呻吟声不止的房门上,赫然挂了一件白色的女子外衫,衫上斑斑累累,架满了刺目的血清。 他再次道:“怎么回事?” “回房去说……” “在这里说不是一样么?” “大哥,声音小些!” “咦!你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尹一凡生怕暗中有鬼似的,四下一扫之后,硬把斐剑拖回,掩上了房门,神色之间十分紧张的道:“大哥,你看见那血衣了?” “是的,怎样?” “我们在大事待理,犯不着去惹这麻烦!” “我不懂你的意思?” 尹一凡皱了皱眉头,道:“真的不懂?” 斐剑不耐烦的道:“我几曾对你说话打过折扣?” “大哥可知那血衣的来路?” “什么来路?” “血衣娘子标记……” “血衣娘子?” “是呀!” “陌生得紧。”_ “大哥可真是孤陋寡闻……” “论江湖阅历,我决不及你,这是无须说得了?” “血衣娘子是一个嗜杀如命的女魔,二十年前黑白两道闻风丧胆,业已二十年不听人提及,想不到今夜在此出现……” “那血衣何以要挂在房门之上?” “这是表示任何人不得妄窥那房间。” “你可听见那呻吟之声?” “听见了,依我听来,可能是个老人?” “这事既已被撞上了,能不管么?” “大哥,二十年前武林中流传这一句话:“宁见阎王,不见血娘……” “血娘比阎王还可怕么?” “不错!” “为什么?” “血衣娘子心黑手辣,被她碰上的,决无活口。同时,她杀人手法特异,可说集古今残酷之大成……” “如此说来,我倒是非见识一下不可了!” “丐帮的事刻不容缓!” “我想,现在有一个人在被宰割,一个武士,怎能见死不救,同时照你的说法,这女魔罪恶滔天,除去她是一件功德!”。 窗外,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接口道:“好大的口气!”第四十八章血衣娘子 第四十八章血衣娘子 尹一凡面色一变。 斐剑拉开房门,从容地走了出去,目光扫处,只见窗前天井中,站着一个枯瘦如柴的白发老太婆,两眼泛着熠熠青光,上身穿了那一件方才挂在对过门头的血衣,那形态三分像人,七分象鬼,令人见不寒而栗。 “尊驾就是‘血衣娘子’?” “不错!”声音冷厉刺耳,使人听了有说不出的不舒服。 “有何见教?” “报上名号?” “掘墓人!” “你……就是新出道的掘墓人?” “正是!” “老身对犯忌的人,从不放过……” “在下对邪恶之陡,也从不放过!” “你很狂妄!” “随尊驾怎么说好了!” “你的容貌与传言不符……” “这无关宏旨!” 双方这一对答,早惊动了店中的客人,但谁也不敢现面或吭声,胆子小的,反而把灯都熄了。 “血衣娘子”青闪闪的目芒,在斐剑的身上一连几绕,阴恻恻地道:“你准备如何死法?” 斐剑冰冷的哼了一声,道:“依尊贺的意思呢?” “残尸破腹!” “尊驾是不是也想到自己的死法?” “哼!” 厉呼声中,一只干枯如鸟爪的手爪,缓缓抓向斐剑当胸,寸余长的指甲,尖锐得如五辆小剑,这一抓,缓慢至极,但却诡异玄奇得世无其匹,以斐剑目前他盖世身手,仍然有封挡避俱无从之感。 尹一凡惊叫一声: “手爪有剧毒!” 斐剑心头一震,一幌,以“步虚蹈幻”的步法,身旁挪了开去。 “咦!” “血衣娘子”这一声惊“咦”似骇斐剑旷古无双的步法,但手瓜不收,如影附形般跟踪抓到。 斐剑也着实惊这女魔的身手,再次挪了开去,闪电般点出一指是“天枢宝笈”所载的指法“魁星射斗”,其威力足可洞金袭石。 “血衣娘子”可真识货,极神速地收手暴退,栗声道: “掘墓人,你还真有一手,老身重出江湖,第一次出手无功,你是何人门下?” “这点尊驾不必问了!” “哼,别以为我会改变主意不杀你……” “彼此!彼此!” 对房呻吟之声再传。 斐剑眉头一竖,道: “房中发声的是谁?” “你管不着!” “什么人值得尊驾在店房之中下手?” “你不配问!” “血衣娘子,本人号称‘掘墓人’,依你生来所为,值得本人出手有余……” “嘿嘿嘿嘿,别信口狂吠,老身杀一个人,在血衣上点一滴血,你,不过是一滴血而已……” 斐剑不由头泛寒,由此而论,这女魔的血衣,几乎被完全染遍,一个高手一滴血,到底有多少武林人丧生在她手下? 心念之间,杀机大炽。侧顾尹一凡道:“凡弟,去看看受害的人是谁?” “好!” 尹一凡身形一弹,“血衣娘子”旋身出手便抓,斐剑早知对方必有这一着,不分先后的一掌劈了出去,“血衣娘子”被震得一个踉跄,尹一凡已闪电般窜入对面房中。 第68章 “血衣娘子”头发倒竖,脸上肌肉连连抽动,后喝一声:“纳命!” 左掌右扑,向斐剑,看态势,是要一击致斐剑死命。 斐剑业已蓄势而待,“天枢神掌”照定对方猛然挥出。 “天枢神掌”的妙用在于借力反震,攻击力愈强,反震力愈大。 “波!”的一声暴震,“血衣娘子”倒退三四步,口角溢出鲜血,这一来,那神态更是恐怖唬人。 斐剑身形一欺,寒声道: “再接一掌试试!” “呼!”的一掌平堆出去…… “血衣娘子”不愧一代邪魔,只一个照面,业已觉察斐剑掌力的奇奥,当下不接不架,身形微微一偏,右手电扬、五指平伸,两片指甲,脱指疾射。 这种歹毒的武功,的确令人防不胜防。 斐剑见对方无意接掌,自不能施以反震,心念一动的瞬间,内劲暴吐。 “天枢神掌”妙用固于借力反震,但无力可惜之时,仍能直接发劲毙敌。 两声闷哼,同时发出,斐剑的右肩背,被对方飞出指甲射穿,登时麻痛攻心,忍不住问哼出声,暗道一声糟了,他以为对方用是什么小暗器,但从感觉上知道这暗器含有剧毒,担得他立即运功封穴,逼住毒势不使攻心。 “血衣娘子”在飞指伤人之际,同时挨了斐剑重逾千多钧的一击。身子跌跌撞撞,直退到天井边沿,口中血箭狂射。就在此刻,房中传出了尹一凡的一声惊呼。 斐剑这一妄用真力,毒势乘隙蔓延,一阵头晕眼花。四肢感到有些麻木。 “血衣娘子”狞声道: “掘墓人,你迫得老施用向不轻试的‘飞甲破金’,不过,告诉你,在‘飞甲破金’之下,从无活口,大罗神仙也难支持到半个时辰,老身可以坐待你死亡。” 斐剑闻言,不由五内皆裂,怪吼一声。连弹出五缕指风。 惨哼声起,“血衣娘子”躲开了四指,却避不开最后一指,“魁星射斗”指功洞金袭石。“血衣娘子”血迹斑斓的上衣,右半边登时成了红色。 斐剑连用真力,毒势又浸入了一层,眼前金花乱冒,真元急剧地消散。 “完了!”他心里想,尹一凡在那一声惊呼之后,不再见动静,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此望他自身难保,他知道,此际如果稍露不支之状,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之中,他咬紧牙关,徐徐举步,向“血衣娘子”走去。口里冷酷的道: “你没有什么遗言交代了吧?”_。 这一着,是虚张声势,实际上,他已无力出气。 “血衣娘子”倒被他这种意外的行动唬怔了,脱口道: “你……不怕毒?” 斐剑从牙缝里迸出活声道: “区区之毒,其奈我何,‘血在娘子’,你的末日到了!” 话声中,手掌徐徐上扬…… “血衣娘子”伤势已相当不轻,自知无法再受一击。厉哼一声,弹身上屋,一闪而逝,虽是在重伤之下,那身法轻灵快捷,仍使人叹为观止。 斐剑目送对方身影消失,长长地吐了一口声,身形连幌,原地坐了下去,再难挣扎起来,汗水,从额上滚滚而落。 “大哥!” 尹一凡从房中奔了出来。 “你没有事吧?” “我……大哥,你怎么了?” “我中的‘血衣娘子’的‘飞甲破金’!” “啊,这……” “房中人是谁?” “是‘无后老人’前辈!” “什么!是‘无后’前辈!” 斐剑努力挣起身来,但起得一半,又坐了下去。 “大哥,这‘飞甲破金’之毒,不但剧毒绝伦,且能破坏人的内元……?” “无后前辈怎样?” “他被那女魔酷刑迫供,伤势相当严重。” “迫供?迫什么拱?” 就在此刻—— 一样白忽忽的东西,朝尹一凡迎面身射至,尹一凡大吃一惊,两指一抄,夹在手中,赫然是一个纸团,抬头望去,却又不见人影。 “凡弟,那是什么?” “一个纸团!” “打开看看?” 尹一凡打开纸团,一看,不由欢呼道:“大哥,你有救了!” 斐剑惑然道: “怎么回事?” “赎罪人传的字条……” “又是他,字条上写的什么?” “飞甲破金之毒,‘铁枭草’解药可奏效!” 斐剑心中大感振奋,但也困惑莫明,“赎罪人”的行为,的确令人莫测高深,自己此行,把“铁枭草”解药带在身边,本是要使“地皇”双目复明,不意“地垒”遇害,愿望落空,想不到这解药反而开动次救了自己,这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生注定了。 当下,忙伸手怀中,取出小瓶,倒出仅有的两粒丹丸,纳入口中,抛了空瓶。 尹一凡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 丹丸入口,立化津液而下,意外地没有象解“铁枭草”之毒那样起强烈的反应,仅只丹田之内冲起一股热力,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顾盼之间,麻痛全消,功力尽复,一跃而起,道:“凡弟!你拿我剑来,以妨‘血衣娘子’回头再来,我去看看‘无后’前辈!” 说着,弹身进入对过房中。 房中灯光已被尹一凡点燃。斐剑入房,一目便已了然。只见‘无后老人’满身血污,躺在床上,双目神采尽失,象一个久病的普通老人。 “前辈,我是斐剑!” “无后老人”眼珠一转,以低沉的声音的道: “我知道!” “前辈如何落人那女魔之手?” “咳!长言短叙吧,丐帮的事你知道了?” “是的,晚辈正为此事赶来南阳!” “不必去了!” “为什么?” “丐帮业已加人‘金月盟’,长老‘千耳神曹化’已受命为‘黄旗令主’……” 斐剑又气愤,又是失望的道: “真想不到堂堂丐帮竟也禁不住威迫而降服。” “少侠,对方是不得已!” “不得已?” “丐帮弟子遍天下,如果‘金月盟’施展恐怖手段报复,你想,结果将如何?” “所以只有加盟一途?” “还有,帮主马文博现在作为人质,丐帮弟子不敢以帮主的生命作祭礼!” “哦!大势所趋,看来‘金月盟’不久将以天下盟主自居了!” “不尽然,这要看情势如何演变,所有加盟的各门派,都是被威迫则忍辱苟全,并非出于自愿,有机会时他们会倒戈相向的。 斐剑沉重地点了点头,道: “还是谈谈前辈本身的事吧!” 尹一凡进房,把剑交在斐剑手中,然后自动站到门外地望。 “无后老人”闭目养了一下神,才悠悠开口道: “记得老夫到了丐帮之后,说明来意,‘千耳神曹化’一口应承,召集干练弟子,展开查访,‘屠龙剑客司马宣’自失踪以后,迄无下落……” 斐剑痛苦地眨了眨眼,道: “司马宣业已死于‘紫衣人’的阴谋……” “哦!多久的事?” “数月前!” “数月前!” “是的!”接着,斐剑把“紫衣人”利用自己传言,诱“红楼主人”上石用峰,然后炸毁山洞的事实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 “无后老人”废然道: “天下事的确是变幻无常。” “前辈请再说下去?” “至于你所说的使用凤头金钗,杀你母亲的女魔,就是……” 说这到里,突地两眼翻白,全身痉挛,口里修哼出。 斐剑本想追问,一看对方情状,把话忍了回去,转头向房门口的尹一凡道:“贤弟……” 尹一凡不待斐剑说完,立即停住话头,道: “大哥,他内伤极重,刚才他老人家略略向我提过,‘金月盟’太上护法‘象魔’,是此次吞并丐帮的行动负责人,他作客丐帮,也成了阻击的对象,虽然‘紫衣人’救了他,但他已负相当严重的内伤,为了养伤而避免追杀,才住到这野店来,以为可瞒过对方的耳目,却不料被“血衣娘子”追踪而至,以最酷毒的手段迫供……” “血衣娘子”也是‘金月盟’一份子!” “不是!” “那她迫什么供?” “要他交出风头金钗,伺时说出金钗来路……” 斐剑又目陡射厉芒,栗声道: “要‘无后’前辈交出金钗?” “是的!” “那‘血衣娘子’便是我杀母仇人?” “谅来不错,她承认金钗是她之物!” “噢!我……竟然放过了她……” “将来还会碰上的!” 剑斐激动得簌簌直抖,杀母仇人已有下落,报仇只是时间问题了,不解的是“血衣娘子”何以要向“无后老人”迫索凤头金钗?难道“无后老人”业已向她讲明了这件惨案?抑是她得悉“无后老人”籍丐帮耳目打探她的动机?可惜…… 心念之中,剑眉紧蹙道:“贤弟,他老人家看来十分痛苦,怎么办?” “我已经给他老人家服下了数粒疗伤圣丹,可惜不见效,那女魔用酷毒手法制住了他的要穴,一般疗伤法根本无效……” “这……得设法救他老人家才好,我以内无助他……” “不行,他已伤及心经,外力一人,反速其死!” 斐剑咬了咬牙道:“这么说他老人家役救了?” 尹一凡抓耳搔腮的道:“问题实在严重,我在搜索枯肠想辨法” “如他老人家因此不治,我将抱恨终身了……” “唉! 第69章 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赎罪人’现身,他或许能为力!” “为什么?” 救人救澈,他救了他老人家一次,该有始有终,同时,他既在此现踪,还掷柬告诉我们解‘飞甲破金’之法,他不能不知情。” “很难说!” “为今之计呢?” “我们立刻回头,希望去碰一个人,如碰上那人,就算有救了!” “碰什么样的人?” “那人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来路!” “又是哑谜,如果碰不上呢?” “这……” 斐剑急不择言的道:“不行,我非救他老人家不可,不计任何代价。” 尹一凡沮丧的道:“大哥,这是无法勉强的。” 就在此刻,“无后老人”突地缓过气来,口唇启动了半刻,才声细如蚊的道:“斐剑,听我说……” “前辈有话请吩咐!” “血衣娘子……便是……你杀母仇人!” 斐剑强捺住狂涛般的情绪.道:“前辈的伤该如何治疗?” “恐怕……没有救了,你……听着,我在听到丐帮派出去的行动弟子回报,女魔重出江湖,以‘金钗’毁了‘风流者’的消息之后,判断她可能是你……要找的人,在派人传讯给你之际,可巧,被女魔听到了我交代传讯人的话,就这样,她……不放过我.还杀了那个传讯的人,她……已自承认是金被主人……” “嘿嘿嘿嘿……” 险寒的笑声,显然发自“血衣娘子”之口,这女魔真的去而复返。 尹一凡当先跃登屋面,斐剑抽剑出鞘,电闪掠出。第四十九章血光魔影 上集书中,斐剑与尹一凡面对重伤将死的“无后老人”,筹思无计,忽听一阵嘿嘿冷笑之声破空传来,那笑声极似发自“血衣娘子”之口,两人先后冲出房去,跃登屋面。纵目四扫,不见丝毫人影。 尹一凡突地惊觉道:“不好,快回房去!” 斐剑也似乎有了预感,拆身飘落,疾掠人房,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床上空空如也,业已失去了“无后老人”的踪影,不由咬牙切齿的一顿脚道: “好狡猾的女魔?” 尹一凡惶急的道: “大哥,‘无后’前辈落人女魔之手,后果不言可喻,我们……” “分头追赶一程,怎样?” “好,武陵山下碰头,不见不散!” “事不宜迟,走!” 两人也没有什么东西收拾,归房拣了随身什物,留了块碎银算房饭钱,然后相继越屋而出,一东一西,分途追截。 这种盲目行动,明知于事无补,但不能不尽这个心。 尤其斐剑更是忧心如焚,“无后老人”再落入“血衣娘子”之后,决无幸理,而他,可说是为了自己而遭此惨遇,这的确是件终生负疚的事。 “血衣娘子”向“无后老人”追索凶器金钗的下落,而金钗在自己身边。这女魔的目的何在呢?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再加上“无后老人”这一笔,真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 当初,错疑“红楼主人”便是凶手,想不到猜测完全不对,天下事有些的确是无法测度的,“血衣娘子”当初杀害母亲的动机是什么呢? 心念之中,已奔出了十来里,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发现,以“血衣娘子”的身手而论,要追截她可是件难事,尤其她的去向与落脚之处都不知道,盲目追截,注定了白费气力。 他深深地觉察到一个负有绝世武功的高手,如果没有相等的江湖阅历经验辅助,只算是成功了一半,以这次事件来说,如果自己经验老练,尹一凡出房察看,自己稳守不动,“血衣娘子”何从得手! 然而悔恨终竟于事实无补,“无后老人”一条命算是断送了。 他极希望,“无后老人”能说出金钗的下落,使“血衣娘子”自动找上自己,可是,这希望很渺茫,“无后老人”该不知道自己已练成了“天枢宝笈”的全部武功,他决不会向女魔供出自己,如此,他注定了被折磨至死。 他越想越觉对不起“无后老人”,良心上的负疚,远甚于任何有形痛苦,他恨不能马上抓到“血衣娘子”,把她生撕活裂。 正行之间,数声惨号,突破沉寂的夜空,遥遥传来。 他急刹身形,目光向夜暗一阵扫掠。 惨号再传,凄厉刺耳,间杂着呼喝之声,无疑的有人在附近交手。 他循声扑去,身法之轻灵快捷,有如掠空蝙蝠、又似魅影飘移。 奔约半里,眼前现出一座规模不小的古庙,惨号与呼喝之声,断续从庙内传出。 是什么人对出家人下手? 一条人影,跌跌撞撞地迎面奔来。 斐剑停身喝道: “站住!” 那人影一个踉跄,摇摇不稳地停了脚步,赫然是一个遍身血污的少年僧人。 斐剑目光一源对方之后,又道: “少师父,怎么回事?” 那少年和尚惊凝地望了斐剑一眼,颤声道;“阁下何方高人?” 这口吻,一点也不像出家人,斐剑皱眉,心想,自己戴的面具是尹一凡的,他可能用过,何不就借他外号一用,当下冷冷的道:“本人‘阴魂不散’!” 少年和尚徒地一震,道:“阁下是‘阴魂不散’?” “一点不错!” “来此有何见教?” “咦!这里不是在杀人吗?” “阁下是闻声而至?” “对了!” “如此请转吧!” “为什么?” 少年和尚身形幌了两幌,没有答腔,仆地栽倒,斐剑用手一探,竟然已断了气,当下不再迟凝,弹身使朝庙门扑去。 庙门口,横陈了六具尸体,死状更惨,系被破腹开膛,血水肠肚,沥沥一地。 斐剑看了一眼,弹身再进,面前是一个大院,院地中,骇然又是一片血肉狼籍的死尸,竟然不下五十余具之多。 出家人缘何遭此浩劫? 斐剑感到有些动魄惊心,一抬头,通往后进的中门边,站着一条娇俏的人影,难道这女子便是血洗此庙的凶手?弹身迫近一看,几乎骇呼出声,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舒眉,只见她横剑而立,满面杀机。 石碣峰头“红楼主人”遭了暗算,随行弟子,只舒后一人幸免于难。 美剑脱口叫了一声: “舒姑娘!” 舒眉显然大吃一惊,骇然道:“阁下是谁?” 斐剑这才意识到自己业已易容改装,当下冷持的道:“阴魂不散。” “阁下是‘阴魂不散’?” “嗯,不错?” “怎知本姑娘姓氏?” “本人之所以号称‘阴魂不散’岂是幸致,你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不错吧?”说着,再向前迫近数步。 舒眉更是芳心大震,栗声道:“阁下意欲何为?” “这些出家人都是你杀的?” “大部份是!” “如此说来,下手的不只你一个?” “也不多,一共两人!” 此际,后进中传出了阵阵惨哼之声,在这满眼血尸的静夜中,分外刺耳惊心。 “本人希望姑娘能说出血洗此庙的理由!” “如果不呢!” “杀人者人恒杀人,姑娘当明白这道理……” “咦!阁下的声音很熟!……” 剑斐冷冷一笑,他人庙之后,没有改变声音,是以舒眉觉得耳熟,但形貌却十分陌生,外号倒是听人说过。 “姑娘以这种手段,对付出家的人,未免太残酷了些?” “出家人,哼!‘阴魂不散’,你即无所知,连本姑娘的姓名来历都能一口道出,何以不知道这些假和尚的来路?” “什么,假和尚?” “阁下想不到这间‘天王寺’是什么所在吧?” 斐剑困惑的道:“什么所在?” “金月盟的第四分坛,你想不到吧?” 斐剑的确吃惊不小,这里既是‘金月盟’第四分坛,那这些被杀的僧人,该是‘金月盟’属下弟子,‘金月盟’志右君临天下,不择手段的兼并各门各派,并屠杀异已的同道高手,所行所为,人神共愤,如果真的如此,倒是杀得好。 心念之中,冷声道:“真是这样吗?” “信不信由你!” “然则姑娘不手的动机是什么?” “这一点阁下似乎没有过问的必要……” “如果本人一定要问呢?” “阁下又何必找死呢?” “找死,不见得吧?” “我劝你还是及早抽身为妙。” “否则呢?” “恐怕走不了!” 斐剑此刻当然不会把舒眉放心上,冉次冷笑一声,道:“后面是姑娘的同伴吧?” “不错!” “谁?” “阁下真的存心找死?” “就算是吧!” “如本姑娘说出那人的名号,你阁下就算死定了!” “本人不信这个邪,那人是谁?” “血衣娘子!” 斐剑登时热血沸腾,杀念陡炽,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血衣娘子?” “嗯!” “好极了,本人正要找她!” 说着,弹身使向前闯。 “站住!” 斐剑充耳不闻.一下子便到了舒届立身的门边,舒眉厉斥,声:“找死!”手中剑朝斐剑罩身疾卷。 斐剑猛一掌,排山劲风涌处,舒周被震得直向后退,斐剑一幌身,‘步虚蹈幻’幽灵似的从舒眉身侧绕过,进入后院。 第70章 舒眉定了定神,仗剑疾扑。 斐剑电闪般掣出‘屠龙剑’,轻轻一挥。 “呛”的一声巨响,火花迸射.舒后连退三四步,才拿检站稳,手中剑几乎脱手而飞。 院地中,又是十几具死尸。 一个灰衣老憎,被反缚在正殿廊柱之上,口中发出阵阵惨哼,老僧身前,一点不错,正是那‘血衣’女魔。 斐剑冷厉地扫了舒眉一眼,道:“我不想杀你,退远些!” 话声中,一闪到了面前。 “血衣娘子”陡地回身,双目青光熠熠,骇异的道:“是你?” “不错,你想不到吧!” “嘿嘿嘿嘿!的确想不到,你连谁来送死!” 斐剑眼中暴射两股栗人的厉芒,狠狠地直照在对方的面上,一字一顿的道:“血衣娘子,你把‘无后老人’怎么样了?” “什么,那老狗死了吗?” “我问你把他如何了?” “废话,他不是在店房中吗?” “哼,想不到堂堂‘血衣娘子’竟也效学江湖末技,调虎离山……” “老身不懂你说些什么?” “你不敢承认?” “小子,你是胡说八道,老身还要着落他在你身上呢!” 斐剑心中一动,看样子‘无后老人’不是这女魔劫走,但谁会做这等事呢?那引自己与尹一凡出房的笑声,分明是女魔的声音 “等着,老身先了结这一边!” 说着,回身面对那廊柱上的老和尚,狞声道:“老狗,你说是不说.‘紫衣人’现在何外?” 斐剑心头又是一震,“血衣娘子”竟然追问这老僧“紫衣人”的下落,“紫衣人”也是自己急欲追寻的仇人,看样子这老僧确是“金月盟”第四坛的分坛主,他与“紫衣人”有何关联呢? 一声惨号传处,那老憎的两只耳朵被“血衣娘子”活生生地撕了下来。 “说!” “本座……不知道!” “哇!” “血衣娘子”的一只右掌,插人那老伯左胁,老僧在惨哼一声之后,哒然垂首,不知是死是活,这种手段,的确够残忍,整座分坛,看来已无一活日。 斐剑似乎半刻也无法忍耐,厉声发话道:“血衣娘子,在下不耐久等……” “血衣娘子”再次回过身来,道:“老身先打发你上路。” “你在做梦,告诉你,今夜你没有机会了!” “小子,少狂,老身真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处置你才能消恨……” “彼此!彼此!不过,有几件事你必须在死前交待。” “找死!” 狞喝声中,“血衣娘子”出手如电,朝斐剑当头抓落。 斐剑已存心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屠龙剑”早经蓄劲而待,就在对方出手之际,一招“投鞭断流”挥了出去,“天枢剑术”,盖古凌今,他自参透了全发之后,功力已臻极致,同一招式,较之以前,威力不知道增加了几许。 “血衣娘子”忙不迭抽身暴退数尺。 斐剑并不跟踪下杀手,适时收剑,道:“你以残酷手法对付‘无后老人’,目的是追查一枚凤头金钗的下落?” “血衣娘子”先是一愣,才阴阴的道:“不错!” “为什么”? “老身有告诉你的必要吗?” “非常必要!”“那又为什么?” “在下可以答覆你金钦的下落,不过,你得先回答在下的问题。” “你……知道金钗的下落?” “知道!” “老身也有话问你……” “先回答在下的!” “说吧?” “凤头金钗是你独门暗器?” “不是暗器,是利器!” “十年前,你曾经用它杀死一个女人?” “老身二十年来,首次现身江湖!” “二十年之中,没有杀过人?” “没有!” “你有传人!” “有!” “也会使用凤头金钗?” “凤头金钗,一共只有两枚,一枚在老身身边,另一枚给老身长女……” 斐剑热血一涌,栗声道: “她叫什么?” “百灵女孔映红!” “百灵女孔映红?” “不错!” “她持有一枚凤头金钗?” “对了!” “她现在何处?” “血衣娘子”陡地一欺身道:“这正是老身要问你的!” 舒盾突地插口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怪不得声音如此熟悉。” 斐剑瞪了她一眼,道: “舒姑娘你早该认出才对。” 蓦在此刻…… 数条人影,旋飞而至,斐剑目光一扫来人,登时心头狂震,一连后退了四五步,全身一阵发麻?第五十章情乎敌乎 来了,赫然正是美绝尘环的心上人的东方霏雯,她身后随着四名绛衣女婢。 东方霏雯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平静了许多的心湖,又激起了层层涟涟,他几乎不克自持。 镂心刻骨的爱,绮丽的往事,一齐兜上心头。 他不知道爱她有多深,但他知道要斩断情丝是不可能的事。 许多人的忠告,在见了她面的刹那,完全烟消云散。 她过大的年龄,神秘的出身,离奇而近乎残忍的行为。以及传言中对她品格的评价……这些,全被否定了,爱,否定了一切,他动摇了他一度下过的决心。 好在,他此刻的容貌不易被出来,他有机会考虑自己该怎么做。 她此来何为? 东方霏雯目光一扫现场,当目光掠过他时,他感到有些晕眩,呼吸也迫促起来,但,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瞥,她的目的停留在“血衣娘子”身上。 “血衣娘子”微惑错愕,可能,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女子。 东方霏雯朱唇曼启,幽幽地开了口。声音如玉盘滚珠,但却含有杀气。 “血衣娘子,你好辣的手段!” “血衣娘子”狞态不改,冷森森的道:“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只问你这笔血债如何交代?” “如此说来,你是‘金月盟’的人?” “并无不可。”。 一旁的斐剑心头起了一阵悚栗,看来她与“金月盟”关系不浅,而“金月盟”是武林公敌,也是自己敌人,这情况发展下去,自己该如何? 东方霏雯接着又遭: “你存心和‘金月盟’为敌?” “不管敌友,老身凭自己意向做事。” “为何杀人?” “这些不长眼的包庇老仇人嘴衣人!” “什么“紫衣人”是你“血衣娘子”的仇人?” “不错!” “何以见得死者包庇‘紫衣人’?” “老身追击‘紫衣人’人届而逝。” 东方霏雯思索了片刻,冷笑一道:“你做了紫衣人的刽子手……” “什么意思?” “紫衣人与‘金月盟’势如水火,他故意玩上这一记花招,借你的手,毁这分坛,不过,不论怎样,分坛被血洗的事实,你要负全责!” “血衣娘子”窒了一窒,道: “这责如何负法?” “血债血还!” “哈哈哈哈,要老身还血债那可是奇闻了!” 东方霏雯冷极的道:“不是奇闻,事实会证明这句话!” “老身真有些舍不得向你这天生尤物下手……” “宽恕敌人,便是对自己残忍。” “好利的口!” “这两位是贵门上?” “什么,这小子不是‘金月盟’的人?”说着,朝在斐剑一指。 东方霏雯的目光,转到了斐剑面上,淡淡的道: “朋友是什么来路?” 斐剑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当下咬了咬牙,改变了声音道: “阴魂不散!” 东方霏雯仔细地端详了斐剑一眼,曼声道: “朋友便是不断改变形貌的‘阴魂不散’?” 斐剑一颔首道: “正是!”心念一转,接着道:“尊驾在‘金月盟’之内是何身份。” “这个……只好让朋友你永远当作谜了!” “永远?” “朋友欠‘金月盟’的也不少,今夜就一并清偿了吧!” 斐剑心头起了一阵寒粟,自己难道真的要和她动手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她的立场已十分明显,她是站在“金月盟”的一边,今夜,无凝地她是得讯赶来,如果要避免出手,只有走之一途,可是凤头金钗的公案,必须解决…… 东方霏雯的目光移向舒盾,道: “看来你是‘红楼主人’的门人?” 舒眉咬牙道: “不错!” 东方霏雯收回目光,转注“血衣娘子”道: “尊驾追索‘紫衣人’是为了替‘红楼主人’报仇?” “血衣娘子”目中顿现怨毒之光,栗声道: “一点不错!” “红楼主人与尊驾是什么关系?” “这不用你管!” “哼,本人也没有兴致来管,这里一百多条人命,只你两人抵偿,未免大便宜了,‘血衣娘子’尊驾二十年前,即以杀人的手法残酷而颤武林,今晚,你自己可以尝尝你施之于人的手法的全股滋味!” 说完,朝四名绛衣一挥素手道: “拿下,要活的” “尊命!” 四绛衣少女恭应了一声,四人分作两对,向斐剑和舒眉欺了过去。 场面在四少女欺身之际骤呈紧张,杀机顿时弥漫全场。 第71章 “血衣娘子”似已怒极,厉哼一声,伸鬼爪扑向东方霏雯。 惊心悚目的场面,在遍地积尸的院中,先后叠了出来。 东方霏雯与“血衣娘子”一搭上手,便是武林中罕闻的杀着。 舒眉挺剑迎上两名绛衣少女,三支剑如出洞灵蛇,矢矫盘虬,剑浪千层,剑气撕空,声势骇人听闻。 斐剑心中大感为难,出手还是不出手? 心念未已,两柄长剑挟疾风迅雷之势,罩身攻到,他一幌身,鬼魅般闪了开去,两少女被这种玄奥无匹的步法,惊得芳心一震,立时意识到对方不是好相与,长剑伸缩之间,再次厉辣无匹的攻了出去。 斐剑从容地东一幌,西一闪,两少女使尽浑身解数,连他的衣边都碰不到。 东方霏雯与“血衣娘子”一对,打得激烈万分,看来两人的功力在伯仲之间,但从气度上看,东方霏雯还胜了半筹。 盏茶工夫之后,联攻斐剑的两名绛衣少女,业已疲于奔命,香汗淋漓,娇喘吁吁,两女想不到“阴魂不散”的身手,较之传言不知高了几倍,对方自始至终,不曾还手,仅凭奇奥的步法游走,视这一流的剑术如无物,如对方出手,岂非太可怕了? 斐剑既不愿伤对方,但也不耐久磨,冷喝一声: “住手!” 这一喝倒生了效,两女不期然的收剑后跃,其中之一栗声道: “阴魂不散.什么意思?” 斐剑冷森森地道: “我不想要你俩的命,识相的退到一边休息去!” 两少女明知不是对方之敌,但东方霏雯严命之下,谁敢退下,另一个道: “就凭阁下一句大么?” 斐剑嗤之以鼻道: “大话?不相信尽管出手,你俩能接本人一剑,本人弃剑束手!” 两女芳心一动,以自己的造诣,在江湖中很少有敌手,难道连对方一剑都接不下,对方夸此海口,倒真是一个机会,两女互视一眼,其中之一抖了抖剑身,道: “阁下说一剑?” “不错,也许只须半剑!” “此话当真?” “本人一向言出如山!” 斐剑长剑斜斜举起,冷冷的道: “本人要出手了,注意!”意字声中,“屠龙剑”弧形圈了出去。 两少女也许是太紧张之故,双双出剑全力封挡。 “呛!呛!”震耳的金铁交鸣声中,爆起一片寒星,接着是两声惊呼,两少女长剑脱手飞坠两丈之外,人也被剑气迫得退了丈余,登时粉腮如土,楞在当场, 斐剑扫了两女一眼,目光射向场中。 东方霏雯似被这边的意外情况所惊,手头一滞,立时被“血衣娘子”抢去先机,被迫得连连后退,忙定神演三绝招,才扭转劣势。 另一连,舒眉与两名绛衣少女,仍打得难解难分。 斐剑定了定神,思索有关金钗之谜,从“血衣娘子”透露了一半的话中,这纷岐的意念,似乎已有一个头绪。 舒眉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而“血衣娘子”重出江湖是为了“红楼主人”向“紫衣人”索仇,“血衣娘子”承认凤头金钗的是她的独门利器,照以住的推测,假设“屠龙剑客”是自己生父,“红数主人”是父亲的情人,为了完全获得父亲的爱,或者是某种原因,而下手杀了母亲,是极可能的事。 “血衣娘子”说金钗一共两枚,一枚在她身上,一枚给了她的长女“百灵女孔映红”,“红楼主人”用以杀害母亲的这一枚,可能得自“百灵女”,而听口风,“百灵女”似乎下落不明,所以“血衣娘子”风闻,“无后老人”查探金被主人,才出手向他追问金钗的下落。 当然,凶手是:“百灵女孔映红”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总之,“血衣娘子”母女脱不了干系,“红楼主人”已死,剩下的索仇的对象,只她母女了。 他又想到“无后老人”,“血衣娘子”否认劫持他,那是谁劫走重伤将死的“无后老人?” 这又是一个匪夷所思的谜。 一声娇哼,打断了斐剑的思路,只见东方霏雯玉容大变,连连踉跄倒退…… “血衣娘子”狂笑了数声,道: “可惜了你这付姿容,与这些奥皮囊同腐!” 东方霏雯厉声道: “老虔婆,你使的什么歹毒暗器?” “血衣娘子”狞声道:“这叫做‘飞甲破金’,至多活半个时辰,不过,老身不想你多受苦,还是亲手结束了你好!” 两名绛衣少女舍弃了舒眉,与另两名同时弹身到东方霏雯身边,齐齐唤了一声:“主母!” 斐剑本身就几乎丧命在“飞甲破金”之下,眼见心上人被这种毒功所伤,即是心疼,又是恨毒……” “血衣娘子”蓦地欺身上步…… 四名绛衣女不约而同的出手维护东方霏雯。 “血衣娘子”左掌一挥,右手电抓而出,这一挥之间,三名绛衣少女被震得直荡开去,另一名却被她一把抓正面孔。 “哇!” 凄绝人性的惨哼声中,那名被抓的绛衣少女,五官全毁,一张粉面顿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烂肉,倒地翻滚,一时又断不了气,状况令人毛骨皆悚。 几乎是绛衣少女被抓的同时,东方霏雯挟毕生功力,劈出了一掌。 “血衣娘子”登时被震退了四五步之多,而东方霏雯在一掌击出之后,娇躯骤呈摇摇欲倒之势。 这滋味斐剑尝过,妄用真力,使毒势加速内侵。 “血衣娘子”暴笑一声,弹身再进,鸟爪电伸,抓向东方霏雯…… “找死!” 暴喝声中,斐剑闪电欺身,“屠龙剑”挟骇电奔雷之势劈向“血衣娘子”。 只要是功力已到了某一极限的高手,对于敌方的功击势道,不须看,凭本能的直觉便可感觉出来,这是一种很难具备,也很奇妙的感应。 “血衣娘子”觉出攻来的剑势,霸道得骇人,连想都不想,抽身暴退,这退身之势,可说快比电闪,但,斐剑的剑势更快。 惊呼声中,只见“血衣娘子”停身八尺之外,一件血衣,裂开了半尺长一道口子,鲜血岑岑而下,这女魔惯常以敌人的血,染自己的标记,现在,她自己的血湿染了血衣的前半面,原先的红白斑块,全成了殷红一片。 斐剑侧顾东主霏雯,忍不住脱口道: “伤得怎样?” 东方霏雯玉靥如纸。汗珠滚滚而下,无力地看了斐剑一眼道: “你……为什么要对我援手?” 斐剑五内皆裂,真想揭开自己的面目,把她抱在怀中…… 东方霏雯接着又道: “阴魂不散,我……原本是要杀你的!” 斐剑努力按捺住激动,不使声音颤抖,平静的道: “我知道!” “那你还要出手救我?” “因为我要杀她!” 这句话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但他自己毫无所觉。 东方霏雯居然破颜一笑,道: “我记住这笔人情!” “用不着!” “阁下的功力,出乎我意料之外……” “好说!” “我希望你阁下今后勿再与‘金月盟’作对?” 斐剑咬了牙,道; “这恐怕办不到!” 东方霏雯: “看在阁下缓手这一剑的份上,我给你忠告,放眼武林天下,无人能与‘金月盟’相抗衡,与该盟为敌的结果,阁下可想而知!” 斐剑胸中豪气盎然,沉声道: “谢谢你的忠告,但一个意图以血腥手段君临天下的屠夫,其下场也是可想而知的,自古邪不胜正,公义永不泯没!” 东方霏雯似已不支,娇驱连颤了几颤,两名绛衣女子急忙扶住。 斐剑目光无意中一扫,不由侮恨交加、只这与东方霏雯问话的工夫,“血衣娘子”与舒眉业已走得无影无踪。 这女魔一走,再找她就费事了,凤头金钗之谦,又将拖延时日。 他也自惭,把心神全集中在东方霏雯身上,竟然被对方邀走而不发觉。 突地,他想到了一件事,急声道: “在半个时之内,能找到一样东西么?” 东方霏雯强挣着道:“什么东西?” “铁枭草的解药!” “铁枭草的解药?” “不错!” “怎么样?” “飞甲破金剧毒,任何人难支持半个时辰以上,那解药可以解这毒!” “哦!承阁下指教!” 斐剑到这里,才醒悟事态的严重性,如果半个时辰之内,得不解药,东方霏雯将玉殒香消,心念及此,不由五内如焚,如果她不幸毒发而死,自己有勇气活下去吗?不禁忘形的叫道: “我说半个时辰这内,半个时辰!” 东方霏雯目露惑然之色,轻声道: “可以的!” “那……太好了!” 斐剑上次被“狮魔”毒残双目,东方霏雯极有把握的要使他双目复明,他知道她必能得到解药,所担优的是时间问题,现在这一说,他算是放下悬心了。 但他所表现的关切,却使东方霏雯主婢困惑不已。因为半刻之前她还要杀他,当然,她作梦也估不到他便是自己全心痴爱的“掘墓人斐剑。” “阁下,再见!” 东方霏雯摆了摆手,在侍女扶持之下,蹒跚离去。 那被抓的绛衣少妇,已不知何时断了气。 斐剑望着心上人的背影,伸手抓向面具,他想露出本来面目,亲自照料她,然而,他又忍住了,他想起无数事等着他去办,而最先要办的,乃是“剑冢”之内那痴心女子崔婉珍,他觉得自己必须慎重考虑,否则以东方霏雯的善妒,后果是可怕的, 他愣在当场,纷乱之中感到莫明空虚。 第72章 他左思右想,终于有了决定,下次与东方霏雯见面时,必须澄清她与“金月盟”的关系,和她真正的身份。 如果两人站在敌对的双方,后果也是难以想象。 他也想到与自己分道追截“血衣娘子”的尹一凡,自己既已碰上,他当然是一无所获,双方约定在武陵山下碰头。去阻止“天竺八魔”之一的“貅魔”为“金月盟”所练的“阴风队”,如果让他练成,那魔焰将更加难以遏止了。第五十一章诡云谲雾 斐剑举步向武凌山走,蓦地——一声惊叫。 斐剑忙转身奔到叫声处,大吃一惊东方霏雯已落人紫衣人掌握之中。 “紫衣人”是师们仇人,斐剑无时无刻不想索这笔血债。 “放手!” “辨不到!” “你敢动她一毫一发,我把你挫骨扬灰!” “你反正要杀我的,是吧?无论我杀她与否,这情况不会改变?” 斐剑心头寒气大冒,“紫衣人”难道已看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不然,他怎会如此说,要救东方霏雯脱出他的掌握,看来极难! 天空灰蒙蒙距天明已不远了。 “紫衣人”凝重地开了口: “东方霏雯,你如果想活,答应我一个条件!” 东方霏雯气息奄奄,声细如蚊的道:“什么条件?” “你发誓与斐剑那孩子永远断绝关系。” 斐剑心中一动,暗忖,“紫衣人”并未看出自己的本面目,他提这条件的目的是什么?嫉妒?抑是未忘情于东方霏雯? 东方霏雯凄厉的道: “办不到,我爱他,生平第一次我全心爱上一个人,谁也不能…… 斐剑心弦一颤,她面对死亡的威胁,但仍坚守情志,这一份情志,这一份情,岂能辜负。 “紫衣人”目中杀光大盛,咬牙道: “贱人,你想死?” “你……下手吧!他会杀你为我报仇!” “贱人,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事!” “我不管!” “那我只好杀你了……” “你会后悔!” “总比让你活着造自强!” 斐剑血脉彭张,几乎捏碎剑把,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的确半筹莫辰,投鼠忌器,他无法出手,但又不能眼睁睁望着心上人受害…… 万般无奈之下,他决定孤注一掷。 东方霏雯中了“血衣娘子”的“飞甲破金”剧毒,必须及时救治,如果再耽延时间“紫衣人”不下手她也活不了。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把“魁星射斗”指功,运到了极限,等侍机会…… “紫衣人”忽地一声长叹,道: “我求你,你不能这样做……” 东方霏雯眼珠一转,道: “你要我立誓?” “不错!” “你先放开我!” “紫衣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朝斐剑一瞟,道:“不行!” 东方霏雯咬了咬牙,道: “不行拉倒,我生平从不求人,为什么向你乞怜!” “紫衣人”断喝一声道: “你百死不足以偿其辜,结束你罪恶的生命吧!” 就在“紫衣人”激动地向东方霏雯喝骂的电光石火之间,斐剑咬紧牙关,射出一缕洞金裂石的指风…… 这一着可说险极,以“紫衣人”的身手,尽可在警觉之下,从容结束东方霏雯生命,斐剑指风再快,总不及他剑尖一送的便利。 但,事情常出人意料之外。 在斐剑射出指风的同时,那名仅存的绛衣婢女,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这一声尖叫,不便移转了“紫衣人”的注意力,也掩盖了指风破空的声音。 “哟——” 惨哼传处,“紫衣人”松手踉跄后退,东方霏雯“砰”突栽倒地面。 斐剑仗剑电扑面上,口里暴喝一声: “纳命来!” 一招“投鞭断流”,挥了出去。 “紫衣人”仗剑迎击。 “呛!”剑刃交击,爆出一片火花,同一时间,斐剑但觉眼前一花,两根手指,距双目不及一寸。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展“步虚蹈幻”步法,电划开去。 紫影一闪,电飘而逝。 他蓦地想起“紫衣人”这一招,是窃自“地皇”的“贯日穿月指”,专戳敌方双目,“地皇”以数十寒暑之功,创出这一招,目的是想报“天皇”残他双目之仇,自己曾得“地皇”指示破解之法,仓促之间,竟没有用上。 意念,仅只是那么一瞬,紫影闪幌之间,他已弹身而起,衔尾疾追。 眼前林深树密,视线不佳,瞬间便失“紫衣人”所踪。 奔了一程,知道已无法追截,心中却记着东方霏雯的安危,只好恨恨地折回寺前,到了原处,不由一呆,东方霏雯与绛衣婢女,已没了踪影。 他懊丧地任在当场,心中回味着适才“紫衣人”对东方霏雯所说话的第一句话,仔细分析,觉得“紫衣人”与东方霏雯之间,似乎有某种关系存在过,并不如东方霏雯当初所反驳的那样单纯。 但,他立即自我譬解,何必追究她的过去,只要彼此真心相爱就行了,现在是现在,过去已过去了。 只是,再一次让血海仇人从手下走脱,实在心有未甘。 一片金黄,从林顶洒落,旭日初升,林鸟争鸣,冲淡了夜来的血腥恐怖。 蓦地—— 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少侠慢走!” 斐剑闻声止步,心中纳罕自己业已易容改装,什么人称自己少侠?回身一看,大感意外。来的,赫然是一无后老人”看来他已复原了,不由惊奇的道: “前辈,您……” “无后老人”干咳了一声,道: “你大概很奇怪老夫会在此出现?” “是的!” “昨夜假‘血衣娘子’的笑声,骗走你俩,带老夫出外疗伤的是‘赎罪人’!” “是……赎罪人?” “不错,对方自称‘赎罪人’,老夫其实仅闻声未见其人!” “他……为什么要这样神秘?” “这就难以猜度了!” 斐剑心念疾转,“赎罪人”假装“血衣娘子”的笑声,调虎离山,带走“无后老人”显然是有意回避自己,为什么呢?从种种迹象判断,“赎罪人”不但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而且似乎不离自己左右。这决非无因,但什么原因呢? “无后老人”接着又道: “赎罪人有句话要老夫转告……” 斐剑心中一动,道: “什么话?” “要你替时不要向‘紫衣人’寻仇!” “噢!这为什么?” “因为目前彼此目的一同!” “目的相同?” “是的,对当前武林劫运,他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斐剑冷冰冰的道: “嘴衣人心黑手辣,行事卑鄙,也配谈除魔卫道?” “屠夫也有放下屠刀之日……” “前辈是心感‘赎罪人’之德,而作此语?” “少侠,你未免太低估老夫了,老夫只是复述‘赎罪人’的话。” “晚辈谢失言之罪!” “这倒不必,以这“金月盟”第四分坛为例,‘紫衣人’用计假‘血衣娘子’之手,毁了分坛,一方面消除彼方力量,另一方面替彼方树一强敌……” “这种作法,正道之士所不取!” “少侠,老夫直言,你这是昧于成见!” “要晚辈放弃帅门血仇么?” “不,那又是另一回事,‘紫衣人’当年搏杀你三位师伯,虽然他动机不正,但确实是凭真力决斗,至于令师与今四师伯死于‘附骨神针’,这点他发誓否认,显然在交手的当时,暗中另有人下手,至于下手的人,他已有几分把握……?” “他认为暗施‘附骨神针’的是谁?” “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他不似透露。” “那这笔血债……” “他说将来自有交代!” 斐剑暗忖,尹一凡曾传他师父之命,联合“紫衣人”以对付“金月盟”,“紫衣人”也曾自己说过假他时日,现在“无后老人”又带来“赎罪人”的建议,三方面不谋而合,难道他们之间有某种默契?抑是彼此所想巧合? 当下冷冷的道: “晚辈并非圣人,也是一介凡夫俗子?” “无后老人”正色道: “少侠,目前有志的同道,都视你为中流抵柱,望你力挽狂澜 斐剑不安的道: “这未免把晚辈估得太高了!” “不,少侠目前虽嫌阅历不足,但武功方面,允称正道第一人。” “晚辈愿尽绵薄,但不敢当此谬誉。” “这无关宏旨,用不着深谈了!” “依晚辈这一说,目前有人在暗中图谋对付‘金月盟’了?” “不错,正是如此!” “赎罪人何不肯露面?” “这……他说有难言的苦衷!” “紫衣人为了一部‘天抵宝笈’,不惜残害先师及师伯们,血洗‘三元帮’,杀‘鄂西大豪’,毁‘两仪书生’夫妇……罪恶滔天,象这等人,也谈除魔卫道,岂非是一种讽刺?” “少侠说的不错,但老夫说过屠夫也有放下屠刀之日。” 斐剑思索了片刻,才毅然道: “晚辈答应暂时容忍!” “好,老夫代武林苍生,向少快致谢。” “不敢当,前辈言重了!” “有关那‘风头金钗’的公案……” 斐剑“啊!” 第73章 了一声,长揖到地,惶恐的道: “前辈因此而遭女魔毒手,晚辈惴惴难安,不德不言谢,晚辈当永铭肺腑。” “她承认金钗是她的独门利器,一共两枚,一枚在她身边,另一枚是她的女儿,‘百灵女孔映红’所保有,晚辈身边的凶器,不问可知是‘百灵女’那一枚,杀害先慈的凶手,当是‘百灵女孔映红’无凝,据女魔的行动判断,‘百灵女’业已失踪,所以她才向前辈迫问金钗下落……” “无后老人”沉吟着道: “百灵女孔映红……?” 斐剑急道: “前辈莫非认识此女?” “让老夫想一想……”沉默了片刻之后,突地一拍手掌,道:“对,有这么一个女子,老夫想起了,不过,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前辈说说看?” “十五年前,有一个十余岁的女子,到少林寺强索该派至宝‘大还丹’,连伤少林寺六十名高手,据少林弟子透露,那女子便是‘百灵女也红’……” “以后呢?” “少林十大长老,和八大护法,摆开了罗汉阵,整整困了她三天三夜,才束手成擒,以十长老和八法的声望地位,摆阵擒一女子,费三日夜之动,在当时武林中是一件脍炙人口的大事,在少林派本身来说,也是史无前例的!” “百灵女被擒之后呢?” “以后的下落就不得而知了!” “依晚辈推测,‘百灵女’被擒之后,若非被杀,便是被囚禁……” “嗯!很有可能!不过,令先堂遇害在十年前……” “晚辈跑一趟少林,也许能寻出些线索。” “如果‘百灵女’业已于十五年前被杀,她当然不会在数年之后杀人,如是被囚,她可能已脱困了。” “前辈所言甚是,这谜底只消到少林寺使可揭晓。” “你现在就去少林?” “不,晚辈与尹一凡约晤武陵山下,必须先赴这约会!” “有什么事要办?” “昔年‘天竺八魔’之中的貌,貅,狮,象四魔,业已受封为‘金周盟’太上护法……” “这点老夫知道!” “其中‘貌魔’在武陵山中,以邪恶的方法训练一批女子,叫‘阴风队’……” “阴风队?这名称倒别致。” “据说,这是选数十名禀赋奇佳的少女,以药物使她们迷失本性,然后授以采战之术,以美色引诱一般武林高手,吸取真元,以助功力速成,然后再授以邪功,如果让对方练成,后果不堪设想。” “竟有这样的事,老夫也算上一份!” “有前辈同行,好极了!” “你这消息,可尹一凡那小子传的?” “是的!” “嗯!这不会假,我们上路吧!” 这一天,过午不久,距武陵山区百余里的施南城,来了一个白发老者和一个中年穷儒,他俩,正是“无后老人”与易容后的斐剑。 两人本来打算直奔尹一凡的约会的地点马家集,因为路上听江湖人沸沸扬扬地传着施南城大摆英雄擂的消息,所以特地赶了来。 在目前“金月盟”席卷各门派,诛除异已,人人自危的情势下,居然还有人大摆其擂台,内情就颇不简单了。 进得城来,只见熙来熙往的,全是挺腰昂首的武要豪。 斐剑与“无后老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是中年穷儒,看来一点也不起眼,所以也未惹人注目。 两人进了一家酒楼,叫了酒菜,浅斟低酌,在座酒客,谈论的全是打擂台的事。原来这“英雄擂”已进入第三日,两人想了解全般情况,但酒客东一言,西一语,闹哄哄的听不出一个所以然。 恰好,一个小二过来搭讪道: “两位是刚到敝地?” 斐剑额了颔道:“不错,刚到!” “看擂台?” “嗯!” “两位来得好,今天可以大饱眼福,说真个的,我王四自出娘胎,从来没有……” “饱眼福,什么意思?” “哦!两位不知道,今天台主要亲自为得胜者披红带花……” “这又有什么稀罕了?” 小二擦了额头上的汗珠,咧嘴一笑,道: “台主从开台那天亮了一次相,从未露面,今夭听说要亲自为打擂胜者披红带花,这事已轰动了全城,两位,那位是台主呀!嘿!我看准是什么天仙降世来的,是凡人,哪有这等美法,只要你看她一眼,准保灵魂儿飞上了天。”第五十二章英雄之擂 “台主是个女的?” “是呀!嘿,天仙化人,我王四能有幸识到这种美人,不虚来人世跑一趟了。” 斐剑看着口沫横飞的小二皱了皱眉,道:“这擂台是何人所摆?” “这……嘿嘿,不知道:” “擂台在什么地方?” “英雄馆前面的广场……” “英雄馆?” “是的,那本是城中一个落拓举人的祖业,被改作‘英雄馆’,凡武功高强,胜了一招半式的,便被迎人‘英雄馆’,接受台主的款待,唉,可惜我王四没有习武……” “英雄馆又在什么位置?” “西城,两位只管朝人多的方向走,准没错!” 在酒客的呼召下,小二意犹未尽地走开去,临去还补充了一句: “这是本城几百年未有过的盛事!” 小二离开后,斐剑低声向“无后老人”道: “前辈对此有何高见?” “无后老人”沉凝的道: “照酒保这么一说,台主是个女的,而且是个绝世佳人,值此武林多事之秋,内中必有文章,我们无妨去凑个热闹,也许能看出端倪。” “正午开擂,我们该走了。” 付账出门,只见一片人潮,向西涌去,两人随着人流,信步而行……” 紧靠西城,是一座古老的巨宅,但门面已油漆一新,门楼上高悬着一方巨匾,三个泥金大字:“英雄馆”,门口,八字形分列着八名佩剑武士。 馆前,是一片广场,靠门楼的侧方半箭之地,高搭着一座彩台,台口上方,也有一匾,写的是“以武会友”四个龙飞凤舞的右军草书。 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潮,四周的看栅,业已挤得水泄不通。 斐剑与“无后老人”在人潮中被挤得推来幌去,在这种情况之下,又不能使出武功抗拒推挤,片刻工夫,已是汗流夹背。 蓦地—— 斐剑觉得掌心中被人塞了一样东西,心头不由一震,目光搜寻下,尽是陌生面孔,看不出是何人所为,抬手检视,塞在手心中的,是一个纸团,好奇地展开一看,只上面了草地写着: “尽全力拆擂,以救无事同道。”末后的署名赫然是“赎罪人”。 斐到大感困惑,把字条送与“无后老人”过目之后,道: “前辈,您看怎样?” “照字条行事吧?” “行事?” “嗯!上面明明是要你尽其所能,毁了这擂台……?” “以救无辜同道何解?” “这便是问题的重心,也是我们要探寻的谜底,事后总会知道的。” “赎罪人何以不出面了” “也许别有安排!” “他真是名符其实的‘阴魂不散’,似乎随在晚辈左右……” “老夫深信‘赎罪人’此举必有深意,说不定这‘英雄擂’是‘金月盟’的阴谋之一,我们且待开台之后,看情况再说吧! “当!当!!” 三棒锣响,吵杂的声浪顿时止息,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擂台上。 一个劲装疾服的汉子,从后台缓步走出,从那精悍的神情来看,是一个内外兼修的好手,作了一个罗因揖之后,吐句如钢珠般的道: “在下马有周,本日值擂,望各位老师父,少英雄,不吝赐教,本日敝台主将亲自出面为优胜的朋友披红带花,现在请开始赐教!” 人群中起了一片喳喳之声,似乎在谈论着台主出面的事。 突地,一条人影,飞身上台,是一个二十许的青年武士。 马有周一抱拳道: “请循例通报姓名来历!” “在下徐亮,没有门派!” “徐朋友以何赐教?” “就用双掌吧?” “请!” “慢着!” “徐朋友还有话说?” “如果在下幸胜,是否可以向贵台主请教?” 马有财阴阴一笑道: “可以,徐朋友如能在三招之内击败在下,方有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资格向台主挑战!” “三招?” “是的,到了十招,便算平手,朋友例被迎人英雄馆,这些开擂之日,已经明白宣告,朋友想系初来的……” “知道了,接招。” 招随声出,一掌斜斜向值台马有周当胸按去,这一掌角度奇诡,可实可虚,马有周不动声色,挨掌临切近,方才立掌封挡。 姓徐的少年身手的确不俗,在招式已老之下,仍能变势,改为下撩,右掌却快逾电光石火的横里切出。 台下爆起了一声:“好!” 马有周更不含糊,向上封拒的左掌以极快的速度向下一截,右手疾抓对方横切手掌的脉门,变势之快,令人咋舌。 徐亮猛然的后仰三尺,身躯几乎平贴台面,一个“浪里翻”,连环踢出了八腿,腿腿指正上中两盘要害大穴,这一招险极,辣极,但也看出了他的功夫。 第74章 马有周滴溜溜一转,冷喝一声;“去吧!” 闷哼声中,徐亮被马有周一记怪招,劈落台下,径自向人丛中攒走了。 马有周微微一笑,道: “还有那位赐教?” 话声才落,一个轰雷也似的声音道: “俺牛二来陪你走几招!” 一条彪形大汉纵岙上台,象是半截铁塔。 “朋友……” “俺叫牛二,江湖朋友称俺做铁牛,关外来的!” “用什么兵器?” “拳头!” 粗家的言语,引起台下一片笑声。 马有周拱手道: “请!” 牛二双拳一抡,挥了出去,虎虎生风,人粗身手可不粗,只见拳影重重,直劈猛打,纯青的刚劲路子但却毫无破绽,满台彩帛,被举风卷得猎猎而舞。 马有周也一变路数,硬接硬打,看得人心里火辣辣的。 转眼到了第八招,马有周手掌攒隙直逼牛二前胸,但,他没有吐劲,也仅是那么一瞬,随即变了势。 马有周放弃一击致胜的机会,为什么?” 这一着,除了斐剑,恐怕没有几人能看得出来,连“无后老人”的内。 “当!” 锣声绕耳之中,台上宜布平手,于是,牛二在两名黑衣汉子引领下,从台倒退下,径趋“英雄馆”,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 斐剑心头凝云重重,看起来,这“英雄擂”并没有什么蹊跷,牛二的身手,较之第一个上台的徐亮要高出许多直到第八招才露绽,但这空隙只有象马有周这类高手,才能利用得上,马有周应胜不胜,促成平手,显然是英雄重英雄的作风,而且出手之间,也极正道:“赎罪人”所云毁损以救无辜同道,用意何在呢? 心念之间,只见一年约四旬长髯秀土,飘然上台。 马有周循全抱拳道: “请示名号来在历!” 长髯秀士拱手还了一礼,道: “在下‘阴魂不散’无门天派!” “阴魂不散”四字入耳,使斐剑心头一震,这是尹一凡的专用外号,难道这长髯秀士是他易容乔装?尹一凡的易容术堪称到家,表面上决看不出破碇,尤其他会“变音之术”也不易从声音来判别。 只见马有周在对方报号之后,面色微微一变,道: “朋友叫‘阴魂不散’?” “正是!” “朋友用什么兵器?” “双手最为便当!” “如此请吧?” “慢着,在下有句话先申明!” “请讲!” “照规矩三招之内如能胜一招半式,便有资格挑战台主?” “一点不错!” “请出手!” “不!照理是上台的朋友先出手!” “这就难了,在下生平从未先出过手。” “规矩不能坏!” “那只好不打了,还是阁下认输吧!” 马有周面色又是一变,道: “敝人天为本日值台,未交手岂级认输!” 长髯秀士悠悠的道; “朋友既然坚持不占先,在下只好有锦了!” “还有句话得先讲好……” “什么话?” “阁下出手可得要尽全力,记住,在下只准备三招分胜负。” 马有周意颇不耐的道: “朋友也请注意,拳脚无情,如有失手,各自认命?” “这一点在下理会得!” “敝人出手了!” 随着话声,马有周一掌劈向“阴魂不散”当胸,掌至中途,突地变势,易掌为爪,电闪抓向“七坎重穴”,在后也跟着斜击而出,奇诡厉辣得令人咋舌。 “阴魂不散”竟然不闪不避,也不封架。 台下有人叫出: “这不是找死?” “砰!”的一声,“阴魂不散”着着实实挨了一抓一掌,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栽下台来。 马有周当一窒,这一扑一掌,足可制命,而对方似未受伤。 “阴魂不散”前欺一步,站回原位,道: “来呀!别停手!” 台下起了一阵骚动,从没见过有人打擂台是出之以挨打方式的。 “无后老人”轻咳了一声道: “是他,那混账小子!” 斐剑骇异的道: “是尹一凡?” “不错!” “晚辈看不出来!” “这小了挨打诈死是独门绝技,武林中只他一家别无分号。” 斐剑想起尹一凡曾经几次死而复活,登时恍然,道: “果真是他,他上台的目的何在呢?” 话声中,只见马有用冷笑一声,闪电出掌,这一击,他似乎用了全力。 “砰!”挟以一声闷哼,“阴魂不散”踉跄退了两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斐剑不由惊呼出声。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阴魂不散”怪叫一声,双掌交叉剪出。 这一着,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马有周眼见对方受伤吐血,更是防不到对方会突施反击,而且劲势大得令人咋舌。 闷哼传处,马有周口角溢血,身躯连幌,几乎载了下去。 “阴魂不散”一揖到地,道: “承让!” 台下爆发了一阵春雷似的掌声,夹着震耳的喝采。 马有周的面色,成了紫酱,勉强挤出了一句话道。 “朋友果然艺业非凡,希望你在敝台主手下,赢得最大的荣耀。” 说完,退人后台。 蓦地—— 全场肃然,静得落针可闻。 一个美得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少妇,已不知何时,到了擂台中央。她的容光,身材,使得所在场的人呼吸困难,若非眼见,谁也不敢本信天下竟有这等绝世尤物。 一阵死寂之后,不知是谁发出了一惊叹,紧接着,是热烈的掌声与欢呼,久久不衰…… 斐剑只觉头晕目眩,心跳频频,血行加速。 天呀!台主,赫然是心上人东方霏雯,这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她何以会在施南城摆这英雄擂? “目的是什么?” 想到“赎罪人”的话,使他不寒而栗。 台上的“阴魂不散”显得十分不安。 “无后老人”深深地看了斐剑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台上的“阴魂不散”果真是尹一凡,那他决非东方霏雯的对手,以东方霏雯以往对付敌人的手段而言,尹一凡的处境相当恶劣。 由于东方霏雯的出现,使斐剑的看法完全改观,他深信这其中大有文章,决不是单纯的“英雄擂” 照“赎罪人”的话,出面毁了这擂台吗? 东方霏雯玉劈上扬,所有的声浪又靠平息。 珠转玉盘的声音,清晰地飘人每一个人的耳鼓: “诸位,这位朋友是开擂三天以来,以三招击败值台的第一人,照规矩,这位朋友有权向本台主挑战。” 说完.转向“阴魂不散”道: “阁下是否要向台主挑战?” “阴魂不散”一窒停了许久,才嗫嚅的道: “在下……弃权!” 台下又是一片喧嚷,“阴魂不散”的答话,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每一个人都引颈而待,要见识一下这美绝尘环的台主的身手,这一来,大失所望。 “阴魂不散”是怯场呢?这是被对方的美艳所慑? 只有斐剑一个人例外,他大大地松一口气。 东方霏雯一招手,两名美艳少女捧上了花红。 后台锣鼓三通,奏起了细乐,东方霏雯亲自为“阴魂不散”披上红彩,带上红花。 接着,在执事人员的引导下,“阴魂不散”被迎人“英雄馆”。 东方霏雯向台下一福,道: “请各方朋友继续指教!” 声落,姗姗退入后台,每一个观众,面上都露出了沮丧怅偶之色,他们多希望多欣赏一会这朵倾国名花。 值台马有周再度出场。 “无后老人”用肘一碰斐剑道: “如何,你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斐剑苦苦一笑,没有作声.心里乱得象一团理不清的麻。第五十三章荒林裸尸 上集书中,“无后老人”问斐剑,对“赎罪人”传柬所示的行动,如何处置,斐剑苦苦一笑,没有作声,心里乱糟糟地象一堆理不清的麻。 拆擂,就是拆东方霏雯的台,在真相未明之明,岂能尔行动? 那被迎人“英雄馆”的,真是尹一凡吗? “英雄馆”的内幕如何? 东方霏雯摆设“英雄擂”是别有用心,抑是受人操纵? 这时,已有人上场和马有周动了手,但斐剑已无心去注意那些了,他只盘算着如何应付这场面。 如果,自己不幸而当了“赎罪人”的工具,岂不冤哉枉也。 “赎罪人”既不露面,也不采取行动,而要指使别人去做,更不说明原委,这当中就有考虑的必要了。 于是,他凝重地向“老后老人”道: “前辈,我准备和她见面谈谈!” 她,指是当然是东方霏雯,“无后老人”沉吟着道:“恐怕无法发掘事实真相?” “但晚辈不能冒然行事?” “嗯!看来只好如此了。不过……” “不过什么?” “恕老夫直言,目下所有同道,都把除魔卫道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望你以武林兴亡为重,不要被儿女之情消磨了壮志,更不能让美色蒙蔽了灵明,你是大有智慧的奇村,老夫不言,谅你也明白此理,善恶字于一念,正邪所差极微……” 斐剑悚然道: “前辈此言,不是无固的吧?” 第75章 “当然!” “那前辈必然知道她的来历!” “目前老夫暂时保密!” “为什么?” “此事不宜由老夫揭露,关系太重大了!” 斐剑微有怒意,道: “那是要晚辈盲目从事?” “无后老人”目射奇芒,迫视着斐剑道: “你信得过老夫吗?” “当然的!” “那老夫盼你照‘赎罪人’所说的原则去做,决没有错。” “拆擂!” “老夫不要求你如此,这是人之常情,你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晚辈现在就去见她!” “以现在的形貌还是本来面目?” “当然是本来面目……” 突地—— 一个毛头小子,挤近身来,怯怯地向斐剑道: “大爷姓斐?” 斐剑大吃一惊,目注那孩子道: “什么事?” “有位爷台要小的送给您!” 说着递上一个纸卷,斐剑接在手中,急声道: “要你送东西的人呢?” “噢……怕是离开了,小的不认识他……?” “那人什么相貌,穿什么衣服?” “是个……是个与大爷您差不多的人,小的没十分注意,说不出来!” “好,你走吧!” 斐剑打开纸卷,只见上面了草地写着:“欲知真想,速出西城,黑蓬大车,一切自明”,后面的暑名赫又是“赎罪人”。斐剑不由脱口道: “又是他,弄什么玄虚?” “无后老人”侧目一看之后,道: “看来‘赎罪人’已改变了原意,我们出城吧!” 斐剑把字条撕碎抛掉,点头过了声:“好!”,两人群众而出,径向城门方向走去,路上,斐剑愈想愈觉不是味道,自己因不明了事实真相,不愿蓦然照“赎罪人”字柬所示现身拆擂,这一点,竟也瞒不过“赎罪人”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方掌握之中,这未免太可怕了。 “黑蓬大车可明真相,这是什么事呢?” …… 出了西城,人目一片荒凉,除了稀落的几座农舍之外,尽是茂林密树,直连到山边。四野寂寂,既无官道,那来的大车。 两人信步走去,“无后老人”突然朝地上一指道: “看,不是车辙么?” 车辙划过荒野,直没向密林方向,斐剑目光朝前面一阵扫掠之后,道: “我们顺这车辙去查查吧!” 话声才落,身后已传来辘辘车声,回头一看,只见两辆黑蓬大马车,各由一名黑衣人驾御,向这边疾奔而至。 “无后老人”向斐剑施了个眼色,两人装着赏玩野景的样子,折向侧方行去。 马车一路颠簸,没人不远的林中。 两人这才折回,展开身法,飞掠过去,甫至林缘,一声断喝倏告传来。 “站住!” 随着喝话之声,四个黑衣剑手,现身出林。 两人不期然的刹住身形,黑衣剑手之一粗声暴气的道: “二位意欲何为?” 斐剑冷眼一扫对方,反问道: “你等大呼小叫的阻路,又算什么意思?” 黑衣剑士狞笑一声道: “朋友别逞口舌之利,认相的远远走开!” “如果不呢?” “那就只好留下了!” “凭你们这四个角色,还用不了本人!” “既是如此,就别怪在下等心黑手辣了,兄弟,上做了!” 四支长剑,两支奔向“无后老人”,两支罩向了斐剑,从出手来看,这四名剑手在武林中已可算是不俗的高手,可惜,他们所碰对手太强了…… 两声闷哼过去,扑向斐剑的两名剑手,弃剑栽了下去,攻向“无后老人”的两名,也在三个照面之间先后栽了下去。 两人一弹身,朝林内掩去。 人林约莫五十丈光景,只见两辆黑蓬大车停在五丈方圆的一外林空之中,近十名黑衣人正在掘坑,不久,巨坑掘成,车门被打了开来,黑衣人分别上车,一具具裸体或半裸的男尸,从车上搬下,批人坑中…… 斐剑一看之下,不由头皮为炸,五内皆裂。 真相,这就是真相,惨酷的集体屠杀。 难道,这些死者全是被迎人“英雄馆”的那些优胜高手? “赎罪人”所谓的,毁擂以救无事同道,至此已得到了说明。 惨酷的屠杀,而杀人的主凶是红颜知已东方霏雯…… 斐剑连打了几个寒颤,全身一阵发麻。 这会是事实吗?一个天仙美人,竟然做魔鬼的勾当,如果换了旁人,他很容易处置,可是对方是他的爱人…… “无后老人”激颤的道“惨无人道,若非月睹,谁能相信少侠,‘赎罪人’的话不错吧?如果你早早出手,也许可以挽救几位同道的生命,啊!不好……” 斐剑咬牙道:“前辈想到什么?” “尹一凡那小子是否也在其中?” 斐剑猛地一颤,弹身扑了过去…… “无后老人”大声道:“留活口问话!” 斐剑业已激动到了发狂的地步,闪电般掠到了土坑边沿…… “什么人!” 惊呼与喝斥齐发,近十名黑衣人停止了抛尸,齐齐转了上来。 斐剑双目尽赤“屠龙剑”缓缓离鞘…… 一个黑衣老者,似是此中的为首的人,排众上前,直逼斐剑当面,狞笑道:“阁下意在何为?” 斐剑厉声道:“杀你们这批丧心病狂的狗爪!” “阁下……” “哇!”惨号声中,那老者被拦腰斩为两段,其余的黑衣人一个个亡魂尽冒,但,他们没有任何机会,连转念头的余地都没有,剑芒处闪,横尸当场…… 一声劲气,从斜里卷来,震偏了斐剑的剑锋。 “留活口!” 斐剑心中一动,适里收手,留下了最后一个黑衣人的性命。 “无后老人”就指那面无人色的黑衣人道: “报上你的来路?” 黑衣人虽哆嗦不已,但没有答话,斐剑闪电般用剑朝黑衣人胸前一划…… “无后老人”惊呼一声: “不要杀他!” 黑衣人身形幌了两幌,却没有倒地,也没有见血,只是胸衣被划开了,胸前,赫然刺着一个月形标记。 “无后老人”脱口道: “是‘金月盟’属下!” 黑衣人面上肌肉连连抽动,汗珠滚滚而落。 斐剑冷冰冰地开口道: “你不否认你的来路吧?” 黑衣人咬了咬牙,道: “不!在下是金月弟子!” “这些尸体是‘英雄馆’运出来的?” 黑衣人的身躯剧烈地颤动了数下,仆地栽倒。 “无后老人”顿足道: “这冥顽不灵的东西,什么时候暗吞了毒药。” 斐剑双目发直,身躯簌簌而抖,看来这“英雄馆”是“金月盟”屠杀武林高手阴谋之一,而东方霏雯是同谋者。 她与“金月盟”之间是何渊源呢?如果说她是“金月盟”一份子,但她曾屠杀过不少“金月盟”弟子,如果说不是,她为什么甘愿当刽子手,作出这人神共债之举? “无后老人”动手翻拣了所有的尸体一遍,松了口气道; “还好,那小子不在其中!” 斐剑沉声道: “下一批可能便有他!” “死者何以会裸体呢了” “这是个谜!” “依老夫之见……我们今晚探一探‘英雄馆’……” “晚辈也正有这意思?” “死者无辜,不能任其暴骨。我们将就这巨穴掩埋了吧!” 两人动手,片刻工夫便已掩埋了当,毁了大车,赶走马匹,然后折回城中,时已入暮,两人仍到午前的酒楼打尖。 夜市初张,酒客上座约莫四成,酒楼宽敞,还不十分吵杂。 两人慢斟浅酌,目的在打发时间,准备夜探“英雄馆。” 斐剑心头象压了一块沉重的铅板,使他喘不过气来,英雄擂,裸尸,东方霏雯,三样联在一起,谜底将是什么? “无后老人”也是白眉虬结,显然心中也十分沉重。 就在此刻,一个长髯秀士,飘然而至,目光一扫全座之后径向斐剑与“无后老人”面前走来,欢然叫了一声: “大哥,我算定两位必然到施南城来!” 斐剑精神一振,道: “凡弟,果然是你!” 酒保立即添上怀箸,加上座头。 “无后老人”一瞪眼道: “小子,你不是进了‘英雄馆’?” “是的,打了一个转,享受一席盛宴!” “老夫正准备给你小子收尸呢!” “收尸,为什么?” “你且说你小子是怎么出来的?” “晚辈被引进馆中,独自亨用了一顿,便被送了出来……” “有所见么?” “嗯!……听到些男女调笑,呼芦喝雉的声音。” “无后老人”看了斐剑一眼,点了点头,又道: “你小子为何不被引领与那些英雄们同席,而被单独接待?” “这就不得而知了!” “见到台主没有?” 尹一凡偷觑了斐剑一眼,道: “没有,倒是她派人传言,不久前曾受援手之德,就此致谢,晚辈到此还摸不清是什么回事!” 斐剑顿有所悟,“血衣娘子”以“飞甲破金”的邪门手法,伤了东方霏雯,自己出手救她,用的是“阴魂不散”的外号,而后,又从“紫衣人”手中救了她一次,看来她是把那“阴魂不散”当作这个“阴魂不散”了,当下也不说破, “无后老人”紧迫着道: “你小子何以冒冒失失地打擂台?” 第76章 尹一凡伸了伸舌头,道: “一念好奇,到后来发觉不好,已来不及了,幸而……” “幸而见机弃权,不向台主挑战,是吗?” “正是这样?” “你知道摆这擂台的幕后人是谁?” “事后知道是‘金月盟’!” “老酒鬼没有通知你?” “刚才连络上!” “好小子,你在台上露了那一手挨打的绝活,不怕误老酒鬼的大事……” 尹一凡离座躬身道: “晚辈知罪了!” “老酒鬼有什么消息传来没有?” 尹一凡左右瞟了一眼,把声音压得极低的道: “英雄馆由‘天竺八魔’之一的‘邈魔’坐镇,摆‘英雄擂’便是那女魔的主意,借此诱那些武林高手出股,以供‘阴风队’队员以媚术吸取了功力……” 斐剑双目一瞪,煞芒异射,咬牙切齿的道: “怪不得被害的都是裸体。” 尹一凡骇然道: “裸体,什么回事:。 “先后老人”低声把西城外所见事实说了一遍,尹一凡机伶打了一个冷颤道: “我的妈呀,好险,不过,晚辈还有这自信,对女色方面尚可自持……” “哼,到时恐怕不由得你了,老酒鬼还说什么?” “武陵山之行取消,设法毁这‘英雄馆’!” 斐剑陡地一拍桌子道: “想不到她竟然帮助‘金月盟’做这种人神所不容的伤天害理勾当……” “无后老人”悠悠的道: “少侠,冷静些.我们换个地方研商行动方式!” 斐剑切齿道: “我非劈了她不可!” 尹一凡冷冷的道; “但愿大哥能下得了手,武林之福。” 斐剑凌厉的目光朝尹一凡一扫,尹一凡赶紧低头喝酒, 用罢酒饭,三人先先出了城,在城厢僻静处会合,共商行动的步骤。 几经争论之后,决定尹一凡与“无后老人”在西城外等候,由斐剑一人单闯“英雄馆”,因为该馆既有“貌魔”坐镇,尹一凡与“无生老人”均非其敌,而东方霏雯的功力,与“貌魔”不相上下,也许还要高上半筹,再加上馆中数目不明的高手,三人同时行动,徒增斐剑的顾虑。 再则,东方霏雯不舍主动向斐剑下手,他尽可从容对付“貌魔”与一般高手,如若尹一凡与“无后老人”在场,东方霏雯在情势所迫之下,定会对两人痛下杀手,后果就很难预测了。 当然,斐剑坚持单独行动的原因,仍是为了东方霏雯,他必须与她有所了断,有第三者在旁,事实上有许多不便。第五十四章独闯魔窟 时正二更—— “英雄情”灯光辉煌,宴开不夜,那些被目为英雄的打擂优胜者,在美如天仙的艳装少女陪侍下,忘形地豪饮,狂欢,几不知人间为何世。 英雄,醇酒,美人,加了曼舞轻歌,叠出了无边的春色。 渐渐,每一个人仅存的理性,被醇酒所淹没,不堪入目的场面,层层叠了出来,姿意的调笑,放浪的行为,谱成了一曲颠狂的乐章。 人的尊严被剥夺了,武士应有的操持荡然无存,人性的弱点至此暴露无遗,一切似乎都回到原始,人与禽兽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几乎不分。 那些少女,似经过特别训练,在与风尘女子无异的行径中,却保存了几分上流女子的风范。这样,就更加迷人了。 而且,每一个女子都是豆冠芳华,美若天仙,在这些江湖好汉的眼中,恍若刘阮到了天台。 蝶浪,蜂狂…… 粗犷的笑声.夹杂着媚荡的软语,一对,一对,向特设中房间走去,场面逐渐冷落,但另一个高潮,却在东西跨院中叠出。 在分隔前后院的走道上,一条白色人影,幽灵般出现,由阴暗处缓缓步出,灯火照耀下,只见这白衣人俊美豪雄兼备,只是面冷如冰,目中尽是栗人杀机。 他,正是“掘莫人斐剑” 为了要东方霏雯当面一谈,他改回了装束。 他眼望着那些被称为英雄的人物,步履跟跄,醉眼乜斜,搂着那些莺燕,走向跨院,丑态百出,下文是什么,就不必提了,自古酒为色之媒,二者是相连的,何况,这是蓄意的安排。 今夜,或者明白,这些英雄,将步上那些裸尸的后尘。 他一方面愤恨设谋者的酷毒卑鄙,一方面慨叹这些武士的无行,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觉这是死亡陷井? 东方霏雯天生尤物,美得使夫仙生妒,然而,她竟然参加了这人神共愤的无耻阴谋,这使斐剑在骇异之外愤慨欲死。 为什么,一付美丽的躯壳,却名裹着一个污秽的灵魂? “紫衣人”一再骂她淫贱,难道真是如此? 斐剑表面上冰寒沉静,内心却有如烈火焚烧,烧得他几乎要发狂。 不少人从他身前走过,但没有人注意到他,认为他不过是被迎来的英雄之一。 沉重的脚步,踏在青石走道上,得得有声。 一个粗豪的汉子,醉态可掬,双手横抱着一个少女,从斜里穿过,目注斐剑道: “朋友,好花当前,还装什么君子,及时行乐啊!” 斐剑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怜酷凌厉,还带着三分嘲讽,那汉子头一低,径自走了,口里嘟噜着:“小子好厉害的眼神,好俊的形貌。” 走道尽头,是一道月洞门,门前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宾客到此止步!” 斐剑瞟了那木牌一眼,仍不疾不徐地直朝前走…… “朋友留步!” 喝话声中,一个满面阴鹫之色的锦衣少年,出现在月洞门中,挡住去路。 斐剑不期然地止住脚步,利刃般的目光,逼注在锦衣少年面上。 锦衣少年面上涌起一片震惊之色,不知是震于斐剑那股逼人的冷厉之气,还是惊于斐剑那份俊美而扩豪的美男子典型风标,这使他窒了片刻,才道: “阁下也是本馆宾客之一?” 斐剑冰森森的道: “本人要见台主!” “宾客至此止步……” “本人并非宾客!” “那阁下是……” “掘墓人!” 锦衣少年骇然退了一步,栗声道: “阁下是‘掘墓人斐剑’?” “不错!” 锦衣少年面色数变之后,道: “在下安彼舟,久闻阁下之名……” 斐剑意颇不耐的道; “东方台主可在里面?” “咦!奇怪……” “奇怪什么?” “东方台主何以不与阁下连络……” “本人找她也是一样!” “她不住在馆中。” 斐剑心中一动,道:“她住在何处?” “这……在下无可奉告。” “你不愿说,还是不敢说?” 锦衣少年安彼舟脸色又是一变,道: “不敢还不至于,在下不知道!” 斐剑心念疾转,东方霏雯既不住在馆中,这也算是机会,先毁了这淫窟再找她现论,她不在场,自己可以放手的做,当下冷泠的道: “此地负责人是谁?” “家师!” “你是‘貌魔’门下?” “阁下说话客气些?” “这已相当客气了!” “阁下到底意在何为?” “见了你师父再说吧!” 安彼舟怒声道:“在下是看在东方台主面上,才对阁下如此客气……” “这大可不必,本人还要找她算账!” “姓斐的,你到底安什么心眼来的?” “催毁这罪恶的渊窟!” 安筱舟面上抖露一片狞鹫之色,身形向后一退。沉声道:“你不是说着玩的吧?” 斐剑一字一顿一道:“非常认真!” “你办得到吗?” “大概不成问题!” “届时东方台主包庇不了你……” “废话!” 就在此刻—— 内院房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道: “舟儿,什么事?” 安筱舟大声应道:“师父,有人上门要毁咱们这‘英雄馆’!” “什么样的人?” “东主台主的知已!” “什么?你说谁?” “掘墓人!” “嗯!要他进来,为师的问问他!” 安筱舟侧身一让,摆了摆了手,道:“请!” 斐剑知道那发话的便是“貌魔”,当下毫不犹豫地一脚跨入月洞门,沿碎石径行去,花荫深处,是一座三开间的精舍,打水通明,有如白昼,精舍之前,站着两名妖沼的少女,一见斐剑现身,先是一愕,既而眸射邪光,荡态盎然,其中之一脆生生的道“台主赏识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另一个抛了一个媚眼,娇声道:“你可别乱动春心,台主的人,谁敢染指!” 美剑牙痒痒地恨不能一掌劈了这两个妖巷。 安筱舟抢前一步,道: “阁下稍待!” 斐剑停下步子,仰首望天,他实在不愿看那两名少女的丑态。 安筱舟疾步上阶,轻薄地在两少女脸上挤了一把,才匆匆入内。 斐剑一方面计划着今夜的行动步骤,一方面付想着那些英雄们的遭遇,春风一度,便将精枯元丧而死… 心念之间,安筱舟入而复出,在阶沿上一招手道: “家师有请!” 斐剑知道对方如此态度,是基于自己与东方霏雯的关系,但东方霏雯与“金月盟”又是什么渊源呢? 第77章 当下昂首上阶,只见厅中交椅上坐着一个风韵不衰的半老徐娘,涂脂抹粉,一身艳红衣裙,眼角眉梢,尽是淫荡之气,娇媚入骨。 难道这就是“天竺八魔”之一的“貌魔”? 算来这女魔已刻是自豪之年,但看上犹如四十许妇女…… 斐剑站在阶沿,并不入厅,带煞的目光扫向红衣女人,等对方开口。 红衣妇人被斐剑的盖世风标所夺,不由呆了,久久,才一笑开口道: “斐少侠,何不请进一叙?” 斐剑冷冷的道:“不必了!” “少侠谅已知道老身来历?” “知道!” “何不请进?” “没有这个必要!” “那少侠此来何为?” “见识一下尊驾如何调练‘阴风队’!” “貌魔”勃然作色,但随即又荡意盎然一笑道: “少侠也知‘阴风队’的事?” “嗯!” “少侠不至于与东方台主为敌吧?” 斐剑心头暗自一震,咬了咬牙,道: “这得看看事实而论!” “老身不解?” “很简单,在下从不放过邪恶之徒。” “哦……本馆有数名弟子,在西城外林中遇害……” 斐剑口中微微一哼,道: “不错,正是在下所为!” “貌魔”拂袖而起,凝声道; “少侠如果爱东方台主,就不应该有这种行为?” “在下爱恨分明,决不有亏武士天职!” “如此说来,你蓄意与‘金月盟’为敌了?” “在下不否认!” “你是否想到后果?” “想得很多了。” “那你今晚擅闯本馆,是有所为的了?” “当然!” “目的何在?” “毁灭这罪恶之源,为武林申第正义,替无辜的同道复仇!” “哈哈哈哈……” “貌魔”纵声狂笑起来,笑声中有不属也有杀机。 斐剑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这没有什么可笑的!” 一直静立在侧的安筱舟,突地怒喝道: “掘墓人,你是为自己掘墓么?” 斐剑连头也不转的道: “你还不配与本人答腔!” 安筱舟厉声道: “你算什么东西,若非碍于东方台主面子,早把你宰了喂狗了!” 斐剑缓缓转身,面对安筱舟,寒声道: “今晚第一个拿你开刀!” 安倏舟一张脸,胀成了紫酱之色,目光中露出栗人杀机,向前一欺身道: “小爷劈了你,到阴间说大话去……” “貌魔”一摆手道: “舟儿,你退开!” 安筱舟幸幸然地向后退了数步,狞鹫的目光,却没有离开斐剑。 “貌魔”举步出庭,面对斐剑,沉缓的道: “你毫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斐剑报之以冷笑道: “在下珍惜中原同道的生命。” “你既然蓄意找死,东方霏雯将怪不了老身……” “在下除恶务尽,她也许会怪在下手段太辣。” “别太张狂,老身杀人如家常便饭……” “化外妖魔,竟敢人中原助纣为虐,荼毒生灵,除死何贷。” “小子,老身要把你寸碟寸刚……” 安筱舟一欺身道: “师父,让徒儿成全他!” “小心些!” “师父过虑了!” 话声中,“孽龙探爪”向斐剑当胸抓去,名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一式“孽以探风”,本是一招普通的手法,但在安彼舟手上施出,情况可就两样了,寓奇奥于平凡,暗藏杀着,如果你以普通招式视之,非遭毒手不可。 斐剑心中充满了杀念,也深知今夜独闯虎穴,决不能浪费一丝真力,因此早有成算,就在对方抓来的电光石火之间,左掌一封,右手“魁星射斗”指力激射而出。 安筱舟功力果然不同凡响,立即觉出指风有异,脚下一滑,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偏闪半尺,险极地壁过这洞金裂石的一指。 斐剑的身手已到了收发自如之境,一指点空,立即刹住真气,顺势改指为掌,横里扫去,变势之速,骇人听闻。 安彼舟躲过一指,却闪不开这一掌,封截亦所不及。 “砰!”挟以一声凄哼,安彼舟一个踉跄,身躯猛然撞上廊柱,哗啦啦震得碎瓦粉落,连连摇幌之后,才勉强定住身形,口角溢出了两缕鲜血。 两名妖艳少女,芳容失色,尖呼出声。 “貌魔”也告面色大变,她看出斐剑的功力,远超出她的预料。 斐剑却相反地微告失望,竟不能一招致对方死命,就在众人惊愕之际,手一扬,一道排山劲气,向安筱舟再撞去…… “少狂!” 冷喝声中,“貌魔”横里推出一掌,把斐剑的掌力震向一旁。 安筱舟一抹口血,“飕”地拔出长剑。 “貌魔”面色铁青,戟指斐剑道:“小子,本太上护法若不杀你,何以为人!” 斐剑双眼一瞪,道:“女魔,你根本不配称为人。” “纳命来!” 随着喝话之声,身躯一挪,举掌向斐剑当胸按去,这一按之势,玄奇诡辣得到了家,令人有无从躲闪还手之感。斐剑施展‘’步虚蹈幻”步法,鬼魁般闪了开去,反击一掌。 “貌魔”也在同时二次出掌,恰好迎个正着。 “砰!”然一声,双方各退一步。 安筱舟觑准这空隙,手中剑闪电般刺向斐剑背后,“命门”大穴。 斐剑一侧身,猛挥一掌。 “哇!”惨呼声中,安筱舟被扫得直朝院中栽去, 同时,一道奇寒无比阴功,卷上了斐剑的身躯,无声无阒,斐剑乍党全身一寒连打了两冷颤,头脑一阵晕眩。 这阴寒掌力,是“貌魔”的独门杀着“追魂阴风”。一旦中上,阴寒奇毒之气,立即穿经过脉,直迫心脉,功力随散。功力再高,也难支持半刻不倒。 斐剑修习的“天枢”武功气血运行反一般常轨,寒毒无法功入“心脉”,在本能的反应之下,寒毒立被排体外,是以他一晕眩之后,又平复如初。 “貌魔”尚未发觉此点,狞声道:“小子,你准备如何死法?老身真想不出用什么方式取你性命才平得这口气。” 斐剑冷哼了一声道:“你在作梦!” 蓦地—— 十多条人影,飞扑入院,当先一名老者射身道:“参见太上护法,弟子等听命!” “候着!” “遵命!” “唔……那些宾客如何?” “一切照常,已命人装车!” 斐剑一听,不由五内皆袭,只这短短时间,那批生龙活虎的高手,竟已全部丧命在那些少女之手,少女无辜,她们已被药物迷了本性,变成了恶魔的工具…… “貌魔”这时已注意到斐剑神色不对,脱口道: “小子,你竟然能抵抗‘追魂阴风’”?第五十五章金月盟主 斐剑冷酷森寒的道: “女魔,你的罪孽今晚要结束了!” “你小子也配说这种活?” “配与不配,事实会告诉你。” “貌魔”陡地向后退一步,全身衣裙无风自鼓,双掌缓缓上提平胸,转眼间,掌胀大一位有奇,齐腕以下漆黑如墨。面上充满了恐怖杀机。 斐剑见状,不由心头泛寒,他知道对方将要施展的必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武功,不久前“血衣娘子”的“飞甲破金”使他余悸犹存,当下,立即把“天枢神掌”的功力提聚到十二成,蓄势以待。 场面,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双方这一击,无凝的是石破天惊,生死一瞬。 十向名馆中高手,一个个面色凝重,虎视在侧。 安徐舟已被两名少女扶着退下…… “貌魔”向前一跨步,双掌平平推出,掌风中竟带丝丝黑气。 “毒!”这念头在斐剑脑海中电似一闪,急忙闲止呼吸一式“步虚蹈幻”从斜里划分两丈余,停身到院地之中。 “貌魔”怪笑一声,凌空飞扑…… 斐剑不让对方有发掌的机会,“天枢神掌”的对方身形甫起的电花石火之间,以十二成为道,虚空劈了出去。 劲浪卷处,“貌魔”被震得落回原地。 斐剑再次弹退,到了花径之上,“唰!”地掣出了“屠龙剑”,他的意思是选空旷的位置,便于应付对方的毒掌。 长剑市自离鞘,狂飚挟着黑雾,业已罩身卷至至。 “毒”,并非凭武功可以克制,于是。他再次闪开去。 数声惨号,震耳而起,那十几名馆中弟子,正好站在斐剑身手,斐剑幽灵般的问了开去,他们警觉时已不及回避,其中七人,首当其冲,立时栽了下去,手脚一阵抽畜,横尸当场,做了斐剑的替死鬼。 斐剑若非仗着玄奥的步法,恐怕也难逃毒手。 那几个幸而不死的,魂飞天外,踉踉跄跄,直退到月洞门边。 “貌魔”伤敌不成,反毁了七名手下,登时怒发如狂,厉喝声中,弹身再扑…… 斐剑算准对方动向,身形一闪、绕过花丛,从斜里发剑猛袭。 “貌魔”身形电旋,但已不及吐劲,裂肤剑气,已涌上身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躯一仰,几乎是平贴着地面倒身回去,中途拧身变势,斜弹而起…… 高手过招,讲究的是捕捉时机,生死胜败,常取决于间不容发空隙。 第78章 斐剑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就在对方变势而起的电光石之间,人随剑起,一招“满天星斗”,凌空洒出。 耀眼的芒星,布满丈余方圆的每一寸空间,剑气撕空之声。栗人心魄。 “貌魔”根本没有发掌的机会,凭其精纯的修为,身势再变,凌空倒泻…… 但,时间上毕竟有了栗米之差。 凄哼声中,中途下坠,一只右掌,已被削去了半截,鲜血如果喷。 真气一泄,已无法施运毒功,手掌回复了本来的肉色 斐剑一欺身,剑尖直抵对方心窝,栗声道:“女魔,你该认命了!” “貌魔”面如巽血,肌肉阵阵抽搐,牙齿几乎咬碎,但,她已失了反抗的余地,只有待毙一途。 何有月洞门边的几名高手,手足无措,脸上全是惊怖之色,出手又不敢,退身更不行,全窒在了当场。 斐剑正待刺杀“貌魔”…… 蓦地—— 一道奇强无比的吸力,把斐剑的身形拉得向后一踉跄,剑尖自然地离开了女魔心窝,女魔乘机弹退了八尺。 斐剑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长剑一划,闪电回身,一看,只见一个身高八尺开外的奇伟蒙面人站在距他不及一丈之外。 这蒙面人来得无声,而且能发出如此强的吸力,身手确实惊人。 他定了定神,道:“阁下何方高人?” 奇伟蒙面人一字一顿的道:“本座金月盟今主!” 斐剑全身一震,连退了三个大步,激颤的道“阁下……是‘金用盟’冷主?” “不错!” 斐剑的确想不到会在此地碰上“金月盟”令主,这当今第一恐怖人物,把武林搅得一片乌烟障气,频临末日,突如其来的情况便得他感到有些的失措。 这巨无霸般的神秘人物,便是一心要君临天下的“金月盟主”…… 一股冲天豪气,从斐剑心头升起—— 今夜,如能搏杀这魔王,弥天浩劫告消解,这比从事任何行动更有意义。 这魔王的功力究竟高到什么程度,今晚非揭开不可,自己业已参悟了‘天枢宝复’全部武功。如非对方敌手,那除魔卫道的行动,便不太乐观了。 令夜,该是自己能力的一次考验。 心念未已,“金月盟主”再次开了口: “你便是‘掘墓人斐剑’?” “正是!” “你存心与本盟为敌?” “除魔卫道是武士的本份!” “你视本座为魔道?” “阁下扪心自问,所行所为是正是邪?” “金月盟主”突地振声狂笑道: “哈哈哈哈,有趣,本座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如此对本座大放证词!” 斐剑冷冷的道:“有趣的事当不止此!” “嗯,掘墓人,还有什么?” “在下立誓要埋尽天下邪恶徒!” “你狂得使本座不忍心杀你?” “阁下当听说过对敌人宽恕使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 “你且说说本晚来此的目的?” “毁这魔窟?” “凭你?” “在下可以大胆回答,不错!” “掘墓人,本座很可惜你这块材料……” “此话怎讲?” “如果你能加入本盟,定可吐气场眉,在武林中是一人之下。” “嘿嘿,在下一向不屈居人下!” “这未始办不到,有一天,你可能唯我独尊!” “阁下席卷武林之后,有意让贤?” “有此可能?” “你准备怎样?” “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 “搏命?” “正是如此!” “如你杀不了本座呢?” “被杀!” “如本座不愿杀你呢!” 斐剑不由语塞,他忽然想起曾有不少次,“金月盟”属下说过奉命不与自己为敌,这凝团一直未曾打破,今晚面对“金月盟主”,该揭明了才是…… 心念之中,反问道: “阁下何以不愿杀在下?” “有两个原因?” “在下愿闻?” “第一,你是百年罕见的奇材,毁了未免可惜……” “哼!另一个原因呢?” “此刻已没有说的必要了,除非你愿意加人本盟。” “阁下是否曾下令属下,不使与在下为敌?” “有这回事!” “为什么?” “基于第二个原因,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了!” 斐剑心头打了一个结,对方不说,他不愿再追问下,后正今晚是生死之搏,胜了,一切自明,败了,全部幻灭…… “金月盟主”一顿之后又道: “掘墓人,放手相搏,三招已足够判明生死了,当然,这是指某一方的招术,内力,等制胜因素高于另一方而言。 斐剑心念疾转,自己所长的剑术,也不过三招,如果三招不胜,以下就不必谈了,当下沉声道: “在下同意这说法!” “本座方才所谓的条件,是指彼止无法制对方死命而言?” “阁下无妨说说看?” “如你胜了,抑或平手,前帐完全勾消,改期再战!” “在下落败呢?” “加入本盟!” 斐剑当场一窒,这条件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加入“金月盟”,助长魔焰,茶毒生灵,岂是能做的事,这不与素志完全相反吗?同时,自己能否与对方抗衡,还是疑问,万一不敌,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心念及此,寒森森的道: “加盟办不到!” “你与本盟誓死为敌?” “在下不否认这句话!” “不考虑了?” “毋庸考虑!” “金月盟主”缓缓拔出腰间长剑,灯光映照下,剑身发出慑人的寒光,剑身靠剑尖半尺之处。有一个金光闪兴的新月印记。 斐剑在心里暗自叫了一声:“金月盟剑!” 该盟以“金月”为名,看来此剑必非凡品。” 场面在“金月盟主”拔剑之际骤呈无比的紧张。面对这神秘的武林魔王,斐剑心中不无忐忑之感,这一战,不单关系个人的生死荣辱,也关系正邪的消长。 “金月盟主”一振腕,手中剑幻出一片使人耀目难睁的金色月形芒影。 斐剑心头一紧.心道:“这一式,其凌厉诡谲之处,并不亚于自己那一招‘满天星斗’。” “金月盟主”庞大的身体朝前一挪,以震耳凝神的声调道: “斐剑,你不后悔?” 斐剑冷冷的道: “强存弱死,是武林中不易的铁则,谈不上后悔两个字。” “可惜你这一朵武林奇葩了……” “阁下大言炎炎,在下感到可笑。” “这井没有什么可笑,本令非为了……”话锋突然顿住。 “为什么?” “为了那丫头死心眼……” “谁?” “东方霏雯!” 斐剑全身一颤,向后退一个大步,东方霏雯与“金月盟”有某种渊愿存在,从历次情况而论,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这话出自“金月盟主”之口,就相当有份量了。 “金月盟主”的真正来历是什么? 东方霏雯与他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东方霏雯虽是玉貌花容,但她曾自认驻颜有术,业已是四十过外的迟暮之年,而他竟称她为“丫头”,这称呼,证明他是她的尊辈…… 心念之中,脱口道: “她与阁下是什么关系?” “这一点应该由她告诉你!” 斐剑一室之后,横了横心,栗声道: “这已无关紧要了……” “无关紧要?” “正是!” “你的意思是……” “为了比儿女之情更重要的武林公义,今晚,在下与阁下之间,必须分出生死!” “不计任何后果?” “当然!” “金月盟主”手中剑微微一颤,沉声道: “可有什么遗言交代,本令主可以转达?” 所谓遗言,对象当然是指东方霏雯而言,斐剑自忖,自己与东方霏雯的交住,知道的仅了了数人,想不到,“金月盟”一般有地位的人,早已了如指掌,这更证明了东方霏雯与该盟关系之深。 闻言之下,报之以一声冷晒道: “倒是阁下有遗言.大可先行交代属下?” “金月盟主”似被真正的激怒了,两道利剑般的目芒,从蒙面巾上的小孔射出,象两股凝结了的光柱,令人不寒而栗,那目光直要穿透人的心脏…… 两条人影,直逼圈子之外,正是“貌魔”师徒。 “貌魔”怨毒的目光一扫斐剑,然后向“金月盟主”道 “容卑座结果他!” “金月盟主”目光似逼视着斐剑,口里道: “贵座请退下,此事由本座了结!” “貌魔”怔了半晌,才幸幸地和安筱舟退下去。 院中,只剩下敌对的两人,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斐剑把功力提聚到十二成,双瞳青光熠熠,与对方耽耽互视。 “锵!” 对方一触而分,不知是谁先出的手,四周的花树,被剑风扫得枝残叶落。 从这一回合而论,双方的功力,已到了某种极限,所差极微,极微,但感受却大大不同,“金月盟主”震惊于对方剑术的造诣,竟然能与自己认为无敌的“全月剑法”平分秋色,这是始料所不及的,而斐剑却十分振奋,至少,他知道凭所学已足可与这不世出的魔王一搏。 第79章 一招之后,又成对峙之局。 空气似乎已凝结了。 这是一场百年来仅有的绝顶剑手交锋,而且,各存制对方于死命之心,所以情况凶险无伦。第五十六章紫衣秘室 双方如石象般凝立,精气,神均已提聚到了极致。 只要任何一方心神稍懈,立遭致命的攻击。 绝顶剑道高手,讲究的心、神、剑、气合一,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 所谓敌一动便是制胜克敌的要诀,任何一个习剑的人,都知道这原则,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放眼武林,能练到这一步的,可说百年难逢一二人,所以武林有句话说,剑为百兵之主,易学难精。 现在,对峙的双方,都可算是绝顶的高手,两人同心思,等待着一击的机会。 时间,在万会紧张之中消逝。 绝顶高手过招,胜败生死,决于俄顷,关键在于能制敌先机。 这一击,在斐剑来说,关系太大了,不但是个人的生死荣辱,也是正邪消长的关键,所以,他以一种从来未有过的凝重态度来接受考验。 “呀!” 短促的栗喝声,撞破了凝固的空气,灯光映照下,金黄的芒影,象一片繁花,又象是半空突然爆发的烟火…… 不差先后,斐剑的“屠花剑”幻射出一蓬星雨…… 一阵阵连珠密响,夹着刺耳的剑风嘶啸,仅是那么一瞬。余音未尽,现象已消。 “金月盟主”退离原地一步,后移的右脚,没入土中,其深及踝。 斐剑身形幌了一幌,使西略现苍白。 一切又归于死寂,两尊石像兀立对峙,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这一回合,斐剑略占上风。 天色透高,灯光随炎黯淡下去。 蓦地里—— 后院传出数声暴喝,接着,人声沸腾,叱喝声与惊呼声混成一片,数股火苗,冲天而起,迷蒙的拂晓,被染成了红色。 谁,竟然敢到英雄馆放火? 斐剑心神微微一分。 就这心神微分的电光石火之间,在一般高手来说,也是根本就感受不到,但在“金月盟主”这类人物眼中,算是出击的最好的时机了。 金芒一闪,一招惊世骇俗的杀手,业已攻出。 快,快得使人无暇转念。 凌厉,凌厉得使人心颤神夺。 没有经过意念,完全出于本能,斐剑以快得无法形容的速度,一翻腕,施出了那招攻守均臻极致的“擎天一柱” 当然,现在他的目的只是守,封对方这致命的一击。 由于这一招玄奥,但极单纯,所以在紧迫得几乎无法感受的时间上得以弥缝。 “锵!”的一声金铁厉呜,剑气横溢,花飞树僵。 斐剑但觉巨震之后,手中一轻。 父亲的遗珍“屠龙剑”,从腰一折为二,手中握着的,是半截断剑。 心弦,象被重锤猛击,震得他魂飞神越。 完了,他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意念。 汗水,冒出如浆,俊面一片煞白,身形不期然的簌簌而抖。 “金月盟主”的剑尖,抵上了他的“七坎”死穴。 这似乎是必然的结果,他没震惊,只是讶并对方何以不立即下手取自己的性命,难道对方还有什么花样? 火光烛天,整个“英雄馆”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喧杂的声音,被呼轰之声取代,热浪包围了现场,炙肤灼骨。 斐剑一咬牙,栗声吼道: “为何不下手?” “全月盟主”答非所问的道: “你手持的是‘屠龙剑’?” 斐剑心头一颤,对方居然也认得这剑,想当年“屠龙剑”客必是风云人物,响当当的角色,所以连兵刃也出了名。 “屠龙剑”被折,证明这剑只是凡铁而非奇兵,只是剑以人名。“赎罪人”转赠之父遗物,如今毁在自己手里,的确是终生憾事。 心念之中,栗声应道: “不错,正是‘屠龙剑’,阁下居然也认得!” “此剑何来?” “友人所赠!” “友人?” “这有什么不妥?” “斐剑,你当明白你现在的处境?” “明白不过,士可杀不可辱,下手吧!” “本令重申前言,如你愿加入本盟……” “办不到!” “死而不侮?” “在下之败并非力有不逮,只是器有不利!” “你不服?” “这是必然的!” “不眼又将如何?” 斐剑咬了咬牙,声音冷漠但十分平静,道: “下手吧!” “金月盟主唱中杀光一闪,阴沉沉的道: “看来真不能留你活在世间……”声落,并没有下手,半晌,他竟外地收回“金月剑”,道:“这次放过你,算是对那丫头有所交代。” 说完,一闪而逝。 斐剑怔在当场,内心那一份滋味,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东方霏雯究竟是什么来头,连不可一世的“金月盟主”也要卖她的帐? 烈焰飞腾,墙倒屋塌之声震耳欲聋,“英雄馆”算是毁定了。 他缓缓拣起半截断剑,心中难过万分,父亲“屠龙剑客”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离奇的魅影,他不忘母亲临死的嘱咐:“女魔,金钗……杀……屠龙剑客……”这些断句连在一起,谜底十分复杂,父子天性,被这几句先入的话冲淡了。 父亲遗物应该珍视,但更重要的他觉得对不起赠剑的“赎罪人”…… 由断剑,他想到了“剑冢”神兵,如果有那柄神剑在手,今天,“全月盟主”决难逃剑下,崔婉珍自称“护剑人”,却又不知剑主是谁?令人难解,可惜,每一次谈话触及重心时,都被意外情况打听。 想到万分痴情的崔婉珍,他不禁感到有些回肠九转…… “我非得到剑冢神兵不可!”他喃喃自语了一声,展开露世神功,扑出火窟。 英雄馆虽僻处一角,但终竟是在城中,这时居民与官兵汇集了不下千人之众,火势已无法扑救,全成了观火的,喧喧成一片。 斐剑离开火场,奔出西城,太阳已高升了。 到了尹一凡和“无后老人”约会的地方,尹一凡已迎上前来,紧张的道: “大哥,幸你没事!” 斐剑一怔神,道: “什么意思?” “你想,除了大哥,谁是‘金月盟主’的敌手……” “你知道了?” “全知道,‘赎罪人’神机妙算,说‘金月盟主’不会杀你……” “他……” “火焚‘英雄馆’便是他束划的,你与‘金月盟主’对峙,他绊住了‘貌魔’,于是小弟等大行其道,为所欲为。” 斐剑激动的道: “赎罪人呢?” “走了!” “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他不曾露面,一切计划消息,都是他手下人传送。” “哦……无后前辈呢?” “请跟小弟来!” 斐剑怀着狐疑的心情,随尹一凡向荒野奔去,足足十余里远近,才到了一座破庙之前,斐剑早注意到暗中有桩卡,这破庙章然戒备森严,但也懒得动问。 进入庙门,一付败落荒凉景象,奇怪的是竟然阒无人迹。 穿过数重蛛尘封的殿堂,眼前是一个芜草于人齐的院落,院地的一角,露出一圈青苔落布的井栏。 尹一凡用手一指道; “我们跳井吧!” “怎么回事?” “进了就知道!” 说完,已当先跃入井中,斐剑皱了皱眉,跟着纵落,井深约奠八支,井底是软绵绵的细沙,滴水俱元。 尹一凡接动一块井壁砌石。格格声中,露出一道门户,一条隧道向里延伸,隐约可见灯光。 “大哥,请!” 斐剑更加悬凝莫释,但他仍不表露出来,点了点头,跨入洞门,前行十余丈,倏见灯火通明,人影幌颤,数间宽敞的地下室,呈现眼帘,来往的人,一律紫衣劲装。 破庙井底,竟然有这等布设,的确是匪夷所思。 斐剑甫一现身,“无后老人”已从一门户中迎出,大声道: “少侠,且喜你无恙归来,里边谈!” 斐剑眉锋锁得更紧了,忍不住道:“这是什么地方?” “说出来你别介意,这是‘紫衣人’的秘密住所!” 斐剑双目倏射可怕的杀光,栗声道:“紫衣人的住所?” “无后老人”尴尬的一笑道: “是的!” “他人呢?” “不在此处!” “前辈于他早有连络?” “不,是‘赎罪人’安排的,老夫到来亦不太久!” “晚辈失陪……” “无后老人”横身一拦,道: “少侠,务请以武林命运为重,至于私仇,‘赎罪人’一再保证,俟解决了‘全月盟’之后,会命‘紫衣人’了断!” 斐剑本待再说什么,想一想没有开口,尹一凡轻轻一推他,道: “大哥,进去看看再说!” 斐剑无可奈保的举步入室,目光扫处,不禁大感震惊,只见室中躺了数十名少女,有的身着裘衣,有的甚至半丝不挂,妙相毕陈,那些少女,似都被点了穴道,一个个酣睡沉沉,斐剑面红气促,转头向尹一凡道: “怎么回事?” 尹一凡目光不敢接触那些极富诱惑的使人意乱神迷的妙相,眼观鼻,鼻观心,见问才抬道: “阴风队少女!” 第80章 “什么,这些女子是‘英雄馆’中那一批妖女了” “是的!” “为什么不杀了?” “她们是无辜的,被药物迷失本性,成了魔道的工具,杀了岂不太残忍……” “如何处置?” “赎罪人准备求取解药,复恢她们的本性燃后按址遣送!” “全都在此了?” “大概是!” “想不到如此轻易得手……” “大哥,‘赎罪人’安了内线,还出动了近百‘紫衣人’手下.才侥幸成功,可冒了极大的风险,如果稍有失算,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比如‘金月盟主’的出现,是始料所不及的,幸而你绊住了他,否则全军尽墨……” 斐剑怆然一笑道: “我儿乎丧命‘金月剑’下……” 尹一凡诚挚的道: “小哥,小弟我的确尤心如焚,总算邀天之幸。” “阴风队的公案算是解决了?” “是的,但难免对方不另起炉灶,还有一样,也算大幸……” “什么大幸?” “东方霏雯没有现身,否则恐怕功亏一聩。” 斐剑仰首望着室顶,心头一阵激荡,他此次独闯“英雄馆”目的是找东方霏雯,想不到正主没有碰上,反而几乎送命,结果还邑别人之力毁了“英雄馆”,想起来真是惭愧之至。 “无后老人”若有所觉的道: “少侠,想来你已饥渴了,先用酒饭……” 斐剑不待对方说完,立即摇手道: “晚辈立即告辞!” 尹一凡苦着脸道: “大哥,你成见很深……” “这并非成见,‘紫衣人’与我仇深似海……” “无后老人”干骇了一声道: “大丈夫恩怨分明,少侠即答应先公后私,把仇怨暂时放下,妨……” “晚辈有两件急事诗办理?” “哪两件事?” “赴少林查‘百灵女’下落,找出杀母仇人,同时到‘剑冢’索神剑,以应付‘金月盟主’!” “这是正事,也是急事,该办!” “所以晚辈告罪失陪。” 尹一凡接口道: “大哥允许小弟追随吗?” “我想自己去办!” “大哥的意思是不要小弟同行?” “这是我的私事,凡弟不要误会。” “正邪之战,刻不态缓,而大哥是所有同道所属意的中流砥柱……” “不敢当砥柱之誉,愚兄对此誓尽绵薄,随时应召。” “那……大哥不反对有事时与你见面?” “当然!” “如此小弟送大哥出去?” “好!”说着,向“无后老人”施了一礼道:“晚辈暂且告辞!” “无后老人”颔了颔首道: “请便!” 斐剑与尹一凡从另一条秘道,离开地下室,顾盼时间到了庙后,斐剑突地正色道: “凡弟,回答我一句话?” “大哥请讲!” “你早已知道东方霏雯的来历?” 尹一凡期期的道: “这……这……小弟不否认,但……” “可否告诉我她与‘金月盟’是何渊源?” “大哥,这……” “我必须知道。” “可是小弟我不能违抗师命行事……” “我碰上她,她一样要告诉我,这没有故神其秘的必要?” “并非故神其秘,小弟我担不了这干系!” “有什么不得了的干系?” “大哥,你要我死,我决不皱眉,可别逼我做这件事!” 斐剑一时无词以应,尹一凡话已说绝,再逼他可就失去朋友之义了,但这个迷憋在心头,的确不好受,心念数转之后,一跺脚道: “她必在施南城范围之内,我立即去找她!” 就在此刻—— 不远之处,传来数声女子的叱喝声,那声音入耳便不陌生。 斐剑心中一动道: “凡弟,再见!” 身形一弹,便朝喝叱声所传的方向扑去。 尹一凡窒了一窒,也紧跟着追了过去。第五十七章情海狂澜 上集书中,斐剑与尹一凡离开了“紫衣人”的秘密居所古井地室,来到破庙之外,斐剑向尹一凡追问东方霏雯的来历,突地,不远之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喝叱声,那声音听来并不陌生。 斐剑心中一动。向尹一凡说了声:“再见!”弹身扑去。 尹一凡窒了一空之后,也跟着追了过去。 距离缩短,喝叱之声更加明显,已可以分辨发声方位。 斐剑循声掠去…… 疏林如蒂,围环着一片草坪,坪地中央,两条紫色影子兔起鹰落,厮缠不休,走近疏林,可以看出交手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紫色儒衫、紫巾蒙面,女的一身淡紫宫妆,俏丽十分,但粉腮已被杀机罩满,手中剑如疾风迅雷,尽朝要害攻击。男的却一味闪让,偶而反击一两掌…… 斐剑身形似魅,无声无息地直逼疏林,一看,登时血脉彭张,杀机陡起。 那男的,赫然就是血海仇人“紫衣人”,女的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舒眉。 “紫衣人”以诡计谋害了“红楼主人”,“屠龙剑客”也连带遭绞,舒眉找上“紫衣人”,当然是为师复仇。 论身手,舒眉决不是“紫衣人”之敌,但,“紫衣人”似乎无意伤她,这叫人难解? 舒眉出剑如狂,但“紫衣人”闪让从容。 又过了十余照面,“紫衣人”突地暴喝一声: “住手!” 喝声中,两指扶住了舒后的剑身,这一手,的确惊人,因为眉的剑术造诣并非泛泛,在武林中已算是一等一的剑手。 舒眉争剑不脱,右掌猛然劈出,口里厉喝道: “紫衣人”姑娘与你誓不共戴天!” “紫衣人”单掌微扬,封开了舒眉的一击,冷冷的道: “舒姑娘,本人再此声明,你会有为师报仇的机会,但不是在!” 舒眉惨厉的道: “紫衣人,当初你假昌‘屠龙剑客’作饵,把先师诱上石碣峰,活埋石洞之内,目的是什么?先师与你何仇?何怨?……” “紫衣人”松开两指,后退了数步,栗声道: “将来自有交代!” 斐剑一弹身,泻落坪中。 “紫衣人”惊呼一声,“你……”折身飞逝,快逾闪电。 斐剑大喝一声:“那里走!”跟着弹身追去,但“紫衣人”业已腾飞无踪,只好返身折回原地。 舒眉还没有离开,见斐剑折回,忙上前数步,道: “原来是斐少侠!” “舒姑娘还记得在下……” “斐少侠名颂武林,‘紫衣人’竟然望影而逃!” 斐剑苦苦一笑道: “事实并非如此,‘紫衣人’本身功力已非泛泛,最近又得到‘地皇’全部武功精华,如与在下放手相搏,尚不知鹿死谁手……” “那是为什么呢?” “目前武林正道之士,密谋对付‘金月盟’,“紫衣人”站在正道这一边……” “以他的为人,而谈除魔卫道,岂非是一种讽刺?” “是的,但他已有所表现,因此,避免与在下直接冲突!” “我也觉得奇怪,他对我的攻击,没有还手,以他的功力,我万非其敌” 斐剑咬了咬牙,道: “舒姑娘,等机会吧!” 舒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 “照此看来,我恐怕不能替先师与三位同门复仇了。功力悬殊太大……” “舒姑娘不必灰心,杀人者若人杀之,只是时间问题,在下相信‘紫衣人’所欠血债,债主不止你我一二人。” “是的,但不能手刃仇人,确是憾事。” “舒姑娘,在下有句话一直没有机会请教……” “请教不敢,少侠有话但请吩咐!” “请问先令师与‘屠龙剑司马宣’是什么关系?” “情侣!” 斐剑内心一颤,又道: “令先师归隐‘红楼’,一住十年,为的是什么?” “少使要知道?” “是的!” 舒眉神色一黯,泫然欲泣,十分惨淡的道: “先师一生,断送在一个‘痴’字上……” “姑娘可以把详情见告吗?” “唉!多情自古空遗恨.十多年前,先师邂逅‘屠龙剑客’,两人一见倾心,先师因此而构筑,‘红楼’,欲图双栖,‘红楼’落成之日,先师要求与‘屠龙剑客’正式结为夫妇,‘屠龙剑客’到此才透露业已娶妻生子……” “哦!” 斐剑“哦!”了一声,内心一阵刺痛,这是父子关系的又一有力证明,“屠龙剑客司马宣”是自己的生父,已毫无凝义了,但这一层关系,他无法说出口,当然也没有表白的必要,紧迫着追问一句道: “以后呢?” 舒眉愤然道: “先师当时十分痛苦,但痴情难断,他不责怪‘屠龙剑’……” “令师是情有独钟……” “屠龙剑客要求先师暂时等候,他回去安顿妻小之后,便来长相厮守,先师一口答应,并矢志等待,足不出‘红楼’……” “后来呢?” “他一去不再回头,先师苦等十年,到头来却毁在‘紫衣人’的阴谋下!” 斐剑激动的道: “屠龙剑客是个负心人?” “先师并不恨他,十年寂苦,她归因于造化弄人,她坚信他会回来……” “然而他没有回来……” “是的,我曾大胆向先师说过,一个不忠于妻儿的男人,会忠于另一个女子吗? 第81章 但立即受到先师呵斥,她相信他必是遭遇意外,否则不会失约。” 斐剑暗忖,据“紫衣人”当初利用自己传言诱杀“红楼主人”时所说,父亲是因“宇宙一尊”为徒索仇,而被废了功力,残了双目,放置在荆山石峰碣峰顶的石洞中,日久成恨,而遗命自己杀他?这大有可能,而且也是唯一的解释。 心念及此,以往对父亲那种模糊的恨意,倏然消失,可悲的母亲至死不明真相,含恨以瞑,而父亲却在十年后死于“紫衣人”之手…… 于是,他对“紫衣人”恨意更浓了,师仇、亲仇,都集于他一人身上。 “紫衣人”为什么要谋杀“红楼主人”呢? 他自承与父亲是知交,为什么要一并谋害呢? 难道其中牵涉到男女之情? “舒姑娘,‘紫衣人’谋害令师与‘屠龙剑客’是否为情。” “不知道!” “紫衣人所为当然有其原因?” “是的,但他不肯说出来,而我也没有端倪可供推断?” 斐剑咬牙切齿的道: “在下会一一予以澄清的,舒姑娘,你目前不宜再找他!” “为什么?” “恕在下直言,你不是他的对手!” 舒眉痛苦的道: “是的,这一点我知道,但师仇不共戴天,我岂能计及本身安危!” “在下与他,仇深似海,他会得到应有报偿!” 舒眉幽然一声长叹,泪水悄然挂下双腮。 斐剑真想回头奔转地室,找“紫衣人”了断,但想到必然会遭到“无后老人”和尹一凡的阻止,而从“英雄馆”事件看来,“紫衣人”的潜力,实在不可轻侮,对付“金月盟”挽救武林浩劫,是一股可观的力量,大势如此,只好假以时日了。 心念之中,向舒周一抱拳道: “舒姑娘,后会有期,在下有事先走一步!” 舒眉朱唇微颤,欲言又止,最后幽然凄声的道: “请!” 找剑心头怦然,象逃避什么似的急急弹身驰离,他从舒眉的神情与目光,觉察到对方的心思,现在,他对于儿女之情,避之犹恐不及,屠龙剑客与崔婉珍,已够他烦恼,困扰,岂能再惹无谓的牵缠。 先赴“剑冢”然后奔赴“少林”,抑是折回施南城找东方霏雯? 正在心见将决之际,一声娇唤,倏告传来: “相公留步!” 斐剑不期然地刹住身形,侧面林中,飞出一条人影,直泻身前。 来的,赫然是东方霏雯贴身的一名绛衣少女。 斐剑顿时百感交陈,俊面阴沉得象大雷雨的前半刻。 绛衣少女深深一福道: “相公,想不到会碰上您!” 斐剑冰寒的道: “什么事?” “婢子等奉主母之命,分头追寻……?” “找我?” “是的,奉命相请!” “好极了,我正要找她,带路!” 言语之间,已充分表露出他内心的愤怒,绛衣少女唯唯应了一声:“是!” 返身向林内奔去,斐剑紧随在她身后,于是,英雄擂,英雄馆,荒林裸尸,美人陷井……等等,齐涌心头。 他下定决心,所有的悬凝,今天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穿越五里左近的一片森林,到了山脚,眼前现出一幢精舍,花木扶疏,修竹掩映。 绛衣少女一刹身形,道:“到了!” 斐剑跟着止步,突地,一个黑衣汉子从旁翻走而过,塞了一样东西在他手…… 绛衣少女回头娇喝一声:“什么人?” 黑衣汉子已走到三丈之外,闻声低首应道: “弟子护法坛下执巡!” “你好大胆子,敢胡穿乱闯?” “是!弟子知罪!” “哼当心你的小命,走吧!” “是!” 黑衣汉子连头都不敢抬,匆匆离开。 斐剑心中凝云大盛,这黑衣汉子自称护法坛执巡,对绛衣少女自称弟子,态度之间,诚惶诚恐,而绛衣少女仅是一名待婢,如此看来,东方霏雯的身份地位,必然十分尊崇,这是什么所在?那黑衣汉子塞在自己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绛衣少女一福道: “相公稍候,婢子禀主母相迎!”说完姗姗进入精舍。 斐剑摊开手,手中是一纸团,好奇地打开一看,只上面写着: “哥,千祈紧守立场,武林幸甚!” 一望即知是尹一凡玩的花样,斐剑撕碎宇条,暗忖,尹一凡的确不愧“阴魂不散”的外号,他竟然跟了来身闯入禁地。冒充执巡,他要自己紧守立场,什么立场?…… 心意未已,眼前陡地一亮,东方霏雯倏然出现。 他象触电似的一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娇艳如昔,只是粉靥上罩了一霜,空气显得十分不协调。 斐剑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冷漠的道: “大姐,想不到在此重逢!” 东方霏雯,“嗯!”了一声,道: “是的,的确是很意外的事,进来吧!” 一对红颜知已,由于某些芥蒂,似乎陌生,场面尴尬至极。 斐剑紧抿双唇,移步进入精舍,目光所及,不由大感意外,内部的陈设,古雅素朴,与不久前被“紫衣人”所毁的“谪仙秘官”相较,气氛截然两样。 “随便坐!” 斐剑默默地在侧面一个绿色窑瓷墩上坐下。 绛衣少妇献上香茗,退了下去。 东方霏雯熟视斐剑良久,幽幽的道: “弟弟,自上次你中了‘铁枭草’之毒,半途车坠长桥,我无时不以你为念,今天是变故后第一次重逢……” 提起前情,斐剑心弦连颤,歇力保持平静的道: “是的,侥天之幸,得以不死……” “有人在破坏我们的感情?” “……得着站有什么立场说话!” “弟弟,你变了!” “变的恐怕是大姐你?” “弟弟,你似乎满怀怨毒……?” 话已触及正题,斐剑咬了咬牙,沉声道: “这一点我不完全否认!” 东方霏雯冷艳的眸光一转,道: “如果今天不是小婢碰上你……” “我正在找你!” “那就很巧了,我俩之间该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 “正是这句话!” “弟弟,首先你回答我一句话,你心中还有我吗?” 冷艳的眸光,一变而为温柔的轻丝。这其中,散发着多深的情意,也含着太多的诱惑,斐剑心头一荡,那被疑云与迷雾笼罩的情景,又开始蠢然激动。但他理智的堤防是牢固的,孤傲的性格,这时发挥了功效,当下冷静的道: “有,截至我们长桥分手时止,丝毫未变!” “现在呢!” “如果说有了动摇,那是你造成的!” 东方霏雯玉靥一连数变,显示出她心里相当不宁静,久久,才慢启朱唇道: “我曾经说过,也许我彻底的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错了?是指彼此交往?抑是……” 斐剑无法揣测对方的话意,事实上他此刻也没心思去分析话意,把心一横,道:“大姐,你替‘金月盟’所摆的‘英雄擂’当台主?” “不错!” “你知道幕后是什么情况?” “当然知道!” 斐剑脸一寒道: “你明知此举人神共愤,伤天害理,而你仍然去做?” 东方霏雯平静得若无其事的道: “我有非做不可的现由!” “请问什么理由?” “我是‘金月盟’一份子,我奉命行事!” 斐剑心中微微一震,但没有十分惊奇,从种种迹象上,他早认定她与‘金月盟’有很不寻常的关系,现在只是证实而已,于是,他领悟尹一凡字条上所说坚守立场四个字的用意了,正邪不是,他怕自己因儿女之私而忘了武林公义。 他也感觉,两人的交往可能错了,但这感觉含有痛苦的成是,因为他爱她是真心的,而现在,敌我之势也是实在的。 “金月盟主”曾下令属下不与自己为敌,原来是被她从中安排。 但,她曾迫杀过“巡察总督高寒山”,“天地双煞”及十余名“金月使者”,这又作何解释呢? 心念之中,脱口道: “你的身份我早知道的,可是……” “可是什么?” “你曾迫杀过高寒山等在盟中有地位的高手……” “因为他们应该死,我是执法。” “应该死?” “嗯,派有派规,国有国法,这点你大可不必深究。” “照此说来,你充当台主是不得已?” “不错!” 斐剑双目倏现精光,迫注在东方霏雯面上,字字如钢的道: “大姐,我对你有个要求!”第五十八章石窟埋剑 东方霏雯也凝重的道:“什么要求?” “脱离金月盟。” “办不到!”她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 斐剑陡地离座而起,激颤得簌簌直抖,俊面一片冰寒。 东方霏雯幽幽然接着道: “如果要求你加入‘金月盟’呢?” 斐剑一咬牙道:“我要求你这样做是希望你脱离邪恶,你提出相反要求却没有道理。” 就在此刻—— 一个苍劲但阴寒的声音,起自身后: “武林中本道理可谈?” 斐剑不由大吃一惊,身形半转,侧顾之下,登时血脉奋张,一颗心怦怦狂跳起来,靠房门外,巍然矗立着一个巨无霸型的蒙面人。 第82章 对方,正是震撼武林天下的一代巨擘“金月盟主”。 “金月盟主”骤然现身,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昨夜,英雄馆中得命的一幕,电映心头…… “金月盟主”目光如冷电秋霜,一扫斐剑之后,迫注到东方霏雯身上,栗声道: “丫头,你太任性了!” 东方霏雯垂下了臻首。 “金月盟主”一顿又道: “你是在玩火……”目光再次一扫斐剑,声音变得十分严厉的道:“你早该告诉我他的来历!” 听声中,“金月盟”与东方霏雯之间,关系相当深厚。 斐剑冷冷地插口道: “盟主阁下,想不到这么快又碰面了!” “金月盟主”慑人心神的目芒,陡然移射到斐剑面上,以栗人的声调道: “小子,本座直到片刻前才从丫头口里知你的来历……” 斐剑寒声道: “知道了又待如何?” “金月盟主”嘿嘿一笑,狞声道: “本座不会再放过你,今天你死定了!” 斐剑怒火冲胸而起。厉声道: “本人三寸气在,也誓必杀你!” “你没有机会了!” 话声中,缓缓拔出“金月剑”…… 斐剑手指搭上剑鞘,方才想起,鞘中是两截断剑,昨夜在“英雄馆”内折在对方剑下,彼止的剑术相差极微,而“金月剑”是一柄奇兵,截金断玉,目前自己等于手无寸铁,如以空字对“金月剑”决无幸理。 心念至此,不由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噤。“金月剑”缓缓上扬,无形的剑气,使得满厅生寒。 斐剑目瞪如铃,把全身劲道运集右手食中二指,凝神以待…… 场面,充满了恐怕的杀机。 东方霏雯粉腮又开始变化,一变,再变,突地开口唤了声:“爹!” 这一声“爹”,如一柄巨锤,敲击在斐剑的心上,他做梦也估不到东方霏雯会是“金月盟主”的女儿,怪不得尹一凡的师父,“无后老人”,“赎罪人”……等一再警告自己不能和她相恋。 他们为什么不说这层关系呢?怕自己知道真想之后,昧于儿女之情而倒戈。 他颤栗了,难怪她一口拒绝自己要她脱离“金月盟”的建议! 彼止的关系,应该结束了…… 只这一疏神,“金月剑”如迅电疾雷般罩身劈至,躲、闪、封、拦,什么都太嫌迟了,绝顶高手相搏,只有“先机”两个字。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念间未转,一道极劲的真力,从侧方猛袭而至,把他的身形撞得横荡三尺,就这样,他逃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出手的,赫然是东方霏雯。 斐剑一敛神,“魁星射斗”指功,电射而出,快速厉辣,世无其匹。 “金月盟主”顺势举剑封挡,“锵!” 指风射中剑身,发出栗耳交呜,“金月盟主”庞大的身躯一幌,倒退了两步。 “魁星射斗”指功,洞金裂石,若非“金月剑”是一柄神兵,必被射折无疑,剑虽无损,持剑人却被震退了两步。足见这指风的强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 “金月盟主”利剑般的目芒一扫东方霏雯,暴吼道: “你这是做什么?” 东方霏雯颤声道: “女儿……女儿……情不自禁……” “丫头,一错岂可再错?” “可是……” “你想到后果没有?” “女儿想过!” “如此,你回避吧!” “不!” “你什么意思?” 东方霏雯深深地注视了斐剑一眼,一跺脚,毅然道: “爹,答应女儿和他归隐,永不出江湖!” 斐剑全身一颤,脑内轰轰作响,心湖被这句话搅起了轩然巨波,皆美归隐,笑傲烟霞,永不问武林是非…… “金月盟主”重重一哼道: “丫头,你是在发呓语?” “不,女儿想过了,半生虚度,一无所得,只有他……” “你在玩命?” “女儿至死不!” “丫头,你知道他的功力到了什么程度?为父若非仗这柄‘金月剑’,还真不知鹿死谁手,放眼武林,已难找与他抗衡的人,何况……” 何况什么,他没有说出口,话声至此突然顿住。 “紧守立场,武林幸甚”尹一凡传柬的字名,浮现脑海,他神思一振。于是,师仇、武林公义……等等意念,一齐抬头。 “走!”他第一次兴起了这念头,他深深感觉到仔肩任重,不能率尔轻生。 金芒耀眼,“金月盟主”再次出了手。 斐剑一式“步虚蹈幻,掠出厅门之外。” 身形未稳,“金月盟主”已如影附形而至,金月开形芒影,挟裂肤剑气,暴卷而至,间不容发。 斐剑双掌一推,“天枢神掌”猝然发出。 仓促出掌,功力未能全聚,便由于这掌功内含反震玄理,“金月盟主”的剑势被迫得一窒。 就在这电花石火的瞬息空隙中,斐剑电闪倒掠,射入精舍外的竹林之中,他连转念都不曾,疾似浮光掠影般朝外电泻。 他沿山麓狂奔,不知驰了多远,后面不见声息,才缓势停身,回顾之下,对方并未追来,他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丝苦笑,第一次,他违反性格,敌前退身。 他知道“金月盟主”决不会就此罢休,而对方仗着利剑,在形势上占了优势,自己若不立即设法取得“剑冢神兵”,实无法与之抗衡。 东方霏雯纯情的话,又响在耳边,“爹,许女儿与他归隐,永不履江湖……” 他感到回肠九曲。不胜惘然。 天仙也为之失色的姿容,又在眼前幌动,使他晕眩。 突地—— 他想到了自己与“金月盟主”已成生死之敌,不是被杀便是杀人,而对方是她的父亲,如果有一天,“金月盟主”死在自己剑下,她将如何? 思念及此,内心起了一阵可怕的痉挛,这种变故,是始料所不及的,唯一的解脱,是斩断情丝…… 他反来覆去想了很久,最后,终于痛苦的下了决心,斩断情缘 心念一决,以乎轻松了许多,于是,他取道直奔,“剑冢”。 这一天,路过荆山脚下,斐剑忽然想起被“紫衣人”所害“红楼主人”同被埋于石碣峰岩洞中的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自己虽然不曾见过父亲生时的面目,但骨肉之情岂能抹煞,同时“赎罪人”所转赠的这柄“屠龙剑”业已毁折子“金月剑”下,不如乘这顺道之便,一来叩拜亡父,二来把断剑埋在峰头,也算了却一件心愿。 想到这里,折身便朝荆山进发。 熟路轻车,一无耽延,过午时分,来到了石碣峰下。 想起当初设被“紫衣人”利用,以亡父为何,诱“红楼主人”上峰入窟,结果双双被炸埋窟中,自己成了杀父的帮队一付钢牙,几乎咬碎,即悔且恨,恨不能立即找到“紫衣人”把他挫骨扬灰。 感怀身世,不由滴下了数滴英雄之泪。 泪眼模糊中,他攀上了石碣峰。 甫登峰顶,他的目光先前那被炸毁的石窟扫去,这一看,不由心头巨震,只见被毁的石窟露出一道穴口,那些封堵的积石,被人移开在一边。 是谁,来重启这业已被崩岩碎石堵死的石穴? 从现场看来,移石的人费了想当大的工夫,才清理出穴口,对方目的何在? 犹豫片刻之后,怀着困惑的心情,举步向窗口走去…… 沙!沙! 他故意放重脚步,踏着碎石前进,如果穴内或附近有人埋伏,必会闻声出现。 将到穴口,忽然一条人影,飞射而出,斐剑心飞一紧,双掌蓄势,以观其变,人影一停,双方同时惊“咦”出声。 窟中飞射而出的,赫然是分手不久的“红楼主人”的大弟子野姑娘。 斐剑首先开口道: “舒姑娘,想不到会是你!” 舒眉拂了拂鬓角的散发,道: “我也想不到你会光降此地。” “这些积石是姑娘移开的?” “是的,费了我一夜半日的工夫才清理出来!” “姑娘是要……” “妥为安葬先师遗骨!” “哦!办妥了吗?” “那不是?” 斐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见不远之处隆起一座新家,当下迫不及待的道:“屠龙剑客的遗骨呢?” 舒层把头微楼道:“很奇怪,洞中只有先师遗蜕,不见其他尸骨……” 斐剑全身一震,栗声道:“什么又没有‘屠龙剑客’的遗骨?” “是的,我为此搜查了很久。” “怎么会呢”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当先师罹难那天,她曾亲耳听到‘屠龙剑客’的声音,否则她不会冒然人窟……” 斐剑咬了咬牙道: “这太不可思义了…… 说着,弹身向窟中奔去,窟道中积石仍未完全清除,只是已足可了然一切,窟壁窟顶,裂痕斑斑,似乎随时有崩坍的可能。 洞径全长约莫三十丈,在靠洞底十丈之内,被炸的情况并不严重,看来当初“紫衣人”安埋的炸药还在窟口一段。 舒眉也跟着入洞,指点着道: “先师遗体是在距洞底五丈处发现的,完好无缺,看来是在入口窟径被炸封堵之后,窒闷而死的……” 斐剑心乱如麻,头皮发炸,他当然不能说出“屠龙剑客司马宣”是自己的生父,搜视现场一遍之后,惶然道: “这令人无法想象,舒姑娘,在你之前,是否有人来过?” 第83章 “没有,积石全是我搬开的!” “那岂非匪夷所思?” “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少侠可曾注意到窟中尚有许多支洞?” “啊!……” “你看,这里便是一个,支洞直径不大,被大块裂石挤封堵塞,人力是无法打开的,可能‘屠龙剑客’被埋在支洞石隙之内……” “是的,只有这一个可能!” 生不能见人,死不能见骨,的确是人生一大悲剧,世间伤心事莫甚于此?” 舒眉似有所觉,讶然道: “少侠似对‘屠龙剑客’十分关注?” 斐剑横了横心,道: “没有什么,好奇而已!” “然则少侠巴巴地上了这石碣峰也是为了好奇?” 这话几乎使斐剑无法自圆,灵机一动,索性说谎说到底,一拍佩剑道: “在下此来,当然不是全无原因……” “愿相告吗?” “在下不久前,蒙朋友赠送这剑,名‘屠龙剑’,说是当年司马宣的遗物……” “哦!屠龙剑!” “数日前,在下与人交手‘屠龙剑’被毁,今日,此来想把此断剑与主人合葬。” 舒眉激奇地望了斐剑腰间佩剑一眼,道: “此剑何人所赠?” “赎罪人!” “赎罪人?这名号从没听说过,对方是何许人物?” “很抱歉,在下没有与他朝过相,是一个神奇人物,此剑是借别人之手转赠的……” “屠龙剑客的兵刃,怎会落入‘赎罪人’之手呢?” 这一点,在斐剑来说,也是一个谜,当下只好随口应道: “他们生前是好友,至其他内情,就不得而知了!” 舒眉困惑地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斐剑忽然想到了一个极重要的问题,道: “舒姑娘,上次匆匆一面,有件事未曾请教……” “少快有话请讲?” “令先师‘红楼主人’与‘血衣娘子’是什么关系?” “师徒!” “哦!难怪要找‘紫衣人’算帐,听说令师祖还有位女儿?” “是的,她叫‘百灵女孔映红’!” “人呢?” “失踪了!” “可有下落?” “家师祖避此已二十余年,而红师怕是十五年前失踪的,直到最近……” “怎么样?” “才听人说起十五年前‘百灵女孔映红’与‘少林’的一段公案。” 斐剑心头一紧,追问道: “令师祖出山是为了寻找‘百灵女’下落?” “是的!” “她准备如何行动。” “她老人家已赶赴少林寺!” “哦!” 斐剑不由心头狂震,以“血衣娘子”的手段,此去少林,势将大染血腥,而“百灵女孔映红”是凤头金钗的持有人,可能也就是杀母的凶手,决不能让“血衣娘子”捷足先登,他心中虽激动万状,但表面上仍维持一贯的冷漠平静。 刹那间,他已决定要赶在“血衣娘子”头里赶赴少林,查询“百灵女”的下落。 当下不经意的又道: “令师祖赴少林多久了?” “一个时辰之前!” 斐剑松了一口气,他自信时间上绝对来得及,目光,又不期然地扫向那些被裂岩封固了的支洞,的确,人力是无法打开的,要想搜寻亡父遗骨,事实上已无法办到,心念几转之后,道: “舒姑娘,请回避,在下要埋剑封窟了!” 舒眉点了头,向窗外飘去…… 斐剑目送舒眉出窍,才解下“屠龙剑”,恭谨地放置洞底,双膝一曲,跑了下去,泪水也跟着如泉涌出,喃喃悲祸祝道: “父亲,不孝儿会为您报仇!孩儿不能保全遗物,又不能亲收遗骨,罪孽深重,父亲在天有灵,请鉴察悔罪之心!” 机祷毕,站起身来,缓步出窟,到了窗口,蓦地回身,举掌便劈,那本已松动的裂岩,受剧烈的掌风震荡,呼呼轰轰,倒塌下来,岩窟又重被封堵。 事毕,对石窟作了最后地凭悼,然后,挪步离开…… 舒眉疾步上前。 幽幽的道:“少侠要走了?” 斐剑沉重地一颔乎,道: “舒姑娘,再见!” “少侠……” “舒姑娘还有什么吩咐?”第五十九章绿杨一家 舒眉粉脸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期期艾艾的道: “少侠似乎还对以前‘红楼’初见时开罪之事,不释于怀?” 斐剑莞尔道: “在下决没有这意思!” 舒眉秀眸之内,闪出了异样的光采,羞涩的微微一笑道: “那为什么要急着离开?” 斐剑心中一动,故作不解,歉然道: “请姑娘原谅,在下急事在身,容图后会吧!” 说完,双手一拱,掉头疾驰下峰而去。 舒眉幽幽地一声长叹,满面黯然之色。 这真是落花空有意,流水总无情了!她又岂知斐剑正为情所苦,为情所困呢? 斐剑并非不知对方心意,但他怎敢再牵惹情孽,崔婉珍在他心里占了极重要的地位,东方霏雯使他心灵受创,他正不知如何解脱…… 离开荆山,全速驰赴“绝命岩”,他必须设法说服崔婉珍,取得,“天枢神剑”,否则迟早必遇“金月盟主”毒手。 披星戴月,尽夜奔行,赶到了“剑冢”, 通过一线天狭谷,到达寒潭,“剑冢”在望,一切没有改变,只是意外地没有碰到“金月盟”的有阻截。 斐剑望着那黑黝黝的墨石奇阵,心头顿加鹿撞,崔婉珍的痴情的话,上次临别段段的叮咛,似乎又响在耳边。 东方霏雯的情源算是断了,她,成了他唯一的爱人,他将可以全心全意的爱她…… 绕过寒潭,到了奇阵之前。 “剑哥哥。” 一条身影,象一阵风般扑上身来, 软玉温香,斐剑感到无比的慰籍,但也有些手足无措。 “珍妹,你好!” 崔婉珍仰起粉颈,面容有些憔悴,苍白得更惹人怜爱。 “剑哥哥,你终于来了!” 斐剑不自禁地用手轻轻抚着她的粉靥,道: “珍妹,你瘦了!” 崔婉珍双眸顿时湿润起来,但笑意末消,幽幽的道: “剑哥哥,你走了,也带走了我的心,你知道这日子多难过?” 多少痴情,多少相思,尽在这几句简短的言词中。 斐剑内心浮起一丝歉疚,因为他此来,是为了那柄“天枢神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甫一见面,又要分离,这将带给她多大的痛苦? “珍妹,进去再谈吧!” 崔婉珍不胜依恋地离开了斐剑的怀抱,两人携手进入“剑冢”石室,相对落坐。 “剑哥哥,你想来饿了,我先给你弄吃的……” “不!珍妹,我在路上用过了,我不饿,有件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 斐剑感到十分难于启齿,但又不能不说,只好硬着头皮道: “关于那柄神剑!” 崔婉珍的面色变了,神色十分复杂,似怨、似怒、似嗔、又似恨、泪水,扑簌簌滚落粉腮,本已嫌苍白的面庞。更加苍白了。 “珍妹,你怎么了?” 崔婉珍象受了极大的委曲,泪水更象决提似的流个不停,久久才凄怨的道: “剑哥哥,你来只是为了那柄剑么?” 斐剑苦苦一笑道: “珍妹,我不否认,但我爱你的心和以前并没有两样!” 崔婉珍拭去了泪痕,道: “剑哥哥,我不知你争论这一点,我仍然受你,地老天荒,此情不移……” “珍妹,我也一样。” “好吧,剑哥哥,你此番专为神剑而来,必有原因?” “是的,不瞒珍妹,我需要它!” “剑哥哥,我不能违背父命,你要我的生命,我决不犹豫,可是这剑……” “珍妹,算我暂借,用后归还?” “我不能答应,万一‘神剑’主人来临,我无法交代!” 斐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道: “到底谁是神剑主人?” “不知道!” “至少令尊当时,总有所交代的吧?” “有!” “可以告诉我吗?” “剑哥哥,我该告诉你的,但,父命难违,希望你能谅解。” 斐剑皱了皱眉,道: “珍妹,如果我说我是真正的神剑主人……” 崔婉珍哧噗一笑道: “你!” 斐剑正色道:“是的!” 崔婉珍笑意一敛,吃惊的道: “剑哥哥,我对你一片坦诚,你不要作弄我?” “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不信?” “当我把事实真相说出来之后,你就会相信的。” “不要说了,父亲临别时,只交代了一句话,见信物交剑!” “信物?” “是的!” “什么样的信物?” “我不能告诉你?” “令尊呢?” 崔婉珍粉腮一惨,泫然欲泣的道: “也许已不在人世!” “也许!什么意思?” “他老人家临离时说,如他一年之内不回转,便是遇了不幸,现在,许多个一年已经过去了……” “老人家尊讳?” 崔婉珍凝视了斐剑良久,才颤声道: “武林五帝之首‘金帝崔斌’!” 第84章 斐剑如遭雷殛似的一跃而起,栗声: “金帝崔斌?” 崔婉珍也离座后退,做出戒备之势,沉声道: “不错!” 斐剑面上的肌肉因过份激动而起了抽搐,良奇书-整理-提供下载久才迸出一句话道: “我早该想到的,但却想不到,该死!” 崔婉珍芳容失色,激动的道:“你早该想到什么?” “你的身世!” “你……” “珍妹,你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掘墓人斐剑?” “我说身份?” “是谁?” “土帝申天阙的传人!” 崔婉珍全身一颤,猛可里上前抓住斐剑的又臂用作力摇幌道:“剑哥哥,为什么不早说?” 斐剑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道:“彼此!彼此!没有吐露的机会!” 崔婉珍双眸一抬,道:“啊!天!这会是真的吗?” 斐剑发颤的手,探入怀中,取出两半制钱,舌头有些打结的道:“珍妹,爹应该知道这东西来历?” 崔婉珍目光一扫,陡地倒退到壁边,无力地倚在壁上,喃喃的道:“制钱……信物……神剑之主!” 斐剑目瞪如铃,狂声道:“这就是你等待的信物?” 崔婉珍喘息着道:“剑哥哥,我……快要发狂了,天下有这样奇绝的事。” 斐剑内心激动如狂,她口口声声期待的神剑之主,就是自己,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幸而,没有因误会而发生什么事故,否则太可怕了。 如果她坚不吐露实情,而自己又想不到这上头,强索的结果,将是什么? 初次闯‘剑冢’,几乎丧生剑下,想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他竭力平静情绪,道:“论理我该称你师姐……” 崔婉珍素手连摇道:“不!不你!年纪比我大,原来的称呼最好!” “珍妹,坐下,冷静些!” “我……我怎能冷静得了……” “坐下,慢慢谈!” 两人重新坐下,相对凄苦的一笑。 “剑哥哥,告诉我一切经过!” 于是,斐剑把自己所知,和拜师经过,细述了一遍,最后说到‘金帝崔斌’陈尸大洪山下…… 崔婉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这一哭,便无了无休,父女天性,斐剑知道无法劝阻,干脆让她哭个够。 足足盏茶工夫,崔婉珍才止住悲啼,凄厉道:“我不杀‘紫衣人’誓不为人!” 斐剑沉声道:“珍妹,报仇是愚兄我份内之事。” 崔婉珍也不争辩,歇了一歇,道:“如此说来,‘武林五帝’算是全毁了!” “是的!” “你方才说四师叔还有一位女儿?” “她叫方静娴,为了复仇,遭遇很惨……” “说详细些?” “她投在一代邪魔‘杀人王’的门下,照那魔头的规矩,她被毁了面容……” “啊!” “不久前‘杀人王’被‘狮魔’所杀,她下落不明。” “我们该设法找到她?” “那是当然的!” “你还提到‘附骨神针’……” “是的,师父和四师伯是死于‘附骨神针’,但‘紫衣人’坚称当初是凭真功实力搏斗,不知道‘附骨神针’,这回事,我辗转寻到了神针主人‘人皇’,对方已数十年不履江湖,且已削发为僧,这成了一件惑人的公案,但我立誓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紫衣人的话可信吗?” “他似乎没有否认的必要!” “他的身手如何?” “嗯……在当今武林,可算数一数二的人物!” “你和他交过手?” “有,不过最近他有意回避。”接着,斐剑把武林趋势和正道之士竭力主张联合“紫衣人”,以对抗“金月盟”的事说了一遍。 崔婉珍摇头大息道: “武林中仇杀纷争,永无了期。” 斐剑转了话题,道: “珍妹,你也说说你的遭遇?” 崔婉珍双眸一红,咬了咬玉牙,道: “当年先父带了‘天枢宝复’所附‘藏珍图’,找寻‘神剑’下落,几经周折,找到了这地方,他老人家见此处十分隐秘,适合潜修,于是把我母女安顿在这里,一人回去与各师叔连络……”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 “不久,他老人家独自回头,说四位师叔无意放弃现有田园,来这里共聚,已经寻到的‘天枢神剑’,暂由他老人家保管,因为五位老人家都不曾收过传人,而且‘天枢宝笈’艰深异常,一时我无法参悟,打算寻一个资质奇佳的传人,合力造就,以延续‘五帝’一脉……” “原来师伯们在没有发生事变之前,已有收徒的打算!” “当时,四师叔出示他永不离身的那枚制钱说,将来有适当传人,将以制钱为信物,凭以取剑,先父他老人家牢记心……” 崔婉珍回想刹那前的情景,登时羞得无地自容,深深垂下头去,声音微不可闻的道: “剑哥哥,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五师叔的眼光不错,我很惭愧……” “不!珍妹,不用自责,谁也没有错,我们不都好好的吗?” 崔婉珍破颜为笑,抬头望了个郎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处女娇羞之情,表露无遗,斐剑心头又是一阵荡然。 如果换了别人,斐剑未必能悬岩勒马,因为她是大师伯的女儿,潜意识中对师门的尊敬,使他不被情潮所淹没。 “珍妹,外间石室中,是师伯母的灵寝?” 这严肃的话题,扫光了窒中残存的绮丽气氛。 崔婉珍一抬头,道: “是的,记得我曾告诉你……” “容我去出叩拜!” “必要吗?” “珍妹,礼不可失!” 说着,站起身来,双双来到外间石室之内,斐剑面容一肃,抢步上前,朝那座石墓恭敬地拜了下去,崔婉珍粉腮黯然,在一侧还礼。 拜毕起身,斐剑依依的道:“珍妹,我要向你说再见了!” 崔婉珍面色一变,凄然道: “你又要走了?”第六十章人剑交易 斐剑柔声道: “珍妹,我不能不走,为了追查父母仇人的下落,我必须要在‘血衣娘子’头里赶到少林寺!” 崔婉珍黯然一笑道: “剑哥哥,这是正事,我不能阻你,你看,我多么自私!” “若非不得已,我何尝又愿意离开呢!” “你等等,我拿剑来!” 说着,转入另一间石室,捧出那柄“天枢神剑”,姗姗移步母亲墓前,双膝一屈,把剑高举过顶,颤声祝祷道: “爹,娘,女儿已完成遗命了!” 斐剑也激动万分,跪下接过“天枢神剑”口里道: “师父,各位师伯,师伯母,弟子誓仗此剑,报师仇,申正义,英灵共鉴。” 空气显得穆肃无比。 崔婉珍亲自替斐剑佩上神剑,情深款款的道: “剑哥哥,我要留此伴母亲之灵,望你早回!” 斐剑摇了摇她的柔夷,道: “珍妹,我办完事立即回头!” “我等你!” “你珍重,我这就走了!” “不吃点东西?” “不必了,时间紧迫,怕误了事!” 崔婉珍依依不舍地把斐剑直送到一线天狭谷之外,在斐剑不断的催促下,才含着两泡泪水,折回“剑冢”。 斐剑也不胜凄然,他能想得到她的心境,一个少女、在不见天日的墓室中,渡那凄冷枯寂的岁月,的确难熬,前此、她是守父亲遗命,守护神剑,等待它的主人,现在,使命已了,她等待的了,就是他了。 突地,一个意念浮上他的心头,使他打了一个寒噤,“狮魔”的故事会不会重演?在此之前,崔婉珍仗着剑冢奇阵和神剑,维护她自己的安全,现在自己带走“神剑”,她等于失了一重屏障,以她的功力,加上奇阵,一般武林人当然为不足为虞,但要再遭遇象“狮魔”那等高手的侵袭,后果就难料了。 可是,自己不能留下神剑,也不能不走,带她一道又诸多不便…… 想来想去,他想到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只要自己得剑的消息,传出江湖,就可以把一般觊觎神剑的注意力,移转到自己的身上,这样,崔婉珍就不再会被人侵扰了,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打开这个结,心头为之一松。 由于今天彼此身份有揭露,他爱她的心,已完全踏实,这对切断东方霏雯的爱,是一股力量,这力量帮助他使意志更坚决。 心念之间,一声断喝倏告传来: “站住!” 斐剑止住步子,暗忖,看来“金月盟”并未放松对“剑冢”的监视,这可来得巧,正好借此实施那釜底抽薪之计。 数条人影,从岩角后转了出来, 当先的,并不陌生,赫然是“金月盟”属下“神武队统领王庆候”,后随六名猛骛的黑衣汉子。 斐剑冷冰的道:“原来是王统领,久违了!” 王庆候嘿嘿一笑道: “彼此!彼此!本座等候少侠,真有些望眼欲穿,但总算等到了!” “等在下?” “一点不错!” “有何见教?” 王庆候目光朝斐剑腰间一扫,阴狡的道:“少侠腰间所悬的……” 斐剑声音中一无表情地道; “天枢神剑,剑冢藏珍!” “哈哈哈哈,少侠倒是爽快人!” 第85章 “阁下等人是假,等剑是真,对吧?” “少侠快人快语,说对了!” “贵盟主所发不许与在下为敌的禁令……” “已经解除了!” “很好!” “少侠身带神兵,行走江湖,恐怕不妥吧?” 斐剑冷嗤了一声道: “有什么不妥?” 王庆候嘿嘿一声冷笑道: “将成众矢之的!” “这是在下的事,王统领何必操这份心?” “本座是好意!” “好意心领了,倒是王统领的来意还没有说出来?” “少侠当知敝盟常川驻守‘剑冢’的目的?” “在下不懂!” “如此本座告诉你,为的是不让这神兵落人任何武林朋友之手!” 斐剑登时杀机上涌,但仍冷漠的道: “剑已人本人之手,阁下准备怎么办?” 王庆候大刺刺的道: “那就请少快解剑交与本座!” 斐剑几乎失口而笑,不屑至极的道: “凭阁下而出此言,未免太不自量了!” “未见得。” “阁下能在本人剑下走出一招,此剑立即双手奉上!” 王候阴恻恻的一笑道: “本座倒是没有交手的打算。” “莫非要在下拱手奉剑?” “差不多!” “哈哈哈哈,王庆候,‘金月盟’多行不义,为祸武林,在下倒是有意把各位留在此地。” 王庆候身后的六名黑衣汉子,面上毫无表情,镇定得出奇。 斐剑不由凝云顿起,难道对方有所持么? 王庆候面不改色的道: “少侠,想象与事实是两回事,本座坚信少快会拱手送剑的!” “姓王的,有什么阴谋抖出来吧!” “嘿嘿,阴谋.谈不上,只是有位姑娘希望少快能慷慨献剑,救她一命。” 斐剑心头大震,莫非崔婉珍已落人对方手中不成?当下栗声道: “她是谁?” “少侠的同门!” “谁?” “那不是么?” 岩角之后,两个黑衣汉子,挟持着一个青衣女子现身出来,迅速地向这边行来,在距现场三丈之处停下。 斐剑目光扫处,不由惊魂出了窍,被对方挟持的女子,赫然是四师伯的遗孤,师姐方静娴,她的蒙面巾已被取下,露出那堆满疤痕的奇丑怪脸。 王庆候得意的一笑道: “如何?” 斐剑怒发如狂,“飕!”地拔出了“天枢神剑”…… 王庆候一扬手,道: “少侠,你不愿见她流血吧?” 适时,挟持方静娴的两名黑衣汉子之一,把手掌按上了方静娴的“天灵”。 斐剑气得浑身战抖,厉声道: “我不杀尽,‘金月盟’这批狐鼠,誓不为人!” 王庆候冷冷的道: “少侠,那是以后的事了,谈谈目前的交易吧!” “交易?” “嗯,一桩好生意!” “王庆候,你准备怎样?” “以剑换人!” “卑鄙无耻……” “就算如此吧!” 斐剑钢牙几乎咬碎,栗声道: “如果本人说不呢?” “不会吧?” “会的话呢?” “她将死无全尸!” 斐剑肝胆皆炸,空负一身绝学,这时却动不了手,他做梦也估不到方静娴会落入对方手中,而且算定了自己会得到了神剑,布下圈套,在此等候。 方静娴是四师怕孤遗,岂能任其惨死对方之手? 但,“天枢神剑”是师门重宝,师父及四位师伯的因这剑及秘笈而饮恨九泉,岂能拱手送与别人,更何况,自己将凭这剑了断恩仇,除魔卫道…… 怒,使他几乎发狂! 恨,使他全身血管几乎爆裂! 但,方静娴在对方手中,再恨再怒,又何济于事。 他要毁眼前这九个人,易如反掌,但方静娴呢? 方静娴满面疤痕,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目光迟滞的,与以前分手时相较,判若两人,不言可喻,她不是被制了穴道,便是被废了功力。 当初,在巫山后峰的峡谷中,方静娴凭他师父“杀人王”的一个手势标记,使“巡察总监高寒山”一行胆落,自挖一目而逃,想不到现在她被制于对方之手,武林风云瞬息千变,的确难测。 对方怎会知道自己与她的这一重渊源呢? 心念之中,切齿道: “王庆候,你断定在下会屈服?” 王庆候一愣神,道: “会的,因为她是你师门唯一后人!” “从何证明?” “第一,是她自己承认的,第二,如果不确,你掘墓人早出手了!” “她……自己承认?” “干脆告诉你,在敝盟主‘移神大法’之下,没有人能守住心底秘密!” 斐剑不由不信了,他自己曾领教过“紫衣人”所施的“移神大法”,想不到“金月盟主”也施这门邪功。 “王庆候,放了她!” “你认为办得到吗?” “本人决不放手神剑,你们在场的九人,先为她抵命!” 王庆候想不到斐剑会说出这话来,登时老脸一变,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如果斐剑真的忍心牺牲方静娴,他们一个也逃不了,斐剑的功力,他很清楚。 但,斐剑真的会这样做吗? 毕竟姜是老的辣,王庆候一退之后,脸上又回复阴鹫之色,冷冷的道: “本座奉命行事,悉听尊便!” 斐剑手中剑一斜…… 黑衣人的手掌在方静娴头上一幌,方静娴两眼发直,对目前情况毫无反应。 斐剑沮丧地垂下了剑…… 王庆候何等老到,业已看出斐剑决不会牺牲方静娴,紧迫着道: “少侠,这趟交易,你非做不可,你有本领的话,将来可以夺回神剑,人死了,可就无法还魂了!” “你敢?” “本座有何不敢,不敢就不会接受这任务了!” 斐剑一颗心在沥血,俊面扭曲得变了形,他除了屈服,没有第二条路走。 王庆候接着又道: “少侠,愿成交吗?一句话,否则本座带人回去覆命,不过,话得讲明,这一带回去,会发生什么事,可就难料了……” “准备把她怎样?” “她不会被杀,虽然她面容已毁,但一个有根基的处女,用处很大的!” 斐剑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心中的怨毒,实在无法以言语形容,他想到了“阴风队”也想到“天竺八魔”所擅的各种人神共愤的邪门工夫,方静娴落入对方手中,后果简直无法想象,必然是,那比死更残酷,更可怕。 他无助的默念着:“师父、师伯,在天有灵,指示弟子该如何做?” 王庆候一挥手道: “少侠,后会有期了!” 斐剑咬紧牙关道: “且慢!” “少侠愿意成交了?” “我……原意!” 这三个字,他费了极大的力气吐出口来。 王庆候阴森的一笑道: “如此少侠先解剑!” “先放人,在下决不食言!” “以少侠的身手,当不虞本座等背信?” “那你的意思认为怎样?” 王庆候似乎早有成算,毫不犹豫的道: “少侠在交出神剑,接回了同门之后,再出手夺剑,大概不是难事?……” 斐剑暗骂一声好阴险的老狗,自己根本没有这打算,他却想到了。 “以你之见呢?” “少侠先解剑交与本座,待验明真假之后,由本座携剑覆命,少侠在原地稍候,待本座回头,立即放人!” 斐剑几乎气得发昏,但却莫奈其何,这一着真绝,可称万无一失,自己神剑离手,如果“金月盟主”不速而至,别说救不了方静娴,自己的命也得赔上。 心念及此,恨不能硬起心肠牺牲方静娴。 但,眼前情况如此,这心肠如何硬得起来。 正道与邪道的分别,也在于此。 王庆候再次摧逼道: “如何?本座不耐久等了!” 斐剑跺了跺脚,还剑入鞘,解了系带…… 王庆候不愧老奸巨滑一伸手道: “抛过来吧!” 斐剑显得有些麻木地抬手作势欲抛…… 蓦在此刻—— 两条黑衣人,电旋而至,其中一人大声喝道: “金环旗令!” 身形一刹,手中高擎着一支三角小旗,上面呈现金环套月的图案。 “金环旗令”是“金月盟”最高令旗,除盟主之外,一体凛遵。 王庆候与六名黑衣人汉子,齐齐俯下身去,口称: “弟子等恭接金令!” 斐剑一时之间,倒是愕怔了。 “上谕,人质立即押回总坛!” 斐剑心头陡然一震,心念电转,事逼此处,只好断然行事,决不让对方带回方师姐,一切后果不计了。 王庆候久未作答,显然,这上谕太以突兀,使他惊凝。黑衣人一收令旗,双双奔到方静娴身上,从那两名黑衣人手中接过人质。第六十一章陈年旧帐 上集书中,两名黑衣汉子,在传出“金环旗令”之后,从另两名挟持方静娴的黑衣汉子手中,接过了方静娴。 王庆候心中大是惊凝这突兀的金旗令,久久没有出声谢令。 斐剑业已横定了心,必要时孤注一掷,决不让师姐再陷入邪魔手中。 第86章 就在此刻,王庆候开了口: “请问上使,此令何人所传?” 原先那宣令的黑衣人怒声道: “王统领,难道你敢抗命?” “卑座不敢!” “因何有此一问!” “卑座一日连接二令,前后不同……” “金旗令所至,如盟主亲临。” “卑座知道!” “还不谢令?” “王庆候遵令!” “请回原岗位!” 王庆此这时,才直起身来,灼灼的目光一扫两名黑衣人,道: “两位上使亲提人质?” “不错!” “人质的安全……” “王统领不必多虑!” “请问盟主现在何外?” “总坛!” “两位是从总坛持会而来?” “嗯!” “盟主根本不在总坛,何方鼠辈胆敢冒传金令,拿下!” 两名黑衣人齐齐拔出兵刃,其中之一带着方静娴向后疾退,另一个横剑待敌,原先两名挟持方静娴的两名黑衣人当先扑了过去,另六名也纷纷弹身拦截。 情况,大大出乎斐剑的意料之外,想不到“金环旗令”竟是假的? 暴喝声中,激战展了开来。 两名黑衣汉子,顿时被转在核心之中。 其中一名栗声高叫道: “掘墓人,你还等什么?” 斐剑如梦方醒,冷喝一声,拔出“天枢神剑”,向王庆候扑了过去。 “呀!” 惊呼声中,王庆候面如土色,手中剑只剩下半尺长一段剑柄。 斐剑咬牙道: “王庆候,纳命来!” 神剑再展,惨号随起。 “哇!” 鲜血喷处,王庆候连肩带背,被劈成了两片。 斐剑连看都不看,弹身射向那边的战圈。 “哇!哇!” 惨号破空,鲜血四溅,黑衣人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瞬眼工夫,只剩下了一名,早已惊得魂不附体,呆若木鸡。 斐剑是有意留这一名活口,当下剑指那仅存的黑衣人道: “本少使初试剑锋,体上天好生之德,留你一个活口滚吧!” 那黑衣人如丧家之犬,跌跌撞撞地急通而逃。 两名假传“金环旗令”的汉子齐声道: “少侠神勇,小的开了眼界!” 斐剑佩好神剑,深深的道: “过誉了,两位何来?” 其中之一道: “小的奉命救这位姑娘!” “奉何人之命?” “赎罪人!” 斐剑大感震惊,脱口叫道: “赎罪人!” “是的!” 斐剑对于“赎罪人”更加莫测高深,他不但深悉自己身世,自己一举一动,丝毫也瞒不了他,他究意是什么样的人物呢?简直神秘得可怕。 黑衣汉子又道: “小的奉命带走这位姑娘!” 斐剑一皱眉道: “什么,带走她?” “是的,这位姑娘中了迷神奇毒,必须从速化解……” “她……中了毒?” “少侠应该看出来,她的神志已失。” “贵主人能解救她?” “正是如此!” 斐剑把目光移注到方静娴面上,凄声道: “师姐,认得出我吗?” 方静娴两眼发直,毫无反应,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气,斐剑心中一惨,几乎掉下泪来,但他忍住了,他不愿在陌生人面前落泪。 “贵主人如何称呼?” “赎罪人!” “在下问他的身份?” “这一点恕小的不能置答!” 斐剑长出一口长气,无可奈何的道: “上覆贵主人,在下谨致谢意!” “少侠不必多礼!” “两位奉命要带走她?” “是的?” “不怕,‘金月盟’,爪牙中途截击?” “这一点敝主人已有安排!” 斐剑心中大感为难,他实在不放心把方静娴交在不知其来路的陌生人手中,但人是对方救的,同时方静娴中迷神之毒不假,自己的确无法解救,窒了片刻之后,道: “在下可否请问她将被带往什么地方?” “歉难奉告!” 斐剑不由心中有气,愠声道: “如果在下不同意两位带人呢?” 黑衣人充满自信的道: “敝主人说少侠断不致留难,这位姑娘除了他没有人能救!” 斐剑不由语塞,好半晌之后,才下了决心的道: “上覆贵主人,大德不言谢,在下铭记心底!” “小的遵命转达!” “如此请便吧!” 两黑衣人各自抱了抱拳,其中之一挟起方静娴,如此而去。 斐剑这才上路,朝嵩山方向疾赶。 嵩山。 少林禅寺。 这威震中原武林的古刹,日上三竿,钟不鸣,鼓不响,全寺一片死寂,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也是不该有的现象。 整座少室峰,似被一层惨雾愁云所笼罩。 从峰脚直至山门,不见半个人影。事实非常明显,这执中原武林牛耳的名门大派,业已发生了不寻常的变故,不错,事实的确如此,少林寺正面临存亡的考验。 大雄宝殿之前,正院之中,数约千名的少林各代弟子分两厢罗列盘坐,左右相对,露出居中一方空地,由正殿阶沿以韦陀殿。 殿廊上,也是光溜溜一片人头,但井然有序,衬着各色袈裟,场面显锐。 第一列,十八名虎面壮僧,是“罗汉堂”的弟子,也是寺中的精英,无比庄严。 第二列,老少不等,是各殿堂住持和执事僧。 居中一列,三叠薄团之上,端坐着一位锦谰袈裟的古稀老憎,宝相庄严,垂眉合国,状同入定,这便是少林当代掌门“无相禅师”。两侧.分立着的是首座维那侍者……一共十名。 掌门身后,是八大护法,再以后,也是最后一列,便是十大长老。 上千僧众,不闻半丝声息,全院静得落针可闻。 气氛在肃穆之中透出异样的恐怖。 突地——一 掌门“无相禅师”开了口,声调是颤栗的: “数日前‘武当’已继‘丐帮’之后,屈服于‘金环旗令’之下,本派是硕果仅存的一个门户……” 为了不太激动,话声顿了一顿,又接下去道: “本派自祖师东渡,虽曾一再历劫,惟均仰赖佛力,化险为夷,但此次情况不同往昔,武林劫数业已形成,本座愧不能维护少林一派……” 话声又是一顿,空气沉重得使人窒息。 “午时最后限期将到,本座重申前谕,除指定的护法弟子之外,其余各代弟子,立刻离寺!” 场面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反应,所有僧众,一个个如泥塑木雕。 “无相禅师”沉痛地又道: “祖师有灵,当鉴纳本座备不得已的措施,少林一脉,不能因本座而断,各同门即各代弟子,除有托身之所者外,一律赴蒲田下院,徐图振兴。 死寂依然,只是每一弟子的面色更加深凝了,那是一种悲痛与坚毅的渗和。 “无想禅师”徐徐起身,湛然目光遍扫全场一周,大声道: “这是论令,各弟子胆敢不遵!” “阿弥陀佛!” 一片震耳的佛号,算得对掌门人的答复。 “无相排师”存不住气了,庄严如神的法相在变,变得令人惊栗。 首座长老‘悟因’,适时开口道:“各同门立意与寺共沉亡,其志可嘉,唯礼有经权,事有达变,此次浩劫,并非少林一门,而是整个武林之劫,各位因博一个‘名’字,而甘心断丧本门元气,断送祖师基业,而非明智之举,同时,本门自开派立法以来,还没有发生过抗命的前例,虽事出非常,仍为门规所不许,愿各同门,各弟子三思!” “无想禅师”厉声喝道:“令出法随,各弟子立即行动!” 蓦在此刻—— 钟楼上传出三声悠长的钟声,这钟声在此刻听起来,似乎十分凄厉刺耳。 “无相祥师”面色陡沉。 各护法长老也同时面上失色。 僧众群中,起了一阵微微的哄动。 站在掌门身畔的‘维那’忍不住脱口道:“时辰未至,怎地……” 话才出口一半,只见面对“大雄宝殿”的“韦陀殿”门口,院中所留空地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枯瘦如鬼,身着一件剌目的血渍斑斓的上衣,双目精光炯炯,虽在大白天仍如电炬般慑人。 监寺“无后”起身面向“无相神师”合什道“禀掌门师兄,来的是‘血衣娘子’!” 无相禅师沉声道: “本座知道!” “请示下?” “先问明对方来意!” “遵法谕!” 监寺“无后”缓缓下阶向“血衣娘子”行去…… 全寺僧众,一个个怒形于色,少林规矩,妇女不许入寺。 “血衣娘子”怪声吼道: “无相,你搭什么架子,难道要老身参见不成?” 所有少林弟子,全成了怒目金刚。“血衣娘子”闯寺业已犯了禁例,又复对掌门人如此无礼,对整个门派来说,的确是种重大的侮辱。 “无垢”在行近“血衣娘子”八步之外,合什道:“施主当知本寺禁例!” “血衣娘子”冷冷一哼道:“什么禁例?” “女施主向不入寺……” “废话,老身爱来就来。” “无垢”强忍怒气,道:“女施主此来必有见教?” 第87章 “当然,叫‘无相’答话!” “阿弥陀佛,贫僧奉谕请教来意?” “老身说话向来只说一遍,你滚开!” “无垢”修养再高,也无法忍受这公然侮蔑,老脸一沉道:“施主别太过份!” “血衣娘子”嘿的一声冷笑道:“你找死么?” 僧众之中,起了怒哼之声, “无垢”高宣了一声佛号道:“施主视少林于无物?” “血衣娘子”面上倏现狞容,举步便向欺……“无后”双掌一扬…… “血衣娘子”脚步未停,单掌拂了出去,“无垢”扬掌本属虚势一见对方出手,双掌猛然吐劲。 “砰!”的一声巨震,劲风四射,“无垢”噔噔噔一连退了四步,脸上肌肉抽动了数下,口角沁出了两缕鲜血。 所有列坐的弟子,纷纷起立,但格于戒律,没有一个敢擅自出手。 “血衣娘子”越过,“无垢”身边,向掌门方丈存身的殿廊欺去。 “血衣娘子”怪吼一声道: “无相,你迫老身杀人么?” “无相禅师”不愧名门之长,心中虽已怒极,但仍保持风度,一挥手道: “护法让道!” 八大护法恭应一声,向左右闪开。 “无相禅师”徐步下阶,合什道: “施主清道来意!” “血衣娘子”狞声道: “无相,十五年前,有一个叫‘百灵女孔映红’的女子前来少林求取一粒‘大还丹’,被你们仗势欺凌,有这回事吗?” “无相排师”宣了一声佛号道: “有此事,不过施主所谓仗势欺凌四个字有欠妥当!” “这姑娘暂且不论,老身问你,人呢?” “恕本座无法置答!” “什么意思?” “当年那位少女施主恃强硬索‘大还丹’,还伤本门数十弟子,最后本座被迫无奈,才下令以‘罗汉阵’擒她,事后,本座体我佛慈悲之旨,仍赐丹放行……” “真的如此?” “出家人戒妄语!” “人呢?” “本座业已说过无从奉覆。” “毁尸灭迹了?” “无相大师”全身一颤,栗声道: “施主不可随便出语!” “血衣娘子”泪中杀芒暴射,厉声道: “无相,长言短叙,今天你必须有所交代!” “本座无从,也无须交代!” “你推得很干净?” “事实如此!” “无相,如果你没有明确交代,告诉你……哼,老身将大开杀戒,血洗少林!” 此言一出,全场皆震,“无相禅师”不期然地退了一步,八大护法同时面现杀机,十长老与各殿堂住持齐齐作色而起。 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第六十二章佛门浩劫 十五年前,“血衣娘子”的女儿“百灵女”前来索取少林至宝“大还丹”,连伤数十名高手,最后合十长老八护法之力,才制伏了她,如今“血衣娘子”亲临,身手方面,不知比“百灵女孔映红”高也多少,合在场所有高级弟子之力,恐怕无济于事,这一点,自“无相禅师”以下,谁都心里明白,但明知其不可为,总不能听任摆布。 午时转眼将届,“金月盟”所提最后时限将到。 这正应了一句俗语:“祸不单行。” 今天,在双重杀劫的威胁下,没有人敢想象那后果。 这是中原正道的悲哀,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内心的沉痛是无法言喻的。 他本意要遣散大部分弟子,以保少林的一点元气,徐图复兴。由于“血衣娘子”现身,这意愿幻灭了。无论“血衣娘子”也好,“金月盟”也好,加诸于少林的威胁,没有两样,每一个在场的弟子,一个个悲愤填胸,抱定必死的决心,与门派共存亡。 由于这决心,减少了对强敌的恐惧心理。 “血衣娘子”再次发出刺耳的厉吼: “无相,如何交代?” “本座无从交代!” “那就别怪老身手段毒辣了!” 了字声中,十指暴伸,向迎面的第一列四名护法抓去…… 四护法同时发掌迎击。 “哇!哇!” 栗耳的惨号起处,两名护法栽了下去。 后列四名护法欺身上步,与前列剩下的两名护法,同时出掌猛攻,八大护法在寺中算是仅次于十大长老的高手,六人联手出击,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但“血衣娘子”是数十年来黑白道闻名丧胆的女魔,相形之下,八大护法就显得太脆弱了。 “哇!哇!” 又是两名护法惨死女魔爪下,而女魔也同时被对方的联手掌力震得退了两步。 所有在场的少林弟子,一个个目眦欲裂。 十大长老业已下了殿廊,排列在掌门身后。 血腥的画面,使这佛门净地变成了恐怖屠场。 “当!当!当!” 钟声再响,这不啻是少林一派的丧钟,意味着末日的来临。 “无相禅师”激动得簌簌而抖,一袭锦斓袈裟,幻出一层层的浪纹。 “各弟子归还原位!” 场面恢复了,“血衣娘子”现身前的态势,只是少了四名护法,四护法的尸身,立即被执事弟子抬下。 “血衣娘子”不明究里,倒是愣住了。 就在此刻—— 八名黑衣人悄没声的从中门现身,当先一人,手持一支三角小旗,高高扬起,以震耳的声音道: “金月使者,奉盟主金令,着少林掌门,作出最后答覆。” “无相禅师”口唇翕动很久,才迸出一句话道: “本门决不毁弃祖师戒律,背道事魔!” 那名持令使者,一收令旗,栗声道: “掌门人,这是贵派的答覆?” “正是!” “不惜血染少林?” 无数黑衣人,从殿脊屋顶现身,形成一圈人墙,刀光剑影杀气蒸腾。 看来“金月盟”已蓄意血洗少林。 “无相禅师”目光慢慢扫过全寺僧众,老脸已扭曲变了形,这一代高僧,实在不忍近千弟子惨遭浩劫,但,除了屈服,加入“金月盟”,别无他途可走!” 蓦地—— “血衣娘子”回身面对八名“金月使者”。 八名使者面上微微失色,那持今使者,显为八人之首,沉声发话道: “尊驾是‘血衣娘子’?” “血衣娘子”狞声道: “老身与‘无相’有笔帐尚未算清,你们先滚远些!” 八使者勃然作色,为首的冷哼一声道:“尊驾口气不小?” “你们想死?” “尊驾不久前血洗本盟第四坛,这笔帐得交代了!” “凭你们这几个兔意子?” 突地—— 一个阴冷但却入耳惊心的声音道:“血娘,别大言炎炎!” 八使者“刷!”地朝两边分工,一个巨无霸似的诡异老者现身场中。 “血衣娘子”光烁烁的目芒扫处,面下皱折起了一阵颤动,寒声道: “象魔,你还没死?” “哈哈哈哈,老夫还想多活几年哩!” “此来何为?” “超渡这些和尚!” 场面紧张到无以复加,无形杀机令人惊栗。 所有少林弟子,一个个瞪口切齿,死亡的气氛虽浓,但没有人面带怯意,他们毫无所恃,只是一颗与敌皆亡的心。 “血衣娘子”不屑的道: “象魔,以你的辈份名头,竟也替人作鹰犬?” “象魔”嘿嘿一阵怪笑道: “老虔婆,言归正传,你方才说与少林结一笔帐?” “不错!” “如何结法?” “血洗少林,为女儿索偿!” “好极了,咱们有志一同,你请!” “血衣娘子”何等人物,闻言即知对方心意,森森一笑: “化外老怪,别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你以为我不知你的居心?想借我手替这批和尚做法事,你们可兵不血刃,达到目的,然后乘机再向我动手,索取‘天王寺’那笔帐,对吗?” “象魔”冷冷一哼道: “老虔婆精灵不减当年,‘天王寺’这笔帐本盟志在必讨,不过,如你想保全实力的话,现在就请退出寺外。” 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血衣娘子”略一思索之后,道: “容我再问那秃驴几句话……” “请便!” “血衣娘子”转身,前行数步,迫视着少林掌门道: “无相,你当已看得出少林的命运?” “无相排师”高宣了一声佛号道: “我佛慈悲,本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得到很好听,你从实覆老身,‘百灵女孔映红’的下落,老身退出这场是非之外?” “本座说过‘百灵女’当年被擒,被本座开导后释放,焉知其下落!” “鬼话,何以江湖中自那次之后,即失我女儿下落?” “本座无言可奉告!” “你别后悔?” “后悔的恐怕是施主……” “血衣娘子”陡地回身向“象魔”道: “我们无妨联手解决此间,私人的账另算,如何?” “象魔”一颔首道: “这也无不可,动手吧!” “血衣娘子”身形一弹,扑向少林掌门…… “敢尔!” 暴喝声中,六大护法齐齐起身挥掌迎敌。 同一时间,“金月盟”六使者拔剑出手。 少林弟子纷纷出手。 第88章 刹那之间,惨叫震天,杀声栗耳,血雨暴洒,肢体横飞。 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展开了序幕。 “血衣娘子”在三个照面之内。解决了六护法,十大长老弹身合围,把她罪状在核心之中…… 地惨天愁,日月无光。 毫无疑问,少林寺将因此而土崩瓦解。 围堵在四周殿顶屋脊的“金月盟”高手,尚未出手加入战围,只在原地蓄势而待,意在不让任何人生离此寺。 六名使者,在少林弟子群中,反而无法发挥功力,处处缚手缚脚。 “象魔”凌虚飞扑,“无相禅师”,出手之间,把“无相禅师”迫得步步后退。 一代掌门宗师,武功也有其独到之处,“象魔”再厉害,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无相大师”,但事实很明显,只是时间问题。 退一万步说,纵使“无相禅师”能敌得过“象魔”,也挽不回少林悲惨命运。 转眼工夫,十大长老在“血衣娘子”掌爪之下,业已,三死四伤…… 眼看少林一派将在这场浩劫之中,灰飞烟灭…… 蓦地—— 一声如九天雷震的喝声,掩盖了厮杀的声浪,传人每一个人的耳鼓: “住手!” 这一声喝斥,如一柄巨锤,敲击每一个人的心头上,显然,这发声的人,内力修为已到了一种极限。 象夏天的阵雨突然停止一般,一切的声浪,在刹那间静止下来。 这时,可以清晰地看到满院积尸,血流成渠,少林弟子被屠戳的至少在两百以上。 所有的目光,全射向“韦陀殿”方向,因为那是人寺必由之门。 一个白色劲装的人影,幽然出现。 “金月使者”之中有人惊叫一声: “掘墓人!” 来的,正是斐剑,只见他冷漠得近于残酷的面上,凝聚了一层恐怖的杀机,手按剑把,一步,一步,走向场子中央。 他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但却令所有人惊栗的威力,使刹那之间忘命搏杀的凶神,纷纷闪开道路。 斐剑的目光,远远盯在“象魔”与“血衣娘子”身上,脚下,由于血渍累积,发出“滋!滋”的声音,单调,但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他在院地居中,停了脚步,如利刃般的目芒,缓慢地扫了全场一周,每一个触及这目芒的人,都从心底发出寒意。 少林僧众,大部份对“掘墓人”三字完全陌生,少数的也仅道听途说,留有一个浅浅的印象,只有“金月盟”的高手,对这个小煞星知道得最清楚…… “血衣娘子”上次与斐剑交手时,他是易了容的,现在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她曾以“飞甲破金”伤过斐剑,所以心中了无怯意。 而“象魔”不久前曾在十招之内,重伤斐剑,故仍目之为手下败将,当时,麦剑双目未复明,若非“赎罪人”诱走“象魔”斐剑绝无生理。 “掘墓人”三个字太以刺耳,少林寺僧惊惧不已,他此来何为?如果,他是索仇而来,那少林寺三方蹂躏之下,势非被夷为平地不可,当然,单凭,“金月盟”已足可毁减少林,再加上“血衣娘子”与“掘墓人”,只是使惨祸的时间缩短而已,正如一个人挨一剑是死,挨三剑同样是死,但心理上的惊怖是不可免的。 场面,呈现一片死寂,更增长了阴森恐怖的气氛。 终于“无相禅师”以事主身份,打破了死的空气: “少施主此来有何见教?” 斐剑一抱拳道:“有件悬疑之事,向掌门人请教!”语气之间,显示出他的来意并无凶险企图。 “无相禅师”沉重的道:“本夺目前处境,少施主当已了然,恐怕有失尊命了!” 斐剑点了点头,心里一阵盘算,决定了行动的步骤,首先,得遣走“血衣娘子”,这女魔因女儿下落前来少林滋事,情有可原,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的门人“红楼主人”与亡父“屠龙剑客”有段情缘,而两人双双死难,凭这两重原因,今天得放过她。 心念之中,目光射回了“血衣娘子”,寒凄凄的开口道:“血衣娘子,请你立即离开!” “血衣娘子”嘿的一笑道:“什么,要老身离开?” “不错!”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今天在下不准备杀你!” 口气之大,令人震惊。 “你?要杀我?哈哈哈哈……” “这并没有什么可笑!” “小子,如果老身杀你呢?” 斐剑一字一顿的道:“那在下只好改变主意了!” “血农娘子”陡地弹身欺到斐剑身前八尺之处,狞声道:“小子,你是赶来为这些秃驴殉葬的,是吗?” 斐剑栗声道:“在下再说一遍,请你离开!” “血衣娘子”一瞪眼,厉声道:“老身先劈了你!” 喝话声中,右掌暴扬…… “哇!” 惨哼之声,震栗了每一个在场高手的心弦,只见“血衣娘子”全身疾剧地颤抖,乾瘪的脸庞凄厉如鬼,一条右臂,齐肩而落,掉在她脚前三尺之处,鲜血喷泉般的从切口处洒出…… 斐剑手中,“天枢神剑”仍保持那斜切之势,停在半空,面上凝聚的杀机毫无改变,没有人看到他如何拨剑,如何出手。 “金月盟”自太上护法“象魔”以下,脸色全变了! 少林僧众的脸色也变了! 但,双方的变是截然两样的,一方是惊悸,另一方下意识的振奋。 情况的演变,大大出乎本已绝望的少林僧众意料之外,“掘墓人”以冠盖武林的剑术,一照面重创“血衣娘子”除去一个克星。 斐剑之所以在一招之内施辣手,是因为他不能让“血衣娘子”再有施展“飞甲破金”的机会,当然,他手下已留了情,否则“血衣娘子”非横尸当场不可。 “血衣娘子”伸右手点穴止血,然后拾起断臂,面上怨毒之状,使人一见永生难忘,目光先扫过斐剑,然后向“无相禅师”狞声道:“无相,我们之间的事没有算完!” 她虽在重伤之下,但那暴恨之气,仍使人不寒而栗。 话落,手持血淋淋的断臂,举步向外走去…… 斐剑没有取她性命的打算,缓缓垂下剑尖,任由她离去。 “站住!” “象魔”一横身,拦在“血衣娘子”的身前。 “血衣娘子”咬了咬牙,道: “你准备怎么样?” “象魔”阴森森的道: “血衣娘子,你血洗本盟,‘第四分坛’,这笔帐你不打算交代了!” “如何交代?” “以血还血!” “狗爪子,你这是落井下石……” “随你怎么说,要走先把命搁下!” 情况演变到这种地步,确实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对少林来说,这象是奇迹,把该派从毁灭的边缘拉了回来,虽然后果仍难料,但情势已不如刚才的凶险了,现在,强敌已去其一,关键在于“掘墓人”采取什么态度了。 “血衣娘子”浑身直抖,样子象一头受了伤的猛兽。 斐剑一侧身,面对“象魔”,栗声道: “让她离开!” “象魔”微微一愣,道: “小子,你这算什么意思?” “要你放开她!” “你小子对本座所欠不菲……” “你也想讨?” “不错!” “看来这账你讨不到,在下倒是有意再加一笔,将来待你们盟主来结!” “好小子,你狂得相当可以!” 说话声中,陡地发掌向“血衣娘子”劈去,“血衣娘子”在重伤之下,当然难逃这猝然的突击,这老魔心即毒辣又卑鄙,他想乘机解决“血衣娘子”。 “找死!” 暴喝声中,斐剑闪电般射出两缕指风,直指“象魔”双目,指风如疾箭,破风锐啸,其势惊人至极。 “象魔”被迫先救自己,飞快地收掌侧移一个大步。 “哇!” 惨号震耳,站在“象魔”后面的一名“金月使者”,做了替死鬼,指风洞胸,砰然栽了下去。 斐剑一跨步,直逼“象魔”身前。第六十三章单剑回天 “象魔”被斐剑那股凌人之气所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血衣娘子”再次举步……现场五名“金月使者”之中两名,长剑一闪,扫向“血衣娘子”。 “哇!哇!” 凄厉的惨号,再次震颤在场高手的心弦,斐剑没有回头,剑尖斜斜下垂,象是根本不曾动过,只是剑尖上滴落数滴鲜血。 两名阻击“血衣娘子”的使者剑折人亡。 这种剑术,除了一二人,别说看过,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势态已相当明显,“掘墓人”与“金月盟”来人,已成水火之势,少林僧众心中暗自念佛,而“金月盟”方面,却起一阵惊恐的浪潮。 “血衣娘子”室了片刻,大声道: “掘墓人,老身不须你的这份人情!” 斐剑目光不离“象魔”,头也不回道: “不要你领情,下次我可能杀你!” “为什么不现在?” “看在已死的‘红楼主人’份上,放你一马!” “为什么?” “这个你不必问了!” “断臂之仇,老身必报?” “在下随时候教?” “再见了!” “血衣娘子”第三度向外行去,已无人敢现身拦阻。“韦陀殿”这面,一样被“金月盟”高手封锁,但没有人采取行动,目送“血衣娘子”扬长而去,当然,“血衣娘子”虽身负重伤,一般二三流高手如若妄动,那是找死。 第89章 女魔离开了,但场面并未稍懈,依然笼罩在浓厚的恐怖气氛之中。 “象魔”目珠连动之后,突地狂声道: “掘墓人,你这兵刃便是‘剑冢藏珍’?” 斐剑冷冷的道: “不错,这便是‘天枢神剑’”。 “天枢神剑”四个字,使所有的眼睛发亮,若非“象魔”喝破,谁也想不到这柄看来极不起眼的铁剑,会是轰传武林的“剑冢”神兵。 “象魔”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贪婪之色。 场中,除了这老魔,谁也不敢兴起这种念头。 斐剑心中杀念早起,在正邪之战中,杀一个便减少一分作恶的力量,同时,今天这种行径,也是死不足以偿其辜。 少林自掌门以下,一个个静以观变,事实上,全寺之中,能找出一个能与“金月使者”抗衡的都很难,别谈对付“象魔”了,所以在此刻,他们什么也不能表示,但一无形中,他们已把消除灾劫希望寄托在斐剑身上。 斐剑语寒如冰的道: “象魔,尔等八魔在中了‘人皇’‘附骨神针’之后,仍然活着为恶,实在是出人意外的事……” 这话,击中了“象魔”心中的隐恨,狰狞的面目,变得更加可怖,切齿道:“老夫等此次出山,就是要索取这笔血帐” 斐剑嗤之以鼻道:“看来是办不到了!”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今天死定了!” “象魔”面上肌肉一紧,暴喝道:“小鬼,老夫要把你生撕活裂!” 斐剑一抖手中剑道:“废话少讲,拨剑自卫吧!” “象魔”窒了一窒,终于拨剑在手。 斐剑双目奇芒暴涨,栗声道:“老魔,三招之内如你不死,今天便算过了一关!” “象魔”手中剑一扬,旋又放下,道:“且慢,老夫有话问你……” “有遗言无妨交待!” “你方才提到‘人皇’那老狗?” “不错,你口里放干净些!” “他现在何处?” “你这话问得多余,即使你知道‘人皇’下落,也是枉然。” “为什么?” “你不会活着下少室峰了!” “哼!” “象魔,你如果三招不死,在下奉告‘人皇’的下落!” “当真?” “对你尚不至信口开河!” “小子,如老夫收手不及,岂不断了线索?” 斐剑语带不屑的道:“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就事论事,如果“象魔”不先解决了斐剑,他们就无法继续向少林下手,完成使命,加上斐剑与“金月盟”之间的过节,与他手中所持的神兵,使“象魔”别无其它选择,再一方面,斐剑已开口挑战,以他的名头身份,非应战不可。 但这六十年前即已成名的魔头,对这二十岁不到的少年,毫无制胜的把握。 “血衣娘子”的前例,使这魔头忐忑不已。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象魔”运足了功力,陡喝一声道:“如此纳命来!” 斐剑当然也不也托大,一咬牙,以十成功力挥剑相迎“波!” 斐剑并未击实,剑气相接,发出了一声巨啸,余波激荡迸射,追得三丈之内的人,无法存身,纷纷向后暴退。 第一个回合,无分轩轾。 所有在场的高手,全被这样的惊世骇俗的一照面,震得心旌摇摇,目瞪口呆。 斐剑冷厉地大喝一声道:“接这一招!” “天枢剑法”第二招“满天星斗”,以十二成功力发了出去,一片芒雨,像银河倒泻,罩向了“象魔”。 所有在场者的心,全被这招玄厉至极的剑法,提到腔子口。 “象魔”心头大寒,全力对出一招,以求自保。 “呛!” 震耳金铁交鸣声中,“象魔”手中剑段成数截,掉在地上,手中只剩下半尺不到的剑柄,庞大的身躯在战抖,狰狞的面目成了紫酱之色。 所有人的呼吸,全窒住了。 半晌“象魔”哇喷出一鲜血,半段剑柄,坠落地面。 斐剑手中神剑,缓缓刺向对方心窝…… “象魔”似木偶般的毫无反应,不言亦不动。 显然,这老魔已被无坚不摧的剑气伤及内腑,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了。 暴喝声中,三名“金月使者”从不同角度,挥剑猛出,目的当然是援手“象魔”。 斐剑电闪回身,手中剑一竖,一挑,这乍看似乎极其简单的一式,却是“天枢剑法”中最玄奥也最凌厉的一式。 惨号再传,一名使者,被挑开了胸膛,仆倒血泊之中,另两名出手稍迟,也就因此而逃过了致命的反击,但已被剑气逼得踉跄而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象魔”并非等闲之辈,瞬眼的工夫,已足够他采取行动,右掌暴扬,劈出一道如山劲气,这一掌,是困兽的挣扎,聚毕生残存内力所发,势道之强,骇人听闻,劲气中,隐含一片漠漠白雾。 斐剑回剑一封,劲风四外泻了开去,但鼻中却吸入了一股异味,登时头晕目眩,身形一连幌了幌。 “毒!”当意念升上心头,不由亡魂大冒,这一手他该想到,然而竟疏忽了,幸而对方施的不是“铁枭草”奇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象魔”咭咭一声笑道: “小子,你已中了老夫‘蚀心毒雾’,盏茶时间之内,便将魂归极乐,你纵以至高内功封经闭穴,至多也只有半个时辰可活。” 斐剑心头剧震,对于毒,他可是毫无办法。 “象魔”接着又道: “乘你没有断气之前,如约告诉老夫‘人皇’的下落吧!” 情况急转直下,少林僧众面面相觑,由于六使者已死其四,“象魔”重伤,围在殿顶四周的黑衣人,充其量只是“金月盟”二三流脚色,压力已减不少,“无相禅师”当机立断,如果乘机一拚,或可死中救活…… 心念之中,沉声发话道: “本寺弟子准备行动,生死存亡在此战了!” 令谕传开,所有少林弟子,全力以备这生死存亡的一战。 “象魔”仍死盯着斐剑,阴森森的又道: “掘墓人,你听见老夫的话了吗?” 斐剑杀机狂炽,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象魔”紧迫着道: “你无防试行提气,看功力还剩几许,不过老夫警告你,如果你动真力,是自速其死,出手立毙!” 斐剑暗中一提气,觉得功力未失,只是因闭穴阻毒之故。 打了二三成折扣,他忽然想起自己所练武功,大背武学常轨,虽说中毒必死,但决不止支持半个时辰,况且,以目前本身情况,足可毁掉对方而有余。 心念之中,“天枢神剑”摆出了攻击的起手式,栗声道: “老魔,区区‘蚀心’之毒,其奈在下何,你少得意,还未过三招之数,你准知你能活下去?” “小子,你无妨出手试试看?” “接这最生一招!” 随着话声,“天枢神剑”以闪电之势,破空展出…… “象魔”怪笑一声,抽身暴退。 但,他低估了斐剑,也太过份相信自己所施奇毒的威力,他以为斐剑这一招只是强弩之末…… 斐剑一发一收,身形幌了两幌,有些拿桩不稳。 场内不闻半丝声息。 “无相禅师”袍袖一挥,厉声道: “动手!” 令谕一下,三名未受伤的长老,扑向“象魔”,各殿堂主分别指挥各代弟子,扑上殿顶…… 守伺在殿顶的黑衣人,纷纷出了手。 恐怖的杀戳,再一次叠了出来。 粟人的杀声,撕裂着空气,令人动魄惊心。 就在此刻,“象魔”庞大的身躯,推山倒柱般地栽了下去,比常人大了一倍的脑袋,骨碌碌滚出老远,一股血泉,从脖子疾喷而出。 不可一世的“天竺八魔”之一,就这样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他是继“狮魔”之后,亡命“天枢神剑”之下的第二人。 原来斐剑那一招,业已切断了“象魔”颈项,这久的工夫才倒下来,足见神兵的锋利,与剑法的卓绝。 “呀!” 所有目击者,齐齐发出一阵惊呼。 斐剑但觉脑胀欲裂,眼前金光乱进,真气在不断的消散,毒势已难遏阻。 魔头已除,但这些黑衣人都是“金月盟”精选的弟子,这一展开混战,吃亏的仍是少林弟子,顿时死伤枕藉。 斐剑努力振作了一下精神,举目望去,只见那两名仅存的“金月使者”,在三长老与三位住持僧联手合攻之下,仍如生龙活虎,迫得对手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任情况自然发展下去,少林寺纵不被毁,人可能被杀光。 掌门“无相禅师”却被四名可能是头目的三流黑衣剑手围攻,一时虽不致落败,但决胜不了。 斐剑贾其余勇,弹身扑向那两名“金月使者”,手起剑落,惨号声中,两使者仆地栽了下去。 一声呼啸,黑衣人纷纷撤退,刹那间走个精光,撇下了数十具尸身,与少林憎尸混在一起。 少林僧众,业七零八落,根本无力追杀。第六十四章生死之间 斐剑中了“蚀心毒雾”之后,两番动用真力,毒势蔓延更快,由于真元减弱,汗珠滚滚而落。 他是全场最瞩目的人物,这情景当然瞒不过别人的眼。 三长老齐齐奔了过去,其中之一急声道: “少施主,你受了伤?” 第90章 斐剑咬了咬牙,硬撑住身形不倒,颤抖着声音道: “在下……中了毒!” “毒!”三长老同时惊呼出声。 “无相禅师”亲传口谕,清理积尸,救治伤者,处理善后,吩咐已毕,才急步来到斐剑身前,双手合什,激动的道: “少施主独力回天,挽本寺于生死垂危,本座谨代表全寺弟子,致最高谢意!” 斐剑勉强还一礼,道: “不敢!” 少林为中原武林的领袖门派,虽说没落式微,但以一派掌门之尊,而作此语,在斐剑而言,可算是一项殊荣。 “无相禅师”忽地发觉斐剑神色有异,关切的道: “少施主你……” “晚辈中了‘象魔’的域外奇毒!” “毒,什么毒?” “蚀心毒雾!” “啊!” “无相禅师”满面惊怕之色,显然他对这“蚀心毒雾”有所认识,急声向三长老道:“劳长老驾把少施主移到丹房!” 斐剑的摆手道: “不用了,晚辈……告辞!” “不,这‘蚀心毒雾’,本座曾听先师提到过……” 说到这里,没有下文。 斐剑接口道:“中者无救,半个时辰必死!” 三长老骇然变色,“无相禅师”宣了一声佛号,沉重的道: “少施主为挽本寺浩劫而中此剧毒,本寺将不惜任何代价设法疗毒!” “掌门人知道何物可解此毒?” “这……” 斐剑当然知道对方只是基于感恩之心,而照料自己,实则毫无把握,自己死已难免。何必沾污佛门静室,不如乘还能移动身体,到那没有人的处所,让生命结束算了,心念中,怆然一笑道: “贵寺新遭重创,善后待理,晚辈另行设法疗治……” “少施主有这把握吗?” “尽人事,听天命!” “可是……可是……” “掌门还有什么见示?” “无相禅师”犹豫至再,才鼓起勇气,沉痛的道: “少施主恐怕难以下这少室峰!” 斐剑眼前阵阵发黑,身形连连幌动,连站立之势都感到难以维持,但他心意已决,不愿让对万为自己办善后,以冷而坚的声音道: “盛情心感,晚辈自有打算!” “本座以为不可?” 突地,他想到了此行目的,虽生命将尽,但仍想问明白,定了定神,道: “晚辈此来,本想请教一件……事……” “请讲,本座知无不言?” “就是十五年前,独闯贵寺的,‘百灵女孔映红’的下落!” “哦!那位女施主在事发当日,业已释放下山!” 斐剑大感失望,但这只是心理上必有的的反应,现在,这失望的对他已不重要了,他已是将死之人,一切恩怨情仇,也将随生命之一齐熄灭。 于是,他抱了抱拳,道了声: “告辞!” 转身向外蹒跚行去,走了不到一丈,突地“砰!”然栽倒。 “呀!” “无相禅师”与三长老,以及在旁边清理现场的少林弟子,齐齐惊呼出声。第六十四章 生死之间 两位长老抢步上前,一左一右把斐剑架了起来,只见他双目失神,牙关紧咬,全身抽搐,看来离死已不远了。 “无相禅师”面色灰败,口中连呼: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今天,若非斐剑不速而至,水林寺决难逃毁灭的命运,也许,这曾经是显赫一时的门派,将从此在武林中除名,除了斐剑,恐怕已找不出任何一人能有这力量消解这弥天浩劫。如果说斐剑就此丧命,可以说为少林寺而牺牲,是以身为掌门的“无相禅师”,内心的焦灼与愧疚是可想而知的。 “扶他到丹房!” “无相禅师”话声方落,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大和尚,少林寺要替他送终吗?” 话声中,一个白发如霜,右肩挂一个大酒胡芦,左肩斜背一个大布袋,看上去满有仙风道骨的怪老人,修然出现,身后随着八名黑衣剑手。 “无相禅师”与三长老同感一震,三长老之一粟声道:“祝施主,此来意欲何为?” 来的,正是“金月盟”总护法“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正在现场处理善后的少林弟子,纷纷围上前来。作势戒备。 情势又呈无比的紧张。 八名跟随“四海浪荡客”的黑衣剑手,一个个面带杀机,目中凶焰灼灼,不停地扫向少林僧众。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双眼精芒迫人,注定“无相禅师”,沉声道:“掌门人,把他交与老夫!” “无相禅师”厉声道:“办不到!” “他还有半刻时间可活!” “祝施主意思是什么?” “不劳贵寺替他送终礼歼!” “本座说办不到!” “不计一切后果?” 这话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无相排师”毫不考虑的道:“正是这句话。”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冷笑了一声道:“那他死定了!” “施主之意莫非……” “把他交与老夫就可保他不死!” “交与敌人?” “就算是吧。” “准备如何处置他?” “那是本盟的事,大和尚不必过问!” “待座再说一次,办不到!” “要老夫动手?” “本座不惜一战!” “哼,少林寺有多少和尚死不光……” 四面传出怒哼之声,杀气又笼罩了全场。 斐剑神志还没有全失,他仍认得出视少青,心中恨到了极处,只是他已无法表示心头的愤怒了,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一挥手道:“带人!” 四名黑衣剑手,扑向扶持斐剑的二长老。另四名横剑各占了一个方位,“四海浪荡客”奋力发掌攻向“无相禅师”。 暴喝声中,少林残余僧众,纷纷出手围攻。 恐怖的杀劫,又告叠了出来。 几个照面之后,“无相禅师”追得步步后退,而最先出手的四黑衣剑手,业已逼退了二长老,把斐剑挟持在手。 “四海浪荡客”目的已达,大喝一声道: “住手!” 双方闻声不期然地住了手,只在片刻工夫,少林僧人又已伤了不下十名,幸而没有死亡。 “四海浪荡客”伸手向布袋中一掏,握了个红球在手。厉声道: “霹雳弹,人乃血肉之躯,经不起一弹之威,掌门人,要他们退下!” “无相禅师”肝胆皆炸,恨恨地挥了挥手,少林寺弟子咬牙切齿地退了丈许,但仍围住现场,大有死不足惜之慨。 “四海浪荡客”又道: “掌门人,贵寺的‘大还丹’可以延续他两个时辰的生命。” “什么意思?” “希望掌门人慨赐两粒!” “让你们有时间摆布他?” “是救他!” “祝施主这话谁能相信?” “信不信由你!” “本座愿见他毒发而死,不愿把他交在魔鬼手中惨死……” “四海浪荡客”一扬手中“霹雳弹”,道: “这玩意老夫一共带有五枚,夷乎少林寺大概不成问题……” “无相禅师”咬了咬牙,道: “本寺宁为正义而毁,决不受威迫!” “掌门人,你会后悔的!” “决不!” “赔上全寺弟子性命,并救不了他,掌门人,你想想看……” “无相禅师”默然了片刻,似有所思,转口道: “金月盟会不让他死?” “老夫已说过了!” “救他?” “一点不错!” “目的是什么?” “掌门人,没有时间了!” “无相禅师”回首道: “维那何在?” 一个虎面僧人躬身道: “弟子在!” “取两粒‘大还丹’来!” “遵法旨!” 所有少林门人,全被掌门这项决定震惊了。 工夫不大,“维那”手捧丹药而上,“无相禅师”接在手中,移步上前,亲自塞入斐剑口中。 “四海浪荡客”一挥手道: “立即带走!” 四名黑衣人挟带着斐剑,弹身离去。 “四海浪荡客”冷冷的道: “本盟不容任何敌人存在,掌门人,你等着吧!” 说完,领着另四名黑衣剑手,扬长出寺而去。 “无相禅师”呆立了许久,突地宏声传今道: “本门弟子注意,善后事毕之后,除本座指定的留守弟子外,一律离寺,其他细节,本座与各执事商讨之后,再行指示。” 所有弟子合什为礼,然后纷纷散去,各司其事。 首席长老“悟因大师”神色凝重的向“无相禅师”道: “‘掌门人’,那位少施主对本寺恩德如山,应该让他平安归化,何以要把他交与‘四海浪荡客’?” “本座有预感!” “恭请明示,掌门有何预感?” “他留在寺中必死,交对方带走却未必死!” “为什么?” “天生奇才异能之士,必应乎天心,本座看他并非伤亡凶死之相。” “就事实而论‘金月盟’将以最酷虐的手段处置他……” “长老难道不曾看出蹊跷?” “这倒不曾。” “第一,祝少青身为该盟总护法,紧接着现身,开口便索人,显然目的是为了人,不管对方动机如何,‘掘墓人’如能不死,便有求生的机会,第二,‘象魔’身为太上护法,而祝少青离去时并未收尸,足见‘金月盟’对这魔头只是存心利用,并无道义可言,该盟未必一定为‘象魔’施行报复,第三,祝少青临去时所说该盟不放过任何敌对之人,从坏处想,这是威胁之词,从好处想,他似有意警告本寺采取预防措施,这是本座的看法。” 第91章 “掌门遣散弟子,暂避凶焰,就是基于这想法?” “正是如此!” “如果事实与想法恰恰相反呢?” “但愿不会!” “如果‘掘墓人’遭到酷毒处置,他是为少林而牺牲,本门何以对天下武林?” “无相禅师”面色一变,道 “长老不必多言了,本座深信‘掘墓人’必有生机!” “悟因”长老低宣了一声佛号,道: “但愿如此!” 且说斐剑“金月盟”属下挟持而去,气愤交加之下,连那一丝仅存的知觉意识也告消失了。 当神志复苏,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头脑仍有些晕眩,四肢无力,象瘫痪了般的连转侧都感到异常吃力,他用力测向床沿这一边,灯光使他双眼发花,慢慢地靠窗的桌前,现出一个窈窕的女人背影。 她是谁? 这是什么地方? 斐剑尽力定神,证明这并非幻象,渐渐,从背影上他判断出对方是谁,一颗心顿时狂跳。 室内一个绛衣少女,正向东方霏雯问道:“还留他作甚?” “毁了他?” “主母是智慧人,当想到后果的可怕!” “我下不了手。” “他可能从此不醒,不须主母下手!” “可是……” “主母请三思,盟主他老人家可能会来!” “你出去!” “是!” 绛衣侍婢朝床上偷觑了眼,退出房外,顺手带上了房门。 东方霏雯怔怔地望着假寐不醒的斐剑出神,面色在不停地变幻,可能,她必须作一明智的抉择,救他,或毁了他。 斐剑双眼眯了一条缝,这些情景完全入目,但已引不起他太大的反应,绛衣婢子的话不错,不须她下手,时限到了,自己一样会死。 两滴泪珠,从她秀眸中滑落。 斐剑心弦一颤。 她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落泪?” 东方霏雯移身就床前,揭开了纱帐,痴痴地望了斐剑片刻,幽幽吐语道:“弟弟,我为什么要爱上你?你为什么偏是这样的身份?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可是我没有勇气改正这错误……” 她低下头,轻轻在他额上一吻,这一吻,几乎使斐剑的意志崩溃。 “弟弟,恨我吧!为了不让你多受痛苦,我只好帮助你结束生命!” 斐剑血行骤加加速,内心有如被撕裂般,感觉,曾经许为红颜如已的人,要向自己下手了。多残酷的安排,多莫测的命运。 反抗?没有力量!死吧!让生命如此结束吧!被一度倾心的人杀死,或是毒发而死,虽有差别,结果是一样。 他没有动弹,等待着对方下手。 东方霏雯纤手一扬,中指对准了斐剑的左太阳穴,只须轻轻一点,便可结束他的生命,一切难题,不解自解。 她的手指,颤抖得非常厉害,久久点不下去…… 玉靥,变成了铁青,微微抽搐,勾魂摄魄的眸光,变成了极其复杂的芒焰,似乎,她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蓦地—— 房门上起了两声轻轻的剥啄,正是那绛衣侍婢的声音:“主母,盟主至尊驾到!” 东方霏雯玉容惨变,猛一挫牙,中指戳了下去,就当指尖将触及穴道之时,突地又收了回去,以低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 “弟弟,我下不了手,但也可能救不了你,我给你服下解药,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生或死,凭你的造化了!” 急匆匆地从怀中掏出一粒丹丸,担开斐剑的嘴,塞了进去,然后离开床沿。 一个魁梧的蒙面人,已鬼魅般出现房中。 “爹!” “丫头,你真是胆大包天?” “您老人家……” “我问你,你从祝少青手中截留这祸胎,意欲何为?” 东方霏雯臻首低垂,颤声道: “女儿无法自制!” “好丫头,你有心要毁灭父堂创的基业!” “女儿不敢!” “还有,一旦事实揭穿,以他目前的功力,结果将是什么?” 东方霏雯全身一颤,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金月盟主”接着又道: “你知道你的行为愚昧到了什么程度?你是在玩火!” “爹!” “让开!” “您?” “他非死不可!” “女儿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让女儿我……亲手结束他!” 斐剑如被扔入沸油中煎炸,心胆俱裂。 “金月盟主”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别想玩花样……” 说着,挥掌震开了东方霏雯,立身床前。第六十五章死之抉择 上集书中“金月盟主”必欲亲手结果斐剑的性命,挥掌震开了东方霏雯,站到床前,东方霏雯悲切的唤了一声: “爹,您真的要杀他?” “金月盟主”气呼呼的道: “难道是假的不成?” “不如先杀了女儿……” “你真是至死不悟。” “他身中‘蚀心毒雾’已是将死之人……” “为父的要亲手杀了他!” 斐剑在床上只是假装昏迷,对方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东方霏雯抛不掉的痴情使他痛苦,事实上这时畸恋非斩不可,但,人非太上,熟能忘情,这毕竟是极难做到的事啊! 东方霏雯匆匆给他塞下的解药,已发生了作用,疲软的感觉,迅快地消失,另一方面得归功两粒被武林视为至宝的少林“大还丹”。 他努力运动迫毒,帮助药力推行。 如果此刻“金月盟主”猝下杀手,他仍无力抗拒,因为对方的功力太高了,在必死的情况下,得到一线生机,他当然不甘放过。 他一方面全力疾急运功,一方面祈望东方霏雯能多阻滞她父亲一些时间。 生与死,其间的差距非常细微的。 在绝望之时,他不曾恐惧死亡,但当生机来临时,他必须全力追求。 “金月盟主”手掌一扬,向床上拍去,掌至中途,突地收住内劲,道: “丫头,我忘了件大事……” 东方霏雯眼望心爱的人将遭惨死,芳心尽碎,闻言之下,恍惚的道:“什么事?” “他已得到‘天枢神剑’?” “是的!” “剑呢?” “那不是?” 东方霏雯朝床后壁间一指。 斐剑登时急煞,如果“天枢神剑”落入“金月盟主”之手,便什么都完了,自己纵功力尽复,也难与对方杭衡,没有这柄剑,自己的剑术无从发挥到极限,更无法与对方的“金月剑”相比,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神剑夺回手中,自己只要稍一动弹,决逃不过,“金月盟主”致命的一击。 这一急,汗出如潘,余毒经这一激,却意外地加速泄出了体外…… “金月盟主”声音略显激动的道: “拿来我看!” 东方霏雯滞涩地挪动娇躯,从壁间取下“天枢神剑”…… 斐剑已没有再考虑的余地,顾不得功力未复,闪电般劈出一掌,弹出一指。 这一着,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金月盟主”完全没有防到这一手,在强劲的掌劲与凌厉的指风猛袭下,仓促还手,马步一浮,连退三步,桌翻灯灭。 斐剑已在施袭的同时,翻落床后,伸手向东方霏雯所持的神剑抓去。 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让斐剑轻易地把“天枢神剑”夺了回去。 灯火虽熄灭,但在斐剑这等高手的眼中,视力并未受阻。 “金月盟主”双眼射出了栗人厉芒,显然已是怒极,东方霏雯的仍痴痴站在原地,不言亦不动,芳心的感受极其复杂。 斐剑不放过任何恢复本身功力的机会,那怕只是极短的一瞬,“天枢神剑”摆出起手的姿势,暗中却在急剧的凋息运气。 房间虽然宽敞,但除了床桌等摆设之外,剩下的空间,方圆只有丈余。 双方呈犄角之势对立。 “金月盟主”也已拔剑在手。 斗室之中,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空气一片死寂。 对峙的时间愈久,对斐剑愈是有利。 “金月盟主”语寒如冰的向东方霏雯发话道: “贱婢,你早已给他服下了解药?” 东方霏雯没有答腔。 “金月盟主”目光不离斐剑,口里继续又道: “贱婢,你任性的结果,将使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为乌有,休怪我没有父女之情,与其将来遭遇横死,不如现在自决,你动手吧!” 东方罪雯娇躯一颤,玉容惨黯,幽怨的目光瞟向斐剑。 斐剑方寸大乱,脱口道: “大姐,你不能死!” “金月盟主”阴森森的道: “小子,难道你还想活不成?” 斐剑咬了咬了牙道: “今夜我们之间应该分出生死了!” “本座誓不让你活到一个时辰之外!” “在下也有这打算。彼此!彼此!” “到院中来!” “请!” 两人先后出房,到了院地之中,这院地一色的青砖铺砌,十分轩敞。 东方霏雯也跟出房来,向侍立在阶沿上的两名绛衣侍婢道: “传令下去,封锁中后院!” “是!” 两名绛衣婢女分别从角门隐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看建筑式样,似乎是旅邸,可是不象,若说是该盟的分舵或总坛,又何必传令封锁…… 斐剑不愿去深思这问题,目前,他必须全神应付这一场生死之战。 第92章 双方一样的沉凝,一样的无懈可击。 虽然现场只有三个人,但全院似已被一种无形的气势所充满。 这是意志力的拼斗,只要那一方定力不坚,精神稍懈,立即就会遭受致命的猛击。 绝顶高手过招,如果双方功力相差不大的话,生死胜负,决于俄顷之间,因为双方的功力都已到了某一极限,无论攻守,都很难制胜,主要的在捕捉破绽,把握住对方由于其他因数而在气势上所露的疏懈,予以致命的一击。 现在,斐剑与“金月盟主”便是这种情况。 整整一个时辰,双方丝纹示动,但双方所损耗的真无精神是极可观的。 也因为如此,斐剑结终无法使功力完全复原,相反逐渐损耗。 渐渐,他感到无形的压力加重,这可怕的讯号,情况发展下去,后果不问可知,在一刻时间之内,精神非崩溃不可! 唯一的途径,只有出击。 心念之么一动,精神不免微分,在“金月盟主”而言,这已经是出手的机会。 当然,斐剑的意念与行动也几乎是一致的。 “锵!” 金铁交鸣声中,爆开了一溜火花,双方闪电般交换了一招。 虽然双方出手几乎没有先后,但细微之差是有的?“金月盟主”算是主动的一方,也就因这毫末之差,斐剑被迫退了两步。 双方同时下意识把目光源向自己的兵刃,彼此所持都是上古奇兵,在这种全力搏击的情况下,可以判出兵刃的优劣。 斐剑目光掠过剑锋,迅快地注视着对方。 “金月盟主”身躯微微一震,他发现视同拱壁的“金月盟主”,业已缺了米粒大一个小口,这一来,使这一代枭雄怒发如狂,同时,也更加强要毁斐剑的决心,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获得一柄上古仙兵,这值得他不择手段去达到目的。 蒙面巾遮掩下,无法窥见这枭雄表情,但目光中栗人的杀机,已代表了一切。 “纳命来!” 暴喝声中,“金月剑”幻出无数金月芒影,以雷霆万钧之势,罩向斐剑。 东方霏雯木然的玉靥为之一变。 斐剑猛一挫钢牙,施出了最凌厉的一招“擎天一柱”,这一招,堪称旷古凌今的绝着,寓攻于守,论守,完密无间,贵在严密无隙的守势中,隐有杀着,如果敌强我弱,决难逃这一招中所含的玄奇杀手。 当然,“金月盟主”的凌厉奇诡,也算是一门罕有的剑道。 “锵!锵!……” 迸射的火光,挟着一串连珠密响,只这短暂的一瞬,双方剑刃碰击了不下三十次之多,每一下碰击,代表一记杀手。 剑气卷涌,五丈之内刺肌裂肤。 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显示这一回合势均力敌。 如果斐剑功力全复,局面也许改观。 一分再合,彼此都存了同一心思,速战速决。 一招! 两招! 三招! 场中传出闷哼,人影霍地分开文诗,斐剑肩头血流如注,“金月盟主”胸前一片殷红,双方都负了伤。 身形在缓慢的移动,一步,两步……到了出手的距离。 又是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人影横斜,踉踉跄跄向两旁荡了开去,这一下距离拉得更远,足足两丈之多,喘息之声丈外可闻。 斐剑俊面苍白如纸,已失去了那股凌人的气势。 “金月盟主”目芒黯淡,庞大的身躯,颤抖得厉害。 东方霏雯仍一动不动的呆立原地,芳心一片混乱,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爱人,她不愿爱人被杀,可是更不愿父亲遭害,二人之间,她无法取舍,如果她顾念亲情,此刻只要一插手,斐剑便毁。 但,她会这样做吗? 杀机依然浓厚,场面由极度的紧张而转变为惨烈。 双方又开始挪动脚步。 沙!沙! 距离在充满杀机的脚步声中缩短,接近…… “锵!” 这一回合,气势大减,各自跌跌撞撞地后退了数步,双双跌坐在地,斐剑口解淌出了鲜血,双目凄厉无比。“金月盟主”的蒙面巾一片水湿。 双方挣扎着要站起身形,但起到一半,又坐了回去,看来双方都已力竭精疲,而且内伤相当不轻。 一个登堂入室的绝顶剑手,在剑、气、神合而为一,功力悉敌的拚搏下,三者付出的代价是相等的,所以真气与心神方面的损害并非一般剑手所能想象。 斐剑心中十分清楚目前处境,如果对方稍有余力,自己决难幸免,而自己如果有力量取对方性命,身在虎穴,一样是死路一条。 死,似乎成了定局,伤势已不容许他作任何脱身的打算。 东方霏雯再痴情也不会庇护一个杀父仇人! 他想,如果自己与“金月盟主”同归于尽,换得了武林的安市,这牺牲是值得的,虽然自己私仇末报,有些恩情未偿,但在天下安危的大前提下,个人的恩怨就显得渺小了。 心念及此,豪雄之气再度抬头,迅快地导气调元,希望能在对方攻击力没有再生之前,能拚其残余,一举而击杀这武林祸魁。 这意念,把近在咫尺地天仙爱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远远的,他不能再去想这些了,他必须避免被杀,目前,生死只存于一发之间。 突地—— “金月盟主”厉声向东方霏雯道: “杀了他!” 此举大大出乎斐剑意料之外,如果她在父亲严命之下出手,自己便完了,想,震惊,恐惧,都与事无补,他很明白这道理,死中求活的希望本来没有,最大的愿望能与这枭雄同归于尽,以死改变武林的命运,他必须争取分秒的时间,尽人事而听天命,成败已成无法计及,于是,他强镇浮动的心神,调理那一丝残存的内元…… 东方霏雯闻言之下,娇躯一震,两眼睁得大大的,樱唇在发白,剧颤。 “金月盟主”再次大吼道: “贱婢,你听见没有?” “爹,我……” “杀了他!” 东方霏雯娇躯晃了两显,依然没有移动…… “丫头,要我下令召人动手吗?” 斐剑咬紧牙关,不去理会,一意调理气机。 东方霏雯终于缓慢地移动脚步,每一步有如千钧之重,这比赴死更困难.因为她要亲自结束生平真正爱上的人的生命。 短短数大距离,象有几里路那么长,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挪到了斐剑身前。 “动手呀!” 她呆立着,泪水夺眶而出。 “丫头,你敢抗命?” “爹……求您允许女儿和他退出江湖,永不现身!……” “办不到!” “爹!……” “我没有你这种叛逆女儿,想想,你的年纪?想想这些年来你做了些什么?你忘了还有人要得你而甘心,你死了是活该,我决不能让你因愚昧无知而毁了我一生经营,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东方霏雯猛一跺脚,下了决心,纤掌一扬…… 斐剑双目暴睁,紧盯着东方霏雯,神色十分复杂,但没有恨的成份。 东方霏雯如风中弱枝般籁籁而抖,纤掌,停在半空,她拍不下去,泪水,象断了线的珠串,纷纷滚落。 场面,惨厉而诡毒。 一股不知从何而至的力量,使斐剑陡地站起身来。 东方霏雯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纤掌仍扬着没有放下,也没行动。 “金月盟主”也摇摇不稳地站起身来,栗喝一声: “滚开!” 东方霏雯没有动,但掌却徐徐垂了下来。 斐剑双目中再度爆出煞芒,苍白的面也绷得紧紧的,象一块冷硬的铁板,目光一扫东方霏雯之后,神剑斜举,举步向“金月盟主”欺去…… 情况再呈窒人的紧张。 “金月盟主”显然气机未转,还无力抵抗即将临到的攻击。“金月剑”拄地掌住身形,口发出一声冷哼,伸手怀中…… 斐剑陡地一震.知道对方必是要施用什么暗器,他不能让对方有机会出手,心念一动,身形猛地一弹…… “你……” 东方霏雯惊叫一声,掌纤疾劈而出。 斐剑传一点刚刚恢复的真气,扑杀“金月盟主”也许可以,如果要抗拒东方霏雯的掌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砰!” 挟以一声惨哼,斐剑被震得飞栽两丈之处,仆地不起,口血连连喷出。 “金月盟主”狞声道: “霏雯,他还不曾死!” “不会活了!” “证明给看看!” “这……证明……” “再点他死穴!” “爹,他不会活了!” “嗯!” “金月盟主”口里“嗯!”了一声,举步向斐剑躺身之处走去,他要亲自证实他的死亡,他不相信他的女儿,他只相信自己。 东方霏雯粉腮惨变,他知道斐剑没有死,她那一掌看似威猛,其实她手下有数,但,她无法阻止这悲剧的上演…… 斐剑业已失去知觉,一切对于他都失去反应了。 蓦地—— 前院传来数声暴喝,惨号随之而起。 紧接着,数条人影飞泻人场,当先一人,身着紫杉,紫内蒙面,他,赫然正是“紫衣人”他身后紧随着的,是“无后老人”,尹一凡,和八名剑手。 原本守在暗处的绛衣侍婢,纷纷电射入场,竟有十八名之众。 四周暴喝与搏击之声,此起彼落,看来“紫衣人”方面的人手不少。 第93章 东方霏雯疾从她父亲手中抓过“金月剑”……第六十六章疑云魅影 “紫衣人”一弹身,直逼“金月盟主”身前。 “金月盟主”栗喝一声: “是你?” 尹一凡迅速地从地上抱起斐剑…… 随“紫衣人”而来的八名剑手,已经和八名线衣侍婢搭上了手。 “无后老人”疾声向尹一凡道: “小子,快走,老夫掩护……” 话声未落,东方霏雯的“金月剑”挟骇人之势罩身卷到,凌厉狠辣,世无其匹连“无后老人”的身手,竟不敢轻按其锋,闪电般暴退一丈。 东方霏雯的剑势例卷向刚要弹身而起的尹一凡,尹一凡吓得倒退不迭。 东方霏雯怕伤斐剑,没有下杀手,但一只纤掌,业已随着剑势拍出,三名绛衣女已联手缠了“无后老人”。 尹一凡迫得两丈之外,立即有两名绛衣侍婢攻了过去。 刹那之间,激烈万状。 东方霏雯目注围在身侧待命出手的五名侍婢道:“带走他,用你们五人性命维护他的安全。” 五名绛衣侍婢恭应了一声,由其中一个负起斐剑,四人掩护,从侧门处奔去。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不约而同的猛攻数招,迫得对方一窒,乘机脱身,向五名侍婢与斐剑身影消失方向疾迫而去。 又有十余名剑手,入场接战那几名侍婢。 回笔会及另一边—— “紫衣人”欺近到距“金月盟主”伸手向可及之处,激颤的道: “东方盟主,本人该这样称呼你了……” “金月盟主”咬牙道: “紫衣人”厉声道: “有你这种枭獐父亲,才会生那种蛇蝎女儿,灭伦悖道,天理难容,现在,私怨不谈,本人要杀你以谢天下武林!” “金月盟主”内伤极重,自知无法与“紫衣人”抗衡,闻言悚然退了一步,道: “你敢!” “紫衣人”嘿嘿一笑道: “盟主,你的梦该醒了!” 手起一掌,向“金用盟”主当胸劈去…… “你真敢!” 一道剑光,猛袭而至,迫得“紫衣人”收掌横闪三尺。 东方霏雯娇躯一横,挡在她父亲身前。 “紫衣人”在闪身之际,业已拔剑在手,一振腕.惨厉的道: “贱人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东方霏雯窒了一窒,栗声道: “今晚我决不再让你逃出剑下!” “紫衣人”狂笑一声道: “淫妇,你在做梦,纳命吧!” 剑芒一展,诡辣万分的刺了出去。 东方霏雯芳心大震,她发现“紫衣人”的身手,已先后判若两人,奇幻的令人难以置信,急剑迫击。 “紫衣人”似知“金月剑”能切金断玉,不待锋刃交会,招式又变,五个照面之下,迫得东方霏雯险象环生,若非他顾及对方手中的上古奇兵,未能尽展杀手,东方霏雯在这五个照面之中,不死也得负伤。 “金月盟主”怪叫一声道: “这是‘地皇’的‘玄黄剑法’!” “紫衣人”剑势不停,口里厉声道: “一点不错,你知道再好不过,我险些疏忽,我代‘地皇’讨这笔帐!” “你……说什么?” “代‘地皇’讨账,你知道该如何付出的!” “嘿嘿嘿嘿,本座知道!” 刺耳的冷笑声中,“金月盟主”身形一欺,右手一扬一圈,没有丝毫劲道,但手势却奇诡到了极点。 “紫衣人”身躯猛可里一个踉跄,栗吼道:“原来是你……到现在我才明白……你……” “你早该明白!” “好!好……” 东方霏雯乘机支击,连施杀手…… “紫衣人”大叫一声: “弟兄们,撤退!” 刷!刷!刷!三招杀着,逼得东方霏雯步步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随行剑手已有两名横尸,而绛衣婢女却倒了五人之多,剩下的几名剑手,纷纷弹身飞逝。 “紫衣人”身影掠处,又有两名绛衣人女横尸就地。 东方案霏雯喝一声:“你走不了的!”跟着弹身追了出去。 截至现在为止,除了那批绛衣少女之外,不见有半个金月弟子闯入内院,足见“金月盟”号令之森严。 院外的搏杀声,也开始止息,看来已全部撤退了。 且说,斐剑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躺身在一间布置得十分淡雅的斗弦竹榻之上,头仍有些晕眩。思想是一片空白,他茫然四顾,目光掠过每一件陈设,每一样家具,逐渐,意识回复…… 难道是一场恶梦么? 这又是什么地方? 莫非自己…… 心念之中,不禁脱口道: “相公,你醒了?” 斐剑心中一震,要想坐起身来,方起得一半,攻心剧痛又使他倒了回去,目光转处,只见一个绛衣少女正朝床前移近,心头不禁又是一寒,自己被东方霏雯一掌震飞,以后的事就不知道。 首先,他想到了那柄与生命同等重要的“天枢神剑”,目光随着意念四下扫去…… “相公在看什么?” “我的剑……” “相公身后壁上!” “哦!”他心头落实了,又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主母的一处临时歇脚之处!” “她人呢?” “你在分坛……”说到这里倏然住口。 斐剑追问道: “分坛!昨夜交手的地方?” 绛衣少女无奈的道: “是的,那是本盟第二分坛!” “我急会来到这里?” “婢子奉命送相公来此调息!” “你们主母为何不杀了我?” “这……相公是知道的的,主母一生,只真正爱上一个人,就是相公。” 斐剑心弦一颤,沉默了征刻之后,道: “你们盟主呢?” “就在相公昏迷之后,‘紫衣人’率手下突袭……” “紫衣人?” “是……的!” “以后呢?” “婢子等在混战中离开,以后的情形还不知道!” 斐剑下意识中升起一缕不安之情“紫衣人”自盗窃了“地皇”全部武学之后,功力已更加惊人,他既然袭击“金月盟”分坛,必有周详的行动计划,“金月盟主”如果伏诛,当是大快人心的事,但东方霏雯与他有杀身之仇,他决不会放过她,以东方霏雯的身手,也许能脱身,但此刻还不见她的人影,情况便不妙了。 斐剑自“英雄擂”事件之后,已决心斩断情丝。然而藕断丝仍连,对她的安全,他仍是关心的。 何况,她又救了他一次,如果不从“四海浪荡客祝少青”手中截下了他,一旦落入“金月盟主”之手,他早死了,如果,她不给他解药,则人也早死在了“象魔”的“蚀心毒雾”,又如果她不甘背父命,存心袒护,他也该陈尸第二分坛之中…… 他并非感恩,而这恩加深了被现实冲淡了的情。 一个真的武士,在于恩怨分明,再加上了情,问题就更加复杂了。 但,“金月盟主”荼毒武林,妄想君临天下,正邪不两立,事实上双方已势成水火,他不杀他,便是被杀,没有别的路可走,而他是她的父亲,儿女之情能抵消这仇吗?不能!肯定的…… 那事实发展的结果,他与她之间,将演变成什么情况? 他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何以自处? 他深深地想,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乘没有与她见面之前离开,等到自己师仇得报,家恨得消,武林大患得除,身无挂碍,欠人的还人…… 突地,他想到了在“剑冢”中的痴心人崔婉珍,大师伯的遗孤,对她,能无所交代吗? 心念及此,有如身处烈火之中。 情感上的负荷,远甚于任何肉体的痛苦。 他痛苦地咬了咬牙,不管将来,先解决目前的问题。 首先,他必须先疗伤,恢复功力,否则一切都等于零。 于是,他淡淡地开了口: “姑娘,在下要凋息一下,希望能不受干扰。” 绛衣少女歉然一笑道: “是婢子打扰了相公……” “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是说希望不必时时照顾!” “相公内伤相当不轻……” “在下知道!” “可惜主母未返,疗伤丹药……” “不必!” “相公可要先用些食物。” “不用了!” “如此婢子告退,相公如有吩咐,可击床头金钟!” “噢!” 绛衣少女盈盈出室,随手带门。 斐剑澄心静虑,收神归一,就躺卧之势,默运心法,开始调息,十周天之后,痛楚全消,气机大畅,丹田之内,真力源源而生。 功力再生,迅快得大出意料之外,他立时憬悟这是曾服两粒“大还丹”的结果,心中喜不自胜,由睡姿改为跌坐,加紧调息。 两个时辰之后,斐剑自觉痛苦全消,功力尽急,忙收功下床,从窗灵的日影看来,当已是未申之交.空气一片沉寂,不闻半丝人声,也不见半个人影。 看情况,东方霏雯多半还没有回来。 斐剑心想,该是走的时候了! 于是,他从壁间取下“天枢神剑”,申视一遍之后,佩在腰间,无意中,他瞥见自己镜中的影子,浑身上下血污但此地既是东方霏雯的临时居处,那来的男子衣物呢? 第94章 如果此地僻外荒野,倒无大碍,如是闹市城镇,就憋扭了, 一时之间,不收大感踌躇。 他毫无目的地在室内踱了两圈,下意识地手拨开了壁橱。 一看,不由呆了一呆,天下竟有这等奇事,壁橱中赫然挂着数袭长衫,更奇的是所有长衫都是紫色的。 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这些紫衫是属于谁的呢? 他想起来了,东方霏雯靠驻颜之术保持容貌,实际上已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她被婢女称做“主母”,当然她是结过婚的,这些紫衫,可能是她丈夫所遗。 她的丈夫是谁呢?她从来没有提到这一点。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紫衣人”,一些往事的片段,在脑海中叠映出来…… “紫衣人”数度威迫自己与东方霏雯断绝交往。 “紫衣人”当面斥她为贱人,淫妇。 石碣峰顶,她迫“紫衣人”坠岩。 她一再否认她“紫衣人”任何关系,她指“紫衣人”是武林败类。 事实果真如此吗? 这些紫衫何来? 他感觉受了极大的屈辱,自己纯真的感情被污辱了。 美赛天仙的躯壳下,掩盖的竟是一个丑恶的灵魂吗? 俊面在刹那之间变成了铁青,额上青筋暴出。 片刻之后,他松驰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也好,当它是一场恶梦吧,反正自己已决心斩断这情丝了,何必自苦呢? 亲仇未报,师仇未复,武林同道期望甚殷,如果为了一个徒具美色的淫妇,还配称为“武士”吗? 他完全释然了,褪去了血污的衣衫,换上紫衫,重佩好神剑,大踏步向房外走,房门是虚掩的,应手而启。 房外,是一个极其悦目的庭院,山石玲珑,花木扶疏,曲槛回栏,亭榭宛然。 奇怪,依然不见半个人影? 突地—— 他的目光直了,汗毛根根倒竖,一颗心不由剧跳起来。 血! 死尸! 比比皆是,有绛衣俦衣,也有黑衣汉子,场面悚目惊心。 他弹身绕诞院一周,出角门,又是一重院落,入目仍是血,死尸。 他惊得呆住了,做梦也估不到在这一段疗伤的时间内生此巨变。 是什么人下的手? 看来这宅院已无一活口,以这些绛衣少女与“金月盟”属下弟子的身手而言,断然不至轻易地被杀个精光,来人的身手未象免太可怕了。 对方血洗这宅院的目的是什么呢? 何以自己一无所觉? 不对! 心念之间,他几乎惊得跳了起来,来敌为何不向自己下手?“天枢神剑”武林异宝,何以无恙? 太不可思议了! 他希望发现一个活口,探查一点线索,但半个活的都没有。名符其实的血洗。 东方霏雯回来之后,发现这惨变,她将如何?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去宅院,一看,这宅院座落在山脚下,四望不见人烟,十分荒僻,门外松柏成林,林木之间,又是累累死尸。 “谪仙秘宫”被毁的往事,骤现脑海,心想,莫非又是“紫衣人”的杰作了? 这太有可能了,以紫衫作为论据,设使,紫衫是属于“紫衣人”,证明“紫衣人”与东方霏雯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系存在,这关系可能是夫妻,也可能是情人,唯其如此,“紫衣人”对东方霏雯的各处秘密居所,才了如指掌,行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如果推断正确,据那绛衣侍婢所说。“紫衣人”率人突击第二分坛,而东方霏雯一直不见踪影,可能已遭了不幸。 心念及此,一种异样情绪涌上心头,不管目前如何,过去他曾倾心爱她的事实,这事实是抹不掉也忘不了的。 她真的会遭了不幸吗? 他的内心微微起一阵抽搐。 那天仙见了会生出妒意的绝世姿容,不期然的又现心头,使他感到手足发麻。 他联想了一代魔魁“金月盟主”。 “金月盟主”与自己一场剧战,彼此均已负了重伤,“紫衣人”适时突击,这袅雄决难逃公道,如果泉雄伏诛那就天下太平了。 如此,自己和“紫衣人”算帐的时机也来临了。 最后剩下的两件事,将是“金钗”凶手的下落和“附骨神针”之谜。 恩仇了了之后,与师姐崔婉珍偕隐“剑冢”,谢绝江湖…… 想到这里,不由慰然的笑了一笑。 蓦地—— 不远之处,传来一声冷嗤! 斐剑心中一动,向发声之处电闪扑去,疏林掩映之中,一无所见,方自一愣,冷“嗤”一声再度传来,却已在前面十丈之外。 他不由拗性大发,弹身再追,到了十丈之外,只见右前方人影一闪而没,他一发狠,运足功力疾追过去。 那人影功力似乎相当惊人,一连几间一已转过山嘴。 斐剑穷追不舍,身形似一道轻烟。 飘过山嘴,人影没入一个茂密的树海中。 显然,对方是有意引逗他追赶,他可不顾一般所谓“逢林莫入”的禁忌,弹身便投入林中。 林深树密,视界模糊不清,如果对方伏匿不动,要想发现的确很难。 斐剑运足目力,一阵搜寻,却一无所见,不由愤然发话道: “何方朋友效这末流行径,莫非见不得人么?” 一个苍劲的声音道: “老夫在这里!” 斐剑连看都不看,单凭听觉,便扑到了发声方位。 “娃儿好身手!” 眼前,是一个貌相奇古的白发老人,白袜云鞋,一袭黄葛布长衫高曳腰间,手中拄了一根乌溜溜的粗藤杖,双目神光炯炯,有些慑人心神。 斐剑目光一扫这怪老人之后,冷冷的道: “老前辈相召晚辈?” “可以这么说!” “前边的血案……” “不谈这个。” “老前辈如何称呼?” “宇宙一尊!” 斐剑双目一瞪,面上杀机立现,寒声道: “你就是‘宇宙一尊’?”第六十七章宇宙一尊 “宇宙一尊”哈哈一笑道: “一点不错!” 斐剑口唇一拐,缓缓抽出“天枢神剑” “紫衣人”利用他传话,诱使“红楼主人”上石碣峰,所说的话,又响在耳边:“……十年,‘宇宙一尊’为爱徒龚丙照索仇,把‘屠龙剑客司马宣’废去武功,残了双目,放逐石碣峰顶岩窟之中……” “屠龙剑客”经多方面证实是自己的父亲,虽然因为母亲的一句遗言,使自己心理上对她不曾见过面的父亲存有成见,但父亲业已死于“紫衣人”的阴谋.这笔血债为儿子的焉能不讨。 “宇宙一尊”白眉一竖,道: “你想做什么?” 斐剑冷酷的道: “杀你这老匹夫!” “宇宙一尊”面不改色的道: “杀老夫,为什么?” “十年前你曾以最残酷的手段对付‘屠龙剑客司马宣’……” “慢着,你说司马宣?” “不错!”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父子!” “这就不对了,他姓司马,你娃儿姓斐,怎会扯上父子关系呢?” 斐剑心中一震,这老我竟然也知道自己的姓氏,当下冷析的一哼道: “这你就不必管了!” “宇宙一尊”好整以暇的道: “笑话,这岂能不管,你要杀老夫,老夫纵死也得做个明白鬼呀!” 斐剑厉声道:“你只说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 “你……不敢承认?” “哈哈哈哈,不敢两字从何说起,你的确是不知不天高地厚,想当年‘五帝’,见了老夫,也得礼让三分,你算老几?” 提到“五帝”,斐剑不由大感悲愤,时至今日,尚不能诛凶报仇,慰师父师伯等之灵于地下…… “宇宙一尊”接着又道: “娃儿,你的气魄与身手,果然凌驾当年‘五帝’之上,‘五帝’有灵,也当告慰九泉了,老夫问你,你说的事可有根据?” “当然有!” “什么根据?” “紫衣人亲口说的!” “紫衣人是谁?” 斐剑不由一窒,的确,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紫衣人”的来路,连对方的真面目都没有看过,但这无关宏旨,“紫衣人”的面目总有揭开的一天,现在,只是替父索帐,顿了一顿之后,道: “不管‘紫衣人’是谁,我只问事实!” “宇宙一尊”轻蔑的道: “你即不知对方来路,焉知其言可信?” “我只问事实?” “老夫说过没有这回事!” “真的不承认?” “如果老夫说‘紫衣人’杀害人‘五帝’你相信么?” “相信!” “为什么?” “紫衣人业已自己承认!” “依老夫所知,他仅承认与‘五帝’动手,而否认杀害!” “你知道?” “当然‘附骨神针’之谜并未揭晓……” 斐剑骇然退了一个大步,他震惊于对方意然也知晓这些秘密,他深信这秘密不可能传出江湖,对方怎会得悉的。心念之中,迫问道: “这秘密你如何知道的?” “娃儿,难道老夫不得你称一声老前辈,开口你,闭口你,太刺耳了!” “现在你已经不配了!” “你不够武士风度!” “别把话题岔开,我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秘密的?” 第95章 “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的,除非不出口……” “你是偷听来的?” “亦无不可!” “你与‘紫衣人’是一路?” “老夫不否认!” 斐剑心念一转,血洗东方霏雯别居的,“宇宙一尊”必有分,“宇宙一尊”残害如此,多问无益。 心念之中,手中剑斜斜下垂,摆出起手之势,栗声道:“‘宇宙一尊’我要出手了,你自己准备自卫吧!” “你非要老夫的命不可?” “当然!” “不问理由?” “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那你出手吧!” “你承认残害,‘屠龙剑客’了?” “根本没有这回事,从何承认?” “紫衣人以卑鄙毒计,炸死了‘红楼主人’与‘屠龙剑客’,而你与他是同路人,这还不够说明一切么?” “天下事也许不是如你想象这么简单。” “不管简单复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老夫今世不杀人,也不欠债呢?” “诡辩不会使我改变主意的。” “事理不明,是非不分,不能算一个完全的武士!” 这话使斐剑大大一怔,他几乎不分清楚眼前的是友是敌,对方的话含有至理,无可寻瑕,但仇不可不报,安知对方不是以诡词说服自己? “你是真正的武士?” “可以这么说!” “我什么地方事理不明,是非不分?” “凭‘紫衣人’一面之词,硬指老夫是凶手,这在别人,还不怎样,以你目前的造诣,如果事事凭主观见解,任性而为,天下要大乱了!” 斐剑又是一怔,但仍冷峻的道:“你否认是凶手?” “不错!” “你不服!” “当然!” 斐剑心念一转,毅然道:“好,事实真相不难查明,这笔帐暂时搁下。” “宇宙一尊”纵声一笑道:“嗯!从善如流,可教,还有一点,大丈夫恩怨分明,不可口出恶声,有损武士的风度……” 斐剑的性格,较之刚出道时已变了许多,这是磨练的。 结果,闻言淡淡的道:“称你一声阁下如何?” “何以不照刚见面的称呼?” “在实真相未明之前,阁下还不配当‘老前辈’的尊称!” “嘿嘿!有理!老夫不坚持。” “现在话说回头,阁下引在下来此,必有所为?” “当然!” “如此请讲!” “你必须与姓东方的那女人断绝关系!” 斐剑心头一震,寒声道: “阁下就为了这句话而找上了我?” “可以这么说!” “在不的私事与阁下何涉?” “不错,是你的私事,但老夫也是为了你个人。” “什么理由?” “宇宙一尊”老脸骤现湛然之色,变得庄严无比,沉声道: “你已承认‘屠龙剑客司马宣’是你父亲?” “嗯!” “那你听着,东方霏雯与司马宣曾经是夫妻!” 斐剑恍若焦雷击顶,蹬蹬蹬一连退了数步,激动万分的道:“你说谎!” “宇宙一尊”老脸一沉,道:“老夫在武林中薄有名位,岂能对你后生小辈信口雌黄?” 斐剑浑身似发寒虐般的颤抖不停,这会是事实吗?太可怕了,幸而自己与她并未发生逾体的行为,否则岂不遗恨终生。难道“无后老人”和尹一凡的师父……等的忠告,也是基于这理由吗? 大粒的汗珠,从额上滚了下来。 从这些事实看来,她的确是一个荡妇,这和她的外貌多不相称? 他的俊面苍白得可怕,呆立着不发一言。 “宇宙一尊”再次开了口:“你与她难道已做了不可告人之事?” “没有!” “那好,亡羊补牢还不嫌迟。” “这……会是真的?” “老夫以人格作赌。” 斐剑咬了咬牙,道:“如此说来,先父是一个无行的武士?” “可以如此说,他一生罪孽深重,死不足以偿其辜。” 这话,听在斐剑耳中相当不是滋味,他第一次听到他父亲生前为人所批评,照“宇宙一尊”的语气父亲成了十恶不赦的邪魔,母亲遗命要自己杀父亲,难道也有某些必然的原因吗?“红楼主人”与他有关系,东方霏雯又与他有关系,而母亲果然是被遗弃,由此,可证明他为人的一面,另外呢?还有什么邪行流在江湖之中? 身为人子,他必得查明真相如果单属女人方面。只能算私德不修,如对武林道有所危害,就不能怪别人的指责了。 心念之中,栗声道:“在下很想知道阁下所云‘罪孽深重’四个字的含义?” “宇宙一尊”长声一叹道:“将来你会明白的!” “在下极想现在明白。” “时机未至,老夫不拟饶舌!” “阁下别忘了我是他的儿子?” “此语何意?” “阁下得对自己的话负责任,在下并非强词夺理,阁下所下的断语,必然有根有据,否则便是侮辱在下!” “如果事实俱在呢?” “在下没有话说。” “否则呢?” “阁下还出公道。” “这笔帐也留到以后一起结算,如何?” “对不起,在下要现在明白!” “看来这一战在所难免……” “阁下愿付之一战而不愿吐露实情?” “非不愿也,不能也!” 斐剑冷飕飕的道: “这一战是生死之争,还是分出胜负即可?” “宇宙一尊”毫不以为意的道: “你看着办好了!” 斐剑一横心,道: “如此体怪在下手辣了,到时不要再说在下不够武士风度……” “娃儿,你这是现买现卖?” “接招!” 喝语声中,一招“投鞭断流”以十成功力发了出去。 “宇宙一尊”老脸一肃,手中乌藤杖急架相迎,出杖的姿势诡异已极,如封似闭,全采守势。 杖剑交击,发出一声“锵!”然巨响,那声音象金铁交鸣。 双方一触即分,斐剑震得手臂发麻,“宇宙一尊”乌藤杖却几乎脱手而飞。杖重剑轻,显示出斐剑的内功较对方雄浑。 “宇宙一尊”检视了一下藤乌杖,只见交击之处已崩了豆大一个缺口,老脸一紧,白眉上扬,激动的道: “好剑,老夫这根藤杖生平第一次受损!” 斐剑却是暗地咋舌,“天枢神剑”无坚不摧,连“金月剑”截铁断金“奇书-整理-提供下载也不免受损,而对方的藤杖未被劈断,仅受些微损伤,足见这藤杖不是凡品,普通刀剑别说损它,反过来还要被它所毁,心念之中,不由脱口道: “阁下这根藤杖也是件宝物?” “宇宙一尊”似乎一十分珍惜这根藤杖,看了又着,黯然道: “宝物已受损了,何宝之有!” “不被削折,已属难能。” “哼!” “接在下第二招!” “满天星斗”用足十二成功力洒了出去,每一个部位角度,都在剑芒控制之下,威力强猛,世无能匹。 “宇宙一尊”倒也识货,知道闪避无从,反击更该不行,竭尽全力,封住门户。 一阵连珠密响.杖剑交出不下十次之多。 “宇宙一尊”蹬蹬蹬连退了四五步,手中杖倒曳地面,如银须发蓬飞而起,老脸一片灰败,喘息之声远远可闻。 斐剑两次出手伤不了对方,证明对方是除“金月盟主”之外的仅见高手,但以目前情况而论,只须再全力出剑,对方非死即伤,当下冷冷的道: “阁下可以谈话了吧?” “不!” “阁下有自信能挡得住在下的第三招?” “老夫拚着受伤,再见识你一招!” “刀剑无眼,阁下也许就此长眠?” “你是存心要毁老夫?” “阁下迫在下如此!” “如果老夫接下了第三招呢?” “不可能!” “你娃儿看准了?” “差不多!” “出手吧!” 斐剑身形朝前一欺,“天枢神剑”回复出击之势…… 场面骤呈无比的杀机。 斐剑的目的,是要对方说出他父亲生前的行为,何以能当“百死不足以尝其辜”的恶毒评语,当下奈住杀机,再次发话道:“阁下,你还有机会……” “别妄想老夫屈服在你剑下!” “阁下会反悔的。” “后悔的可能是你娃儿!” 斐剑面上突呈一片恐怖杀机,他已决定不让对方逃出剑下。 蓦在此刻—— 不远处的密林之内传出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 “斐剑,不可对老前辈无礼!” 斐剑带煞的目芒朝发声处一扫,道:“谁?” “赎罪人!”这神秘人物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的确大出斐剑意料之外。第六十八章爱恨孰深 从声音听来,发话的是“赎罪人”一点不错,“赎罪人”的口气对“宇宙一尊”似十分尊崇,但仇怨是一回事。为人又是一回事,即使对方是备受武林同道敬仰的人物,并不能抵消他因偶然或有心所造成的仇怨。 这神秘人何以突然来临阻止自己向“宇宙一尊”出手?这决非偶然,可能,双方又是一条路上的人物,因为双方对自己的一切隐秘,都一样的了若指掌,这个谜不揭穿,在精神上是一种威胁。 第96章 心念之中,他开了口。 “阁下何妨请现身一见?” “赎罪人”的声音道: “我们还不到可以见面的时候!” 斐剑困惑的道: “为什么?” “将来你会明白!” “阁下为什么如此神秘?” “我是不得已!” “见面也有时候的限制吗?” “当然!” 斐剑吁了一口大气,目光不期的扫过“宇宙一尊”,只见这老人一付行若无事的样子,对“赎罪人”的来临,象是意料之中,这说明了“赎罪人”根本早就隐身在侧,所以“宇宙一尊”若有所持的从容不迫。 同时,血洗东方霏雯别居,“赎罪人”必然也有一份,就已知的这几个人的身手,即使东方霏雯在场,恐也无法避免。 东方霏雯是“金月盟主”的女儿,“金月盟”是武林公敌,别居被血洗,根本值不得同情。 心念之中,又道: “山麓庄院的血案,阁下参与了吧!” “不错,这些罪恶之源,必须一一消灭。” “这也是对付‘金月盟’行动的一部分么?” “可以说是,你不会同情她吧?” “同情谈不上,但在下受她的恩惠不假……” “赎罪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的道: “斐剑,莫非你想报恩?” 斐剑反问道: “一个武士难道不该有这想法?” “宇宙一尊”突地接口道: “你准备如何报法?” 斐剑冷冷的道: “那是在下个人的问题?” “你不会对正派同道倒戈吧?” “在下的立场很坚定,毋劳阁下操心。” “很好,老夫很高兴听你这句话。” “我们的事还未了结?” “赎罪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斐剑,愿听我一句话吗?” “请讲?” “不要与老前辈为敌,一切因果短时间内即有分晓!” “赎罪人”虽说行动诡,但对斐剑却是情深意厚,这人情他不能不买,略作思索之后,慨然道: “看在阁下份上,在下没有话说!” “本人很感激!” “阁下太谦了,在下受惠良多,还不敢言报。” 沉默了片刻之后,“赎罪人”以一种听来很异样的声调道: “斐剑,你刚才已听到‘宇宙一尊’前辈的忠告了?” 忠告,当然是指东方霏雯与他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之间的关系,斐剑感到一阵莫名的痛苦,面色倏呈阴冷,咬了咬牙道: “那会是事实吧?” “百分之百!” 话出“赎罪人”之口,斐剑不能不信,自己的身世东方霏雯不可能不知道,然而她为何没有断然的表示呢?她存的什么心?这是逆伦的罪恶呀! “在下相信会证实这一点!” “向东方霏雯本人查证?” “是的!” “斐剑,你恐怕不清楚她的为人,当心一失足成千古恨,造成人伦惨剧。” 斐剑不期然地打了一个冷颤,激动的道: “敬谢忠告!” “还有,你答应誓不向‘紫衣人’索仇?” “在下……答应!” “好,你记得‘紫衣人’那地下秘室吧?” “记得的!” “如此你立刻上路,到那地方,声讨‘金月盟’的时机已成熟。” 这是武林天下的大事,正义与邪恶的决战,将左右整座武林的命运,登时豪兴大发,“呛!”地一声还剑入鞘,沉声道: “谨遵台命!” “再见了!” 声音顿沓,想来已离去了。 “宇宙一尊”手捻白须,宏声道: “娃儿,你得天独厚,奇缘辐揍,挽狂澜,砥中流,舍你莫属,盼你好自为之。” 这一番话,含有无比的鼓励,也有很高的推许,撇开两人之间,所发生咀晤不谈,以“宇宙一尊”的辈份,说这些话并不为过,斐剑为了表示武士风度。当然不能不有所表示,当下以手一拱道: “不敢当阁下谬赞,在下决定全力以赴。” “如此武林幸甚,再见了!” 声落,人影已杳。 斐剑痴立片刻,弹身出林…… 日薄西山,归鸦噪晚,烟岚四起,夜的脚步近了。 斐剑却没有闲情欣赏这山区晚景,展开身形朝与山岭相反的方向奔去。 正行之间,一声娇喝倏告传来: “别走!” 闻声知人,斐剑不由心头一沉。 微风飒然中,一条娇俏人影,呈现眼前,来的,赫然是东方霏雯。只见她秀眸带煞,正靥泛青,神情凄厉一十分,瞪视着斐剑不发一语。 这种神态,在斐剑来说是第一次看到,脱口道: “是你!” 东方霏雯冷冰冰的道: “连称呼也改了?” 斐剑想起“赎罪人”的忠告,从头直凉到脚心,一时之间,真不知如何启齿。 东方霏雯重重地哼了一声:但我仍叫你弟弟,你的手段未免太辣了些!” 斐剑心头一片狂潮,翻搅得他脑胀神烦,闻言之下,不加思索的道: “什么手段太辣?” “弟弟,别来这一手,何必明知故问。” “我不懂你说什么?” “我问你,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使得你这样对付我?” 斐剑若有所悟的道: “你是说血洗……” 东方霏雯凄厉地打断了他的话头,道: “我以为你佯装到底呢!” 斐剑一字一句的道: “你以为是我做的?” “除了弟弟你,旁人恐怕没有这能耐连毙数十好手?” “你错了!” “我……错了?哼!我希望你能有所解释?” “那是别人所为!” “别人,谁?” 他当然不能把“赎罪人”等供出来,否则岂非是对敌人出卖同道,当下断然道: “不知道!” 东方霏雯气得浑身乱擅,栗声道: “你会不知道?” “我为什到一定要知道?” “弟弟,你不坦自承认?” “承认什么?” “杀人!” “我没有做,如何承认?” “那你得说出下手的人是谁?” 如果换在以前,他会毫不考虑地说了出来,但现在不同了,“赎罪人”与“宇宙一尊”所提的忠告,象一只毒刺激如他心上,这毒刺,足以否定以往的情感,也使他对她超的凡的姿色得到相反的反应,他冷硬的道: “我说过不知道!” “那请你解释,你本重伤之身,何以此刻完好如初?” “我以内无自疗!” “就算如此,你何以不受害?” “也许对方的目的不是我!” “而你坐视我的人被屠杀?” “事情发生在我疗伤人定之时,我事后才发现。” “这解释我会满意吗?” “信不信由你!” 东方霏雯咬了咬牙,恨声道: “弟弟,我为你几乎斩断了父女之情,我为你尽量掩饰你对本盟的许敌对行为,我为了你不惜任何牺牲,只因为我爱你,然而你却……” 说到这里,大有黯然泣下之慨。 这些,全是实情,斐剑无法否认,可是那毒刺使他的心坚冷如顽石,冷漠的道: “我不否认这些事实!” “那你为什么如此回报我?” 斐剑歇斯底里的狂吼道: “我没有……” 东方霏雯反被他的神态惊得一愣,颤抖着声音道: “弟弟,你真的没有?” “没有!” “你……仍然爱我?” 斐剑全身象触电似的一震,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方霏雯玉容一惨,眸中闪射出怨毒之光,凄厉而缓慢的道: “你变了,你骗取了我的心,然后把它抛在地上践踏……” 斐剑恍惚的道: “我……没有……” “何必否认?” “我承认!我……的确变了,我不能不变!” 东方霏雯娇躯一挪,向斐剑身前迫近了两步,咬牙道: “我明白了,你爱上‘剑冢’之中的少女,所以你才得到这柄神剑。” “我不否认爱她!” “好!好!弟弟,大姐坦白告诉你,我得不到的东西,要把它毁掉,谁也得不到,我很会嫉妒,也狠得下心肠,是的,我曾爱过你,但当我发觉感情被骗时,会施以强烈的报复……” 话锋一顿之后,又接下去道: “我美吧?是的,你不会否认,我也以此自豪,然而我自己知道,我已是迟暮之年,虽然驻颜有术,但却不能扭转生机,我一生真正抛出了全部真情,死心踏地的爱上了一个人,也是最后所爱的一个人,便是你……” 斐剑心神一颤,下意认地一退身。 东方霏雯继续道: “我一切都给了你,我已一无所有,弟弟,大姐我能爱也能恨,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你明白我的意思?” 斐剑不期然的打了一个寒噤,话说得十分冷酷,但也表现了她的痴情。 爱深恨更深,由爱而产生的恨,是最深刻的恨,超乎切恨之上。 他有些动摇了,的确,他没有理由说对方的爱有半分虚假,但,那心灵上可怕的毒刺迫使他否定了一切。 如果,单单是为了彼此的立场是两个极端——正与邪,那可能不足以使硬得下心肠,想象是一回事,真正面对现实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任何事都可以改变,唯独那心灵上的毒刺无法改变。 第97章 东方霏雯又开了口: “我说的你全听到了?” 斐剑神思不属似的道: “听到了!” “那你说话呀!什么不开口?” 斐剑横了横心,道: “你知道我的来历?” “知道,十分清楚!”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改变你的行为?” 东方霏雯沉默了片刻,道: “那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我……” 斐剑栗声道: “什么,你说毫不相关?” “当然!”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全知道!” “说说看?” “从‘紫衣人’口里,我知道你是‘武林五帝’的传人,至多,你以正派人物自居,视本盟为敌!……” “还有呢?” “你是‘屠龙剑客司马宣’的儿子!” “你……知道?” “我说过全知道!” 斐剑大感意外,对方知道自己身世,一口道出了父亲之名,难道她心中根本无愧?那“赎罪人”他们的忠告岂不是成了虚语?这其中难道又有什么蹊跷?但这非同儿戏,非底彻底澄清不可。 心念之中,字字如钢的道: “我听到武林中有一项传言……” “什么传言?” “你与先父曾经有过夫妻的关系!” 这话,他费了极大的力量才说出口,话一出口,双目暴睁炯炯厉芒,直射在对方面上,以要照澈她的内心。 东方霏雯玉靥倏呈苍白,连退了三个大步。 斐剑见状,厉声喝问道: “有这回事么?” 东方霏雯樱唇翕动了半晌,才咬着牙道: “谁说的?” 斐剑道: “别管谁说的,你只说是否事实?” 冷汗,已浸透了他的全身,血脉在这刹那之间似乎也停止了运行,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一旦事实揭开,他将何以自处?第六十九章情海谲波 上集书中,斐剑说出听闻传言,东方霏雯与他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曾有夫妻的关系,严词要东方霏雯说出事实真相。 东方霏雯惊惶错愕的神色,使斐剑认定了事无虚假。 她明知自己的身世,而一任感情泛滥,几乎演成逆伦惨剧,安的是什么心? 这种行为,与禽兽无异,她真是这样荒淫没有人性的女人吗? 此事如传出江湖,自己将如何为人? 愤怒,使他杀机大炽…… 东方霏雯突地大叫道: “谎言!无耻的阴谋……” 斐剑栗声道: “什么,你说是谎言?” “是的,可怕的阴谋。” “你否认?” “弟弟,是谁说?” “这我可以不必告诉你。” “紫衣人,对吗?” “别问是谁,你必须说出实情,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 “真的?” “丝毫不假,一百个真!” 斐剑有些昏乱了,他相信“赎罪人”和“宇宙一尊”,还有尹一凡那神秘的师父,但就事论事,东方霏雯也不可能丧失人性到这种程度,那方面的话可信呢?父亲死了,不可能质之于地下? 他愣子,也傻了。 东方霏雯咬牙切齿的道: “多可鄙的阴谋,弟弟,你相信这恶毒的中伤?” “我不得不信!” “为什么?” “因为这种错误是不能弥补的,也决不能让它发生!” “然而我否认,弟弟,敞开来说,以我的姿色,值得人不择手段的破坏,试想,‘屠龙剑客’并非泛泛之辈,如我与她有夫妻关系,何以江湖中无人传说,而仅出之于一人,或极少数的人的口,你应该想得到的?” 斐剑的意念动摇了,她的话不错,江湖中从未听人提起过这回事,她一再说这是阴谋,这未始不可能,先后提出这问题的,都是一条线上的人,尹一凡的师父,至今仅知有这么一个人,却未见其人,他是最先主张联合“紫衣人”对抗“金月盟”的人。 “紫衣人”不用说,他与东方霏雯早生纠葛。 “赎罪人”与“宇宙一尊”也是与“紫衣人”关系暖昧。 照此看来,事情就有蹊跷了。 但对方破坏自己东方霏雯的目的何在呢? 如果说,他们的目的是怕自己因儿女之情而漠视正义,甚至投靠“金月盟”而为祸武林,不惜用这种下流手段迫使自己与东方霏雯断经,那不但是把自己的人格估计过低,也未免太过卑鄙。 转念又想到正邪不并存,除魔卫道的行动即将开始,而自己与“金月盟”已成不共戴天之势,就立场而言,自己算是卫道的中坚,而她是“金月盟主”的女儿,无论依任何观点,这关系都非结束不可。 心念之中,沉缓的道: “事实真相不难发掘,我誓必追个水落石出不可!” 东方霏雯铁青着脸道: “你不相信我的话?” “这已无关紧要了!” “无关紧要,为什么?” 斐剑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以坚毅的口吻道: “大姐,我们有一段交往,但幸而没有超越礼教的范围,不论彼此身份如何,过去的把它埋藏在心底吧……” 东方霏雯陡地退了一个大步,颤声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断绝情爱?” 斐剑咬了咬牙,暗自再下了一次决心,点了点头,道: “是的,我们之间的关系该结束!” 东方霏雯本是万分迷人的眸子,此刻竟完全变了样,闪射出栗人的光影,樱唇因过份激动而颤抖,粉腮微起抽搐,久久才迸出声音道: “你说……结束?” “是的!” “不错,早该结束的,然而……现在……不能!” 最后两个字,是吼叫出口的。 斐剑抚今思昔,感到莫明的凄苦,然而此刻,他必须坚持原则,只要情感上稍作退让,便将导致可怕的后果,这一份情感与理智的搏战是相当沉痛的。 “为什么不能?” “太迟了!” “太迟!什么意思?” 东方霏雯用后的鬓边散发,以一种低沉而空茫的音调道: “斐剑,我已无法自拔!” 斐剑像触电似的一震,脑海顿时错乱成一片,他颤栗了,他发现自己理智的提防要崩溃,在潜意识中柔韧的情丝似断还续,他以为硬一下心肠就可以通过这难关,然而事实并不如此简单。 “赎罪人”等的忠告,又响在耳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无疑是一面盾牌掩护了他情感上的弱点,他勉力一定神,道: “事实上我们非分手不可!” “你原意坠入别人的阴谋?” “不!” “那是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与令尊之间,已形成了什么态势。‘’ “态势可以改变!” “根本不可能!” “我可以说服家父放弃成见?” “可是我却不能改变我的立场。” “敌视本盟?” “事实非常明显,武林天下已被令尊一手造成末日的局面,所行所为,天怒人怨,不向邪恶低头,便只有站在正义的一边。” “我不打算说服你,但我再重提旧话,我们归隐林泉,不问江湖是非。” “那我也说一句,迟了!” “什么迟了?” “我已应允同道为正义而战。” “那……我们之间算是……完了?” “不要用完了两字。应该说结束,停止。” 东方霏雯突地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笑声尖厉刺耳,在晚风中扩散、激荡、也撞击着斐剑的心。_ 久久,笑声止歇,只听她以一种异样的声调道: “弟弟,这称呼我至死不改变,我以前说过,我也许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可能,我是在走一条毁灭的路,但我决不更改行程,毁灭吧!你,和我,弟弟堤你迫我这样做的,我生平只知道两件事,爱与恨。” 斐剑打从内心冷起了一阵悚栗。 爱与恨! 毁灭之路! 她将要做什么?是自己错了吧?还是她疯狂了? “哈哈哈哈,弟弟,有这么一天,你和我一起毁灭,永远在一起,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使我们分开,当然,那些我所恨的,企图分开我们的,将付出最高的代价,弟弟,让我们暂时说再见!哈哈哈哈……” 人影翩然而逝,但那栗人的异样笑声,仍激荡在空间。 斐剑丧魂失魄地站在当地,象置身在一场可怕的梦境中。 他的脑海由混乱而变成空白,一无所思,空空洞洞的,什么都不存在。 夜幕低垂,群星闪耀。 一声凄厉的枭鸣,把斐剑从无意识的状态中唤回,一股寒意袭上心头,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东方霏雯满含怨毒的离去,她将会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报复? 移爱作恨,疯狂地报复? 谁会想得到这份爱演变成今天的结局! 从她过去迫“紫衣人”坠岩,迫杀该盟数十高手的残酷手面来看,她是一个狠得下心肠的女子,无疑的,她不仅对自己施行报复,还会迁恨自己交往的人,但除庞卫道之战即将开始,彼此是敌对的双方,报复并不可怕,只是变幻的过程令人伤神。 第一次,他感到恐怖,但说不出恐怖什么? 她坚决否认与父亲曾有夫妻关系,但“赎罪人”等的话又不能完全否定,这公案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第98章 爱人、继母,多么荒诞而可怕,虽然关系一断,不了自了,但在心灵上总是一个死结,这死结不打开,心头的阴影将永不能消除。 这公案必须“赎罪人”、“紫衣人”、“宇宙一尊”,与尹一凡的师父等,当面对质,才能得到答案。 沉思了许久之后,重新上道。 这一天,来到距施南城不及百里的清水岭,预计入夜时分可以赶到“紫衣人”秘密基地所在的破庙。 岭下官道旁,有百来户聚居,形成了一个小集。 斐剑在集上一家小店中打尖歇脚,他想乘此机会把今后行动的步骤仔细盘算一下,此去与“紫衣人”等会合,共谋对抗“金月盟”,他对敌我双方的情况仍然十分模糊,例如“金月盟”真正的实力?该盟的总坛所在地?“金月盟主”的来路?自己方面的力量?主事的人?…… 在他想像中,自己方面的领导人必是尹一凡的师父。 但截至目前为止,他仅知有这么一个神秘的人物,行事诡异莫测,其它,就茫然无所知了。 与仇人携手,是出于不得已,必须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突地,他想起了两件事,在昏乱中竟忘了查询,不由大是失侮。 第一,师姐方静娴被‘赎罪人’遣人救走,她身中‘金月盟’“迷神之毒”,不知是否痊愈?而今身在何方?第二,忘了向东方霏雯追查她房中那些紫衫的来历。如果当时提出询问,也许可以解开她与“紫衣人”之间的关系之谜。从种种迹象看,她与“紫衣人”之间,似有某种关系存在,而非如她所说的仅是垂涎她的美色而不择手段的追求。同时,“紫衣人”出现之初,曾施展过“金月剑法”,这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谜。 正自沉思入神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佛号: “阿弥陀佛!” 斐剑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女尼,身背化缘袋,手持念珠,站在店门之外,心想,原来是化缘的。 这小店总共只两开间平房那么大,进门的右边是炉灶,炉灶后面与左边半间,排了十来张白木桌子,斐剑是靠左角西门而坐,里外一目了解,实际上座位与店门的距离不到两丈,加以此刻早市方张,座客寥寥视线毫不受阻。 他瞥了一眼之后,正待继续吃喝,忽然感到情形有些异样,再打量之下,发现那中年女尼两道灼灼的迫人目光,定在自己面上。 奇了,他想,这素未谋面的陌生女记,为何如此盯视自己?从那凌厉的眼神来看,这女尼是武林中人,难道她认识自己?抑是…… 他下意认地摸腰间的“天枢神剑”,暗忖,莫非是为了这个,想到这一点,不由心里窃笑,那可是太不自量力了。 一个店伙上前道: “师太敢是化缘?” “找人!” “找人?” “不错!” “找谁?” “那位坐在屋角的少施主!” 店伙看看斐剑,又看看女尼,做了个猥琐的笑容,走开了。 中年女尼的目光并未从斐剑面上移开,这时,冷冷地开了口: “施主敢是凭一支神剑,解了少林大劫的‘掘墓人’?” 斐剑心中一动,对方果是冲着自己而来,当下冷漠的应了声: “不错,在下正是!” “阿弥陀佛,的确是有缘了!” “师太如何称呼?” “贫尼梵净!” “有何见教?” “不敢,有请施主随贫尼一行!” 斐剑面不改色,冷漠如故,不带半丝表情的道: “师太要在下同行?” “是的!” “该有个理由?” “此地非谈话之所!” “事无不可对人言,师太有话何妨直说?” “梵净”女尼踌躇了片刻之后,道: “贫尼可以略为说出一点,施主此番赴少林寺,是为了查探一个人的生死下落,而这人的下落,贫尼知道……” 不待“梵净”话完,斐剑已离座已起,把一个小银锞子朝桌上一放,算作洒饭之资,一抱拳道: “师太请!” “梵净”面上露出一丝几乎觉不出的微笑,单掌打了一个问讯,掉头疾走而去,斐剑出了店门,对方已在数十丈之外,单从这身法看米,这女尼的功力升非泛泛之流。 斐剑疾步追上了去,心中暗忖,对方何以知道自己赴少林查探“百灵女孔映红”的这档子事? 她,知道“百灵女”的下落,看来“金钗之谜”该揭晓了。 但,彼此素昧生平,她为什么要找自己吗?这其中必非无因…… 一阵疾行,那小集已被抛在数里之外。 “梵净”女尼突地舍官道朝一个山坳奔去。 斐剑身形一紧,把彼此的距离缩短到数步之间,忍不住开口道: “师太,此地可以说话了?” “梵净”头也不回的道: “稍安毋躁,马上就到地头!” “地头!什么地头?” “贫尼修真之所。” “唔!” 斐剑不再开口,随在“梵净”之后向坳内奔去,心中在盘算着,如果这女厄真的知道“百灵女孔映红”的下落,为了替母亲报仇,将不惜任何代价以求取这线索,如果对方别有用心,今天决不放过她。 坳内一塘清溪,夹岸尽是桃树,无尽的翠碧之中缀着累累桃实,想那阳春时节,绿水桃花,必须十分赏心悦目。 穿林行约五里左近,万绿丛中,现出一角红墙,临到切近,才看出是一座极其精致的庵堂,门下悬着一方泥金匾额,题的是“碧桃庵”三个大字。 “碧桃庵”的确名实相符。 “梵净”一收势子,回首向斐剑道: “这就是了,施主请进!”说着仍在前带路。 按照世俗例,庵堂之内,禁止男人涉足,而这女尼却一反常情,领自己到这庵堂显然居心叵测…… 心念之中,已转过有护法韦陀像的影壁。 影壁之后,是一个长满花草的小院,迎面正间是佛堂,东西两厢,各为三开间。一眼望去,窗明几净,纤尘不梁。 “梵净”女尼一摆手,面向西厢,道: “请进客堂待茶!” 斐剑颔颔首,踏着花间卵石小径,走向客堂。 方才落座,一个妙龄女尼,奉上香茗。 斐剑一头,目光与那妙龄女尼相对,心头陡地一震,那面孔好生熟悉,然而就是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只见她生得冰肌玉肤,美如天仙,真象是南海普陀岩紫竹林中的大士临凡。 那女尼放下茶盏,悄然退了下去,面上不带任何表情。 斐剑收回目光,面向对面侧坐的“梵净”女尼,道: “师太是本庵主持?” “正是!” “在下有急事要办,不能久留,敬请示知……第七十章请君入瓮 “梵净”女尼不待斐剑说完,举盏道: “施主且先用茶,这是敝庵有名的‘碧露凝香’虽非珍品,但还不俗。” 斐剑只好耐着性子,举杯就口,一股清香,直透鼻观,茶色透明泛绿,看来果非凡品,吸饮之下,甘凉沁脾,不由脱口赞了一声: “好茶!” “梵净”亲自在茶几上点燃了一炉檀香,枭枭的烟雾,带着一缕清香,枭枭上升,杀时满室生香,别有一番庄严清幽的气氛。 斐剑啜了数口茶,再次开口道: “师太曾说过相召在下的目的是要见示‘百灵女’的下落?” “梵净”不疾不徐的道: “是的!” 那种悠闲平静的态度,令人莫测高深。 斐剑艺高胆大,丝毫不放在心上,接着问道: “师太何以知道在下落脚那山集小店?” “梵净”微微一笑道: “贫尼说过是一种缘法,不期而遇!” “这倒奇巧……” “贫尼也有同感!”。 “师大见召,只是为了要示知在下‘百灵女’的下落?” “正是!” “然则师太何以知道在下要找‘百灵女’?” 施主在少林的作为,业已传遍江湖。 “哦!师太要见示这消息必有原因?” “原因当然有?” “请问?” “梵净”面色一寒,道: “施主曾断‘血衣娘子’一臂?” “是的!” “施主不知道‘血衣娘子’与百灵女孔映红的关系?” “知道,她俩是母女!” “梵净”寒着的面孔一松,再次露出了那令人莫测的微笑,道: “施主找‘百灵女孔映红’有什么事?” 斐剑略略一窒之后,道: “查证一段公案!” “公案!什么公案?” “这……恕在下不便相告。” “可是施主想从贫尼口中知道她的下落?” “是师太主动找在下的?” “话虽不错……” “师太与在下素昧生平,既慨允相告,其中定有原因?” “原因两字何所指?” “比如说,动机,或是条件什么的……” “梵净”颔了颔首,道: “施主很聪明,居然想到这一点,条件、动机、两者都有!” 斐剑心头微微一紧,道: “在下愿意听听?” “梵净”沉思了片刻,悠然道: “先谈条件吧!这是贫尼临时起意的请施主说出找‘百灵女’的原因?” 斐剑大感为难,这是一个关系极大的秘密,如果对分别有居心,后果就很难料了,考虑了一阵之后,蹙眉道: “师太追问这一点是为了好奇,还是……” “就算是好奇吧!” 第99章 “是否可以……” “施主别忘了这是交换条件。” 斐剑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不说是不行了,把心一横,道: “十年前有人毁在一种‘风头金钗’的暗器之下,而这暗器,据主是‘百灵女孔映红’持有之物。” “梵净”面色微微一变,道: “被毁的人是谁?” “先兹!” “令先堂如何称呼?” “芍药仙子斐芸卿!” “梵净”陡地离座起身,栗声道: “什么,你是‘屠龙剑客司马宣’的儿子?” 斐剑不由心头巨震,对方竟然能一口道出自己的身世来历,也跟着起身,道: “师太认识先父母?” “你……说先父母,司马宣也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与一个叫‘红楼主人’的女人同时被‘紫衣人’所害!” “梵净”面色大变,身躯在簌簌抖颤,双目直勾勾地望着斐剑出神。 这神态使斐剑惊奇不已,这内中究竟有什么蹊跷,令人无从想象,看来这女尼不但认识自己的父母。而且可能有某种关系存在。 “梵净”似乎在极力控制情绪,面色一变再变,有憎根也有痛苦,最后,双眼泛射怨毒的厉芒,咬牙道: “紫衣人是何许人物?” “不知道,是一个紫衣蒙面人!”。 “准备向他索仇吗?” “那是必然的。” “你说‘芍药仙子’死在金钗暗器之下?” “是的!” “你认定是‘百灵女’下的手?” “这是在下须要查证的一点!” “嗯!” “师太与先母之间……” “先不谈这些,你想知道贫尼自动找你提供线索的动机?” 斐剑真测不透对方是什么存心,闻言之下,沉声道: “当然,在下很愿意知道。” “你坐下。” 斐剑不解地扫了对方一眼,终于坐回原位。 “梵净”在炉内添了一次香,原已消散的香烟,又浓起来。 斐剑感到有些倦意,心中十分奇怪,即使旅途劳顿,凭自己的修为,当不致有此现象…… “梵净”手指斐剑腰间,道: “这就是传闻中的‘天枢神剑’么?” 斐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因为那男人是他的父亲,所谓师姐,当然是指“红楼主人”,且师妹,就是“梵净”本人。 但,故事中并未提及“金钗”两个字,母仇,斐剑是不能放过的。 “梵净”怨毒的又道: “贫尼出家十余载,本已心如止水,你伤了我母亲,同时也勾起我对司马宣的恨!” “你恨的人都已长眠地下!” “贫尼古井重波,复坠尘劫,此生已难登彼岸……” 凄厉的话声,斐剑为之不寒而栗。 从各方面的言词中,勾勒出父亲生前一个模糊的轮廓,自持才华与容貌,处处留情,骄横傲物,薄幸寡情。 “梵净”历声吼叫道: “我永远恨他!” 这口吻,神态,业已完全不似一个出家人。 斐剑不愿这难堪的场面持续下去,一转话题道: “师太尚未提到‘凤头金钗’……” “梵净”咬着牙道: “这金钗是当年我交与司马宣的定情之物,一直未曾收回,话到此为止。” 斐剑一颗心顿往下沉,难道杀死母亲的会是父亲不成?不可能呀!世间那有这等狠心的人,母亲临死提到女魔,金钗…… “师太推得倒很干净?” “据墓人,我用不着推,你已成了瓮中之鳖,釜中之鱼,根本没有这必要。” “我不信?” “那你去问你地下的父亲好了!” 斐剑一咬牙,厉声道: “梵净,你提出佐证?” “出家人的话便是佐证!” “狡辩无益!” “你准备怎么样?” “杀你为亡母报仇!” “你无妨出手试试看?” 斐剑怒恨填胸,杀机如狂“呛!”的一声拔出了“天枢神剑”,栗声道: “本人出手,你便没有机会了?” “梵净”嗤之以鼻,不屑的道: “试试看!” 斐剑向前一进步,扬剑欲劈,这一扬手之间,他发觉双臂酸软无力,连举剑都困难,真力一丝也提不起来,登时亡魂尽冒,心知已遭了对主暗算,厉吼道: “梵净,你竟然施从这等无耻的手段……” “掘墓人,无耻也罢,有耻也罢,贫尼是为讨债,你饮下的茶,内里参有‘化功散’而这炉烟,是有名的‘摧魂香’,现在,你准备付帐吧!不过,有一点必须再加以声明,杀害你母亲的不是我,方才所说的全是实话。” 斐剑不由不信了,的确,对方没有说荒否识的必要。但眼前要脱出对方的掌握,是办不到的了……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 斐剑目光一扫之下,不由惊魂出了窍,身形一个踉跄,踢翻了椅子,人也几乎栽了下去,一股奇寒,从心底冒起,扩散到全身。 这出现的,赫然是只剩一条左臂的“血衣娘子”。这女魔出场,后果不问可知了。 “血衣娘子”满面狞狠之色,双目中的怨毒,令人一见难忘。 “小子,老身说过,此仇必报,你没有忘记吧?” 斐剑咬了咬牙,没有作声,当日在少林寺中,他为了姑念这女魔寻女心切,同时“红楼主人”与父亲有特殊关系,而“红楼主人”是女魔的门下,所以手下留了情,否则这女魔早已伏尸少林了。再一方面,若非他缓手,这女魔也势非死在“象魔”之手不可,现在,一切都是多余,他所性不开口。 “血衣娘子”又说了话: “念在少林寺中,你曾援老身一手,今天不取你性命,只截下你的双臂,这笔帐就算完了!” 斐剑听了,双目一瞪心中极怒道:“‘血衣娘子’,那日在少林寺中,我真该杀了你!” “你后悔了?” “我忽视了除恶务尽这句古训!” “可是太迟了!” 说话声中,举步向斐剑迫去。 斐剑全身疲软,连自卫的力量都没有,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蓦地—— 庵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血衣娘子”与“梵净”同感一震,互视了一眼,似乎在互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条纤巧人影,踉跄奔入惊悸的道: “紫衣人!” “血衣娘子”厉声道: “杀害你师父的那‘紫衣人’?” “是的!” “在那里?” “庵外桃林之中,象是无心闯来,不知师祖在此,不过他已发现了徒孙我……” “血衣娘子”向“梵净”一挥手道: “红儿,走,决不能放过他,为你师姐复仇!‘’ 母女双双奔了出去,斐剑早已看清了这传讯的正是“红楼主人”的大弟子舒眉,心中正自骇异“紫衣人”何以会到了这里,舒眉已走近前来,匆匆的道: “相公,为了先师和令先尊的关系,我不得不冒此险,你快从佛堂左侧的角门出去,有人在等你,怕家师祖起疑,我得追上她们!”说着,急递地返身出门。 斐剑已无暇想及其他,蹒跚地冲出客房,略一辨方向,朝左角门奔去。出了角门,是一个小院,再后面已是围墙,正自狐疑之际,一条人影幌到身前,赫然是那奉茶的妙龄女尼,只见她满面紧张之色。 “斐少侠记得小尼否?” “你……是……” “家先祖‘三元老人’……” “啊!姑娘是‘玉女陈香君’怪不得如此面熟。” “玉女陈香君”出家当了尼姑,的确是斐剑意想不到的事。 “小尼法号弃尘!” “哦!” “少侠,请随小尼来,如被家师等认破这调虎离山之计,就一切都完了!” 如此说来,“紫衣人”出现是句假话,只不知陈香君为什么会冒生命之险救自己,心念之中,脚步已随陈香君移动,进入一间架房之内,陈香君顺手掩上了门,先向阿里望了望,才伸手递过两粒丹丸,道: “解药,请速眼下,别走动,小尼看机会再来助少侠脱身。”第七十一章不欢之会 斐剑立即把解药吞入腹中,内心的感激实在无法形容,他决想不到‘梵净’的前身便是“百灵女孔映红”,更未料到对方会在茶里和香炉里下毒,舒眉跟随“血衣娘子”是顺理成章的事,而陈香君会在此庵削发为尼,就非常意外的了。 他不禁想起自己初出江湖,为了查访仇人,闯“倚云山庄”,被“无魂女”利用,以陈香君新婚夫婿的人头作贺札,掀起了轩然巨波……之后,她,祖父“三元老人”及父亲“三元帮主”遇害,山庄道血洗…… 一个苦命的女子,他不由长叹出声。 解药入腹,立起妙用,中毒不同受伤,只要对症下药,而非特殊剧毒的活,消解得很快,只这旋踵工夫,真气已有流转迹象。 约莫盏茶工夫,前院隐隐传来人语之声。 太远,而且隔了两重关着的门,听不真切,从片段的语丝来判断,似乎在追问“紫衣人”现身之迹,和自己何以会突然失踪。 正自思念之间,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号,破空传来。 斐剑心头猛地一震,莫非陈香君偷赠解药的事被发觉…… 他毫不犹豫的打开了柴房门,飘身上了佛堂屋顶,目光掠处,不由目眦欲望,肝胆皆炸,花间碎石地上,躺著“红楼主人”大弟子舒眉的尸体,头骨尽碎,一片血肉模糊,“血衣娘子”左手仍在滴著鲜血,看来是被抓死的。 第100章 旁边,“玉女陈香君”惊怖欲死,面无人色,哆嗦不已。 “血衣娘子”此刻正厉声盘诘: “说,那小子藏在什么地方?” 陈香君片言不发,只有颤抖的份儿。 “梵净”女尼狞声道: “不必问了,那小子功力已被药力封闭,谅他飞也飞不远。这孽徒竟敢做出这等事来,该死!” 最后一个死字出口,人已向陈香君追去…… 陈香君惊怖地步步后退。 “不许动!” 暴喝声中,斐剑电闪下泻,落在卵石道上,正好遮住了陈香君。 “血衣娘子”与“梵净”骇的向后退了数步。 “梦净”栗声道: “你……功力仍在?” 斐剑冰寒的哼了一声道: “想不到一个出家人居心如此狠毒,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了…… “血衣娘子”狞厉地接口道: “小子,老身生平眦睚必报。” 斐剑目光向“血衣娘子”扫了过去,沉声道: “我已经饶了你一次不死,那是看在‘红楼主人’份上!” “血衣娘子”恶狠狠的道: “老身却誓要取你性命。” “你恐怕办不到!” “小子,你就试试看!” 着字声中,左掌暴扬…… 斐剑可尝过这女魔“飞甲破金”的邪门毒招,存心不让对方有施展的机会,这意念只如电兴在脑内一闪。 “哇!” 惨号之声,栗人心魄,“血衣娘子”身躯一个踉跄,目瞪如铃,眼珠几乎突出眶外,上扬的手掌,僵直地停在半空,身躯在颤抖,抽搐,久久,才“砰!”的一声栽了下去,血从胸胁之间,喷泉般洒了出来。 斐剑从动念,以至拔剑,出手,快得犹如电花一闪。 “梵净”悲嚎一声: “你杀了我的母亲!” 双掌一错,右掌左指,向斐剑疾攻而至。 斐剑手中剑倒一竖,这看来极简单的一式,角度、部位、时间拿担得妙到毫颠,把一掌一指,完全封闭在门外。 这是“天枢剑法”之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擎天一柱”,守势之中,含有数式极厉害的杀手,斐剑只施展了半招中的一式,他无意再取“梵净”的性命,他觉得父亲生前亏欠了她,自己该留些余地。 “玉女陈香君”木偶般呆在一旁,不言亦不动。 斐剑寒声道: “梵净,在下不想杀你!” “梵净”凄厉无比的道: “我不杀你誓不为人,司马宣死了,你有资格代他流血!” 斐剑双目一红,道: “先父固然对你不起,但他已经长眠了……” “这恨永远不会消失!” “别忘了你是出家人?” “我已蹈劫破戒,不准备回头了!” 单掌一扬,却没有劲力发出。 斐剑心念未转,但觉一般幽香扑鼻,登时天旋运转,不禁脱口狂叫一声: “毒!” 叫声未落一道排出劲气,迎胸撞到。 “砰!” 闷哼声中,斐剑倒退了三步,口角淤出了两缕鲜血。 “纳命来!” 栗人的喝声中,梵净五指如钓,朝斐剑迎头抓下,这手法诡异而残狠,想来舒眉便是在这一式之下。 斐剑虽然中了毒,但那深厚的修为,其潜力是相当骇人的,几乎是出自本能,他在视力模糊之下,施出了一招“满天星斗”。 “哇!” 又是一声惨号,“梵净”幌了两幌,倒卧血泊之中。 斐剑眼前一黑,也栽了下去。 醒来之时,首先入目的是一个冰冷面孔,她,正是法名“弃尘”的“玉女陈香君”。 斐剑站了起来,除了头脑仍有点沉重之外,别无感觉,双手一拱道:“敬谢姑娘援手之德!” “你可以走了!”声音冷得像冰,令人听了满身发毛。 “姑娘……” “小尼法名弃尘!” 这种突然转变的态度,使斐剑困惑又茫然,期期的道: “是,小师太!” “弃尘”闭了闭眼,平静了一下情绪,仍是冰冷逼人的声音道:“不久前,在‘滴仙秘宫’之中,承施主援手,得脱主母东方霏雯的毒手,今日算是偿还这笔人情,从此了固完果,家师容或有取死之道,但总是小尼的剃渡人,小尼不准备替她报仇,但誓从此闭门体签,施主可以走了!” 斐剑无言以对抱了抱拳,黯然转身出庵。 沿着桃溪,除除而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舒眉死了,陈香君出了家,这便是人生的归宿! “血衣娘子”一生积恶,死不足惜,只是“梵净”的死,使他稍感不安。 他重温了一遍“梵净”所说的故事,“风头金钗”是她当年送与父亲的定情之物,难道父亲真的忍心杀死母亲? 这未免太可怕了,他的心感到一阵撕裂的痛楚。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的确是一桩人间最残酷的悲剧。这悲剧不能宣之于口,也不能入任何人之耳,只有默默地忍受,到生命的终结。 母亲遗言又一次响在耳旁:“女魔……金钗……杀……屠龙剑客……” 母亲生前不提父亲只字,要自己从她始斐而不姓司马,足见她怨毒之深,恨意之切,然而为什么呢?仅是为了被遗弃吗? 遗言中的女魔,指的是“百灵女”吗?” 母亲死了! 父亲死了! “百灵女”也死了! 这惨酷的谜底,看来已无法揭晓了,为人子的只有终生抱憾 即使,将来有机会会证明母亲是被父亲所杀,又待如何? 他,第一次,因感怀身世而滴下了伤心之泪。 一种空虚向他袭来,他自问:人生到底有什么价值?有什么意义?一切都是空啊,豪气,在刹那之间消失了,似乎自己本身归于空幻…… 恩、怨、情、仇似乎也失去了应有意义,他发觉何以有的人要遁身空门,有的人要避世隐居!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空茫,像无边的大海,何去?何从? 行尽桃溪,转出山坳,眼前是灰蒙蒙的官道,他像游魂似的挪动着脚步,显得有些蹒跚,头垂得低低地,完全失去了平日的英风豪气。 “相公真想不到会碰上你!” 一声娇脆的呼唤,把斐剑从迷茫中唤醒,抬头一看,一个绛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身前,东方霏雯手下,一共有多少绛衣侍婢,他不清楚,但记忆中已死伤了不少,对这些绛衣侍婢,他无法叫出任何一个名字,在他心目中,有些是熟悉的面孔,有是陌生面孔,所知仅此而已,眼前这侍婢,是他所熟悉的面孔之一。 他想到自己业已与东方霏雯断绝关系,兜搭了没意思,同时此刻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下意识中,有一种违避任何人的心理。 他看了看对方,没有开口,自顾自的从她身边擦过…… “相公!” 绛衣少女讶异地唤了一声,弹身拦在他的头里,又道: “相公真的绝情至此?” 斐剑不期然的止住了脚步,冷的至极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绛衣侍婢厥起小嘴,一付娇嗔薄怒的模样,道:“相公准备与家主母永断葛藤了?” “是这样!” “相公一点也不婉惜这份情感?” “事逼此处,不得不然!” 绛衣侍婢换了一付幽凄的神情,道: “想不到主母一片痴情,全付流水!” 斐剑心弦微微一颤,他想起东方霏雯分手时,她那凄厉的言词,至今思之,犹觉不寒而栗,她声言要报复,要彼此与父亲之间的关系,仍属疑案…… 心念之中,冷酷无情的道: “人生变幻无常,有缘则合,无缘则分,用不着这么认真!” “这……不象是相公平素的口吻?” “象也罢,不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 “相公愿见她最后一面吗?” “最后……你说最后?” “是的,因为她已不久人世了!” 斐剑陡地一震,虽云无情,终竟有情,他再不能无动于衷了,毕竟情可以淡忘,但不能彻底抹煞。 “什么,她……她……快要死了?” 绛衣侍婢不胜悲凄的道: “是的!” “这……不可能……我们分手才……” “天也有不测风云!” “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相公,主母被至尊盟主责罚,受伤极重,若非乘机逃了出来,早已没有命在,主母生机难复,昏迷中不断唤着相公,所以婢子等才分头出来寻找……” “是她的意思吗?” “不是,是婢子等的主张?” 斐剑低头沉思,久久不作一声,他不知道该不该再去见她? 绛衣侍婢幽幽地再度开口道: “相公吝啬安慰一个曾经爱过而垂死的人?” 斐剑蓦一抬头,咬了咬牙,道: “好,我去,她在什么地方?” “施南城中!” “英雄擂”的往事,又现心头,不由脱口道: “英雄馆么?” “不,英雄馆早已化为废墟,是另一个隐秘的所在。” “你带路!” “是!” 两人一先一后,沿官道奔了一程,忽然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在距两人数丈这处,陡地刹住,车门一启,跳下了一个人来,赫然又是一名绛衣侍婢。 斐剑一收势,侧顾身边的那侍婢道: “怎么回事?” 第101章 “请相公上车!” “这马车来的倒巧?” “相公太多疑了,至少有十辆同样的马车在各要道巡走。” 斐剑略一思索之后,登上了马车,两名侍婢抢着放下了车帘,唏聿聿一阵马嘶,绝尘驰去。 在车中,斐剑的心仍是空落落的,思绪无法集中。 行行复行行,车厢内光线逐渐黯谈,终至漆黑一片,已经入夜了。 马车疾驰如故,估计已奔行了数十里。 车厢送入了亮光,明暗不定,耳畔响起了喧杂的人声,他想,已到施南城了。马车速度锐减得!得!马蹄叩击街路的声音,迟滞而凌乱,显然两匹马经过长途奔驰,业已疲泛不堪了。 嚣乱的市声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马蹄声,车已转入僻静的巷道。 不久,马车停下,斐剑掀帘而出,眼前是一个荒芜的院落,迎面上房,隐隐透出灯光,其余厢房,漆黑一片。 第一次,他看到东方霏雯落脚在这等破落的地方。 一名绛衣侍婢,迎上前来,向上房一指,道: “请相公进屋!” 直到此刻,斐剑的情绪才开始有些激动,他想,她究竟伤成什么样子?见了面又将怎样? 进了庭房,只见遍处积尘,一张破八仙桌上燃着一支残烛,烛芯虬结,使光线显得十分黯淡,有些阴森袭人,看来,这是一座久无人住的废宅。 绛衣侍婢朝右首房门一指道: “在里面!” 斐剑推门跨了进去,目光扫处,不由怒发冲冠,血脉膨胀,窒在当场。 房内,打扫得十分干净,居中摆着一桌酒菜,烛火通明,窗上蒙着黑布,所以外面看不出来,而东方霏雯,面带迷人的笑容,端然正坐。 “弟弟,你终于来了!” 温软娇脆的声音,悦耳极。 斐剑全身剧颤,好半晌,才气呼呼的迸出一句话道: “这是怎么回事?” “弟弟,你先坐下来,冷静些!” “原来所谓的垂死……” “话并没有错,事实也不假……” “你……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东方霏雯美态依然,在灯光映照下,美得令人目羡,妩媚得令人沉醉,玉手轻抬,朝对面的座椅一指,声如玉盘落珠似的道: “弟弟,你不能坐下再谈吗?” 斐剑冷酷的道: “我没有空!” “坐一下的时间总有的?” “有话就请讲,否则我要告辞了!” “弟弟!”双眸散泛出异样的光彩,象梦呓似的单调接下去道:“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今晚,我要求你最后一次和我平静的谈谈,那怕是半刻也好。” 斐剑依然不所动的道: “你有什么目的?” 东方霏雯掩口一笑,道: “目的?什么目的也没有,我只希望这一场戏在结束之前,重温片刻往昔的欢愉,分手,也得愉快的分手,否则太令人伤神了,我再说一遍,这是我们最后一刻的相会,我已把全部感情献给你,我已一无所有,你不吝啬这……” 斐剑的心弦开始震颤了,那曾经被可怕的现实熄灭了的爱情之火,又迸出了火星,他想抑制,然而似乎已办不到。 “你一再说……最后,什么意思?”第七十二章诀别之宴 东方霏雯苦苦一笑道: “因为我们以后永远也不能再象现在这样相会了!” “为什么?” “因为一切都将从今夜之后结束。” “你是指我们的情义?还是……” “都在内!” “你,究竟准备做什么?” “请你陪我喝三盏!” 斐剑心头飘上了一朵疑云,这闪烁的言词,异常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事将要发生呢?然而这疑云飘浮得无法捉摸。 心念之中,又道: “我希望你坦白说出真正的目的?” 东方霏雯浅浅一笑道: “我爱你,真正的爱你,我结过婚,爱过人,但没有认真的付出全部感情,在我一生中,这份感情是唯一值得珍惜的,即使,它是一桩极大的错误,甚或是一种罪恶,但过去的已过去了,好在已没有将来,所以,我要和你再聚首一次。” 斐剑再也无法坚持自己的成见了,但心中仍有三分警惕,目前只有应付她,稍坐片刻,然后上路。 于是他徐徐移步入座。 东方霏雯亲自把盏,斟满了两杯酒,道: “弟弟,我俩共干一杯!” 斐剑有些木然地举起杯来,仰口喝干,照了照杯。 东方霏雯干杯之后,又把两个杯子添满,道: “再来一杯!” 彼此又干了一杯,东方霏雯桃腮泛出了薄薄的红晕,她,更美了,秀眸中闪射出灼灼的光焰,象火,足以烧熔铁石的火。 斐剑却感到无比的颤栗,他必须抑制死灰复燃的旧情,又要抗拒那无比的美的诱惑,他必须紧守理智的关防,他垂下了目光,不敢和她正视。 东方霏雯又举起杯子: “弟弟,第三杯,也是最后一杯!” “好!” 斐剑一仰脖子,又喝了下去。 “现在,弟弟,用点菜吧!” “我看不必了!” “你吝啬最后一次叫我大姐吗?”声音中充满了期待,也含有无比的哀怨。 斐剑嘴角牵动了数下,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何尝又不是全心全意地爱过她,然而现实扼杀了这份情,他别无选择,非结束这份情不可,以立场言,彼此是两个极端,以个人言,“赎罪人”等的忠告,已深植他的心底,虽她矢口否认,也许“赎罪人”等别有居心,但这关系着伦常,一步之失,将终生饮恨。 如果她确与父亲有过夫妻名份,那她便是自己的后母。 这意念,使他从即将屈服的边缘回头,于是,冷硬的道:“让一切都埋葬了吧!” 东方霏雯玉靥一变,歇斯底里的狂叫道: “埋葬不了,谁能埋葬我的心,办不到!” 斐剑毫不留情的道: “你说从此之后一切算结束了?” 东方霏雯凄厉的道: “是的,一切都将结束,但只有一样没有结束!” “什么没有结束?” “我的恨!” 斐剑机伶价打了一个寒颤,栗声道: “恨!你恨什么?” 东方霏雯一字一句的道: “恨你,恨所有的人,也恨我自己。” 一条高大的人影,闯入房中。 斐剑霍地起立,“唰!”地拔出了“天枢神剑。” 东方霏雯一抬手,道: “弟弟,不许妄动,你退开些!” 斐剑可真听话,乖乖地把剑归鞘,退到床沿.但双目却闪射出两道杀芒,象猛兽在训兽师的鞭下,屈服了,但那股野性却在伺机而发。 来的,正是“金月盟主”他仍蒙着面,只露出两道冷森的目芒。 “丫头,你真的敢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 东方霏雯粉颈低垂,没有作声。 “金月盟主”猛地一跺脚,道: “作孽!作孽!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贱婢,你真的要为父把你一剑两段么?” 东方霏雯一抬头,眼角挂下了两串晶莹的泪珠,凄然了一声:“爹!” 斐剑被这一声“爹”,惊醒了一点意认,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努力一想,又茫然了,但他已认出了来者的身份,只是彼此间的关系十分模糊而已。 “金月盟主”厉声道: “贱婢,毁了他!” “不!” “你敢抗命?” “爹,他已……” “金月盟主”目光一瞟斐剑,道: “你已把他……” “是的!” “准备怎样?” “他可以为您老人家除去障碍!” “嗯!” “金月盟主”沉吟了半响之后,又道: “可是,丫头,你的行为不可恕……” “爹,您知道女儿的性格,宁可我负人,不许人负我!” “这不是负不负的问题,你知道这罪孽有多深?” “女儿愿死后入阿鼻地狱,生前非争这口气不可!” “唉!丫头,你死去的妈太善良,而你……” “善良的结果如何?被活活折磨至死!” “丫头,你敢编排为父的不是?” “事实本如此。” “哼!好!好!虎毒不食儿,否则我非斩了你不可,丫头,你答应我两件事……” “请吩咐!” “第一,这行为不许再发生!” “女儿早已存心如此!” “第二,事完之后,必须……” “是的,行尸走向,不毁何待!” “为父的走了,记住这两件事!” “送爹爹!……” “免了!” 人影一幌,如幽灵般消失,斐剑瞪大了眼,对她父女俩的争执,听不出所以然,他已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了改变,但什么改变,为什么会改变,他说不出来。 东方霏雯一抬手道: “弟弟,你坐下!” 斐剑木然归座。 “弟弟,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斐剑两眼凶芒毕射,冷冷的道: “只想杀人!” 东方霏雯幽幽一笑,道: “弟弟,你愿意与大姐我长相厮守?” “是的,我可以发誓!” “但有人不愿意!” “谁?” “紫衣人,还有‘无后老人’……等!” 第102章 “慢着,你说‘紫衣人’,让我想想……唔,一个紫巾蒙面人不错,是他,似乎他与我有仇……我会找到他。” “弟弟,你难道知道他落脚的地方?” 斐剑撵眉苦思了半晌,道: “破庙……是有这么个地方,可是……” 东方霏雯柔声道: “弟弟,你慢慢的想,一定要想出来,一定要除去他,万恶之徒!” 斐剑双拳紧握,两眼睁得大大的,望着屋顶苦苦思索,一个一个的人影,在记忆中次第出现,无数的片段,慢慢连结,记忆已大半回复,但有许多细节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当然在他反常的意识中,记不起的,等于不存在,他猛一挥拳道: “我想起来了!” “什么所在?” “离此不太远,是在地下,我能找到,但说不出地名!” 东方霏雯惊喜的道: “那里有多少人?” “不少,也许近百,也许不止此数。” “紫衣人的巢穴?” “是的!” 突地,斐剑想到了正邪决战的事,很模糊,但有一个概念,“金月盟”是敌人,而“自己是站在正义的一边,他的神色甫自一变,东方霏雯业已觉察,脆生生的道: “弟弟你想到了什么?” “我……我想到‘金月盟’……” “弟弟,不要去想那不相干的事,还是谈我们切身的事,第一,‘紫衣人’必须除去,第二、凡替他张目的,也不能放过!” 这一岔,斐剑的意识又转变了,将头连点道: “我一定会办到的!” “弟弟,有一点必须记住!” “大姐说吧?” “你与‘紫衣人’动上了手,对方会无中生许有,说出许多理由,要你住手……” “大姐,除了你,谁的话我都不信!” “真的?” “难道还会假。” “来,弟弟,满饮此杯,我俩的幸福,祝你马到成功!” 一辆马车,驶出施南城,到了西门外,马车停下,车内弹出一个俊美绝伦,但神色有些异样的白衣少年,腰间佩着一柄古色斑斓的长剑,他,便是甫离东方霏雯的“掘墓人斐剑”。马车在斐剑下车之后,掉头驰离。 斐剑望了望地形,思索了片刻,弹身便奔。 奔了一程,突听一声欢呼道: “大哥停步!” 斐剑不期然的收住势子,一个乞儿装束的少年,迎上前来,喜孜孜的道: “大哥,你终于来了,大家都在盼望你!” 这乞儿,正是“阴魂不散尹一凡”。 斐剑怔视了尹一凡片刻,才迟疑的道: “你是尹一凡?” 这神态,使尹一凡大惑不解,惊疑的道: “大哥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 “怎么连小弟我也不认得了?” “噢!凡弟,很抱歉,‘紫衣人’在吗?” “在!令师姐方静娴渴望见你……” “方静娴?” 尹一凡又是一震,他觉察到斐剑的情形有点不对。 “大哥,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事?” 斐剑充耳不闻,全神在思索方静娴这三个字,久久才若有若悟的道: “我记她受了伤,中了‘迷神之毒’,功力全废,是‘赎罪人’派手下救了她,他怎么会在‘紫衣人’那里?” “这点她会告诉你的!” “好,我会带她走!” 尹一凡栗声道: “什么,大哥要她走?” 斐剑冷冷的道: “当然,她岂能与‘紫衣人’等相处一道。”第七十三章同室操戈 上集书中,斐剑受东方霏雯的指使,前来取“紫衣人”的住命,途中碰上盟弟尹一凡,说方静娴渴欲与他见面,斐剑冷漠的道: “我必须带她走,她岂能与‘紫衣人’等混在一道。” 尹一凡对斐剑异常的言语举止,深感震惊,聪明慧敏的他一时也没有了主意,两人并肩走了一程,他试探着斐剑。 “大哥这些日子去了那里?” “这你不用管!” “关于‘金钗’之事有眉目了吗?” 斐剑愕然止步,怔怔地道: “什么金钗?” 尹一凡双眉一蹙道: “大哥,你怎么了?” “你说金钗?我想想看,是有这么回事……啊,对,我已找到‘百灵女孔映红’,她死了……” “死了?” “嗯,是我杀的!” “恭喜大哥报了母仇……” 斐剑一瞪眼道: “没有,她不是凶手,不过金钗是她的所有物不假。” 尹一凡困惑的道: “凶手是谁?” “不知道。” 尹一凡慧敏超人,他已意识到斐剑的情况有些有对,必须设法探出他的谜底不可,心念之中,嘻嘻一笑道: “大哥,此番行动,全看你的了!” “行动,什么行动?” “那大哥此来是为了什么?” “杀人!” 尹一凡全身一震,骇然道: “杀人!杀谁?” “紫衣人和他的同路人!” “大哥不是说应这笔帐以后再算吗?” “废话!” 斐剑面上流露的杀机,使尹一凡心胆俱寒,他已证实自己心中所疑,斐剑变的很突兀,看情形,他的神智似已失常,这是一个极端严重的问题,除魔卫之战,即将展开,斐剑是唯一能与“金月盟主”顽颌的入选,这一战,关系整座武林的命运,许胜不许败…… 一只画眉鸟,从他头顶惊过,他意识到情况已十分严重了。 于是,他采取了断然措施,用手朝左面的树林一指,道: “大哥,我们从这边走!” “为什么?” “原来的秘密会集之处井底秘室业已废弃了。” “为什么要废弃?” “因为已被外人侦悉。” “真的?” “小弟岂敢骗大哥!” 蜚剑一瞪眼道: “如果我发现你所言不实,我会劈了你!” 尹一凡打了一个冷噤,硬起头皮道: “随大哥如何处置小弟吧!” “你带路!” “大哥随我来!” 尹一凡弹身前导.奔人林中,林内无路,尹一凡东绕西弯,口里吹着不成腔凋的口哨,盏茶工夫之后,来到一处林中空坪之上,身形一刹,道: “大哥,是这里了!” 斐剑凶焰灼灼的目光向四下一打量,道: “为什么不见人影?” 尹一凡腔凋有些不自然的道: “马上就有人现身。” “为什么不带我到地头?” “这里便是?” “胡说,这空坪看来平时没有人践踏,一点痕迹都没有,‘紫衣人’手下数以百计,难道没有个适当的安置之所?” “大哥……” “住口,我先斩了你再到井底密室去算帐!” 尹一凡而色大变,骇然退了两三个大步,他知道斐剑神智失常,不可理喻,以他的身手,自己决难幸免,绕他富于机智,此刻却束手无策。 斐剑缓缓抽出了“天枢神剑”看样子他真的会动手。 尹一凡焦灼地向四外扫了一眼,急声道: “大哥,你听小弟说……” 斐剑手中业已做出了出击之式。 尹一凡额上汗珠滚滚而落…… 蓦地—— 一声苍劲的暴喝,倏告传来: “不许动手!” 随着喝话之声,一个枯瘦的白发老人,电射入场,尹一凡一抹额头的汗水,朝地上一甩,伸了伸舌头,道: “老前辈,我小化子险些断了魂!” 斐剑注视了老人片刻,冷酷的道: “您是‘无后’前辈?” “无后老人”困惑地望了望尹一凡,又把目光回到斐剑面上,迷惘的道: “斐少侠,你俩怎么回事?” 尹一凡立即接口道: “老前辈,大哥可能有了什么误会,他今天是来杀人!” “什么杀人?” 斐剑冷冷的道: “不错,杀人,‘紫衣人’何以不现身?” “无后老人”栗声道: “你专为要杀‘紫衣人’而来?” “嗯,还有他的同路人!” “连老夫在内?” “可能!” “为什么?” “该杀!” “何以该杀?” “在下没有时间绕舌。” “无后老人”江湖经验何等老到,心中已明白了几分,不愠不火的道: “少侠可还记得‘赎罪人’的约言!” “赎罪人,哼!一样该杀!” “他与少使似乎无怨无仇?” 斐剑凶霸霸的道: “要他们都出来,一并解决,我不耐久等!” 少侠何不先说出他们该死之由?” “看来我只好先拿你开刀!” 剑芒一闪,一招“投鞭断流”向“无后老人”罩去。“无后老人早存戒心,斐剑才动,他已电弹开去,但“天枢剑法”何等玄奥,虽在有备之下,长衫下摆,仍被剑刺裂了一大块,粟米之差,便要见血。 斐剑嘿嘿一笑道: “你再能躲过一招,算你命大,今天可以不死……” 弹身上步,剑芒再吐…… “住手!” 暴喝声中,一道剑光斜里射来,锵!的一声把斐剑的剑峰震得一偏,杀手因之室住,没有施展出来。 这一着把“无后老人”从危急中拖了出来,出手的,赫然是“紫衣人”。 第103章 尹一凡也在此刻再度现身。 斐剑目光一转,正与“紫衣人”相对登时杀机火炽,狞声道: “紫衣人,你终于现身了!” “紫衣人”栗声道: “斐剑,你是受东方霏雯那淫妇之命来杀人?” “你敢出口悔辱她,我把你剁成肉酱!” “紫衣人”全身一颤,激愤的道: “斐剑,我愿意让她亲手杀了找,你带找去见她……” 斐剑暴声道: “我带你的脑袋去见她!” 一片芒影,如银星万点,挟着撕空锐啸,漫大盖地的罩向“紫衣人”。 “紫衣人”一抖腕,掌中剑幻出无数圆孤,迎向那万点寒星。 一连串爆响之后,“紫衣人”暴退了四五步,手中只剩下了一段剑柄。 斐剑抖了抖手中剑,举步进迫,恐怖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阿弥陀佛!” 震耳的佛号声中,一个白眉老僧,行云流水般飘入场中。 紫衣人以一种斐伦的音调道: “老前辈,他心神已被药物所制,必须擒下他才能设法解毒!” 来的,正是法名“觉非”的“人皇”。 斐剑此刻胸中已被一般莫明的杀机充满,双目赤红如火,目光一转,厉声道: “老和尚。你也算上一份!” “觉非”合什道: “阿弥陀佛,施主不认识老衲了?” 斐剑狂声道: “我何必要认识你,纳命罢!” 招随声出,猛然袭向“觉非”,势道之强,并世无双。 “觉非”挥袖佛出一道罡风,人同时奇幻无比的划了开去一“波!”的声巨响,罡气在剑气之下消散,斐剑仅窒了窒,招式再展…… “觉非”再次被迫退了数步。 斐剑毫不放松,如影随形的迫了过去,一幕惊目惊心的场面叠了出来,剑气嘶空,罡风匝地,四周林木如遭狂风吹袭,急摇剧摆枝叶纷飞。 然而,这场面持续的时间不长仅只七八个照面,“觉非”已险象环生,步步后退,生死只悬于一发之间。 “紫衣人”向“无后老人”一挥手,双双加入战圈,成鼎足之势把斐剑圈在当中,这一来,斐剑出手如狂,场面更加动魄惊心。 斐剑所持是切金断玉的上古仙兵,加上玄厉的剑术,以一对三,仍锐不可当,合“觉非”,“无后老人”,“紫衣人”三个盖世高手之力,仍奈何不了他。 尹一凡的面色,随着战况在转变。 这种情况,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无论谁伤亡,对除魔卫道的力量,都是一大摧残。 蓦在此刻—— 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号,自远而近,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尹一凡栗声叫道: “有强敌来犯!” 话声甫落,一大一小两条人影鬼魁般出现。 现身,赫然是“金月盟主”和东方霏雯父女俩。 “住手!” 这一声巨喝,发自“金月盟主”之口,有如黄钟大吕,震得人心神皆颤,交手的双方,齐齐跳出圈子之外。 斐剑术然一笑,走到东方霏雯身边,道: “大姐你怎么也来了?” 东方霏雯嘲弄的目光瞟向“紫衣人”,口里却答道: “弟弟,我怕你敌不过人多,会有失闪,放心不下,所以来了。” 斐剑一瞪眼道: “谁说的,对付这些剑下亡魂,算得了什么!” 紫衣人双目透出了恨毒至极之光,戟指东方霏雯道: “贱人,从古及今,找不到象你样淫贱狠毒的女人,人可欺天不可欺,如果你不遭报应,的确是苍天无眼了!” 东方霏雯格格一笑道: “紫衣人,他已与我同床共枕,凤凰于飞,你待如何?” “紫衣人”身形一个踉跄“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蒙面巾登时红了半截。 东方霏雯一拍斐剑的肩头,道: “弟弟,你还等什么?” 斐剑“唔!”了一声,仗剑向“紫衣人”迫去,“刷”地一剑迎头劈落…… “紫衣人”恍如未觉,僵立现场。 “住手!” 一条人影,电闪而至,乌光一闪,“锵!”姜剑被震得连退三步。 现身出手拯救“紫衣人”的,是一个貌相奇古的老者,身着黄葛布长衫,高曳腰间,手持一根乌溜溜的粗藤杖,他,正是曾与斐剑动过手的“宇宙一尊”。 东方霏雯一怔神,可能她没有见过这一代奇人,但从对方一仗荡开“天枢神剑”这一点看来,必非泛泛之辈,一怔之后,春花般的一笑道: “阁下如何称呼?” “宇宙一尊”长长吁了一口气,自语般的道: “妖孽,妖孽!” 斐剑目中凶芒闪烁,沉哼一声,出剑便攻,“宇宙一尊”发杖相迎,又一个惊人场面,叠了出来,斐剑所待“天枢神剑”在武林中是首屈一指的神兵,除了“金月盟主”的“金月剑”和“宇宙一尊”的马藤杖之外,任何兵刃,无不当之立折,是以现场之中,“宇亩一尊”是唯一可以挡他一阵的高手。 另一边。 金月盟主面对“觉非”哈哈一笑道: “想不到四大皆空的人,又重蹈十丈软红了!” “觉非”激动地高声宣一声佛号道: “孽海无边,回头是岸,人生百年,终归脱却奥皮囊,你我都已离大限不远……” “金月盟主”打断了“觉非”的话道: “老友,你既深知这道理,何以又出山呢?” “为了了却前因!” 哈哈哈哈,本座就让你证果!” “阿弥陀佛!” 佛祖慈悲,恐怕救不了你,毁约出山,便已主定了你的命运!” “逆天而行,人神共弃……” “老友,事实告诉你天道可行还是人道可昌!” “看来老袖必须破戒了……” “好说,你自卫吧,本座要出手了!” “金月剑”缓缓递出,“觉非”挥袖相迎。双方顿时打得难解分。 “金月盟主”边打边道: “老友,想不到你已练成了罡气的绝学,哈哈哈哈…… 另一边—— “紫衣人”狂叫一声,向东方霏雯扑去,着着指向要害大穴,看来他是存心要置她于死地,但东方霏雯身手不弱,立即展开反击,双方出手,都极狠辣,场中,就算这一对打得最为惨烈。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把注意力全集中在斐剑与“宇宙一尊”这一对身上。 杀机弥漫了全场,空气紧张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这一战,可称之为正邪之争的序幕。 “金月盟主”是首次公开出面。 “紫衣人”出手便是拚命的打法,只攻不守,几个照面之后,已迫得东方霏雯毫无回手之力,节节后退。 蓦地—— 一个锦衣秀士,飘身入场,面上带着和气的微笑,向东方霏雯道: “小雯,你退下,让为师的成全他!” 话声中,手一扬,一道撼山劲气,卷了出去,东方霏雯与“紫衣人”身形同被震得一个踉跄,自然而然的分散开来。 “紫衣人”赤红的目光扫向这锦衣秀士,栗声道: “貅魔,你来得好,此地便是你葬身之所!” “貅魔”笑态依然,不屑的道: “只要你办得到,本太上护法喜欢这儿的风水。”第七十四章惊心动魄 “貅魔”是“天竺八魔”之一,与貌、狮、象三魔同时受聘为“金月盟”太上护法,这魔头的修为在八魔之中首屈一指,狮、象二魔先后死在斐剑之手。此魔年已登奎髦,驻须有术,仍如四十许中年,东方霏雯的驻颜之术,便是他传授的,所以她以师称之。 “紫衣人”丧失了杀死东方霏雯的机会,恨得牙痒痒的,厉声向“貅魔”道: “老魔,你的末日到了!” “貅魔”冷哼了一声,转向那边道: “盟主,那秃驴须留活日!” 字声中,双掌曲指如钧,奇党万分的抓了出去,“紫衣人”左手一封,右掌斜斜劈出,两人一搭上手,立时展开了生死之搏。 东方霏雯似乎相信“貅魔”必能取紫衣人性命,移步转向斐剑这面,大声道: “弟弟,你收拾不了这老儿么,可要大姐我助你……斐剑爱激之下,潜在的傲性大发,因心神爱刺而打了折扣的功力,顿时被激发出来,达到了平时的水准,口里大喝一声道: “不用,三招之内取他性命!”剑势一变,破空卷出。 本来已战得非常吃力的“宇宙一尊”在斐剑雷霆万钧的猛袭之下,登时被逼退了三个大步。 斐剑紧接着攻出了第二招。 “宇宙一尊”老脸大变,乌藤杖封架不住,再退了四五步。 这情况,使尹一凡急煞,一横心,准备必要时施绝着以助“宇宙一尊”。 “金月盟主”与“觉非”那一对,“金月盟主”占了上风。 “无后老人”的注意力,移注到东方霏雯身上,防她下毒手。 “貅魔”与“紫衣人”旗鼓相当,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斐剑第三招“擎天一柱”紧跟在第二招之后施出,这一招“宇宙一尊”说什么也接不了,危极千钧一发…… 尹一凡手一扬,正待…… 就在斐剑的招式一变,尹一凡一扬手的电花石火之间,一声娇喝,倏告传来: “斐剑,住手!” 这一喝,使斐剑一窒,“字宙一尊”闪退了五尺,一个青衣蒙面女子,飒然泻落斐剑身前。 第104章 斐剑虽然心神不属,但因为在途中尹一凡曾提示过,所以他一眼便认出来的人是谁,手中剑一收,脱口道: “你是方师姐!” 方静娴气急败坏的吼道:“师弟,你疯了?” 东方霏雯栗叫道:“弟弟,杀了她!” 斐剑一转头,目光与东方霏雯接触,登时心志一浑,杀机随起…… “宇宙一尊”乌藤杖一摆,砸向东方霏雯。 斐剑一扬手中剑…… 方静娴筋内灵机一动,急叫道: “师弟!师弟!我是你方师姐,你不认得了?” 斐剑模糊的意识内,似有灵光一闪,他的剑自然地垂了下来。 “宇宙一尊”一轮猛攻,迫得东方霏雯全无还手之力,根本机会开口。 方静娴口里不停的继续道: “师弟,听我说……”人已欺到了斐剑身边。 斐剑一点灵智,又被唤回,迷惘的道: “师姐,你得离开这里!” “是的!”口里漫应着身形更靠近了些。 方静娴手伸向剑鞘,道: “师弟,这就是大师伯留下的‘天枢神剑’……” 斐剑点了点头,道: “师姐,你站开一边,等我解决……” 方静娴闪电般戳出一指,斐剑应手而倒。 本来斐剑因修习“天枢宝笈”,气血运行一反常规,普通点穴手法,对他不起作用,这一点,尹一凡和“紫衣人”等是深知的,方静娴却不知道,她自以为很聪明的一着棋,无异送死,如果斐剑在被偷袭之下,那反击是可怕的,但事情即在将出手之际,耳畔传来一个异声,指示她制“偏穴”的手法,所以斐剑应指而倒。 尹一凡象早得指示,斐剑身躯一倒,他已闪电般的接住,向林深处射去。 “无后老人”方静娴也跟也追去。 东方霏雯业已瞥见这意外的情况,苦于在“宇宙一尊”猛攻之下,连自身都难保,根本无暇去顾及了。 这时“觉非”在“金月盟主”无匹的剑势之下,已呈不支之势。 “貅魔”与“紫衣人”方面,也已分好出了高下,“紫衣人”步步后退,“貅魔”着着进逼,每一出手,都是致命之着……且说,斐剑被尹一凡抱到了十分隐蔽的地方,放了下来。 方静娴集急的道:“怎么办?” 尹一凡搓手道: “这必须待‘紫衣人’才有法可想!” “无后老人”略一思索道: “老夫去替下他!”他字出口,人已在数丈外,再闪而没。 方静娴望着躺在地上的斐剑,颤抖着声音道: “这的确是做梦也估不到地事!” 尹一凡苦笑道:“那个人的手段,毒辣得千古难寻。” “若非画眉鸟传警,井底秘室恐怕早已被捣毁了……” “我早就怀大哥可能被药物迷失本性,及至画眉鸟从头顶飞过,证实大哥身后有人跟踪而至,才设法把他引来这密林之中,一方面以暗向秘室告急,若‘无后’前辈迟到一步小弟我恐怕已死大哥剑下……” “总算不幸中之大幸。” “前面情况不知怎样?” “有他们几位老前辈撑着,大概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方静娴不以为然的道:“很难说,单凭斗力,也许双方不相上下,如对方施出其他手段,可就难说了!”尹一凡颔了首,道: “小弟我担心的是‘无后’前辈换不下‘紫衣人’,‘貅魔’的功力,仅次于‘金月盟主’,除非‘宇宙一尊’老前辈解决了那妖妇,情况就会改观。 “如果对方还有后援高手呢?” “那今天将成了正邪双方的大决战。” “现在希望‘紫衣人’能迅速使斐师弟恢复正常,除了他,没有人可与‘金月盟主’作生死之拼……” “是的!” “哦!凡弟,你说我大师伯的女儿崔婉珍与斐师弟……” 尹一凡嘻的一笑道: “痴心女子,可不知他会不会做负心汉?” “他如敢,我第一个不饶他。” “崔大姐孤守‘剑冢’,说是为了伴母之灵。” 方静娴目光一黯,低下头去,这句话触发了她悲惨的身世。 尹一凡立即觉察,换了话题道: “我方的桩卡被毁的总共十名以上。” “金月盟主亲追蹑,目的自然是想以斐师弟之力,一举消灭心腹大患。” 调转笔头,且说“无后老人”奔回场中,情况已起了极大的变化,只见出家后法名“觉非”的人皇,僧衣染血,兀立一边,显然他是伤在“金月盟主”剑下。 “貅魔”与“紫衣人”仍作殊死之斗,但“紫衣人”已呈强弩之未,毫无还手之力,而“貅魔”的招式仍不减凌厉。 “宇宙一尊”却已制住了东方霏雯。” “金月盟主”面对“宇宙一尊”,目中的厉芒令人不敢逼视。 “无后老人一看情况,正是替下“紫衣人”的好机会。脚步移,便朝“紫衣人”这一对身前欺去…… “金月盟主”厉声喝道:“放了她!” “宇宙一尊”冷一哼道: “阁下认为她还不该死吗?” “金月盟主”手中剑一抖,栗声道: “你敢损她一毫一发,本座将毁千人陪祭!” 话声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此刻—— 场中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号,“貅魔”以手掩面,鲜血不.从手指缝中淌出。 “紫衣人”似乎为他一击而激动万分,身躯簌簌直拌。地。的,谁也不知道他以什么手法反败为胜,伤了“貅魔”。 “我的眼!我的眼……” 凄厉的叫声,使人毛骨悚然。 “貅魔”放开了手,脸上两个血洞,双目已完全毁了。 “紫衣人”使的是盗自“地皇”的“贯日穿月指法.今天是他第一次出手,想不到竟致奇功,毁了一个不可一世的魔头。 “金月盟主”虎吼一声,扑向“紫衣人”。 “紫衣人”与“貅魔”一阵恶斗,真元损耗过半,焉是“金月盟主”的对手,剑气劈风声中,跌跌撞撞地退了八九步。 “无后老人”从横里发撑猛劈,“金月盟主”中途变招,转攻“无后老人”唰!唰!一连三剑,迫得“无后老人”倒退不迭。 “金月盟主”三剑迫开,“无后老人”,身形电似一转,右手剑出如风,逼得“紫衣人”向左门让,几乎是同一时间,右手疾抓而出,奇幻得世无其匹。 一声闷哼传处“紫衣人”已被“金月盟主”扣牢。 “觉非”与“老后老人”双双一弹身…… “金月盟主”暴喝一声道: “不许动!剑锋已架在紫衣人的颈的上。” “觉非”与‘无后老人’疾收势子。” “貅魔”厉声高叫道: “盟主,卑座要……亲手复仇!” “金月盟主”尚未开口,宇宙一尊已冷冷的道: “老友,这条毒蛇我一直不曾放松要害呢!”说着,把东方霏雯的娇躯一带。 “金月盟主”不由直了眼。 此刻,“觉非”与“无后老人”如要取貅魔性命,易如反掌,但这对老人自念身份,谁也不愿乘机出手。 “宇宙一尊”再次道: “老友,今在双方扯直,彼此交换如何?” “金月盟主”迫人的目芒连闪,狞声道: “岂不便宜了尔等……” “宇宙一尊”哈哈一阵宏笑道:“彼此!彼此!” “金月盟主”沉思了好半天,才迸出一句话道: “放人!? “宇宙一尊”毫不犹豫的检了东方霏雯,道:“老友,君子言!” “金月盟主”也松开了手,“紫衣人”沮丧地低头走了过来,方霏雯一弹身,回到她父亲身侧。 “紫衣人”走了直来步,身形幌了两幌,“砰!”的一声栽了去。 “觉非”与“无后老人”齐齐惊昨出声,老脸大变,“无后老人”疾行两人,扶起了“紫衣人”,人见他目光散乱,浑身簌簌抖个停,“觉非”怒喝道? “老友,你竟然如此卑鄙,老夫替你不值!” “金月盟主”森森一笑道: “卑鄙何价,本座决不让他再活在世上,走!咱们不久再见话声中一手拉着双目已残“貅魔”三人扬长而去。 宇宙一尊始终不发一言。 “无后老人”忍不住道: “这交易算如此结束了吗?” “宇宙一尊”淡淡的道: “等着,他们马上会回头?” 觉非白眉一场道:“什么?施主你……” “宇宙一尊”接过话头道: “大和尚,这叫做知己知彼,我早料到他有这一手。” 话声甫落,果见“金月盟主择他的女儿奔了回来,恶狠狠的道: “姓唐的,你竟敢玩这等手段?” “宇宙一尊”不经意的道:“彼此,彼此!” “你……到底把她怎样?” “他呢?” “宇宙一尊”朝“紫衣人”一指。 “金月盟主”狠狠的道: “点他阴阳之交。” “哈哈,好手法,隔绝阴阳神丧元灭。” “觉非”已在此刻移步“紫衣人”身前,连点三指,“紫衣人”长吁一声,站直了身形。 “宇宙一尊”哈哈一笑道”: “盟主,你当听过‘计辰捉脉’这玩意?” “你……” “请吧!盏茶工夫之后,不解自解!” 第105章 “金月盟主”重重地一跺脚,电奔而去。 “紫衣人”急匆匆的道:“那孩子……” “无后老人”道: “在前面林中等你施救,随老夫来!” “紫衣人”恭谨的向“宇宙一尊”和“觉非”道: “请两位先返秘室歇歇!”话完随在“无后老人”身后向林中奔去。 顾盼间,来到斐剑躺身之处,方静娴与尹一凡早已焦灼不耐,双又迎上前来,虽没有开口,但心情在目光中表露无余。 “紫衣人”迫不及待的弹了过去,俯身探视了片刻,切齿道:“不出所料,是被‘迷神丸’与‘狼心丹’两种毒药所制,幸而他根基深厚,否则早已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今天若非方姑娘制住了他,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方静娴道:“不知是那位暗中传声指示点他‘偏穴’,不然我恐怕是第一个牺牲者……” 尹一凡淡淡的道:“是家师他老人家!” 方静娴惑然道: “到底令师是谁,何以如此讳莫如深?” 尹一凡两手一摊,作出一个无可奈何之状,道: “娴姐,目前还不能揭开!” “无后老人”长者心肠,惶然向“紫衣人”道: “能解吗?” “紫衣人”没有答腔,身躯却抖个不住。 方静娴眼圈一红。道: “无救了吗?” “紫衣人”点了点头,仍没有开口,尹一凡与方静嫡异口同声的骇呼道: “无救了!” “无后老人”沉凝十分的道: “你说他业已无救了?” “紫衣人”仍然低头凝视着斐剑,泪水一滴一滴地滴了下来,以异样的声调道:“是的!” “你曾解救过方姑娘中‘迷神之毒’难道……? “迷神之毒易解,狼心之药难求,他是被双重毒药所制!” “你是意思是让他如此活下去?” “不!” “你准备如何处置?” “狼心之毒不解,性格将完全改变,只听命于一人,善恶不分,亲仇不计,唯那施毒者之命是从,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以他的功力,而被有野心的人利用,前辈可以想象得到后果将是什么……” 方静娴秀目蕴泪,娇躯直抖。 尹一凡的面上起了抽搐,毕竟他与斐剑这一份情谊是浓厚的,眼望好友落得如此下场,焉能不悲愤难遏。 “无后老人”依然平静的道: “照你所说,他将成为魔鬼的工具?” “是的!” “最好的办法是毁了他?” “后辈不敢想,也说不出口,但这是唯一的方法。” 方静娴凄厉的悲呼道: “毁了他?” 尹一凡仰首向天,泪水滚滚而落。 “无后老人”紧迫着道: “由你亲自下手毁他么?” “紫衣人”抬起了头,那目光令人不寒而栗。第七十五章狼心奇毒 斐剑静静地躺在地上,一无所觉,当然他不知道有人在讨论他生死问题。 “无后老人”突然纵声狂笑起来,笑声如袭金帛,震得人耳嗡嗡作响。 方静娴与尹一凡被这笑惊愕得瞠目张口,不知这怪老人因何发笑,在目前情况下,两人满腹悲伤,而他却大发狂笑,实在令人不解。 “紫衣人的目光,随着“无后老人”的狂笑幻射不同光采,身躯也随之战栗起来,可能,他已意识到这怪老人发笑的原因。 久久,“无后老人”一剑笑声,以十分严厉的口吻道: “老夫不得不说!” “紫衣人”立起身来,道: “前辈有何教诲?” “你的意思是毁了他?” “紫衣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痛苦的道: “前辈,这似乎是唯一的途径!” 尹一凡倒抽一口冷,没有一点希望了。 “这……是的!” “不是为了私心?” “这私心两字……前辈……” “无后老人”重重一哼道; “若说,他身中‘狼心’之毒,势将变性而成为恶魔,废去他的功力是最佳的途么,这样做已属过份,而他却要毁了他?” 方静娴与尹一凡同把凄厉的目光射向“紫衣人”看他哪何答复。 “紫衣人”垂下头去,半晌,又抬道: “一个武人,被废功力,生不如死,而况功力虽废,毒仍不解,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巧辩!功力既废,他还没做什么来?再说,毒性不解心神难宁,怎会有生不如死的感觉?” “会的!” “你不嫌如此对他太残忍?” “事逼处此,不得不然!” “无后老人”激颤地戟指“紫衣人”道:“你是存心不愿救他!” “紫衣人”猛地一震,目中露出一种极其尴尬的光芒,栗声道: “前辈为何有这种想法?” “无后老人”冷笑一声道:“事实俱在,岂能满得了老夫。” “晚辈不明白……” “天下无不解之毒,‘迷神丸’你现有解药,‘狼心丹’施毒的人必有解药,你不何不朝求取解药这方面想想?” “紫衣人再退了一步,期期的道:“事实上无法办到,无人能从‘金月盟主’的手中得到解药。” “事在人为,值得付出代价去做。” “这……” “你的用心,逃不过老天的眼,为了东方霏雯一句话,你便忍心毁他!” 方静娴与尹一凡象触电似的一震,他和她对斐剑的关怀一致,这惊人的话中,似乎包含了一个恐怖的谜底,但却无法测透。 “紫衣人”双目暴出栗人的光影,是一种极度的恨与哀伤的混合,双拳紧握,连连向人挥舞,歇斯底里的狂叫道:“晚辈该如何做才是?” 这句话,等于承认了“无后老人”所指责的事实。 这的确令人震惊。 “无后老人”目光逼视着“紫衣人”道“那女人说已与这孩子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你真的相信?” “她做得出来!” “就算有,罪不在他!何况,这只是对方一面之词。” “紫衣人突然道:“前辈,这事……” “现在不争辩这些,你必须设法求他。” 紫衣人沉默了好半响,才暗声道:“要想从对方得到药事实上的确无法办到……” “你知道解药的配方吗”? “知道,不过……? “有一味主要药物难求!” “说出来听听看?” “血艾!? “什么血艾?” “无后老人”怔了半晌,才沮丧的道“天材地宝,可遇而不可求,看来只有从‘金月盟’设法一途。 尹一凡悠悠的道:“晚辈有个计较!? “无后老人”一瞪眼道:“水子你的机智不下于老酒鬼,说说看?” “由晚辈容成斐剑的模样,混到‘金月盟’内伺机行事!? “紫衣人”接话道:“办不到!” “无后老人”道:“为什么?” “第一,他的体形与斐剑相差太多,易容之术固妙,身形难改,纵有‘变体奇术’,只能蒙混于一时。第二,功力也想去太远.随时会露出破绽,第三,他此去‘天枢神剑’是必带之物,如果事机败露,人剑均不能保全。 “照此一说绝望了?” “那两个老儿也许……” “晚辈曾于无意中与两位老人家说过,都不知‘血艾’何处可求。” 方静娴突有插口道: “晚辈听说过一种叫‘血湖草’的东西…” “紫衣人”激动的道: “对,‘血湖草’便是‘血艾’的别称,方姑娘何处听说过?” “是先师说的!? “什么地方可以找到?” “鬼影山,魔王洞中,当年先师为此草,几乎丧命魔王洞中……” “令先师曾得到‘血艾’?” “没有,仅逃出了性命。” “难道是有主之物?” “是的!? “知道地头便好办……” “未见得!? “为什么?” 鬼影山大生绝地,如不谙走法,处处危机,寸步难行。” “姑娘知道入山之法?” “听先师描述过。” “那就请姑娘指教……” 方静道:“前辈亲自走一趟。” “既是有主之物,又是天生绝物,姑娘岂可去冒生命之际……” “前辈别忘了他是晚辈师弟,晚辈义不容辞。” 九一凡兴冲冲的道:“娴姐,小弟与你一道去。” “你没有资格。” “我…没有资格?” “嗯,鬼影山有禁例,男子入山,有去无回!? 尹一凡不信的道;“有这等事” 方静娴道:“我不会骗你。” 尹一凡想一想,道:“这样好吗,娴姐,小弟我伴你去,到了地头,你入山,我在山外等你?” “嗯!这样也好!” “紫衣人”道:“方姑娘需时多久?” “如无意外耽搁,十天可以往返。” “如此我把斐剑移到秘窒候你佳音?” “好的!” “金用盟对你已恨如切骨,沿途的安全……” “晚辈会小心应付!” 尹一凡扫胸说道;“放心,若论瞒人眼目,混关蒙卡,我是拿手,准保没事!” “无后老人”哼了一声道: “小子,这些孤免狡计,老夫倒是信得过你,但你别太忘形这关系丰多少人命,你想到没有?” 第106章 尹一凡伸了伸舌头,道;“晚辈知道?” “好,你俩立刻去收拾应用之物,连夜动身!” 这一天,日正当午,湘西官道上,两个村俗打扮中年男女,健步如飞,顶着烈日炎阳,朝雪峰山方向疾驰,那速度,的确有些惊世骇俗。 他俩,正是赶往“鬼影山”“魔王洞”,求取“血艾”经过易容改装的尹一凡与方静娴。 “鬼影山”在雪峰山南脉的马山中。 正行之问,尹一凡悄声道: “我们被蹑上了!? 方静娴道:“我知道,我们赶得太急了,难免的人起疑,不知是那一道的人物?” “我们别睬他!” 话声未落,身后已传来喝话之声: “两位好俊的身法,站住!? 两人不期然刹势回身,数名黑衣剑手,业已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蟹脸老者目光朝两人上下了一阵打量,道:“两位何方朋友?” 尹一凡一扫对方之后,“阁下是衡山派长老‘飞花手胡靖’?” 蟹脸老者一怔神,道: 老夫‘金月盟’属下‘衡山分坛’掌令!? “哦!‘黄旗令主’座下第一把交椅,在下失敬了!” 各门派波“金月盟”并吞之后,所有原掌门人,一律封为“黄旗令主”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实,所以尹一凡不假思索的便道了出来。 “飞花手胡靖”冷冷的道:“朋友如何称呼?” “无名小卒,不值提名道姓!” “朋友太谦了,以两位的身法而论,决非泛泛之辈,只是本令眼拙。” 方静娴忍不住道:“胡令主有何见教?” “两位是夫妻?” “放屁!?” “妇道人家岂可口伤人?” “伤人又待如何?” 尹一凡怕耽误行程,忙接过话头道:“令主半途阻留敝师妊弟,必有见教?” “飞花手胡靖”沉着脸道:“先报上姓名来历?” 方静娴是“杀人王”的传人,性格上多少受了些“杀人王”的影响,冷声道:“你不配!” “飞花手胡靖”面上可挂不住了,蟹脸一寒,杀机顿现,厉声道:“本令看你是妇道人家……” “呸!别装你的臭美,为虎作怅,肆虐同道,亏你是名门正派的长老。” “你找死?” “找死的是你!” 尹一凡自叫苦,“金月盟”的势力遍天下,如果招来一窝蜂,虽无可惧,正事可就要耽误了,盟兄斐剑受苦的时间将更加长,但事已至此,也无法了。 “唰!” “飞花手胡靖”拔出了长剑,其余五人,各各手按剑把,胡靖在“衡山派”中,是第一把剑,在江湖中也算是名剑手之一,一套“飞花剑法”出神人化,所有才以“飞花手”这一名号。 尹一凡人声道:“姓胡的,把话交代清楚了再打,你的目的是什么?” “飞花手胡靖”目光迪视着方静娴,口里应道:“凡属可疑人物,都必须查明来路!?” “武林天下是属于‘金月盟’了?” “知道就好!? 方静娴双目煞光顿现,阴寒至极的道:“胡靖,你如能躲过本姑娘一招,饶你不死!? 这“本姑娘”三个字是极在的语病,她现在装束是中年妇人,却自称姑娘,同时那少女的声口,明是告诉人她是易容化装的。 “飞花手胡靖”在盛怒这下的,也不迟追究,沉哼一声,一片剑芒洒了出去…… “哇!” 一声凄厉的惨号,栗人耳鼓。 “飞花手胡靖”脸孔已成了一片血糊糊的烂肉,形状之惨,令人不忍卒观。 方静娴徐徐收手,五剑手一个个亡魂尽冒,忘了了出手,也忘了逃避,窒在当场。 尹一凡道:“娴姐我们赶路吧!” 方静娴冷森森的道:“除恶务尽,这些狗爪子平时不知流了多少同道的血。” 惨号之声,破空而起,方静娴旋身之间,五名剑手接连着倒了下去,死状完全一样,五官尽没。 “砰!” “飞花手胡靖”到此刻才仆地而亡。 尹一凡颇不以这种残酷手法为然,但也不便说什么,再次催促道:“上路吧!” 就在此刻—— 一个冷厉的声音道:“慢走!” 人影一闪,一个黑衣人鬼魅般射落两人身前,目光一扫地上的五具尸体,然后迫视着方静娴道:“杀人王的手法果然毒辣无比,姑娘是姓方?” 方静娴被对方一语道破来路,芳心不由一震,从黑衣人迫人的眼神看来,对方的修为已到了惊人之境,当下埋然道:“不错,姑娘姓方,你是谁?” “十三号使者!” “金月盟的刽子手……” 尹一凡暗道一声糟了,此地既有“金月使者”出现就决不止一人,而“金月使者”的功力,在江湖中都属特级高手。 “十三号使者”冷笑了一声道:“方姑娘,这位是谁?”说着,眼角一瞟尹一凡。 事已至此,反正已豁出去了,尹一凡干脆大刺刺的道: “区区阴魂不散!” “十三号使者”哈哈一笑道: “好极好,两位都是本盟要请的重要客人!” 声话中,一投手,一股蓝色火焰,冲天而起。第七十六章冒死求药 显而易见,“十三号使者”自知功力不足与“杀人王”的传人和奇诡莫测的“阴魂不散”抗衡,所以发出了火箭讯号求援。 尹一凡机智绝伦,心念一转,已把情势衡量得十分清楚,如果援手功力与“金月使者”相等,超过三人以卜,将有一番苦战,时间上非耽延不可,如果援手的功力超过了一般使者,后果就难料了,同时“金月盟”所属高手,并非单凭真功实力,什么手段都用,以自己和方静娴的能力,脱身可能办到,但此行前途会遭遇什么,可就难以逆料了,所以…… 心念之中,大声道:“娴姐,我们的时间宝贵,使命重大,不能稍有差池!” 言中之息,方静娴当然能领会。 “十三号使者”却没有出手的打算,他在等援手,希望一战竟功。 由于斐剑的关系,方静娴的身份在对方眼中,已重要非常。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双双弹身疾扑。 “十三号使者”闪电般出剑,把门户封死,显然他无意决战。目的在拖延时间,但那玄奥的剑术,只采守势,的确是毫无瑕疵。 尹一凡找不到攻击的空隙,扑出的身形,不由一窒。 方静娴情况稍有不同,仍然发出了一招,迫得对方退了一步。 事实上如不速战速决,麻烦就大了。 方静娴连施三记杀手,“十三号使者”顿露空门,尹一凡自不放过,乘虚全力攻出一招。 “十三号使者”抽身弹退三丈,目的仍是拖延时间。 方静娴厉喝一声道:“收拾不了你,就枉称‘杀人王’的传人。” 随着喝话,如影附形般迫了过去,穿入绵密的剑之中…… “哇!” “十三号使者”惨号一声,撒手扔剑,倒了下去,头脸已被抓得稀烂。 “娴姐,快!” 双双电射入林。 官道两端,已有人影飞掠而至…… 人林之后,尹一凡急冲冲的道: “娴姐,立即改装,我们分头走,你绕林向北,再弯向东,前道会合。” 方静娴立即取出另一付面具,戴了上去,外衣一扔,变成了一个老太龙钟的村妪,一闪而没。 尹一凡锐利的目光一转,发现一个樵子,担着柴草,正向自己走来,灵机一动,奔了上前用手轻轻一点,那樵子连转念的时间都没有,使瘫了下去,尹一凡把他抱在一边,斜靠树上,取一定银子塞入他的怀中,道:“朋友,委曲你坐半个时辰,这是补偿。” 樵子心里明白,却开不了日,连动弹都不可能。 尹一凡担起柴草,快步离开,甫出林缘,三个黑衣剑手,已迎面而至。 尹一凡原本是村俗打扮,担上柴草,倒也没有什么破绽可寻,大摇大摆从三人身边擦过,扬长了上官道。 一路行去,至少有十拨人从身边驰过。 走了约莫三里左近,他弃了柴担,舍官道孙小路疾奔,与方静娴会合,直奔白马山,黄昏时分,到了人山地头,两人买了些干粮,漏夜入山。 等二天清晨,两人到了一座高峰之上,方静娴朝前面一指道:“那被云雾封锁,若隐若现的便是‘鬼影山’,‘魔王洞’在峰脚。 尹一凡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只见无数士小峰头,星罗棋布,其中一峰,忽隐忽现,鬼影之名,确实贴切。 “娴姐现在就去?” “当然,时间可贵,你就在这峰头等我!” “小弟……” “怎么样?” 尹一凡诚势的道:“的确不放心娴姐一人去冒险!” 方静娴声音微颤的道:“不错,是冒险,但这险非冒不可,斐师弟是‘五帝’唯一传人,‘五帝’一脉赖他接续,师门血仇,也担在他的肩上,同时正邪之战即将展开,各位前辈同道对他期望殷甚,可以说是武林天下希望之所寄,值得付出任何代价。” 尹一凡有些黯然的道:“我真的不能随行?” “不能!” “娴姐有把握能求到‘血艾’吗?” “很难说。” “万—……” 方静娴尽量抑制激荡的情怀,平静的道:“凡弟,明天日出,如我不来,你立刻回头,请几位老前辈另想别法!” 第107章 尹一凡眼圈一红,栗声道:“娴姐,明天日出如不见你出来,小弟我……” “怎么样?” “闯进去!” 方静娴窒了片刻,才声色俱厉的道:“你想死很容易,但斐剑必须活,必须复原,你必须活着回去报讯!” 尹一凡眼圈湿润了,强忍住两泡泪水,颤声道:“好,我回去,但我会再来!” “再来送死?” “死又有什么可怕!” 方静娴深深地被感动了,芳心紊乱如麻,她当然体会得出尹一凡的心意,但,一种早已存在的心理,使她控制住了即将崩溃的堤防,幽幽的道:“凡弟,你这是何苦?” 尹一凡一种坚决的口吻道:“娴姐,人各有志啊!” 方静娴娇躯一颤,英明的痛楚在啃齿她的芳心,但,她不得不作痛苦的决定,当下声音一寒道:“我这只是万一的话!” “小弟我知道!” “同时,我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 “娴姐,现在……现在……” “怎么样?” “可容小弟说出久已存在心中的一句话?” 方静娴当然想象得到那是一句什么活,她想听,然而她不能听.把心头一横,道:“不必了,我现在急着要办正事,如我侥幸出来,慢慢再说吧!” 尹一凡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以一种近于乞怜的声音道:“娴姐,小弟必须要在此刻吐出来?” 方静娴冷冷的道:“找不愿意听,我没有请你来,是你自愿跟来的!” “娴姐……” “我走了!” 三字出日,人已弹射而起,直朝峰下泻去,到了峰脚,回首仰望,尹一凡的身影,痴立在峰顶边缘,泪水,不自禁地滚了下来,喃喃道:“凡弟,我对不起你,但我不配,我的面容永远不能见人!” 说完,跺了跺脚,把心事抛开,向谷道驰去,绕过了近十条迷阵也似的谷道,来到一个寸草不生的岩石峡口,石壁上,刻着斗大的八个悚目惊心的巨字:“男人禁地,擅人者死?” 方静娴芳心一阵忐忑,撕去面具,恢复本来面目,仍然青色衣裙,青布蒙面,自己壮了壮胆,弹身便朝峡谷淌进。 谷道极长,黝暗阴森,岔道千歧,她把生死置之度外,定了定神,默想师父生前所述的走法,缓缓前行。 雾气弥漫,蒙陇中见鬼影幢幢,她知道那是岩碧石笋的幻影,置之不理。 走了近一个时辰,毫无动静。 从谷道的情状,与师父的描述判断“魔王洞”已不远了。 于是,师父生前描述洞主形象,在脑海中显现、彩衣、白发、满面恶疤,功深不可测,出手极端残忍…… 心跳加速了,呼吸也随之急速起来。 但,她毫无畏缩之意,为了斐剑,她不惜冒这生命之险,只有一个原因,斐剑是“武林五帝”唯一的传人。 突地—— 雾气全消,眼前现出一个巨大穴口,雾气似被一种无形的阻力挡在距洞口五丈之外,这是令人无法理解的一件异事。 方静娴僵立穴口,冷汗不自觉的渗了出来,足足半盏茶工夫,才鼓勇发话道;“江湖末学,小女子方静娴有事晋谒洞主!” 穴内传出空洞的回声,没有任何反应。 她再重复了一遍。 蓦然—— 一个冷得不带半丝人意味且含糊不清的声音,起自身后: “你找死来的!” 方静娴汗毛直竖,双手蓄势,回过身来,登时直了眼,连呼吸都停止了。 眼前,不及五尺,站着一个身着彩衣,满头银丝,满面恶疤,五官不辨的老太婆,那形象,胆小的唬都可以唬死,那简直不能称为人…… 方静娴曾照过自己被毁的容貌,但比起眼前人,可就有大小巫之别了。 岩石般白齿中,一条舌头在滚动,语音含糊,但还可辨:“来此何为?” 方静娴好不容易回过气来,福了一福,道:“晚辈方静娴,专诚晋谒……” “你只说做什么?” “求赐些许‘血艾!’” “血——艾?” “是的!” “叭叭呱呱!”笑声犹如鬼怪号叫,使人浑身起栗,笑了片刻,才发话:“此地没有血艾,只有一样……” “什么?” “死亡!呱呱呱呱呱……” 方静娴透心冰凉,但仍强制住道:“望老前辈施恩怜悯!” “老婆子一生不知怜悯为何物,丫头,你既来此,就认命了吧!” “老前辈不肯见赐?” “嗯,办不到!” 方静娴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死,她不怕,此来是冒奇险,心理上早有准备,只是她想到斐剑奇毒不解,便生不如死…… 她傻了,半晌开不得口。 怪婆子却又开了口:“你求‘血艾’何用?” “救人!” “救什么人?” “同门师弟!” “你的爱人?” “不!关系止于同门。” “你怎知此处有‘血艾’?” 方静娴心念疾转,听口风似有转机,但怪人怪性,根本莫测,反正自己生死,早置度外,来历透露也无妨,忽然她想到此地既属男人禁地,当年师父何以能活着出去?这一点师父当初讳莫如深,不肯明告,其中或有蹊跷,如自己说出来历,也许会揭开谜底,说不定有意外转机也说不定。 心念之中坦然道:“是先师指示的!” “你师父是谁?” “杀人王!” “什么,杀人王……” “是的!” “他怎么知道?” “他……他老人家曾来过此处!” “胡说,此地没有任何男人能活着出去,先后有十二二人留命在此,其中并没有什么‘杀人王’” 方静娴不由一怔,难道师父说的是假话?但他所描述的地形与通行之法丝毫不爽,这是从何说直呢?当下沉声道: “但这是事实,否则晚辈不可能平安抵此!” 怪婆子略一沉吟道:“他叫何名?” “尉迟尚!” 怪婆子全身一震,五官不辨的脸孔,起了反应起,那神情使方静娴心惊肉跳。 “你说尉迟尚是你师父?” “是的!” “他……死了?” 话声中,一把扣住了方静娴的手腕,方静娴的功力,在江湖中除了少数几个人物之外,已难找敌手,但这一扣之势,使她连闪避的余地都没有。 “是的,死于数月之前!” “如何死的?” “被仇家‘天竺八魔’之一的‘狮魔’所杀!” 怪婆子久久无语,扣住方静娴的手没有放开。 空气沉寂得令人惊栗。 方静娴忍不住道:“老前辈与先师……” “住口!”一声厉唱之后,顿了一顿,才又象自语般的道:“该死,死得好!” 方静娴一颗心顿往下沉,听来这语气不善。 怪婆子利剪似的目光逼视着方静娴,厉声道:“你说与老婆子怎么样?” 方静娴茫然了片刻才会意过来,道:“晚辈是请问老前辈与先师是何关系!” “关系?哼!老身没有杀死他,你送上门来,老婆子要杀你!” 方静娴一股孽火几乎按捺不住,但她仍忍住了,功力不敌是一原因,而最主要的,在一口气未断之前,仍抱着万一的想法,能为斐剑求到“血艾”,否则由她师父“杀人王”感染而变了性格,决非如此温驯,当下一定神道:“老前辈与先帅有仇?” 怪婆子发出一长串比鬼哭还难听的笑声,恨毒的道:“我要鞭他的尸!” 方静娴又缄了口,接不上话。 “女娃儿,你为什么要蒙面?” 这话象蜂螫似的使方静娴一颤,沉痛的道:“因为晚辈很美!” “美,你很美?老婆子在杀你之前看看你到底有多美!” “嗤”的一声,蒙面青布撕成碎片。 “呀!” 怪婆子惊呼一声,松手后退,目光连闪之后,道:“不错,正是这手法,他为什么要毁你的面?” “规矩,收徒的规矩!” “规矩?嘿嘿嘿嘿,好规矩!” 话声中,再次出手抓住方静娴的手臂,一提向那穴口奔了进去。第七十七章奇惨公案 上集书中,怪婆子抓起方静娴,向‘魔王洞’内奔去。 洞内一明两暗,共有三间石室,怪婆子在居中那宽敞的石窒中放下方静娴,径自朝椅上一坐,语冷如冰的道:“小丫头,你有没有爱人?” 方静娴可揣不透对方是何居心,象五月天气乍阴乍晴,可是她非应付不可,闻言之下,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俊美的少年面孔,但,她随即把这影象抹去,以断然的口吻答道: “没有!” “真的没有?” “这并没在说谎的必要,没有就是没有!” “你连想都不想么?” “我是人,当然会想,然而我不能想,也不愿意想!” “为什么?” 方静们被迫急了,厉声吼叫道:“我不配,我不配爱人,也不配被人爱!” 怪婆子斑剥堆累的怪脸起了变化,但分辨不出那是笑,是怒,还是激动…… “你恨你那死鬼师父的厚赐么?” “不!” “说恨,快说.说,恨!” “不!” “为什么不恨?” “先师毁我面容,是他的规矩,而且我得自愿的,如果说恨,我恨我自己的命运,不怨天,也不尤人!” 第108章 怪婆子厉声道:“什么是命运,命运在你手里,我现在要杀 你,难道也是命运?” “是的,可以这么说!” “如果你不来,你会死吗?” “可是我已经来了!” “老婆子杀你,你也不恨?” “不恨!” “我要你恨,恨得愈深愈好!” 这象和疯子说话,令人啼笑皆非,方静娴抗声道:“我不恨,我不配恨!” “为什么不配?” “如果我心里有了恨,我该毁了所恨的对象,可是我的功力不如你!” “好!好!答得好,这才是直正的根,不过这样恨,不如不恨,丫头,老婆子不想杀你了,在老婆子没有改变主意前,你赶快滚!” 方静娴冷眼注视了怪婆子片刻,摇了摇头道:“我不走!” “你……不走!想死?” “人生对我已经失去意义,我只想做几件想做的事,做不到,死又何妨!” 怪婆子暴在眼皮之外的泪珠滚动了数下,道:“什么事做不到?” “血艾?” “你帅弟对你如此重要?” “不对地我,是对师门,对武林有无比的重要!” “要‘血艾’何用?” “配制‘狼心丹’的解药!” “他中了‘狼心丹’奇毒?” “是的!” “施毒的人是谁?” “金月盟主的女儿东方霏雯,一个妖孽!” “老婆久已不履江湖,什么盟主不盟主全不知道,倒是老婆子忽然对你感兴趣了,这样,我给你一株‘血艾’,你替我办件事?” 情况的转变,大出方静娴意料之外,不由欣然道:“但请吩咐,晚辈一定办到!” “好,你替老婆子找一个人,老婆子欠他一笔帐,要当面还清!” 方静娴的口风也改了,显得十分真诚的道:“老前辈要找的是谁?” “你听老婆子说个故事,你坐下!” “晚辈恭听!”说着,就近身处的椅上坐了下来。 怪婆子幽幽地开了口,语音虽然冷酷如故,但多少带些激动的成份:“故事发生在四十年前,当时,武林中有一个尤物,天生丽质,加之武功卓绝,被同道称为‘双绝天女’……” “噢!晚辈曾听先父提起过‘双绝天女’,她叫张凤仪……” “别插口!同时期,武林中出了一个英俊武士,在一次群英大会中,力挫二十八名颇负盛名的高手,登时声名大噪,被誉为‘玉面神龙’,偶然的机会中,两人邂逅,一见倾心,双双坠入情网 说到这里,话锋一顿,疤痕斑剥的脸上,浮现一层薄晕,接着又道:“不久,两人结为夫妇,当时是一件轰传武林的艳闻,曾羡煞不少同辈武士,当然也引起不少人嫉妒……” 方静娴精神大振,只听怪婆子接下去道:“半年后的一天,一件不寻常的事发生了,‘玉面神龙楚宏’在返家途中,被三名不知来历的年青剑手拦道挑战,待‘双绝天女’闻讯赶到现场,‘玉面神龙’业已重伤倒地不起,‘双绝天女’一怒之下,斗杀三名剑手……” “哦!以后呢?” “别插口,‘玉面神龙’卧床三月,伤愈之后,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实,他已丧失了男人的本能,不能人道,于是,这一对被人称羡的鸳侣,变成了有名无实的夫妇……” 方静娴面上一热。 “这种关系,持续了数年之久……” 方静娴忍不住道:“双绝无女情意可佩!” “闭上你的嘴,听老婆子说,‘双绝天女’年方少艾,要做到古井无波的虚无境界,的确很难,这时,另一个崛起武林的少年武士,乘虚而人,不择手段的逗引追求,结果,‘双绝天女’一念之差,与那少年武士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天道,人道,这很难苛责任何一方……” “事后,‘双绝天女’悔恨无及,坦白内乃夫陈述一切,‘玉面神龙’自感本身缺憾,终于原谅了她,但,夫妻之间,业已产生了无法弥缝的裂痕,这阴影使双方沉浸在痛苦之中……” “以后呢?” 怪婆子瞪了一眼,又道:“双绝天女自与那少年武士发生愚昧之后,竟然怀了孕,产下一子,那孩子在‘玉面神龙’眼中,当然是一根刺,夫妻之间的裂痕,愈见加深,十八年前,‘双绝天女’终于携子出走,避世隐居.一心抚育爱子……” 她的声调变了,残缺的眸中,闪动着泪光,方静娴觉察到触及问题重心了。 “可是……可是……上天不原谅一个失足的女人,她辛苦抚育孩子,因误食毒果……死了……” “啊!” 经过一段难堪的沉默,怪婆子才又接下去道:“于是,‘双绝天女’唯一的生之寄托幻灭了,侮、恨、痛苦、寂寞,腐蚀着他的生命也改变了她的性格,她想毁灭自己,却又觉得有件事没有做,事情并没完,那曾引诱她犯罪的少年武士,忽然又找到了她,他已届不惑之年,而她因自我催残的结果,业已满头飞霜,不复当年容貌……” 方静娴既已意识到故事中的主角是谁,不便再插口,只微“嗯”了一声。 怪婆子抑制了一下情绪,又道:“双方见面,‘双绝天女’把爱子的死讯告诉了他,他竟然无动于衷,一笑置之,椅子还没有坐热,他起身要走,当年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似乎根本不是出自这眼前人之口,他悔了她一生,而他却如此无情无义,在悔、恨、怨、毒交逼之下,她决心毁了他……” “她先出手,但他不还手,她的心软了,下不了杀手……” 怪婆子的怪脸,再次起了抽搐,但此刻看在方静娴的眼中,已没有原先的丑恶。 “谁想得到,这是他的诡计,因为他自知功力不如她,就在她犹豫疏神之下,他突然摔施毒手,以骇人的手法,毁了她的容貌 方静娴不由自主的喊出了一声:“该杀!” 怪婆子以惨厉的声调接下去道:“双绝天女可不是易与之辈,在负了重伤之下,立还杀手,照样抓毁对方的面孔,终因负创过重,无力续施杀手,被他逃脱了,十多年来,她的恨并未被时间冲淡,反而更深了,可是她没有寻他报仇,她无脸见天下同道。” 方静娴深受感动,激颤的道:“老前辈原来有这一页伤心史!” “你说那老婆子抓毁面孔的男人是谁?” “晚辈猜不到!” “就是你师父。” 方静娴陡地离座而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怪婆子用手朝自己面上一指,恨毒至极的道:“这就是你师父所赐,这就是当年名动江湖的‘双绝天女’!” “老前辈……” “你不必再说什么,我每天临镜自照一次,让痛苦来抵消内心的愧疚,我对不起‘玉面神龙楚宏’我要偿付这笔帐,否则死难瞑目,我要你找的人便是他,要他到我这里来……” “晚辈誓必办到!” “如果他已不在人世,你必须查到他埋骨之所?” “是的!” “好,言尽于此,你在这里过一宿,明午出山!” “过一宿?” “嗯!血艾采下之后,必须加以焙制,否则见风必溶。” “哦!如此晚辈谢过。” 一宵易过,“双绝天女”化了夜半天的工夫,才把“血艾”焙好,交与方静姻,方静娴贴身藏好,立即拜辞。 此行能有如此结果,的确是意想不到的事。 方静娴一公向谷外奔去,心头感到无比的沉重,一方面,她同情“双绝天女”的遭遇,另一方面,也不齿师父“杀人王”的为人。 正行之间,一条人影迎面撞来,蒙蒙雾气,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形貌。 “站住!” 人影骤然停住。 “娴姐,你……” “是凡弟吗?” “是的!” 方静娴弹身上前,一把抓住尹一凡的手腕,向外疾驰,口里道:“你简直是找死,竟敢犯禁闭了进来。” 芳心深处,可就激起了涟漪,她明白尹一凡冒死闯入,全是为了自己。 出了峡口,不见“双绝天女”现身,才松了一口气,方静娴戴上面具,回复先前的化装,尹一凡已迫习二及待的道: “怎么样?” 方静娴道:“还好,侥幸成功!” “哦!谢天谢地!” “我们走吧!” “娴姐,经过情形如何?” 方静娴不愿细说经过,因为其中关连着自己已死的师父“杀人王”,略微想了一想,边走边道: “很费了一番唇舌,几乎丧在‘魔王洞主’手下,还好,找这张脸救了我,最后她答应我的请求,便提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替他打听一个人的生死下落!” “什么样的人?” “玉而神龙楚宏!” 尹一凡陡的刹住身形,栗声道:“娴姐,你说‘五面神龙’楚宏?” 方静娴被他这神情唬了一跳,困惑的道:“是呀!莫非你认识其人?” “你说‘玉面神龙楚宏’是谁?” “谁?” “就是‘无后老人’以前的名号!” “啊!” 方静娴登时欣喜若狂,她想不到轻而易举的便覆行了“双绝天女”的条件,真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但当她想到“双绝天女”所述的故事,芳心不由一阵黯然,谁能想得到“无后老人”曾有这种奇惨的过去,如果讯息传到,“无后老人’”会不会去赴约? 第109章 双方见了面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尹一凡激奇的道: “对方以这条件,作为‘血艾’的交换代价,显见要得‘无后’前辈的心很切,到底为了什么呢?” “你猜猜看,‘魔王洞’主人是谁?” “这从何猜起?” “就是他十八年前携子出走的妻子!” “噢!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事,那老儿的名号可以取消了!” 方静娴本待说出原委,一想,事关别人隐私,岂能随便宣扬,把到了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含糊的道:“嗯!实在有意思!” “娴姐,‘无后’变成‘有后’,人老了,昔年的外号‘玉面神龙’已不妥当,改为‘有后老人’岂不大妙,他不知要如何高兴!” 方静娴心里暗道,他恐怕连哭都哭不出来,还谈什么高兴,但这句话她不能说,随即她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对数十年前的鸳侣,在垂暮之年重缝,而结果无疑的是一场悲剧,该设法阻止悲剧发生,唯一的办法是待斐剑复原之后,由他伴同“无后老人”前来,以他的功力,当可阻止“双绝天女”的行动…… 心念之中,郑重的道: “凡弟,此事暂时不可让‘无后’老前辈知道!” “为什么?” “此中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待我安排好对策之后,再告诉他,同时也不可向任何人道及!” “娴姐似乎还隐瞒了什么……” “你的确是个鬼灵精,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赶路吧!” 尹一凡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上路,往回程疾赶。 照原先的约定,十天往返,这一天正是第十天,尹一凡与方静娴绕过施南城,径扑西成外“紫衣人”的秘密基地。 在距破庙三里之处,尹一凡循例向暗卡发出连络讯号,口里哼出不成腔调的山歌,可煞作怪,竟然半丝反应都没有。 显然,事有蹊跷。 两人双双止步,互望了一眼,倏地,方静娴闪电般弹身朝左侧林中扑去,接着林中响起了数声沉窒的惨号,尹一凡跟着飞身入林,只见四名黑衣人,业已被方静娴抓得头碎额裂,红白齐流,倒卧血泊之中。 尹一凡撕开其中一人的胸及,胸前赫然呈现一个新月形印记。眉锋一蹙,道:“是‘金月盟’属下!” “我们的桩卡呢?” “小弟担心那秘密基地是否已被挑了……” “不太可能,以‘觉非’老前辈等的功力与机智,不能说连巢穴都守不住。” “可是卡哨业已换了对方的人?” “这仅是外围!” “娴姐该留个活口的……” “容易,这范闲内决不止这四人!” 话声中,朝东边扑了过去,十丈之后,电闪绕向西边,闷哼起处,一个黑衣人被提了出来,朝已死的四名黑衣人身边一摔,道:“说出你等的任务?” 那黑衣人见同伴惨死之状,早已亡魂出窍,颤声道:“监视这十里范围!” “监视什么?” “要发现‘紫衣人’的巢穴!” 方静娴望着尹一凡点了点头,一掌拍落,黑衣人惨号半声,便已死去。尹一凡迅速地剥下两套黑衣,然后把尸体聚在一处,用枯枝败叶掩盖好。第七十八章惊人秘辛 不用说,方静娴也知道他的用意,两人套上黑色衣裤,改装成“金月盟”弟子,各检了一柄剑斜插背上,然后向破庙奔去。 一路之上,隐约可见黑衣人影幌动。 尹一凡悄声道:“娴姐,看来破庙必已被严密监视,我们只好从庙后秘道进出,我设法引开监视者的注意力,你看机会进去。” “好!” 看看行近破庙,尹一凡使了个眼色,方静娴统向庙后,尹一凡却向侧方奔去。 方静娴借林木掩护,到了庙后,立即,有人喝问:“什么人?” “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日令?” 就在此刻—— 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号,接着两声,三声……从不同方位传来,所有潜伏的暗卡,纷纷现身扑去。 方静娴想,这必是尹一凡那鬼灵精弄的手法,机不可失,电闪飞身,朝一块卧牛巨石扑去,正待伸手去摸石下的机扭…… 突地—— 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别冒失,有人在看着你!” 方静娴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一抬头,石后站着的赫然是个怪样老者,左悬酒葫芦,右挂大布袋,他,正是“金月盟”总护法四海浪荡客祝少青”,不由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道:“阁下什么意思?” “四海浪荡客”轻嘘一声,要她噤声,手一挥,大声道:“向左包抄!” 林木一阵幌动。发出悉率之声,不错,暗中果然在人窥探。 “可以进去了,快!” 方静娴心中的骇异莫可名状,弄不清祝少青这怪物在玩什么玄虚,看样子他已知道这秘密进口,但他为什么帮助自己呢? “快,丫头!” 方静娴不由头皮发炸,他连自己的身份都知道,这未免太可怕了。莫非他故弄玄虚诈出秘密门户启开之法? 心念之中,举掌朝对方迎面抓去。 “娴姐!快!” 方静娴立即收手,尹一凡已到了跟前,不再说话,以极快的手法,旋动机扭,巨石侧移三尺,露出一道门户,一拉方静娴,纵身跳落,巨石随即密原。 “你这是捣什么鬼?” “争取时间,不能让对方发觉!” “四海浪荡客是该盟总护法……” “小弟知道。” “那你不是明明告诉人秘道启闭之法了吗?” “放心,他们进来只是送死,这洞径中的炸药,足可摧毁一切。” 方静娴心中虽孤疑,但却不再开口,一个劲向里奔,她的意念,已飞越到斐剑身上,这完全是出于同脉的关怀,没有其他的因素在内。 首先迎出来的是“紫衣人”。 方静娴迫不及待的道;“前辈,斐师弟情况如何?” “关在铁牢之中!” “什么,关人铁牢?” “穴道久制不解,会伤及无神,也会导致残废,所以必须解开被点的偏穴,但他的功力无人能制,除了关人铁牢,别无良法。‘血艾’如何?” “幸不辱命,得到了!” “啊!本人向姑娘谨致谢忱……” “前辈忒谦了,小女子份所应为!” “来吧!” “周近十里似已全被‘金月盟’控制?” “不错,自十天前~场拚战之后,对方倾全力对付我们,我们只好退藏秘室!” “那对外已完全断绝了!” “不!狡兔尚有三窟,庙内古井通路,业已封堵,另有五条远近不同的通道可以出人。这倒是不足为虑。” 谈话之间,来到客室,“无后老人”,“觉非大师”,“宇宙一尊”,以及“紫衣人”手下有身份的人等十余座,方静娴与尹一凡身影才现,所有在座的全站了起来,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两人,显见斐剑在他们心目中的份量极重,这使身为师姐的方静娴深受感动,她觉得父亲以及师伯叔们在泉下当可告慰了。 两人向在座的行了见面礼,方静娴取出‘血艾’,交与“紫衣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无后老人”多瞟了几眼。 “紫衣人”以主人的口吻道;“你俩辛苦了,歇会去吧,我马上开始配制解药,一个时辰便好!” 方静娴与尹一凡退出客室。不约而同的奔向铁牢。 这铁牢是一间十分坚固的石室,再加上粗如碗口的三重铁栅,功力再高,也无法突破,本是专为禁闭功力高的犯规弟子而设的。 管牢的一见二人到,不待吩咐,便开启铁栅。 第三层栅枝之后,闪现一个人影,眼中凶光熠熠,他,便是斐剑。 “大哥!” “师弟!” 两人近前齐声招呼。 斐剑瞪视了两人片刻,咬牙切齿的道;“方静娴,很好,你竟然与仇人串通一气来对付我,如果我不死,非劈了你不可。尹一凡,你也一样!” 方静娴一阵黯然,他神智被毒药所制,不能以常情衡量,解说也是徒然,唯一等待的,便是“紫衣人”的解药赶快配制好,她向尹一凡施了个眼色,双双默默地退了出去,但两人心头的沉重,是不言可喻的。 身后传来栗人的怒吼,和铁栅震颤的声音,象煞一头极欲破槛而出的猛虎。 两个时辰之后,管牢的循例送进了食物,但今晚有些特别,多了一壶酒。 “少侠,这里有一壶酒,是小的特别偷偷带进来的。” “酒?” “是的,少侠愿意喝两盅吗?” “你说要打开栅门,为什么……” 管牢人抑低声音道:“少侠,就在今晚,一定!” 斐剑冷酷的道;“好,出牢之后,我不取你性命。” 酒食从栅枝的空隙间逐一递进,斐剑拿起酒壶,口对口喝个精光。 管牢人哈哈一笑道:“少侠,这酒性极强,你得躺一会!”说着,抽身退出,锁上了外面两重铁栅。 突地,斐剑狂吼一声; “好小子,你想毒死我!” 双掌疯狂击向铁栅,如涛劲浪,在三重铁栅之外,犹觉迫人无法立足,那声势令人动魄惊心。 人影一个一个出现铁栅之外,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凝重十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恍若地裂山崩,所有的人为之惊魂出窍,铁栅整片的倒了下来,由于栅层之间距离不大,第一层铁栅,斜倾在第二层之上,这样,变成了双层拚合在一起。 第110章 斐剑象一头受伤的野兽,疯狂的动作并未停止。 盏茶工夫之后,发掌逐渐无力,最后,他倒了下去。 所有的人,同松了一口大气。 他被移到一间布置得考究的石室之内。 尹一凡咋了咋舌道: “这解药的力量竟然如此霸道……” “紫衣人”道:“非此不足以逼出他身体内的奇毒!” “现在没事了?” “嗯,半个时辰之后,他会醒转,我看,由你一个人守候他!” “醒来之后会不会……” “不会,他醒来时业已复原,不过会很疲弱。” “无后老人”一挥手,道:“我们都退出去吧!” 一行人陆续离开,尹一凡紧关房门,然后坐在床边椅上,察观其变,想起方才斐剑在药力刺激下那种疯狂的冲动,不由大是忐忑,如果他醒转时再来一手,抑或解药的效力不如理想,那后果就不堪想象了,于是,他下意识地打开了房门,把椅子移到门边,以便万一这时溜为上策。 等候中的时间,似乎特别慢。 半个时辰,在尹一凡心目中,足足有一天那么长。 斐剑伸拳踢腿,双眼睁了开来。 尹一凡陡地站起身来,一颗心悬在半空,额上紧张得渗出汗珠。 斐剑象酣睡乍醒,脑海里空虚得厉害,他望着室顶愣愣地出神…… 尹一凡惊疑,也看着他,可不敢出声招呼。 空气显得十分诡秘。 斐剑努力的想记起一些事,然而任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些模糊的片段,他记得曾与人交过手,曾被关禁…… 久久,尹一凡忍不住了,怯怯地道:“大哥,你觉得怎样?” 斐剑一骨碌翻身下床,只觉浑身无力,身形幌了两幌,又坐回了床上,骇然道:“凡弟,怎么回事?” 尹一凡这才敢走近他身边,苦苦一笑道;“说来话长了,大哥先休息一会……” “不,我现在要知道!” 尹一凡无奈,只好把自与斐剑见面,发觉他神情不对,不敢让地进秘室,以及林中剧战,直到方静娴求解药等等经过,述了一遍。 斐剑经这一提,思想逐渐明朗,他想起来了,途遇绛衣少女,东方霏雯求见最后一面,废宅之中置酒相待,然后…… 想到这里。他猛地弹了起来,双目赤红,俊面扭曲,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自己在药为迷惑之下,竟然与东方霏雯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突变的神情,使尹一凡亡魂大冒,以为他狂性又发,颤声道:“大哥,你……” 斐剑用拳猛击自己的脑袋,痛苦的道:“我……我毁了!” “你什么毁了?” “我被那蛇蝎女人毁了,是的,她曾在我与她提出绝交之时,说过要报复,想不到她会用这种手段报复,我该想得到,然而竟没有想到,该死……” “大哥,说详细些?” 斐剑切齿道:“我不杀他,替不为人!” “大哥……” “那些不谈也罢,这里是秘室么?” “是的!” “请你找方师姐来……” “师弟,我来了!” 语声中,方静娴飘然而入,脸上仍蒙面青巾,斐剑一屈膝跪了下去,道:“师姐,为了羞辱师门的我,竟使您冒生命之险求药……” 方静娴手足失措的也跪了下去,口里道: “师弟,你这是算什么?” 两人站起身来,斐剑沉重的道:“师姐,你是被‘赎罪人’所救?” “是的!” “怎会到了这里?” “这……‘赎罪人’也是此间一分子!” “我想不通您能忍受与‘紫衣人’相处,他是师门血海仇人,而四师怕死在他手,您也是直接受害的人……” 方静娴怔了片刻,一付欲言又止之态。 “师姐,怎么了?” “没有什么,师弟,目前只以除魔卫道为重,那公案暂时不谈!” “师姐似乎言不由衷?” “为什么?” “您的性格不可能改变这么快,会有这大的容忍自制能力。” 师弟,很多事是不能以常理去衡量的,想像与事实有时恰恰相反!” “师姐这话是有因而发的?” “可以这么说!” “那是什么原因?” 就在此刻—— 一倏人影进入房中,来的,正是“无后老人”。 三人齐向“无后老人”见礼,“无后老人”自就椅子坐下,目注方静娴道:“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他!” 方静娴整理了一下思绪,幽幽启口道:“师弟,你先看一样东西!”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托在掌心之中。” 剑斐目光一扫,骇然惊呼道:“这是‘人皇’老前辈的独门利器‘附骨神针’?” “不错,你知道此针何来?” “什么地方得到的?” “你还记得在少林寺中了‘象魔’的‘蚀心毒雾’,以后落在东方霏雯手中.与‘金月盟主”互拚生死,‘紫衣人’等突袭那件事吗?” “记得怎么样?” “紫衣人”当场被‘金月盟主’暗器所伤…… 斐剑迷惘的道:“这与‘附骨神针’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 斐剑登时精神大震,‘附骨神针’之谜,已困惑他很久,‘紫衣人’否认施‘附骨神针’,出家后改号“觉非”的正主“人皇”也不知其中究竟,听师姐方静娴这么一说,莫非…… 心念之中,激颤的道:“什么关系?” “紫衣人所中的暗器,正是‘附骨神针’,就是我手中的这枚!” 这真是令人做梦也估不到的怪事,斐剑骇然退了一步,双目瞪得滚圆,栗声道:“什么,‘金月盟主’以‘附骨神针’伤‘紫衣人’?” “一点不错!” “竟有这样的事?” “因为这,才把‘觉非’老前辈请出来,收针救人!” “他……‘金月腽主’怎会有‘附骨神针’?” “据几位老前辈研刻的结果,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当年‘觉非’老前辈以‘附骨神针’伤了‘天竺八魔’……” “这我知道!” “可是‘天竺八魔’并没有死,数十年后的今日,却有其中四魔现身江湖,而且应聘为‘金月盟’的‘太上护法’……” “怎么样” “这解释便是当年‘天竺八魔’中了‘附骨神针’,之后,被‘金月盟主’解救起出神针,于是八杖神针落到了‘金月盟主”手中,‘八魔’感恩图报,才会重出江湖助‘金月盟主’征服中原武林 如此说来,真正的凶手是‘金月盟主’?” “不错!” “这只是一种推断?” “事实已非常明显……” “金月盟主能收发‘附骨神针’,这……” “你知道‘金月盟主’何许人物?” “他……是谁?” “三皇之首的‘天皇’!” 斐剑骇然大震,栗声道:“他是‘天皇’?” “嗯!” 斐剑激动得全身直颤,这的确是意外,被武林尊崇的一代巨擘,竟然是茶毒武林的罪魁,难怪他有那高的功力,于是,斐剑把先后的惨案,连在一起来想,首先,他迫“人皇”出家,再以“铁枭草”之毒,使“地皇”双目盲残,最后仍不放过他把他杀害,趁“紫衣人”因“天枢宝笈”与“五帝”动手相排的机会,暗下毒手,这样,足以妨碍他君临天下的阻力便除去了。 这也证明他处心积虑君临天下,已非一朝一夕。 之后,“三元老人”父子,“两仪书生”夫妇,“鄂西大豪”,“千手人……等先后遭害,便是消减障碍行动延续。 所不解的,“两仪书生的小姨黄波芳,也死在“附骨神针”之下,黄彼芳是东方霏雯待婢,仅为了灭口,难道也值得“金月盟主”使用“附骨神针”? 还有,“紫衣人”曾承认杀害“三元老人”等,也施展过“金月剑法”,这作如解释呢? 心念之中,激越的道:“师姐,关于‘紫衣人’的行为,我希望能明白?”第七十九章地兵 当年,‘紫衣人’为了一念之贪,强取‘天枢宝笈’是事实,但他是凭真实功力,而没有诡谋暗算……” “大师泊陈尸大洪山下,这点如何解释?” “他承认以后作交代!” “还有四师伯与你……” “下手的不是他,是别人假他的面目行凶!” “你相信?” “相信!” “凭什么?” “这一点将来你会知道的!” “为什么不现在?” “事情牵涉太广,尚非其时!” 斐剑咬了咬牙,道:“很多正道之上被杀,是他的杰作,他不否认吧?” 他承认曾做过‘金月盟’的刽子手。 “那他与‘金月盟’有过不寻常的关系?” “不错,现在他醒悟了,要为正道尽些力,稍赎前衍。” “好,师姐,这些暂时不谈!”说着,转向了“无后老人”,沉凝万分的道:“老前辈,有一个问题务请据实见告?” “无后老人”颔了颔首,道:“你说吧,老夫知无不言!” “先父‘屠龙剑客司马宣’是否真的与东方霏雯有过夫妻关系?” “无后老人”一楞神正待开口…… 蓦在—— 一阵天塌地陷的巨响,震耳欲聋,整座秘室,似乎要被翻了转来,室壁顿现龟裂一尘屑挟烟波之气,从门隙喷了进来,四人为之惊魂出窍。 第111章 接着,外面传来了栗人的紧急应交警号,一个声音大吼道:“秘门被炸毁,敌人突入地室……” 变生突然,使人有手足无措之感。 杀伐之声大作,显然双方已搭上了手。 “无后老人”首行冲了出去。 斐剑目光左右一扫,厉声道:“我的兵刃?” “在这里!”尹一凡拉迅快的开壁橱,把“天枢神剑”交在斐剑手中。 三人先后扑了出去,只见甬道之上,无数黑衣剑手,与“紫衣人”手下,业已展开了生死的搏斗,不远处天光大亮,土石堆累,秘室已暴露在天光之下,由下上望,可见倾颓的破庙厅尚在冒烟。 黑衣人潮水般从缺口涌入。 栗耳的惨号,使这残破的秘室基地、变成了血腥的屠场。 斐剑挥剑扑了过去,尤如虎人羊群,当场披靡。 方静娴与尹一凡朝另一甬道扑去。 斐剑一阵疯狂的扫荡,尸体把暴露的地道堵塞了一半,鲜红的血成了溪流,人潮不断涌入,他横剑而立,俨若天神。 内部、屠杀仍在疯狂的进行。 一条庞然蒙面人影,出现在穴口边缘,他正是“金月盟主”。 斐剑登时杀机狂炽,挺剑射了出去。 “唰!” “金月盟主”剑势如骇电奔雷,迎头罩落,一动一静,上下势殊,斐剑完全处于劣势,但先天豪气与冲胸的怨毒,使他忘却生死利害,一招“擎天一柱”,凌空施出。 “锵!”然一声巨响,剑气四进裂空有声。 斐剑身形被震得凌空倒翻,肩头热辣辣一阵剧痛,但他仍咬牙提气,斜荡八尺,落到实地之上,肩头负创,血流如注,急以左手点穴止血。 “金月盟主”骇人的剑势,又告罩身卷至。 斐剑施出“天枢剑法”的第二招“满天星斗”,以攻应攻。 连珠密响之中,“金月盟主”倒退了两步。 还有近五十的黑衣人,围聚炸开的穴口之外。 穴内杀伐之声,仍隐约可闻,但听来已近尾声。 斐剑目赤似火,杀机已完全凝固在冻冰的面上,那神情,令人见了不寒而栗。 “金月盟主”栗吼道:“小子,你真是命大!” 斐剑冷哼一声道:“阁下用不着再藏头露尾,蒙面巾可以除去了,‘天皇’你的面目已被揭穿了,你疯狂的梦也将醒了!” “金月盟主”下意识地退了一下,厉声道:“不错,老夫正是‘天皇’,武林天下至高主宰!” 在下为你可怜!” “纳命来……” “慢着,在下事先声明,今日杀你有三个原因,第一,为武林除害,第二,为‘五帝’复仇,第三,为‘地皇’老前辈索帐……” “小子,你在做梦!” 喝话声中,再度挥剑出手。 斐剑辣手迎击,仅只三个照面,迫得“金月盟主”退了四个大步。 “躺下!” 随着这一声暴喝,斐剑但觉“中堂”“鸠尾”两穴似蜂螯般的一阵刺痛,身形一颤,载了下去。 “金月盟主”哈哈一阵狂笑,一剑朝斐剑当头剁落…… “锵!” 下剁的剑被震得荡向一侧,出手的,赫然是“宇宙一尊”,也只有他的这根乌藤杖,不惧宝刀宝刃。 十数条人影,先后涌现,当先的是“觉非”、“紫衣人”、“无后老人”、方静娴,随后是近十名“紫衣人”的得力手下。 方静娴弹身扑向斐剑。 “金月盟主”手剑一伸一缩,再度刺向斐剑,立即又被“宇宙一尊”架开。 方静娴已把斐剑架了起来,退后丈许。 “宇宙一尊”大声道:“他中了两根‘附骨神针’,请‘觉非’大师施救!” “觉非”目芒凌芒,迫视着“金月盟主”道:“你的手段够毒辣,可天不从人愿,秘室广大,暗道如织,没有把老油等活埋,你现在想出头恐怕迟了!” “金月盟主”阴森森的道:“当年该杀你的,本人看来心还欠很!” “紫衣人”厉声道:“老匹夫,八枚‘附骨神针’用尽了是吗?‘觉非大师’将让你尝那神针的滋味……” 这话,使“金月盟主”心头大震,如果“觉非’出手,那今天他的确只有死路一条,连话都不曾交代,幌身电泻而去。 数十黑衣人,也紧跟着飞泻而去。 那些侵入秘室的高手,不见有半个出来,顾然已全军覆没了。 斐剑面白如纸,身形抖个不住,但手中神剑却仍紧握不放。 两根“附骨神针”全射中致命要穴,他凭着深厚的修为,与不同一般常轨的武功,硬逼住神针不使攒穴透骨,换了别人,早已横尸当场了。 “觉非”宣了一声佛号,道:“把他平放地上!” 方静娴依言把斐剑放落,仰卧地上,“觉非”大师伸指点了他十八处要穴,然后掌心对正伤口,默运真力,神针缓缓从伤口提了出来。 神针离身,斐剑一挺弹了起来,向“觉非”恭施一礼,诚恳的道:“警谢老前辈援手之恩!” 不用,老衲决心把全部神针毁去,以免再贻患武林,可惜,留在令师等身上的,已无法收回了。” 斐剑的目光瞟向了“紫衣人”,“紫衣人”低下头去,斐剑内心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受,仇人当前,难忍耐,然而在是站在同一立场的友人,他想到“宇宙一尊”曾说过的“武士风度”,是的,即使面对血海仇人,流血五步,也不必恶语相向…… 心念及此,泰然了些。 “无后老人”沉重的问“觉非大师”道:“大师,是采行动的时候了,请大师示下?” “觉非”低宣一声佛号道:“贫僧方外之人,只为了断昔年一点因重蹈尘动,岂能僭越而主其事……” “无后老人”耸耸肩,转向了“宇宙一尊”,道:“如此,这重担非阁下莫属了?” “宇宙一尊”爽朗的一阵宏笑道:“兄台如何?” “在下更不敢僭起,同时也没有这份才能!” “兄台这话错了,除魔卫道,旨在发扬武林正义,以公义制裁邪恶,并非任何一己之私,这是群策群力的事……” “谨受教,阁下看该如何办吧!” “宇宙一尊”闭了闭眼,道:“此次遭受突袭,我方死伤将近百人,可以说元气大伤,幸而根本未动摇,以老夫之见,目前救死扶伤,先处理善后,等待最后也是最好的一个机会!” 斐剑忍不住道:“请问老前辈,什么机会?” “金月盟会盟之期,由我等发难,势必有绝大多数年门派反叛响应,可以一鼓而毁灭之!” “会盟的日期是……” “不远了,我们必须沉住气等这消息!” “该盟的总坛到底在什么地方?” “现在还不能公开!” “为什么!” “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斐剑默默,他当然听得懂这句话的含意,恐怕有人不耐而胡闯,打草惊蛇,破坏全部计划,而最可能这样做的,便是自己。 “宇宙一尊”似已窥知斐剑心意,郑重的道: “娃儿,将来正邪之战,全看你的了,老朽等有自知之明,谁也不是‘金月盟主’的对手!” 斐剑郝然道:“老前辈过奖了,晚辈为武森一脉,自当竭尽绵薄。”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星飞丸射而至,斐剑目光如电,一眼看出来的是尹一凡,尹一凡本在秘室之内参加拒敌,这时却从外奔来,的确是诡计多端,行止莫测,难怪他自己取了“阴魂不散”这么个难号。 尹一凡停下身来,气喘吁吁的道:“大哥,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 斐剑冷冷的道:“什么消息。” “今天早晨东方霏雯率手下八名诗婢,奔向‘剑家’!” 斐剑闻言不由心头巨震,他立刻想到‘剑冢’之中,痴心的师姐崔婉珍,自己目前总算彻底认清了东方霏雯的为人真的比蛇蝎还毒,她不能到手的东西,或是被她所恨的东西,她非毁去不可,她此去‘剑冢’,除了对付崔婉珍之外,不会有其他目的,崔婉珍是大师伯遗孤,也是自己唯一的爱人…… 心念动处,栗声道:“这消息可靠吗?” 尹一凡一皱眉道:“大哥,小弟对你难道还会出花样不成?” 方静嫡紧张的道:“那女子的目的是什么?” 斐剑惶然道:“除了对付崔师姐,还有什么,神剑业已在我手中,她是知道的。” “他为什么……” 尹一凡接口道:“她知道崔大姐是大哥的爱人!” 斐剑激动的道:“我得马上赶去,不然必有惨剧发生!” 方静娴也十分不安的道:“剑冢有奇阵屏障,等闲人不能出人……” 尹一凡道:“她已从‘貌魔’处得到奇阵出入之法,消息便是因此透露的。” 方静娴激动的道:“师弟,我与你一道去!” 斐剑点了点头,向“觉非大师”等道:“各位前辈,晚辈暂时告辞!” “无后老人”目光一扫“紫衣人”,然后向斐剑道:“少侠,这是正事,不能阻你,但你得快去快回,老夫建议你最好除去那女魔!” “晚辈会办得到的!” “你的衣服得换一换,血污狼藉,难免惊世骇俗……” “晚辈理会得,到前途再说吧!” “一路小心暗算?” “谢指点!” “你走吧!” 尹一凡方待启口要说什么,“无后老人”一抬手道: “小子,别打主意,你不能走,否则谁和耳目之责!” 第112章 “晚辈不走,只想送大哥一程!” “多余!” 斐剑与方静娴向众人施和告辞,双双弹身奔去,尹一凡也跟了上去。 “紫衣人”发了长长的一声叹息,“无后老人”等投于同情的一瞥。 且说,斐剑第三人如脱弩之箭,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斐剑刹住身形,道:“凡弟,我有话问你!” 尹一凡跟着停身,方静嫡业已超前十几丈,站在道旁相候。 “大哥有话请说!” 你可听说过先父与东方霏雯之间的真正关系?” “这……听说过!” “是事实吗?” “小弟我不能保证,但可能不假!” “还有,‘紫衣人’以前是‘金月盟’的一份子吗?” “是的,而且地位相当高!” “他为何要反叛?” “这……这……我不得而知了,不过……” “不过什么?” “他有一部分心腹死党,业已因他的缘故而牺牲了,如“巡察总盟高寒山”等,否则将是不可小视的内应!” 斐剑顿时恍然,当初东方霏雯迫死高寒山等,他一直怀疑何以自相残杀,原来死的都是,“紫衣人”的心腹,这就难怪其然了。 “照你这一说,‘紫衣人’还有死党潜伏在‘金月盟’这内?” “是的!” “难怪消息这么灵通。” “还有其他原因,该盟的动态,我方可以掌握八成!” “什么其他原因?” “这一点恕小弟不能奉告!” “又是这一套,我再问你一句‘金月盟’总坛在什么地方?” “只‘紫衣人’一人知道!” “他没有公开?” “时候还没有到!” “好,你请回头吧!” “大哥……” “什么?” 尹一凡胀红了脸,沉吟了半晌,才嗫嚅的道“有件事相烦……大哥成全!” 斐剑惑然道:“什么事,说吧,别吞吞吐吐的,我没太多的时间!” 尹一凡偷眼一瞥站在十多丈外的方静娴,以极低的声调道:“就是娴姐……” 斐剑心中一动,道:“她怎么样?”第八十章切骨之恨 尹一凡忸怩了片刻,才嚅讪的道:“上次娴姐的‘迷神之毒’,被救来此……” 斐剑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对了,你先回答我,‘赎罪人’何以不见影踪?” 尹一凡窒了窒道:“他不愿在人前现身!” “他对他知道多少?” “差不多全部!” “那你……” “大哥,我曾应允他不到时候决不泄露只字!” 斐剑吁了一口气,道:“罢了,你说下去吧!” 尹一凡朝斐剑歉然一瞥,才拾起原来的话题,道:“娴姐被救来此之后,几位老固执指派小弟我伺候他……” “紫衣人等都没有家口?” “没有,那秘密地下基地可以称之为女人禁地……” “说下去!” “这……,也许我生活小节上,有时无法避嫌……” “嗯!我辈只要存心正大,区区小节大可……”说到这里,话锋突然顿住,他说不下去,他想到与东方霏雯不可告人的一幕,后果如何,目前尚不得而知,然而在私德上业已有了亏损,虽属被动,仍是无法去除的污秽。 尹一凡接着道:“小弟我……很同情她的惨遇身世,因为我们同属刁然无依的飘萍。 “同情了又怎样?” “小弟……想……想……” “想什么?” 尹一凡垂下头去,半晌无言。 斐剑十分不耐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干脆些,否则我要走了?” 尹一凡抬起头来,似乎下了最大的决心,咬了咬牙道:“我愿意终生陪伴她!” 斐剑心头一震,道:“哦!说了半天,你是爱上了她了。” “是的!” “她呢?” “这就是小弟要拆大哥成全的地方!” “她如何表示?” “若即若离,不接受也不拒绝,使我很痛苦!” “凡弟,世间任何东西,都可用不同方法获得,只有爱,丝毫也不能勉强!” “我知道这道理,大哥,我只是想知道她爱不爱我,如果说她是为了曾被毁容而仰制自己的情感,那就不必,小弟不是取她的容貌!” “你很爱她?” “是的,此心皇天可鉴!” 斐剑感动的道:“凡弟,你必须慎重考虑,这是彼此的终生幸福问题,别凭一时的意气用事,不然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尹一凡以极端郑重的口吻道:“大哥,小弟我已想得很多了,此心坚逾金石,我自信决无改变!” “好,我答应尽力!” “谢大哥!” “你可以回头了?” “是!”说着,向方静娴遥遥一挥手道:“娴姐,再见!” 待尹一凡身影消失,斐剑弹身赶上方静娴,方静娴已先开口道:“他说了些什么?” 斐剑理了理思绪,故意装得十分平淡的道:“没有什么,他请我问师姐一句话!” “一句什么话?” “他说,他很痛苦,希望知道师姐对他的态度……” 方静娴沉默了片刻,冷冷的道:“我不配!” “不配,什么意思?” “你明知故问。” “师姐是指你的容貌被毁而言?” “嗯!我的终生命运,已在投入‘杀人王’门下之时决定了!” “师姐,何必自苦,他是真心的……” “我知道,唯其如此,我更觉得不配,试想,我不能终生蒙面与他相处,而我的真面目,根本不能见人,年深日久,难得不生厌,后悔……” “他坚决表示不会……” “师弟,我不愿把我自己的痛苦,加在任何人头上,我从来没有梦想过,我感谢他的同情,但我不能接受!” “师姐他……” “言止于此,不必再往下谈了,我担心那不曾见过面的师姐的安危,我们必须日夜兼程疾赶,别一步之差,贻终天之恨!” 这话,使斐剑心头一凛,一颔首道:“我们赶吧!” 话声才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大哥留步!” 原来且尹一凡再度折回来,斐剑道:“什么事?” 尹一凡不自然地望了方静娴一眼,才匆匆的道:“我忘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我忘了告诉大哥,如果与‘金月盟’的人遭遇,有人比出这个记号……说着,回举起左手,拇食二指圈成一个小圆圈,其余亏指伸直并齐,然后又接下去道。“这便示对方是自己人。千万可别误伤!” “好,我知道了!” 再见!” 这一天,傍午时分,。“剑冢’一线天峡谷之外,来了一男一女两条人影,男的一身白色劲装,背负长剑,俊美魁伟,女的一身青衣,青布蒙面,他俩,正是斐剑与方静娴师姐弟。 斐剑用手一指谷道.道:“到了,通过这狭谷,便是‘剑冢’寒潭。” 方静娴焦灼的道:“不知是否迟了?” 斐剑一弹身,道:“我们快!” 两人甫一到了谷,一声娇斥倏告传来:“站住!” 两人不期然的刹住身形,只见两名绛衣少女现身拦在谷口,两绛衣少女一见斐剑后,不由粉腮大变,其中之一硬起头皮道:“原来是斐相公!” 斐剑冷声道:“你们主母呢?” 两绛衣少女齐向后退了一步,没有答话。 斐剑大喝,声道:“闪开!” 绛衣少女一探手怀中,斐剑知道她要传讯示警,杀机陡起,不容对方有施放讯号的机会,一掌拍了出去,不差先后,方静娴出手抓向另一个绛衣少女。 两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一个被震得七孔出血,一被抓碎头脑,双双栽倒谷中,死状奇惨。 两人电疾朝谷道射入。 转出谷道,眼前是鹅毛不浮的寒潭,正面对过潭边,黑石林立,便是护冢奇阵,阵外,六名绛衣少女凌散的或坐或立。 斐剑当先绕潭奔去,方静娴后随。 六名绛衣少女见有人来,齐齐起身戒界,其中一个栗声道:“他怎么来了!” 另一个道:“速传讯与主母!” 话声甫落,斐剑已经到了六人眼前,六绛衣少女骇然变色,其中之一,左手一抬,圈拇食二指,大声道:“斐相公,请示来意?” 事实十分明显,东方霏雯已进入‘剑冢’,斐剑一颗心登时跳到腔口,根本无暇答理,“刷”的拔背上神剑,挥洒出去,惨号声中,血雨四迸,五名绛衣少女,齐齐栽卧血泊之中。 那以手作势的一句急声道:“少侠,快!” 斐剑口里应了一声,“谢姑娘!”人已疾箭般穿入阵中,方静娴也跟了进去。 “剑冢”石室之中,崔婉珍浑身浴血,斜倚在壁上,东方霏雯手持利剑,剑尖指正婉珍的心窝,满面残狠之气,使那美逾天仙的玉脸变了形。 这情景,与上次“狮魔”入阵迫崔婉玲仍交出“天枢神剑”的情况完全一样。 斐剑鬼魅般的掩到室门之外,目光一扫之下,松了一口气,崔婉珍还没有死,但他不敢冒然行动,因为出手再快,也不及东方霏雯剑尖一送的便当。 室内双方,都没有发现有人不速而至。 崔婉珍粉腮苍白如纸,创伤使她娇躯不停的发颤,眼中流露的,不是惊惧恨毒,而是一种幽怨之色,只听她幽幽的道:“你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第113章 东方霏雯阴森森的道:“因为他爱你!” “你……不许他爱我?” “不错!” “我不阻他爱你,你比我长得美,我不及你万分之一,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美?格格格格……” 笑声,此刻听在斐剑的耳中,完全走了样,象是枭啼狼嚎,令人悚栗。 东方霏雯收住笑声,恨恨的道:“美,美有什么用,他不爱我……” “什么,他不爱你?” “不,他爱我,但他变了心,他与我绝了情!” 崔婉珍苍白的面上出现了一抹微笑,虽在剑失之下仍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她太爱斐剑了,刻骨铭心的爱,爱得忘了自己,斐剑目睹此情,几乎落下泪来。 东方霏雯重重地一声冷哼道:“别得意,虽然他绝了情,但与我已结了合体之缘!” 崔耽珍面上的微笑消失了,代之的是一阵抽搐,但,随即又幽凄的道:“我不怪他,只要他喜欢。” 东方霏雯切齿道:“你爱他真的有这么深?” 斐剑几乎想扑了过去,但他忍住了,他必须等有利机会,以救心上人的生命在剑锋之下,他不能鲁奔。 崔婉珍反而平静的道:“也许比你想象的更深!” 东方霏雯厉声道;“所以我也更恨你!” “你可以占有他……!” “迟了!” “迟了,什么意思?” “我已下决心要毁了他!” “你……要杀他!” “不错,不择手段,誓必要毁了他!” “可是……你曾经爱他,现在你要杀我,不也是为了……” “你错了,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你分沾了我的爱,所以我要先杀你,万一,我将来杀不了他,你已无法再得到,值吗?” 残毒狠辣,莫此为甚。 崔婉珍几乎支持不住倚壁的身形,泪水,这时才滚落粉腮。 东方霏雯顿了一顿,又道:“话已说完,你恨吗?你死不瞑目吗?这就是我所希望的……” 崔婉珍惨厉的道:“我还问你一句话!” “说吧?” “你杀我,也要杀他,你最后得到什么?” “我吗?格!格!格!格!我什么也不要得到,我只要报复,让一切都毁灭,让死亡来结束一切,我一生追求真正的爱,都没有得到,我只有恨,恨!恨!恨!” “你……一切都是恨,别人对你呢?” “我要所有的人恨我,恨得愈深愈好,我现在需要的除了恨再没有什么!” 崔婉珍忽然歇斯底里的叫道:“恨!不错,我应该恨,恨你,也恨我自己!” 东方霏雯得意的一阵狂笑道;“对了。恨吧!我最欣赏别人在恨中死去,带着恨进人坟墓。现在,我把这剑缓缓刺人你的心脏,看着我,用你所能表达的恨意看着我,到你断气……” 看来,她真的要动手了。 斐剑不由急煞,他此刻无论出声或出手,都无法阻止她疯狂而变态的残酷行为,但岂能看着崔婉珍受害,急怒交加之下,他想出了一个孤注一掷冒险办法,轻轻地,他用手指捏下了一小片岩石,然后,轻轻地掷向侧方。 石比片缓缓脱手,不带丝毫破风之声。 “咔!” 石子在侧方落地,发出一声不大的响声。 东方霏雯陡地转头侧顾…… 斐剑这一喜非同小可,他希望她这样,他成功了,他象电光一闪,快得不可思议的射了过支,凌空击出一掌。 这种速度,是“步虚蹈幻”身法发挥的极致,快得无法以言语形容。 东方霏雯做梦也估不到猝然生变,被撞得向右一踉跄。 斐剑业已在这瞬间横身在崔婉珍头里。 但东方霏雯并非等闲人物可比,几乎没有经过,踉跄的身形半旋,顺势递出了一剑,在这种情况下立即了还击,是旁人无法办到的,当然也出斐剑意料之外,急切中,他只有横剑封挡。 而情况更出人意料,这一剑竟是虚招,出剑的同时,左手电闪抓出。 “呀!” 一声惊叫,斐剑心头一沉,迟了,崔婉珍已被东方霏雯扣在手中。 斐剑不由肝胆皆炸,暴声道:“你敢动她我把你挫骨扬灰!” 东方霏雯一幌身,带着崔婉珍侧移八尺,正好在一丈距离与斐剑对峙。 “放手!” “斐剑,你想错了,办得到吗?” 崔婉珍这时,才看清来人,凄绝地唤了一声:“剑哥哥,你……终于来了!” 斐剑咬了咬牙,道:“珍妹,一切有我!” 东方霏雯粉腮的肌肉在抽动,目光象两把利剪,似要绞碎人的心,这是恨极的表现,这神情,是以令人一见而终生难忘。 “斐剑,我要你看着她死,要你品尝恨的滋味!” “贱人,只要你敢,我把你生撕活裂,挫骨扬灰!” “贱人?哈哈哈哈,弟弟,你现在骂我贱人了,记得那绮丽的一晚吗?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太无情了!” 斐剑逆血上涌,几乎喷出口来,咬牙切齿的道:“你……简直不能算是人!” 东方霏雯也斜着眼,嘲弄似的道:“我……不算人,你呢?你能称为人吗?弟弟,你想通了没有?” 斐剑几乎发狂,他根本没有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一个直觉的意念控制了他,如何求崔婉珍? 东方霏雯继续又道:“弟弟,你不叫大姐了吗?” 斐剑厉喝一声:“我劈了你!”第八十一章妾心蝎心 上集书中,东方霏雯扣住崔婉珍,对斐剑大肆讥讽,斐剑投鼠忌器,尽力容忍,但东方霏雯毫不放松,斐剑几乎发狂,厉吼一声:“我劈了你!” “天枢神剑”一挥,迅辣无论地向东方霏雯劈去…… 东方霏雯把催婉珍的身躯向前一送,斐剑忙不迭的收住势子,毫发之差,崔婉珍几乎做了剑下牺牲。 斐剑气得七窍冒烟,但却把她没有办法。 东方霏雯不屑的道:“斐剑,你下手呀!” 崔婉珍凄厉的道:“剑哥哥,别管我,杀了她!” 东方霏雯冷笑一声道:“他不敢,他也舍不得你死!” 斐剑一付钢牙几乎咬碎,额上青筋暴露,汗珠滚滚而落,双目赤红如火。 东方霏雯阴阴地又道:“弟弟,我们来谈谈条件,如何?” “说,什么条件?” “很简单,交出你的‘天枢神剑’,换她的生命,我们下次再见!” “办不到!” “你不愿意她死吧?你们的关系是双重的,同门,情侣!” 斐剑恨不能立即把她生撕活裂,心中的恨毒,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然而,他束手无策,崔婉珍被控制在对方手中。 东方霏雯接着又道: “剑,你有本领可以夺回,人,死了可不会再活,你想通了没有?” 斐剑一张俊面胀成了紧酱之色,身躯簌簌抖个不住,不错,剑失了可以得回,人死了可不能复生,但神剑一旦离手,自己就无法抗拒唯一的生死对头“金月盟主”,要想夺回,根本是办不到的事,单只目前,如果东方霏雯神剑到手,后果更难逆料…… “弟弟,大姐我不耐久等?” “住口,谁是你的弟弟!” “现在不是,过去总是吧?” “天下已难找到象你这等无耻阴毒的女人了……” “那我们再见了!” 说着,紧扣住崔婉珍,向外倒退…… “站住!” “你答应了?” “你准备把她怎样?” “不怎么样,先带回总坛,慢慢决定如可安排她!” “你——敢?” “这没有什么不敢,你只敢一动,我先毁了她。” 斐剑又围几乎喷出血来,厉声道:“我答应你!” “如此,你先交剑,在这里候着,等我安全离开之后,再放她回来,保证下损她一毫一发,如何?” 崔婉珍樱口一张,喷也一口鲜血,厉声道:“你如果把神剑交出来,得先杀死我……” 斐剑痛苦的道:“珍妹,我是为了你……? “不行,师门遗物,是血换来的,你如果要这样做,我做鬼不也饶你。先父与四位师叔在天有灵,也不会原谅你!”这话说得激烈无比,斐剑心如刀割,一时进退失据,不知如何办才好。 崔婉珍又道:“我死不足惜,但你必须仗剑报仇寻根,现在,出手!” 斐剑红着脸道:“珍妹,我……不能,我……做不到!” 东方霏雯轻轻一点,崔婉珍闭上了口,但那怨毒,却炽烈地表现在双眸中,嘴角,又缓缓淌出鲜血。 斐剑的心被撕碎了,他知道再僵持下去,自己非发狂不可,他把崔婉珍的话,反覆思量了几遍,觉得自己不该冒这大的险,做最愚蠢的事,以东方霏雯的心肠,自己交出“神剑”之后,她再出花样,那就真的后悔无及了。 浓烈的杀机,从无比的恨毒之中,他已下了决心…… 这神情,使东方霏雯下意识向后挪了两步,口里道:“斐剑,一句话,你答不答应这条件?” 斐剑目光触及崔婉寻怨毒而坚毅的眼神,坚定了他的决心,一字一句的道:“办不到!” “你愿意她死?” “你将得到应得的报酬,我要使你慢慢的死,一滴一滴的流尽你那有毒的血,我要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人的心是什么做的!” “你……不后悔?” “不!” 第114章 东方霏雯气沮了。这美逾天仙毒逾蛇蝎的女人,在她的毒辣想法,心念数转之后,她决定了主意,冷冷的道: “斐剑,我撤回件……” 斐剑一惊道:“为什么?” “我改变了主意!” “嘿嘿!东方霏雯,你原来也怕死的!” “那你看错人了!” “为何改变主意?” “如果我与她同归于尽,而你活着,我决不甘心,我要留这口气看你死!” 这话令人听来毛骨悚然,但去是实话,斐剑咬牙道:“我相信,你这是实话,象你这种人是不甘心的,你想怎么样?” “斐剑,你该不否认,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活到现在耀武扬威?” 斐剑呼吸为之一窒,这也是实话,东方霏雯曾经数次救他脱离她父亲的毒手,当下坦然道:“我决不否认,事实便是事实!” “现在,我无意向你乞命,我也须以她为质!”说着果然楹开了崔婉珍。 崔婉珍本已受伤极重,又经过这长时间的挟持,早就不支,所凭的是一口怨气,现在,她再也无法自己支撑了,身形幌了两幌了,跌坐了下去。 这举动,大大出乎斐剑的意料之外,但他不敢稍懈,防备这毒蛇要什么意想不到的花枪。 东方霏雯接着又道:“我再说一遍,如我不死,我誓必杀你,如果你怕,可以现在出手杀我,否则我可要告辞了!” 说完,目光冷冷地注定斐剑,连眨都不眨一下。 斐剑登时心乱如麻,杀她!还是放她走?他把恩、情、仇、恨、彻底地想一遍。“宇宙一尊”曾说过的“武士风度”四个大字又响在耳边…… 东方霏雯这一记真是绝招,她先说自己的心境,堵住斐剑的口,然后提到过去对他的救命之恩,以拖拉打动他的心,最后,她主动放了崔婉珍,表现风度,她料到斐剑的反应必然如她地预期,对一个孤傲自负的人,这一着绝对有效。 事实上,她非背城惜一,施这绝招不可,主要的原因,她已知道挟崔婉珍的生死出手,以她的功力,决难全身而退,而她决不甘心死,她的目的未达。 一切,如她的预期。 斐剑面色连变之后,沉重的开了口:“你走吧!今天饶你不死,恩怨两抵,剩下的,只有仇,下次碰面时我必杀你!” 东方霏雯故作姿态道:“我并非向你乞命,你尽可出手!” “你快滚!? “你不后悔?” “大丈夫一言九鼎,何侮之有!? “如此再见了!” 声落狠狠地瞪了斐剑一眼,闪身出室。 斐剑下意识一阵惘然,他曾疯狂的爱过她,想不到演变今曰的局面,但当他想及在被药物迷失理性之下竟与他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一幕,不由连两个寒颤,如果她真的与亡父有过夫妻关系,那她是自己的庶母身份,那就是成了逆伦,自己将何以为人? 她真的明知自己身份,而仍做出这没有人性的兽行吗?应该不可能,但“无后老人”与众口一词,目的是为了要坚定自己除魔卫道之心,而不惜捏造这可怕的谎言吗?如果真的如此,他们的用心虽苦,但却不可原谅…… “剑哥哥,这一刻真如隔世重逢!” 斐剑这才想起崔婉珍还坐在地上,歉然望了她一眼,口里应了一声,上前把她平托起来,抱到邻室她的卧处,轻轻放落床上怜惜的道: “珍妹,苦了你了!” 崔婉珍凄婉但带着几许甜意的道: “剑哥哥,我能在你身边,什么都不要紧了!” 说着,伸手提着斐剑强有力的胳膊,又道: “剑哥哥,看着我,我真怕这不是事实,你又回来到了我的身边,记得吧,你说恩仇了了之时,便会回来和我长相厮守…… 斐剑情不自禁地在她鬓边轻轻一吻,手扶她的柔发,道:“记得的!” “现在,你回来了?” “是的,思未了仇未报,我是得到讯息,特别赶来的……” “那么,你……还要离开我?” “我会很快的再回到你身边。珍妹!” “不!我要跟你一道出江湖,自从上次你离开之后,我度日如年,真怕失去了你,没有你,便没有我……” “珍妹!”斐剑的眼眶湿润了,这是多么深刻的痴情话啊!” 崔婉珍又道:“剑哥哥,答应带我走吗?” “珍妹,你不是说要伴师伯母之灵,不准备离开这地方半步?” “剑哥哥,我不知该怎么说,寂莫,我已习惯了,只是我受不了为你担心的折魔,我离开,母亲会原谅我的”!”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向鬓边。 斐剑激动地俯下身去,唇瓣套下了犹带血迹的樱口,多少缠绵意,尽在这一吻之中,现在,他了无挂碍,可以全心全意地爱她了。 突地—— 斐剑如中电击般跳了起来,口里道:“糟了,我竟如此大意!” 崔婉珍惶惑的道:“你是说不该放走那女人?” “不!不……” “那是什么?” “四师伯的女儿方静娴与找一起来的……”“噢!人呢?” “我只顾奔来救你,却疏忽了她不识这奇阵……” “多半被困在阵中,我……”说着,挣起上身,嘤咛一声,又倒落枕上。 “珍妹,你伤势不轻,别动,我去……” “你可以到隔室那反射的机关中察看。如她在阵中,一目了然!” “好,我去!”声落,人已出了房门。 到了别室,斐剑惶急地凑目往那反射镜面望去,奇阵历历可辨,连阵门外五具绛衣侍婢的尸身,也清晰人目,只是,不见方静悯的踪影,他这一急,非同小可,返身便奔了出去,穿人阵中,搜寻了一遍,毫无蛛丝马迹可寻。 他想,也许方师姐因为不识阵法,没有跟着来。 于是,他奔出阵门之外,整个寒潭,一目了然,依然毫无所见,照理,她不进阵,该在阵外守候才是,何以不见人影呢?莫非她不耐离开…… 他想到刚离开不久的东方霏雯,顿时寒气大冒,论身手,两人差不多少,至少不济帅姐可以全身而退,可怕的是东方霏雯要的阴毒手段。 蓦地—— 两丈之外的石堆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斐剑的心,顿时提到了口边,弹身便扑了过去,“呀”他不禁惊呼出了声,石堆后,躺着一个血人,赫然是那比手势表明是自己人的那名绛衣少女,看样子,已离死不远了。 “姑娘!姑娘!” 绛衣少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还继续的发出细如蚊哼的呻吟。 斐剑并指疾点对方数处大穴,然后用指尖低住她的的“黑虎穴”,这是“天枢”武功中最玄妙的提元助气之法。 绛衣女子倏地睁眼,失神地瞪视着斐剑。 斐剑双眉紧蹙,知道救已无望,只好急声问道:“姑娘伤在何人之手?” 绛衣女子苍白的唇瓣张合了数次,才发出隐约可辨的声音道: “东方……霏雯!” 斐剑不由发指切齿道: “她对姑娘下手?” “是……” “姑娘,你是‘紫衣人’安排在她手下的眼线?” “是的!” “她发觉了你的身份?” “我……为了想阻止她……” “阻止她什么?” “你的同伴……方姑娘被……” 斐剑全身一震。栗声道: “她杀了她?” “不……带走她!” “方姑娘不会抵抗?” “她……是从阵中挟她出来的!” 斐剑举目望天,半晌无言,自己一时疏忽,只顾崔婉珍的安全,却忘了方师姐不知道入阵之法,事实非常明显,方静娴定随自己入阵,跟不上,被奇阵所困,东方霏雯离开之时,正好在阵中碰上,把她擒走,如果是在阵外东方霏雯很难得手,至少也有一场炽烈的拚战。 方静娴落入对方之手,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追! 这是他目前唯一可行之途。 “姑娘,那贱人可能会到什么地方落脚?” 没有回应,再一看,她业已气绝了。 斐剑弹身再次入阵,一口气奔人崔婉珍躺卧的石室中。 崔婉珍一看他神色不对,抢先问道:“方师妹怎么了?” 斐剑切齿道: “早知如此,我该杀了那贱人,方师姐受困阵中,被那贱人挟走了!” “挟走了?” “是的,珍妹,你的伤可以自己治疗么?” “可以的……” “我必须立即去追,只是势下你……唉!” 崔婉珍凄然一笑道: “剑哥哥,我似乎生下来就与苦难结了不解缘,你去吧!我伤愈后会出……” “不,珍妹,江湖多险恶,你一生已经不幸了,在这里伴师母之灵,等我,我不久会回来,下次回来,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剑哥哥,等你?” “是的,等我,你答应吗?” 剑哥哥,我……等你,希望这次分离的时间不会太长……” 珍妹,我尽快的办完正事,立即回来和你相聚!” “我……我……剑哥哥,我忽然感到害怕!” “怕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怕!” “珍妹,这怕,我知道,因为你过这枯寂的日子太久了,所以怕了,是吗?不要怕,不久我就回到人身这,永不分离!” 第115章 “真的永不分离吗?” “当然!痴妹妹,我舍得和你分离吗!”第八十二章恨火孽火 崔婉珍笑了,笑花,绽开在苍白的面庞上,象幽谷的百合,脱俗,超尘,圣洁,孤高,但幽雅宜人,斐剑情不自禁地俯身抱住她,给她深长的一吻。 这一吻,把崔婉珍融化了。 “珍妹,我不能照料你的伤,请你……” “剑哥哥,你放心的走吧,我会照料自己。” “我担心对方再来……” “不要紧,我十年来静参。已悟出这阵势的奥妙,我只须稍加变动,便没有人能进来了!” “我为什么不早做呢?” “这是近日才悟透的!” “哦!珍妹保重,我走了!” 他再一次吻了她,但只是轻轻一吻,象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的娇躯,然后硬起心肠离开,他暗中自誓,决不让她期待太久。深山孤冢,那日子是不容易打发的,以前,她受父命护剑,等待剑主人,现在,她等心上人…… 斐剑忧心如焚,追,朝什么方向?往那里追? 奔出谷道,突见一条人影,斜倚石壁,定眼一看,不由欢呼道: “师姐,原来你在这里!” 他象拾获至宝般的一下子扑到方静娴身边。 “哇!” 栗呼声中,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 方静娴死了,胸前血迹殷然,还没有凝结,双目圆睁,虽然无光,仍看得出那恨毒之情,尸旁、岩壁,有一行鲜血写的字: “弟弟,这是头一个,我将杀尽与你有关系的人,你恨吧!我一生只知道两件事,爱与恨,不是爱便是恨,彻底的恨,无保留的恨。” 斐剑象发寒虐似的颤起来,灵魂,象是被活生生地剥离了躯壳。 他双膝跪了下去,泪如泉涌,歇斯底里的道:“师姐,是我杀了你,我是凶手!我是凶手……?” 凄切断肠语,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她死了,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人鬼殊途。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虚脱了的意识又告回复,俊面,回复了甫出道时那种冷酷之色,也许更浓。 “杀!流尽她与‘金月盟’所有人的血!” 他喃喃地自语着。 又过了顿饭工夫,西方消失了最后一抹残霞,他才动手掘墓,把方静娴安埋了,再欲拜倒墓前,作无声的仟悔,重申报仇索恨的决心。 恨与杀机,占据了他整个心房,任什么别的东西都不能容留。 如果不是他大意疏神,带方静娴入阵,她不会如此惨死! 如果他不讲究什么武士风度,斩了东方霏雯,她也不会死! 然而,事实已成,永不能更改,后悔嫌迟了。 他,丧魂失魄地向山外奔去…… 象一头展翅惊飞的蝙蝠,斐剑在暗中盲目全力飞驰,他似乎要借奔驰来稍抑心中的悲痛,没有目的地,只是奔!奔!奔! 然而,人有一种本能,无论是在疯狂的状态下,或是麻木的情况下,他会不期然的奔向印象深刻的地方,基于此,斐剑是奔向回程的路…… 日出,日落,又日出。 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疲乏,使他清醒过来,饥、渴,也跟着疲乏而至,于是他平静了一下情绪,走向一个不知名的镇集打尖。 野店无肴,只有些猎味及牛羊肉等下酒,他一杯接一杯的往口里灌…… 这时,天候尚早,座中只有两三酒客,有的在忙着吃饭,谁也不曾注意座中有这么一个神情异常的少年酒客。 一斤装的洒斟完了最后一壶,“砰!”地一拍桌道:“伙计,酒来!” 一个衣服上可以挤油的毛头小子,懒洋洋的走了过来,道: “客官还要添酒?” “你莫不成聋了耳?” “嘿!小的是怕客官不胜酒力,这地道白干后劲可不小……” “废话!” “是!” 伙计添了酒来斐剑眼中尽是双双人影,不由心里嘀咕道:难道真的醉了?但,他仍继续的喝,一杯,又一杯……。 他是存心借酒浇愁,然而,那铭心刻骨的愁,是无法消解的,成了借酒浇愁愁更愁,他有一种下意识的冲动,希望看到血,仇人的血。 蓦地—— 一个面带愁容的中年文士,一摇二摆的走了进来,目光四下一扫之后,径到斐剑桌上对面坐了,伙计立刻添上杯筷。 那中年文士拿起酒壶就斟。 斐剑不由火高千丈,冷森森道:“阁下这算什么意思?” 中年文干了一杯酒,道:“小友,吝啬一杯洒吗?” 斐剑瞪口道: “阁下好端端的,别找死!” “小友为了一杯酒杀人么?” “就算是吧,在下现在正想杀人!” 说着,站起身来,忽然感到一阵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身形幌了两幌,又坐了回去,心里道:“我真醉了。” 中年文士俏声道: “小友可是‘掘墓人’斐少侠?” “不错!” “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区区‘一点灵丁全’,心仪少侠已久,只恨无缘识荆,适才在外方偶听人言,要对少侠不利,所以不揣冒昧……” 斐剑醉眼凄迷的道: “谁要对在下不利?” “此人大有来头!” “谁?” “区区先敬少侠一杯,谢冒渎之罪,然后再为奉告……”话声中,拿起酒壶,替斐剑斟满了,然后双方捧杯,道: “请!” 斐剑瞟了对方一眼,举杯就口…… “当!” 斐剑手中酒杯被击碎,洒法溅处,冒起一阵轻烟,衣衫上登时穿了许多小洞。 中年文士陡起一单向斐剑欣头劈去,快逾电闪,斐剑酒已被惊醒了一半,但反应却不如平时的快,这一掌万难闪过…… “哇!” 一声惨哼过处,中年文士仰面栽了下去。 斐剑的酒又醒了三分,一看,只见一只竹筷,直贯中年文士的’‘太阳穴”,显然是有人暗中救了自己,目光不期然的向各庄头扫去,原来的几个酒客,一个个目瞪口张,竟惊的呆了,座旁不远,站着那毛头小伙计,面露得色。 莫非是他…… 心念动处,迫视着小伙计道:“是你么?” 小伙计傻傻的道:“小的,什么?” “你杀了他?” “嘿!客官,小的怎敢杀人,这……这……”突地大叫一声道: “杀了人啦!出了人命啦!” 那几个惊得失了魂的酒客,这才逃命般的冲出店外,掌店的,掌锅的,还有另外几个伙计,若无其事的连大眼都不朝这边扫一下。 斐剑可就直了眼,是谁出手击碎酒杯,又用筷子射杀这中年文士。 酒客离开之后,毛头小伙计一招手道:“大哥,里边来!”说着,一头向后面布帘掩着的门户钻了进去。 斐剑一听那声口,自语道:“原来是他!”也紧跟着钻了进去。 后面,是一方小天井,那毛头小伙计笑嘻嘻地迎着斐剑道: “大哥,好险,侥幸成功!” 他,赫然是‘阴魂不散’尹一凡。 “到底什么回事?” “大哥,这‘一点灵丁全’,可是个极难缠的人物,功力比小弟高出甚多,若非他一心专注在你身上,我那一筷决杀不了他!” “他是什么路道?” “金月盟第五分坛的护法!” “他是畜意要暗算我而来的?” “谁说不是!” “你怎的在此当了伙计?” “这里是‘紫衣人’手下开的连络站!” “哦!原来如此……” 尹一凡忽地紧张的道:“娴姐不是与大哥同路吗?怎地……” 斐剑的面色变了,僵硬、冷酷,眼中却旋着泪光。 这神态,使尹一凡心头剧震,惶急的道:“大哥,也怎么了?” “死了!” 这两个字,犹如两桶巨锤,重重地敲击在尹一凡的心上,双目登时发了直,鼻翼嗡张,身形一连几个踉跄,厉吼道: “她——死了?” 斐剑双目一闭,泪珠滚落腮边,痛失的道:“是的,死了?” “怎么死的?” “是我杀了她!” 尹一凡连退数步,久久才进出声音道:“你,杀了她?” 斐剑睁开了眼,没有答话。 “大哥,你……你……为什么要杀她?” 斐剑沉重地吐了一口气,依然闭口不语,默默忍受着裂心断肠的痛苦。 尹一凡全身在抽搐,目中的恨意愈来愈浓,突地暴喝一声: “我与你拚了!” 右掌挟以毕生功力,猛然劈向斐剑当胸。 “砰!”挟以一声闷哼,斐剑踉跄退了两步,口角出两缕鲜血,尹一凡反耐愣住了,他料不到斐剑不回避也不还手,硬生生地承受了他致命的一击。 一愣之后,厉声道: “还手呀,杀了我,我根本不是你一招之敌,为何不杀我?” 斐剑惨极的一笑道:“凡弟,打得好,虽然我没有下手,但她的死是我造成的……” “说,她如何死的?” “她被困石阵之中,我忽略了她不识阵法,只顾崔师姐的生死,幸而,我及时赶到,崔师姐幸免于死,我不该放了东方罪委,以致方师姐被她所杀!……” 尹一凡咬牙切齿的道: “她杀了她?” “是的!” “尸身呢?” 第116章 “掩埋了!” “我见她最后一面也不可能了!” 尹一凡用力绞扭着自己的头发,泪水沿腮而下,绝望地不断摇头。 斐剑沉痛万分的道:“凡弟,这笔血仇我誓必为她索讨!” “不,我要亲手杀她……” “你不是她的对手!” “死了可以与娴姐泉下相见!” “凡弟,冷静些,我的悲痛并不比你少,我还有良心上的谴责。” “大哥,你把我的话……!” “我已经告诉她了,她只说她不配,但我看得出她是爱你的。” 尹一凡车转身,弹射出了院墙,斐剑电掣似的横截在他身前,栗声道: “你去那里?” “杀那淫妇!” “你疯了?” “就算是吧!” “凡弟,你到那里去杀她?” “该盟第五分坛就在十里外的武家祠,她也许会留在那里,否则不会有‘一点灵丁全’阴谋毒杀你这件事发生……” 斐剑一点头,道: “走,你带路!” 奔了一程,尹一凡突地刹住身形道:“大哥,我有话说!” 斐剑也跟着停身,惊诧的道: “你想到了什么?” 尹一凡激愤的道: “小弟此去,不杀仇人不休,吉凶难卜,有件事不得不事先交代……” “别说丧气话,走吧!” “不!这非常重要,也是娴姐一件未了的事!” “噢!什么事?” “娴姐此番到‘鬼影山’‘魔王洞’为大哥求取‘血艾’,曾经答应过‘魔王洞主’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 “娴姐答应对方找一个人,叫‘玉面神龙楚宏’……” “这名号……” “他就是‘无后老人’……” “哦!” “洞主叫‘双绝天女张凤仪’,正是‘无后’前辈从前出走的妻子!” 斐剑激奇的道:“太巧了,‘无后’前辈定必欣喜如狂……” “不,还不知道!” “为什么?” “据娴姐说,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待想好对策之后,再告诉他老人家,可是,她……已经永远想不出对策了,所以这事请大哥去办,依小弟愚见,最好大哥随他老人家走一趟‘鬼影山’相机行事!” “会有什么意外的变故发生呢?” “无法逆料!” “详细情形如何?” “起初娴姐不肯对小弟说,因为事情牵涉到她的师父.‘杀人王尉迟尚’,后来,她终于还是告诉了小弟!”说着把方静娴听自“双绝大女张凤仪”的奇怪故事,转述了一遍。 斐剑沉重地一点头道: “好的,我来办,现在走吧!” “对方线眼密布,大哥的形貌决逃不过对方的眼……” “此地距第五分坛多远?” “一刻光景可到!” “我们以最快速度间去,他们没有通消息的机会,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行动!” “好!” 两人再度弹身向前电奔,工夫不大,一片葱绿。林木映入眼帘,尹一凡遥遥一指道: “大哥,那林中便是武家祠!”我们再向前十丈,必然暴露身形……” “嗯!快!” 斐剑身形一紧,朝那片林木疾射过去,快若一缕烟。到了林缘,故意一缓身形让尹一凡赶上。 “什么人,站住!” 喝话声中,四名黑衣汉子一字截在身前,其中之一目光扫斐剑,惊呼道: “掘墓人!” 斐剑自离开“剑冢”憋了一肚子怨毒与杀机,现在,发泄的机会来了,“刷!”地拔出了“天枢神剑”,面上立时笼起恐怖的杀机。 四黑衣汉子,惊悸地齐齐回后一退。 斐剑回顾尹一凡道:“凡弟,现在开始,不留一个活口,杀!” 条杀字声落,惨号随起,四黑衣汉子连念的时候都没有,便横尸剑下。 一条青石铺砌的大道,直通祠门,惨号一起,立即有十余名黑衣人闻声奔了出来。悲剑飞快的迎上去,也不开口,挥剑便扫。 尹一凡似疯虎般狠下杀手。 惨号之声响成一片,但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不过转眼工夫,通道上多了十多具尸体,大半被拦腰斩断。 警号之声大作,无数人影,从四周弹射出来,眨眼工夫,便筑起了一圈人墙,人墙裂处,一个面目阴沉的花白胡须老者,后随三老四中年,直逼圈中。 “阁下……” “区区,‘掘墓人’报名!” “本座分坛主王信芳!”那声音是颤栗的。 所有在场的人,一闻“掘墓人”三个字,无不面色惨变……第八十三章回声之谷 王信芳脸色剧变,但强作平的和道:“少侠来有何见教?” “叫那贱人出来!” “王牌主人并未到此!” “是实话么?” “本座还不致随口发言。” “一点灵了全是谁主使?” 王信芳竟然回后退了一步,半晌无言。 斐剑一抖手中剑,冷酷至极的道: “你自决了吧!” 王信芳嘿的一声冷笑道:“掘墓人,你口气不小……” 王信芳身后的三老者,陡地向前一欺,各个手按剑把…… 斐剑手中的“天枢神剑”一划而回,快,快得似根本不曾动过,三老者的剑,各离鞘半尺,其他并无异状。 “砰!砰!砰!” 三老者仰面栽倒,三颗头颅滚出数尺之外,血泉从颈腔切口喷出,登时遍地刺目鲜红。 所有在场的人,这才发出一阵惊呼,一个个亡魂皆冒。 斐剑国射栗人茶芒,注定王信芳道:“现在轮到你了!” 王信芳早已惊得面无人色,闻言之下,拔剑出鞘,大喝一声道: “四堂主上!” 四名中年汉子,立即左右各二,挥剑出手,加上王信芳本人,五支长剑,挟以轰雷骇电之势,铺天盖地的罩向斐剑。 同一时间,尹一凡扑向了身后的人墙。 惊人的大屠杀,揭开了序幕。 斐剑手中剑倒转一竖,施出杀手剑式‘擎天一柱”。 “呛嘟!”连声,五柄长剑变成了五截剑柄,分握在五人手中,而斐剑的神剑,却大半没人王信芳腹中,五信芳口吐血沫,双眼突出,脸孔扭曲得变了形。 四堂主生平从未经过这等阵仗,早已呆着木鸡。 斐剑缓缓抽剑,王信芳直僵僵地栽倒地面。 四周喊杀之声栗人耳鼓,尹一凡已淹没在人潮之中。 斐剑目光四下一扫,手中剑再度挥出,四堂主连招架问避的余地都没有,便在修号声中横尸就地,斐剑车转身形,扑入人群。 刹那之间,惨号震天,鲜血遍地,“天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枢神剑”挥处,有着风卷残叶。 第五分坛属下弟子,豕突狼奔地四散逃生。 斐剑杀机如狂,东闪西飘,疯狂的卷杀,尹一凡也是如颠如狂,尽情发泄。 待到一切声音静止,武得家前,尸山血海,风腥四散。 侥幸逃脱生命的,十不得一。 尹一凡喘着气,望着浑身溅血的斐剑道: “大哥,那贱人不在这里,否则她早已出面了!”斐剑冷冷的道: “未见得,我猜她在没有把握对付我之前,决不露相。” “我们入祠一搜?”“好!” 两个煞神,扑入词中,连半个鬼影子都不曾发现,显然已逃个精光。 尹一凡怨气冲天的道: “大哥,看来小弟心有余而力不足,很难亲手代娴姐报仇了……” 蓦地—— 一道黑影,斐剑定睛一看,无后老人已来到身旁说道: “金月盟已派人去游说武林真君孙一浩,你俩还在发什么呆?” “武林真君孙一浩?很陌生,从未听人提过!” “老夫说过此君在武林中其名不彰,与‘三皇’是同时期的人物,之许出道更早些,算来已是百岁的人了!……” “我们要去拜访他?”“不错!” “为什么?” “这非常重要,‘天竺八魔’之四,应聘为‘金月盟’太上护法,但已先后死了三魔,只剩下‘貅魔’一人,虽然‘金月盟’高手如云,但高手中的高手,却没有几个人,是以‘金月盟主’派出亲信总坛掌令禹其昀携重宝去游说‘武林真君’,予以副盟主之位,请他出山……” “哦!” “禹其购业已上路前往……” “那我们去拜访的目的是什么?” “希望他不为‘金月盟’所用!” “武林真君孙一浩为人如何?” “介于正邪之间!” “身手呢?” “当年与‘三皇’分庭抗礼,数十年来,修为当更深厚。” “如果他已经答应了‘金月盟’,我们该如何?” “无后老人”一挥手掌,作砍劈之状,沉声道: “杀了他!” 斐剑一震道: “杀了他?” “不错!这就是必须要你去的理由!” 如果晚辈的功力不足以杀他呢?” “那他已无敌手,有他露面,‘金月盟’如虎添翼,这卫道之战,就不必提了,注定非失败不可!” 斐剑豪情大发,兴奋的道: “其人现在何处?” “据说隐居在‘雪峰山’中的‘回声谷’!” 尹一凡突地脱口道: “雪峰山,那不是……”说了一半,却顿住了。 第117章 “无后老人”一翻眼道: “雪峰山,怎样?” 尹一凡尴尬地注斐剑,开不了口。 “无后老人”大声道: “小子,别给我老人家来这一套,你有什么换心思快吐出来吧?” “没有……什么,晚辈曾经去过雪峰山,却不知道‘回声谷’的位置!” 尹一凡的目光,再次瞟向斐剑。 “无后老人”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已看出此中蹊跷,转回斐剑道: “斐少快大概知道这小子的心思?” 斐剑大感为难,心中暗怪尹一凡滑露口风,尹一凡慧黯多智,想不到他也有失风的时候,这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了,“鬼影山”是“雪峰山”的余脉,此去‘回声谷’,可能会经过或邻近“鬼影山”所以尹一凡才会失口。 尹一凡转述的“双绝大女”的故事,在斐剑脑海里打施,本来,这事暂阿不似向“无后老人”透露。怕旁生枝节,影响了当前卫道的行动,事既如此,看来只有坦白的说出来。顺道办完这件事,了却方静娴的遗愿也好。 心念之中,点了点头道: “晚辈知道!” 尹一凡着急道: “大哥,以后再谈如何?” “无后老人”一扬手道: “小子,闭上你的嘴!” 尹一凡后悔不迭,一付啼笑皆非之态。 斐剑沉声道: “前辈,你知道‘鬼影山’‘魔王洞’这所在吗?” “无后老人”愣了一愣,道: “听说过,但不清楚!” “魔王洞主希望与老前辈见上一面……” “要就老夫见面,为什么?” “这就不得而知了!” “对方是何许人物?” “这一点老前辈见面即可知道,恕晚辈不便事先透露!” “嗯!上次方静娴姑娘为你求‘血艾’,这消息应当是她带回来的,可是她何以不直接告诉老夫呢?” “敝师姐有某种顾虑,希望迟些时日再奉告,现在,她已遭了不幸,这事件只有由晚辈接上来,老前辈不必问为什么,此去“回声谷’,赴‘鬼影山’是顺道,晚辈请求先办完‘武林真君’这档子事,再谈‘鬼影山’!” “无后老人”白眉皱了数下,无可奈何的道: “好吧!” “是否此刻就上跳?” “当然,并且还得急赶,最好能在‘金月盟”所派使者之前赶到!” “三人同行?” “不错,我们抄小路走,以免别生枝节,耽误了时间!” “我们的目的是阻止‘武林真君’为‘金月盟’所利用?” “最好是能说服此老参加我们的卫道行动,不过,恐怕办不到,此老料正亦邪,行事怪僻……” “金月盟要说服他恐怕也不容易?” “很难说,第一,‘金月盟’目的在君临天下,他如果应聘为副盟主,将是一人之下,第二,他与‘人皇’之间,曾有过节,可能乘机清算。第三,‘金月盟主’此番打他的主意,可能另有诡谋笼络他,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老前辈说必要时毁了他?” “是的,杀一人而拯救万人,不算酷虐。” “我们上路吧!” 雪峰山,绵亘千里,重峰叠谷,在中脉一带,两天来,有三条人影不时出没,他们正是斐剑、尹一凡和“无后老人”。 这时,三人停身在一个林莽密布的谷口,‘无后老人’沉重的道,“这是后一个没有搜寻的峡谷,如果依然徒劳,我们转移地方查探了!” 斐剑蹙眉道: “看来我们已落在‘金月盟’所派使者之后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两日来我们已去遍百里内的大小山谷照原来所得的消息显示,该不出这范围才对……” “我们入谷查查吧!” 三人披荆破棘,向这原始的谷道淌人,奔了约莫里许,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岩峰插天,壁立千刃,形成了一个奇大无比的甬道,峰壁与谷底,全是苍岩,浑如一体,除了苦鲜之外,寸草不生,令人油然而生阴森恐怖之感。 三人互望了一眼,继续前行,甫一踏上岩谷,一阵杂踏的步声,震耳传来,三人不期然的止住,脚步停止,那声音也告止息,却不见有人现身。 尹一凡惑然道: “谷中有人!” 立即,谷道中响起了数声同样的话: “谷中有人!谷中有人!……” “无后老人”双手一抬,示意禁声,然后轻轻倒纵回到林地,斐剑与尹一凡也倏有所悟,双双退到“无后老人”身边。 斐剑沉声道: “方才是回声?” “无后老人”一颔首,道: “不错,这是‘回声谷’,无疑了,的确是天生奇地!” “我们如何行动?” “照此情形而论,我们同时进谷,不须走上几步,立时便会被对方发觉,如果‘金月盟’所派的人,正在谷中,打草惊蛇,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依老夫之见,斐少侠的身法已臻上乘,如浮踏苔鲜而进,不触及岩石,当不致发出回声,进谷之后,相机行事,老夫与尹一凡稍缓片刻再跟进。” 斐剑相了相地形,道: “晚辈遵命!” “你必须记住原则,能用则用,不能为我用则杀之!” “晚辈记得!” “还有,如发现‘金用盟’的人业已在此,切忌惊动,也不许出手!” “为什么?” “其中自有道理,现在你试行走走看!”第八十四章武林真君 斐剑提聚真力,猛一弹身,凌空划了一道半弧,如一片羽毛般回声谷飘去,浮点青苔,节节滑进,他所施展的,正是冠绝武林的“天枢神法”“步虚蹈幻”。 “无后老人”望着他幽灵似的背影,点头赞叹道: “的确是天生奇村,这种身手,可叹谓观止了!” 尹一凡无言地点了点头。 且说,斐剑极端小心地回声谷内飘去,不使发出半丝声响,转过三道弯之后,眼前现出一片苦竹林,林中隐约露出一间形似土丘般的怪屋。 斐剑十分小心的从侧方绕近。 怪屋是用巨石砌成,正面一道门,仅容一人出入,两侧各开了一个小洞,那可是窗,全屋布满青苔,看上去毛茸茸一堆。 斐剑蹑近侧方窗洞,向内一望,只见屋中陈设十分简陋,一张竹榻,一方石桌,几个石墩,一共有三个人,竹榻上踞坐的,是一个白发纷披的矮瘦老人,迎面石墩上一个是半百老者,神态十分猛鹫,另一个站着的是三十来岁的中年黑衣汉子。 斐剑猜想,那踞坐榻上的矮瘦老人,必是“武林真君”无疑,那猛鹫老者当是“金月盟”总坛掌令禹其昀,那汉子是随行弟子。 桌上,一个朱红木匣,和一柄连鞘剑。 只见禹其昀欠了欠身道: “孙老前辈的尊意如何?” “武林真君”声如豺号也似的道: “老夫不拟再过问武林是非!” “敝盟主此番遣区区专诚奉谒,衷心希望老前辈俯允出山.共享武林霸业,同时惜重大力,对付‘人皇’那匹夫!” “人皇!你说人皇?” “是的,他已出了家,法号‘觉非’!” “武林真君”目中陡射厉芒,象是自语般的道: “想不到他还在人世,当年那一剑之仇,老夫倒是要索讨的,可是……哈哈哈哈!他如今在老夫手下,恐怕走不出三招!” 禹其匣用手一指石桌上的木匣道: “这匣内是一株‘烈阳芝’,请笑纳!” 一烈阳芝?哈哈哈哈,老夫年已近百,想不到还有这机缘……哈哈哈哈……” 斐剑可不知“烈阳芝”是什么东西,但从“武林真君”狂喜的神情看来,定是稀世奇珍。 禹其购又遭: “请前辈一观这剑!” “剑!什么值值得老夫观赏?” 话声中,拿起桌上的剑,审视了一下剑鞘,然后拔了出来…… 斐剑几乎脱口而呼,激奇不已,“金月盟主”竟然把随身宝刃,拿来作见面礼。 “武林真君”颇为激动的道: “金月神剑,上古仙兵!” 禹其陶又一欠身道: “老前辈法眼不虚,这是敝盟主随身之物,用以证信!” “武林真君”抚摸了一下剑身,突地讶然道; “可惜!” “什么可惜?” “宝剑有假!” “老前辈是指剑锋上的三个缺口?” “嗯!看来所谓神剑,只是虚有其名。” “不!此剑削铁如泥,并非虚有其名,只是碰上了克星……” “什么克星?” “近日武林中出了一个后生小辈,得到了一柄奇兵,叫‘天枢神剑’,这剑便是损在那剑之下……” “真有这样的事?” “老前辈出山之后,立即可见事实!” “天枢神剑!” “武林真君”眼望屋顶,口里喃喃的念着,忽地大声道: “天皇故友要你携这柄剑来是什么意思?” “敝盟主知道老前辈对奇兵有偏爱,是以特来报信!” “嗯!有意思,要老夫自己去抢?” “那持剑的小辈功力相当惊人,敝盟主也忌之三分!” “何人门下?” “武林五常的传人,叫‘掘墓人斐剑’!” “好!好!为了这‘烈阳芝’,为了那‘天枢神剑’,值得老夫出山一次,不过那什么副盟主之位,老夫却毫无兴趣!” 第118章 “是!是!老前辈何时动身?” “你先走,老夫三日内准到!” “如此区区告辞了!” 说完,取回“金月神剑”施礼告辞。 斐剑一问到了屋后,心想.闻其音而知其人,“武林真君”,出声如豺,毅然是个邪门人物,见“烈阳芝”而动心,闻“天枢神剑”而起贪念,与他谈行道岂非与虎谋皮,他又想到,如果此际夺下禹其昀的“金月剑”,等于削了“金月盟主”的一条手臂,对正邪之战,将大有俾益。 心念之中,听到远远传来奔行的回声,禹其购与那手下,已出谷了彦 突地—— 身后一个阴冷的声音,道: “小子,你胆子不小,竟敢闯了进来。” 斐剑心头一震,已知行迹早已落入对方眼中,由此看来,“武林真君”的确不是等闲之辈,当下缓缓回身,只见“武林真君”站在距自己不及两丈的地方,身高不满五尺,枯瘦乾精,一颗毛茸茸的白头须发不分,倒是目光锐利如刃,十分伯人。 “阁下就是‘武林真君’?” “娃儿,你多此一问,人谷不传声,看来你还真有一手,报上名来。” “在下‘掘墓人’!” “什么?你……就是方才提及的‘掘墓人’?” “正是!” “武林真君”的目光,瞟向了斐剑身负的“天枢神剑。” 斐剑冷冷的道: “在下身负的便是‘天枢神剑’!” “哦!小子,你此来何为?” “奉劝阁下一句!” “什么一句话?” “不要出山!” “为什么?” “金月盟茶毒武林,人神共愤,覆亡只是旦夕之事,阁下年登耋耄,犯不着为虎作怅,去淌这场混水!” “武林真君”目光仍不离开枢神剑,口里发出一阵狂笑道: “娃儿,你来就是为了这句话?” “不错!” “你以什么立场说这句话?” “武林公义的立场!” “老夫一生不懂什么公义私义,要老夫打消原意可以,有条件!” 斐剑已料一了几分,故作不解道: “什么条件?” “很简单,把剑留下!” “阁下认为办得到吗?” “哈哈哈哈,你胎毛未退,乳臭未干,竟敢以这种态度对我老人家说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斐剑面上冷得象冰块,毫无表情的道: “如果在下说不呢?” “武林真君”狼号似的一哼道: “你还不配在我老人家面前说不!” “未见得吧!” “我老人家懒得与你绕舌?” 话声中,举手一抬,一条人影电闪而至,赫然是一个奇丑无比的中年汉子,目灼灼地一扫斐剑,然后看着“武林真君”。 “武林真君”阴恻恻的道: “小子,想好没有,交剑,绕你不死,滚出谷外?” 斐剑眼中煞芒一闪,道: “想好了,办不到!” “你没有机会了?” “在下也郑重的奉劝阁下一句,生死存于一念之间,请考虑在下方才的忠告!” “嘿嘿嘿嘿,初生之犊!” “阁下不考虑了?” “我老人家考虑用什么方法收拾你!” “好,那是阁下自抬,别怪在下心狠了!” “你也配!” 喝话声中,手掌一挥,那奇丑无比的中年汉子如猛虎般扑回斐剑,双手电闪扑出,奇诡厉辣,也无其匹。 斐剑不期然的弹退三步,粟米之差,便被抓中。 “呀!呀!” 那汉子口里咆哮着再度出手,从那声音,听出他原来是个哑吧! 这出手之势,较前一手更见骇人。 “哇!” 斐剑一掌封出,把对方震退了三四步。 就在此刻,各道方向步履声大作,三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射向竹林之外,只见两条人影,如飞而至,斐剑业已看出来的正是“无后老人”与尹一凡。 “原来找死的不止你小子一人!” “无后老人”一拱手,道: “阁下幸会!” “小老儿报名?” “区区‘无后老人’!” “三人一伙来的?” “正是。” “选这地方葬身,的确不错!” “无后老人”目注斐剑,似在询问情况。 斐剑冷酷的道: “前辈,说一句话都是多余!” 言中之意,不问可知。 那哑吧丑汉两扑不中,额上青筋暴露,双止熠熠的光,口里“唔呀!”了一声,第三次出手向斐剑猛扑。 “啊!” 栗耳怪吼声中,那大汉身形连幌,仆地栽倒,鲜血如泉涌流。 “武林真君”登时须发蓬立,目中射出骇人凶焰,喉头咕咕有声…… 斐剑手中的“天枢神剑”徐徐回复了准备出掌之击,剑尖上还滴着鲜血,拨剑,出手,快得简直无法形容。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不期然的后退了数尺,下一步是什么,不言可喻了。 “武林真君”开始挪动脚步,缓慢,沉重。 场面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斐剑冷凝得像一尊石像,手中剑微微有些震颤,那是功力提至极限的象征。 一旁的无后老人与尹一凡,连呼吸都感到有些迫促。 “武林真君”喉间发出一声低沉闷吼,身形一欺,闪电出手。 斐剑一振臂,“满天星斗”如铁拈上的火花般迸爆而出…… “武林真君”的确非比等闲,他这看来凌厉至极的一击,却是虚招,招至半途,与斐剑出手几乎是同时,徒地电掣般弹射而起,时间,火候,拿捏得恰够份寸。看起来惊险万状的刚好避开了斐剑惊世骇俗的一击。 斐剑招式发出,“武林真君”凌空的身形一族双掌下击。 剑芒在排山下泻的掌劲下突地收敛,“武林真君”身形不落,如巨鸟盘空,一旋,再次猛然下击。 斐剑心头一凛,剑化“擎天一柱”,由下向上反击。 “擎天一柱”是“天枢剑法”三招之中最玄奥,也是最凌厉的一记杀手,守,使对方无隙可乘,攻,威力可及任何角度部位。 “武林真君”倒翻落地,斐剑这一招再告落空。 这情景,看得“无后老人”与尹一凡心惊肉跳,论身手,“武林真君”不输于“金月盟主”除了“金月盟主”与“武林真君”之外,是否还有人能不损毫发的闪避斐剑全力的两击,有攻有守,不得而知。 斐剑自然也意识到对方是自己功成之后,所遇的第二个强劲对手。 而“武林真君”,却更震惊于自己以为无敌的身手,较一个后生小子逊色。 斐剑又回了预备出手姿势,剑尖斜斜下垂,这种姿势,是武学所罕见的。 “武林真君”身躯陡地一矮,本已瘦小的身形,更加矮小得像一个三尺童子。可是斐剑不敢大意,这是施展某种独门功力的前奏。 果然,事实正是如此,“武林真君”双堂一圈。又一圈…… 旋动的劲气,像怒海惊波般层层卷出,威力大得骇人。 斐剑挥动神剑,想以剑气抵拒那滔天狂浪,然而,旋转的劲气,自然的有一种牵制对手的力量,神剑运转失效,发不出应有的威力。 劲波越卷越强,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旋涡内砂飞石舞,盘固强韧的苦竹,被连根拔起。 斐剑的身形,被带科随劲旋移,任何运动,仍稳不住势子。 “无后老人”与尹,凡早已退到三丈之外,内心的焦灼,无以言喻,如果斐剑不敌,他两人的命运不问可知。 尹一凡惶然道: “前辈,大哥已完全失去了主动……” “无后老人”沉凝的道: “他……不致如此容易失败!” 当然,他说这话是自我宽慰之词,连自己也毫无把握。 “这是什么功力!” “武学浩瀚如海,不断推陈创新,尤其独门研创的武功,除了本人道及之外,鲜有被外人所知者,对方隐道数十年,谁知这是什么功夫!” “如果大哥万一……” 这话使“无后老人”心底泛寒,他想到此行的成败,关系整个大局,岂能听其自然,如果以斐剑真的败落,可就回天乏术了 心念之中,挫身坐马,双掌挟以毕生功力,朝那气旋猛然劈去。 以“无后老人”的修为,这全力所发的一击,是相当惊人的,然而,事实大谬不然,掌力劈出,撞上气旋立被引走,消失得一干二净,更令人震骇的是这一击相反的助长了气旋的威力,只见斐剑的身形,突然加速旋转。 尹一凡看出情况不妙,惶然道: “前辈停手!” “无后老人”也觉察,登时怔住做声不得。 斐剑被旋得晕头转向,汗珠滚滚而落,内心的焦急,就不用提了,但他却不能松劲,必须以本身劲道,抵消一部份族力,否则势非被带得飞转不可,他知道,一旦真力耗竭,只有束手待毙一途,他苦苦思索破敌之策…… 这种情况之下,剑已失去效用,招式根本展布不开。 可是,三人都没有想到,最焦急的是“武林真君”,施展这门功力,真元的损耗是惊人的,他想不到斐剑能有此耐力,支持了这么久还不能被气旋完全控制,时间再拖延下去,绝对无力持续,在真元剧损的情况下,焉挡得住对方的反击…… 斐剑苦苦思索之下,脑内灵光一现,他必须挺险一搏,生死全系于此了。 第119章 他运聚真力,撤销抵拒,身形似风车般顺旋飞转…… “武林真君”狂喜得嘿嘿出声。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同时面色剧变齐声惊呼…… “呀!” 斐剑顺流三旋,陡地拚出全身真力,奋力扭身,顺势滑出气圈之外,以最迅捷的手法,还剑人鞘,双掌猛扬,“天枢神掌”挟万钧之威,逆流劈去。 “天枢神掌”的妙用,至于遇力反震,阻力愈强,反震之力愈大。 “轰!”然一声巨爆,有如地裂山崩。 劲气迸射,嘶空有声,栗人的场面骤然终止。 “武林真君”口鼻流血,染红了半部白,双目流露出一种怨毒但又悚样的光影,皱纹堆叠的老脸,罩了一层霾暗之色。 “无后老人”与尹一凡这时才从虚悬的空中,落到实地。 斐剑向“武林真君”身前欺近了数步,冷酷的道: “念你是个出色的前辈武士,在下不想你的血溅染青锋……” “无后老人”栗声大叫道: “杀了他!”第八十五章玩火自焚 上集书中,斐剑逼近“武林真君”身前,冷酷的道: “念你是个出色的前辈武士,在下不想你的血溅染青锋……” “无后老人”突地大声吼叫道: “杀了他!” 斐剑颇不以为然的转头望了“无后老人”一眼,继续接下去道: “阁下自点残穴,散去功力,好好度余生吧!” “武林真君”厉声道: “小子,办不到!” “要在下动手么?” “只管下手就是,不过,小子,你得先说明原因!” “原因吗!很简单,因为阁下已应允重出江湖助‘天皇’茶毒武林!” “只是如此?” “这已是足够了!” “嘿嘿嘿嘿!小子,你知道老夫准出山做人犬马吗?” “阁下亲口答应的……” “答应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阁下这话未免有失武林身份?” “老夫目前已无还手之力,要下手不必的借口,出手吧!” 斐剑却感为难了,彼此间无仇无怨,的确狠不下心杀一个苍白发的老人。 尹一凡冷冷的道: “大哥,如果不是你反败为胜,此刻我们三人都完了,没有人与你谈风度!” “无后老人”接下去道: “妇人之仁,受害的是整座武林!” 尹一凡咬牙切齿的又道: “大哥,娴姐尸骨未寒呢……” 一句话,勾起了斐剑无边的恨,无穷的杀机,血,方静娴胸前的血,写在岩壁上的血字……他忽然变了另外一个人,冷漠的而上杀机可掬,他想,东方霏雯要杀尽与自己有关的人,自己何尝不可以杀尽与她或“金月盟”有关系的人? “刷!” “天枢神剑”已掣在手中。 “武林真君”骇悸地退了一步。 斐剑不再开口,因方静娴惨死所给他的打击而产生疯狂恨毒,又告回复,手中剑一挥而回。 “哇!” “武林真君”惨号得半声,一颗头滚出丈外,尸身在鲜血喷洒中徐徐栽倒。 “无后老人”转向尹一凡道: “剥下他师徒俩的面皮带发!” 尹一凡一愕道: “剥面皮,为什么?” “我先做了再问,这可是老醉鬼的主意,与老夫无尤!” 尹一凡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自去工作。 “无后老人”转向斐剑道; “我们到屋里歇歇!” 斐剑把剑归鞘,与“无后老人”进入石砌怪屋之中,他一眼瞥见那木匣仍在桌上,脱口问道: “前辈,什么是‘烈阳芝’?” “无后老人”一震道: “你说什么?” “烈阳芝!” “你在什么地方听到这名称?” “喏!桌上这木匣中便是‘金月盟主’,所赠‘武林真君’的礼物!” “哦!这东西可算稀世奇珍,老夫只听过,未曾见过……”说着,打开了木匣,一缕奇香,顿时弥漫屋中,匣内,红绒衬底,钉着一株晶莹如白玉的异草,叶分三瓣,形如兰草。 斐剑看了几眼,忍不住又道: “这‘烈阳芝’珍在何处?” “无后老人”慨叹的道: “作孽,但不失为奇珍……” “晚辈问的是何以称之为奇珍?” “古来帝王公侯,妃嫔盈千,姬妾成群,大多数是赖这‘烈阳芝’而夜夜春宵,即使年登耋耄,气血干枯,服了这‘烈阳芝’,立即可以返还原,行人道有如壮男,这你总可以明白了?‘武林真君’说来是邪门人物,岂能不动心!” 斐剑想了想,一掌拍去,连木匣贻变成灰粉,口里道: “留着贻祸,不如毁了的好!” “无后老人”赞许的点了点头。 斐剑忽然想起在“紫衣人”秘密基地之中,曾向“无后老人”提及一个问题,后来因为“金月盟主”率人突袭而中止,现在正是好机会,心念之中,面色一正道: “前辈,晚辈旧话重提,请示知当年先父与东方霏雯那贱人是否真正有过夫妻的关系?” “无后老人”一愕道: “为什么你一再提出询问?” “晚辈必须确切的知道是,或不是!” “你不信老夫的话?” “不是不信,而是事关重大,晚辈要确证!” “人证还是物证?” “都可以!” “这问题可否待解决了‘金月盟’之后再谈?” “晚辈想现在知道!” “无后老人”目光棱棱的迫视着斐剑,沉重的道: “莫非……你真的与她……” 话声中途刹住,显然他希望斐剑会意而答覆。 斐剑内心一阵刺痛,强作镇定,道: “晚辈只求证实这谜底!” “你没有回答老夫的问话?” “老前辈也没有向晚辈证实!” “这……” “前辈,恕晚辈直言,这其中是否有隐情?” “你的意思是指另有企图而言?” “晚辈的确有这想法,比如,当年先父确与那贱人有过夫妻关系,何以江湖中无人道及,双方都不是无名之辈……” “无后老人”面皮一紧,道: “有的事未必一定会传扬江湖,如果当事人有意守密的话。” 斐剑心中疑云大盛,他衷心祈望这只是某些人因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故意布的谣言,当下追问道: “前辈当初说那话,是有根据的?” “当然!” “晚辈极想知道!” “无后老人”沉默了片刻,道: “如果老夫说的确有些事,你是否因此而改变与对方的敌对立场?” 斐剑心念疾转,这便是实话了,原来猜想不错,“无后老人”,“紫衣人”,“赎罪人”等说这话的目的是坚定自己对“金月盟”敌对的决心,恐怕自己因儿女之私而改变立场,揆诸情理,东方霏雯再淫贱也不至明知身份而做出这等没人性的事,想到这里,心内反而一松,但,事实必须澄清随即应道: “她百死难偿其辜,晚辈岂会改变立场!” “这就好!” “可是……” “可是什么?” “事实仍须澄清!” “这!稍待时日,由‘赎罪人’向你说明,如何?” “斐剑暗忖,这分明是托词,但为了不使对方难堪,只好点点头道: “可以!” “赎罪人”是谁?他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就在此刻—— 尹一凡双手血渍斑斑,走进屋来,苦着脸向“无后老人”道: “前辈,面皮两张,已遵命剥好!” “无后老人”颔首“嗯!”了一声,才悠悠的道: “还有两件事给你做,第一件,脱下死者衣物,然后就地掩埋尸体,不许留痕迹,第二,两张人皮,立即动手制成面具!” 尹一凡不由大皱其眉,道: “制面具要费许多时间……” “这也是你师父的主张,不管花多少工夫,必须办好,去吧,别废话了!” 尹一凡万分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斐剑困惑的道: “把‘武林真君’师徒的面皮制成面具何用?” “无后老人”神秘的一笑道: “用处可大了,你很快便会知道。现在,该由你告诉老夫半路上那件有头没尾的事了……” “前辈指的是‘鬼影山’那事?” “不错!” 斐剑整理了一下思绪,道: “先师姐方静娴,上次到‘鬼影山’‘魔王洞’,为晚辈求取‘血艾”,曾答应洞主一件事,现在由晚辈转告……” “这事难道与老夫有关?” “是的,‘魔王洞主”极欲与前辈见面!” “什么,与老夫见面?” “是的?” “对方何许人物?” “前辈见面自知!” “方静娴可曾提到对方要见老夫的目的?” “这……她只说对方是前辈故人,同时要晚辈伴同前辈一道去。” “无后老人”沉吟了片刻,道: “此去顺道吗?” “不远!尹一凡知道路径!” “好,此间事了,我们走一趟。” 斐剑暗自为这老人难过,但他不能事先透露内情。 尹一凡掩埋了尸体,进屋开始制作人皮面具,三人在屋中吃了些现成的干粮,一官易过,第二天早晨,人皮面具制作完成。 第120章 “无后老人”吩咐尹一凡携带“武林真君”师徒俩的衣著,然后出谷上道,三人疾奔“鬼影山”。 晚风夕阳中,三人来到“鬼影山”前。 尹一凡道: “这里天生奇地,山套山,谷套谷,有如迷阵,上次我几乎无法脱身,与其冒闯,不如请大哥以真气传声,请主人出见如何?” 斐剑望了“无后老人”一眼,似在征询他的意见,“无后老人”领了颔首道: “这也使得,照规矩求见,方不失礼!” 于是,斐剑凝聚真元,向谷内发话道: “洞主所约之人,应约来见!” 连叫三遍之后,静候回音。 工夫不大,谷内传出一个十分刺耳的声音道: “来人报名!” 斐剑团注“无后老人”道: “请前辈自己报名!” “无后老人”沉声道: “老夫‘无后老人’!” “姓名?” 斐剑插口道: “前辈应报早先的名号……” “无后老人”老脸起了一阵抽搐,显然,他十分不愿提及当年名号,沉默了片刻,反问道: “朋友是谁,何不先示来历?” 谷内那声音显得十分异样的道: “不错,我听出你的声音了,进来!” “无后老人”略一犹豫之后,举步便朝谷内走去…… 斐剑以目向尹一凡示意等候,身形一展,如一溜轻烟般向“无后老人”身后飘去。 淌进两道山环,倏听一声断喝道: “站住!” 闻声而不见人,“无后老人”与斐剑不期然的停住身形。 那声音又遭: “那后生小子是谁?老身约的只有一个!” 斐剑急忙接话道: “晚辈斐剑,是上次代前辈传信的那位方姑娘的师弟,她业已遭了不幸。遗言要晚辈随同这位前辈一道赴约!” “不用,你退出去!” “前辈身世及一切,已由先师姐相告,似没有避讳的必要,先师姐要晚辈随同‘无后’前辈赴约,用心甚苦,前辈当可想得到!” 声音寂然。 “无后老人”困惑的望着斐剑,久久,突地怪叫一声: “是她!” 身形一弹,便向前闯,斐剑也跟着移动身形,紧紧追随。 前面,出现一条模糊的身影,似在引路,斐剑暗暗留意所经途径,以备万一之时可以脱身。 不久,来到一个石洞之前,三个怵目惊心的大字,景然入目:“魔王洞”。 “无后老人”略不迟疑地奔人洞中,斐剑亦步亦趋。 石屋中,端坐着一个彩衣蒙面女人。 “无后老人”一脚踏进室中,面对彩衣女人,全身簌簌而抖,良久不能出声。 斐剑默默地站在一边,他没有插口的余地,因他知道事情的内幕。 彩衣女人,声音低沉但充满了激动,道: “楚宏,为什么不说话?” “无后老人”咬了咬牙,道: “你要我来,为什么?” “告诉你一句话!” “只为了告诉我一句话” “是的!” “什么一句话,说吧?” 彩衣女人痛苦的道: “我错了,罪该万死,我该早早死去,但为了要让你知道我已后悔,而活到今天,多少年来,悔恨在腐蚀我的心,这是应该得到的报应,我不求你原谅,也没有资格求你原谅,我要在你面前赎罪!” “无后老人”的身形抖得更厉害了,老脸上的肌肉阵阵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心中不知是悲是恨。 彩衣妇人没有再开口,静坐如一尊雕像。 久久之后,“无后老人”才迸出一句话道: “张凤仪,就是这么几句话吗?” 没有回应。 斐剑突地惊呼一声道: “血!”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从蒙面巾下滴落。 “无后老人”身躯幌了两幌,几乎栽了下去,扑身上前,抓落彩衣女人的蒙面巾。 “无后老人”与斐剑同时栗呼出声,眼前呈现的,是一张厉鬼般的恐怖面目,五官不辨,疤痕堆累,口鼻处不断溢出鲜血,暴突的双睛,业已无神。 “想不到张前辈自断心脉而亡,晚辈措手无及,阻止不了这悲剧发生……” “无后老人”老泪纵横,语不成声的道: “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好!死得好!这一幕人生的戏,算是收场了,既有今日,何必当初……”说着,转向斐剑道:“她的脸?” 斐剑只好把死者与‘杀人王尉迟尚’之间的一幕情海惨剧说了出来。 “无后老人”向斐剑一挥手道: “少侠,你可以离开了!”第八十六章会盟大典 斐剑一愣神,道: “前辈您呢?” “无后老人”似乎在刹那这间衰败了,象一个普通的风烛老人,怆然道: “老夫的戏收场了,不拟在江湖现世。她是老夫结发之妻,玩火自焚,她回头已晚,但,她以死赎罪,老夫仍原谅了她,这里,也就是老夫埋骨之所,同穴长眠,算是夫妻一场的情份!” 斐剑也感到无比枪然,十分同情这老人的遭遇,幽声道: “往者已矣,前辈……” “老夫之意已决,不必多言了!” “前辈曾教训晚辈以天下武林为重,目前卫道之战……” “老夫无能,摇旗呐喊而已,一切自有“赎罪人’策计安排,一切看你的了,数日之后,便是“金月盟”大会群雄,结盟之期,你与尹一凡立即改扮‘武林真君’师徒模样,前往‘金月盟’应聘,作为内应,老大预祝道长魔消。” 斐剑这才明白“无后老人”要尹一凡制面具带衣物的用意。 “前辈已决定留在这里了?” “是的!”一顿之后,又道:“至于你心中的谜团,‘赎罪人’会有交代,你与尹一凡此去,切记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切不可意气用事,成败系于你一身,以后的行动,会有人与你连络,还有,关于‘凤头金钗’杀害令堂的凶手……” 斐剑全身一颤,脱口打断对方的话道: “是谁?” “赎罪人会告诉你!” “他知道?” “不错!” 斐剑内心知道,再劝说也是枉然,凄然道: 前辈等我完成任务,事后当再来拜渴。” 斐剑想到“双绝天女”曾赠‘血艾’为自己解毒内,心沉痛地走出山外。 尹一凡一见马上现身,立即迎上前来,道: “结果如何?” 斐剑沉痛的把经过说了一遍,听得尹一凡也为之唏嘘感叹不已。 两人沉默了片刻,尹一凡道: “大哥,我们改扮起来吧!” 斐剑略作思索之后,道; “凡弟,依身材你只合改扮‘武林真君’,我扮那高大奇丑的哑巴徒弟……” “这岂不委屈了大哥?” “废话,倒是你得注意言行举止,别露出破绽!” “大哥的神剑如何处置?” “用布缠起来吧!” 通往武陵山的道上,各形各色的武林人,络绎载途,但都奔朝同一方向。 人流之中,有两个特别瞩目的人物,一个是瘦小干精的白发老人,另一个是奇丑无比的彪形中年大汉,大汉身负长形布包,看来是刀剑一类的兵刃。 他俩,正是易容改扮“武林真君’师徒的斐剑与尹一凡。 “武林真君”隐遁已数十年,是以一路之上,没有人看出他的来历。 今天,是“金月盟”会盟盟典之期,来者都是各门各派的代表,和各方霸主。 武陵山中峰东麓,在人山口的地方,扎了一座硕大无朋的彩坊,高悬着“天下一家”四个径丈大小的金字,上方居中,耸立着一个新月形的标志。 彩坊之外,两旁临时搭出了八座大敞棚,供与会者歇息用餐。 无数黑衣人,衣履鲜明,剑穗飘肩,雄纠纠,气昂昂,沿途布岗。 所有抵达的各门派代表,均被接待入棚盟洗用餐,然后入山。 斐剑与尹一凡大摇大摆的来到接待处所…… 一名黑衣人疾趋近前,一抱拳道: “阁下是那一个门派的代表?” 尹一凡一翻眼,道: “老夫无门无派,代表老夫自己!” 黑衣汉子面一变,强装出一个笑脸,道: “诸阁下示知尊号,并出示请帖?” 尹一凡怪声怪气的道: “看来老夫师徒只好回头了!” 黑衣汉子面孔一沉,道; “阁下既然来了,好歹得有个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 “来路!” “老夫不耐这些俗套,告诉你们盟主,我老人家回头了!” 说完,车转身便走。 四名黑衣人同时弹身截阻,仍是那接待的黑衣汉子发话道: “阁下慢走!” “咦!难道要强贸老夫不成?” “有这可能!” “你们找死么?” 四人面色同时一变,上涌了杀机。 斐剑向前一跨步,出手如电,抓起一个黑衣人,劈空抛了出去,另三个黑衣人各各掣出长剑…… 许多赴会的代表,纷纷围了上来。 蓦地—— 一声震耳的断喝倏告传来; “不得对孙前辈无礼!” 一个装束诡异的老者,出现在众人眼前。 斐剑一看来的是“四海浪荡客机少青”,目中登时露出煞光,因为戴的是人皮面具,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第121章 祝少青先向围上来的代表们一抱拳道: “各位请回歇息处所,没有事!” 然后兜头向尹一凡一揖,道: “区区‘金月盟’总护法视少青,奉盟主之命恭迎阁下,并请恕敝盟主不克分身亲迎之罪!” 尹一凡大刺刺的道: “好说!好说!” 那被抛出去的黑衣人,灰头土脸的憋了回来,那三个准备出手的黑衣人,看情况不妙,垂首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出。 “四海浪荡客机少青”恭谨的道: “请尊驾即刻移玉总坛!” 话声中,用手一抬,两名黑衣大汉,抬着一乘登山小轿,如飞而至。 “请上轿!” 尹一凡“嗯!”了一声,毫不谦逊的上了轿。 祝少青瞪了四名接待的黑衣人一眼,严厉的道: 尔等职司何事,竟敢开罪盟主贵宾?” 四黑衣人身躯已起了抖索,颤栗的齐声道: “请总护法恕罪!” 一旁仍未散去的代表,一个个面露惊容,猜不透这老儿的来路。 “走!” 两壮汉扛起山轿,迈步奔去,斐剑与“四海浪荡客祝少青”紧随轿后。 一路之上,引起了无数人的惊奇。 入山约十里之后,前在现出一道峻峰夹峙。天然形成的石门,门口,分立着十八名带剑武士,见了“四海浪荡客”,齐刘扶剑为礼。 斐剑心中暗骂,好大的臭排场。 石门之内,是一条五十丈左右的弄道,出了弄道,眼界大宽,绝壁围环之中,一块数亩大的广场,广场的另一端,房屋鳞次栉比,广场上,令坛高耸,人头攒动,至少已聚集了数百人。 山轿穿越广场,直达一座宏伟的巨厦前才放落下来。 大厦之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但,这些在斐剑眼中,的确不值一顾。 尹一凡落轿之后,轿子立刻移走。 数十人影,出现阶前,当先的赫然是“金月盟主”,他业已不戴面巾,以真面目出现,他身畔是穿的美得令人目眩的东方霏雯,身后,僧、道、俗、尼、丐、老少男女俱全,看来是被征服之后,屈身为“黄旗令主”的各门派掌门和盟中有地位的人物。 由“金月盟主”亲率出迎,说来该是一种殊荣,但在尹一凡与斐剑心中的感受,却全不是那回事。 当然,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个是冒牌假货。 斐剑一见东方霏雯之间,几乎按捺不住云涌的杀机与切骨的恨毒,但,他不得不忍耐,唯一的办法,是不看她,他紧随尹一凡身后,直着眼瞪住群雄。 “金月盟主”哈哈一笑,拱手道: “孙兄,别来无恙,能请得孙兄出山捧场,本座受宠若惊!” 尹一凡嘿嘿一声乾笑道: “东方兄,太夸奖小老儿了,不敢!不敢!” “这位是……” “哦!是拙徒,有口不能言,但耳朵还管用!” “请进!” 说完,侧身肃客,他身后的群豪,纷纷向两侧闪让。 尹一凡心中可有些打鼓,略一逊让之后,举步入厅,斐剑如影附形的站在他身边,待大家落座,“金月盟主”才正式介绍这冒牌的“武林真君”。 当然,这名头是惊人的,能获得不可一世的“金月盟主”另眼,武林中恐怕已找不出第二人了。 “武林真君”本已瘦小干枯得可怜,这一坐在巨型的太师椅中,与并排的“金月盟主”目无霸似的身形对照之下,更加显得猥琐,可是人的名,树的影,谁也不敢存轻视之心。 他左手侧方首位坐的是东方霏雯,斐剑站在他身后,与她仅咫尺之隔,香泽微闻,那滋味极不好受,几乎刺激得使斐剑发狂。隐恨,在心头翻搅,血管似乎要爆裂。 尹一凡模仿着发出一阵刺耳怪笑,道: “敬贺盟主一统天下,开武林未有的先河!” “金月盟主”宏声道: “岂敢,本座只是鉴于武林门派分立,杀代无已,不自德量力,为实现武林一家,共谋武学之宏扬,以造福武林,端赖各位同道共参盛会,至于这盟主一位吗?……本座将让贤于孙兄……” 这话不论真假,的确震惊了在场的群豪。 尹一凡把手连摇道: “盟主这么一说,区区只好告辞了。” “孙兄以为本座出语不诚么?” “不敢,孙一浩何德何能,这话使我汗颜无地了,此番盟主请召,感恩知遇,来凑个热闹,事毕回山,不拟作任何出山之想了!” 这话,正合“金月盟主”心意,由衷地发出一阵宏笑,道: “惜重!惜重!” 东方霏雯莺声沥沥地开了口: “阻挠这武林大计的以‘宇宙一尊’与‘紫衣人’师徒为首,而其中最难对付的,却是一个后生小辈,叫‘掘墓人斐剑’……” 所有的目光,集中向了这不世尤物,她的美,使所有的目光无法移开。 斐剑暗自挫牙,但从她的话中,知道了“宇宙一尊”是“紫衣人”的师父,这倒真是他所意料不到的事。 尹一凡装模作样的道: “盟主,这是令千金?” “正是小女!” “好人材,好品貌!” “孙兄谬赞了!” “方才所说的什么‘掘墓人’是何来路?” “五帝的传人!” “以盟主的齐天功力,难道……” “金月盟主”颇为尴尬的一哂道: “孙兄的‘向心玄功’,也许可以制得了他!” “向心玄功”,斐剑立时想到“武林真君孙一浩”所施的那气旋邪功,的确,若非自己福至心灵的来上那一手,可真的被毁了。 座中人,全慑于“金月盟主”之威,没有人开口说话,只附和地点头或摇头。 斐剑大为感慨,中原武林之所以遭致这末日的厄运,并非偶然,所谓的名门大派,都式微了,有名而无实,人才凋落,后继无人,才会有今日的局面。 这时,远处传来三声悠越的钟声。 “金月盟主”起身道: “会盟吉时将届,等盛典完成之后,再与各位痛饮,现在请赴会场!” 就在此刻—— 一名绛衣女子,来到东方霏雯身后,悄语数声,东方霏雯粉腮陡地涌起一片杀机,疾步向她父亲身侧移去,匆匆数语,“金月盟主”冷笑了一声,略作思索之后,道: “本盟各令主及贵宾请先赴会场,本座有件急事待理,随后就到,祝总护法请暂时留此!” 座中人纷纷施扎出厅。 尹一凡白眉轩,道: “盟主有何急事处理?” “金月盟主”冷森的道: “孙兄无妨留下!” “金月盟主”重新落座,厅中,只剩下他本人,东方霏雯,冒牌的“武林真君”师徒,与“四海浪荡客视少青”。 “祝总护法?” “卑座在!” 尹一凡悄悄伸手向后,拉了斐剑一把,斐剑可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预感到其中必有蹊跷。 “金月盟主”嘿嘿一笑道: “本座自负眼力不差,想不到却走了眼,祝少青,你好大的胆子,敢来卧底?” 斐剑心中一动,意识到尹一凡拉他这一把的用意可能是要自己相机行事,本来他第一次在“三元帮”总舵见到“四海浪荡客”时,印象不恶,后来,祝少青见义忘利,投靠“金月盟”,先则疑,继而恨,现在,却有所悟,卧底?莫不成这一代怪杰是早有成算而如此作为?…… 祝少青栗声道: “盟主这话从何说起,卑座不明?” 东方霏雯冷哼一声,接口道: “祝总护法,有人发现你杀害秘闸警戒弟子,私开闸门……” “谁?” “太上护法!” 斐剑心头又是一震,所谓太上护法,定指“貅魔”无疑,“天竺八魔之中”,四魔受聘为太上护法,其余三魔业已先后伏诛,剩下的,仅“貌魔”一人了。 祝少青目光一瞟斐剑与尹一凡,然后哈哈一笑道: “不错,本人承认有这回事!” “金月盟主”陡地起立,以掌声桌道: “姓祝的,你意在何为?” 祝少青毫不畏缩的道: “天皇阁下,你君临天下的梦该醒了!” “本座劈了你!” 尹一凡一抬手,道: “且慢!” “金月盟主”凌厉的目芒一转,道: “孙兄有何高见?” 尹一凡阴冷而缓慢的道: “他既已承认暗开密闭通路,显然已有敌人潜入此间,该问明白到底多少敌人潜人,是些什么脚色,才好作应变之计,否则搅扰了盛典,岂非贻笑武林!” “金月盟主”一拍手掌,总坛掌令禹其购应声而人,躬身道: “卑座参见盟主!” “免,传本座金令,大典稍延,总坛弟子各归本属,待命行动,外坛代表分别集中,有名有号的来宾,暂请人宾馆,由你指挥调配,立即分头展开搜索,凡来历不明的人,一概格杀勿论!” “遵谕令!” 尹一凡回顾斐剑道: “去,把守厅门,擅自出人者格杀勿论?” 这句话,“金月盟主”等竟听不出其中的语病,这等于下令封锁令厅了。 斐剑一弹身,横在厅门栏外。 总坛掌令禹其昀正在此时奉令出厅。 “哇!” 声栗人的惨号起理,禹其昀被斐剑一掌劈死当场。 第122章 “金月盟主”暴喝一声道: “孙一浩,怎么回事?” 尹一凡所行无事的道: “误伤!误伤!小徒误会老夫的话了,老夫是命令他外人“出人格杀勿论!” 东方霏雯凄哼一声,扑向厅门…… 斐剑早已无法容忍,苦于时机未至,现在,已经到放手的时候了,双掌一抢,挟以毕生功力,迎着东方霏雯挟来的轿躯猛劈。 闷哼声中,东方霏雯倒撞而回。 尹一凡弹身射起,与祝少青并肩而立。 “金月盟主”咬了咬牙,道: “原来你们是一伙!”第八十七章公义不泯 “四海浪荡客祝少青”神色一肃,凝疑十分的道: “盟主阁下,自古多行不义必自毙,公义是不会泯没的。” “金月盟主”目中杀光大炽,厉声道: “祝少青,你还不配对本座如此说话!” 他之所以迟迟不出手,主要是顾忌尹一凡改扮“武林真尹”当然他决想不到真正可怕的是堵在门栏外的那哑吧丑汉。 斐剑缓缓解下包着的长剑,撕去布片,佩在腰间,然后“呛!”的一声掣在手中,眼中的煞芒,令人不寒而栗。 东方霏雯惊呼一声道: “天枢神剑!” 这一声惊呼,使“金月盟主”心头剧震,目光陡的射向斐剑,“天枢神剑”是“金月剑”的唯一克星,怎会落到“武林真君”师徒之手呢?“武林真君”何以突然改变态度,站到敌对的一方?请“武林真君”出山的目的,是对付斐剑,想不到反而增加了一个更可怕的强敌,从种种迹象看,对方早有预谋,今日之局,后果无法逆料,莫非数十年的苦心经营谋算,要毁于一旦? 就在此刻! 数十黑衣人蜂涌而至,一看厅门口凶神恶煞般的丑汉和掌令禹其购的尸身,不由齐齐刹住身形。一个个骇悸万分,进退失据。 一声暴竭,传自会盟广场,紧接着,杀声大起,喊嚷之声,如千军突临,万马骤至,大战的序幕终于揭开了。 “金月盟主”威校的脸上,立起抽搐,暴吼一声道: “孙一浩,你是友是敌?” 尹一凡嘿嘿一声冷笑道: “盟主阁下,本人站在正义的一边!” “好!” “好”字声中,身形一欺,“金月剑”挟耀眼金芒,罩向“四海浪荡客祝少青”与尹一凡,劲道之强,世无其匹。 “四海浪荡客视少青”与尹一凡势难闪避“金月盟主”这倾力的一击。 斐剑站在门槛之外,相距威力圈子总有三丈之遥,他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魁星射斗”指功,闪电般疾袭“金月盟主”。 “波!”的一声大响,指风与剑芒相撞,使剑势一滞,就这间不容发的瞬息时间里,“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双双塌地一滚,来到门边。 门外的“金月盟”弟了,却乘势出手进攻,剑光打闪,如无数银丝,穿织而至。 斐剑手中神剑一挥。 “哇!哇!……” 惨号逆耳,首当其冲的一共栽倒了五名,有的飞头,有的断臂,攻势顿时受挫,后面的中途收势,斐剑目的阻止“金月盟主”父女出厅,出手一击之后,寸步未移,紧紧守住原位。 “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乘机跨出门外,厅内剩下“金月盟主”父女两人。 会场上杀伐声更盛,情况惨烈万分。 “金月盟主”长剑一领,扑向厅门。 斐剑暴喝一声:“滚回去!”挥剑猛迎,震耳的交击声中,斐剑退了两步,“金月盟主”却被逼回了厅门。 东方霏雯从剑势上已看破斐剑面目,厉叫一声道: “他就是斐剑那小子!” 斐剑一把抓去面俱假发,栗声道: “贱人,你的未日到了!” 东方霏雯玉靥凄厉如鬼,折身便朝侧门弹去…… 突地—— 一条纤细人影,突自侧门内飞出,朝东方霏雯迎头疾撞,东方霏雯素手一挥,“砰!”的一声,人影坠地,却没有哼唉之声,东方霏雯也因此落回厅内,一看,不由芳心大震,那人影,赫然是一具绛衣少女的尸体,显然是被人杀死后抛出来的。 也就在尸身挡回东方霏雯之际,一条鬼魁般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他,赫然是‘紫衣人”。 东方霏雯下意识地向后一挪步,栗声道: “你……你……” “紫衣人”哈哈一笑道: “贱人,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分来早与来迟!” 厅后的屏门边,另一条人影出现,正是法号“觉非”的“人皇”。 尹一凡也在此刻去了面具,嘻嘻一笑道: “区区在下‘阴魂不散’!” “金月盟主”双睛几乎突出眶外,脸上的肌肉绷紧得象铁板。 杀伐的声音,已扩展到令厅四周,惨号,呻吟,暴喝,交织成一首疯狂的乐章。 “金月盟主”直觉的感到,君临天下的梦快要破灭了。 数十黑衣人,涌到厅前,为首的,赫然是太上护法“貅魔”,片言不发,便扑向当门而立的斐剑。 斐剑举剑相迎,一招,两招三招,“貅魔”被迫退到阶沿边 “金月盟主”近身出剑,攻向“觉非大师”。 东方霏雯出手疾扑“紫衣人”。 “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则扑入黑衣剑手群中。 惊心动魄的场面,叠了出来…… 无边的恨,使斐剑的杀机愈来愈浓,长时间的积恨,这时已升华到了顶点,借着“天枢神剑”疯狂的倾泻。 四招! 五招! 六招!一声凄厉的惨号,在疯狂的乐章中,似一个突出的音符,震得人旌心摇摇.“貌魔”被拦腰斩为两段,结束了罪恶的生命。 此际,已有十几名剑手,衡入厅中。 斐剑赤红的双目一转之下,弹射入厅,一阵疯狂的挥舞,断剑,残尸,鲜血,狼藉满厅。 “觉非大师”独战“金月盟主”,功逊一筹,业已险象环生。 斐剑“唰!”的一剑,居中截去,口里大叫道: “大师,请退下!” “觉非大师”一撤身形,把对手交与斐剑,抱袖一展,向厅门外扑去,加入“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对黑衣剑手的混战中,以他的修为,对“金月盟主”不足,但对付这些手下,就游刃有余了,本已狼狈不堪的祝少青与尹一凡,精神大振,杀手连出,惨号响成了一片。 四周,望去一片尸山血海,敌我难分。 这是一场武林中百年来仅有的一场剧战,几乎聚齐了各门各派的精英,各代辈份的高手。 但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可以看出,各门派参与会盟大典的代表,业已全部倒伐,加人了“紫衣人”的这一边。 斐剑与“金月盟主”这一对,却大反常,双方虎视对立,双方在等待空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紫衣人”此际业已迫得东方霏雯毫无还手之力。 东方霏雯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她那极富诱惑的美,此刻已荡然无存。 一声栗喝过处,东方霏雯倒栽下去,压碎了三张紫檀大椅,但,她又摇摇不稳的站起来,手扶花几,大声地喘息。 “紫衣人”迫了过去,剑尖直抵她的心窝,惨厉的道: “贱人,你终于恶绩满盈了……” “金月盟主”骨肉连心,神思一分…… 斐剑等待的机会来了,手中剑挟雷霆万钧之威,闪电般划出。 “呛!”夹着一声闷哼,“金月盟主”手中剑被居中震折,剑尖掉落地面,胸前一条半尺长口子,鲜血源源流出。 斐剑根本不计这一击的效果如何,身形一个倒弹,出手挑开“紫衣人”抵在东方霏雯心窝的长剑,栗呼道: “你闪开!” “紫衣人”退了一步,厉声道: “斐剑,你想怎么样?” 斐剑激越的道: “我要亲手杀她!” “紫衣人”身躯一震,道: “不你能……” “呀!”一声惨哼,斐剑身形连幌,摇摇欲倒,“金月盟主”的半截断剑,掷穿他的肩胛,直透前胸上方,只要下移一寸,他非当场绝命不可。 如果他不是专注于东方霏雯身上,神情激越,当不致有此失。 “紫衣人”剑出如电,一剑刺穿了东方霏雯的心窝。 随着抽剑之势,东方霏雯虚软地倒了下去,口里含糊地嘶吼着: “你……你……称心了……” 她死了,丑恶的灵魂,离开了她美赛天仙的躯壳。 斐剑眼前阵阵发黑,身形摇幌不止。 “大哥!” 惊呼声中,尹一凡电扑而至,把斐剑扶落厅角,一咬牙,拔出短剑,以最快速的手法点穴止血,并取出数粒丹丸,塞入创孔之中。 “大哥,不……要紧吧!” “死不了!” 尹一凡车转身,照东方霏雯的脑袋,一掌拍落,那曾经使人疯狂的太靥,变成了一堆烂肉,尹一凡两膝一软,半跪下去,口里歇斯底里的叫道: “娴姐,你安息吧!” “金月盟主”扑向厅门,但又退了回来。 “宇宙一尊”手横乌藤杖,与“觉非大师”双双守住厅门。 两人身后,是各门各派幸存的代表,和“紫衣人”的手下,一个个全成了血人,恨毒的目光,集射在“金月盟主”身上。 “紫衣人”丢弃长剑,欺到“金月盟主”身前,戟指道: “老匹夫,你现在知道何谓武林公义了,为了遂你狂妄的梦想,称尊天下,不惜泯没人性,以血腥手段,对付同道……” “金月盟主”暴声道: “免崽子,你不配……” “住口,现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替‘地皇’前辈索债,你先残了他的双目,又复夺取他的残命,我应允他老人家代为讨债,听着,我将施展一招指法,叫做“贯日穿月”,是他老人家国残之后研创的……” 话声未落,左手以奇奥莫测之势,划了出去。 第123章 两声惨哼,同时传出。 “金月盟主”两眼变成了两个血洞,退靠在厅壁上,庞大的身躯,疾颤剧抖。 “紫衣人”也被对方反击的一掌,震得倒栽地上,但他一挺身,又站了起来。 斐剑猛一挫钢牙,起身,移步…… 外面杀伐之声,已不知在何时停止,除了偶尔传来重伤者的呻吟外,沉寂如死。 斐剑欺到“金月盟主”身前,厉声道: “老匹夫,昔年以‘附骨神针’暗袭‘五帝’之中的四帝,是你的杰作?” “金月盟主”突地发出疯狂的一阵嚎笑,声震到屋瓦,积尘纷落。 这一代枭雄,也许是在自嘲命运。 斐剑再次喝道: “回答我!” “金月盟主”久久才敛住笑声,嘶声道: “一着之失,满盘皆输,老夫应该再狠些,不留任何活口,当不致有今日!” “觉非”高宣一声佛号道: “你已经够狠了,可叹,孽根深重,至死还不醒悟!” 斐剑一挺剑,第三次喝道: “老匹夫,我要你亲口承认,‘附骨神针’偷袭的凶手可是你?” “是!不错!” 手扬处,洒出一蓬白雾。 “紫衣人”栗喝一声:“铁枭草!” 斐剑早已防到这一着,就在对方扬手之际,陡地电飘丈外。 白雾消散,姜剑重回原地,大吼一声道: “老匹夫,你可以纳命了!” 剑芒闪处,惨号随起,“金月盟主”连中数十创,全身溢血,“砰!”然栽了下去,梦,终于醒了,生命也结束了。 厅外响起一阵震天的欢呼。 斐剑手拄神剑,狂炽的杀机渐渐缓和,无边的恨毒,也开始消散。 尹一凡趋前,激动地唤了一声: “大哥!” 这一声呼唤,是赞扬,是钦佩,也是一种分享荣誉的表露。 斐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尹一凡用手朝跨进厅的“四海浪荡客祝少青”一指,道: “大哥,容小弟引见家师!” 斐剑大感意外地“哦!”了一声,道: “祝前辈是令师?” “是的,家师早鉴及武林巨祸将临,所以甘受同道指责唾弃,假意投靠,“金月盟”,目的在作为内应,以图挽此浩劫,“金月盟”许多行动,小弟等能预知,便是家师传出的讯息!” 斐剑又“哦!”了一声,趋近“四海浪荡客”身前,恭施一礼道: “晚辈不知祝前辈苦心为天下谋,前此我有冒犯,尚请恕罪!” “四海浪荡客”重重一拍斐剑肩头,道: “小子,何罪之有,我祝少青当初在‘三元老人,宅中,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凡物,必为中流砒柱,哈哈哈哈,果然没有走眼,小子,说你是武林第一人,决不过份!” 斐剑剑创未愈,这一拍,使他痛澈心脾,但他咬牙忍住了,闻言之下,讪讪的道: “前辈过誉了!” “嗯!礼不可废,因你与一凡是盟兄弟,我勉强接受你这前辈之称!” 斐剑想到这奇人的怪僻,几乎失口而笑。 尹一凡哭丧着脸道: “师父,因了你老人家一再叮嘱守密,大哥对我不谅解,可真气苦了!” “四海浪荡落——翻眼道: “小子,闭上你的嘴,别丢人现眼。” “师父,如何处理善后?” “这是‘宇宙一尊’师徒的事了!” 斐剑陡然然想起了父仇,师恨,俊面上杀机再现,转向。紫衣人”道: “我们之间的帐该清结了?” “紫衣人”平静的道: “是的,我早已准备交代了!” 尹一凡惶然叫道: “大哥,你道‘紫衣人’前辈是……” “贤侄,你不能随便开口!” “四海浪荡客”接口道: “由我祝少青来调停如何?” “紫衣人”一摆头,道: “此事谁也无法调停,不过……”目光移向斐剑,道:“我们得换个地方解决,怎样?” 斐剑冷冰冰的道: “可以!” “紫衣人”又向“四海浪荡客”道: “请贤师徒作见证?” “好!” “恩师……” “宇宙一尊”铁青着老脸道: “什么事?” “紫衣人”声调枪然的道: “请恕徒儿不孝,此地善后请恩师与‘觉非’前辈料理?” “宇宙一尊”寒声道: “你一定要照愿意去做?” “是的,弟子先叩谢师思!”说着,下跪一拜。 “觉非大师”宣了一声佛号,道: “放下屠刀,尚可成佛,施主一念回头,佛门广大,愿施主照老纳的建议而行!” “紫衣人”颤声道: “后辈尽力而为!” 这些对话,除了当事人之外,谁也不明其中究竟,尹一凡师徒俩料到了几分,脸色登时沉重起来。第八十八章剑冢疾魂 斐剑的目光不期然的瞟向东方霏雯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心中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受。 她,可说是武林第一美人,也是第一毒辣淫贱的女人。 她,曾疯狂的爱过他,他也曾回报以相等的爱。 她,曾借药物之力,夺取了他的童贞。 现实是残酷的,也是丑恶的,爱,变成了极端的恨,演成了目前的悲剧,然而,这悲剧并不因她的死而结束…… 就在此刻—— 一个半百黑衣妇人,排众入厅,目光一扫现场之后,慨然道: “祸首伏诛,一切算结束了!” 她,正是“无魂女”的养母,也是“觉非大师”出家前收的养女。 “觉非大师”沉重的道: “情况如何?” 黑衣妇人道: “女儿已搜遍了所有角落,余孽无存,除了死伤与自新回头者外,漏网的极少,谅来已不致为患!” “双方死伤如何?” “对方死亡约四百,伤者百余,我方罹难的也在两百之间,伤者不足一百,其中各门派代表占死伤总数三分之一!” “阿弥陀佛,这确是武林百年来空前浩劫!”说着转向“宇宙一尊”道:“此地善后,请老施主负责,老袖拟面壁思过,请从此辞!” 然后又转向斐剑与“紫衣人”道: “孽海无边,回头是岸,盼两位善体天心!” 说完,双手合什,向在场的顶礼告别。 “送大师!” 斐剑与厅内众人,齐齐躬身施礼。 厅外围观的各门派代表,闪开了一条路,“觉非大师’与黑衣人缓步出厅,飘然而去。 “紫衣人”冷冷的道: “我们该走了!” “宇宙一尊”激颤地向“紫衣人”道: “孽障,记住为师的话,好好解开这冤结!” “紫衣人”怆声道: “是!” 举步当先向外走去,斐剑与“四海浪荡客”师徒鱼贯后随,出厅之后,身形一紧,向谷外飞驰而去。 “宇宙一尊”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所有在场的高手,全以惊异的神情,目送四人离去,谁也不知道四人间,竟究有什么事需要私下解决。 斐剑一行四人,出了谷道,奔上了一座山头。 斐剑与“紫衣人”当面而立。 “四海浪荡客”与尹一凡站在一边,神情沉重到了十分。 空气在诡秘之中,隐隐透着杀机。 经过了一段难堪的沉默,“四海浪荡客”激颤的道: “可否容我说几句话?” “紫衣人”一抬手,道: “祝兄,说什么都是多余,请贤师徒只在旁边做证人,切勿干预……” “你非照你原来的打算而行?” “是的,这是命运,冥冥中的安排,逆天不详!” “你这是疯狂……” “不!请祝兄成全!” 尹一凡脸色变得难看十分,栗声道: “大哥……” “紫衣人”立即以手势止住尹一凡道: “你不能插口!” 尹一凡默然,但面上已起了抽动。 斐剑咬了咬牙,道: “阁下可以除去面巾了!” “紫衣人”片言不发,一把抓下面巾,露出了一张俊丽的中年面孔,看来他是一个极具男性魅力的美男子,只是,他眼中散发着极端痛苦的神色。 斐剑微觉一怔,在想像中,他以为对方隐在蒙面巾的面目,定是阴鹫丑恶,岂知大谬不然,但,这仍不影响他报仇的决心,当下寒声道: “阁下可以交代了!” “紫衣人”面上的肌肉,一阵抽动,眼中痛苦的神色更盛,久久才开口道: “有几件事,我得先加以说明……” “说吧!” “第一,当初为了满足东方霏雯苔集珍笈的欲望,我在得悉‘五帝’得到‘天枢宝笈’的消息后,开始谋夺……” “嗯!” “五帝之中的‘木’‘水’二帝,亡在我的剑下不错,但那是公平的搏斗……” 斐剑咬了咬牙,忍不住道: “虽说公平,你的动机该死!” “紫衣人”接下去道: “令师‘士帝申天阙’与‘火帝方允中’所中‘附骨神针’谅已知是‘金盟月主’天皇所为……” “这点我知道!” “至于你大师伯‘金帝崔斌’却是死在‘天皇’之手!” “以阁下的功力,当初能搏杀在下二三两位师伯,所谓公平,颇有疑问?” 024 这时他满脸肃气,文质彬彬象一个书生样扫了全场一眼,目光停在慧空和尚身上,缓缓向着慧空,道: “大师父身带的珠儿所起,假如你信得过在下,能否让我过目。” 慧空一听来人也为宝珠而来,冷冷说道:“既然施主也是为‘观音降龙珠’,贫僧早就说过,要,就凭技艺来拿。” 慧空竟拿罗俊峰当抢夺宝珠之匪徒看待,语气冷峻尖肖,令人难受,但罗小侠并不以为意,笑吟吟地说道:“大师父你误会了,在下岂是贪珠爱宝之人,只是……” 朱雀剑一看事情要糟,马上开口解围道:“这位小侠不是江湖人称‘病书生的罗小侠’吗?” 哪吒神童双手叉腰,向朱雀神剑应道:“是呀!我峰叔叔怎会是抢宝之人?这位和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哪吒神童这一嚷叫,全场诸人无不变色。 “啊!病书生!” “他就是绿林丧胆的病书生?” “看他病弱异常,武功怎么那样怕人?” 每人心中都惊奇地暗叫道,被这位书生打扮的少年所慑服。 无常鬼乍闻来人竟是杀弟仇人,不由得一声怒喝,凶眼顿张,双肩微晃,身如凶狼向罗俊身扑来。 罗俊峰是技高人胆大,他早就发觉无常鬼神色之间的变化,及他双肩一晃,他已暗运功力于全身,脚下依然不退不进,安稳沉静。 当无常鬼的掌劲已临近罗俊峰时,在场诸人全出声惊叫,因为他们发现这病少年竟是一介毫无武功任凭挨打的家伙。 那知群众惊叫未已,无常鬼已单掌劈落,就在这一刹那病书生已失去踪影。 病书生自一掌劈落后完全失去了人影,经过这么一段短短时间,全场静的落叶可闻,就连白发妖婆都无法知道病书生是怎么逃避的。 红裳罗刹上次亦以为罗俊峰已死,现在又是一个事实在她眼前现映,她怀疑是鬼魂再现,不由地毛发顿竖。 万小宝急得跺脚,双拳乱挥,连说带哭的猛向无常鬼攻去,“恶鬼!还我峰叔叔的命来吧!” 无常鬼本身何尝不是莫名其妙,迷糊异常,哪吒神童一叫他才惊醒过来,但小宝的双拳已擂在他肋上,使得他肋肉阵麻,翻身惊避。 眼见哪吒神童双掌已近无常鬼身上,无常鬼也聚神运劲双掌呈白,只要哪吒神童一触他身体,单他的“冰雪旋风功”已足震断小宝双臂。 蓦然,一声细如蚂蚁的声音传入无常鬼的耳朵:“无常鬼,对付一个小辈,干吗那么狠毒?赶快解掉全身劲力,以免自误。” 无常鬼乍闻此语,知道场上又来高人,刚才是以“入密功”,向自己提出警告的,于是运起的真力又放下来。 只听“砰!”的一声,无常鬼整个身体又被推了四步远,哪吒神童这次是狠命一击,比刚才那一掌更猛强。 这小鬼得寸进尺又欺身欲扑,突然一声:“小宝住手!”传进他的耳朵,这声音好熟呀,哪吒神童听命住手,双眼环寻说话之人。 无常鬼的胸前隐隐作痛,气得他“呵呵”大叫,凶眼乱找,高声暴喝道:“何方野鬼,有种的出面答话,否则踏平龙门山也要捉你出来。” 无常鬼话刚落,一条疾逾雷光炎石的白影,射入无常鬼面前,众人一见来人,“啊!”一声惊叫,万小宝第一个抱着来人说道:“峰叔叔,你跑到哪里去了。” 无常鬼一见罗俊峰失而复现,不禁心愣,真是活见鬼,红裳罗刹更是不寒而粟,主要原因是她心已把罗俊峰小侠当做鬼魂。 025 第七章 原来罗俊峰刚才当无常鬼发出劲掌刹那时,本欲动用疯道人的“先天无极雷电功”便接一掌,折折对方的锐气。但又一想,还是先卖弄一下,再下手不迟。于是就在劲风触体的刹那,利用拂起尘土掩护,施展绝世轻功,如轻烟般跃飞三十丈远,再一上翻身掠到树上。 怪不得在场诸人只见尘灰飞扬,人影顿无。 此时,白发妖婆不再沉默了,只见她娇淫横溢,款腰扭臀,向罗俊峰身边走来,罗俊峰一见白发妖婆如鬼魑鬼怪,偏又装成那种淫娇之态,不由肠酸欲呕。 白发妖婆边走边道:“哟!罗小侠,老娘想以最近初学,不登大雅的‘魔音笑’就求教于小侠,想不会遭拒绝吧?” 白发妖婆此语一出,一时全场高手无不震惊,“魔音笑”霸道歹毒之极,武林人物谁不侧目惊心? 病书生仅只耳闻而不曾试过,虽然一点把握也没有,但年轻气盛,从不向对手屈服,怎么会退缩呢?于是一阵清笑,平淡地说道:“‘魔音笑’乃魔道绝学,在下耳闻,倘得偿愿,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拒绝呢?但除了我个人之外其余诸人,能否把耳朵塞住,免遇波击?” 白发妖婆嘿嘿一阵怪笑道:“罗小侠真是仁心可感,无怪誉满武林,老身就答应你这个要求。” 此时全场一阵骚动,纷纷各自拿出棉花团,紧塞耳朵,每人心中惶惶不安,尤其那些持火寨丁,更是冷汗直冒,暗暗叫苦。 慧空和尚知道罗俊峰身份之后,敬佩与惭愧交加,不由走到罗俊峰身边合十作礼道:“罗少侠,贫僧失态之处,请不要见怪,这颗‘观音降龙珠’除避水御寒之外,尚蕴藏着无上的妙用,望小侠暂时收下,以御强敌。” 慧空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来,此珠黄光暴射,周围见光顿时失色,几乎被黄光所罩,罗俊峰不禁咄咄称奇,说道: “大师父,此珠乃罕世奇宝,还是大师父留下以防万一,在下武功虽然尚浅,谅还能拼得过,等我不力之时再借用不迟。” 说着倏地转向在场众人说道:“各位都是武林豪杰,罗某原以这而为赌注,若我侥幸获胜,则龙门寨立刻解散,今后不得再打宝珠的主意,换言之,若罗某失败,我这颗头愿留此地,诸位谁愿做证人?” 此语一出,全场又是一阵骚动,一会儿的功夫,一旁的无常鬼冷冷说道:“老夫愿做证人。” 朱雀剑孔巨也走到罗俊峰酌身边向罗俊峰请命道:“孔某也算一份。” 罗俊身点点头,谢道:“孔大侠,既愿主持公道,再好没有,在下先谢你了。” 说着向白发魔婆说道:“证人已齐,就请出题赐教。” 白发妖婆向全场的众人说道:“你们暂退到十丈外,盘膝运动,不得松懈,若有差错,别怪老娘没事先通知你们。” 罗俊峰也摆手请点苍三剑、慧空、降龙手、万、郑等人赶紧远避,然后他自己也盘膝而坐,闭目冥心,集神静候白发妖婆发音。 白发妖婆倏地一声嘻嘻媚笑,使人感到温暖馨哉,接着一阵又一阵地浪笑下去,声音细柔,毫无惊人之处。 约半盏茶功夫过后,陡地一声如裂帛呵呵狂笑,如夜枭哀鸣声声皆聚丹田之气所发,令人毛发竖立,心如锤击,卜卜难受。 白发妖婆一见罗俊峰依然盘坐地上,连眉毛亦未见动一下,知道对方的确是武林罕见高手,一是中途变音,猛聚丹田真力,缩嗓锐叫,如千军万马奔驰沙场。 好在在场诸人,事先已塞棉阻音,否则全场必定顿为纷乱。 罗俊峰还是那个老样子,不过他被这声音传入时,暗运混元真气,将耳神精传异开,所有欲侵而来的魔音,全至耳朵旁时,化于无形。 白发妖婆心中不住打鼓,自己三十年苗疆苦学,连初出江湖的小辈也制服不了,叫她如何忍受下去! 只见她脸上刹时掠起一丝邪狞的淫笑,拼着损耗气,要将魔声笑功里最难练的淫笑施出来。 明知此功一展,自己几十年修功之气已损伤大半,成功倒罢,可失败的话,欲得武林盟主的梦将化成泡影。 “笑气功”可使闻者全身痉挛瘫痪,元精尽泄,手软腿酸,骨软筋酥。 忽闻白发妖婆一阵哼哼续叫,倏地“哎唷”声若寡妇幽怨的叫声,又似夜猫叫春,不由罗俊峰种志微眩。 罗俊峰微睁双目,瞧了白发妖婆已半裸着身子,准备着施展淫笑功了。 那些持龙灯的寨卒,各个瞪着大眼,犹不知死活,死望着老丑婆的半身,奇怪的是此魔年已七十古稀,身体依然丰满,双 乳颤抖,扭腰臀,如花蛇扭舞,嘴里还发出“嗯嗯”的浪笑,那些傻家伙那能受得! 起先还怕处罚只远看而不敢动,后来被炽烈的滛欲舞得那顾厉害,手中龙灯一把丢,嘴角挂馋涎渐渐围拢而来。 罗俊峰不敢睁眼但那阵“嗤嗤,嗯嗯、咯咯!”的浪叫声,如刀斧般砍着他的心胸,每根每节骨头如利针穿钻,酸酥麻痒。 赶紧支聚疯道人所传绝世内功口中暗暗念着妙诀,顿时耳清心净,抵御着那可怕的笑声。 那群向白发魔妖围拢而来的寨卒,一听淫音,已全都脱了衣裤,成群乱舞,渐渐地舞到酣处,一个个纷纷睡倒,这一睡只等来生转世才能再醒,真做了阴世风流鬼。 郑美惠及哪吒神童功力虽高,也渐渐把持不住。 降龙手及落雨镖、落叶无声等人,更是不行,只见落叶无声已将上衣脱掉,站立起舞了,其余的也跟着拉手同舞。 唯有慧空和尚与朱雀剑尚能控制。 再看绿林这面,更是惨不忍睹,除了无常鬼一人依然静坐运功外,其余的,有脱衣狂跳的,有力尽瘫痪呻吟地上的,有的已经死去很久的。 红裳罗刹不知有意帮助乃师还是自己也无法耐住,只见她也半裸着上身,嗯嗯幽叫,有时扶地呻吟,有时起身狂叫,害得那群绿林高手更显疯狂颠倒。 罗俊峰自运功开耳神准备之后,那种淫声也无法伤及他,此时他已心境明朗,不由开眼一瞥,猛吃一惊,怎么世界在瞬息间变了。 再看郑、万二小,这时浑身颤抖,全身汗渍淋漓,摇摇欲倒。 罗小侠那见过这种场面,人急智生,猛聚丹田真力,将疯道人先天无极电气功化作“狮子吼”,一声长啸,宛如龙吟九天,山岳震颤。 罗俊峰这一长啸宛如当头捧喝,那些乱舞的乍闻啸声,耳膜嗡嗡呜响,刚才的淫笑之音顿时消失,神志疲晕,沉睡过去。 那啸声好比利剑神功,不但将淫笑功抵散,连白发妖婆的内腑也同时象利剑穿心般,不由她一阵剧痛,一声惨叫,晕死而去。 白发妖婆这时一旦破功,几十年的修道毁于一旦,不但已成凡人,甚至终身残废,生命最多也只能维持一年而已。 无常鬼扫视了全场之后,也径自心惊肉跳,于是向这边罗馒峰说道,“老夫愿意实行诺言解散龙门寨,宝珠之事从此罢了。” 说毕也不理众人,独自掠身离去。 无常鬼一走,罗俊峰也无留此必要,双手抱起郑万两人,向慧空望着阴森鬼域一般的龙门寨,默默长叹,口中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罗俊峰带着两少,如飞般离开龙门寨,内心着急如焚,绕着山到处寻找隐秘地方,非马上救治两人不可。 约过一盏茶时间,终于在龙门山南侧找到一处山洞。只见洞口蔓草丛生,若非细心寻找,外人绝对无法发觉,倒是疗伤的好所在。 罗俊峰本就练有夜视功夫,此时一见洞内摆放着二张石床,四壁除了如野兽张嘴作噬人之状的石乳外,一点也不见其他东西。 罗俊峰立刻抱起两人安放在石床上睡卧,自己很快的走出洞口,检了一些树枝枯叶,准备起火灯。 蓦地室中传来鹫鸣,洞口不远处的草丛无风自动,刹时逐 出一只纯白如银的小兔子来。 罗俊峰一见白兔心中一喜,正愁没有果腹之物,天公作美送来这只白胖胖的兔儿,他忙伏地拾起一粒石子,准备把白兔擒来。 正当罗俊峰抬手的刹那,半空中射来一条黑影,往白兔处扑来,罗俊峰一看原来竟是一只巨大的鹫鹰。 敢情那畜牲也为了捕捉那只白兔,不容他物侵袭。 眼见巨鹫已掠扑而来,那只利爪堪堪抓到白兔时,少侠手中石子一抛,疾逾矢箭向巨鹫射去。 拍!地击中巨鹫左眼,那只巨鹫负痛惨鸣,扑下的身子斜斜后退一丈,双翼一振,忍痛惊起,一瞥就是被洞口前的一个人所伤。 扁毛畜牲这一气非同小可,独眼凶射,一声凄鸣,如流星堕地,电光火石般挟疾风劲势,向罗俊峰立身处扑到。 罗俊峰一见巨鹫的利爪已至,一股劲风扫向巨鹫的双爪,巨鹫一见敌人的劲风罩来,挫身掠高一丈,尾上头下双爪再舞起来狂风疾射而下。 026 罗俊峰一瞥此禽意也避开攻击,单掌盘空一抖,一股劲风冲射迎去。 那只巨鹫一见敌人又出掌攻来,扭身振翼,那对巨大的双翼,鼓得狂风连地上灰尘也迎风扬起,那只巨鹫利用这一沙灰漫天的机会,疾如矢箭般射到。 罗俊峰顿觉一股有力的劲道,破尘欺入,忙闻风倒闪,但为时已迟,背后前服“嘶!”的一声,被利爪撕破,只差半分,就得皮破肉裂。 罗俊峰顿时怒容满面,脚一站地身子凌空掠起,运起师门绝技“空空掌”,掌挟“混元罡功”向巨鹫攻去。 刹那间一人一禽已斗上二十来回合,小侠斗得性起,一声长啸,身体又是掠空独击,此时他心中暗思一计。 只见身体一到空中,右掌向巨鹫一拍,接着象力尽精疲,必须落地换气般,整个身躯突然放倒跌落。 巨鹫到底是禽,那有人类智慧之高,一声欢笑,随后跟下,小侠忙挫腰右跃站起,反身高掠,飞到巨鹫背后,双掌运足真力,向巨鹫背后推出。 万钧劲道,结结实实地打在巨鹫顶上,巨鹫连惨叫也来不及出嘴,身子如飞絮般震碎在地上,那巨鹰双爪蹬了二下,就一动不动地死在地上。 这一来又给罗俊峰招来更多的麻烦,使得罗俊峰几乎葬身在黄龙山。 罗俊峰一进洞内,微微一怔,刚才黑暗的洞内,如今怎么光明如昼。 蓦地,洞内人影一闪,“峰哥哥!”一声娇叫,人影已到罗俊峰的身前。 原来人影就是郑美惠,罗俊峰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尚在做梦,明明郑美惠伤重睡在石床上,为什么这时好好的能够起身,难道……,正呆愣间,那边石床上卧睡的小宝身子一动,一见罗俊峰霍地跃起来,叫声“峰叔叔!”也向罗俊峰处跑来。 罗俊峰见两少神光焕发,那曾受伤,不由问道:“你们到底伤势好了没有?” 两少齐声惊叫道:“什么?我们受伤了,没有啊!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罗俊峰只得将如何斗败白发妖魔,如何带着两个受伤的人跑到这里准备医救,又如何在洞口发现白兔与野禽狠斗,一五一十地说给两人听。 郑美惠闻毕,脸露喜色,向罗俊峰说道:“峰哥哥,你说的白兔是怎样大小?” “胖胖的,纯白如银,眼睛红火灼灼,真是美丽。” “喔:一定是那只。” “什么,惠妹妹你也见过了?” “嗤嗤!是呀,就是石床下的那只呀!” 罗俊峰一听,向石床一瞧,对了,就是那只白兔,此时石床下的白兔全身白光万射,两眼光亮似火。 敢情这洞中会如此光明似白昼,就是白兔身上发出的白光和两眼射出的红火。 原采此兔名曰“火眼神兔”。人们只知有这种动物,但不明来历,有些愚夫愚妇皆视为天上神仙化身降世,只要一见此兽,莫不敬若神明。 相传此兽乃卵生动物,五百年产一卵。经两百年才能卵生子,又须经过很久的时间,才能从身上发出白光。 若此传说正确,则此兔起码已逾千年。 哪吒神童听美惠一说,立刻跑到石床,笑吟吟的向白兔道:“小白兔,出来我们做个伴好吗?” 那白兔将矮尾巴一阵摆动,跳到小宝身旁,亲密地依偎在脚下,可爱的嘴唇,啄吻着小宝的衣角,非常亲热。 这也是天注良缘,该小宝遇到罕世绝学,此兔正是名曰“小白”。那是很久以前它主人这样称呼的。 哪吒神童只因它全身洁白,是以胡乱叫了小白,岂知正叫对了他的名子,怎么不叫他高兴得尾巴乱舞。 此时,那只白兔突然脱开了小宝的怀里,向石床下面钻去,双脚一阵抓掘,立刻现出一个小洞来,那个洞仅容白兔身子。 一会儿白兔从石洞里出来,嘴里多出子一张黄腊的油低,跪到小宝身旁放下。 小宝忙拾起一看,里面写道: “此洞名曰霄云,乃余潜修之地,洞内石床能治愈伤,增练内功。余生平只采奇草异果,制药救世,武功一道,只求防身健体。至于攻敌伤人,残余所忍,且无此术。洞内遗有余所制‘万灵夺命丹’,乃拙著,肖云子治伤秘籍一本,留赐有缘。” 罗俊峰看罢,恍然大悟,两人之所以不治而愈,完全是在于靖床之功劳,想到自己竟能巧遇奇缘,心中那份高兴就别说了。 “小白”倏地一转身又向那小洞钻去,片刻从小洞内推动出-个小瓶子和一束纸,接着小白兔才钻出来,跑到小宝面前。 小宝伏身贴地,伸手从石床下取出两样东西,问道:“‘小白’这是什么?是要送给我的吗?” “小白”点头表示对了。 郑美惠向罗俊峰问道:“峰哥哥,那两样东西叫什么?” 于是,罗俊峰才把那张纸上所载的详细内容告诉两人,并将两人所以能自愈的原因告诉他俩。 郑、万两人“啊!”地欢叫一声,双双往石床跑去,摸摸床缘,好象是感激它治好内伤。小宝甚而往石床上一躺,不愿离开。 郑、万二人离开肖云洞,向后山走去,这时正是中午,不见了小白兔。二人跑满全山也没找到,心中不由着急起来。 二人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已到峰林前面来。只见峰林前面横着一条几十丈宽的溪流,流水湍急,罗俊峰轻功再高,要想一掠而过,简直不可能。 罗俊峰知道今天再也找不找野食了,扫兴的挽着郑美惠的双手,闷闷欲去。 二人刚刚转身,罗俊峰忽然感觉背后袭来-丝冷风,猛一施身往侧横移,随着一带美惠的身躯。 只听得郑美惠“啊!”的一声,感觉臀部被一件锐利的东西所刺,而痛叫出声。 罗俊峰猛吃一惊,抱着欲倒的郑美惠凌空拔起二丈来高,斜斜地飞落在十丈远处,一瞥郑美惠,不由又是一惊。 只见她已晕眩过去,唇牙紧咬,额角热汗直流,非常痛苦。 罗俊峰忙检视一番,不由他叫苦连连,心乱如麻。别的地方不叮,偏偏在女人神秘的臀部上叮了一个口。 罗俊峰抱美惠回到“肖云洞”时,小宝正依洞眺望。一眼瞥见他俩,高高兴兴地跑迎过去,以为两人不知带了多少山鸡野兔回来。 岂料峰叔叔所挟的竟是受伤的惠姑姑,那能不使这小神童惊叫出来:“峰叔叔,姑姑受伤了?” 罗俊峰微微一点头,竟自往洞里跑去。哪吒神童一看事态严重,也随后把洞口掩饰妥当,跟着往内赶去。 小宝一到里面,罗俊峰把郑美惠卧在石床上,翻过她的身子,诊察她的伤口。 古时候男女界线甚严,所谓男女授受不亲,非夫妇不得互相触肤亲泽。罗俊峰犹豫不定,这事在他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理智与情感在他的脑海里争辨了很久,终于还是救人命要紧,将一切私欲杂念抛到脑后。只见他轻轻地将美惠的外衣脱掉,里面只剩下内袄与内裤而已,罗俊峰的心房已剧烈的跳动着。 他双手不由地颤抖,慢慢地割破美惠的内裤,刹时粉白的肥臀已露在外面,罗俊峰专心致意理料伤口。 但见肥白的臀部上一个细小疮洞,伤口上四周的黑色已凝固不在外流,但是奇臭难闻,不由他恶心欲吐。 罗俊峰一见此伤不禁惊呆了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虫所噬,叫他如何知道此症何名,至于何方治疗。 哪吒神童一见叔叔为难,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峰叔叔,我们这里有白兔刚才所赠的那瓶药,不知行不行?” 语惊醒梦中人,罗俊峰猛跳起来,拉着小宝的手,说道:“我的好侄儿,亏你想到,惠妹得救了。” 小宝一听罗俊身夸奖和欢喜的神态,也跟着高兴,连忙拿出那瓶“万灵夺命丹”交给罗俊峰。 罗俊峰并不立刻接过来,他向小宝说道:“小宝,你就给他服上三粒吧快把那本‘肖云子治伤秘籍’拿来,让我研究一下惠妹妹的伤症。” 说着,小宝从怀里取出那本秘籍交到罗俊峰之手,他依言傅出三粒“万灵夺命丹”走到石床,把惠姑姑翻过身来,搬开牙关将三粒丹丸送进口里。 027 神丹果然妙用,入口生津,咕噜地顺势吞入腹中。 罗俊峰接过这本秘籍,从头至尾,他细细阅读下去,此本秘篇共分三篇,上篇乃内伤及其治疗法,中篇记外伤种种,下篇记载天下毒物。 罗俊峰在下篇中发现似此类毒的记载,其中说明此种毒症由“黄尾毒蜂”所噬,此蜂嘴尖如针,一旦咬人或咬物,它的口液剧毒无比,一沾上人体马上红肿,若治疗不得法,则肉烂骨裂,毒液,如混入血后,全身溃烂,奇臭难闻。 先点“肾门穴”与“命门穴”阻毒上侵。然后用内功传体将毒赶出体口,浣净伤口,用“万灵夺命丹”一粒配合药膏贴于伤口每日换二次药,三日可愈。 罗俊峰很快的将郑美惠背后的腰际的“肾门”、“命门”两 穴闭住,双掌贴紧在美惠肥臀上,闭目提气,将内功提至双掌,顺着红肿推抚。 罗俊峰内功修为已臻化境,那稍片刻那块紫红的伤肿处,已渐红变白,伤口的黑血脓胀,阵阵外冒。 最初奇臭异常,慢慢的红血出来之后,臭味大减。 桌然,郑美惠呻吟了一会儿,陡地“啊哟”痛叫一声,罗俊峰仔细一看,原来伤口处有一根细细的黑点。 他小心地用指甲钳住黑点,往外一抽,竟是二寸来长的黄尾毒蜂的尖刺,蜂尖折断在肉里,怪不得美惠会那么哀叫。 此针一拔,痛苦顿失,郑美惠悠悠醒来,一见自己半裸下身,虽只露后面臀部,也不由她“啊哟”伏在床上号啕,痛哭出声来。 罗俊峰安慰她道:“惠妹妹,伤势已好,只需要三天静养就可以完全恢复过来,你别伤心,一切有我在。” 病书生会错了意,还以为她是伤心忧愁情哩。 郑美惠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停此哭声,相反哭声更大更厉害了,害得病书生莫名其妙,不知如何劝说才好。 郑美惠看罗俊峰这般傻瓜,不懂自己的心意,气得大声叫道:“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我不愿看到你。”说着又伏床大哭。 罗俊峰摇头晃脑向哪吒神童做个鬼脸,挽着他的手向洞外走去。 郑美惠一见两人离开,才止住泪水,赶紧起身穿衣。 想到自已被峰哥哥脱光衣裤,连女人最富魅力,最具诱惑力的神秘地方都被罗俊峰一览无遗,不禁羞得粉脸通红,恨不得往地下钻。 如今,自已的宝贵胴体已暴露在他眼底,她已暗下决心,今后无论如何非他不嫁,就是他反对,也要千方百计永伴身边,寸步不离。 郑美惠见罗、万二人出去那么久还不见进来,觉得过意不去,穿好衣服走到洞口,等待两人回来。 蓦然!从洞外山林那边飞来两条黑影,速度极为快捷,郑囊惠以为是罗俊峰回来了,高兴地走出两步,叫道:“峰哥哥。” 叫声刚落,半空中跃下两个人来,来人一落地上阴森森地一阵怪笑,说道:“小妞子,想郎是不是,咱们兄弟暂替如何?” 郑美惠不由猛吃一惊,只见来人身躯矮小,年约三旬,一律灰色劲装,背插兵嚣,满脸邪淫,贼眼溜溜地死盯着自己,开口就是脏话,不禁娇呀一声,道:“那来野种,不睁眼看看,姑娘是好欺负的吧?快滚!” “嘿嘿,好姑娘今天是你幸运,碰到了咱们哥儿,来来,白某决不亏待你,包你一辈子吃的穿的不用愁。” 自称姓白的壮汉,突见一块石头迎门面射来,并不惊讶,裂着嘴呵呵大笑,眼看那颗石子已近在鼻梁一尺时,才见霍地全身后仰,那颗石头飞也似的惊飞而过,“叭哒”一声落在二丈远处的树上,树叶哗啦阵响。 两恶心里微微一怔:“这妞儿似弱不禁风,劲道怎么如此强猛。”刚才的那副狂态一收,望着美惠说道:“小丫头,看不出你也是行家,这样更好,我还怕你不会武功,做起老婆来就没味啦!” 郑美惠一听来人,接二连三出口不逊,以为她是女人好欺的,不禁怒火冲天,面露杀气,喑暗运足功劲。 不运还好,一运劲臀部伤口未好,那能经得起,只觉阵阵剩痛,半身微麻,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两恶一见她默不作声,皱眉咬牙,心中顿时雪亮,知道此 女一定身受内伤,行动不便,这块肥肉不是伸手可得吗? 想到此,欲火烈炽,其中一人向别一个留有山羊胡子的壮汉说道:“老弟,我看妞儿身上挂了彩,等下动手千万不要硬来,活捉回去不是可以在师父面前领功吗?” “是啊,不过老大,我实在不行了,被这妞儿的那块香肉引得透不过气来,我看咱们还是先分一杯羹,师父那边多的是美人儿,还会要她。” 只见她杀机顿现,银牙一咬,双肩一晃,忍着臀部痛苦向两恶站的地方掠到。 “拍”的一声,那个留有山羊胡的壮汉,嘴上挨了一掌,痛得牙脱血流,哇哇乱叫。 郑美惠轻功极佳,又是出其不意霍然出手,也是两恶大意轻敌,害得那个叫老大的被打掉一颗牙齿来。 郑美惠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臀部伤口却又发作,刚一回洞口,又腿已发麻,踉跄二步摇摇欲倒。 刚刚站稳,两恶已挟万钧之势,向她扑到。郑美惠下身虽痛,脑子却十分清楚,知道若被扑到非死即伤,暗叫:“吾命休矣。” 就在两恶扑落的刹那间,洞内突然射出一道白光,两恶被白光所射,双眼难睁,不由错楞了一下。 就在这一楞间郑美惠双手推壁,横身内移,两掌“砰”的一声震天价响全打在洞前土上,一时灰沙漫天,遮掩洞口。 两恶虽见洞内的美惠,但不敢冒然闯入,因为刚才那道白光来得太突然,洞内可能藏有武林异人,若两人冒然而入,很容易遭到暗算。 两恶这一思索,愈发不敢撞入,光在洞外头怒吼叫敌。 不久后面林里传来小孩嘻戏之声,两人回头一瞥,林中已走出一少一小两人来,只见肩后全挂着一串山鸡野兔之类的东西。 其中那小的一见洞口站着的两人,不由“咦”的一声,向身旁那位书生打扮小年说道:“奇怪,峰叔叔,洞口怎么来了两个人呢!” 二人说着已走近洞前,两恶自两少现身后就一直瞪着他们,从他们行径上知道是洞主人回来了,不过那少年书生一派病弱的样子,走起路来一摇三摆十足书生气派,又似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那小的看似刁钻也不像会武,怎么刚才那话又是冲着两恶侮辱,不由两恶堕入五里雾中,看不出端倪来。 那小的一到洞口,两手一挥,说道:“喂!走开,谢谢你们守洞,现在不用了。” 那个留有山羊胡的壮汉,气得须毛根根直竖,一阵阴冰冰的哼过后,说道:“臭小子,敢在大爷面前撒野,你们活的不奈烦了。”白河连忙解下背后的奇形兵刃,一声暴叱,双双围攻病书生。 罗俊峰心中不禁大怒,一声长啸,将绝世轻功展开,两人眼前只觉得白影片片,围着二人四方团团飞转。 罗俊峰存心卖弄,在闪飞中有时摸了白川一脸,有时跑到白河身后打了一下屁股,甚而闪身在笑穴上扭了一下。 两恶顿时疯狂般,忽怒忽喝,忽笑忽哭,真是狼狈不堪,哭笑不得,那消片刻两人已喘气如牛,威风尽失。 罗俊峰此时一见两人狼狈像,叱地双手疾伸,“拍!拍!”白氏兄弟脸上各挨了一记巴掌,各自从口内喷出一颗牙齿,还夹一口血。 罗俊峰耍了两恶之后,笑吟吟的向两人说道:“两位看我所露的是否有资格留下舍妹,让我也介绍自已一下,在江湖上人 称‘病书生’,那位是宇内三奇之一万老前辈的爱孙,人称哪吒,至于洞中少女也是三奇之一‘百禽神君’的爱女。” 白氏兄弟乍闻眼前的书生打扮的少年,就是新近轰动江湖的“病书生”,不禁丧胆。 白川向白河一使眼色,转身向罗俊峰二抱拳,起步欲走。刚踏出一步,忽闻“病书生”喝道:“两位可以直接回去了,那只巨鹫也不用找了,回去告诉令师说是姓罗的已把它杀了,叫他把这笔帐记在我身上好啦。” 说着手指不远处草丛中的巨鹫尸体。 白氏兄弟一看,果然是师父爱禽神鹫,不由一楞,心焚欲死狠狠地望了罗俊峰一眼,敢怒不敢言,这种心情的确难受。 只见白河跑到尸首处,拾起几片羽毛放入怀里,向罗俊峰说道:“姓罗的,一月后在黄龙山恭候你们算清这笔账。” 说着与白川飞也似的向林中掠去,转眼之间已失去了两人的影子。 罗俊峰望着两人背影,摇头一声悠然叹气,与小宝走到洞内。 此时在不远的林中,掠起一条灰影,刹时间消失,他(她)是谁! 028 第八章 罗、万二人一进洞就发现郑美惠晕倒在洞口内不远处,罗俊峰忙抱起她往内疾走,轻轻地将她安卧在石床上。 只见她睡得甚甜,罗俊峰知道一定是伤口发作,又要用内力,使未复原的病体加剧,连忙又向小宝要了一粒“万灵夺命丹”送入郑美惠的嘴内。 罗俊峰与小宝两人七手八脚忙碌了一阵,将野味烧好,也许是香味熏醒了美惠,不然就是饥肠诱醒了她。 只见她微微一睁眼,霍地起身,揉揉眼睛望着香喷喷的烤肉,口涎直流,刚才的事已抛到九宵云外去。 罗俊峰看她醒来,立刻双手捧着一双肥大的山鸡走过去,说道:“惠妹妹,想是饿坏了,快点吃别让它凉了就乏味了。” 郑美惠见他这么殷勤,双手一接,笑嘻嘻地说道:“峰哥哥真好。” 说着扭起一条鸡腿,大吃起来。 这顿饭吃得痛快,龙其小宝边吃边叫,大谈其捉鸡身手,绘声绘形的大吹起来。罗俊峰也加油添醋替他渲染一番,更使小宝精气活现,不可一世。 郑美惠可不然,愈听愈不是味。自己与峰哥哥跑遍全山捉不到一只,反而身上挂了彩。刚才两人又是一声不响,也不照会一声,害得她差点被人欺悔,此时两人没有半句慰言,一味大吹其牛,不禁嘟着嘴老大不高兴。 罗万两人那看得出,仍然继续吹下去。这边郑美惠一气之下翻身躺在石床上,背对着他们。罗俊峰这时才看到她的不高兴之处。 向小宝一使眼色,叫他停止乱吹。小宝望了罗俊峰,舌头伸得长长的做个滑稽相,向美惠那边看看,好在郑美惠脸孔向内,不然小宝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老虎面前捋须。 此时,罗俊峰向着美惠道:“惠妹妹,不舒服吗?是否吃不惯野味,怕闹肚子?” 郑美惠猛一翻身过来,眼眶泪珠晶晶,向罗俊峰“呸”了一口,说道:“你管不着,谁要你献殷勤你们眼中哪还有我这个人,以后不用你们理我好了。” 罗俊峰被说得张口结舌,楞头楞脑,不明美惠为什么突然说出这话来。 “惠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你管就不要你管,管我什么意思。” 罗俊峰实在拿她没办法子。不由他前后思索了一阵,实在想不出那地方冲犯了她,或哪句话伤了她。 万小宝虽小却是鬼灵精,于是向罗俊峰说道:“峰叔叔,我想到洞口去伴‘小白’说说,有事再叫我好啦!” 说着做了个鬼脸,也不等罗俊峰回答,径自到洞口找“小白”去了。 哪吒神童一走,罗、郑两人间依然是沉默得死寂。 郑美惠偷偷地看了一眼罗俊峰,她本以为万小宝走后,峰哥一定会出言安慰她,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个大傻瓜反而变成哑吧了。 郑美惠越想越气,不由“哇!”地哭出声来。这一哭生效了,那个傻瓜的“病书生”一看惠妹哭了,他才惊醒过来,朝郑美惠这边走来。 郑美惠一看机会来了,故意放声哀叫起来,一只纤手不住地推摸臀部的伤口,痛苦不堪的样子。 罗俊身不明是计,神急慌张地蹲下伸手欲看伤势。 罗俊峰流露于外的着急关心之色,不但使她前嫌尽释,感激不已,也使她不好意思指他的真诚。于是只好假戏真做,抽抖双脚,伏卧石床辗转呻吟。 此时郑美惠已停止了哭声与呻吟,罗俊峰也停止了推拿,两人又开始陷于沉静。 美惠翻过身来,目光正与罗俊峰的眼神碰在一起,两人对望了许久,还是“病书生”脸嫩,黄黄的脸上顿时掠起一丝红晕。 蓦然,郑美惠霍然立起半身,往罗俊峰怀里扑去。罗俊峰一惊,伸手一扶,正好把佳人抱个满怀,罗俊身惶恐得不知怎么样才好。 只闻惠妹妹在自己怀里涕泣的声音,阵阵妇人芳香气息,熏得罗俊峰骨髓酥酸,情不自禁地双手抱得更紧。 郑美惠娇柔的身躯贴得紧紧的,异性之磁力如电流般,顿时把两人沉醉在甜蜜的河里。 很久,美惠微抬头,嘴吐唇香娇声向罗俊峰叫道:“峰哥哥,” “嗯,什么事?惠妹。” “我怕……”底下的话说到嘴边又吞回去。 “怕什么?” “我怕有一天会失掉你。”过了很久她才说了这句话,随着害羞地立刻把头埋在罗俊峰的怀里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心中似乎有这么一个预感。”说着停了一会,不待回答,继续说道:“若是真的,你会怎样?会不会想念我?” “当然会的。” “你真好……” 罗俊峰被说得心里甜甜的,回答道:“你知道我对你好,为什么老喜欢生我的气?” “我也不知道,不过事后常感到很后悔。” 罗俊峰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此时他心中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来,这种感觉是他们以前所没有的,那是异性的祈求。 在此以前,他总觉得美惠是自己的妹妹,他所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妹妹,所以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来。 如今那样异样的刺激顿使他回忆起她受伤时,脱衣治伤的那幕,不由的心房卜卜猛跳,血液循环也加快了。 这时所抱的不是骨肉般的妹妹,而是郑姓的异性惠妹,心中不由地…… 他没有勇气说下去,聪明的郑美惠知道他要说什么!因为从他抖颤喉音,她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感觉。 她心里迫切地希望他说下去,但又怕他所说的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时的失望将会更大,于是她细声的道:“峰哥哥你的心情我了解,我也正如你所想的那般,但愿你……你不要忘记今天的话。” 罗俊峰点点头,低下首轻吻着她的秀发…… 两人在爱河沉醉了良久,陡地洞口处射来一道白光,后面还随着小宝的叫声:“小白,你别进去,出来呀!小白!” 两人赶紧一分,各自跑回石床,装成没事般,只是脸上依然烧烘烘的发赤。 小宝瞥见两人如木头人一般,一坐一卧,与刚才一样,只少了惠姑娘的哭声,小心眼儿就觉着奇怪,自己有心在成全他们,怎么…… 想着走到美惠处,和美惠道:“惠姑姑,伤好了没有?” “好了,谢谢你关心。” 说着假装刚刚哭止,一擦眼缓缓坐起身来,不敢看罗俊峰一眼。 从此,郑美惠完全变了一个人,除了养病以外,处处对罗俊峰体贴人微,只要罗俊峰要她做什么,决不反违他的意。 罗俊峰感激之余,也对这位娇美少女百般温柔。 尤其到以时间必为她洗换药膏,推宫活血,不惜消耗真力帮她练习内功。几日的工夫,郑美惠的功力无形中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这一天,罗俊峰一早就独自离山洞往山里猎鸟去,霄云洞留下郑、万两人。 快到晌午,罗俊峰满载着山鸡飞禽野兔,兴高彩烈,向霄云洞回来。一进洞,马上发现情形有异,不由他放下猎物,向里扑去。 只见地上躺着哪吒神童,嘴角冒着红血,身边卧着那只白兔,已经死去,石洞内石乳寸断,堆满遍地,独不人郑美惠的影子。 029 罗俊峰忙点住小宝穴道,使血不再外流。接着暗运神功替小宝治疗内伤,开衣一看,胸前一大块红肿。 花了将近二个更次,始将小宝的内伤治好。罗俊峰拿出师门神丹“太清丹”给小宝在石床上睡着了片刻,喉咙咕咕微响,呻吟起来。 不久罗俊峰在洞石壁底下发现了一块木牌正面刻着一只苍鹰,翻看背面,只见写道:“杀吾神鹰,以女偿命。”八个字。 这一发现罗俊峰放心了不小,敌踪已知,再迟两天,只要小宝可以行动,就直趋黄龙山向秃鹰老人兴师问罪。 原来,今天早晨罗俊峰尚未离洞时,洞外已来了几条黑影。 他们似乎对“病书生”心存顾忌,一到霄云洞全部散开,直到“病书生”离洞一行人才乘虚而入洞内。 此时郑、万两人犹不觉地各自嬉游着。最敏感的还是那只神兽“小白”,只见白兔纂上逐入,咬着小宝的衣襟“支!支!”狂叫。 哪吒神童还以为小白叫他玩来了,刚一起身,洞内已出现两个老者来。小宝一声惊叫退到郑美惠身边,来人已发话喝道:“不准动,好好的跟老子走。” 小宝一见来者不善,暗聚功力:“小子尔敢!” 童掌微伸,小宝前冲的身子,顿被一股无形的气劲弹飞。来人皆当今绿林道上成名人物,对付小宝和美惠,简直就象老鹰抓小鸡,轻而易举。 郑美惠那边,由于来人目的是活擒,这几天来美惠功力大进,直到马小宝对手那老者加入后,才被点中穴道,生擒而去。 “小白”生性忠主,虽神兽异品,无奈没有作战能力,终于在混战中被掌风掌毙。 两老者离去后,在洞内放下一块木令。 二日后,小宝内伤已愈。罗俊峰问明经过,与小宝连袂往陕西境内黄龙山进发,两人离开霄云洞晓行夜宿,经过了五天行程,才到达甘井。 下当两人快近镇的时候,十丈远处一匹疯马飞驰而来,后面还跟着一群乡民,手拿木棍、锄头之类的东西,口中喧哗暴喝。 蓦然,空中传来一声娇叱,一条青影疾逾电光火石向急冲的马射到。前冲而到的疯马倏地前腿一软,整个向前滚翻落地。 病书生抬头一看不觉神魂颠倒,口中喃喃念道:“好美啊!” 少女阻止了疯马之后,望了罗、万二人一眼,娇声说道:“喂!你们俩人走路怎么不看着前呢?要不是我及时抢来,你们不被冲死才怪。” 人是那么美丽,声音又是那么柔和,人间那有这般嫦娥,简直是仙女下凡,怎不令罗俊峰失神落魂,呆凝直视呢? 真的,刚才少女说了什么话,他压根就没听到,这种神态早落入少女眼中,不由她“嗤!”的笑出了声。 此时,后面追来的乡民已到,团团围笼过来,那少女倏地双肩一晃,人如一缕青烟,刹好间消失。 罗俊峰又不禁“咦”了一声,暗忖着:“人间那有这种才貌双绝的少女,单她这手轻功,怕不有六十年的火候。” 渐渐的乡民已将那匹疯马围住,那匹马已死去良久,罗俊峰走进一看,只见那马的嘴唇白沫满结,安然如睡般,毫无痛苦之色。 罗俊峰不由对少女的武功更加敬佩。 众人看疯马已死,也就嘘了一口气,纷纷离去。 小宝说道:“峰叔叔,我们吃饭去。” 罗俊峰满脑困惑,糊里糊涂地被小宝拉着往镇内大步走去。 两人走不到半盏茶时间,来到一家饭店。只见门口冷清的只拴着一匹马,看似生意清淡,反正他们只为充饥,那管那么多。 一进门里,才走出一位老太婆,向着他俩摆手请坐,小宝手拉着罗俊峰的衣角动了一下,用嘴一努室内,罗俊峰望眼一瞧,不由又是一怔。 里面好好的坐着一位少女,正低头吃着饭。那人正是刚才打倒疯马的那位美丽少女,这一发现罗俊峰不再觉这饭店冷淡了。 两人要了几份菜,径自吃起来。 蓦然,那位老太婆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边向那少女叫道:“姑娘不好了,那匹疯马又复活了,现在已跑到店门口来了。” 那少女一听并不吃惊,微微一笑,说道:“不要紧,它不再作怪的。” “不,我看比刚才还要发疯的,姑娘你就行行好把它叫走吧,不然它老站在店前狂嘶,我们就别做生意了。” “您老人家放心好了,它不是真疯,只想跟我那匹‘阿兰’好,若把它赶走,它就真会发狂了。” 小宝一听这话不禁哈哈笑起来,罗俊峰想阻止已来不及了,那少女突然向小宝问道;“小鬼,有什么好笑,难道我说错了。” 小宝裂着牙,笑说道:“我笑我的,管你什么事,这里规距不许人家笑是不?” 那少女被问得张口结舌,一时回答不出来,罗俊峰很快的解围道:“小宝,不准你多嘴,还不快吃。” 忽见罗俊峰起身离桌,向那边少女谢道:“姑娘,刚才承蒙你援手,救了在下两人一命,在下在此致谢。” 说着一揖作礼,然后继续说道:“请问姑娘尊姓芳名?” 那少女娇羞的微笑,回答道:“那有什么了不起,见危伸手乃是侠义天职至于名字,你我素昧平生,问它做什么?” 罗俊峰点点头承认道:“是的不过承蒙姑娘救了一命,无论如何也想知道大名,以后也可以朝夕焚香拜谢呀!” 那少女娇羞地说道:“我姓陆名玉华,自小爱武拜天山神尼为师,江湖人称我为‘月里嫦娥’,你满意了吧。” 罗俊峰一听少女竟是天山神尼的徒弟,不禁一怔,恩师空空叟说过,天山神尼的武功诡异妙绝,生平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其武功之高无人能测,怎么会传出这么一位沉鱼落雁,羞花闭月的美弟子来,且武功又是那么绝顶。 想着故意假装毫无所知似的,双眼望着房顶,口中喃喃念到着:“月里嫦娥、月里嫦娥陆……陆玉华……不,小姐。” 这种白痴般的傻态,弄得陆玉华捧腹不已,她真没见过这种书呆子,不禁同情地对罗俊峰渐渐起了好感。 这时月里嫦娥瞧了罗俊峰一会,说道:“喂,你也要告诉我大名啊!” 罗俊峰要阻止已来不及,不禁暗暗叫糟。 一旁的小宝无城府,又是心直嘴快,马上接着回答说:“罗俊峰。” 只见那少女听了“罗俊峰”三字,往罗俊峰一看,脱口叫道:“好呀!竟瞒着我,原来是罗大侠,失敬、失敬。” 罗俊峰慌忙应道:“陆姑娘,在下实在不是有意如此佯做,请别误会,其实我们有着难言之隐,不得不这样。” “喔,好喔,那个不知名震天下的病书生,区区一匹马。哪能奈何你。”陆玉华存心讽嘲的说道。 罗俊峰摇头叹道:“在下实在名过其实,哪有真实本领,刚才姑娘所施展的绝学,才真使在下佩服哩。” 女人哪个不喜欢人家捧她,月里嫦娥听了这话,心里着实甜甜的。自她别师下山行道至今,未逢敌手,心里在就常以此自傲,后来传闻江湖上新近出现了一位病书生,脸色病黄,月里嫦娥怎会相信?今日一见,更使她一百个不服,看他那种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相,武功强到哪里? 想到这里,月里嫦娥暗暗咬唇顿生一计,试试他到底真不真?嘴里却向罗俊峰:“罗大侠太谦虚了。” 话落倏地一旋身,单手一扬,两支筷子如箭矢向罗俊峰门面射去。 月里嫦娥手刚一出,瞥见对方竟毫不躲闪,以为对方果真名过其实的饭桶,不由“啊呀!”惊叫了起来。 叫声未歇,那双筷子已经射到罗俊峰的身上,毕直地站在他的胸前,如晴蜓般与地平行地插着。 月里嫦娥仔细一瞧,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呐呐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双筷子的尖头,象用浆糊贴在罗俊峰的衣服上,并没穿入皮肉,也不往地上掉,就这样被咬住一般。 此时她不在怀疑了,眼前的病少年的确有着神仙般的功夫。 030 罗俊峰将“混元罡功”运出体外,传至衣服上,将急射而来的筷子一挡并吸住后,微说道:“陆姑娘,献丑,献丑。” 说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双筷了竟如脱弦之矢,反射回去,但并不向陆玉华身上射,而是往桌上射。 奇迹又出现了,那双筷子一到桌子上空,突然一停,平平稳稳地往桌面上一落,安放在碗一边,就跟摆放的一样,分寸不差。 月里嫦娥不由从心底发了赞佩的叫声,说道:“罗大侠真仙人矣!” 罗俊峰是存心卖弄炫露实学,但过后被人家一捧,反而讪讪答不出话来。 蓦然,店外传来群众叫嚣的声音和马匹嘶啸声音,月里嫦娥乍闻之下,猛吃一惊,脚一沾地,身子空掠射而来。 这正好解去罗俊峰的窘态,也挽着小宝随后看热闹去。 两人刚到门口,店外满满的围着一群乡农打扮的人,月里嫦娥站在老太婆面前,此时群众中走出一个中年汉来,一身打扮奇异绝伦,一看就知道不是朴实的老百姓,尤其看他那副强悍的脸孔,太阳穴微微鼓起,就知道来人也是会家子。 那人越众而出,指着月里嫦娥道:“小妞刚才是你把我家马打伤的吗?” 月里嫦娥瞧他一眼,满脸不屑之色,冷冷答道:“谁叫你养了一匹疯马,任由它出来撞人,既然你出来了,还不快牵回去,老是缠着‘阿兰’好不讨厌。” 那人一听,脸上顿时掠起怒意,瞪了陆玉华一眼,喝道:“唷!好神气呀!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外乡鬼撒野,大爷高兴放它出来,有谁敢哼半声!敢情你是瞎了眼睛,到了甘井不打听打听甘井一鹤是任人欺侮的吗?” “哦!原来你是甘井一鹤。” “不准你随便乱说,甘井一鹤是大爷的名子。” “这样说你是他的走狗啦,有其徒必有其师,你这般凶,甘井一鹤一定更霸道啦!” 群众听了这话,不由“哄”的一声笑起来,那人反身向群众暴喝道:“笑什么?”随即向月里嫦娥怒喝道:“臭丫头大爷先收拾你。” 说着,左手疾伸向月里嫦娥双眼点到,陆玉华梨涡浅露,等到那人双指点到,才一晃肩闪了过去。 小宝看得心痒,也不经罗俊峰许可,立即跃到那人面前,向陆玉华道:“陆姑娘这个脓胞交给我。” 那人一招落空,右手本待出击,小宝的人影和声音已到,那人微微一抬眼,看到来人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不由更气,邪眼了眺,右掌盘空一挥向小宝剪落。 小宝本是鬼灵精,若不是看到对主是脓包,他怎么会横加出手,此时一见那人右掌已到身上,猛一移左腿,倏地转身到那人背后,举掌一劈,结结实实打在那人的屁股上。 小宝限于年龄小,力道不强,但这一掌也使那人向前倾倒数步,踉跄两下才拿桩站好,这一气非同小可,只见那人一声怒喝,双掌翻飞,如落雨般向小宝打到。 古人有言:“棋差一筹,束手待缚。”以小宝的武功,那人使出吃奶之力,也只象玩把戏般,一点也摸不到小宝的衣角。 只见那哪吒神童施展“飞絮飘绵”的罕世轻功,来回在那人拳风中飘荡,口中还不时挟着嘻嘻哈哈的笑声。 围观众人全被小宝的这种绝艺所慑,几百个眼睛扫来扫去,直到后来,竟失掉了小宝的身子啦。 蓦地!“哎哟”一声惨叫,那人强壮的身躯掠过一丈,“叭哒”摔在地上,晕死过去,众人又是一声“哎!”的惊叫出来。 小宝已笑吟吟的向月里嫦娥一抱拳说道:“陆姑姑,幸不侮命。” 月里嫦娥这是真的喜佩交集,看他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功夫,连忙抱拳还礼,笑哈哈地向小宝赞道:“小弟弟,姑姑非常佩服你。” 说话间,街道上传来吵杂的蹄声,众人回头一看,顿时纷纷散避,其中有人叫道:“糟了!甘井一鹤来了。” 刹那间,众骑已到,罗俊峰一瞧,约有十五、六人,个个耀武威风,疾装劲服,为首的是一个员外打扮的老者。 此时群众已避的远远的不敢出来,也不愿离去,大概想知这场戏是怎么收场的。 那老者一马当先,距悦客饭店十丈远处,看到地上躺着那人,不由“咦!”的一声,很快右臂上举,后者跟随众骑一瞥手势,顿时一拉马疆,一阵狂嘶全停下来。 那员外打扮的老者,首先下马,可是一点声音全没听见,全屏气凝视,空气顿时变得死沉沉的,每人只能听到心跳动的声音。 只见他双眼一瞥,两眼凶光灼灼射来,哪像是个员外?罗俊峰心中暗忖道:“甘井一鹤果然不虚,单从两眼精光,就知道内功已至一流境界。” 随闻那老者说道:“这人是谁打伤的?”语气是那么冰冷,神态又是那么高傲。 哪吒神童第一个看不惯,踏出一步,说道:“是我,小宝所伤的。” 那老者望了小宝一眼,出他意外的,伤自己手下的竟是这个小鬼,不由脸露疑色,冷森森地说道:“是你?怎么打伤的。” “那还不简单,只要一脚就可以叫这脓胞睡地不起,难道还要动手不成?” 甘井一鹤看小宝这么一说,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瞧了小宝一眼,道:“这样说你竟身怀绝技啦,我问你,他是怎么得罪你的,你为什么要下毒手呢?” 这席话说得非常温柔,使人听来觉得他是一个和葛可亲的老者,一点也没有凶霸霸的样子。 小宝对他渐存好感,于是回答道:“不敢,不敢,只略动皮毛而已,至于他是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的,请你问问这里观看的人就知道了。” “哦!”甘井一鹤哦了一声,倏地凶眼暴射,向跟随一挥手道:“还不把他赶走,难道要永远摆在这里现世。” 说着脸色放晴,满脸和气地向小宝说道:“这位小弟,令尊何人?” 小宝早看到他脸上阴晴不定,忽怒忽喜,知道此人笑里藏刀,决非善良之辈,嘟着嘴唇,道:“你问他干吗?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打伤了你的手下,一切由我承担,问我父亲名子干什么?” 甘井一鹤蓦然一声桀桀怪笑,阴恻恻地喝道:“好小子真不识抬举,老夫见你长得伶俐可爱,不忍对你下毒手,原来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 说着向后面跟随壮汉一摆手,道:“还不给我拿下。”话落,身后已跃下二条人影。小宝一声长笑,双肩一幌,脚一站地扑了过去,也不出声,一上手就展开乃祖宇内三奇穷儒万念祖赖以成名的拳法。只见人影微闪,立即传来“啪啪”声响,那跃落双汉没碰到人就各挨了一记巴掌,不禁怒吼一声,四拳纷劈,全往小宝身上要穴攻到。 哪吒神童技高人胆大,倏地展开“飞絮飘绵”身法,左闪右避,乘虚攻了一掌,摸了一把,如蝶翻舞,似燕穿林,那消片刻,两个壮汉已累得呼呼气喘,热汗直流。 甘井一鹤心中一惊,自己手下平时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一旦碰上高手就被人耍猴子玩般,弄得只有挨打的份。 如今在众目昭彰之上,叫他这个脸放到哪里去,想至此,心里一横无毒不丈夫,猛一沾地,身子凌空掠起丈高,身在空中发话到:“住手!” 随着疾逾流星泻地,往三人中间射落中途,暗运全身真力于右掌,毫不留情地往哪吒神童头顶劈落。 哪吒神童斗到酣处,忽闻住手,身子跳出战圈,刚刚站稳脚,空中狂风射罩一般“嘶!嘶!”疾劲的压力,已逼至头顶骨,小宝眺目一看,顿时吓得心惊胆颤。 哪吒神童哪曾料到甘井一鹤真是如此卑鄙,假意解围暗怀叵测,哪咤神童发现时甘井一鹤的巨掌已罩头而下。 哪吒神童“吾命休矣”刚叫出,本能自然的临危使出一招“霸王举鼎”双掌往上一推,硬接来掌。 这一招穷儒万念祖绝学中救命招术,甘井一鹤蓦然“咦!”的一声,疾落的身影陡的挫腰,暗提真力斜往横里一翻,喝道:“万老头是你什么人?” 敢情甘井一鹤认识这招是穷儒绝学,小宝本待硬碰一下,岂知双掌上举,头顶劲道突失,甘井一鹤已在左侧发话,这一变化,真出了在场诸人意料之外。 小宝闻听回答道:“是我外祖父,怎样?” “好,即是你祖父,今天的事就此放过,回去告知你祖父,老夫恩怨分明,八年前蒙他救命一场,今日饶你一命,希望你迅速离开此地,以后再碰头可别怨我心黑手辣。” 031 小宝闻他老气横秋的傲态,心中不禁有气,冷冷道:“救你的是我祖父,惹祸的是小爷,即然你恩怨分明,就该杀我报伤徒之怨,以后再图报我祖父救你之恩,怎么可以混为一谈呢?” 甘井一鹤听了这话,不禁一阵桀桀狂笑,道:“好小子,老夫若非看在万前辈份上,岂容你如此狂猖,敢情你这小鬼是喜欢吃罚酒了,好!老夫不愿以大欺小,我就站着,任你连打三拳,看你到底有多大实学。” 说时脸色凝凛冷削,全身骨节格格作响,一旁观之的病书生看出情形有异,深怕小宝上当,迈着八字步慢慢走地来,向着甘井一鹤说道:“这位老伯请你息怒大人不计小人过,在下代他请罪如何?” 说着面对小宝怒斥道:“小鬼,这是什么时候,还不赶快休息睡觉,你这般捣蛋岂不是害了我的命。” 这句话十足表现文弱书生之态,但也因这席话使事情变得更僵,要知道甘井一鹤这种人物是怕强欺弱之徒,早先对他们尚存顾忌,以为小的已这般难惹,大的岂不更可怕。 如今一闻这个书生少年竟是怕事柔弱,毫无半点武功,不禁恶胆顿生,这时还管他什么恩怨,反正穷儒不在身旁,杀了他孙子有谁知道? 何况那边又有一位美如天仙般的妞儿,等一下收拾了这两个男的,那妞儿还怕飞上天?今晚不是可以来个消魂? 想到这里欲炎烈炽色迷心窍,不由得一阵阴冷微笑,双目暴瞪,喝道:“老夫本来有意相让,奈何此儿不识抬举,说什么老夫不懂恩怨分明,如今即然说出话,就不得收回,你要代他请罪可以,老夫照例让你三拳,过后不得怒我心狠手辣。” 罗俊峰非常不高兴在此多事之秋再找上麻烦,尤其这里已是黄龙山势力范围之内,说不定甘井一鹤也是秃鹰老人手下则事情可能愈演愈糟。 如今惠妹妹在他们手中,不要在自己未到之前,已被杀死,则自己保护无能是大过,若再为了这场事而真害了她,则不成了“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这种罪过如用尽东海之水也无法洗净。 于是,罗俊峰再抑拳作揖,说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叫我如何打你,至于小鬼得罪老伯之处,好在其祖父万老前辈与你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大家都是自己人,依我看何必斤斤计较……” “什么?杀伤了我手下还算是小事?既是读书人应该知书明理,老夫手下之人命,如何赔偿?” “你刚才不是说万老前辈曾救过你一命,就以彼做为赔偿如何?” “嘛!那是刚才想法,小鬼既然不领情,老夫只好来日再报万老儿之恩德,今日之事只好由小鬼一人承担。” 罗俊峰道:“除了用武力之外,可有其他解决方法?” “有,那就是将那位妞留下。”说着手指月里嫦娥玉华。 陆玉华自始至今,从未开口,没想到罗俊峰如此软弱,毫无骨气,心中早憋着一肚子气,现在甘井一鹤居然也想到自己头上来,不由她冷哼一声,骂道:“不要脸的老鬼,凭什么敢留下姑娘,不问问自己到底行不行。” 行字未落,身如轻烟般射到甘井一鹤身处,只听“拍!”的一声,甘井一鹤清脆地挨了一把掌,脸上留下五道红红的指印,象爬了五条蚯蚓。 月里嫦娥的这种打法,就连罗俊峰也只见青影一闪而已,小宝何曾见过如此绝世轻功,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哈哈拍手叫好,说道:“陆姑姑,你这一手太高妙了,以后一定要教我。” 女孩子本性喜欢人捧好,月里嫦娥听了这话,心里甜甜的娇羞回答:“好,等我有时间一定教你。” 甘井一鹤无缘无故,在毫无防备下被打了一记耳光,怔呆了一下,并没有生气,只是惊疑,虽然他第一眼就对这少女注意,但绝没想到她的武功竟高到如此地步。 罗俊峰之所以那般客气地对待甘井一鹤,无疑想使事情圆满解决,不再扩大,现在月里嫦娥这一发怒,顿使他暗暗发急。 果然,甘井一鹤惊怔了一会,由丹田里发出一阵阴森森使人发闷的桀笑,听若破锣乍响,震得所有的人心里烦燥。 只见他狂笑了好长时间,突然顿止,向着后面跟随众汉一挥手,叫道:“统统给我围住,不准脱掉一人,老夫就不信有谁敢在老虎头上捋须。” 罗俊峰一见形势不妙,知道多说无益,扫了全场众汉一眼,说道:“甘井一鹤原来就是凭恃以多为胜,不怕人笑掉牙齿吗?少爷若不给你点厉害,你还不知好歹。” 语气虽然有点愤怒,但是看见他那种文弱的样子,和那身打扮,任谁也会觉得他只是在嘘人而已,不料,罗峻峰说完话,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但见一阵轻风挟着一条白影,来回在围逼而来众人面前一闪一荡。 众人顿时象中了邪一般,个个死定在原地,有跨出半步的,有举手欲劈的,有张口欲喝,有的刚抽出刀刃的,全象死人般被点中穴道。 再看那书生时,只见他已经站回原处,双手抱肩,笑吟吟地,只见他儒服衫飘飘,好不潇洒。 甘井一鹤一瞥这种传奇性的邪法,不禁凉了半截,全身顿时软绵无力,几乎酥骨跪倒,哪有半点斗劲。 就连月里嫦娥那样绝世轻功的一流高手,也未见过这种几近邪道的身法,不由拿眼直瞪着罗俊峰一眨不眨。 小宝虽知罗俊峰功力已臻仙侠之流,但只是耳闻,真正让他亲眼目睹的还是这一次,遗憾的是他了只见到身影和一阵凉风而已,怎么叫他不佩服得惊呆? 此时,罗俊峰向甘井一鹤说道“今夜少爷网开一面,轻惩你们,以后若再为恶乡里,作威作福欺强怕硬,一旦被我发现,决不轻饶。” 说着向月里嫦娥与小宝两人一摆手,道:“这里没事了,我只点了哑穴,过一会自有他头儿解开,我们去吧!” 陆玉华这时才惊魂甫定,对罗俊峰是心服口服,不但如此,她的那颗芳心也跟着暗暗送给小侠了。 甘井鹤一见书生要走,开口问道:“少侠且慢!” “什么事?” “老夫今晚认载,但只要有三分气在,定雪今日之耻,望各的留下姓名来。” “哈哈哈哈,我以为什么了不起的事,告诉你量你也不见得能奈何我,少爷姓罗名俊峰,人称‘病书生’,自现在起,随时随地恭候你。” 说着头也不回,领着陆、万两人走进店内。 甘井一鹤不问还好,一问知道对方就是名震江湖的病书生,不禁双腿一软,暗叫:“妈啊!我这个仇只有来世再报了。” 罗俊峰带着两人进了店内,那老太婆马上换上一席新的酒菜表示慰劳,说道:“三位来得好,老婆婆每天都受他们的欺,今晚真是大快人心,这席酒菜略表敬意,请三位开怀痛饮,等一下一定会有人进来向你们道谢的。” 小宝喜得连声道谢,也不理两人,径自开了酒盖就咕噜咕噜地狂饮下去,罗、陆两人也向老婆婆谢了一声,相顾一笑,动筷举杯吃喝起来。 真是不打不相识,刚才双方还弄得蹩蹩扭扭地,虽口头上彼此恭维,其实心里暗暗较上了劲,如今同仇敌忾,又是老婆婆无意作了美,无需再费什么麻烦,就象知己朋友一样,成丁自己人。 月里嫦娥边吃边偷瞥罗俊峰,觉得这位貌不惊人的黄面书生,越看越使人倾心,罗俊峰何尝不也是偷偷地在看她。 有时两人四眼光一接,怔了一会,不由罗俊峰害羞地低下头卜卜心跳,他心里面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好美呀!真不愧人称月里嫦娥”。 不错,真是越看越美,美得天上的明月也会避起来,自叹又不如。 自古美人薄命,陆玉华也不例外,她也有着不幸悲惨的身世,直到今天她尚不知她亲生父母是谁?家住何处?比起罗俊峰更加凄凉寂寞。 从她懂事起,就一直生活在天山里,除了师父天山神尼和几位同门姐姐外,完全与人间隔绝,终日伴着古佛青灯,听到的是念经木鱼声。 虽然好几次询问过自己父母之名,但所得的答案只有“不知道”简单的一句而已。 六岁起天山神尼才正式传她武功,不过值得高兴的,就是乃师对她期望甚殷,因她一身绝学全由尼亲自传授,就连神尼成名兵器“卷风带”和独步江湖的“卷风带法”也一并传给她,同门大师姐曾为了这件事哭了一整夜,怪她师父偏心。 神尼这样做当然有她的苦衷,因为陆华与天山神尼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说起神尼就是玉华的姑妈。 不过单为这一点亲血关系,也不至于神尼如此偏爱,这其中若非关系着武林一场血海深仇,天山神尼怎么如此? 而这场血海深仇就是陆玉华的亲仇,一家六口除了她一人侥幸得救外,其余均丧命在一位绿林枭雄之手。 神尼知道仇家目前势力雄厚,武功在当今绿林道上,也是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因此到今日,尚不敢将仇人的名字告诉玉华,深怕她冲动冒险,而致无谓的牺牲。 此次陆玉华离师到江湖上磨练,完全是天山神尼的心意,神尼的用心是良苦的,她希望陆玉华趁此机会,一面对江湖上的诡诈多一层经验,再一方面可以多结些侠义之士,对将来报仇之举,多少有点裨益。 天山神尼用心并没有白费,陆玉华幸运地在甘井这地方认识了罗俊峰,不但将来深仇得报无形中也让陆玉华找到了理想的归属,当然后者乃是天山神尼始料不及的。 032 就在这时,陡闻月里嫦娥陆玉华一声娇叱纤手一扬,倏闻窗外“啊哟!”一声,砰的从屋檐摔下一个人来。 陆玉华单手扬出,人也跟着掠出窗外,一会儿已捉住一个壮汉走进来。 月里嫦娥象抓小鸡一般,提了那人往地上一放,单脚踏在那人的身上,说道:“什么人命你来的?” 罗俊峰一直注视那人,见了满脸刚毅之色,是一尊铁狰狰的硬汉,尤其那种大无畏的勇气,深得病书生罗俊峰的赞赏。 只见罗俊峰说道:“陆姑娘请你暂息雷霆之怒,这人就交我发落好了。” 然后他立刻走到那人身旁,双手把他扶起来,只见那人的膝盖处活生生的被一支筷子插入一寸半左右。 罗俊峰扶起那个人,请他坐在椅子上抽出筷子,用乃师空空叟的太清神丸,为他治伤,那人自始至今,死板板的也不谢半声。 罗俊峰包伤完毕,一手拿着一杯酒,送到那人面前,说道:“这位大哥贵姓大名,刚才得罪之处尚请原谅,来,咱俩干一杯,做为见面礼如何!” 那人自罗俊峰为他治伤之后,心里一直嘀咕不已,对方不但没有侮辱自己,反而以礼相待,不由他不安起来,见他满脸诚垦,内心愈感对方人品的伟大。 罗俊峰瞥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也不强人所难,举杯一饮而尽,这一来更使那人愧疚,也跟着接过杯来,一千而尽,说道: “谢谢小侠盛意,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愧形秽,若小侠不记小人之过,在下就此告辞,来日有缘,当益图报。” 说着就想离去,罗俊峰连忙答道:“这位大哥且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看老兄绝非颓疯不化之人,若蒙不弃可否同席一谈?” 这句话顿使两人震惊,两人怀疑罗俊峰疯了,怎么忽然变得想结交匪徒来,那人更是吃惊,这种光明磊落的胸怀,怎不使他惭愧得落泪呢? 只见那人颤抖着嘴唇,眼泪如落珠般,溢眶而出,看着罗俊峰颤声说道:“小侠真是义薄云天,若小侠真是如此诚心,邱某愿终身服侍小侠。” 说着果真向罗俊峰一跪,罗俊峰猛吃一惊,双手聚满真力轻轻一摆,一股无形正气竟将英杰欲跪的身子往上托住,凌空悬挂离地一尺。 使得邱英杰欲跪不能,起身更难,不由他对罗俊峰的绝技口服心服,更坚定他背判黄龙山秃鹰老人的决心。 罗俊峰道:“邱大哥,不要折煞小弟了,我们既然平辈论交,何必来这些俗套干吗?来,起来我为你引见引见。” 说完劲气一收。 邱英杰见罗俊峰谦逊至此,也不再客气,抱拳向三人一作揖,说道:“各位指点迷津之路,邱某终生铭记心头,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说一句赴汤蹈火邱某绝不皱眉。” 月里嫦娥听了这话马上回答道:“邱兄说哪里话!我们对你深明大义至感钦佩,来来来,我先敬你一杯,望你忘记刚才愚妹不是之罪。” 小宝也不落后,拿起酒杯高举过头,向邱英杰说道:“邱叔叔,我也敬你一杯,以后多多指教。” 说着与陆玉华同时一饮而尽,邱英杰见着,顿时胸怀大展,不禁一阵哈哈爽郎的欢笑。 四人坐下来之后,罗俊峰又叫老婆子换上一席菜,然后一一向邱英杰介绍,并毫不隐瞒的将自己与哪吒神童万小宝来此的原因全盘脱出。 月里嫦娥也是至此才知道罗万两人的详细来历,尤其听说罗俊峰早有了姓郑的小姐,并且为她不惜跋涉长路而来,心里头不由涌起一丝酸意。 好在罗俊峰说的很得体,只道出了保护“百禽神君”遗裔,才冒此险,多少令陆玉华露出一点希望的曙光。 这一席酒吃的太痛快了,一边是因感化了迷途知返的英杰而自傲,一方是痛改前非并得识奇人而高兴,因而不知不觉的谈到翌晨。 他们都是内功深厚的高手,稍一盘坐运动,马上恢复过来,罗俊峰第一个催促他们向黄龙山奔去,邱英杰尽量避哨岗,由小道迂回曲折,偷偷前进。 邱英杰顿住身子回头向罗俊峰道:“前面名曰‘蜘蛛岭’,其中暗暗排奇妙阵法,邱某无能,不悉其中奥妙,怎么办?” 哪吒神童说道:“我们绕道另寻他途好了。” “除此以外,别无它路可寻,秃鹰老人设计此阵的目的,在地考验来者的身份武功只冕能顺利通过此阵,则他必以招侍,否则只有死在此岭。” 罗俊峰一直注意着,“蜘蛛岭”的一草一木,潜心默思如何破法。 “病书生”罗俊峰沉思一番说道:“有了,有了,秃鹰老怪狡诈诡异,骗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蓦然,距离他们约二十丈远的一颗怪石旁,飞起一条灰影,随着灰影在空中一声怪啸,如巨鹰般地向这边扑来。一眨眼间,来人已立在山道进口的地上,那双神光十足的贼眼向罗俊峰这边各人扫了一下,而后发出同一阵冷笑,喝道:“好个背义叛徒,你忘了黄龙山的王法吗?居然还敢领乱来扰,娄某不信你飞得出去。” 邱英杰见了,全身颤抖,暗暗叫苦,别看他年约四十,武功在黄龙山里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秃鹰老人非常敬重,任命他做为刑堂堂主,掌管全寨人的生死大权,凡判徒奸细,皆在他酷刑下惨死,手段毒辣,冷酷无情,大家都视他为地狱阎罗。 邱英杰已决心弃邪归正身旁又有武功绝世的“病书生”,倒也胆大起来,双目一瞪说:“姓娄的,邱某已非黄龙山匪徒,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那姓娄的听了这话,不但不怒反而哈哈狂笑,说:“没想到你也吃了豹胆熊心,好,既然你们来了,身为此间主人就权作向导领你们入寨一会。” 话落毫不犹豫的随后跟去,陆万邱三人紧跟着成一字行向山岭飞去。 黄龙寨刑罚堂主娄满有意卖弄,只见他如飞矢般带头疾飞,哪象待客引路的样子,简直是在表演轻功。 罗俊峰边走边暗笑,只看他脚下似行云流水,如平坦大道般,安祥潇洒,与前奔的娄满,保持三步远。 站在前领路的娄满,一边狂奔一边细听,后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禁暗暗得意,以为他们一定被抛的很远。 刹那间已经越过了“蜘蛛岭”,前面已经到黄龙总寨,娄满猛一顿身子,然后回头一看不禁愣了。 原来那书生打扮的少年正在自己身后两步处呆头呆脑地望着自己傻笑,这一瞥使他惊得冷汗直流,只好说:“请。” 自己很快向竹林那边跃去,那些壮汉一见来人,纷纷让道,由娄满领着的四人一直向山林内走去。 此时,林中传来几声炮声,邱英杰告诉罗俊峰说这黄龙山迎宾的礼炮,等下寨主就要亲自出迎啦! 果然,邱英杰刚说完,对面已迎来了一位老者,身后还带着二名小童。 罗俊峰一见老者,就知道是秃鹰老怪了,只见他身穿花花绿绿的道袍,脚下穿的是绿色的布鞋,年约六十开外,头上光亮得不存一发,一撮白色的胡须,长及胸前,眉毛倒斜,细眼阔嘴,扁鼻卷耳,任谁见了都不舒服。 秃鹰老人冷森森地望了来人一眼,看到陆玉华时顿时被美色怔住,不由嘻嘻怪笑道:“唷!姑娘光临寒寨,老夫未能远迎,失礼、失礼啦。” 说着向娄满喝道:“你怎仫不雇顶骄子抬姑娘进来?” 月里嫦娥陆玉华哪里听得进去!暗运丹田真气,将一口浓痰吐射至秃鹰老人脸上,秃鹰老人用手一摸,原是小妞的香液,不禁哈哈大笑,道:“多情的姑娘,敢情你怕人家见笑,竟用这口香液定情是不?” 气得陆玉华一跺脚,双肩微晃,闪到秃鹰老人面前,狠狠的右手一挥。 “啪!”脆想一声。 秃鹰老人被打得踉跄几步,左脸颊肿得象小山般高,不由道:“好狠啊!好狠!老夫不生擒你吧,你却来打老夫,看老夫……” 说毕凶目直瞪陆玉华,刹时又心软,那美色简直比刀还利,一看竟使心麻骨酥,淫心丈炽,嘻嘻笑道:“来人啊!快迎佳宾。” 秃鹰老人一喝唤,道旁林里刹时跃出一排持刀壮汉,个个凶悍强横。 秃鹰老人向排列的喽卒一摇手,说了一声“走”,百来个人在瞬间离开得无影无踪,场中只留下十来人。 此时,罗俊峰早已急得不耐烦,向秃鹰老人问道:“罗某今日打扰贵寨,完全为的是义妹郑美惠被擒而来,只要将在下义妹放出,并且保证无损分毫,罗某撒腿就走,对于以前的事,绝不在提。” 秃鹰老人笑道:“关于姓郑的姑娘,确是老夫与摩兄抢回,这其中关系着两件事,第一就是小侠杀我神禽,老夫以她做为人质,诱你上山,第二关系着老夫师兄昔年的一段案子。” “早在三十年前,百禽老人为寻一只会语鹦鹉曾与我师兄有一拳之仇,也因而使我们师兄弟避居劳山达二十年之久,这笔账只好由他女儿偿还,不过……” 033 秃鹰老人说至此,突然飞豹阻止道:“师弟,与这些小子浪费时间干吗,不如早点打发掉,难道你有什么顾虑?” 罗俊峰听了这话,怒喝道:“闭嘴,别以为天下无人治得了你,真若看不顺眼,等你师弟说完话,罗某一定让你趁心如愿。” 说着向秃鹰老人说道:“不过如何?” 秃鹰老人看了师兄飞豹老人一眼,然后说道:“那姓郑的并不在这里。” “什么!你再说一遍。” “姓郑的并不在黄龙山里。” 罗俊向峰哪会相信,不由一阵狂笑,声聚丹田真气,宛如虎啸山岳震得在场诸位耳膜嗡嗡震呜,余音久久摇曳长空不散。 过后只听罗俊峰道:“大丈夫敢做就应敢承担,别以为花言巧语就骗得了人,倘若你不还某一个明白,哼……” 说时左腿前跨半步,满脸杀气,昂然而立。 秃鹰老人视状,微微一怔,后退一步说道:“别以为老夫怕你,老夫说姓郑的不在这里,就不在这里,难道我还怕你才这么假造吗?” 说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事到如今,就是你放手,老夫也绝不留半人离开此地,不过话先交待清楚,姓郑的早被人抢走,信不信由你。” 罗俊峰从秃鹰怪的表情中,见此老怪并非虚言哄骗,但是明明惠妹是彼所擒,何故又被外人抢掠? 秃鹰老人看出罗俊峰半信半疑,遂继续说道:“老夫兄弟两人刚离开霄云洞,没出十时里,突然四个蒙面人挡住,咱们兄弟两人竟不能在对方手走过十招,那姓郑的就被抢掠而走,话已说完,不信也只好由你了。” 罗俊峰一面听讲一面注意秃鹰老人面部表情,不由他不相信郑美惠真不在此,但那四位蒙面人又是谁?他们与美惠妹妹有什么恩怨? 月里嫦娥陆玉华可不相信这些话,因为以秃鹰老人那种心里变态,反复无常的个性,怎会突然正经起来,别是其中有诈? 想着逾觉有理,不由她冷哼一声,娇叱道:“秃鹰老怪,既然郑姑娘不在此,干吗你派邱兄到甘井刺探我们行踪,若非你做贼心虚,何故如此?” 这一说罗俊峰顿时醒悟,怒叫道:“狡诈的老怪,我要你即将姓郑的姑娘送出来,并且还要保证在此期间丝毫无损,否则扫平黄龙山,也不让你老鬼逃命。” 飞豹老人那能忍受得了,陡的一声怪啸,身子掠起,双掌暗运真气,劈向罗俊峰,嘴里暴叫:“小子,老子看你如何扫荡黄龙宝山。” 病书生罗俊峰冷笑一声,也不见人如何作势,飞豹老人的掌风扑下的同时,已失去了他的身影。 秃鹰老人知道来者不菩,善者不来,今日之事也非三言两语就能解决,马上阻止道:“师兄歇下。” 说着向在场十三人一使眼色,道:“快摆十三鹰阵法。” 刹时那十三位高手,已按各方位站好,每人手中全是一律鱼肚刀,刀尖斜斜上举,完成所谓“十三鹰阵法”的起式。 秃鹰老人一见阵法已成。缓缓走进阵中,向罗俊峰说道:“老夫想用这套不成器的阵法,领教小侠绝学。” 月里嫦娥陆玉华看这套阵法,就跃跃欲试,一瞥罗俊峰欲进阵去,连忙双肩一晃,赶在罗俊峰身前,先行人阵,向秃鹰老人说道:“姑娘先行试阵,想你不会拒绝吧!” 说毕自腰际取出一条彩带,长约一丈,正是天山神尼成名兵器“卷风带”。 月里嫦娥,那边更快,但见秃鹰老人举臂下挥,十三位黄龙寨高手,如车轮般由左和右,围着月里嫦娥,一定的步伐团团转动。 秃鹰老人在此,倏地一矮身,双脚运力一点在地,一个鹞子翻身,凌空掠出阵外,阵内只留下月里嫦娥陆玉华一个人。 开头十三人转动得并不快,步伐清楚可睹。陆玉华手中“卷风带”斜垂地面,两眼一瞬不闪地注视着阵的演变以静制动。 此时突闻阵外秃鹰老人,一声发令“三速”! 阵里十三人刹时脚下用劲,比刚才速度增加二倍,这时陆玉华才看出端倪来,对方用意在于使敌人眼花缭乱,然后乘机杀敌。 陆玉华只猜对了一半,“十三鹰阵法”的妙用还在后半这种旋转惑敌的手段,只是此阵法的开场而已。 陆玉华既然猜出了这种阵法,她就倦作眼花缭乱,果然,不出所料,阵外秃鹰老人见机不可失,一声“四劈!” 旋转的十三位壮汉之中,陡地跳出四人,鱼刀化做万道白光,纷纷拼命的向陆玉华洒下。 蓦闻月里嫦娥陆玉华一声娇叱,美眸顿睁,右臂卷风带由下而上,猛力盘空一抖一卷,一条狂飚而起。 那挥刀扑下的四位黄龙寨一流高手,顿感手臂一麻,四件鱼肚刀霍地脱手而飞,四位高手也在同时被彩带抛回刚才位置。 阵外指挥的秃鹰老人目击这一变化,此时他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霍地脱口叫道:“五擒!” 其余九人闻令主即喝,声若闪雷聚发,刹时九条灰影挟闪闪白光向月里嫦娥身边劈砍而来。 九条灰影刚刚掠起,她手中那条卷风带,也舞起了一道带幕。 这一招正是“卷风带法”中的“凤凰振尾”,但见周围劲风瑟瑟,带影纷飞,围砍而来的九把刀刃,全半途追回,半寸也攻不进去。 秃鹰老人这时才大惑惊恐,逼得他狠起心肠发令道:“大绞!” 九名高手倏地一沾地翻身,其中领头的刑堂堂主娄满轻哨一声,那四名高手齐声回叫一声“绞”,音落人起,阵法又回复到原来的十三人。 但是,出人猜测之外,这十三人并没挥刀攻来,仅将手中鱼肚举持腹前,刀尖向外,十三人间隔一步,成一正圆形,渐渐地向月里嫦娥之身紧逼。 好象一条绳子,由大而小,渐渐圈绞,月里嫦娥那曾见过这种打法,简直是一群赶死队,白白送上来的让她收拾。 她手中那条彩带立刻舞得滴水不透,那十三位高手,似乎有意使诈,全舞起万丈刀芒,在带幕外团团转。 这种情形看人陆玉华眼里,不禁心慌,因为对方所使的正是江湖上最令人不齿的卑鄙消耗战,目的是想把她活活累死。 想至此,月里嫦娥不由猛忆起刚才秃鹰老怪离阵身法,心中顿时一喜,忙吸一口丹田真气,一声清啸,施展乃师天山神尼轻功绝学“凌高蹑虚”。 人如飞燕,掠地二丈来高,“风卷带”化作万般飚风,卷得地上尖灰高扬,一条青影疾逾闪电往阵外射去。 秃鹰老人教练此套阵法,已达数十年之久,见月里嫦娥清啸,他也脱口叫道:“七抛!” 命令刚下,十三名高手,齐声暴喝,陆玉华快,他们更快,十三条灰影已纷纷离位,散开而去,但依然保持着包围之势,已把圈子扩大而已。 陆玉华身子一落地,看到自己并没有脱出阵外,不禁暗暗叫苦,这时她才感到秃鹰老怪的这套“十三鹰阵”的不凡。 秃鹰老人已恢复了惨忍的本性来,陆玉华虽美,也不能使他留情,丝毫也不给她换气的机会。“七抛”刚成,马上发令:“八削”。 那十三位高手,突地由右而左,绕圈旋转赶来,现在的旋转不但与刚才的方向相反,还多出了拔功紧来的动作,刹时间,圈子已缩不到直径三丈那般大小。 蓦然那位娄满,鱼肚刀一抖,十三人里面的奇数一、三、五、七……十三等七人,霍然伏地上,手中刀施出“地滚刀”法,向陆玉华双腿吹扫。 另外偶数六人,凌空跃起,鱼肚刀舞起万点刀影,宛如雨洒大地,向陆玉华头上罩落,这上下夹攻,月里嫦娥武功再高,也绝无闪避脱围的可能。 只见她猛一咬牙,将全身攻力聚于丹田,运至右臂,“卷风带”宛如林棍般硬竖而起,一式“花雨缤纷”,全身上下全落入带风保护范围之内。 但,为时已晚,十三刀尖已破幕透入。 034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阵外静观的病书生罗爱峰,连啸声也来不及发,整个身子如急电般,冲射而至。 罗俊峰形同拚命,身子身子凌空而起已运起“混元罡功”于全身,人未到,那股无形的劲气挟呼啸破空三声,向围攻月里嫦娥的众人卷去。 只见场内各人被这一行动所摄,那十三把鱼肚刀,全被“混元罡功”震得纷纷向旁歪去,众人一惊楞间,场中已多出病书生罗俊峰。 只闻他说道:“某不才,愿空手接完‘十三鹰阵法’绝学,” 秃鹰老人冷森森的--阵短笑,道:“病小子,二十年来就没有人敢说凭赤手空拳能够破去此阵,敢情你病晕了头,活腻了不成?” 罗俊峰离言昴傲直立,道:“十三鹰阵法并没有什么玄奥之处,小爷还没有把他它放在眼内呢。” 秃鹰老人何尝受过这般奚落,气得胡须根根直竖,也没有回答罗俊峰半句话,束嘴一哨道:“钻,九钻!”二三位黄龙寨一流高手刹时间成为四组,每组三人,成花辨状,中间一人做花心,那人就是刑堂堂主娄满。 罗俊峰奋起雄心,一声震天啸起,罗俊峰已施展乃师空空叟独门掌法:“空空拳”,对方未动他就先行下手。 娄满的手中鱼肚刀,第一个出手,一式“腕底翻月”撩扫罗俊峰腰腹。 他这一动,其余十二位高手也同时平刀送出,顿时人影幌幌刀光闪闪,千朵刀花,如雪纷飞,将中央罗俊峰罩在其中。 可是,病书生是何等人,岂是种玩艺儿所能困住的,若非他童心未泯,想多玩一会儿,只要一沾地,微晃肩就可轻易地掠出阵外。 秃鹰老人愈看愈不对劲,眼看“十三鹰阵”法,已使其九,尚未能伤到敌人一根汗毛,不由秃鹰老人心灰气馁,暗叹数声,嘀咕道: “唉!事至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啦!若再不行,只好……哈哈……姓罗的,那地方才是你的埋身之处……” 想着,脸色霍然掠起邪笑,宛如已看到病书生中计身亡,再看斗场,猛吃一惊,叫道:“十冲!” 原来那十三人已被罗俊峰的空空拳法搞得迷迷糊糊,阵容大乱,若非秃鹰老人及时发令变招,那后果岂堪设想? 十三人如疯狂般一声裂空震地的暴喝,如疯狂老虎,似怒极的狮子,十三人十三把兵器,个个往罗俊峰身上刺来。 蓦闻他长啸一声,一式“彩风展翼”双臂猛伸,身体凌空拔起二丈来高,十三把鱼肚刀,全砍扫在罗俊峰鞋下一寸之间。 罗俊峰这一拔起丝毫不敢停留,猛挫腰扭身,一招“平沙落雁”,身子泻落在地上,轻如鸿毛,丝声不响。 秃鹰老人见罗俊峰落地,知机不可失,厉声叫道:“十三鹰!” 娄满高声应道:“十三鹰!” 声落,其余十三位高手,右臂上举鱼肚刀盘空轻挥,空中顿时出现十三朵白花。 他们起先挥施得很慢,渐渐的加快了速度,直到后来,只见每人手中如旭拿着一朵花,煞是好看。 罗俊峰一时间被弄得糊涂了,为什么他们径自飞起刀花而不攻来呢?这不成了耍花刀表演吗? 邱英杰移至月里嫦娥陆玉华身旁,低声道:“陆姑姑,你看出来没有?” 月里嫦娥陆玉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邱英杰说道:“这叫做十三鹰,惊险的已快开演,我真担心罗小侠应付不下来。” 邱英杰话尚未歇,场中传来震天暴响,三人循目一瞥,“啊!”惊得几乎晕倒。 原来,十三人旋飞了鱼肚刀之后,突然松手一抛,十三鹰把鱼肚刀脱手凌空射出,刀挟嘶嘶破空之声,全往罗俊峰身上招呼。 奇怪的那十三把刀并非直射,竟也会旋如飞碟般霍霍滚砍而至,皆成品字状,上、中、下、左、右,全在刀光之内。 这就是十三鹰阵法中最具威力,最后的煞手,十三把鱼肚刀像飞鹰般,也似皆长了眼睛,有规则的往罗俊峰砍去。 只见病书生不但不闪避来刀,反而把身迎去,形如自杀,整个身子往十三把飞刀追去,这一反常的动作,顿把在场所有众人惊住,觉得他有点精神错乱。 不过,终于奇迹出现了。 罗俊峰身体接近飞刀时,一股无形先天气功已在身体周围五尺内布成,而那飞驰而来的十三把鱼肚刀,就如铁遇到了磁般,纷纷往病书生身上集刺,病书生落地时,身子已挂满了十三把鱼肚刀,刀刀相碰,叮当作响,煞是好听。 哪吒神童这时才放下心事,口中嚷道:“罗叔叔,今天你发利市了,等一下一定要送我几把玩,不然我可不依你。” 病书生罗俊峰笑哈哈回答道:“小宝,这是泥做的刀,有什么好玩,要吗,我一定购一柄更好的给你。” “不,你骗人。” 罗俊峰哈哈一笑,真气一收,十三把鱼肚刀,呆当跌地,罗俊峰望了哪吒神童,道:“不信给你好了。” 哪吒神童欢呼一声,跑过去拾了几把,陡闻“咦!”的一声,遂闻小宝道:“真是泥土做的,中看中用,我不要了。” 众人循声一瞥,顿时惊呆了,就连刚才使用过鱼肚刀的十三名黄龙寨一流高手也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原来小宝拿起刀,那把刀竟成泥土泥石般,纷纷从他手缝漏在地上,明明是上好纯钢打造的刀,怎么变成泥土? 秃鹰老怪,飞豹老人,月里嫦娥这些人,心中雪亮,知道这是病书生利用本身真火,熔铁成灰的罕世内功的杰作。 此时,罗俊峰向秃鹰老人颔首说道:“罗俊峰已领教过绝世奇阵,望你快将姓郑的姑娘放出,我们好离开这里。” 秃鹰老人已目睹罗俊峰的绝学,自量自己与师兄功力绝非对方病书生的对手,但姓郑的少女确实不在山寨之中,早已被蒙面人所抢,叫他怎样交出? 罗俊峰问了很久,仍不见对方秃鹰老怪有何表示,误以存心刁难,不由他疑念更炽厉声喝道:“秃鹰老鬼,敢情你不到黄河心不死,真的不愿交出郑姑娘?罗某话出法随,只要你说出一个‘不’字,罗某定要血洗黄龙。” 说着,向陆、邱、万三人说道:“上!” 秃鹰老人闻言一怔,随即一阵狂笑,道:“好,有种。” 哪吒神童恨死了刑堂堂主,只见他双圈在手,清啸一声向娄满扑去。 月里嫦娥陆玉华也不怠慢,向刚围攻她的那群人攻去,邱英杰也随着在陆玉华身后,同时追扑过去。 月里嫦娥与邱英杰两人一落刚才围攻众人之前,卷风带与鱼肚刀化做无数刀光带影,狠狠地往他们头顶洒下。 那群人兵刃已毁,手中寸铁皆无,忽见陆玉华及邱英杰两人扑到,不禁大失色。 秃鹰老人睹状,身子凌空掠起,空中取出他成名兵器钩连刀,飞起千道刀光向陆邱二两人卷去,那十二名高手乘机退开,命人取来兵器。 秃鹰老人恨透了邱英杰,所以运足劲力,手中钩连刀向邱英杰的鱼肚刀劈去,以邱英杰的功力,怎能接得下秃鹰老人的一击,鱼肚刀勉强上举一格,手心一阵剧麻,鱼肚刀猛往下沉,几乎脱手。 但这一来虎口已裂,鲜血迸出,秃鹰老人此时形如疯狂,那有半点人性,钩连刀倏地翻腕上削,向邱英杰喉颈撩去。 邱英杰已成惊弓之鸟,身子突然后仰,一招“铁板桥”全身倒地避过一招,这时月中嫦娥的卷风带亦同时由侧方向鹰老怪钩连刀卷到,邱英杰因而逃出一命。 那边,哪吒神童万小宝已经和黄龙寨刑堂堂主娄满斗过十回合,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上手就斗得星月失光,昏天黑地。 娄满兵器已毁,空手对付小宝的乾坤双圈,毫不逊色。 乾坤双圈看似舞的呼风劲响,但并没有施展煞招。 035 娄满心中暗暗发笑,自己乃黄龙寨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对方竟叫这个只会花拳秀腿的小鬼来对付自己,这是一种侮辱。 若非刚才争斗陆、罗两人,已精疲力倦,早就可以使这小鬼了账。 哪吒神童早就看出他的心意,小鬼偏偏伪装下去,但嘴里却不闲的说道:“狗贼子,身为刑堂堂主,武功怎么如此不济,咱们已斗违十七招,还有三招,小爷就要收拾你了。” 娄满何曾受过这般轻蔑气得哇哇狂叫,狞眼暴睁,厉声骂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大爷仁慈为怀,不愿见你灭亡,还亏你说得出大话,三招内大爷若无法收拾你这条狗命,从此更名换姓不再姓娄。” 话落,陡地双臂一屈,翻腕右掌拍出,一招“仙人指路”向哪吒神童万小宝当胸推出,小宝装作不知道,口里嚷道:“臭狗贼,三招一过小爷若丝毫无损,你就叫我一声爷好了。” 这时已暗运丹田之气,话刚说完,娄满的三掌已临前半尺之地,哪吒神童万小宝假装猛然醒觉,“哎!”的一声,人如轻烟,也未见他使刀,整个身子电光石火般溜过。 娄满一掌推空知道小鬼已至身后,倏地矮身右掌变拳,前弓后箭,翻身下击一式“叶底偷桃”向小宝下腹阴部处打去,说来很长,其实那只是刹间完成。 小宝闪身到后,心念都来不及一动,娄满的右拳已到,不由小宝猛吃一惊,一招连环腿踢娄满右拳,右腿上踢下颌。 这一招临时变招,使来轻花潇洒,令人叫绝,娄满哪曾想到他会有这一手,右拳一麻,下颏也同时被实实地踢着。 只闻娄满一声惨厉狂叫,整个身了斜斜往上飞去,叭哒重摔于地上,牙齿整排脱落,嘴唇迸血,痛晕过去。 万小宝预计三招取胜,结果出他意外,在两招内伤敌倒地,高兴得笑嘻嘻走到娄满身旁,说道:“孙儿子,你服爷爷了吧!咦!怎么不说话呢,大白天就睡午觉,你不怕那老鬼罚你?起来,爷爷会疼你的。” 万小宝胜而狂骄,损人至极,一旁观战的飞豹老人早闲的无聊,罗俊峰虽也空闲静之,但飞豹老人怎敢以卵击石,找他动手。 如今小宝一胜,语含讽嘲,飞豹老人怎能忍受得了,一向火暴性子的他,闻言一阵狂笑,双肩一晃,向万小宝处掠到,口里道:“小鬼,恃技傲人,老子第一个看不惯,来来来,十招之内定叫你粉身碎骨。” 飞豹老人声未落掌行出,声落掌已到,哪吒神童因为背对着他,所以闻声时,脑后已感到一股劲风扑到。 小宝虽然年仅八岁,武功却不下一流高手,尤其家学渊源极深,自小就在乃祖穷儒悉心传授之下,练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功夫,飞豹老人的偷击,怎能奈何了他? 只见他一瞥,身子倏地前纵一丈落地时猛一沾地面,身子宛如苍鹰一般,一个“鹞子翻身”凌空而起,手中的乾坤双圈空飞舞着,万道的圈光向飞豹老人当头洒下来! 飞豹老人早已为小宝侥幸得胜,怎会想到以他那般年龄有如此高功力,不由他怔怔地几乎被小宝洒落的双圈所伤。 连忙旋身一跃,避过双圈,老脸微微发红,差一点阴沟里翻了船,顿使他及时警惕,不敢分毫大意,施展崂山二十年所学与小宝斗在一起。 那边秃鹰老人以一敌二,与月里嫦娥陆玉华和邱英杰两已斗到酣处。 事实上邱英杰已无能为力,只是游斗点缀而已,真正的只有陆玉华一人,秃鹰老人的钩连刀招术虽狠,但碰到月里嫦娥陆玉华的“卷风带”,根本起不了作用。 “卷风带”可软可硬,可直可曲,正是钩连刀的克星,尤其配合那套天山神尼独步武林的“卷风带法”绝学,顿使秃鹰老人陷于处处挨打的地步。 身为一寨领袖,在众目昭彰之下,竟不能发功制敌,怎么不令他心急如焚? 秃鹰老人城府极深,为人狡诈,他一边动一边思索偷偷目瞥战场,刚才的估计须大大改变虽仍有十二位高手环立于侧,等待命令。 但是对方最强的病书生不是一样立在旁边注意动态吗?自己这边十二人一下场,一定会被病书生所阻,则以十二人之力,绝非对方一人对手。 他当然不愿意惨剧重演,以免平白牺牲十二高手,削弱了自己的势力,利用最煞着,将他除去,免得再起变化,那就后悔已迟了。 思及此,秃鹰老人那有再斗下去的兴趣,只见他手中钩连刀刷刷连攻三招,迫得月里嫦娥后退数步。 她以为秃鹰老人又将施展绝活,没想到那老怪连攻三招之后,忽然不进后退,扬声喝道:“住手!” 众人闻声,全数停手纵开,静候那老怪的话,此时,秃鹰老人冷冷地说道:“老夫觉得这一误会太是划不来了,黄龙山寨开山至今,从未遇过今日这样的事,也不曾会对地你们这样绝顶好手,老夫心里高兴以极,等一下老夫想搬出本寨压箱底的东西出来会会高人,尤其是罗少侠不知小侠可肯赏脸?” 明里谦恭,暗地里却指名叫阵,罗俊峰那会想不出来,心里就早就知道他的阴谋,黄龙寨能如此猖狂,定有所持,否则以他们这种功力能称雄武绿林。 所谓压箱底玩艺,一定是威力绝伦的一种阵法,但是那是什么? 罗俊峰犹豫思索了片刻,毅然回答:“罗某愿冒险一试,但过后我们的事将如何解决,姓郑的姑娘是否能够救出。” 秃鹰老人狞笑了一阵,说道:“老夫素来是一言九鼎,若此阵小侠得胜,则黄龙山双手送上,老夫便从此在江湖上除去这个名号,至于姓郑的姑娘,我已说过,我无法交出,因为她确实已被蒙面人所夺。” 罗俊峰闻说,微微一楞,诧然道:“姓郑的姑娘真的不在此地吗,你没有骗我们?” 秃鹰老人点点头答道:“是的,老夫行年七十,骗过谁来?” 罗俊峰道:“既然不在此地,下一阵就不用比了,我们就此告辞。” 秃鹰老人听这话,桀桀一阵阴森森地冷笑,道:“黄龙山寨岂是想来便来,想去便去的地方?甘井村你们伤了我手下,并拐诱邱英杰叛我,刚才又伤我一员心腹高手,要走不难,只要你斗得过下一阵,否则别想!” 罗俊峰听毕,不由一阵哈哈清爽地笑,说道:“别说一阵,十阵罗某亦不致于皱半点眉头,要说还债,姓郑的姑娘若非你这老贼偷抢,今日何至于失踪,生死不明,罗某本愿息事宁人,不再结怨于你,才做如此下策,难道我真怕你不成?” 秃鹰老人狞笑一声,道:“下一阵名叫‘四鹫阵’,乃是以四只巨大的秃鹫为阵,但有一点限制,那是要你在老夫规定的地方破阵。” “好!请划出道儿来,姓罗的一一接着就是。” 说着,问月里嫦娥陆玉华,哪吒神童万小宝及邱英杰三人一挥手,说声:“走!” 秃鹰老人奸计得逞,暗暗高兴不已,遂向飞豹老人道:“师兄快命人放出鹫儿,在‘一线崖’处等我。” 说完顿了一会儿,继续又道:“各位远来,现时已过正午,若信得过老夫,先吃点东西再走如何?” 病书生罗俊峰摇摇头,说道:“这可不必,我们还是先办完正事要紧。” 万小宝可就沉不住气,他心中恨峰叔叔一点儿也不为他们饥肠作想,老是那么小心谨慎,真是讨厌,只见他馋涎直往腹咽,说道:“峰叔叔,反正咱们接上了,迟早总要一拼倒不如你吃了饭再战,不然等会那有精神打呢?” 罗俊峰瞥这般馋嘴相,几乎笑破肚皮,一想也觉得小宝说的有理,遂哈哈笑道:“小鬼头,整天老想着吃,你不怕人家笑你,看你样儿倒成了小要饭的了,这样吧!我们不想再浪费时间,就叫他们送来饭团,咱们充充饥就行了。” 秃鹰老人即刻命人取去,然后向罗俊峰说道:“我们慢慢走吧,这里距‘一线崖’尚有一段路,到那里他们大约已备好,饭团自有人送来。” 说完,自己带头领着小侠一行四人,向后山走去。 036 邱英杰在路上悄悄告诉罗俊峰道:“罗小侠,四鹫阵乃是秃鹰老怪的得意阵法,他为人险诈,利用飞禽来对付敌人,我自加入黄龙寨至今,只闻其名,而不曾见过,也没有武林人物赏试过,若单凭四只秃鹫当然难不倒你,但是……我想其中若无特殊的地方,秃鹰老怪一定这样有恃无恐,你不得不妨。” 罗俊峰听了话感激地瞥了他一眼,道:“谢谢你,小弟自会小心,秃鹰老怪不使诈还好,一旦使,罗某决定凭三尺青锋,血洗黄龙。” 罗俊峰最后那名“三尺青锋,血洗黄龙”。何等激昂慷慨,顿使邱英杰感受得豪气千丈,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两人正说话之际,前面领路的秃鹰老人,传来一声暴喝:“谁!” 话声刚落,蓦地,从道旁树上跃下一条人影,挡住他们的去路。 罗俊峰一看来人,是一位年约七十的道装老人,白发银髯,道貌岸然,显然是正派不知那一位前辈。 只见那老人一落地上,微尘不扬,身轻似叶,倏见他慈目微睁,一扫众人,两道摄人神光,使人一见面知是个武功精堪的人。 秃鹰老人见来了人,将身形停住,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冷冷地问道:“你是谁?来黄龙寨作什么?” 这道装人闻言,不禁一阵大笑,声若龙吟虎啸,震得山岳动摇,这正是武林难练的“狮子吼”内功,非有一甲子内功修为,岂能至此。 罗俊峰听此音,不由一怔,望了那人一眼。只见那老道人笑呵呵道:“天下人走天下道,黄山岂是你辈所有?贫道经游过此,难道已犯了贵寨大忌?” 秃鹰老人答道:“我只问你是谁?来此何干,并没有说不准你到黄龙山寨来,听你的口气,似乎来意不善,难道也是冲着黄龙山寨而来,并且对你是有利的。” 秃鹰老人听了这话,不禁迷糊起来,望了那老道士很久面露疑色,道:“为了我……是善意的?……” “是的!对你来说极为有益的事?”那道人这么说。 秃鹰老人不由喜得脸色霎时清朗,瞪着那对邪眼迫切地期待着那老道,说出对人有利的来意。 老道当然理会秃鹰老人的心意,遂缓缓说道:“秃鹰老儿,人生犹如朝露,凡是应该看开些,贫道来是欲渡有缘人逃出地狱,希望你放下屠刀不要多造杀孽,否则贫道也无能助你了。” 秃鹰老人闻言大感意外,也不寻思老道为什么说这些话,指的又是什么?难道他已早知我的阴谋吗?不!不会的!天下里有谁能看出别人的心呢? 那道装老者,看秃鹰老人那种痴傻的沉思,暗自发笑不已,他心里清楚的了解秃鹰老人的用意,他之所以会拦路阻止下一场的杀动,真正的用意不仅为了点悟秃鹰老人,而且为了那位新近技轰江湖,名震一时的病书生罗俊峰。 当他无意间发现秃鹰老人诡计时,曾为罗俊峰担了少不忧心。当然罗俊峰的绝艺异学是他所礅服的。 只是“四鹫阵”的厉害也是他所惊心的呀!尽管罗俊峰一人可以独闯,但剩下三人却成问题其中尤其邱、万两人。 秃鹰老人思索片刻,向那道人喝道:“你我素味平生,何出斯言?老夫哪些地方多造了杀孽?敢情你是教训我来的,哼!别作梦,老夫所做的一人承担,若你看不惯,就请你试试四鹫阵的滋味如何?” 那位道装老人一阵狂笑,声音极为凌厉威猛,宛如一把利刀,使人听来心中难过不安,尤其秃鹰老人感受最厉害,整个心房卜卜猛响,血液逆流,几乎气闷。 逐闻那老道人冷冷说道:“四鹫阵岂能惊骇贫道,我倒真愿意试试,不过……” 说着顿了一下,冷凌的眼锋向秃鹰老人一射,继续接着道:“除了罗小侠一人外,其余三人老夫愿保护他们先过。” 罗俊峰猛吃一惊,那老道怎会知道他姓罗?为什么只准自己一人上阵,其余三人又为什么不准上去,奇怪!奇怪! 秃鹰老人一听那位道人的话,心中不禁悚然,从那语气似乎已洞透阴谋,否则为什么要保护其余的陆、邱、万三个人呢? 那老道目睹众人表情,知道双方均陷于迷惑疑云里,遂扬声说道:“秃鹰老儿,你领悟了我的用心否?凡事但凭实力,一决雌雄始算光明伟大,用下三门的鬼计虽能逞一时之快意,但是,到头来谁又能保得住永世逍遥?等一会儿就摆出四鹫阵来,倘若暗中再使诈取胜,贫道可要超度你了。 这三位我想先行护送出阵,免遭波及,对于你算是莫大的造化,否则天山神尼,宇内三奇,岂会放过你?贫道这一点化,对你不是造了功德?若再执迷不悟自作孽,黄龙一片基业,眼看将片与瓦存,贫道及此,愿你三思。” 老道人这一席话,顿使罗俊峰醒悟,狠毒地向秃鹰老人一瞪,厉声喝道,“秃鹰老怪,原来你就是安排着阴谋引我上当,哈哈!罗某再不济也不致于怕你。” 说毕转身向老道颌首一礼,道:“贫道乃苍梅花剑王尧弦,你我尚有渊源,贫道素慕小侠绝技,今日幸会,这点小事何必多言谢。” 罗俊峰一闻那老道人竟是点苍三剑之师,点苍掌门人梅花神剑王尧弦前辈,不禁目露敬色,道:“原来是王老前辈,晚辈真是有眼无珠,尚希恕罪。” 秃鹰老人乍听来者就是江湖一代宗师,心中凉意顿生,一个病书生已使他为难,如再加上此老,今日麻烦更大,尤其阴谋已泄,四鹫阵岂非白设,想至此,秃鹰老人暗忖道:“何不做过顺水人情,如此一番敷衍一番。” 想着,遂含邪笑向梅花神剑道:“以你意思,四鹫阵就不用设了吗?” 梅花神剑王尧弦道:“谁说不用设?贫道愿意只望和罗小侠公平较技,不准使诈,同时其他三人不管谁胜谁败,你都不得为难,应令其平安离开,你以为如何?” “好!好!看着你的脸,老夫就卖过人情吧!”说着向众人道:“时候不早,那边已妥,就请上路。” 话落肩头一晃,领前而去,罗俊峰等五人亦随尾直追。 037 第九章 那消一盏热茶工夫,“一线崖”已在眼前,罗俊峰一眼望去,不禁惊然,口中喃喃念道:“好险啊!” 只见“一线崖”乃是两座高山间的空隙地方,微微凸隆起一块小地方,只能站三人左右宽大。 两山牵连一条粗如手臂的绳子,高悬在两峰之间,距罗俊峰所站的地方,约有二十丈高,但若从峰顶谷底,少说也有百来丈深。 明眼人一瞥,知道秃鹰老人就是利用这块“一线崖”做为决斗的地方,要罗俊峰在两峰之间的绳索上施展轻功与秃鹰老人饲养的大秃鹰决斗。 这是多么阴险的毒计,不要说人上去都没法在绳索上稳定,就单看这一险状已够令人手软气馁。 秃鹰老人想用能飞的巨禽来对付人,一旦巨鹫不敌,最多飞走了事,若罗俊峰不敌,跌落深谷粉身碎骨,这种毒辣的手段,任谁也想不出来。 事实上,病书生罗俊峰睹阵之后,心中犹豫不决,若叫他上绳索施展绝顶轻功,倒无所谓,但要在那绳索上对付四只巨大的秃鹰,他可没有一点儿自信。 这个决斗太不公平了,没开始秃鹰老人早占了一半胜券,另一半还要和罗俊峰平分,这不是毒辣,什么才叫毒辣。 秃鹰老人领了众人到崖下,瞥见病书生脸有难色,心中得意非凡,不禁冷冷地一笑说道: “罗小侠-定体味出比赛方法了吧,倘若你觉得心怯,不妨告诉老夫,咱们就不用比了,老夫一定不会强人所难的。” 这席话哪是好意,根本就是激将法。罗俊峰年轻气盛,又是身怀罕世绝艺,初生之犊何曾怕虎,被秃鹰老人一激,雄心顿生,一声长啸,如龙吟九天,虎啸三岳,震得在场的人耳朵嗡嗡作响,余音划曳长空,历久不绝。 倏见白影一闪,病书生罗俊峰已如巨鹤冲天,身子凌空掠起,从崖壁而上,一眨眼间,人已立在二十丈高的崖顶绳端,向底下秃鹰老人说道:“秃鹰老怪,快放出你的那四只扁毛畜生来,罗某恭身领教。” 崖顶距底下少说二十来丈,声音又是由上传下,但字字清脆,全传入各人耳中,一字不漏,这种道家至上的“练气成剑”的绝学,点苍梅花神剑也自叹弗如,佩服得五体投地,秃鹰老人更不用说了,简直畏惧得如遇神仙。 梅花神剑忙聚丹田劲气,发话道:“罗小侠务必谨慎,专心破阵,心中不可存有丝毫杂念,这里有我在此,你放心。” 梅花神剑王尧弦也使用了“传音入密”的内功,因此全场之人只见他嘴唇微动,而听不出半点声音,可是崖顶的罗俊峰却字字听之耳内。 蓦然,崖顶飞来四只秃鹰,盘空旋飞,向罗俊峰处扑下来,罗俊峰忙暗运真气,双脚一沾地,掠射而起,往绳索飞去。 手中已多出了一柄尺半来长的神剑,阳光一射,蓝光闪灼,耀眼生辉,这一柄尺来长的神剑正是前辈异侠疯道人所留的“寒星剑”,罗俊峰下山至今,今日算是第一次用上宝剑,可见他早把今天的事,看得非常严重。 “寒星剑”剑光一射,扑飞的巨大秃鹫,顿时顿了下,猛振巨翼,凌空飞越。 扁毛畜生也知神物厉害,几声“桨!桨!”惊叫,盘空乱旋,忽然,四只合在一起,大概是在商讨战略。 果然,一声桨桨高鸣,倏地四边分裂而开,前一左右,围在病书生四周,蓄势欲扑。 罗俊峰立于悬空绳索上,把环境一扫,脚下那条绳子,大概年代已久,已经腐朽,人立其上,帛帛之声,使人毛骨悚然,起了鸡毛皮。 一旦绳断,任你罗俊峰武功再高,也没有生还的希望。 站人都难,怎能在上面施展绝学,拼斗四鹫? 病书生罗俊峰,身临此境,不由后悔自己鲁莽,随便答应,眼看今日只有死命一条了,想到此不禁“哎呀!”一声幽叹,似乎已面临死神。 就在罗俊峰真气将泄的刹那,空中几声鹫鸣,四条巨大的黑影,呼呼破空之声,向罗俊峰四面八方袭来,声势何等骇人。 病书生罗俊峰不禁凛然,就在真气泄完,换气的同时,一只秃鹫由后先至,但闻脑后丝丝劲响,罗俊峰再也来不及发剑伤禽,猛往前纵,身在空中换气提劲。 此时前面秃鹫已在胸前,火红的眼睛,目光灼灼地恶瞪着小侠,那双蓄有长爪的脚,齐齐向小侠前抓下。 罗俊峰手中“寒星剑”舞起一道剑光,向鹫爪扫去,左右两鹫出同时扑到,这一骤然围攻,顿使小侠有点慌乱。 寒星剑化出万点寒光,运起“先天无极雷电气功”护布全身,袭攻的秃鹫忽被一道无形罡气所震,一声桀桀厉鸣,纷纷往旁逐去,罗小侠亦借此松了一口气。 但是,秃鹫也非愚笨,刚一跃开,倏地振翼翻身,再度二次攻来。 此时病书生也已恢复了精神,不由一声长啸,不但不避,反而凌空掠起,迎了过去。向前面那只秃鹫砍去。 小侠这一出手,崖下众人不禁惊得冷汗直流,人怎能飞在空中与禽动手,万一…… 但见病书生掠起之后,那秃鹫见状霍然振起,避过追击,这种避实就虚的打法,若无相当久的训练,岂能至此。 罗俊峰一击落空,身子跌落绳上,那条长绳微微一弹,帛帛之声又响,若长此下去,罗俊峰就是不被累死,也得踩断粗绳,坠落谷底。 这并非小侠劲功不行,而是那条绳子已枯烂将腐,一只飞鸟踏在其上,也会微微震荡,何况重逾百斤的人体。 罗俊峰能达到这种地步,在当今武林中,已是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啦。 狡诈的秃鹫一见小侠下去,也随后扬起双爪抓到,其余环伺在侧的三只,也不约而同左右后三面袭到。 罗俊峰心中怒气顿生,手中剑将恩师空空叟“空空剑法”在绳上施开来,这一来,那四只秃鹫可就无法欺近了。 “空空剑法”乃空空叟成名剑法,往昔空空叟只用竹制长剑,业已威震江湖道上,如今罗俊峰不但功力百年修力,且手中用的又是真剑神物,其威力何止骇人。 那寒星剑锋传出的剑芒,象火舌般伸伸缩缩,秃鹫虽亦刀枪不人,奈何寒星剑天下异宝,扁毛畜生怎生不惊。 罗俊峰完全凭一口真气,凝神应战,哪敢丝毫大意,只见他手中短剑布成剑幕,层层围着全身,如围墙般,滴水不透,崖下观望的众人,只见半空一朵剑花,忽涨忽缩,里罩罗俊峰,剑花旁风旋着四只秃鹫,张爪欲抓,宛如四只采花蜜蜂,缠围花芯,煞是好看。 但上面苦拼的病书生却刚好相反,欲为紧张危险。 但没多少功夫,人禽已斗了二十来回合,罗俊峰的空空剑法已将施完,围攻四只秃鹫越斗越强,似乎这种对手生平罕见,不由更激起它们的斗志。 罗俊峰却暗暗着急,眼看空空剑法已到最后数招,若连一只扁毛畜生也无法杀死,叫他如何能够称雄武林道上? 就连他恩师空空叟的脸亦给他扫光,将来有何面子去见他老人家呢? 病书生这一思索,剑劲忽灭,疾舞的剑幕也尺滞起来,正好赐给了那四只秃鹫的绝好机会,罗俊峰正前那只秃鹫陡的向罗俊峰射来,另外三只却在旁逐开。 罗俊峰知道这正是不祥的前奏,对前面射飞而来的秃鹫正眼也不瞥一下,凝神地静候另外三只秃鹫的举动。 果然,罗俊峰天资聪慧没有上当,只见前面那只秃鹫,一到罗俊峰胸前三尺处,霍然张开巨翼,双爪凌空一蹬,前冲的身子突然上冲掠起, 而在这同时三只秃鹫却悄悄袭近罗俊峰身旁。 假使病书生罗俊峰冒然出剑劈杀前面那只,则不但无法得逞,连本身也会出危险,因为另外那只正是兼任掩护和偷袭任务,罗俊峰深明此理,反而注意那二只秃鹫。 038 这一来,上当的反而是秃鹫了,只见罗俊峰霍然翻身,寒星剑使出“春风化雨”,向后袭扑到的秃鹫劈去。 这一招乃空空剑法最后三绝之一,就是武林绝顶高手,也要低头臣服,何况扁毛畜生。 只闻一声厉啸,后面那只秃鹫已身首异处,跌堕谷底,空中飘舞着片片羽毛,似瑞雪缤纷,飘飘落下悬崖,极为美观。 这一来却苦坏了崖下的秃鹫老人,四鹫阵已剩三鹫,叫他怎不伤心? 不过,四鹫阵绝不会因失了一只秃鹫而稍减威力,相反地更加难斗。 原因是凡是动物都有“物伤其类”的感情,那四只秃鹫不是两雄两雌,如今失去的正是一只雄鹫,他的伴侣怎么不生气? 罗俊峰一剑得手,并不因而高兴,因为一套空空剑法也在同时使完,下面叫他如何应敌?此时,那三只鹫又开始政击了。 也许是人类的本能,不然就是罗俊峰临危不乱,若换常人这时怕不败下阵来,他可不这样作,似乎已成竹在胸,反而比先前更加镇静,凝聚着眼神,一眨不眨,注视着翱翔空际的三只秃鹫,等待着攻击。 就在这时候,三只秃鹫忽闻“嘶”叫,陡地振动双翼,向空中掠起,罗俊峰突然感到迷惑,怎么下击一半,又向高折回? 噢!对了,一定暗中有人指挥着,那刚才为何没听见那嘶声。 罗俊峰轻轻舒了一口气,仰首高望,三只秃鹫已飞到对面崖顶,三只聚合在一起,盘旋空中。 此时蓦闻呜鸣竹笛之声,断续传来,那只空中高飞的鹫儿陡的乍分,又回到罗俊峰立身的上空来。 这一次不象刚才那样,三只牵连在一起,振动着巨大的翼膀,鹫爪收起,张口作噬状,身如电闪般往罗俊峰头上射落。 罗俊峰知道情形有异,但没有想到竟是如此愚笨的动作,照这样只要将手中寒星剑一挥,三只秃鹫不是即时了帐,难道这是暗中指挥那人的吩咐,不,不会的!没有人会施出这种白送性命的战略的。 但,事实又明摆在眼前,即三只秃鹫明明是送死来的,仁慈的罗俊峰目睹这一情形,反而心软,有些不忍心,对这扁毛畜生再下煞手。 他手中寒星剑缓缓地提到胸前,说时迟那时快,三只巨鹫已飞到罗俊峰眼前,再一眨眼就可能触及罗俊峰身体了。 病书生一点也不惊慌,看看快到时,寒星剑一举“拳大撩天”往三只秃鹫处撩去,这一出手,罗俊峰自信百分之百的一定命中,眼看三只灵禽,又将步他们同伴的后尘,而丧生剑下,他心中甚为惋惜。 那想到寒星剑刚挥出,直飞的秃鹫倏地顿住,悬空不动,罗俊峰手中剑只扫到爪下一寸的地方。 三只秃鹫顿住身子,见寒星剑划过脚下,猛的微振双翼斜斜从罗俊峰头上掠过,收屈的双爪突然一张,往罗俊峰头顶抓去。 它这一骤然出击,弄得罗俊峰猛一低头,将将避过,但也被惊得一身冷汗,几乎把持不稳,坠落深谷。 那三只秃鹫一抓没得手,也就顺势惊飞而起,聚合的队伍突然一散,在空中盘飞一转,三只成品字形,头下尾上,又向病书生扑来。 蓦闻丝竹鸣鸣之声,由对岸传来,酣斗的秃鹫闻声再度离开罗俊峰。 病书生岂肯让已将得手的秃鹫逃开,一声清啸,全身劲气传到右手,寒星剑盘空一抖,脱手抛出,一招“奔雷闪电”向掠起的一只秃鹫射去。 只见空中寒光暴射,一声凄厉鹫啸,半空中跌下一条黑影,如流星泻地,往谷底堕去,空中又呈映出片片羽毛,如迎风飘絮。 另外两只秃鹫如惊弓之鸟,逐电般向对崖飞去,鸣鸣竹笛之声大作,两只惊飞的秃鹫得命再度飞回,似乎他们所怕的并不是罗俊峰的寒星剑,而是那鸣鸣竹笛之声。 罗俊峰飞剑杀鹫,把崖下诸人惊得忘了喝采,每人都双眼直视,张大着嘴巴,痴望着绳上小侠,敬佩交加,视为仙侠。 月里嫦娥陆玉华更是慕煞,爱煞,恨不得跑过去,双手抱住他,倾诉爱曲。 正当此时,回飞的秃鹫已到罗俊峰头上空,回旋盘飞,其中一只秃鹫跃下低飞,在病书生罗俊峰头上一丈高处,划着圈儿低飞。 另一只却飞到一线崖的头端绳上,立于粗绳上振翼猛摇,那条绳子顿时荡震起伏,罗俊峰猛吃一惊,脚下的粗绳已帛帛作响,整个身子也跟着高低晃动,摇摇欲倒。 这正是“四鹫阵”最厉害的一招,这样做可使绳上的人,失去重心摔到崖底身亡,此计不能不算毒极,辣极! 可是,罗俊峰却发现得早,全身凌空掠起,往那秃鹫扑去,空中盘飞那只睹状,一声厉啸,从罗俊峰身后射到,双爪一张,急如闪电般向小侠后脑抓下。 罗俊峰忽觉脑后生风,前冲的身子一滞,偏头旋身,寒星剑化做万点剑花,向秃鹫劈去,因为骤然反身,那只秃鹫惊觉时已迟,一声厉鸣,刹时了帐。 但那绳端上的秃鹫却利用这一刹那。用利啄咬断枯烂的腐绳。 病书生发觉时已晚,“帛拍”一声,粗绳已断,罗俊峰连惊叫都来不及,身体己如流星般,往深逾万丈的谷底坠下去。 崖下观看的月里嫦娥陆玉华,哪吒神童万小宝,点苍掌门梅花神剑王尧弦和邱英杰等四人,全惊叫一声:“哎呀!” 只见一条白影如流星泻地,电光火石般向谷底疾落,月里嫦娥陆玉华第一个心碎,心中暗叹道: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苍天无眼怎么让这么一位江湖救星坠落,以后多劫的江湖叫谁来收拾?我归宿又是谁?” 想至此,只见她珠泪满眶,那双无神的眼光,直仰望着苍天凝呆傻立,她也不知道要去看看崖底。 还是点苍掌门梅花神剑王尧弦比较辣,罗俊峰落绳索的同时,他“啊!”地一声,双肩微晃,人如行云般飞纵到崖旁,往崖谷底望去。 起先还能看到白影,五十丈后就失去了罗俊峰的白影,惟见谷底黑黑的一片雾海,凭什么也无法看到。 此时,陡闻秃鹫老人一阵桀桀得意狂笑,笑声丑如鬼魅的哭声,听来令人毛骨竖张,顿时起鸡皮,好不难受。 秃鹫老人这一狂笑,顿使哪吒神童气躁,罗俊峰摔落谷底已使小宝肠肝寸断,再闻他这一狂笑,哪受得了,只见他手中乾坤双圈盘空一抖,脚猛沾地掠起,向秃鹫老人扑去,口中骂道:“丑老怪,拿命来!” 话未落,人已扑到秃鹰老人头顶上,手中双圈舞起乃祖宇内三奇之首穷儒万念祖的绝学来,但见一片光芒如朵朵梨花,又宛似急雨般向秃鹰老人顶上洒落。 秃鹰老人依然仰天狞笑,一点儿也没有把哪吒神童万小宝放在眼内,他所害怕的病书生罗俊峰已经死于他的“四鹫”阵阴谋陷阱内,年龄未及十岁的哪吒神童万小宝怎么会放在他心上呢? 虽如此秃鹰老人也暗暗留心,就在万小宝双圈已到头上半尺时,霍地矮身,右腿为轴一个旋转,刚刚躲过双圈,左臂猛伸,改拳为掌,向小宝腹部击去。 万小宝双圈劈下,但见秃鹰老人身体一回旋,自己腹部地方已微感一股热浪排来,这时小宝身未落地,无论如何也无法闪避。 何况他的武功限于年龄,无法空中换转身影,秃鹰老人这一记毒手叫“毒蛇翻身”手段极为毒辣,就是一般武林高手,亦不可轻易躲过。 这时哪吒神童万小宝暗自惊叫“完了!”平时有峰叔叔在一起,他尚能镇静,如今病书生罗俊峰已经坠入深谷,本已心乱的情绪,更加慌乱,就连一旁的月里嫦娥陆玉华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说来话长,其实那只不过是一眨眼间的事,秃鹰老人的拳头已到他胸前,眼看小宝已无法可救了,蓦然两声惊叫,只见小宝斜斜地被震退了一丈远,踉跄几步,无法拿稳站好,如倒山般摔在地上。 另一面的秃鹰老人也摇摇欲倒,撑着身子横跌数步,晃晃身子,“叭!”的一声,整个人倒地不起,五孔流血,只剩下一口气。 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秃鹰老人左臂刚刚伸出,耳内已闻破空之声,本待收回发出的左臂,已来不及了。那暗器疾得令人无法看清楚。 就在左拳击中万小宝的腹部的同时,那暗器也同时打到,正好打中他的要害部,因此才有两声惊叫。 秃鹰老人、万小宝倒地后,第一个跃纵而到的就是梅花神剑王尧弦。 039 他自发现小宝怒攻敌的情形,已知要糟,等他想伸手救援时,两人已皆伤重倒地,这情形在场人全感惊讶! 万小宝的受伤,谁也知道是秃鹰老人所伤,而秃鹰老人又是谁用暗器伤他?月里嫦娥吗?不!她也惊讶得皱着秀眉儿啊! 何况她是名门正派,不先出声就偷袭人家,这种卑鄙的行为是她所不能的,也不愿为的。 那么邱英杰吗?有一点像,不过他怎么会有那般高的手法?不会的,绝不会是他的,虽然他的脸孔看来有点不自然,但绝不会是他。 那么,又有谁能做这件事? 点苍掌门人梅花神剑王尧弦,这时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搞的迷糊了,他那双神眼溜来溜去,扫视着在场诸人,以及这四周,竟忘了救醒万小宝。 还是月里嫦娥谨慎,她很快地走到小宝身旁诊视伤情的轻重,跟着拿出天山神尼的治伤神丹为小宝疗治。 此时四周静的令人沉闷,黄龙寨的人这时也不见一人,就连飞豹老人也不知道跑往何处去了,仰观苍穹,只见蓝天一碧,白云悠悠,刚才的一只秃鹫也不知什么时候飞去的。 这种死寂,就连梅花神剑那种身经百战的江湖异侠,也惶惶不安,这正象“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时,蓦闻邱英杰冷冷地狞笑,最先声音很细,愈笑愈大,到后来那笑声里,显示出得意和凄凉,震击着在场诸人的心房。 梅花神剑转过头来一看,不禁惊愣,那边正为小宝疗伤的月里嫦娥也被惊住,拿眼望着邱英杰发呆。 只见邱英杰狂笑毕,冷冷说道:“你们全给我站住,不要猜疑,刚才那暗器是本人所发,秃鹰老人与我有深仇大恨,杀了他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梅花神剑眼一睁,神光暴射,直瞪着邱英杰,说道:“敢情老夫看走了眼,不知好汉也是个暗器名家,不过偷袭不备之人,到底有欠光明,虽然秃鹰老儿为人不正,杀之不足惜,但大丈夫做事,应该光明磊落才对,老夫直言之处,尚希好汉恕罪。” 邱英杰闻言冷哼一声,说道:“王大侠,依你的,我的深仇不能报吗?” 邱英杰哈哈一阵狂笑说道:“好个王大侠,身为武林一派宗师,我刚才所发的暗器,难道不是技艺?我再问你什么才算光明正大?” 梅花神剑行走江湖已历四十几年,刚才没注意到邱英杰,因此才漏了眼,现在目睹邱英杰的态度言语,一眼看透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壮汉,武技亦达绝顶高峰,并且是一位城府极深的人。 这时他的答话不但蛮横凶悍,并还有强词夺理,似乎没把梅花神剑放在眼里。 梅花神剑王尧弦何尝不也是老江湖,他听了邱英杰的话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声聚丹田之力,如龙吟般爽朗清越,使人听来百孔舒泰,随后说道: “邱大侠,老夫岂敢妄言刚才的暗器不是技巧,但是要知道秃鹰老儿正全力和另一敌人周旋之际,不发言警告,就发暗算,当然不能视为正大光明行为,老夫所指的技艺,不但包括了暗器,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心术,要在合理的情形之下决斗才行,不知邱大侠你的意见如何呢?” 邱英杰不但不理会这些,相反的态度更加猖狂,傲然答道:“若非万小弟临危,我怎会暗中下手?我这样做是事急从权,否则见死不救,难道你们正派大侠认为可以应该的吗?” 从邱英杰这句话来看,单就那句“你们正派大侠”,就很明显的告诉人家说,他是那派之人了,在场所有的人哪个听不出来,就连刚刚苏醒的万小宝也听得发楞了。 做梦也不会想到,看来真正邱英杰,会是身怀绝学的邪道高手。 那么以他刚才那份身手,月里嫦娥在甘井所发的筷子怎会打中他?他又为什么假装投诚归正,企图是什么? 若说他为的是要陷害罗俊峰,为什么不早点下手,并且刚才的暗器不是救了小宝一命?还有为什么要杀死秃鹰老人? 以他现有的身手,应该可以收拾秃鹰老人,为什么迟延至今才下手? 这些无数的问号,在哪吒神童脑中盘旋思索着,一点儿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就连非常聪颖的月里嫦娥,也解不透这些谜。 倘若秃鹰老人不死,更会使他吃惊怀疑的,因为邱英杰曾经在他手下渡过半年,这半年中邱英杰在寨内只被视为是二流高手而已,可是如今? 梅花神剑这时既然已知邱英杰的身份,当然没有客气的余地,遂冷冷问道:“你是谁,你的企业图是什么?” 第十章 邱英杰轻蔑地瞪了梅花剑一眼,回答道:“你我毫无半点恩怨,问它作什么?” 说着顿了一下,又说道:“秃鹰老人已死,这里没有事了,你们若不离去,想呆在这里准备收姓罗的尸首,那简直是痴人作梦,一线崖深万丈,里面浓雾遮天,飞鸟经过一半,也将被引入谷底,何况是人?哈哈哈哈……姓罗的一死,天下岂不是唯我独尊。”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态度极为狂傲,梅花神剑王尧弦闻言气得黑髯根根竖起,冷冷说道:“这也未必,老夫倒要试试看,是不是真的天下唯你独尊。” 邱英杰闻言单臂向前平推,一阵乱摆说道:“抱歉,邱某无闲奉陪。” 说毕,只见他双肩微晃,身子如飞云逐月般向后掠去,梅花神剑刚想阻止时,蓦闻一声喝道:“慢着!姓邱的要走可没那么容易。” 梅花神剑闻声一瞥,不禁喜楞了,尤其月里嫦娥一见发话止住邱英杰那人,惊喜得情不自禁地脱口叫道;“峰弟弟,你没……” 说到这里猛然顿住,本想说“你没死”死字却又往肚里咽回去,因为那是没有礼貌的啊! 在地上,尚未复原的哪吒神童万小宝,也带哭地口叫道:“峰叔叔”随感胸一痛,赶紧闭目运行,才稍感舒服。 原来发话阻止邱英杰的,正是刚才断绳跌落深谷的病书生罗俊峰。 为什么罗小侠附落于深谷,而能安然不死,回到崖上,这不是太玄虚了吗? 不,一点儿也不值得惊讶,病书生罗俊峰这次的失事,不但不死,反而给他了一个神奥之迷,这不是因祸得福,吉人天相吗? 罗小侠在绳上为了阻止秃鹫的啄绳,身子失去了平衡,适时粗绳突断,他的整个身子如流星般往谷底泻下,这时,罗俊峰并不惊慌,与其说这是艺人高人胆大,毋宁说他已经抱定死的决心,反而更加镇定。 当时,他在绳上曾使用百禽神君的“百禽剑法”苦斗秃鹰,落了深谷之时,刚好使完了“孔雀开屏”。 这一式是百禽剑法最后的“三招之一”,底下一招就是“星目交辉”了,在百禽居时,为了“星目交辉”及“飞龙惊虹”三招,曾费尽了罗俊峰不少精力。 如今,他身在空中,刚刚使完“孔雀开屏”,极其自然的会接着使用“星目交辉”来,只见他双肩平举,左掌运中劲力,往谷底拍去。 一股强烈的掌风,乘风破浪般,那谷底浓罩的云雾,立时翻卷着四下消散开来,而在同时右掌紧握的“寒星剑”,贯盈丹田真气,猛传至剑尖,那“星目交辉”一招施展开来。 但见掌风与寒光过后,急坠的身子猛然一顿,这一顿在常人来说可能不足为喜,但身怀绝艺的病书生却因这一顿,而喜得发狂。 只见他,一连几次,同样的做出这个动作,他的身子就象悬空直立般,定在那,一时间竟未能下坠。 可是任何一种东西,都有其本身的利弊,这一招虽能将身子顿住,但所费的真力却非常大,并且不易持久,只要精力一失,跟着就会再跌下去。 病书生发现得早,就在他连续三次发掌之后,他霍然想起了疯道人的剑法来,于是他很快的往四周一瞥,自己的身子停顿在离崖壁十丈处。 若换平时在陆地上,他只要轻轻一掠纵,就可在壁上,而今,身子悬空,毫无着力之处,十丈之远也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不由艺高的罗俊峰黯然畏叹。 此时,崖上传来哪吒神童暴喝的声音,罗俊峰闻声之后,更加难过,只见他将全身功力一懈,身子又如流星往底泻十丈深,猛然又是左掌右剑,施展“星目交辉”接着将疯道人的“雷电剑法”运挥起来。 只见他力贯右臂,双腿往后一振,如燕掠波般,但见寒光带着白影,如急电雷般向崖壁闪去。 那崖壁是极硬的石头,平时的刀剑,岂能伤破一点石粉,但,寒星剑乃神器利刃,加之病书生修为的一身功力。 只听“叩!”的一声,如刀切豆腐般,寒星剑神入半尺,病书生罗俊峰藉着这一震,连忙展开绝顶轻功,“一叶渡海”的绝技,身子上掠,稳稳的立手剑握把上,轻如棉花。 040 那柄深入石壁的剑,连晃也未曾晃一下,这时,如果有人看见的话,一定会脱口叫:“妙!绝” 不错!是妙,是绝,但罗俊峰却苦了,当他身子站稳剑握把时,抬头一看凉了! 他所立之处,竟不能看到崖上,不知离地多深?况且云雾浓盖,五丈之外,茫茫一片雾海,叫他如何攀登而上? 何况崖壁削峻,寸草不生,除了细小的石缝,一点也找不出着力与蹲脚之处,这怎么不使他伤心颓丧? 此时,崖上细微的由风传来狂笑之声,病书生早已气馁心房,更增加了一层忧愁,他关心的哪吒神童万小宝。 要紧古人是最注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罗俊峰受了穷儒及追云神乞两位武林奇人之托,保护郑美惠与万小宝。 没想到中途失去了郑美惠,如今自己无能,断绳坠谷,万一崖上小宝,又有了什么失措,叫他如何有颜生存,就是死了,也将贻羞于人。 想到此,罗俊峰失去了抽力与意志陡又勃起,只闻他一声清啸,身子弯下,猛抽脚下的寒星剑,倏地,右腿一躲左脚面,展开“流云梯”的绝顶罕世轻功。 左右两臂也不空闲左指右剑,如猿攀树,似壁虎游墙,那消片刻,已游高了三十丈高,冲破了云雾层。 这时,崖沿已在他头上二十来丈之高了,这一发现使得病书生全身舒泰,精神一振,又是一阵急登疾攀,终于被他捉到了绝崖之沿。 罗俊峰换了一口气,偷偷伸出了半个头来,扫视崖上诸人一眼,这时正是邱英杰高傲自叹之时。 罗俊峰何偿想到已投诚的邱英杰会在他坠落之时又反判过去,不由他怒气冲天,本待跃上一拳劈死他。 但,罗俊峰并没这么做,更不作声,就在众人失神的刹那,他暗运劲力,脚点崖壁,身如巨鹫一般,只见白影一闪,他已闪到一棵矮树旁躲起来,监视邱英杰。 就在邱英杰欲离去的时候,罗俊峰才出面喝止。 这是一个奇迹,在罗俊峰来说是九死一生,在月里嫦娥来说是失而复得,而梅花神剑王尧弦呢!他就有点梦的感觉了,成名江湖四十年,何时碰到这种事? 邱英杰呢?他不但惊疑,且骇得几乎发抖,直瞪着罗俊峰想发现他是否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但失望了,没有,与原来一般无二,毫无异于常人的地方。 这一发现不由他冷汗直流,暗暗叫糟,要知病书生罗俊峰的武功是他所深悉的,自己虽一直非常自负,自以为他是天下第一人,但若说他能胜过罗俊峰,叫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此时,罗俊峰微笑的向月里嫦娥一点头,深情的一瞥,接着又转过身子向梅花神剑一揖,说道: “王老前辈,刚才的事我只看了一半,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小宝为什么受伤?姓邱的又是怎么会狂傲至此?能否详告晚辈!” 梅花神剑王尧弦一点头还礼道:“罗小侠刚才问的,老夫只能回答一半,至于姓邱的怎么公开反判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老夫所知酌,就是他的武功不在老夫之下,据我所测,他的本名绝不是邱英杰,而且其身份尚有令人可疑之处。” 梅花神剑遂将小宝如何气愤斗秃鹰老人,以及邱英杰暗器偷袭杀死秃鹰老人的事,一一详告罗俊峰。 病书生罗俊峰闻毕,颌首道谢,缓缓的走到小宝处,检视伤势,知道小宝服了天山神尼的神丹之后,已无大碍,只要稍微养神运气,就可痊愈。 随着向月里嫦娥交待了一番,然后走到秃鹰老人尸体旁,弯下身子,看看他致命的伤口。 蓦闻,身后邱英杰,厉声喝道:“住手,不准动他的尸体。” 病书生被喝,诧然问道:“为什么?” 邱英杰冷冷回答道:“不为什么,只是不愿你动手。” 人类是好奇的动物,愈是不准,不能看的事,愈想一看究竟,罗俊峰亦然,他并不理会邱英杰的阻止,用脚踢翻秃鹰老人的尸首。 一眼就发现了秃鹰老人喉咙处黑血泊泊,怪臭刺鼻,虽然黑血已干,但从那尚存的腥味,可以猜测是被一种极为歹毒霸道的暗器所杀。 罗俊峰这一发现,自然地蹲下身子,想在伤口处取出暗器,以便明析邱英杰的身份。 当他刚想蹲下的刹那,陡闻,身后邱英杰一声暴喝,罗俊峰连忙反身一瞥,梅花神剑已凌空掠起,向邱英杰迎接过来。 邱英杰一瞥梅花神剑中途阻止,暗将凌空的速度一顿,同进真气布满全身,一声短叱,双肩前推,一股冷风,向掠起的梅花神剑劈去。 梅花神剑身子刚离地面,就知道邱英杰的企图来,也暗将气劲神功运行全身,单掌上举,与邱英杰压下的劲气相遇。 但闻“轰!”的声,空气顿时一紧,如螺旋似的在空中回旋,震得各人耳膜嗡嗡猛响,两人同时跌落在地上。 梅花神剑一落地上,踉跄后退十几步,身体晃动了几下,才勉强拿椿站稳。 邱英杰落地后,也晃了两下身子,退了四五步,这时一比较,清楚的看出梅花神剑的功夫尚差邱英杰半筹。 不过,亲爱的读者们,若你们仔细的想了之后,就不难知道这一比劲是极不公平的,要知道由上而下的力量,永远要比由下而上的力量来势更猛的。 刚才梅花神剑就是这种情形下失败的,何况他尚用的是单掌,这一情形,若换罗俊峰,也不见得能够占到优势的。 但是,梅花神剑却因为他这一败,脸呈红色,颓丧得不能再忍,饮誉江湖四十年如今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败在一位年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手上。 这只是梅花神剑的想法,而邱英杰呢? 他内心的惊凛绝不在于梅花神剑,这原因唯有他一人才能知道,因为他的功力在当今武林道上,足可以与天山七鬼并驾齐驱,他的年龄远超出了他现在的外表,这其中诡异奥秘又有谁能突击窥视得到。 在他说来,梅花神剑身为点苍派掌门,武工震惊江湖,但若与他相比较,无论在那一方面,皆足可以打败梅花神剑的,为什么刚才自占了优势,用了六七成劲力,不能劈伤他?这不是一件令人费解疑猜的事吗? 两人这一较劲的刹那,罗俊峰已顺利的利用于这一机会抽出了秃鹰老人喉颈的暗器,至于刚才两人的动作,他除了听到一声暴响,完全不知道谁胜谁负? 梅花神剑王尧弦,慈目暴射,右手往后一拉,一声“朗呛”手中多出了一柄三尺长的宝剑,向邱英杰说道:“好纯的内功,老夫想以手中剑,领教,领教。” 说着右手长剑前举,抱元守一,静如山岳等待着邱英杰的出手,邱英杰缓缓的抽出鱼肚刀,刀刃向内,刀背向外,冷冷轻哼数声道:“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邱某倒想领教一下,点苍绝学,就请发招吧!” 说地态度极为镇静,丝毫不把梅花神剑的看在眼里,与刚才假装苦斗十三鹰的那种懦弱动作,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时,才真下正暴露出他的本来面目,真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单他举刀的这一式子,就是名列绝顶高手的行列。 病书生罗俊峰正好这时候,抬起头来,一见这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情势,连忙一跃而至,站在两人中间,出手阻止道:“且慢!” 梅花神剑诧然地望了罗俊峰一眼,手中长剑仍然握紧。 邱英杰也同样的扫瞥书生罗俊峰,手中拿的鱼肚刀却微微下垂。 此时,病书生罗俊峰说道:“王老前辈,请稍退一步,晚辈想处理一下事情。” 说到此,顿了一下,向邱英杰冷凛的一瞪,道:“罗某想请教你一件事,飞龙帮与你是什么关系,你是帮内的什么人?我希望你诚实的回答,不要打诳,大丈夫行事应干脆,否则……罗某可要对不住兄台了。” 邱英杰早知事情已僵,开言不禁仰天狂笑,厉声回答道:“好个病书生罗俊峰,别自命不凡,飞龙帮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不配问,我是里面什么人,你也无须过问,告诉你,我们之间有着一体段深仇,若非大爷有事在身,今日就是你我生死决定之时,要问我是谁?飞龙帮吕梁山之约时日,你自会明白,言及于此,大爷已没有时间奉陪!有种的,上吕梁山上来一会。” 说着,再也不理梅花神剑的挑战,一施身,左脚一跺踩地面凌空掠起,迅速的往来路而去。 最后一字落下时,他的人已在丈之遥了。 病书生那容他猖獗,无声无息的,在邱英杰身上掠起时,他也跟着追纵过去,别看罗俊峰慢了邱英杰起步,不出二个起落就可追过邱英杰。 但是,梅花神剑却在这时发声唤道:“罗小侠,别追了,让他去吧,既然已知道他的身份,难道还怕他飞上天,吕梁山期已届,到时老夫一定率徒同往。” 罗俊峰那好意思说“不”字,空中一挫反身一掠,回到梅花神剑站立处来。 此时,月里嫦娥,哪吒神童也围拢过来,询问罗俊峰坠人谷之事,尤其月里嫦娥陆玉华,从她粉脸上可以看出关心备至的表情来。 病书生见状,心里甜甜的好不受用,睁着含情的眸子,感激而又深意的向月里嫦娥一瞪遂即将地自己坠入谷之后的事情,一一毫无隐瞒的说出来。 这是奇迹,是梦境,是传奇性的故事,在王、陆、万三人听来,不禁连声称奇道怪,尤其哪吒神童万小宝,听得忘了内伤,高兴地向罗俊峰回道: “峰叔叔,我真该恭喜你啦,竟因祸得福在危险中解透了百禽神君老前辈所创的‘百禽剑法’中的‘星月交辉’一式,唉!要是郑姑娘在此,不知要多么高兴哩。” 041 病书生罗俊峰一闻“惠妹”,心头不由一紧,黯然神伤,刚才还说得兴高彩烈,现在突然颓丧起来。 这一情景月里嫦娥看在眼里,心中不知是酸是苦,马上带着无限醋意,凝视着罗俊峰,看他如何回答。 只见病书生罗俊峰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是啊!她若知道我已悟出了这一招,不知多么高兴,唉……” 单就这一点表情和这句话,已足够月里嫦娥陆玉结,柔肠寸断,只见她一跺脚,转过身子,背对着罗俊峰,花容凄惨,眼眶中满挂着晶莹的泪珠,心里头难过极了。 可笑的!病书生罗俊峰却看不出来,当然啦,涉世不深他怎能了解一个暗里倾心于他的女人内心的痛苦? 不过,哪吒神童以及老于世故的梅花神剑王尧弦这一瞥,却一目看透,心里直乐,暗暗点头,尤其王尧弦这一瞥,已下了决心成全这一对英雄儿女,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病书生罗俊峰说完了话独自喟叹,停立良久,回忆着“霄云洞”与郑美惠海誓山盟的那幕情景,不觉倍感幽伤。 那双多情的眸子,不知何时已泡满晶莹的泪珠,倘若月里嫦娥陆玉华在这时反过头来看见的话,罗俊峰前途情海必定多浪,江湖上又会增加一段热闹了。 此时,梅花神剑王尧弦,忽然“咦”的一声,惊醒了罗俊峰的沉思,连月里嫦娥也回过头来,望梅花神剑王尧弦。 病书生罗俊峰顺着王尧弦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线崖这边山顶上,一条银光,急如闪电般,向这边飞来。 片刻之间那条银光业已到他们前面二十丈远处,病书生罗俊峰一见来人,一声欢唤道:“师父!” 声音尚在空中漫曳,他的人已掠过去,抱着那位白衣老者来了。 不用说那位老者,就是病书生罗俊峰的授业恩师,八十年前便已经技冠江湖道上的空空叟兰一逸。 罗俊峰下山前晚,这位宇内奇叟,为了避免别离的伤神,悄悄地走了,他曾游访老丈宇内二叟之一的柴樵叟金娃生,以及几位隐退的异侠。 这期间,他暗中曾考察过猖獗态度,深为罗俊峰雪恨,感到忧虑。 空空叟早在两天前就到达此处,除了对秃鹰老人做一次探察外,知道了更多的阴谋,今日,亦暗中助了徒弟一把,那就是惩治了飞豹老人,得知了飞龙帮的阴谋,以及邱英杰的本来面目。 这时,看到爱徒这般孺子孺慕之情,老人不胜雀跃,单手抱着爱徒,另一手抚捋着自己的白髯,哈哈大笑。 那豪放的笑声,不但使在场诸位人心眼敬佩,也使人想到他老当益壮来。 病书生罗俊峰久别恩师,今日重逢,如投母怀,高兴得眼泪纵横,哭不出声来,空空叟拍拍他的肩膀,温和而慈祥地说道:“痴儿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这般柔弱,不要哭了,为师尚有话要说。” 罗俊峰不但没有阻止涕泣,相反的更加动情,几乎放声大哭,发泄一番。 其实他自下山至今,一点也没有受过委屈,为什么见了师父就成了泪人儿,这原因非常简单,那泪水是喜悦的泪啊! 哭了一会儿,才偷偷擦拭眼,拉着恩师的手,向这边走来,这时梅花神剑认清来人之后,也迎了过来,边走边说道:“兰前辈,您老人家不在风啸居纳福,为什么又回到这多事的风尘来?” 空空叟一见王尧弦,哈哈笑道:“贤侄也在此,老夫深怕我这徒儿走人岐途,才跟了下来,唉!江湖道已一年不如一年,如今道消魔长,百劫方兴,王贤侄你的责任是何其重呀!” 空空叟第一句话就说到他出来的目的在于考察爱徒,不由罗俊峰微微一怔,很快的对自己下山后的行为做了一个检讨,深对自己的杀孽感到愧疚,偷偷望着空空叟,心里直跳。 梅花神剑又是一番想法,他觉得空空叟见了自己就提到当今江湖上的事,又说是任重道远,真不知他的含意为何?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只好陪着一声哈哈,说道:“老前辈,定有什么要指示晚辈的地方吧……” 空空叟点头回答道:“是的!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以免你以后中了奸人之诡计。” 梅化神剑王尧弦闻言,猛吃一惊,诧然问道:“什么事?请老前辈详细指点迷津。” 空空叟说道:“你知道令徒朱雀剑孔巨被擒的事吗?” “吗?”字未落,梅花神剑已惊得插嘴打断空空叟的话,问道:“什么?孔巨那孩子被擒,谁?是谁大胆的擒了他?” 空空叟缓缓答道,“居老夫所闻,是被飞龙帮养老堂的高手所捉,被擒的尚有少林的慧空和尚。” 梅花神剑王尧弦“晒!”的一声,说道:“这么说那颗少林至宝降龙珠也被夺了。唉呀!完了!完了!飞龙帮一旦得到了前辈银钓杆与那本秘籍,不是如虎添翼?更加为非作歹,茶毒苍生了吗?” 空空叟闻言也微微一怔,他只知道慧空和尚与朱雀剑孔巨两人被擒,但不知道他俩身上还带有少林异宝,现在乍闻此,顿时使他凝然沉思。随后喟叹一声,说道: “老夫并不知道其中尚有这么异宝,事至如今,急也无用,总怪我救援来迟,老夫到达远门场时,令徒及慧空和尚已被捉良久,若非一位奇人告诉我,我也不知道,据那位奇人说,飞龙帮已经派出大批高手,向武林正派下手狙击,想用个个击破的手段,逐一消灭,好让飞龙帮独霸江湖,所以,就连郑士勇的女儿也被捉去了……” 病书生罗俊峰乍闻美惠被捉往飞龙帮,猛一跺脚黯然着急,向乃师空空叟道:“师父,这话当真?” 空空叟回过头来,慈祥地望了一眼罗俊峰答道,“傻孩子,为师那会打诳,不仅她被捉,就是武当派座下四大护法之一的玄道人也同遭一样命运,飞龙帮千面人魔这样做,只是更加快了该帮的瓦解而已,吕梁山之约可能会提前的。” 罗俊峰已无心再听下去,父仇母耻,惠妹被擒,武林正派的劫难,似乎都向他身上加重了负担。 这时的他,真恨不得插翼飞往飞龙帮,凭手中“寒星剑”及一身绝学,擒凶杀匪,亦以能泄掉心中怒气。 梅花神剑,哪吒神童,月里嫦娥三人亦纷纷感到事情十分严重,为这道消魔长的江湖,同担忧愁。 尤其是梅花神剑的爱徒被擒,且又身为点苍派掌门,这个气叫他如何消得下去,这个脸叫他如何丢得起? 空空叟却非常冷静,丝毫不为当前的浩劫感到忧愁,似乎早已智珠在握,胜券在手似的,只见他向罗俊峰说道: “痴儿,你的武功已有根基,但阅人经验,以及江湖上的诡计狡猾,尚须多加经历锻炼,你知道你已失去了一次报仇的机会了吗?” 病书生闻言猛一愣,满脸疑惑之色,向乃师空空叟问道:“师父,徒儿愚昧,不知你老人家的意思,到底所指的是什么?请师父详解如何?” 空空叟点一下头,说道:“当然你不会晓得,不然你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为师若非从飞豹老人口里听到,连我也被蒙上了,那家伙的确狡猾机警,城府极深,侠义道中人,毁在他手里的相当多,峰儿还不是一样,差点丧命在他预谋里。” 罗俊峰插嘴说道:“我知道了,是不是指的是秃鹰老人?” 空空叟道:“错了,秃鹰老人为人虽奸,但不是你的仇人,况且他也是被迫不得已,才想出那种卑鄙手断来对付你的,他身后控制他的那人,才是峰儿你的真正仇人。” “谁?师父告诉峰儿吧!”病书生罗俊峰着急的问。 “就是你要认他为义兄的邱英杰。”空空叟回答。 空空叟这话罗俊峰怎会相信呢?固然邱英杰是绿林道上的魔手,但绝不可能是他的仇人,若说他假意投诚是真的,设圈套使罗俊峰上当也有可能,但若说与病书生罗俊峰间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则说什么也不会使罗俊峰相信的。 于是病书生罗俊峰立即问道:“师父徒儿想不出邱英杰会是我仇人的地方,请示其详因?” 空空叟听了这话,满脸肃气,似乎很不高兴罗俊峰那种单纯的头脑,只闻他说道:“傻孩子,你知道邱英杰是谁吗?” 罗俊峰听了这句问话,心中暗忖:邱英杰就是邱英杰,那还会是谁呢?心里想着,嘴里却回答道:“徒儿不知。” 空空叟这时才微露慈笑,停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就是飞龙帮北斗堂堂主北斗剑黄炎雄,也就是杀你生父夺你慈母的人。” 空空叟这么一说,病书生罗俊峰感觉得有如晴天霹雳,“啊!”的一声,头晕目眩,双脚一软,伏倒下去。 042 空空叟早料有此一着,单臂一伸,手掌微开,一股无形罡气,很快的将罗俊峰欲扑倒的身体撑住。 但病书生已晕过去了,空空叟单掌一吸,将罗俊峰拉抱过去,然后为他推宫过血,渐渐的罗俊峰晕软的身体,慢慢苏醒过来,空空叟脸色非常凝重,厉声向罗俊峰喝道: “峰儿!你这般没有定性,受了刺激就成了这个样子,将来如何可以报血海之深仇?更怎么能扫荡群魔?挽救浩劫,倘若你仇人利用这一弱点,多方刺激你,你岂不是中了圈套,大丈夫应坚定意志,不可软弱至此,你知道否?” 罗俊峰闻了乃师空空叟的这一叱训,顿如当头棒喝,不但惊觉刚才的不对,并很快的振作起来,惭愧地望着空空叟一眼,低头默默的接受了训诫。 身旁的梅花剑王尧弦,马上打围地向空空叟,问道:“老前辈所言极是,但晚辈有一点要请教的,就是那个北斗剑黄炎雄照理年已五旬,若说姓邱的就是他,何以不杀罗小侠?” 空空叟点头微笑,道:“黄炎雄为人狡猾机警,且是老江湖,既然知道单凭自己技艺无法胜得了峰儿,当然不敢猛然下手,不然何以利用阴谋来暗算呢?” 说至此,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黄炎雄善于易容,早在几个月前就潜入黄龙山寨,将真正的邱英杰扼死,化装成他那样子,暗中渗入,引诱飞豹老人反判秃鹰寨主,加入飞龙帮,飞豹老儿为人重利轻义虽与秃鹰老人有师兄弟之情却无其实,经不起黄炎雄一再利诱,终于答应,并准备暗中毁寨叛变,这件事秃鹰老人一直被蒙在鼓里,就是在他死前仍不知道他师兄已背叛了他。” 梅花神剑王尧弦听至此,已了解了一半,罗俊峰了解得更加透解,与自己所见所遇一对照,果然不错,他不由暗暗懊悔未能手刃亲仇,不但如此,自己一条命都几乎丧在仇人之手。 空空叟又说道:“如今黄炎雄回到飞龙帮之后,可能又是一番布置,因为你的身份与武功已暴露给他,倘若他不蛊惑千面人魔派遣大批高手出来狙击你,也会布置毒辣的陷井引你上当,为师深为你担心,虽然以你目前的功力,不足怕他,但是你缺乏江湖经验以及阅人的能力,所以为师为你做了一个安排,还得烦王贤侄点心力。” 梅花神剑闻言恭敬的向空空叟一颌首,道:“老前辈尽管吩咐,晚辈定尽力效劳。” 空空叟稍许地微笑点头,说道:“这就有劳贤侄了,老夫的意思就是想命峰儿直往武当,中途不必再事逗留,这段路想烦贤侄一路保护锋儿,到了武当之后,告诉太仓真人快作准备,不要等着敌人挨打,应先发制人,老夫及几位挚友到时也会走一趟吕梁。” 梅花神剑以为空空叟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交付他为,一听是要他与罗俊峰同道武当谒见太仓真人,正好与自己的原意相同,满心高兴的答应下来。 此时,空空叟的精光向月里嫦娥和哪吒神童两人一瞥,心里暗赞道:“女的是瑶池仙晶,小的是人间麒麟,将来前途真不可限量,武林能有这般人材,何惧小丑猖狂!” 想着,遂向哪吒神童问道:“你叫小宝吗?” 哪吒神童万小宝被问微微一震,恭敬的回答道:“是的!老前辈!” 空空叟注视哪吒神童良久,从这小孩仪表,言谈,脸相瞧去,心中愈看愈高兴,觉得此子的确是可造之材。 固然乃祖穷儒的武功已是微视武林,但若要造就此子,似乎有点糟踏了良材美质,若要空空叟自己去教他,空空叟也不愿意。 因为他尚有许多事必须在吕梁飞龙帮之约内完成,于是乎,空空叟暗暗为小宝打了主意,只见这位武林异人,宇内二叟之一的空空叟,银髯微动,满脸慈褥祥向小宝说道:“你想不想学得绝世的功夫?” 哪吒神童乍闻空空叟的话,高兴得跳起来,他以为是空空叟要教他功夫,只见他兴高彩烈的叫道: “要!要!要!老前辈要教我是不是,我太高兴了,只要您老人家肯教我,我一定痛下苦功,学成和峰叔叔一般高的绝艺。” 空空叟见了这种孩子天真的表情,他乐开了。 但见他却摇摇头向哪吒神童说道:“不是我要教你,我另外介绍一位更高高人教你,你满意吗?” 哪吒神童先听不是空空叟要教他,不禁心灰意懒失望万分,及闻另外介绍一位更高奇人教他,心里面高兴极了,但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口里说道,“不要!我只想跟老前辈学习,其他的一定不会比您老人家强的。” 这是实话,当今武林中要找出一位与空空叟不分高低的人来,的确太不容易了。 空空叟闻言心里头舒畅极了,却回答小宝道:“谁说没有人比我强?小孩子真是不懂事,我这点小玩意儿怎能算是武功,又如何能教你呢?我想给介绍的那位师父,才是天下第一人哩。” 哪咤神童情不自禁地问道:“那位是谁?我不信他会比老前辈高,我常闻我祖父说天下武功最好,学识修养最高的,是老前辈您了老人家了。” 空空叟闻言,不禁哈哈大笑,笑声高亢清越,恍若龙吟九天,虎啸山岳,使人听来全身舒泰,神智顿清,只闻空空叟笑毕,说道:“小鬼头,刁蛮得令人可爱,老夫真的喜欢你,但因重务在身,所以忍痛割爱,想成全你,把你送往我一友人处学艺,说实话,老夫真不愿失去你,不过,我答应你一件事,等吕梁飞龙之约完后,我一定送你一件礼物。” 哪吒神童当然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尤其听到空空叟也要教他,更是不禁喜得晕了头,不知道致谢。 梅花神剑及罗、陆三人也为哪吒神童得蒙这位当今武林,第一高人的青睐而高兴,罗俊峰向乃师空空叟恭问道:“师父,您老人家说的是哪一位?” 空空叟道:“就是你师叔柴樵金建生。” 此言一出,全场惊得差点叫出来,哪吒神童也暗自为自已的将来,能够幸遇良师而庆幸不已!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儿,要知道柴樵叟金建生乃是八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技压群雄,绿林宵小闻名丧胆,在当时武林中唯一被人视为是几位魔头的克星,就是这位嫉恶如仇,手段狠辣的一代奇人。 当时金建生与空空叟二人,一位以仁慈宽大被人所尊敬,一位以除恶务尽,杀恶即是为善而驰名江湖,而两人武功全是武林内的顶尖儿高手,所以被誉为宇内二叟。 柴樵叟金建生,自出道后就以一手“太乙神掌”和“太乙功”行侠江湖,打遍大江南北,未逢敌手,生平死在他手上的绿林魔头,不计其数。 后来自觉杀孽过重,有违上天好生之意,才于四十年前退出江湖,隐居于太华山右麓之奇云谷内。朝夕临溪垂钓,傲啸风月,渡其余年。 生平未收一徒,就是目前也没有收徒的意思。他觉得有了徒弟,一定会把他再渡卷入江湖分扯之中,而晚年养得一点修性功夫,亦将会逐之流水了。 单就他一生未娶妻室来看,就可知此叟的个性之一般了,晚年除了重修神功之外,生活还过得非常悠悠自得。 前些时候,空空叟游太华顺道一晤老友柴樵叟时,金建生还笑空空叟,老兴不浅,多找了一个来加重负担。 空空叟一笑置之,在他脑海里他觉得收了罗俊峰是一件大喜的事,不但不加重了负担而后悔,相反的还不时暗暗庆幸自己,又替武林多培养出了一朵奇葩。 今天空空叟欲介绍哪吒神童拜在柴樵叟门下,亦非柴樵叟本人的意思。 可以说是空空叟的恶作剧,故意选择一位美质良材来引诱柴樵叟收徒,以免他那手太乙神掌与太乙功失传。 这一来,不但使万小宝成为一代大侠,也使武林掀起一片血风腥雨,杀劫重生,那时柴樵叟要静也半点不由他了。 不但如此,昔年几位魔头纷纷声称向柴樵叟报仇,柴樵叟金建生也几乎丧了命,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病书生罗俊峰听得乃师空空叟,竟想将哪吒神童介绍到柴樵叟处学艺,心中非常高兴,遂向小宝庆贺道: “贤侄,恭喜你了,金老前辈的那手太乙神掌,你只要学会了,不但你可以终身受益无穷,到那时,说不定我这作叔叔的,都不是你的敌手了,我真为你高兴。” 说时用眼向哪吒神童万小宝示意一下,意思要他向空空叟致谢,小宝看了出来,刚才只是喜晕了头,忘了致谢而已,现在一看罗俊峰叔叔的示意,很快的向空空叟一跪,拜谢道:“老前辈在上,宝儿非常感激您老人家的提拔。” 空空叟萧一逸睹状哈哈大笑,道:“刚才你不是一定要我教才肯吗,现在怎么突然也喜欢拜在金老前辈手下呢?我看你这小鬼头跟你那祖父一样的刁蛮古怪,哈哈哈……” 哪吒神童被这一说,那个小脸蛋儿,涨得红红的,一时答不上来,像个怕羞的姑娘,低着头,手捏着衣角,忸忸怩怩的站在那儿,样子非常滑稽和可怜。 空空叟见状又是一阵爽郎的长笑,道:“年轻人就这么害臊,将来一怎么办,走!跟老夫去见你师父。” 说完歇了一下,向梅花神剑说道:“王贤侄老夫先走一步,峰儿就交给你啦。” 说至此转身对月里嫦娥陆玉华说道:“令师是天山神尼?你就跟峰儿一道去武当山吧!见了令师,就转告她老夫有件事要他办。” 说着,手挽着小宝,又肩一晃,在场诸人只见白光微闪,刹时功夫,就消失了空空叟及哪吒神童万小宝的踪影。 这种罕世绝顶的轻功,换来王、陆两人的一阵敬佩惊叹的声音,罗俊峰心里甜甜的好不受用啊。 梅花神剑王尧弦见空空叟带着小宝离去后,轻轻的喟叹一声,喃喃说道:“武功一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单萧老前辈才所露这种罕世轻功,非有甲子内功修为的,怎能臻此,老夫身为掌门,平时何等自负,今日一睹不胜汗颜,唉!” 说至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峰弟,我看黄龙寨已经瓦解,若不及时善理后事,这干强人一旦逃到别处为害人群,岂非我等之过。”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立即回答道:“王老前辈怎能叫峰弟呢?晚辈绝不敢当,以后就叫我名字好啦。” 梅花神剑王尧弦脸色一整,肃然说道:“老弟这是什么话,令师乃我师伯辈份,老夫岂可有违师论,何况追云神乞赵哲,也与老夫同辈份,说来咱们是师兄弟,而后千万不可叫我什么前辈了。”罗俊峰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不过本揣年轻,被人家年已七十的老侠呼为小弟,确实是有点蹩扭。 043 若照这样一论,则郑美惠、月里嫦娥陆玉华都要称病书生为师叔了,而这个师叔却跟侄女美惠谈起爱来,这岂不是有逆伦常吗? 罗俊峰红着脸点点头,顺着用眼光的余辉向月里嫦娥偷瞥,正巧月里嫦娥正瞧向他,两人四道眼光一碰,如电交流,两方又是一怔,陆玉华咬着小巧唇儿浅笑。 罗俊峰也极为不自然的咬着唇,脸红涨到耳根,一时不敢抬起头来。 这只不过瞬息的事,梅花神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眉眼传情的笑剧,只闻他说道:“老弟,你与陆姑娘往一线崖左侧这边,绕道寨后,将所有的人叫到前厅来,我一个人前往前厅处理善后工作,我们就在前面会集。” 说着道袍一闪,一条灰影已在几个起落间消失,这里只留下病书生罗俊峰与月里嫦娥陆玉华两人。 第十一章 病书生罗俊峰此时心情象十五个吊桶一样,七上八落,若刚才不弄得蹩扭的话,他会处之泰然的。 人总是情感的动物,奇怪的就是你不去想他,什么事也觉得自然,一旦心里头有了一种念头,一种爱着其他人的念头,则任何事情都显得蹩扭不自然。 这时病书生就是一个例子,倘若不用眼偷瞥陆玉华,这时他可能与平常一般,如兄妹般泰然的,不过…… 月里嫦娥何尝不亦羞答答的,粉色的鹅蛋脸上,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更显得嫩煞、娇煞、美煞人了。 她心里头自见了病书生之后,不知怎样,整个心灵变得毫无主张,似乎没有她本身的存在,全被罗俊峰所占领。 只要罗俊峰一句话,她就会象训服的小羔羊一般任由宰割。 两人自梅花神剑走后,宛如木头人般凝然呆立在那里,两人全想不出一句可以说的话,一段时间空气太寂寞了,闷得每人心里暗暗发慌着急。 病书生一见情形不对,挤了一下脑汁,向月里嫦娥道:“咦!你怎么呆站在那里不动呢?走呀!等一下去慢了怎么办?” 月里嫦娥乍闻罗俊峰这句话,不由“嗤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知道罗俊峰这句话说得太没礼貌、太牵强了,不过这样才更显得病书生的为人忠厚,与那般花言巧语,狡猾之流一比更令人敬爱哩。 月里嫦娥陆玉华带着醉人的微笑,应了一声“嗯”缓缓的向罗俊峰处移近,快接近罗俊峰时,说道:“说走就走,为什么你不走了?” 罗俊峰闻言一怔,红烧着脸,说道:“对,走!” 说着双肩一晃,倏的一声轻响,一条白影拔地而起,往后寨驰飞而去月里嫦娥陆玉华没想到他真的说走就走,不由一怔然后随后追去,可是已差了三十丈远了。 不知是害躁,还是有意炫耀轻功,罗俊峰竟如飞矢般地向前而去,并没回过头来瞧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眼,也没有等他的意思。这一来,后面紧追的陆玉华,真是气炸了肺,没想到罗俊峰竟是如此的冷淡,毫无温情,一面跑一面想,心酸得圆圆晶莹泪珠儿,一颗颗从眼眶里冒出。 真恨不得来个不理他转往后跑,不过爱情的磁力相当惊人,越想她时反而更需要他,这种魔性的磁力任你武功再高也无法打破这层力道的。 月里嫦娥一边跑一边思索,无形中速度又减低了,比刚才又遥离了三十丈远,这时只能看见前面的一点白影而已,不由她急了。 这时一种念头袭进了月里嫦娥陆玉华的脑海,只见她暗聚丹田真气,向前面高声叫了一句:“啊唷!” 这一声果然生效,前面飞驰的病书生罗俊峰,乍闻后面传来一声惨叫,猛吃一惊,以为陆玉华遭遇了什么事,急忙挫腰旋身一看。 只见六十丈后追来的陆玉华,身体乱晃,踉跄了一下,整个身子往后一栽倒。 这一幕一入罗俊峰眼里,惊得冒出冷汗,只见他一声长啸,双脚用力一点地,整个身子凌空拔起一丈来高,斜斜向陆玉华处飞去。 只见他两个起落,就到达陆玉华躺倒脚方。亲爱的读者,你不要慌,月里嫦娥并没有遭遇不幸,这只是她诈术,她哀叫过后注意前面的小侠反应。 等发现小侠闻声顿住身子往后瞧时,她才假装身体不支,摔倒在地上,但她的眼睛还是开的,直到小侠一声啸叫,她知道来了。 连忙用功闭住眼,假装睡去,罗俊峰来到时,她业已如中暗器或遭毒虫偷袭般,紧锁着秀眉,咬牙齿睡着。 病书生睹状,那注意真假,一种救人的天性,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和情愫,燃烧着他,来不及考虑就扑过去,还未抱起陆玉华,嘴里慌忙叫道:“陆姑娘,你怎么啦,陆姑娘……陆……妹妹……” 边说边抱起陆玉华,那种着急之色溢于言表陆玉华偷偷的半启着眼,从细缝往外一瞧,心里乐的心花怒放,甜甜的浸没在密汁里。 速时她什么都不用去怀疑了,小侠这一表情,就是一百个爱的解答,也是真诚的证明,只要她稍为用点心,这一场情战,要得到胜利是绝不会有问题的,她,陆玉华笑了,在肚子里高兴的笑了。 病书生罗俊峰那会想到是假,抱起陆玉华软柔的身体,一时间脑海里晕晕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见他喃喃叫道:“唉!都是我不好,竟忘了照顾华妹,不知她种了什么暗器,怎么变得如此?唉!” 说着,望了一下陆玉华说道:“难……道死了?不…不会的!……” 这时在怀里的月里嫦娥忍不住心中发笑,且不忍罗俊峰伤心,蓦然,一睁眼,“嗤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笑不打紧可害得小侠知道被骗,羞得一放手,月里嫦娥的身子又摔在地上,随着叫道:“你这人怎么这样粗心,害得我摔痛腰啦!” 病书生见状又好笑又好气,也忍不住的笑回答道:“原来我被骗了,好啊!你竟把我当傻瓜,寻我开心,早知道我就不理你啦。” 月里嫦娥梨涡浅笑,媚黛生春,甜甜的娇声道:“还好意思说人家,不看你自己象失了魂似的,也不通知人家,径自狂跑,也不瞧一下是否我追得上,一味炫露功夫,万一我被人暗算了,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不!不!” “我知道啦,你心里恨不得把这儿事情弄妥,好尽快追的去会你那心上人……” 话没说完罗俊峰急急插嘴辩道:“不!这一点请你原谅,以后决不会这样做的。” 至于谈到他心上人的事,病书生并不回答,的确,他不否认这时的心里已跑到郑美惠妹妹那里,但怎能说出口,何况他早知道姑娘的心意,怎能令她失望? 论年龄月里嫦娥要比罗俊峰大一岁,不过看起来却非常年轻,可是心思慧黠却不下于小侠,她也清楚地了解罗俊峰的心意,就在为他这样专爱着郑美惠,才显得他的忠心可靠,也因此更促了陆玉华强烈的占有欲。 月里嫦娥心中有占有罗俊峰的欲望,但到底出身名门正派,她要用真诚的爱,去争取罗俊峰同情与真情,绝不会用肉体的诱惑,卑鄙的卖相来换得爱情。 也唯因她这样光明正大,以后情海的浪涛才能不致于扩大,可是,也因为她的光明正大,也因为她的插足,使郑美惠受了不少痛苦。 月里嫦娥陆玉华当然知道,病书生罗俊峰早在认识她之前,已有了一位姓郑的姑娘,这可以从病书生的一举一动清楚地看得出来。 那么她为什么要插足呢?这样不是违背了道德的观念不讨好的事。 可是,人的情感是令人费解的,尤其少女的心更是千变万化,愈是不容易求得的事,愈是喜欢追求,何况:“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因为那代价到底是值得的呀! 自从病书生罗俊峰甘井神功慑敌之后,陆玉华静如止水的心潮,已微掀波纹,虽从他病黄的脸上,看不出讨人喜欢的地方。 但那种潇洒的风度,温和的谈吐,以及对人处事的谦恭,对敌的慎静,武功的玄妙绝世,已足慑取月里嫦娥陆玉华的整个的心灵,无怪她会全力以赴,欲得之而甘心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身世凄凉,但为人非常自负,一方面乃师天山神尼的性情一向是冷静孤癖,武功又高,生平不喜在江湖上走动。 这种师父所调教出来的徒弟,当然不会离谱太远,何况陆玉华长得美如浩月鲜花,更使她自负不已。 当她闻到有那么一位新近出道江湖,脸黄如病,身怀绝技的小侠时,她非常不服,总认为江湖虚伪,名过其实。 一向虚作,机灵的月里嫦娥陆玉华已然看出罗俊峰的心,这一点不得不佩女人心事精密玄奥,若是换成了罗俊峰,要是你不向他示爱,任你怎样娇作,他一样糊涂一辈子,不懂得领受呢。 044 病书生罗俊峰惊摔陆玉华,这一举动太粗心了,无怪乎陆玉华不高兴,但一经小侠陪个不是,马上又高兴起来,缓缓柔和的向病书生道: “不要紧,我不会介意的,我俩这耽搁,别害了王老前辈等着急啦,甚而连一个逃匪都不能捉回,我俩不要丢脸现世了。” 这时的她,说话都用“我俩”两字,似乎在无形中已将两人距离缩短,罗俊峰只觉得她的话很动听,亲切动人,但却听不出她真正的含意何在? 只见他闻言着急的答道:“对!对,我们不可再耽搁了,别真让那伙匪徒逃走,又到别处兴风作浪,为害百姓,那我们就蒙上纵匪做恶之罪了,走!陆妹妹我们紧赶一下。”说完顿了一下,伸手欲从地上挽起陆玉华,这时的陆玉华半推半就的伸出洁白的玉腕,羞答答娇嗔地朝罗俊峰示会情意,不由心中一阵子猛跳那伸了的手自然的停在那里,挽也不是,收也不是,那种痴象逗得月里嫦娥陆玉华娇媚得“嗤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笑不打紧,病书生一慌张,猛一伸手向陆玉华的白嫩柔软的玉腕一扣,双脚一沾地,宛如抓鸡般将陆玉华整个人凌空捉起。 别看罗俊峰这一抓,劲力何止百斤,陆玉华武功虽臻到化境,一方面是在疏忽间被猛扣,再一方面就是罗俊峰的功力,自服仙果“黄仙露”后已增加百年左右的修为,当然比起陆玉华来,因此这一扣抓,陆玉华猛觉被钢爪猛扣似的。 起头还存着试试的心理,强自忍耐,但是他打错主意了,不抵抗还好,一抵抗所受的压力,反而骤然增加,不由她育的“啊唷”哀叫起来。 病书生罗俊峰闻叫又是一惊,反头一睹,陆玉华已颊额冷汗直流,状极痛苦,罗俊峰又是一怔愣,松手一放。 糟啦这时的他早已凌空离地五丈高,这一放手,陆玉华整个人宛如流星泻地般,往地下泻跌而下。 月里嫦娥陆玉华这时无法在空中提劲,整个人毫无抵抗地往下摔跌,这时任你再镇静也会惊叫出来的。 罗俊峰睹状全身一紧,连考虑都来不及,本能的头下脚上,在空中倏的使出一招“铁板桥”如闪电般往月里嫦娥追泻而去。 只见一条白光闪射,他的人业已在陆玉华到地的前一瞬间到地。 罗俊峰的放手,陆玉华的跌倒,以及罗俊峰神功遂落,都是一瞬间的事,就在小侠站稳的同时,陆玉华的身子也在同时泻到,罗俊峰眼明手快全身功力一聚,双臂一张正好将跌下的月里嫦娥陆玉华抱住。 这时的陆玉华已惊晕过去,全身软绵绵的投在小侠的臂弯里,被抱个满怀。 不知是苍天善意的安排,抑是凑巧,陆玉华的香唇正好贴在罗俊峰的嘴唇,一股少女香喷喷的深郁艳馨,袭浸着罗俊峰的嗅觉,强烈的处女的气息,由她的鼻孔里泻出,一股股被罗俊峰所吸收。人非草木,怎不动情? 罗俊峰定性再高,已到不能自禁的地步,尤其当他放眼瞧瞥晕睡的陆玉华,那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色,如巨大的情锤,重重地击敲着罗俊峰心底的情锤。 罗俊峰极力的控制着自己情感的堤岸,但是愈如此愈不忍放弃美色的欣赏。 那如柳眉毛,长长竖起的睫毛,适中高直的秀鼻,如樱桃似的香唇,和那粉红色的颜色,织成了一道“纺红色”的情网,而病书生罗俊峰却正掉在那粉红色的情网里,虽然他坚强地,猛烈地挣扎着。 可是,情与美的诱惑是何等厉害啊! 身怀绝艺,内功修为已达百年为的病书生罗俊峰,不但不能凭功力脱离爱的陷井,反而,一步一步接近它。 本来两人的嘴唇已靠得很近,如今罗俊峰缓缓一移近,那馨香浓郁更加强烈煎熬着罗俊峰的心灵,这时就是柳下惠亦一样不能自己,何况…… 罗俊峰的呼吸急促地加快了,黄腊的脸色也微微泛起红晕之色,紧张的两只手,亦阵阵冒出冷汗。 神光灼灼的神眼,亦在这时变得呆直,毫无光彩,这时的世界,已不再存在,若有,那他生存的世界只有眼前的陆玉华而已啦。 蓦闻病书生罗俊峰,喃喃轻功的自语,道:“华妹,你太……美……啦……我……” 声音细小得只有他一人可以听见,“我”字底下的他没有勇气说下去,也不需要说下去,更不允许说下去,因为这时他的嘴唇已经紧紧贴在月里嫦娥陆玉华的香唇上,紧密得不容一丝空隙通过。 亲爱的读者,作者写到这里也许你们这样责问我说:罗俊峰身列正派,怎么乘人之危,暗行非礼,这不是违背了正义侠士的行为吗? 是的!罗俊峰所为是纯情之爱的表现啊!在他脑海里,丝毫也不存有一点歪念邪心,主要出发点是善的,纯情的,这样做并不违背人道啊! 否则,难道正派大侠就一辈子不能谈情说爱吗?只要这一举动是真诚不虚伪,而且并非强迫的,则这样优势是合理的,正确的。 月里嫦娥陆玉华,投入罗俊峰怀里之后,并未完全软厥,她心里明白是罗俊峰追过来救她的,不过女人永远是善于利用机会的动物,尤其是聪慧机智的月里嫦娥陆玉华,更会伪装得如真有其事。 直到罗俊峰送唇过来之后,她惊慌得芳心大乱,虽然这是她早巳祈望的,但,一旦真的被异性拥吻时,少女天赋的矜持与尊严,多少是会受到损害的。 倘若这时她清醒的话,那她将羞煞,虽如此,这样也够她脸烧如焚了。 这时月里嫦娥陆玉华,真想挣抗一番,但,这怎么可能呢?不仅罗俊峰强有力的膊臂紧拥着她不允挣脱,就她本意也不愿放弃这有生来第一次感受的奇遇,这是一种享受,一种难言的享受。 这时的罗陆两人,完全沉醉在爱的河流里,世界对他俩已不复存在,也不需要它,倘若突然来了一声巨雷,或者泰山崩于前,也无法使他们分心。 也许罗俊峰过于激动,他的那双臂膊,愈抱愈紧,将怀里的陆玉华捏痛了,不然就是陆玉华已觉得该是时候了,只闻她“嗯!”的轻哼一声缓缓的睁开迷惑的双眸。“咦!”的惊叫一声,作势欲脱小侠的怀抱。 罗俊峰一瞥这一情景,不但没有放松手臂,相反的抱得更紧,偏过头贴在陆玉华的颈肩处,喃喃激动地说道:“原谅我!华妹……原谅我……” 底下的再也说不出口,事实这时已不需要再解释,任谁也可以看得出来他要说什么? 月里嫦娥陆玉华可捉住这个机会了,只闻她满脸惊容,怒羞地说道:“你怎么搞的,这是怎么发生的?我怎会在这里……哼!原来你是这种人,调戏妇女的禽兽……我看错了你啦……呜呜……” 她边说边哭了。 罗俊峰闻言,全身一凛,慌急交加,这时的他羞得恨不得立刻就死,地上无洞,否则他早巳钻进洞去了。 真的!他有什么可说?有什么话可以辩白,这种形为又有谁会原谅他? “华妹,是我错了,你杀了我吧!”声音是那么抖颤,甚至于全身都激荡得格格发抖,虽如此,他的手臂依然紧抱陆玉华的娇躯。 “不!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杀你,你知道你这种行为会有人原谅你吗?如今我的清白已失,死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你叫我以后如何做人?” 说完泪流如注,呜咽涕泣,真是哭得“一枝梨花带春雨”更显得娇艳美丽。 罗俊峰心乱如麻,激动异常,这时只闻他说道:“华妹,罗某不义,损毁了你的清白,你若是不能原谅我,罗某只有血溅当场,以示悔过,但是……我虔诚的爱着你啊!” “哼!到了这时才说这种话,不要骗人骗己了,你真正的情人不是郑姑娘吗?” “是的,华妹我的确曾跟她有过海誓山盟,也许你会怀疑我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但是……我也爱你……连我自己都无法知道这是为什么?…唉!华妹……我是罪人……是个玩弄别人感情的罪人……” 说时,他已成了泪人,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罗俊峰像这样伤心泣泪,还是有生以来第一遭。 月里嫦娥再铁石心肠,也会心软,何况她也强烈的爱着他啊!这时的她怎么忍心再看罗俊峰伤心下去,只见她缓缓的侧过头来,轻轻细语道:“峰弟!我会了解你的,我会原谅你的,但有谁会了解我,同情我呢?” 她叫“峰弟”是对的!因为她的年龄大罗俊峰一岁。 罗俊峰闻言急急回答道:“华妹,我不是那种始终乱弃的人,我爱你,永远,永远,相信我,华妹。” “我会的,但你怎么向郑姑娘交代呢?她可不会原谅你我呀!” “……” 罗俊峰闻言一想,真的,郑美惠妹妹是不会原谅他的,这怎么办?以后如何向美惠妹妹解释,怎么办……想至此,她更乱了,他乱得如蚕丝百结,一时间脑海顿呈真空,什么已不存在了。 045 事实上,陆玉华本人也不知道将来如何置理,如果说这次错误完全是罗俊峰的,那也太冤枉了。 倘若不是陆玉华有心的安排,罗俊峰也不会陷于爱情的陷井里不能自拔,这个责任,陆玉华该负一半才公平啊! 陆玉华心里何尝不雪亮,自己安排了这一圈套,让无心的罗俊峰变得如此狼狈,于心不忍,倘若再不出言慰藉他,那未免太惨忍了。 因为这种心灵上的折磨,要比真刀割肉来得惨酷痛苦。 于是,陆玉华轻轻地伸出洁白如嫩的玉手握着罗俊峰的手,安慰道:“峰弟,你不要难过,这都是我不好惹出来的祸,刚才我是骗你的我会原谅你的,万一将来郑姑娘不能了解的话,我会让步退出,绝不会使你有丝毫的为难,爱!是奉献而不是占有,只要你永远记着今天你所说的话,也够伟大的,女人本是窄量小的,尤其对于爱情,绝对是自私的,占有的。” 那些奉献的宽怀大量之论,出在女人的口上,难道不值得赞美吗? 罗俊峰听了这话,心中宽松了一些,但他也不愿意失去她呀,只听他道:“华妹,我绝不变心,无论海枯烂,我说的话一定不会改变的。” 月里嫦娥满意的笑了,笑得那么甜,那么美,胜利的微笑在脸上组成一片美丽幸福的远景。 她娇甜的笑答道:“峰弟,以后别再叫我华妹了,我比你大一岁啊,看你这么大了,说话象个小孩一般,天真得令人发噱,只要你永远这样待我,姐姐就高兴啦。”说着先歇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们这一耽误,王老前辈可要到处找我们啦!走!先办正事要紧。” 月里嫦娥完全变了一个人,如小鸟依人,似飞燕翔蓝空,在情场上,她打了一次胜仗,这比给她什么异宝奇珍都来得使他高兴。 罗俊峰呢?…… 他得到的正好与他的付出的均等,目前如此,以后的烦脑,将使他跌落苦海。 这时,一闻陆玉华的话,不由地急了,的确他们这一耽误将命梅花神剑急待,罗俊峰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陆玉华,深情羞愧的一瞥低下头道:“走,陆姐姐,我们必须紧赶一下,将黄山巡绕一周,看看情形如何,好向梅花神剑报告。” 说着,挽着陆玉华的手,说声:“起!” 只见他白衫微飘,人如巨鹤,凌空拔起,陆玉华本来轻功已绝世顶尖,再加罗俊峰之力,两人一见这种情形,心中更急,知道刚才两人这一谈情说爱,竟把正事给耽误了,等一下怎能向梅花神剑交差。 想着,两人已来到寨前正厅,两人一瞥,不由呆惊了,尤其月里嫦娥陆玉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一幕不忍卒睹,使得陆玉华一阵目眩头晕,整个身躯侧向罗俊峰身上倒去。 罗俊峰双手一抱,将她接住,再看寨前的情形时,他的胃肠逆流欲吐,全身顿起鸡毛皮,皮发紧张。 原来,寨前一片广地上,摆满了死尸,看服饰都是黄龙寨的人。每一张死人的脸,都紧皱眉头,猛咬牙齿,从牙缝冒出一滩血,形状骇人惊饰,惨不忍睹。 从这情形看来,这群人刚死不久,可能正是他们谈情说爱的时候遭人所害的,罗俊峰拍拍陆玉华的肩,暗运真气缓缓推拿一阵,陆玉华马上苏醒过来。两人缓缓地向广场走去,一阵阵一股股熏人的臭味,使人中鼻欲呕。 从这些人死状看来,绝不是打斗时所伤,而是被一种剧烈毒药所暗算,分明是一种集体自杀,否则就是有人暗下烈毒的,那么那人是谁? 谁会做出这么惨绝人道的事? 难道是他“梅花神剑王尧弦”? 不会的,绝不可能的!身为武林仁厚长者,名满江湖上的一派掌门之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那么那个人呢?现在那里去了? 蓦然,空中传来几只鹫鸣,才将罗、陆两人从怅惊醒,罗俊峰抬头仰望,只见一只孤鹫在空中回旋。 罗俊峰第一眼就认出了那只孤鹫来,它正是先前在一线崖与他苦斗,仅留得逃走的那只巨鹫。 它这时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它为的是寻找主人秃鹰老人?抑或是为觅食而来。 此时病书生,早被场上躺了一地的死尸,搞晕了头,那有充裕头脑去考虑这只巨鹫的来因。 可是,身旁刚晕醒不久的陆玉华可不然,只见她自巨鹫出现于两人上空后,她就全心全意地注视着它。 到底女人心思较细,终于给她看出一点端倪来,于是她向罗俊峰轻声说道:“峰弟,你看见了没有?” 罗俊峰被问,微微一楞,诧然反问道:“什么事?看见了什么?” 月里嫦娥陆玉华看到罗俊峰那种傻呆相,不禁一笑,说道:“你啊!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怀念郑姑娘,真是天下第一痴情人啦!” “没有啊!你错了,华姐姐!我正考虑着这件事发生的原因,以及梅花神剑的失踪呢!” “我说峰弟,放着明的近的线索你不去找,偏来个远的,暗的,我看你啊!真是死脑筋,尽往牛角尖钻。” 罗俊峰闻言一怔,急忙问道:“在那里!华姐姐快说啊!线索在那里?” 他那种急相,逗得陆玉华暗暗笑炸了肚皮,若非事态严重,情况紧张的一瞬即逝,她会张口大笑的,她手指空中盘旋的巨鹫,向罗俊峰道:“那不是线索?” 罗俊峰顺着月里嫦娥的指尖,往空中一瞧,起先仍看不出有何异样来,臾须,可给他看出来了,不由他一喜,拉着陆玉华的纤手,高兴的跳起来,叫道:“好姐姐,真有你的我算服了你了,谢谢你,唉,我真糊涂,竟没想出来。” 说着顿了一下,脸色一肃,说道:“它飞得那么高,怎么能捉住它?”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言暗忖道:“对啊,这怎么办呢?它要是老在高空飞,怎么能叫它下来呢?” 想着,不由脸露疑难之色;须臾,秀眉一舒,一咬唇细声念道;“有了!有了。” 罗俊峰忙问道:“什么?华姐姐你已想出办法来了吗?” 陆玉华得意的点点头,笑道:“很简单,只要你多考虑一下,不难想出办法来。” 罗俊峰催问道,“不必那么麻烦啦!我现在心乱如麻,那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我看你还是将方法告诉我,别再耽误时间,以免夜长梦多,另生枝节。” 陆玉华闻话一想很对,遂说道:“峰弟,你知道秃鹰喜欢吃什么?” 月里嫦娥话未说完,罗俊峰早被一语道醒,不等他说完,就插嘴叫道:“知道了,不用再说了,让我捉它下来。” 说着也不见他怎么运劲闪身到陆玉华右侧,左手一揽抑,将整个娇躯凌空抱起一个起落,两人已闪在树后,蹲身藏伏地上。 这一动作来得太快太匆促,陆玉华亦错以为突然间来了劲敌,心房紧张得扑扑猛跳,屏气定息,严神戒备。 过了片刻,一点动静也没有,陆玉华诧然细语,道:“峰弟,你不是说要捉它下来,为什么不快点。” 罗俊峰回答道:“是啊!你稍等一会儿,就可以看见我的锦囊妙计啦。” “什么?你捉巨鹫就是用躲藏?怪了,我活这大,还是破题儿第一次听见哩,我的方法不是这样啊!你别自作聪明,到时候你捉不到它,失掉了唯一的线索,我可永不再理你啦!” 罗俊峰好像智珠在握,闻言微笑一下,做了个鬼脸,看似蛮有把握似的,不由陆玉华又急又好笑地“嗤!”的一声,瞪大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瞪了罗俊峰一眼。 虽然模样微露娇嗔,但看来却满含浓密意,使罗俊峰心里不由一阵舒贴,真恨不得再来个亲热的深吻。 陡的陆玉华一声细如蚊叫“嘶”,暗示罗俊峰它来了,罗俊峰偷眼移瞥,果然,不出所料,空中盘飞的巨鹫,画圈似的越飞越低,渐渐往地上降落,那双炯炯眼珠,溜来溜去,深怕地上伏有敌人似的,不敢猛然落降抢食。 此时罗、陆两人已更清晰的见到那只巨鹫,只见它双腿已失其一,尖嘴上沾满了斑斑血渍,两眼血丝密结,形状令人可怖。 这时已被地上群躺的死尸诱得馋涎串流,若非刚才发现地上的劲敌,它早已毫无顾忌地毅然俯冲而下了。 它虽是扁毛畜牲,但天赋的机警,并不下于万物之灵的人类,这时虽降距地面二十丈来高,但还是那么迟疑地警戒着。 月里嫦娥陆玉华睹状,凑近罗俊峰身旁,细语道:“峰弟,你见了没有?那只左爪抓着的那条布有什么异样没有?” 病书生罗俊峰,微一颌首,用“传音入密”的内功传音法,向月里嫦娥陆玉华示机定宜,道:“华姐姐我知道了,巨鹫耳神经是极灵敏的,别把它放跑,你身上带着暗器吗?先拿几枚给我用,等一下千万要沉着气,一切由我行动,你负责监视它,怕它惊飞跑掉,最好你也扣几枚暗器,以备万一。” 046 陆玉华点头答应,但她却没有暗器一类东西,只见她像哑吧说话似的,以手势告知了罗俊峰,并指示他随地捡几个石子应用。 两人言谈间,那只巨鹫发觉四处无人,已放心地缓缓下降地面,但却不马上择肉而食,依然那么机警的向四周扫了一周,直至完全没有异状后,才单腿腾跃地移近一具尸体旁,低下头嗅了一下,尸体上的那股剧毒和烂肉味,亦使它顿了一下。 考虑片刻,又走到另一具尸体上,连续巡视选择了几具之后,不由得失望万分,唯一可食的除了眼睛,脑浆之外,其余的少之又少,因为肉体中毒时间已久,剧毒已渗入肌肉之内,吃了亦照样会中毒而亡。 罗俊峰一旁静观,发现了一情景,知道机不可失,一旦让其飞走,则可靠的线索就永远无法寻找。 那么这些人的死因及梅花神剑王尧弦的失踪之迷,亦复不得而知了。 果然不出罗俊峰所料,那只巨鹫知道寻食无望,微一振翼,已作势欲飞了,就在他双翼欲动未动的瞬间,一声暴喝:“打。” 三道白光分上、中、下,急愈电光火石般,向巨鹫射到,接着树后白影一闪,紧接着在前面的三道白光之后,快如飘风,同时扑到。那巨鹫做梦亦不曾想到,在这时突然会有劲敌袭击,凭它锐利的目光和灵敏的听觉,竟会失误。 就在它猛然惊觉的同时,三道白光眨眼射至,一声惨鸣,三道白光结结实实的全嵌入肉内,只见羽毛纷飞,它的身子也被冲出十丈开外,晕死过去。 后面的白影,正好在它坠地的刹那,将它扑捉在手中,那条白影不用说就是病书生罗小侠。 当他伸手捉起巨鹫的时候,身后蓦闻陆玉华欢叫声,声音未停,陆玉华已俏生生的站在身旁,只闻她喜叫道: “峰弟好棒的工夫,刚才那手捉鹫的功夫,姐姐别说没见过,连听都未曾听说过哩,真把我看呆了。” 罗俊峰被心上人一捧,宛如吃了清凉剂,百孔皆畅,好不快乐,尤其投手举足之间,顺利完成了使命,更是欢喜若狂,双手捧着死鹫,呈送到陆玉华面前,满脸盈笑,道; “好姐姐,谢谢你夸奖,这只就算我的礼物好啦,遗憾的打的手法太重,不能以活种来擎献给你,请你勿怪。” 月里嫦娥笑语迷人道:“真是乖孩子,有了东西就想送我,这点心意热情,我心领下来,但是死东西怎好当做礼物呢?何况用这种丑恶凶猛的飞禽做为礼物,就是活的也不礼貌啊!你说对不对?” 罗俊峰被说得脸红红的,好不自然,猛然灵机一动,说道:“我的好姐姐你可别挖苦我了,我的意思是想请你鉴定一下这布条的秘密,从它怎么能够知道梅花神剑王尧弦失踪之迷呢?” 月里嫦娥陆玉华二见他这般机敏,善于临机应变,芳心里就是一阵欢悦,私下里真爱煞了这位年轻自己一岁的江湖小侠,可是嘴里却半点不饶人,向罗俊峰反斥道: “好啊!原来你是这般狡猾,哼!我才不理你哩,我的小侠精通奇学,胸罗万象,这点玩艺叫我做,不是班门弄斧?免了,别存心挖苦我吧。” 罗俊峰闻言变色,微微一怔,忙辩白道:“不,不,我不是这种意思,说真的我实在不懂这布条怎能探出迷底来,我只知道这灰色的布,是梅花神剑老哥道袍上的,看来像是王老哥遇难。” 说时语气诚恳,一点也不矫作,陆玉华睹状也不为已甚,遂缓和的说道:“敢情是我多心啦,这个道理非常简单,刚才我发现这只鹫在空中盘舞时,第一眼就发现这鹫少了一条腿,还有另外的一条腿的趾爪,却多出了这一条布来,由这里使我联想到从这只鹫身上一定可以探出一点线索来。” 说到此顿了一下,双眸望了罗俊峰一眼,一见他凝神静听,接着又继续分析下去:“那时我根本就不曾想到这只巨鹫会是你苦斗的那只生还巨鹫,要不是你提醒了我,我就无法得知,直到它降地觅食的时候,我才完完全全的了解心中所疑的问题,你说它为什么会失去一条腿呢?” 说到这里她故意问了罗俊峰一句话,一方面引起他的兴趣,再一方面,这正是表露自己心思精密的好机会。 罗俊峰乍闻被问,马上接着回答道:“当然是被人砍断的啦。” “好!很对,就连他身上的血渍,当然也是与人争夺时,由对方溅洒的,是不是?”陆玉华十足教师相,那把罗俊峰当心上人看。 罗俊峰也许听得入了神,毫不看她的表情和语气,闻言即刻答道:“是的!” “那么你回答我,那条腿是被谁砍断的?”陆玉华又问。 “怎么知道呢?若一定要我回答,我只能说可能是王老哥所砍的。”罗俊峰迷迷糊糊地回答。 “对的,是王前辈所杀,这样那块布是老前辈身穿衣衫了的碎片了,若是这那样他是不是遇了难?”陆玉华说。 “有这种可能,但不完全正确。”罗俊峰这样回答,没等陆玉华说,他又继续问道:“华姐姐,依你说怎样?王老哥会不会死在这只秃鹫之下。” “不会的,王老前辈并没有死,也不会受伤,他是逃走了。”陆玉华的语气相当肯定,不由罗俊峰怀疑地问道:“为什么?凭那一点推断他逃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见他那种耿直,不会绕弯的直性子,又爱又好笑,她并不做正面的回答,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它不吃人肉?是不是因为人肉里有了剧毒?” “当然啦,难道还有别的因素?” “有,峰弟琢也太直性子啦,为什么不用点脑筋去思考一下,这鸟来此的目的是为的饱食人肉?他是这里主人所养,当然早已知道这些人吃了剧毒而死,何必白跑这一趟,况且地上死去的都是这山寨的人,相信平时人禽早见过,甚而可能有了感情,它虽凶暴,我看还不致于吃自己人的肉,你说我分析对不对?” “对对!”罗俊峰对她的分析,佩服的心服口服。 陆玉华双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它的来意很明显的是出来侦察的,由此推断它的身后必定是人指使,而这个人一定是毒杀这批人的凶手,我们只要捉住那人,不难得知整个事情的始末。” 罗俊峰闻言虽佩服不已,但不无怀疑对方的地方,于是向陆玉华质问道:“你这一分析找非常佩服,但有两点怀疑的地方。” 陆玉华道:“那两点?” 罗俊峰说道:“第一点你怎么知道王老哥没死逃走?第二点这只鹫若不是为了觅食而专为侦察敌踪,何故降下地面,一个个寻找呢?” 陆玉华被问点点头表示称赞,然后说道:“峰弟你问得很对,其实这两个问题,表面看来是二,其实因果是一,但有两种解说。” 说着停了一会儿,换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为了梅花神剑王老哥是不?” 月里嫦娥陆玉华笑答道:“对啦,你猜对啦,但请问何以见得?” “这还不简单,这只死东西爪上不是捉着王老哥的衣片吗?我想它是为寻找他而来的。”罗俊峰象自以为推断得非常合理,而自鸣得意般,来个这么分析。 陆玉华闻言不由得佩服罗俊峰的聪明,只见她说道: “峰弟你分析判断得很正确,是的,这只鹫是领命而来的,由此观之,王老前辈他是一定也蒙难于此,就是不知道他现在逃往何处,到底伤得如何?” 说着神色黯然,悲痛挂怀之情形于颜表,月里嫦娥陆玉华为这位武林德高望重的一代掌门而担忧。 罗俊峰更为这位刚认识不久,又很投缘的新结义兄之未卜生死,而柔肠寸断,猛然将手中捉着的死鹫往地上一摔,凄怆的仰望着天空,顿时陷于茫茫苦海之中。 陆玉华虽生为女身,但临阵临危的机警与江湖道上的阅历,远在罗俊峰之上,见了这般情景,不忍看他再愁苦下去,遂说道: “峰弟,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何必哀伤过甚?我们还是先将附近巡视寻找看看,说不定老前辈伤倒在这近处也说不定,若我推断不错,相信他也不会离太远,否则这只鹫也不会在此附近寻找了。” 这一说如拔云见天,给陷在苦海中的罗俊峰带来了新的希望,不等陆玉华说完,拉着她的手说道: “华姐姐咱们走,不管如何,一定要找到王老哥,探看他伤势如何?并查究这件惨剧的始末。” 陆玉华立刻阻止他,道:“不行,我们还是分头找来得快,否则你我两人要找到何时。” “不,我不能让你离开,难道王老哥这一教训还不够咱们警惕?” 罗俊峰这一句话才是陆玉华真正喜欢的话,这不是很明显露出来,罗俊峰爱她之深,关心她之切的证朋吗? 只见她粉脸盈春,娇嫩得使她更美,“月里嫦娥”这雅号,的确当之无愧。 但是,事实上罗俊峰这一措施对的,黄龙山周围百里,以他自己的脚程,要在日落之前绕巡一周并非难事。 但若要身带陆玉华,又得细心探觅,则怕天黑亦不可能绕视一半,这一来当然费力又误事,确实是一件不太合理的办法。 不过,若与她分手,其中一人万一有了失闪,又无人接应,则这一祸事不是愈演愈糟吗?他权衡得失利弊,不得已,只有心诸同行这一途了。 047 陆玉华当然明白罗俊峰的心意,倘若不为梅花神剑的失踪,罗俊峰不会这般谨慎的,不过,陆玉华亦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她一向对自己的武功非常自负,就是梅花神剑那种武林宗师,若没有比试过,她一样不会心服的。 目前普天下能够使她心诚口服的,除了她授艺恩师天山神尼之外,只有眼前这位心上人——罗俊峰了。 因此之故,她并不赞成并肩同行,她要分道搜寻,她愿意想趁此机会,在心上人面前露一点真才实学,好让自己在他心目中,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也希望因而加深两人互相的敬慕和情感。 于是她反对罗俊峰,道:“峰弟你的关心非常感激,但这样做无论时间上,工作上都不能如期完成,你别担心。我就是万一遇到劲敌,不能胜,逃还可以,我看你从左边走,我向右边,如有一人先发现或遇劲敌,就用啸声联络通知好了,现在距离日落,大约尚有二个时辰,日落前我们无论怎样一定回到这里相会,你看如何?” 罗俊峰当然不赞成这个办法,在他心里头,已把当前情势,视成草木皆兵,就好象敌人已窥伺在侧,只要两人一散开,就会个个被击破似的。 离开了陆玉华不仅失去了屏障,心生空虚,也好似不幸就将随时到来一般,说什么他千万个不愿两人分开。 但是,从陆玉华坚毅的神色,和带有祈求的表情,使他不忍心去伤害她的尊严,和拒绝她的要求,同时也知道,无法改变她的意志。 于是,他无可奈何地答应道:“也好,但务请你处处小心,时时戒备,一旦有险,一定要知会我,否则我不会放心的。” 陆玉华听了这话,满脸喜色,顽皮地做个滑稽相,说道;“是!尊命”说毕,双肩一晃,单足一点地面,人如彩风飞燕,刹那功夫,已消失在罗俊峰眼里。 罗俊峰见她消没于林内后,也照着她指示的方向,巡索而去。 第十二章 果然,不出罗俊峰所料,就在两人刚刚分手各奔一方的时候,地上尸堆中,蓦地仰坐起一人来。 只见他脸色苍白,嘴角亦是血渍斑斑,和所有躺卧地上的尸体一模一样,若不是他这时忽然起身,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假死。 这人早在罗俊峰两人来到之前,已经在这里,不用说他的任务与那只死鹫相同,也是为监视及寻找梅花神剑等人来的。 当罗陆两人到达此地的时候,他就心惊得几乎发抖,因为病书生罗俊峰的武功是他所慑惧的,如果一个躲藏不好,真象破露,后果不堪设想。 不由他屏气凝息分毫不敢乱动,罗俊峰施展神技擒鹫,以及两人的谈话行动,全落在他眼内耳里,两人一分散恰好给了他一个逃离报信的机会。 他起身后,张望一下,知道罗俊峰两人已离去很远,于是从地上另一尸体底下,取出了一支羽毛箭来。 此箭造得非常别致怪异,说它是神剑也不象,是长箭吗更不象,从形状看来有类似羽尾箭,因箭尾是两瓣羽毛,箭头是椭圆的,其中有四个小孔,箭头与箭身连接处系有两个响玲,乍响象箭之类的东西。 事实上,这是黄龙山寨的特制信号箭,一旦射入空中,空气一激入四个小孔时,会发出呜呜如角螺似的声响来。 这个声音并非杂乱无章的,而是有规则韵律的,凡是黄龙寨之人,只要听到这声音,就会往这发箭的地方走来。 目前当然不是用来集会帮众的,而是用来禀告首领,通知敌踪的。 此人取出信号箭,装入发射簧上,右手一拉,“搜”的一声,信号箭立刻往长空射起,只听“呜……”还未发出第二音响的时候,蓦然“察!”的一声,箭倏地被击中折断,往地上掉下。 断箭落下的同时,一声长啸震天价响起,一条快速如电光般的白影,由林中射出,眨眼间,陡闻:“啊唷!” 发箭那名徒匪叭达倒地,身旁却站着一位黄面白衣书生来,他正是病书生罗俊峰。 也许贤明的读者又要怀疑了,既然明明见他已离开,为什么会折身返回这里来?这不是太不近情理了吗? 要知道病书生罗俊峰为人虽诚实敦厚,但也有他机警的地方,情场上他永远是愚笨憨直,但在这里他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刚才他已经对陆玉华说过,可能敌人已埋伏在侧,伺机发难,因此在他离开树后,便立即远离,走入林内,马上施展绝顶轻功,掠身上树。 这一来当然不会有人发觉,然后展开“踏枝登波”的轻功,轻如飞燕,灵如猿猴,迅速的回到广场。 也是该恶徒当诛,罗俊峰发现尸堆上起来活人,惊为活尸,及见清楚后,才恍然大悟,不禁气愤填胸。 立即就想一掌劈死他,但继之一想,这样做不妥,一方面怕伤及无辜,再一方面想看清楚他的行动,然后下手未迟。 活该那名匪徒倒霉,信号箭一发,正好告诉敌人自己的死期,罗俊峰岂容他发射出去,一见“长箭上弓”,也来不及发声 阻止,随便从树上折下一根枯枝,向信号箭射去,接着一声长啸,如天降神兵,向那匪徒射来。 正当他想一掌劈死匪徒的刹那,一个念头闪入了他脑海,刚才错杀巨鹫错误教训,不能再重演,否则更无从明白梅花神剑王尧弦的失踪原因。 于是他一近匪徒身前二丈处,暗聚功力于右手指、中央全会指,隔空点中那匪徒“哑穴”,同时罗俊峰也卓立当场。 这一幕如是光火石发,全在刹那功夫顺利完成,这一来,免去了陆玉华一场厄运,同时对“飞龙帮”的卑鄙阴谋及残酷手段,多了一层更深刻认识,也加速了横行江湖近二十年的“飞龙帮”瓦解崩溃。 那个匪徒虽被点中“哑穴”,但脑子却非常清晰,当他看清来人后,心中暗叹一声“完了”!随着闭目待死。 这时罗俊峰单脚踩在匪徒胸上,低身伸掌解穴,那消片刻,那名匪徒哑穴顿开,只觉胸前一阵紧缩,肋骨被踩得剧痛攻心,不禁喔喔痛叫。 罗俊峰气他伪死探追,助纣为虐,不胆不放松踏脚,反而踏得更加沉重,并且指着那匪徒怒喝道: “今日你落在少爷手里,该当你倒霉,少爷仰体上天好生之德,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少爷决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定叫你死活都难。” 说着神光暴射,瞪了匪徒一眼,继续问道:“谁指使你来的?” 那个匪徒非常强悍,闻言依然闭目不理,罗俊峰睹状并不马上予施煞手,继之问道:“你瓢把子是谁” 匪徒仍然不闻不睬,满脸不屑之色,一点也不被威迫所慑似的。 这一来他的苦头吃大啦,罗俊峰劲贯脚掌,缓缓下压匪徒顿感胸前一阵心痛宛如千钧巨石盖压其上,呼吸陡感困难。 二十四根肋骨格格暴响,宛如脱了节般,这种痛苦比死何止难受十倍?任你忍性再好,意志再坚毅,也不禁哎哎痛叫出来。 罗俊峰见机说道:“说不说,别找自己的痛苦吃了,少爷只要再增一点力,就够你受用,说啊!你的头子是谁?” 那名匪徒自当忠主,只闻他扬声叫道:“你踩死大爷也不能叫大爷透露半句,今天栽在你这小子手里,宰割由你,废话少说!” 罗俊峰不禁为他忠义感动,但今日之事若不弄出一点眉目来,梅花神剑生死又将成为悬案,于是冷哼一声,厉声说道: “敢情你不到黄河心不死,定要吃少爷的罚酒了。也好,少爷倒要试试你们黄龙寨到底是英雄或狗熊。” 说着,双指微弹,两股劲道合而为一,如闪电般夹“丝丝”破空之声,正对该匪“中庭穴”点去,“丝丝”之声刚歇,接着马上听到那名匪徒如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哀嗥。 罗俊峰所施的这一煞手,正是武林道上闻名丧胆的“分身错骨”法,任你武功再高,只要点上,全身三百三十几根骨头顿时如离位一般,全身痉挛瘫痪,热汗倾注。 048 这种刑法当今武林道上,视为禁忌,非对罪大恶极之徒,从不轻易使用,而且施者非内外功登峰造极者,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绝不能使用,因为一个弄不好,被点中者,重则当死于非命,轻则将无从解穴,而终身残废。 故轻重都难,必须恰到好处,这就是普通人不能办得到的了,不过象罗俊峰这样武功高强的人,那当然难不倒他啦! 那名匪徒何曾遇到过这种酷刑,全身骨骼象被烤化一般,酸痛难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流,哀叫道:“我说,我说,我们瓢把子是一位姓邱的,名字我不知道。” 罗俊峰一听匪徒招认,化指为掌,化刚为柔,往中庭穴一拍击,那匪徒顿时停止哀叫,热汗也同时停止不再外流,唯嘴唇仍然发抖,战懔不已。 罗俊峰温和的问道:“姓邱的是不是三十来岁?” 那匪徒表示是对的,罗俊峰诧然问道:“他不是离开了吗?你不会骗我吧?” “不不!怎敢使诈,他确实走了,这里由飞豹老人主持。” “噢!飞豹老人,好个阴险的老鬼,不过根据师父说,不是已给他惩戒了吗?为什么现在变本加厉的胡作非为?” 罗俊峰闻言这么暗忖着,接着问道:“飞豹老鬼在那里?” “现在大概在后屋地洞内,不过我尚不清楚!” 罗俊峰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宽慰不少,既然知道罪魁所在,便不难查出真象来,于是又问匪徒道: “这些人本是你们黄龙寨之人,何故集体陈尸在此,谁加害了他们?”说着手指广场遍陈的尸体。 那匪徒不敢正眼去瞧同伴的尸体,这时他脑海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同情。侧隐之心、善良的良知也在这时又回到他心中来。 孟子曾说:“人性本善”,的确是一句千古不移的至理,人的本性是善良,虽然经常在罪恶的世界里生存过半辈子,但良知依然会存留在心的深处,只要有机会,或受到某种感召,随时都有萌芽、生长、扩大的可能。 这一匪徒就是一个明证当然不能说完全归功于罗俊峰,主要的原因是他发现了同伴死亡的惨状后的影响最甚。 这时他已无隐瞒事实的必要,听了罗俊峰的话,马上义形于色,毅然回答道:“是飞豹老鬼所毒杀,详细情形只要小侠捉住他,就可明白。” 说时语气诚恳,脸色肃正。 罗俊峰点头称许道:“我相信你,这里我想再问你一件事,你可知道飞豹老鬼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你可见过一位七旬左右,身穿道袍的人?” 匪徒很快回答道:“见过,不但见过而且还被他俘虏,这些人就是因为他才被杀的。” 罗俊峰听了这话,心头雪亮,不仅对陆玉华的聪明赞佩不已,从这名匪徒的语气,可以听出一点眉目来,这正好与陆玉华的猜测相符合,于是罗俊峰充满信心地再问下去道:“那道人那里去啦?是不是也被害死?” 匪卒摇头回答道:“我们也正为这个揣测担心,据小的所知,那位道长也喝了同样的毒药,但巡遍全寨,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我想可能早已全身烂溃面滩黄水了。” 罗俊峰一闻言心中一痛,满腔的希望顿时烟灭,一种莫名的悲伤涌溢心胸,喉咙顿塞,喃喃说道: “你走吧!望你今后弃邪归正,好自为之,要知道邪恶终不敌光明正义的。”说毕转身仰望天际,无语问苍天,其状至为悲伤。 罗俊峰这句话说来简短,但句句扣住那名匪徒的心扉,宛如一道光明的曙光,照亮了他黑暗的心田,不由他对以往邪恶的劣迹,起了忏悔和痛愧。 只见他低下头,一滴滴的热泪,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倾泻而下,只听他带着沙哑不清的声音,向罗俊峰说道:“小侠的深恩大义我一定铭记肺腑,自今天起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罗俊峰背对着他,听了这话只点了一下头,并不回转过脸,因为他已不像以往对任何人信任了。 邱英杰的教训,几乎断送了一条命,虽然明知这一匪徒的话不会有诈,但仍然不敢过分信任,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多一次失败的经验,才有多一次成功的机会。 这时,两人都保持着缄默,罗俊峰似乎对于这些不感兴趣,他此时脑海里只存留着梅花神剑王尧弦一人而已,其余的对他已不再重要,只闻他缓缓似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走吧!只要你有此心就够了。” 那匪徒向着罗俊峰的背影一作揖,悄悄地离开,他果然弃邪归正,重新做人,这一来反而救了他一条生命。 从这里我们可以证明一件事,不论你以往是否走入歧路,沦人罪恶,只要及时悬崖勒缰,回头是岸仍然是可以得救的,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这个道理。 那匪徒走时,罗俊峰清晰可闻他的脚步声,连匪徒细弱的喟叹,也一并听进耳内,可是罗俊峰并不回头,因为另一种细弱的异声,引去了他全副精神。 从那声音判断,至少在一里之外的地方传来,那声波非常混杂,除了叱咤叫骂外,还夹杂着兵刃相碰之声。 在这寂静得有如鬼域般的黄龙寨前,听到这种声音,怎么不令病书生发愣?不由他联想到与月里嫦娥陆玉华有关。 罗俊峰这么一想,愈是发急,如果情形如他所料,则陆玉华已陷入重围生命危急,若不及时救援,岂不是……。 罗俊峰连再想下去的勇气也没有,只见他身子微蹲,单腿一伸,猛地点地掠起,往发声方向急飞而去。 这里我们回头再说月里嫦娥陆玉华离开罗俊峰后,所遭遇的事故。 月里嫦娥陆玉华天生傲骨,轻易不肯服人,虽然对罗俊峰心悦诚服,但未免尚保留着天赋好胜心理,早暗暗下定决心,要在罗俊峰等发现梅花神剑之先,早一步找到王尧弦,好在他面前显示她的绝世武学和聪明才智。 因此,她的心情非常急躁,说走就走,而且全力施开神尼独步天下的“凌肖踏云”绝顶轻功来,飞到急处,只能看见一条淡影,一闪即逝,其快速程度,真可逐风追电。 但她却疏忽了一件大忌,她忘了这是黄龙地带,敌匪早派有暗探,陆玉结身法虽急,却因衣衫破空之声更响,当她通过第一道暗卡,早被人发觉,没到第二卡时飞豹老人已得讯派心腹迎到。 月里嫦娥根本就不曾有这种预料,以她判断,黄龙寨早就冰消瓦解了,就是侥幸尚有未死的,也非寨内高手。 就因此差点送命在乱箭之下,非如此怎能使这位技高心傲、倔强好好胜的神尼门徒改变性质,这不得归功于苍天善意的安排。 陆玉华一阵狂奔,压根儿就不曾发现暗卡,正当她走到黄龙寨左侧“望星峰”脚下时,陡闻角螺声响。 陆玉华前冲的身子猛一顿挫,一个“飞燕掠技”急逾飞矢、凌空飞人道旁树上。 她的身子刚踏上树杆的同时,道上传来一阵哧哧的冷笑,一个强劲有力的声音向她说道: “臭妞儿,不用再躲了,大爷早在此等候多时,喂,下来,大爷可没闲功夫跟你捉迷藏啦!” 月里嫦娥哪是怕死贪生之辈,听了这话,不禁有气,心中暗忖道:“好啊!敢情活腻了,我不找你已太便宜,既然亲自送上门来,这可好,等一下就让你尝尝‘卷风带’的滋味。” 她心里想着脚却不停,左足尖一一点枝干,身子往后弹起,一式“鹞子翻身”,头上脚下,往山道落下。 快至地面的刹那,双臂又往上伸张,两脚一绞一蹬,又头上脚下,轻飘飘地,像四两棉花一样,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恰好站在发话的匪徒面前。 她招眼一看,只见道上并站着两个短小的壮汉,其中一人留有短髯,一身劲装,背插兵刃,满脸邪恶,令人憎恨。 那两人见陆玉华跃下的身法,不禁心中打鼓不已,单从那份轻盈利落的身手看来,武功一定高得出奇,两人心里就凉了半截,知道今天遇到硬点子了。 陆玉华落地后,冷冷地一哼,杏眼一瞪,厉声喝道;“我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大人物,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原来是三寸丁,怎么啦?叫姑奶奶下来是要怎的!” 语气轻蔑而又尖酸刻薄之极,实在令人难受,就是土做的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一向桀骜不驯,为虎作伥的匪徒,哪能忍受?右边那个较年轻的匪徒,厉声喝道: “臭妞儿,想你不想活了不成,大爷若不是看你长得漂亮,早一刀切成两块,不知耻的骚东西,大爷割掉你的烂舌,看你以后还敢骂人不?” 话落人出,一把“蟒蛇出洞”向月里嫦娥陆玉华的胸前打去,本来与女人过招,切忌攻前胸和下阴,他着一招实为武林人所不齿。 那匪徒本是好色之徒,倘若不施出这一招,心存非礼,好许还可以保得命在,可是太晚了,陆玉华本为寨前的群尸乱了心性,一口愤怒已无处发泄。 049 如今被这匪徒一拨弄,满腔怒火,宛如火山爆发,看看对方右拳已到胸前半尺时,倏地迥旋半圈,左手往匪徒右臂一扣,同时将全身真力贯注左腕,用力一抓,匪徒一声厉叫,右臂连皮带肉,活生生被撕断。 陆玉华这一招得手,并不轻易放过,左手扣住对方手腕的同时,左足尖微微沾地,右脚上踢,使出连环腿。 也是该匪徒恶贯满盈,陆玉华连环踢腿,右足踢中下颊,左腿击中腹部,匪徒连哼也没哼一半句,腹裂肠溢,唇破齿落,一命呜呼,去阎老爷报到去了。 原来这匪徒正是白川,读者记性良好,定能记得,罗俊峰在云霄洞前惩治白氏兄弟,也就是奉秃鹰之命,寻找死鹫的那两个匪徒。 今天两人也是奉飞豹老人之命,守此要道,刚才闻讯赶来,正巧碰上月里嫦娥,已死的是弟弟白川,另一人不用说也就是白河了。 就在白川出差的时间,乃兄白河已有自知之明,知道弟弟必受挫,但可没想到招未完,就被年轻女子所击垮。待发现情形不妙,要想拯救时,为时已迟了半步,不由他一阵头眩,偏头闭目不忍卒睹,虽然平时杀人如麻,但自己骨肉至亲的惨死,怎能看得下去呢?其实月里嫦娥本身何尝不也如此,自她离师奔走江湖至今,大小拼杀至少有十来次,杀人在所难免,但象今天将人致死的这样残忍,还是破裂第一遭,怎不令她不寒而栗,心中揣揣不安? 这些话说来特长,其实只是瞬间的事,白河一见骨肉手足惨死女人手下,那份悲伤和愤怒就甭说有多大了。自己援手不及已愧疚心碎,哪存半点理智,一声怒吼,宛如疯狂了的饿虎,背后月形刀一拔,一招“泰山压顶”向陆玉华当头劈下 要知道白河的武功在云霄洞算是一流名手,如今恨极出手,用的狠毒招数,用力之猛,招数之绝可想而知。 月里嫦娥微微一怔,仰目一瞥,白河的刀光已当头砍到。 只见她轻哼一声,人如彩凤,轻似灵鸟,微晃双肩,轻松地闪过一击,她不仅脚下不闲,连那张嘴巴也不空闲,刚躲避一招,就发出娇嘲道: “唷!我的大老爷,干吗那么性急,你的同伴尚未办完地狱入门证,你就要赶去,别让阎王老爷忙不过来。” 声音是那样优美动听,但句句都把人骂的体无完肤,白河就是土包子傻瓜蛋也可以听得出来,何况狡猾犴奸的匪寨头目,不听尚好,乍闻之下,肝肺都气炸了,右手月形刀疯狂地舞起了一层刀幕,每招每式又狠又毒,往月里嫦娥全身要害招呼。 月里嫦娥身中有天山神尼亲授绝技,一时间却被狂性大作的白河缠晕了头,十个照面下来,却有点手忙脚乱气喘吁吁。 这一来更加激起白河的信心,无形间也增强了他的功力,只见他那口月形刀更舞得滴水不泄,轻风不露,而月里嫦娥陆玉华呢,更乱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心中顿时急了,以她的自信,象这么一个家伙,那须过于费劲,只要用上三四层功力还怕不到手到擒来吗?可是事实却出乎意料,两人过手不下四十来招,月里嫦娥一点也无法得先,而对方呢,却越战越勇,刀法愈来愈绝。 陆玉华暗自发急,心中嘀咕道:“这样下去不知要斗到何时,别阴沟里翻了大船,八十老娘倒提孩童,那可无脸见世。” 这一思索,精神一分,手足微微一顿,可就出了纰漏,凡是高手明家对敌,切忌心神不专,因为偶然一疏神,那怕是如闪电般瞬息间的一个空隙,已足够给敌人攻击的好机会,换言之,就有束手被擒或伤之被擒的可能。 白河不是省油的灯,瞥见陆玉华微一分神,心中大喜,月形刀盘空一抖,如飞鹰泻地,倏地,一道火烧般刀光往陆玉华胸前砍来下,动作快、准、狠,时间又恰到好处。陆玉华一分神之际,白河月形刀已当胸递到要逃要避万万不能,好在她技出名师,临危不乱。 只见她左足上踢,随着整个身躯向后倒,右足跟点地踢起,人如飞,平空跃后一丈,白河一刀,堪堪劈空,说险也险到极点了,饶是如此,也骇出她一身冷汗。 白河一见将要得手的一击,被对方脱去哪肯罢休,单足一点,人如雄狮扑羊,月形刀平推刺去,距离陆玉华身后二尺之遥,陆玉华身体着地,连忙换了一口真气,又是一个鲤鱼打滚,翻身横移五尺。 这时月里嫦娥已满脸红热,自学艺下山至今,真没被人逼得这般狼狈过,那份心理那份难受和愤怒,就无法形容了,顿时面露杀气,怒目圆瞪,顺势将腰系的卷风带解开,直往白河手中月形刀卷去。 白河吃这甜头,那考虑到苦味?月形刀刚思抽回,已被卷带紧紧扣住,用力猛后拉,但使尽吃奶之力,半寸也没拉动。 撒手丢刀吧?这比死都难受,拼命吧?事实证明力不从心,到了这种田地,才感觉到自己刚才是侥幸得逞,凭工夫,还真不是对方的对手。 动手过招夺根本就没允许对方思索,白河这一动念之间,陆玉华手中卷风带倏地脱刀一卷,一招“花蛇缠身”如狂风急云,曲卷绕着白河身上一遍。 直到白河发觉情形不妙时,陆玉华的彩带已将白河紧紧地缠住,白河连反抗都来不及活活被擒。 陆玉华何以不杀他?是心地仁厚?也可以这么说,但是真正的用意并不在此,而是想从他口中得知梅花神剑王尧弦的消息。 白河束手被擒,他是铁铮铮的硬汉,虽身陷匪类,为非作歹,但却是一条好汉,只因未走对路途而已。 这时他失手于年轻丫头手下,直觉生不如死,而且也料到必有一番侮辱,他未等陆玉华发话,伸舌一咬,连哼都没哼半声,又目怒睁,一眨不眨地瞪着陆玉华,慢慢地血如泉涌,从口角流出,身体也蹲了下去,晃了几晃,如推金山倒玉柱般,伏地不起。 月里嫦娥不明究理,彩带一抛,硬将白河倒在地下的身子失去了控制,如流星陨石,叭哒重摔地面,距死去的弟弟白川相距不过一盏热茶的工夫。 两名绿林高手,就这样遭到应得的恶报。 月里嫦娥陆玉华心中一愣,一声长长的叹息,她心里头却暗暗为这位硬汉白河佩服不已罗。 陆玉华暗暗道:“好家伙,可惜你走错了路,难道连活着改过自新的勇气都没有?死,只有对你名誉有害,况且这是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所做的行为呀!” 是的,人不怕有过错,怕的是有错而不改,白河若能悔过,依然可以做一位铁铮铮的汉子,死,难道就是解脱?这样就能洗净他一生的罪恶,又怎能算男子汉大丈夫? 陆玉华轻蔑地看了白河一眼,将卷风带系于腰际,望着前面直立的“望星峰”,只见白云缭绕,苍松透云敌踪渺茫,不由一阵怅惘。 她因为若无敌踪发现,就无法探觅梅花神剑,则不能在心上人罗俊峰面前出风头,深怕以后她被罗俊峰蔑视,而影响未来情场上的优势。 其实,如果罗俊峰的为人果如所担忧的那般,一则不能在心上人武技才智的高低,而定爱侣的舍取。则根本不值得他去爱,何况并不是这种人呢?她那种想法,岂不有点多余吗? 月里嫦娥陆玉华正想得出神的当儿,蓦然两旁传来沙沙抄沉重的步履声,由远而近,那声音是一种动物行路时踏落叶上发出的声音,由这音响的轻重,很清楚的判断出来,是巨大兽物,而且为数不少。 陆玉华闻声之后,一种恐怖掠过她的脑海,此处远处,山林里头,陡然传来一阵笛声,起初陆玉华不觉怎样,继之一听,猛然一愣。 敢情那沉重的步声竟和笛音韵律相切合,这一发现无怪乎月里嫦娥全身顿时紧张,因为那声音显非无因而来,而是一种指挥兽阵的笛声,其中尚有人操纵指挥啁! 陆玉华一想危机四伏,心中一怒,双肩一晃,人如脱弦急箭,向前逐飞掠去,陆玉华人刚掠起蓦然一声巨喝,“慢着!”“着”字刚传进陆玉华耳朵,一条灰影电光火石般由道侧射到,月里嫦娥空中挫腰落地,怒目一瞥,只见一个垂发及臀,年约五旬的半老徐娘,一身黑色劲装打扮,右手轻握着一支竹笛,炯炯神光注视着陆玉华,挡住去路唇角轻挂浅笑,毫无怒气。 这一来,月里嫦娥迷糊了。以目前这位妇人挡路的行径看来,似乎对她并无恶意,再从她脸上的清秀看来,更非为作歹奸淫之流,但为什么偏在此时出现,又是在黄龙山境内出现?不由陆玉华心中嘀咕发闷。 那走着的老妇人将月里嫦娥全身打量一番,似乎猛被一种念头袭击,突然神光逼射,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陆玉华双眸,好像探寻着一件奇珍一般,害得陆玉华娇羞地低下头,心中怦怦作响,愈对这位老妇人警惕。 陡闻那位妇人冷冷地发问,声音非常低沉:“丫头,你今年多大了?姓什么?家在哪里?”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言感到妇人问话太唐突,使人扑朔迷离, 摸不着边际,遂答道:“这位老妇人,您老人家干什么问这,我……” “停,不准你在多说废话,老娘说一是一,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若再多话,老娘可不耐烦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话没说完就被截断,心中早就不满,一听老妇人这般傲态冷语,好象这里是她的天下,凡事可以随心所欲似的,一向亦有同样傲气的陆玉华怎能忍受,闻毕“哼”的一声,冷冷答道: “你凭什么问我?你必须先问你配不配,然后还问我答不答,告诉你别依老卖老,自命不凡!” 陆玉华说的这理论是有点过分,不过年轻人总是倔强好胜,不愿听到厉声严词,就连前面这位已近花甲之年的老婆何尝不是如此?尤其顶她话的又是年轻轻的丫头,无怪乎她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狠狠喝骂道: “好个不知好歹的丫头,若非你命长,侥幸遭到老娘今天心情特别好,哪里还能让你师父没在你面前谈到我?我问你,你的师父是谁?” 下半句问得相当严厉,哪象是问人的口气?简直是在骂人!陆玉华不听尚好,现在可就有点受不了啦。 目前的老妪就是绿林老魔,她也在所不惧,何况她的来历身份,单这几句话以及脸上的凶气,岂能慑服了新近出道、而身怀奇艺的月里嫦娥陆玉华。 050 只见陆玉华单脚一沾地,全身后掠起四五步远,向着那老妪喝道:“没想到你满脸正色,心如狼肺,以你行径态度本不配问我恩师名讳,但姑娘我要不说谅她会当我懦弱怕事,家师隐居天山皈依佛门,人称天山神尼……” 那老妪乍闻“天山神尼”四个字,顿如晴天霹雳,也不等陆玉华把话说完,厉叫一声:“住口!” 随着脸浮馁色,喃喃念道,“天山……神尼……天山……神……尼……嘿!嘿!嘿嘿嘿……” 说着一连串的狂笑,形如疯婆啼哭,令人听来竖发毛张,好不难受。 陆玉华越听越不是味,怎么自己说出了恩师之名号,竟招来对方老妪一连串的狂笑,这不是一种侮辱? 想必怒气顿生,杀机又现,蓦闻一声娇喝,月里嫦娥陆玉华还是以最快速的动作,解出了腰系的“卷风带”,连招呼一声都没有。全身劲力贯注右臂,卷风带盘空直抖。 “呼”的一声破空震响,卷风带夹万均之势,向那老妪卷打而去,那老妪连正最也不瞧她一瞧,仍然“嘿嘿嘿嘿……”径自狂笑。 这一情形落入月里嫦娥陆玉华眼里,又惊又喜,喜的是对方竟自负绝学,轻视卷风带的威力,惊的是对方看来老迈柔弱。 虽然从双眼喷射的神光,令人心寒,但并无特别惊人之处,何以竟如此冷静从容,完全不把这一招当一回事情。 陆玉华心里想着,手腕却反而暗增两成劲力,那条卷风带竟笔直地往那老妪胸前两寸的地方斜斜一扫。 老妪顺着这一切一扫,蓦地旋身左闪,堪堪避过这一煞手,说惊,惊到万分,说险,亦险到极点,不过单从这一点,不难看出这老妪的实学,已臻何等地步。 月里嫦娥陆玉华一带落空,并没停止,右手食指猛力将彩带勾回,直抵得长带如蛇扑身般向左曲回,向老妪后脑点去,这个有名称,乃卷风带杀法绝招中的一式“回风倒树”要换平常高手,非挫败在这一招下不可。 可是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妪,宛如胸有成竹,似乎早已对这 套带法了如指掌。月里嫦娥指刚动,她忽地一声冷笑,身体向前跨出一步,反身单掌向前推,一股极为强劲的掌风,如排山逐掖般向彩带迎去。 说来奇怪,那卷风带一遇到那股掌风,宛如碰到墙壁,在空中“拍”的一声,尾端斜斜往下掉落,这一突来的变化,不由使月里嫦娥陆玉华惊得“咦”地叫了声。 整个娇躯向后掠五尺,顺势即将那卷风带收回手中,只是惊讶地望着那老妪,说不出话来。 那老妪自始至终毫未反击,现在一瞥陆玉华收带,也不进攻,双手下垂,两脚平开,一付自然安祥的样子,向着月里嫦娥陆玉华说道: “怎么啦,不打啦,你那臭师父难道只教你这两手,卷风带法名闻天下,我就不信只有两手,想当年你那臭师父单凭此套带法,一出道就名震武林,老娘曾跟她斗了两个昼夜不分胜败,几年来料她定有更深的造诣,不想今天一见她的爱徒,竟只能使出两招,好不令人扫兴,来来来!老娘凭这双空拳破例与你玩玩,你不要心存顾忌,不忍下手,好将这玩艺施展出来,只要能扫到老娘身上任何部位,否则嘿嘿嘿嘿……” 这种狂妄的态度,陆玉华自出娘胎还是第一此听到,瞧她声声句句臭师傅,根本就不把陆玉华的授业恩师放在眼里。甚至连陆玉华师父的“卷风带法”也视若无睹,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比撕下她的脸皮,砍断她的头颅还要难受。她心里这么想着,难道我所施出的这一套真的不能碰到她吗? 想着功力已运行全身一周,慢慢聚往手臂,两眼直瞪着老妪,好象打着下手的主意。 这一举动很明显落入了老妪的眼里,只见她唇边挂着冷冷的微笑,缓缓地说道: “这才象话,老娘喜欢这种倔强好胜的个性,不用客气,将那套卷风带法尽力使出来,狠狠地往我身上的要害招呼好了。” 月里嫦娥闻言而未动,她迟迟不敢下手的原因并非是惧慑于老妪的绝学,而是对这老妪的举止感到奇怪。 自从她出现在眼前至今,虽有时高傲得令人讨厌,但对陆玉华本身来说,并无半点恶意,并且似有好感。 另外,这老妪为什么对卷风带法知道得不下于十年苦学的陆玉华?这其间绝非无因,或许因以前她曾和天山神尼动手过招,否则一定尚有更深的渊源和密切的关系。 月里嫦娥陆玉华就因这一点,才迟迟未敢动手,她的意若不将这关联找出,盲目致力动手,恐伤及自己人来,并且对事亦毫无益处。 那老妪以为陆玉华力贯右臂之后,必有动作,结果等了一会儿,看她依然痴立于当场,思索着事情,不禁心中有气,道;“快啊!敢情害怕得丧了魂不成?告诉你,老娘说一是一,一向无人敢违拗我的心意,你不要做了老娘制法的第一牺牲品,老娘自一算到十你再不动手,可别怨我心黑手辣,一…二…三……” 陆玉华猛由梦中惊醒,连忙阻止道:“住口!你不要盛气凌人,别以为天下无人治得了你,姑娘不才,亦不见得会怕你!” 说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看你这般目中无人,老气横秋的样子,当然不是没有名姓的人物,何妨把名字说出来,再打不迟。” 那老妪闻言,陡地一阵狂笑,声若夜枭凄鸣,吵吵咳咳难闻,随即厉声回答道:“有种有种,天下还有人敢问姓名,罢了罢了,没想到二十年不出风尘,世界就变了,好!今天再特别破例到底,我不信人们记忆那么坏,几十年岁月竟把老娘给淡 忘了!哼!等着吧!不出一年我要你们回忆过去。” 最后这几句话说得非常细弱,好象是专说给她听的。 陆玉华只见她嘴唇一动,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过从那凝眸表情,不难想出她正沉思于往昔回忆之中,一会这老妪又继续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说出来你年纪懂得什么?看来你那臭师傅还有可取之处,依照遵守着昔年可取的约束,既然你一定要知道之后才肯将卷风带法使出,那么老娘就告诉你,我的名字连我都忘了,记得江湖上人物曾起我一个名字叫…… 说道这里停了下来,似乎尚考虑应不应该将那令人闻名丧胆的话告诉她,老妪考虑了片刻,缓缓地向陆玉华问道: “你要知道四十年前江湖道上出现一个女侠不?那人嫉恶如仇,手段毒辣,不出几年就被人起了一个难听的绰号叫‘毒刺玫瑰’……” 月里嫦娥一听到对方竟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毒刺玫瑰”,不禁退后一步,“啊”地惊叫一声,惊栗地望着毒刺玫瑰,岂不令人可怖? 三四十年前,江湖黑白两道上的人,只要听到“毒刺玫瑰”,莫不退避三舍,她不但生得美丽动人,武功更是诡异莫测,手段毒辣,心狠手黑,谈笑杀人。 二十年前巧盗绿林异宝“黑风竹笛”,因而离开尘世隐避黄山洞,两年苦修苦练,由于她天姿异禀,聪慧过人,竟从“黑风竹笛”表皮刻划六回文中,参悟出一套奇异笛法及“慑魂曲”来,这无异如猛虎添翼,更增加了她的狂妄与高傲。 二次重人江湖后,竟造成了武林一次空前可怕的浩劫与残忍杀虐,由此便更加激起武林黑白两道成名人物的不齿与气愤,大家联合起来,围截搜捕她,才使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毒刺玫瑰,无法立足江湖,远遁边荒与世隔绝。 毒刺玫瑰瞥见陆玉华惊恐的样子,不禁得意得一阵狂笑,随即冷冷喝道;“丫头你还懂得害怕,难得难得,老娘话非谈完,现在你不会再不打了吧!” 陆玉华却从内心里对这位毒刺玫瑰凛惧不已,但见她唇牙一咬,脸露毅色,坚决的答道:“毒刺玫瑰不要狂妄过甚,别人怕你,我陆玉华眼中根本就没有你这号人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落带出,卷风带一抬,“孔雀振翼”,挟呼呼破空之声,向毒刺玫瑰揽腰卷扫而出,毒刺玫瑰闻声知警,双肩轻动,肥肿身躯已横移开两步,“咦”的一声,扬口阻止陆玉华道:“且慢!先说你叫什么名了?” 陆玉华一带扫空,正想扬带再攻,忽听毒刺玫瑰这一问,不由愣一下,厉声喝道:“什么!你怕不成?告诉你,姑娘就是江湖人称‘月里嫦娥’陆玉华,你待如何?” 陆玉华真以为对方慑于她的侠名,不敢再打,因此她在说自己的侠号与名子时,声音特别响亮,其用意不外乎对方早些罢手,好继续寻找梅花神剑王尧弦。 051 其实她想错了,别谈月里嫦娥陆玉华是新近才出道的雏儿,就是名震天下的宇内三奇之流,亦不打动毒玫瑰的心。 毒刺玫瑰听了陆玉华的话,喜色掠过脸孔,不禁生喜得呵呵大笑,自言自语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天下虽大,人生何处不相逢,哈哈……嘿嘿……”毒刺玫瑰善于谈笑杀人,她笑到得意之处那声音尖峻得使人发抖,全身起鸡毛皮,令人好不难受,陆玉华只感到一股凉气,直贯脊柱,预感着这种笑声不是吉兆,现在她一瞥毒刺玫瑰果然名不虚传,但见毒刺玫瑰双肩倒竖,唇挂邪笑,杀气布满脸孔,变得可怖。 陆玉华乍见之下,心惊肉抖,猛聚全身劲气,暗暗戒备着,毒刺玫瑰果然名不虚传,但见毒刺玫瑰一连串的嘿嘿狂笑,双目进出两道慑人心魂的邪光,一步步向陆玉华移近,嘴里还说道:“老娘不告诉你,量你不知原因,好在今天任你插翅亦难逃老娘掌握,告诉你又何妨,嘿嘿……嘿嘿嘿嘿……” 那种狂妄之态,就好象陆玉华已成刀上肉,宰割由她似的,于是继续说道:“姓陆的丫头,你可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老娘十几年来有一件事,始终耿耿于怀的莫大心事就是为了陆玉华你这唯一的遗孽,苍天有眼,竟让我见到你,嘿嘿……哈哈……我可以高枕无忧啦!” 陆玉华乍听此语,猛吃一惊,一个念头,可怕的念头,宛如闪电掠入她的脑海:“敢情我父母死了,且死在这个毒刺玫瑰老魔妇之手?师父怎么不曾提起,这是真的?不,不会的,我双亲一定尚存人间,不可能!绝不可能的啊!” 毒刺玫瑰看到陆玉华这种满脸疑色,已看透她的猜疑,冷笑道:“丫头,为人子女,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杀了你家五口人,难道你不想报仇?来啊!不孝的孩子,仇人就在面前,你怎么不将埋首苦学全部施出。” 这一嚷,陆玉华再笨也知道这个毒刺玫瑰正是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这样说陆家真的完全亡于此魔手?陆玉华头晕目弦,气个娇躯幌幌摇摇,斜斜欲倒,何时何地,所处何境再不坚强,陆家深仇大恨由谁报?不能倒!陆玉华,这不正是你手刃亲仇,为江湖除害的大好机会,会成的,你的功力足可胜她,坚强啊!坚强! 陆玉华果然欲倒的身子硬直起来,这时她满挂泪珠,咬牙切齿,坚毅之色揭露粉脸,喷火的怒目,像把抻剑似的,直欲刺穿毒刺玫瑰的心胸。 这是正义的利剑,愤怒的火焰,毒刺玫瑰抬头一瞥,不禁一愣,到底作贼心虚,愧疚地将邪目移开,不敢正对着陆玉华双目射出的光芒。 这不正是“邪不侵正”的最好例证吗? 毒刺玫瑰的目光刚刚移开,蓦然,一声怒叱,陆玉华形如拼命,彩带盘空卷舞,人如饿虎扑羊,以卷风带夹呼呼之风向毒刺玫瑰四面八方卷袭而来。 “毒刺玫瑰妖婆拿命来!” 陆玉华这一先声夺人,声势惊人,使技高心狠的毒刺玫瑰也不敢轻视,手中“黑风竹笛”向万点带影一扫,一招“划一扫千”。 说来诡异绝伦,毒刺玫瑰这一探扫,看似轻松自如,但单只这一挥,陆玉华万钧劲道及手中抛出的卷风带,顿时如遇高墙,蓦然一顿,即被迫回。 陆玉华这一惊非同小可,卷风带虽然是软兵器,但以陆玉华内功修为,已远达缚棍的地步,刚才卷风带一挥少说也有数百斤。岂知毒刺玫瑰手中那只黑风竹笛轻轻一挥,便将数百斤劲力拔移,这怎不令陆玉华惊得全身汗直流! 话说如此,陆玉华岂肯就此罢休,父母深仇,如海深,似天高,就是拼到最后一口气,也是在所不惜的。 只见陆玉华卷风带被迫回之后,微怔一下,猛地右腕贯劲,运带反扑,凌空顿带曲打回去,卷风带似如离弦之矢,“蓦”地一声暴响,向毒刺玫瑰喉咙射至。 毒刺玫瑰见带微微哼哼数声,见带尾快临咽喉的刹那,后腿曲弯,偏头一避,手中黑风笛猛往卷风带一扣打,直抵的彩带截腰被阻,带尾声地反曲绕着竹笛缠来。 及至陆玉华发现这时已晚,卷风带已经与黑风竹笛缠在一起,不由“啊”的惊叫:“糟啦!” 这时只听毒刺玫瑰得意的狂笑,那声音宛如丧钟,一阵阵进入陆玉华的耳朵,顿时一种面临死亡的绝望,涌袭陆玉华胸海。 毒刺玫瑰说:“丫头,放下卷风带吧!倔强的顽抗,只有促使你的死亡,哈哈!多年来心愿已了,从此真可高枕无忧,逍遥半辈,嘿嘿……陆家又有谁向我寻仇?陆玉华呀!你父亲陆作云害得老娘太苦了,这难道不是你应得的报应?哈哈……哈哈……” 陆玉华乍闻毒刺玫瑰妄意的狂态,心如刀割,万念皆灰,毒刺玫瑰口中叫到“陆作云”,不用猜必是陆玉华的父亲无疑。 陆玉华活到今日,尚不知父母姓名,“陆作云”三字听入她的耳朵,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蓦然一种苍老的声音送进了她的耳里:“儿呀!面对着陆家的大仇人,你犹豫什么?” 这是幻觉,但在陆玉华此时心情处境,无疑是一种力量,只见陆玉华全身功力贯满四肢,双手紧握,双脚生根般钉入深土,将天山神尼所授佛门至高内功“一心禅功”运布全身上下!脸露杀气,右臂往后一拉。 毒刺玫瑰疏神得意的时候,猛被陆玉华一拉,身子自然地前外面倾一步,可是毒刺玫瑰的武功岂是等闲?刚才只不过是乐而忘神,才让陆玉华得逞。 当这时只见她手中黑风竹笛运劲上拨,力贯右腕,那根一尺半长的竹笛,宛如苍松峙立,任陆玉华使出“一心禅功”依然无法拉动分毫。 好胜倔强的月里嫦娥陆玉华,那曾受过这般耻辱,愈是如此愈是激起她争胜的意志,两人一拉一扯,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陆玉华已额颊香汗涌流,脸亦渐呈青白,而毒刺玫瑰仍然那么镇静,嘴角冷笑更浓,胜利在握,无怪乎这老魔如此狂獗。 月里嫦娥陆玉华这时候才知道要和这个老魔斗力,就是三个陆玉华也不行,此时陆玉华放下卷风带以她卓越的罕世轻功,脱出魔掌逃命总是可以的,但是父母深仇,教她怎肯逃走? 何况卷风带又是天山神尼赖已成名的兵器,天山神尼赐赠与她,用意乃望凭此带立万世英名,与带共存亡 尤其今日之敌,又是陆家血仇大敌,行遍天下都难碰头,这种复仇大好机会,岂肯放弃?死,有何惧哉,家仇不报偷生于世,岂为人子女所应所为!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陆玉华已山穷水尽,已到无能为力的地步,依照古训:“留得青山在,岂怕无柴烧。”陆玉华应该留命待机再事报复血仇,才是明智之举。 陆玉华可没这么想,这时她反而更加镇静,不但没有使她更陷恶境,反而使她思出一条妙计来。 只见她蓦然开朗声喝道:“毒魔,今日不杀你头誓不为人!”说着手用劲,猛拉卷风带向右后,她怎么能拉得动?这不是白费力气,空吓唬人吗? 是的!这是她的假动作,但在毒刺玫瑰看来,以为陆玉华正做困兽之斗,身子往后倾退几步,手中黑竹笛所弹的卷风带松脱,脱出竹笛控制之外。 这些动作都是刹那间的事,陆玉华早已暗算有此一着,右腕刚松,立即踏一步,陡地迅如闪电般握住卷风带,运劲一抖搂。 同时乘着毒刺玫瑰后倾,重心不稳定的机会,手中刚夺回来的卷风带,一招“秋风扫落叶”,急若电光火石,猛如狂风撼树,向毒刺玫瑰双腿卷扫过去。 毒刺玫瑰重心刚稳,脚下突感带风侵体,猛吃一惊,单足点地,人如巨鹤冲天,凌空掠起的肥胖身躯,倏然下顿,心中暗念“糟”!糟字刚落,整个身子如风车轮船,被陆玉华当彩带般舞着。 毒刺玫瑰立感头晕目眩,一种被俘的悲哀心理,使得这位一向独断凶残的魔妇,“哇哇”大叫,同时只见她忙将竹笛凑进嘴,利用晕厥的刹那,用力一吹! “呜呜呜呜”一连串单音,别看毒刺玫瑰已被陆玉华缠舞至快要晕厥状态,这是她临亡边缘,最后挣扎的救命音响,笛音仍然响彻云霄。 最后笛声刚落,毒刺玫瑰全身突然瘫痪晕死过去。 052 陆玉华复仇的烈火已燃遍全身,一看毒刺玫瑰晕厥过去,不禁悲愤地念道:“爹娘!不孝华儿为您报仇了!”。 她边念着,那两行热泪,不由夺眶而出,一种目的已达的快念心情,在她脸上染成了一副刚毅之色。 这时,蓦然四周传来了急促的步履之声,陆玉华心中暗暗一怔,想道:“糟,那兽群又来了,这时不下手,要待何时。” 心念刚动,手中卷风带一抛直,带尾缠着毒刺政瑰,刹时象脱弦之矢,射向前面一丈处的大树。 她这一抛射毒刺玫瑰全身瘫痪,业已无法抵抗的能力,只要身体一撞树,那脑袋还不得顿时开花? 此时,毒刺玫瑰身子已近大树前面一尺远,陆玉华突然双眸一闭,不忍目睹,这种杀人的方法还是第一次,虽然是杀父毁家的大仇家。 就在毒刺玫瑰身体快撞树的一刹那,蓦间,一声震天的兽啸,一条巨大的黑影,如闪电般斜斜跃纵飞出,只见一个起落,黑影已将毒刺玫瑰硬行接住,又是一声欢愉的坚嗓门,黑影顿时消于无形。 这个变化实在唐突,太令人难于预料,陆玉华业以得手的仇敌,竟被如猩猩的家伙所救,这一来复仇不仅不成,往后的烦恼不是愈增吗? 陆玉华岂容毒刺玫瑰就此遁走,那啸声刚止,只见她双足一蹬,人如飞燕凌空向啸声追去,这时月里嫦娥那里顾得许多,她心里除了报仇的欲望在激烈的燃烧外,其余的她还能想到什么呢? 失望的陆玉华,一入林中,四周顿时空荡荡的,除少少落叶外,毒刺玫瑰及刚才那群猩猩的影子,刹时间无影无踪。 陆玉华并不灰心。她想,这一突变,其中定有文章,毒刺玫瑰和刚才所见的巨猩猩的影子刹时间已踪迹不见,显而易见卓越的轻功,一定在附近掩藏起来,不然这附近可能就是毒刺玫瑰的居处。 月里嫦娥陆玉华能在心情极度紊乱之时,很快下了这判断,可见她天资的异禀与聪慧,不错,这“望星峰”正是毒刺玫瑰的隐居。 当年毒刺玫瑰年轻时,面貌相当美丽,武功更是高绝出众,若不是她心狠手黑,好杀成癖,还不是江湖雄豪杰所倾心追求的对象? 有一年,毒刺玫瑰路过湖北大洪山,正遇上陆玉华父亲陆作云,当时江湖上一提起“翻云手”陆作云的名儿,无人不竖起大姆指说好,人的名儿,树的影,毒刺玫瑰慕名起邪念,自出道就寻找翻云手一决雄雌。 这当时不仅仅为的是陆作云的好武功,而是她的人如潘女在世,子都复生。 在毒刺玫瑰来说,真叫皇天不负有心人,竟在大洪山巧遇翻云手陆作云,不仅可慰相思之苦,同时亦可一决雄雌,看他是否名不虚传。 但以陆作云来说,这一巧遇乃是苍天嫉妒才能的安排,不但给陆作云带来不幸,更甚陆家由此一遇,而臻致全家遭毁。 要不是毒刺玫瑰乍见陆作云是那般英俊豪杰之后,竟打消了原先的意念,一改往常态,变得非常温柔体贴,仁慈的连跺死一只蚂蚁都不忍一般。这一来果然换得了翻云手陆作云的好感。 但是狐狸尾巴,随时都会露出来。时间一久,毒刺玫瑰恶名便传进陆作云的耳朵里。 起先陆作云对这些传闻,一概不信,别人恶意中伤,反而对毒刺玫瑰抱冤枉,无形中两人情感更为融洽,已至如谬似漆之地步。 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械斗中,毒刺玫瑰残忍毒辣的天性终于流露出来,虽经陆作云一再劝阻,但仍然无法收拾她发狂的残杀。 翻云手陆作云这一气,毁剑远走,痛苦之余竟从此弃武作农,隐居于四川省苍溪内,后来娶妻武氏,婚后生下两子二女,陆玉华是最小的女孩。 毒刺玫瑰一见陆作云毁剑走远,顿时如丧考妣,当下立即跟踪陆作云,但是以翻云手陆作云的绝顶轻身术,毒刺玫瑰岂能望其项背?没出几里就失了陆作云的踪。这时毒刺玫瑰悔恨痛哭,但怎能挽回已成的事实? 陆作云已去,他俩不平凡的感情亦随春水流去,随着跟来的是毒刺玫瑰由失望而生怨恨的报复行为,故有残杀陆家五口的事件。 月里嫦娥陆玉华,周岁那年,毒刺玫瑰终于踏遍天下跟踪到来,这时陆作云呢,十几年弃武,武功全废,而毒刺玫瑰的武功已更进一层,与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语。当时的陆作云自然不是毒刺玫瑰的对手,陆妻武氏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妇女,毒刺玫瑰一到,不不是刀落头堕,只有片刻工夫,陆家六口除了乳母抱了的陆玉华免遭劫外,其余全做了毒刺玫瑰的刀下亡鬼,这太不公平了,太残忍了,苍天何忍心至此? 毒刺玫瑰杀人放火后,气怒稍平,始发现少了一人,乃到处寻陆作云仅存的小女陆玉华,这时苍天似乎有意安排日后江湖的一番杀劫,故陆玉华被奶母抱着从邻家逃出。 趁陆家大火冲起时,机警的奶母张妈预感到情势不妙,终于深藏不出,这一来才能保住陆家的命根,亦因此才能使陆玉华上天山学艺。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陆玉华追失了毒刺玫瑰之后,心里的难过可想而知,只空一声清亮的啸叫,脚下用劲,展开“陆地轻功飞行术”,绕着这片树林疾走,双目宛如苍鹰搜食,连一草一木也不轻易放过。 因为她深信自己的判断,知道毒刺玫瑰的窝巢必定在这“望星峰”附近。 结果不但无法寻出毒刺玫瑰的巢,反而将黄龙寨的劲敌引出来。 第十三章 飞豹老人接信这之的后,派出了白氏两恶,结果白氏两恶双折翼,死于陆玉华之手,这怎能不叫飞豹老人震惊? 黄龙寨高手死伤俱尽,飞豹老人再不亲自阻敌已不成了,于是乎飞豹老人率领寨内二十名喽卒,倾巢出动,至望星峰。 正好遇见陆玉华,飞豹老人心里所惧的病书生罗俊峰不在,心中大为宽慰,知机不可失,黄龙寨毁败至此,杀一个敌算一个,多少总可以捞回一点本,便领众搜索着,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及至陆玉华惊觉有敌环伺,飞豹老人已将她围在核心,得意的冷笑着,月里嫦娥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发泄,瞥飞豹老人胜算在握,只见她手中卷风带,化作万道带风,向飞豹老人立身处扑打而至。 飞豹老人一见彩带破空而到,叫声:“来得好!” 看着带尾临头在尺许,脚下用力,不慌不忙轻轻往侧面避过去,月里嫦娥今天真是恶运当头,活该多受点罪。 自来黄龙寨一直就没停过手,刚才连杀白氏两恶,又苦拼毒刺玫瑰,已至精疲力尽,这时的卷风带打出,看来声势骇人,其实劲道大减,身体刚刚闪开,又是一阵大笑,那笑声把业已麻木了的陆玉华振作起来,连忙停带运气调息。 可是飞豹老人却不允许她这么做,笑声未毕,束口一啸,包围着陆玉华四周的喽卒,顿时呐喊一声:“杀啊!” 都把鱼肚刀统统往陆玉华身上围砍而来,月里嫦娥真是艺高胆大,并不因而惊惶失措,而利用这短暂的刹那,硬将真气运行一周,聚在丹田。 看着二十来件兵器快近身躯的时候,猛提丹田之气,出手扬带,卷风带一招“旋风扫雪”,硬将二十来把鱼肚刀挥卷而去。 这一招正是月里嫦娥拚命的一击,成败全赖于此,劲力之猛,手段之狠,就连旁观未出手的飞豹老人亦暗暗喝采。 天山神尼得意带法果然不凡,单就这一招已可以看出全貌来,卷风带就象生了磁一般,这一卷,二十来个喽卒手中紧握的鱼肚刀,几乎脱手而飞。 飞豹老人一瞥之下,心中大吃一惊,那敢怠慢,“啊”的一声,双肩一幌,掠入战圈,手中单刀一招“白蛇出洞”向月里嫦娥头顶劈下。 月里嫦娥一看单刀劈下,递出的卷风带乘着余威,返卷上空,一迎单刀劈下,两件兵器空中一碰:“拍!” 两人同时跃开五步之远,这时陆玉华真气业已泄尽,落地之后踉跄几步,摇摇欲倒,头重身虚,一阵晕眩,这是她用力过度,已至脱虚的地步,不由她暗叹…… “完啦,一切都完了,想不到我陆玉华会葬身在此,爹娘请原谅不孝女儿无能替您们报仇了。” 想着,叹着,一个娇躯已萎顿下去,“叭哒”晕倒在地,顿时失去了知觉。 053 飞豹老人一瞥这种情形,不禁哈哈大笑,裂着黄牙,满脸狰狞,邪色漾溢地向陆玉华晕倒之处走来。 可怜陆玉华大仇未报,身将落人匪手,空山寂寞,林木萧萧有谁来救! 这时飞豹老人已缓缓走到月里嫦娥陆玉华卧倒之处约二步远,他停下来,注视着陆玉华的动静,深怕有诈。 就在飞豹老人迟疑不决之时,蓦见一条白光向这方扑射而来,飞豹老人乍见之下,心中一愣,顿时杀机陡起,轻微冷哼一声,手中单刀,狠猛地往陆玉华颈部抛射出去,手段之辣,诚然令人发指。 两人距离那么近,飞豹老人又是快捷出手,陆玉华就是没晕厥过去,亦无法逃避这一抛劈,何况她业已虚脱晕睡过去,那还能有命在! 就在飞豹老人单刀脱手的同时,陡闻一声暴喝:“老鬼住手!罗某来啦!” 声音尚摇曳空中,白光已快捷如电光般泻落在陆玉华身旁三、四寸处,几乎踏在她身上,来人双脚一沾地面,倏地左腿上踢,立将飞豹老人抛射的单刀踢了正着,那把单刀宛如皮球飞落在十丈外草丛里面。 来人正是闻声赶来的病书生罗俊峰,他这一及时赶到,始将月里嫦娥陆玉华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说险确实险到极点,分毫之差半步缓迟,陆玉华就得香消玉殒,饮恨九泉了。 此时飞豹老人目睹这一情景,反而目瞪口呆,不知该何去何从?病书生的厉害他早已目睹,而且领教过,如今看他黄脸绷紧,肃杀之气露于外表,不由心惊肉战,暗暗着慌。 罗俊峰低头一瞥静卧在一旁的陆玉华,看见她脸色荒凉苍白,毫无血色,立即取出乃师空空叟兰一逸,嵬集天奇花异草所调炼的疗伤药:“太清丹”两粒,一面监视着飞豹老人的空袭,一面撬开陆玉华的牙齿,将两粒太清丹送入。 天地仙丹,果然神秘无穷,入口生津,溶合唾液,很快往肠胃咽下去,这些动作病书生赖于手指神经的感应来操纵,因为他必须全力监视着飞豹老人。 最奇怪的是飞豹老人自始至终,并无丝毫动静,完全象木头人一般,睁着凶眼看罗俊峰的动作,这种违背常态的情形,顿使病书生罗俊峰怀疑,太清丹一入陆玉华口中,陡然而立身向飞豹老人发话道:“好个卑鄙无耻的下流老贼,对付一个女流之辈,还好意思使用车轮战术来折磨她,以致疲惫脱力而晕倒,要不是我罗某及时赶来,她岂不是葬身在此?” 说到此处停了一下,他当然不会知道陆玉华离开他之后,接二连三,遭遇劲敌狙击,又遇杀父仇人,心灵肉体都疲惫经历。 罗俊峰竟然误认为陆玉华是被飞豹老人用车轮战法活活累倒的,无怪乎罗俊峰会把他骂得体无完肤,罗俊峰继续说道;“老贼今日既是你的死期,罗俊峰要为生死不明的点苍掌门梅花神剑,和黄龙寨前无数亡魂报仇。这该是你恶贯满盈的时候,还不快拿命来?”说着又肩微晃,右掌化指向飞豹老人右晴点去,罗俊峰身怀罕世绝技,出手之快,简直使人看不清楚。只见白影一幌,病书生指风已到飞豹老人眼前,飞豹老人竟连动也不动,眼皮也不皱一下,罗俊峰猛然惊觉时已晚,指风劲力竟穿透肉眼,顿时眼球进出,鲜血自眼眶内似喷泉似涌出,这一情形与惨状,不由病书生罗俊峰怵目惊心,也暗叫奇怪。但是更奇怪的是飞豹老人竟屹立在地,纹丝不动,围着四同场外的喽卒一看飞豹老人双目已失,全数一阵鸟散,全往四周荒野逃遁。罗俊峰一见这种情景,不禁大叫一声:“咦!”就在这时,晕睡的月里嫦娥陆玉华,业已醒了过来,一见这种情形也“咦”地叫了一声,与病书生惊叫同时,真叫做不约而同啦。 病书生罗俊峰一见陆玉华醒了过来,立刻掠纵过去,伸手拉起她,说道:“华姐姐,峰弟来迟,害你受惊,真感报歉,我真被这里的情景搞晕了头,飞豹老人,我来时还看他好好的,本欲举刀欲杀死你,现在怎么突然死去,这不是天大的怪事吗?” 陆玉华不等罗俊峰把话说完,连忙插嘴惊叫道:“什么?你,说什么?那老贼不是你杀死的吗?我不相信!”说着也不招呼罗俊峰,径自向飞豹老人屹立处去,走到那里一巡视,果然飞豹老人已死,但除了两个眼球外,其他与活人一般,一点也看不出来,这就不由陆玉华也怀疑起来。 这时罗俊峰已随后走到,诧然地望着陆玉华,希望她能有所发现,但看到月嫦娥也柳眉紧锁,满脸茫然之色,顿使罗俊峰失望,向陆玉华问道:“有没有异样?华姐姐,还有这老贼怎样使你累坏的?” 陆玉华一听这话,有气无力说道:“哼!他啊,怎么配与我动手!” 说着遂将离开罗俊峰之后的种种遭遇,一并告诉了他,并将毒刺玫瑰出现的事,加以详细叙说,一提起父母兄姐全家死难,陆玉华又是伤恸欲绝,变成个泪人,身旁静听的罗俊峰滴下同情的眼泪。 尤其对于毒刺玫瑰残忍狠毒,更加痛恨,只见他紧握着那双铁拳,怒目远视,咬牙切齿,似欲找人拼命的样子。 陆玉华说完时,两人全变成了泪人,相对啼泣良久,罗俊峰才把黄龙寨发现伪死匪徒的经过,一来此之的后的事情,告诉了月里嫦娥。 陆玉华听罢,内心里非常感激病书生罗俊峰,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深情款款地望着他,这时的陆玉华太需要安慰啦! 十九年来,她无日不在思念着家、父亲,时时向天山神尼探问她的身世,而所得的竟是恩师的摇头叹息。 虽然她心中已有着不幸的预感,但另有一种希望却强烈地支持她生活下去,追寻下去,也唯有这样她才能痛下决心,练成今日的绝艺。 别师下山以来,她虽遍游天下,除奸扶弱,除暴安良,事实上她还是无时无刻在暗访着她的身世? 虽然希望渺茫,但多次的失望并未使倔强好胜的她恢心气馁,结果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此“望星峰”巧逢仇敌,但又是这么惨痛的失败下来。 若非她侥幸缠住毒刺玫瑰,则十个陆玉华也不见得能捉着毒刺玫瑰或杀死她。 要知道毒刺玫瑰饲养的八个猩猩,其中任何一个也够月里嫦娥头痛的了,报仇之事谈何容易! 她哪里晓得,自己能够保得性命,已经是大大的幸运了,无怪乎天山神尼始终缄口不说,这理由就是深怕爱徒盲目冲动,遭无谓牺牲。 希望她先在江湖里历练一段时间,磨一下她的火气和天赋的骄性,并连络侠义道成名人物相扶助,使她血海深仇能顺利得报。 这正是月里嫦娥陆玉华的授业恩师,天山神尼苦心和缄默的用意。 病书生罗俊峰静听细思,将今日所遭遇各节一一推敲,对前后情形,已有了轮廓。 只见他剑眉紧蹙,合唇闭目,良久良久,都闻他自言自语地道:“是她,毒刺玫瑰,好个毒刺玫瑰,罗俊峰若不拿你这老妖婆,粉身碎骨,誓不为人!” 话毕,单手微扬,一般细弱的掌风“呼”地扑扫飞豹老人头顶,陆玉华一瞥这种态势,微感一愣,阻止罗俊峰,道:“峰弟你怎么了,干吗对死人发狠呢?” 罗俊峰闻言并不收掌,陆玉华声落,罗俊峰掌风业已将飞豹老人头戴英雄巾,吹扫而飞,一瞥欢呼道:“看!华姐!” 月里嫦娥陆玉华被罗俊峰的举动所感,此时一见他欢呼叫着,立即领悟到他的举动原是发自有因,并且现在业已有发现,遂跨近数步,移目随着罗俊峰手指指的部位一瞥,不由惊叫一声:“啊!玫瑰……玫瑰花针!” 是的,正是玫瑰花针,好狠毒的的毒刺玫瑰,竟这样惨无人道,将飞豹老人致死,华姐姐,你可知道用意何在? 陆玉华回答道:“不知道。” 罗俊峰详细解释分析看法,道:“这还用猜吗?华姐姐你说毒刺玫瑰已晕死被救是不,当心,她早已埋伏在我们附近,伺机对我们下手,好个藏头藏尾不敢露脸的卑鄙妖婆!” 054 罗俊峰说此话时,特别声亮,意在用话激出掩藏的毒刺玫瑰,陆玉华一闻此语,不由热血沸腾,怒火冲霄。 虽然对毒刺玫瑰的武功,尚存余悸,但复仇的意志,早将害怕逐走,反而瞪着圆而大的杏目,将四周扫视一遍。 与其说陆玉华这时突然勇敢,是因为复仇的火焰正烈炽着,倒不如说她已有了极大的后援在支持着她。 病书生罗俊峰神光炯炯,静心定意,四周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惊觉,事实上毒刺玫瑰平生纵横南北,岂是兴致,若无真艺实学,岂能博得这恶名? 这时她是否真的隐藏在此附近,尚未可知,就是真的在此附近,若她不动,病书生目力再好,耳神再灵,亦无法发现她的所在。 病书生罗俊峰并非不懂这个道理,经他巡视一周后,早把可疑目标暗记在心头,然后假意无所见般,继续跟陆玉华谈道: “华姐姐,照目前情况看来,可能我的判断错误,不过飞豹老贼的死,确实死于毒玫瑰恶婆之手,并且是为了灭口而杀,由此观之,毒刺玫瑰再度出现江湖道上,乃逃不了与‘飞龙帮’的关系,并且还负有千面人魔重大的使命,梅花神剑的失踪,毫无疑问,是毒刺玫瑰与我杀父夺母之仇人,斗剑黄炎雄的伤天害理杰作,飞豹老贼只不过是他们施毒的傀儡,如今毒计已售,当然再没有利用价值,不杀他灭口,岂能掩瞒天下耳目?” 说到此一顿了一会,又将可疑目标偷瞥一下,继续骂道:“飞豹老贼死得实在太冤枉啦,他死前犹不知杀他者何人,更不知道毁掉黄龙寨的是花言巧语欺骗他的好友——飞龙帮,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江湖阴诈奸险,层出不穷,倒象这种下流卑鄙的手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毒刺玫瑰若不在此是她命大,否则我罗俊峰若不在十招之内,仅凭这对肉掌,将她劈成肉酱,誓不为人!” 病书生罗俊峰最后这句话,不用说乃是针对着可疑目标而发,因此语气狂妄自大,这一来陆玉华早领会了他的用意,可是却有一个被激得口腔喷血,一声尖厉的狂啸,纵身跃出,向罗俊峰两人扑去。 病书生罗俊峰话刚落,蓦闻怪啸乍起,心中一喜,暗念一声:“来啦!你上当啦!” 连忙示意陆玉华准备,同时挡在陆玉华面前,他的动作刚完成,啸声夹着一条人影,跃落在他们两人身前七、八步远处。 这时天色已渐昏暗,太阳早掉进大海,四周静荡荡的,只有风摇山树,落叶沙沙之声,陆玉华一见来人,立时热血沸腾,连忙向罗俊峰细语警告道:“正是毒刺玫瑰,当心,此妖婆并不是好对付的。” 罗俊峰微微点头,全付精神用于打量来人毒刺玫瑰的打扮,罗俊峰见了毒刺玫瑰之后,也不免暗暗称好。 别看毒刺玫瑰长得肥肿如猪,而且年逾五十,但洁白清秀的圆形脸蛋,告诉人们她年轻时是多么娇美。 另一点令罗俊峰称赞的,就是她双目迸出的神光,和手中,一支黑色发光的竹笛。 毒刺玫瑰失手被制,若不是她及时发笛求援,早被撞在树上脑浆迸射,一命呜呼了,但因内功精堪,因此很快的就苏醒过来。 连调息都没有就离洞再出,那时正是飞豹老人欲毁陆玉华的时候,也是罗俊峰现身救援的时候,毒刺玫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病书生年纪与打扮,绝无那般几近仙侠之流的绝世轻功,最先她怀疑来人正是宇内三奇中的穷儒万念祖,因为那身段打扮,在黄昏时若看不清,真会被看错的,因此毒刺玫瑰立即寻地藏身,静观变化。 及至发现来人武功是可毁掉飞豹老人时,一种狠毒的念头,闪进了她的脑海,于是她不顾道义地将飞豹老贼杀死灭口。 毒刺玫瑰内功已臻摘叶伤人的至高境地,生平为恶江湖全赖她独门暗器“玫瑰针”,值得称道的就是她的玫瑰针并不喂毒,以示毒刺玫瑰心黑手辣,而她所使用的独门暗器竟不霸道,曾引起不少人猜疑。 事实上她这么做有两种原因,第一是受了翻云手陆作云的感召,为了讨好陆作云她才这么做,另一点就是她天生极为自傲自大,她认为凭本身的武功足以傲视天下武林,这样做故作大方,这正是她狡狯过人之处。 毒刺玫瑰身带“玫瑰针”分黑、白、红三种不同颜色,不仅花瓣颜色不同,就连针头形状分成圆锥针头的,菱形、叉钩三种不同形状,打法、用途、收效全异。 黑色花瓣圆锥针头的玫瑰针,是点穴暗器,其所发目标通常是敌人穿着黑色衣服或者是敌人头部。 毒刺玫瑰暗杀飞豹老人时,就是使用这种暗器,击中他后脑“脑户穴”无怪罗俊峰一时被瞒住,由此可见毒刺玫瑰内功之深,手法之准,心肠之毒了。 病书生罗俊峰打量毒刺玫瑰的时候,毒刺玫瑰亦同样对他注视,以病书生的打扮与显露在外面的那副病态,然当不足以令毒刺玫瑰心服,倘若不是他刚来时所露那份手法,毒刺玫瑰不会这样犹豫不决的。 话虽如此,罗俊峰扬言以一双空掌十招之内制服毒刺玫瑰,这在毒刺玫瑰听来简直是痴人说梦话,而且也是一种天大的侮辱。 反之,罗俊峰何尝就真有把握在十招内制服妖婆?那不过是一种“激将法”,毒刺玫瑰不明就理,上了罗俊峰的当。 写来话长,其实两人一对了面,只是很快的相互打量一下,毒刺玫瑰首先怒喝道:“病小子,十招之内击败老娘,可是你说的?” “正是在下所言,你待如何?”罗俊峰不屑地回答。 毒刺玫瑰不禁好笑,只见她一阵狂傲地冷笑,道:“敢情你这病小子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如此目中无人,别说你不配对老娘说大话,就是你师父也不见得就有此能耐。” 毒刺玫瑰根本不明白罗俊峰的师父是谁?若此妖婆知道是宇内二叟之一的空空叟,则她有两颗脑袋亦不敢说出这话来。 病书生并没回答,他觉得与这种毒妇说话,简直是费时又费口舌,只闻他厉声叫道:“妖婆,废话少说,还是手底下见真章。” 毒刺玫瑰闻言嘿嘿大笑道:“有种,有种,你比姓陆的丫头强得多啦,对!咱们还是手底下论输赢,我说呀,咱们怎么打法?” 罗俊峰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听了话冷冷答道:“无论你如何划出道儿,少爷是全部接着,并且以十招为限,不过少爷有,一件事不得不事先声明,那就是到时候我要你将梅花神剑的去处告诉我。” “病小子你用什么做赌押?”毒刺玫瑰这样说。 罗俊峰闻话哈哈说道:“凭我这颗脑袋,怎样?够不够?” “不够,连她算上如何?”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死她焉有命在?” 毒刺玫瑰看到病书生这般从容,如当儿戏的态度,不觉心中直打鼓,其主要原因是对方武功若没有独到之处,怎会如此潇洒自如? 毒刺玫瑰之恶名,不管黑白两道,莫不视如蛇蝎,避之惟恐不及,有谁敢面对着她说此大话?更有谁夸言十招之内击败她,病书生若不是根本不识她的厉害,则他之不敢以头颅生命来做赌注,非如此信心焉能如此? 毒刺玫瑰考虑得很对,病书生并非信口开河,吓唬人之流,这怎能不叫她详想对策呢? 毒刺玫瑰将手中黑风竹笛一摆,嘿嘿两声,冷冷说道:“当心老娘可要有僭了,到时候别怪老娘心狠手辣。” 说话间,她已将全身功力暗提至丹田之处,那双洁白的手臂,突然呈紫色,并且骨骼“拍拍”作响,脸色亦在刹时之间狰狞得好不骇人。 再看病书生罗俊峰,铱然是那个老样子,好象根本说就不知道对方已畜力待发似的,其实他早将空空叟独步武林的“混元罡功”运布全身,储以待敌。 055 这时月里嫦娥却晃肩掠出,口里说道:“峰弟,由我来对付这个妖婆,为人子女,父母深仇岂能让人代招!” 说着不待罗俊峰阻止,已将手中卷风带抖抛飞攻而去,口中骂道:“妖婆,还陆家血债来。” 毒刺玫瑰全副精神用在罗俊峰身上,一见陆玉华半路杀出,不禁桀桀冷笑,等到卷风带破空递出,蓦地将早蓄的内劲贯聚手腕,黑风竹笛“雪封绝谷”向卷风带劈去。 她那右手刚推出,左掌连环运动向陆玉华腰际“志堂穴”砍下,只见一股热流,破空向陆玉华腰际扑到。 罗俊峰一瞥这种情形,心中一急,那顾得了许多,右手急速敏捷地向陆玉华劲后衣领一叩抓,用力一拉,两人同时跃开三步,陡闻“轰!”的暴响,毒刺玫瑰左掌拍出的掌风,竟斜击在陆罗两人前左侧地上。 一顿时尘土飞扬,地上出现了一个窟窿,约有一尺来深,不由陆玉华乍舌发愣。 这时罗俊峰对陆玉华说道:“华姐姐你我并非外人,你的大仇亦正是峰弟我的大仇,何况梅花神剑王老哥的失踪及无数冤死的黄龙好汉的账,应该一并由我来算清,难道你是放心不下吗?” 病书生罗俊峰和陆玉华说话,脑后突然风生,他早已料到,卑鄙下流的毒刺玫瑰会有此一着,暗聚全身功力,两掌上推,立时将月里嫦娥送出一丈远地上。 这种以意使气,运用自由的绝顶内功修为,倘若由后而偷袭的毒刺玫瑰看见的话,要不吓跑才怪。 罗俊峰刚做完,脑后风声已急,知道毒刺玫瑰已袭至背后不远,这时病书生罗俊峰照理应该前跃或左右躲避。 可是他却依然装傻到底,连动一下都未曾,不过聪明机警的病书生业已将先辈疯道人的“先天无极雷电功”运传全身,准备硬受一击,以便利于尔后行动。 这正是他临阵不乱、遇危生智的不凡之处,倘若毒刺玫瑰不以笑声震伤陆玉华,他真不愿这么快就使出这种煞着来哩。 罗俊峰内功刚布完成,毒刺玫瑰业已由后猛攻而至,掌风夹万股力道,“轰”的一声震天猛响,毒刺玫瑰的左掌结结实实的击中罗俊峰的脊背。 蓦闻毒刺玫瑰,“咦!”的一惊叫一声,打下的左掌竟好中皮革般,被一股无形气墙弹回,这一来毒刺玫瑰岂仅是惊,简直是怕。 自己的功力是她所深知,刚才这一击起码有八百斤之力,合抱大树,千斤巨石都有被击碎的可能,为什么这个貌不惊人,年纪又轻的病小子硬受一掌,而不被震碎,难道他学的是邪法,果如此,那岂不骇人听闻? 病书生罗俊峰硬接一掌以后,倏地施身轻轻对毒刺玫瑰含笑说道:“老妖婆,乘下五招我看不用在比了,还是快将梅花神剑的下落说出来,少爷慈悲为怀,留你全尸,否则……哼……” 毒刺玫瑰又非三岁稚童,听了这话不但不自行检查一番,反而纵声狂笑,喝道:“病小子,我是拿话吓唬大的,今日不胜,则拼个两败俱伤!”,因此,出手就使出“黑风竹笛”,表皮所载奇学“黑风笛法”。 一连攻出三招,顿时罗俊峰面前,笛影纷舞,斯时夜幕低垂,朵朵笛花形如幢幢鬼魑,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完全将病书生置于竹影笛风之中。 这时罗俊峰才真正体会到毒刺玫瑰的厉害奇学,真是盛名不虚,像她那样纵横南北地为恶武林,且能维持数十载凶名不坠,若无实学,何能臻此? 此时,罗俊峰心烦已极,整日格斗,连番遇险,已使他精神倦乏,如今陆玉华再度晕厥,天色已晚,而面对的又是黑道上成名妖婆,长此这般打下去,何时罢休。 刚才以先天极雷电气功反震毒刺玫瑰,何以她依然如故,毫无异样,那只左手仍然运劲如风,呼呼有音,难道她压根儿就不知我的神功? 罗俊峰越想越烦,尤其对于目前这个老妖婆真有点烦急,这时他怒火渐渐涌起,师父空空叟临别的诫言在这时竟消失淡忘。 他再也不管炫露不炫露了,这时他一心一意如何将老妖魔除去,早点觅食充饥,救治陆玉华,找寻王玄尧。 陡闻罗俊峰长啸一声,倏见白光冲天,罗俊峰业已凌空拔起,这时已至最后三招啦,三招一过再不能伤败毒刺玫瑰则二人性命不保。 时已入夜,罗俊峰的脸色已无法看见,不然你将看到他俊脸凝霜,双目喷火之态,只见他身临空中不停止,在空中划弧般掠飞,倏地白影一顿,又是一声龙岭长啸,只闻白影在空中叫道:“妖婆纳命来,接招”! 只见话未完,白光直射,罗俊峰竟将先辈异侠疯道人秘笈内所载的“迅雷闪电”掌施出,这是他别师出道至今,破天荒的举动。 但见两掌盘飞,一招“雷鸣九天”,此招一露,狂飚骤起,十丈方圆全罩人掌风劲力之内,呼呼风响宛如轰雷暴鸣,山摇地动。 连罗俊峰自己都猛吃一惊,想不到这掌法如此利害,但招式既发收拾已难,这时他真后悔自己太过猛浪。 毒刺玫瑰那曾见过这种凌厉的招术,一见之下,魂飞魄丧,简直不相信是人发的。以为洪水骤发,海浪排空,连第二眼都来不及看,整个人耸肩猛惊跃出十丈远外,但逃过了正面主劲,却逃不过余劲。 只闻“嘶”一响,她只觉背后一凉,那件外袍整整被切破了好大一块,毒刺玫瑰叫声:“好险!” 念头还未转变,后面又跟来一股比刚才更厉害更骇人的掌风,毒刺玫瑰惊魂未定,一瞥之下,更吓得亡魂皆冒,斗志全消,哀叫一声“天啊!我命休矣!” 哀声刚出,狂风卷至,那股掌力竟以龙卷风般,在毒刺玫瑰脚下立成风柱,毒刺玫瑰心神俱颤,真气一泄,整个肥大的身躯,突然入风圈中柱,顺着上冲的螺施风,激上空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出口,已惊死过去。 “迅雷闪电掌”看来一招招分开,实上只要你使出一招立即如黄河破堤,不可收拾,不由你第二招,跟着连发出,这种奥妙,罗俊峰亦是今天才正式见到,就是他不想出,亦不由他作主了。 病书生罗俊峰两招制敌,本是意中之事,如今毒刺玫瑰身在半空,是被劲风托着,一旦风劲消失,只要从上摔下来,就得一命呜呼。 病书生罗俊峰却另有用意,只见他缓缓地将招式收回,毒刺玫瑰也由上缓缓降至地面,快到地面的刹那,罗俊峰右手食中两指箕张,隔空点中毒刺玫瑰“哑穴”。 他这样做岂不是多此一举?不!毒刺玫瑰现时晕死过去,但并没完全受伤,以她深厚的内功修为,稍候片刻,就能苏醒过来,那时则又要化费一番心力啦。 杀了她不成吗?是的,杀了她不但为武林除害,亦可省去这翻手续,不过罗俊峰并不亲手杀她,为什么? 这样做不但不会使心上人月里嫦娥陆玉华高兴,反而会引起她的不满。 罗俊峰满脸笑容,说道:“华姐姐,捉的是峰弟的责任,但是她是华姐不共戴天之仇,我献上给你,叫你取下她的首级,告慰在天的伯父伯母之灵。” 罗俊峰用心之苦,思维之周到,使得月里嫦娥陆玉华感激地扑到罗俊峰怀里,呜咽地哭啦,这种恩德比救了陆玉华一条人命,还来得珍贵。 陆家血海深仇得他报复,不仅陆玉华感激落泪,倘若陆作云死而有知,在九天之上不知也要如何感谢病书生罗俊峰。 月里嫦娥陆玉华依偎在罗俊峰怀里哭了良久,罗俊峰温香满怀,心房不禁乒乓直跳,轻轻在陆玉华耳根吻了一下,柔和说道:“华姐,时候不早,还是早点料理大事,时间一久若再生枝节,就要多费手脚啦。” 陆玉华一听,立时抬头离开他的怀抱,望着地上晕睡的毒刺玫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遂说道;“峰弟,你忘了问她关于梅花神剑的事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罗俊峰连连说道:“对!对!糊涂!我真糊涂,要不是华姐姐提起,我真忘啦,快,用你的卷风带将她缠住,我来问她。” 056 月里嫦娥很快的把毒刺玫瑰料理得结结实实的,卷风带乃天下异宝,柔韧结实,毒刺玫瑰武功再好,要断带脱出,万万不能。 罗俊峰见诸事完毕,伸手解开哑穴,过了片刻,毒刺玫瑰悠悠醒来,一见自己被制,凶眼暴睁,咬牙切齿,厉声骂道: “病小子,老娘技不如你,如今被制,杀砍由你,快给我干脆,若想用各种手段折磨老娘,哼,为鬼魂亦不饶你。” 罗俊峰闭目不闻不语,意欲由陆玉华来拷问,陆玉华手指毒刺玫瑰,激动地喝道:“妖婆,想不到你也有今日,我先父与你何仇,家母与你何恨?你竟杀了他们,你的良心何在?今日死在眼前,犹无痛悔忏过之意,可见你已无可救药,今日正是我报仇的时候,死,对于你并不稀奇,你看的太多了,你做的太多了,你可想到多少冤魂怨鬼,已包围在你四周,准备割你的皮,食你的肉,这不正是恶有恶报最好的例证,如今你痛悔已晚,早已死定,这里有两种死法,就要看你的选择啦。” 说至此,停了一下,弄袖擦抹着洁满泪珠的眼眶,嘘了一口深气,继续说道:“只要你将梅花神剑的下落说出,并将飞龙帮最近的阴谋说出,姑娘给你一个好死,否则凌迟致死,这个苦罪非你所愿受吧!” 毒刺玫瑰听了这话,暗暗聚液成痰,倏地张口“呸!”的一口将浓痰射出,这一发难月里嫦娥做梦了不曾想到,及至发觉,那口浓痰似疾似脱弦般向她射到。 别小看仅仅一口痰,若换常人口里吐出倒无所谓,毒刺玫瑰内功之深,已臻化境,一口痰由她口内喷出,何异于一凿铁弹子。 说时迟,那时快,那口痰丸已射至陆玉华眉眼前,蓦然一声暴叱,只见静观审问的病书生右臂前伸。说来不信,那口痰丸倏然一止,随着反后射回,但并不急速,缓缓凌空滚回,陆玉华嘘了一口气,前跨大步,右手一扬。 “啪!啪!”两声脆想,把毒刺玫瑰脸颊,印上了两个五分明,又红双肿的掌印。 陆玉华生气出手,力道岂同小可,毒刺玫瑰被打得杀猪般大叫,口一张鲜血夹着一粒粒的白牙喷出口外。 月里嫦娥今天真是倒毒了极点,空具有一身绝艺,却两次晕厥,几次被暗算,尤其在心上人病书生面前出了这种丑,那真是羞煞她啦,叫她以后怎能抬起头起?何况每次都借助罗俊峰的援手,连她本人深仇大恨还是病书生为她报的。 这在自尊心极强的少女来说,何异于撕下她的脸皮!现在打了毒刺玫瑰两个巴掌,仍未能消掉心头中的烦闷蹩气,手指着毒刺玫瑰的脸,怒骂道: “妖婆,死到临头犹不知死活,赶快将梅花神剑下落说出来,否则,姑娘一定叫你不得好死。” 月里嫦娥说完话,旁边的病书生很快的到身边,说道:“华姐姐,对这种恶毒妖婆我看还是白问,早点把她料理了我们自己寻找好啦。” 月里嫦娥闻言一想亦对,对一个成了名的绿林匪类,要拷出招供来确实非易,与其在此白白浪费时光,无宁早报了仇早上道寻找梅花神剑来得妥当,于是一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蓝衫一飘,人如彩风向飞豹老人尸体处跃去,罗俊峰不明就理,一时愣怔地望着她,只见陆玉华到了飞豹老人处弯身拾起了一把单刀,旋身沾地长身,一个起落又回到这里来,原来她是用来砍头的。 罗俊峰心里暗想:“我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寒星剑’吗?干么要用那柄单刀?” 其实他那里知道陆玉华的用心,她如果用罗俊峰的剑,这个仇不是变成病书生替她代报的了吗? 毒刺玫瑰始终闭目待死,不过她心中暗自骂着,古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目前为止这令心黑手辣的毒刺玫瑰却那么安祥,丝毫不后悔自己以往的过失,反而骂看生擒她的病书生,真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月里嫦娥陆玉华单刀上举,仰望云霄深处的天空,合目祷告,道:“爹娘,不孝华儿为您报仇了,愿您老人家在天堂里享受最快乐的日子。” 祷告毕,单刀如电光向毒刺玫瑰头颅砍劈而下,卡的一声,毒刺玫瑰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于非命。 陆玉华一刀劈落毒刺玫瑰的头时,并不敢正眼一瞧,到底正派人士行事光明仁慈,这样断头杀人的事,非有深仇大恨,确实做不出来。 当然两人搏斗时出手杀敌那是另当别论,这种心理的变化,作者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来。 毒刺玫瑰人头落地,鲜血迸喷,陆玉华很快的捉住头发,将人头拿在左手,高举过头,仰望苍天,不禁哈哈大笑。 大仇既报她尚有何事可忧?为人子尽了孝,当然值得欢笑呀! 病书生罗俊峰一见陆玉华大仇已报,不禁为她高兴,但回想自己的父仇尚未报,不由又黯然神伤。 如果早知甘井所交邱英杰,就是杀父夺母毁家的仇人化身,不是早报了仇了吗?为了自己江湖经历的缺乏,竟使大奸从容得遁,甚而几被阴谋暗算,不禁捶胸痛惜,如今仇人何处,大仇何时方了,思之,能不黯然神伤? 越想越伤心,不知不觉间,晶莹的英雄泪,已线串般挂满了两颊,他仰视天际,只见寒星点点,浮云片片,真是“无语问苍天”了。 第十四章 月里嫦娥陆玉华回过头来,猛瞥这一情形,马上悟感到他这时的心情,自己大仇既复,留此无意,反而增加心上人的精神创伤,于是她丢下人头,移步过来,柔声温语道:“峰弟,走吧,今天你也够累的啦。” 声音如黄莺出谷,珠走玉盘,一字一句听在罗俊峰耳内,倍感亲切柔情,不由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移目场上两具尸首,道:“就这样让他们暴尸荒野?” 单就这句话,就可相信病书生心地光明磊落和天性的仁慈宽厚,陆玉华道:“照他们为恶作歹的情形,这正是应得的报应,理他作什么?天明自有人为他们收埋,你忘了毒刺玫瑰还有几只猩猩之类的怪物?” 一语提醒,罗俊峰道:“对!我们还得为那些怪物安排一下,否则一旦为害良民,那就不是我们侠义自居者所为。” “话说的对,可是到哪里去找它们呢?照理推断毒刺玫瑰的巢穴必在附近,别说这时天黑难寻,就是大白天你要找出她的巢穴秘窟也是一样的困难,我们还有重任在身,不如尽其自然,让它自然灭吧。” 陆玉华这一说并非不近情理,但罗俊峰却大以为然,要知道猩猩之类天性残暴,力大如狮,凶恶似豹,自己若不妥善驯服,谁人治得了? 这不是等于又造了一场杀劫?于是罗俊峰回答道:“华姐姐我们忙也不在一时,让我想法引它们出来。” 月里嫦娥陆玉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说罗俊峰能驯服猩猩怪兽还倒相信,若要平白将它们从洞穴引出,简直是痴人说梦话,根本不可能。 可是天下事没有一件是绝对的,陆玉华正思索怀疑间,罗俊峰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支竹笛,黑暗中乌光闪闪,陆玉华一瞧就知道他手中那支竹笛从何而来,更对他的机敏聪慧佩服得五体投地。 罗俊峰用衣角袖衫将竹笛口擦抹一下,端起凑口,骤气注孔,陡的“呜呜呜呜”的响起来,这声音非常单调,毫无变化,陆玉华看得“嗤嗤”笑将出来。 这正是病书生聪慧过人之处,因为他根本不知竹笛的暗号,毒刺玫瑰用何种音响来指挥猩猩怪兽。 如果盲目一吹,不仅引不出怪兽,别因而激起怪兽的怒火,再发生无谓的拚斗。 真是误撞误对,笛声方歇未久,前面密林内蓦然传来吼叫之声。 罗陆二人又喜又惊,喜的是居然将怪兽诱出,惊的是从那吼声,可想而知定是庞然大物,一个弄不好,怕把命也丢在这里。 尤其陆玉华已见过一次,当时怪兽非急救主,还真不知那次下场如何哩!现在再被吼啸一叫,芳心里头就如急鼓雷打般,卜卜猛跳,一时竟没了注意。 057 罗俊峰可不然,那份安祥飘逸之态,象成竹在胸般,一点也不为其所动。 蓦然,密林内传来一阵阵沉重急乱的步履声,罗俊峰连忙低声说道:“来啦,华姐姐跟我来。” 说着单足沾地,长身掠起,月里嫦娥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糊里糊涂看他掠起,也跟着香肩微晃,随后追去。 此时密林内吼声频繁,渐渐向这边走来,罗俊峰知道不加快速度,一但怪兽出林瞥见他俩,则妙计无法可施。 于是旋身反过来,拉着追到的陆玉华,又是一个鹞子翻身,展开蹑空步步虚的绝顶轻功,掠飞上树,两人脚刚落在树枝,怪兽已穿林而出。 两人噤若寒蝉,四只眼睛全集中在密林边沿,一瞥,两人顿时凉了半截,只见林里跑出了大大小小七只巨大猩猩,黑暗中除了看清那如灯盏的眼睛,其他只看到模糊的轮廓。 罗俊峰这时也渐渐紧张,连忙用“传音入密”的绝世内功,说道:“华姐姐,等一下无论天崩地裂,或者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叫也不要动,一切由峰弟作主,说良心话,我到现在,连一点儿把握也没有,反正遇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不过千万切记,尽量定心静性,不可鲁莽唐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陆玉华听了这话,心中难过极了,知道心上人又要冒生命之险,要去对付凶残成性的猩猩,不禁替他捏下一把冷汗。 陆玉华深情地望着罗俊峰,酸鼻落泪,勉强忍住滴滴泪水不往外流。 罗俊峰这时反而镇定如常,脸呈毅色,静观由远而近的七只猩猩。 刹那工夫,七只猩猩已临刚才两人立身之处,为首一只巨猩“吱吱”乱吼,一到地上,两眼前后打量巡视。 看样子正在寻找笛子的主人,后面紧随的六只猩猩,刹时乍分向四周搜索。 蓦然,为首巨猩一声凄厉的狂啸,四散的猩猩倏地一个跟一个,又重掠聚回到那只看似首领的巨猩身旁。 那巨猩由草堆里抱出毒刺玫瑰尸体,另一手抓着毒刺玫瑰血淋淋的头颅,在众猩中间狂跳狂啸,那啸音凄厉哀绝,其余六只猩猩一瞥主人尸体,不约而同地呜呜哀叫,一个个按顺序跪在地上,朝着巨猩手中的主人尸体,拜了下去。 要知道猩猩与我们人类习性动作有些相象,再加上经过人类长期的驯服,这种动作做起来与人一般无二,所差的就是不能言语而已。 罗陆两人一瞥这幕情形,两人同时有这么一个想法:“动物倘且知如何忠主,人若不忠不义,真连禽兽都不如。” 众猩猩礼拜完毕,那只巨猩“吱吱喳喳”不知说了些什么,场内顿时一片紊乱,罗陆两人一看,原来正是为埋葬它们的主人毒刺玫瑰尸体而忙碌,有的拾柴,有的挖土。 不一刻地上隐约可见一个窟窿,六只猩猩又静悄悄地围在穴口,为首巨猩将毒刺玫瑰头颅先行放下,然后将身躯扶放,不用看亦可知它会怎么做的。 毒刺玫瑰一入穴,六只猩猩迅捷的推土建穴,不稍半盏茶工夫,已在荒野上出现了一个新土的坟墓,唯一缺少了一块墓碑。 病书生罗俊峰一看机会已到,伸到一拍陆玉华香肩,一声长啸,聚丹田之气发生,声音若九龙吟天,虎啸山岳,其声袅袅,划破长空。 但见黑夜荒山,一条白光疾逾逐电,由树上跃下。 地上群聚猩猩,乍闻啸声,骤然一阵骚动,白光似闪电逐下,众猩猩一瞥场中来了一位白衣儒服书生打扮的少年。 罗俊峰这一先声夺人,顿时场上七只巨猩愣住,竟不晓得如何是好。 病书生罗俊峰轻笑连连,从怀里取出黑风竹笛,向那只首领似的巨猩一场,说道:“你们的主人已死,从现在起由我接管,这是信符,你们服不服从?” 怪啦,那只巨猩好象懂得人话,听了罗俊峰的话,凶眼暴射,瞪着他双手一搔脑前,“吱吱喳喳”了一阵,倏地一长身,向罗俊峰扑来。 罗俊峰知道这是必然的现象,任何凶恶野兽,能忠心主子,乃因主子的武功远超过它们,足以慑服它们,才能使它们死心踏地,终身伴随左右。 病书生罗俊峰一瞥巨猩扑至,暗将病道人所传异学“先天无极雷电气功”运至全身,脚踏丁字步,炯炯神眼,注视着猩猩。 静如山岳,等待着来拿,说时迟,那时快,巨大猩猩那双毛茸茸的巨掌,已挟万斤势道,结结实实地劈在罗俊峰的身上。 可是正如打在棉花团上一般,顿如飞矢般被震退三丈远处,痛得它“吱喳!”地哀叫嚎淘,不住地揉扶着那双长毛的手臂。 树上躲着的月里嫦娥看得非常清楚,当巨掌劈下时,害得她闭着明眸不敢看下去,幸好没叫出声来,否则这场人兽之战又不知如何休止? 等到罗俊峰运气将巨猩猩震摔地上,陆玉华才放下千斤重石,暗嘘了一口气,心中对这位心上人,爱慕到了极点。 只见罗俊峰道:“怎么啦,服不服,不服可以再来,不妨你们七个齐上,若能在十回合内碰到我的衣角,算我输,那就随便你们怎么处置,相反的十回之内不能碰到我的衣角或身上任何部位,那你们就要乖乖听我的话,好不好?” 说时深怕猩猩不懂,所以还比手划脚,一句句慢吞吞的说,真是笨孩子,怎也不想想这批猩猩已跟毒刺玫瑰几年,早懂得人言,还用他担心? 那只为首的巨猩到现在还是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怎么被摔倒的。搔搔头瞪着大圆眼睛,龇牙裂嘴,望着罗俊峰那副傻相几乎使小侠捧腹。 罗俊峰见它光是傻笑,对于他的话是否听懂了,还是不知,再看其余六只,亦一样坐地旁观,毫无扑攻的样儿,这可让罗俊峰糊涂了。 “怎么啦,服不服!”罗俊峰再重复一遍。 坐地喘气抚胸呆愣的巨猩,双手一撑地面,缓缓立起,对着它的同伴“吱吱喳喳”的叫了一阵,陡然所有七只猩猩离地跃立,把病书生围拢起来。 罗俊峰一看情形,冷笑一声,自然自语地说:“敢情你们还不服输,这可好,我要不给点颜色瞧,你们也不知厉害。” 说着剑眉一挑,厉声喝道:“攻呀!还等个什么鸟?” 那无知的猩猩难道会对你客气,你不叫它们攻也要攻的,只听为首的那只裂嘴一吼,声势好不骇人。 别看一群野兽,动作有条不紊,象受过严格训练的战士,一来一往,一进一退,分寸不差,真是奇迹。 病书生存心要卖弄绝学,立即展开绝世轻功“苍虚飘渺身法”,只见他如蝶穿花,在七只巨猩围攻中,忽上忽下,倏起倏落,口中还不时念着一招“……二招……三招……四招……还有五招……” 这一念不打紧,害得围扑的猩猩急得手忙足乱,求胜之心愈切,心情愈急,动作愈乱,到后来简直是乱打,再也不听指挥,人之异于禽兽,就在于此。 黑夜中只见场上黑影乱舞,吼声四起,中间一条白光象穿梭般来回穿插飞舞,煞是美观,树上的月里嫦娥看得入神,不禁有点技痒,恨不得也来一个炫露。 但随着一想,万一这样做破坏了这个将成的局面,不但不会使心上人高兴,可能引起烦恼,于是只好坐在枝上自着急。 这时忽闻罗俊峰叫道:“还有两招,快呀!” 这一叫又换来一阵怒吼之声,地上又骚动一番,刹时七只猩猩像发了疯般,不顾生命地全出掌往罗俊峰拍臂而去。 这是第九招,这一招再没得逞,则最后一招更是无望,这可能就是猩猩的拿手好戏,罗俊峰哈哈一笑,双肩微晃,“风摆荷柳”一闪一旋,又轻轻地躲过这一击,现在已到了最后一个回合,罗俊峰心中顿思一计。 只见他脸上的微笑一瞬即逝,这时候七只猩猩也知道是最后一个回合了,全都一变位置,一臂上举一臂平伸,蓦然一声猩啸,七只猩猩上举的长臂突的飞舞,攻向罗俊峰。 058 罗俊峰知道这是时候了,立即骤劲贯臂,提气上升,双足沾地平掠而起,展开“分光错位”的飘忽轻功。 只见白光绕圈起伏一回旋,即时停在圈子中间,那七个庞大的黑影也戛然而止,四野在瞬息间变成死寂。 月里嫦娥见状,莲足一点枝干,平身飞出,空中启唇轻笑,道:“峰弟,好俊的功夫,真是做得干净利落,不多不少正是十个回合。” 声落人也落于地上,一见木立的猩猩故意调笑道:“咦!怎么都变成木头猩猩啦!” 罗俊峰听了心里好不受用,缓缓走到为首猩猩面前,伸手解开穴道,道:“这样你还服不服?以后听不听我的话?” 那巨猩看大势已去,合七只之力,十招之内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这真是太无能了,现在早把罗俊峰视为天神,不服也得服,听了话很快的跪地叩头,表示投降。 罗俊峰大功告成,不禁开怀哈哈大笑,笑声宛若仙乐,听进猩猩耳内,个个瞌眼低头,罗俊峰为彻底使它们心服起见,利用“入密”法,说道:“华姐姐,现在看你的啦,就烦你贵手为它们解开哑穴。” 罗俊峰的用意不外要月里嫦娥露两手绝学,惧服群猩,以后命令可减少很多麻烦,月里嫦娥轻颦一笑,百媚顿生,秋波一扫贝齿微落。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只见微风一过,陆玉华的人已消失在罗俊峰面前,立即展开天山神尼独步武林的绝顶轻功“杳影术”,罗俊峰也是第一次看到,不由他叫声:“好身法!” 那只已醒的猩猩头子,瞪着两粒大眼睛,溜来扫去,它已经被陆玉华的罕世轻身术惊得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香风飒然,陆玉华已经又回到原处,只见她梨涡浅露,娇笑嫣然,还是那么温静安祥。 罗俊峰立刻伸出手来,握着她的玉婉,诚恳赞美道:“华娟姐你的轻功太俊了,你藏私,我绝不饶你,告诉我这功夫叫什么名堂?” 月里嫦娥纤手理了一下头发,微笑道:“我的好弟弟?你别挖苦姐姐啦,那种不登大雅的玩艺儿,还值得你一顾豪你那功夫才真帅嘿。” 罗俊峰说:“够了够了,你这不是存心挖苦,我说真的,华姐姐你刚才这二手我佩服到了极点,尤其能在瞬息之间将它们的哑穴解开,不用说轻功,单就那份奇准的手法,也足够傲视宇内哩。” 这席话象糖蜜,陆玉华真甜到了心里深处,对这个百灵鸟般的心上人,更疼到极点,遂毫不隐瞒地说道; “告诉你,那叫做‘杳影术’我施得不好,若换我恩师施来,简直无法看到身影,不过有一个缺点,时间无法持久,而且真力消耗甚巨,为姐若不是先前吃了你所赐四粒仙丹异丸,要凭一口气凌空解穴,中途不落地换气,是绝对无法办到的,这还不是你的功劳。” 罗俊峰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杳影术”他曾从恩师空空叟那里听说过,刚才再看陆玉华一施用,天赋异 的病书生,立刻领悟出其中的奥妙,若现在叫他亦做一遍,虽不能做到完全一样,至少可以得十之七八了。 “华姐姐你太谦虚了,如今遍毛怪已醒,这以后就靠聪慧的华姐姐来安置啦。” 陆玉华闻言薄怒道:“死鬼,麻烦的就往我身上推,我不会,事情是你惹出来的,就应由你收拾,别赖,告诉你我不做就是不做。” 罗俊峰摇摇头,伸舌做个怪相哈哈说道:“好啦好啦,不做就不做,凶个什么劲,你不理我也不理,走啦!” 说着一晃肩,离地而去,陆玉华一急,倏地伸手一拉,将罗俊峰硬行拉回,道:“哟!好大的脾气,这样走就了事啦,我偏不叫你走。” 说转脸对着那只巨猩,道:“还不快跪下来拜见你们的新主人,请示命令!” 别看无智野兽,可真听话,立刻吱吱一阵向其余六只猩猩发令,那六只猩猩很快地围拢过来,整齐的二线排好,自动伏地低头。 罗俊峰一看这个冠戴定了,陆玉华这个刁钻丫头,可真高明,这一手罗俊峰真无法下台,真叫不理也得理了。 于是他笑口一开,哈哈说道:“你们不用跪地,起来吧,本人现在命令由它做为你们领导者,命名为金刚,尔后一切由金刚负责管理,照以往一样回到你们巢居,只可采食野果山兔野鸡之类充饥,不准残杀人类,违者重罚,知道吗?” 那只为首的猩猩一听罗俊峰封它为主,又取名为金刚,高兴极了,连连伏地叩谢,吱吱欢叫,虽是动物,但亦知荣耀的可贵。 罗俊峰睹状知大功告成,遂说道:“金刚,由你将它们领回,照我的话去遵守,我另有要事他往,不过我会时时来暗中考核,一旦发现有违背我的命令,第一个惩罚的就是你,明白了没有。” 金刚点点头表示遒命,遂躬身一拜,一声欢啸,领着群猩飞也似的跑进林内,陆玉华看了这幕“封王喜剧”等它们完全离开,不禁哈哈捧腹大笑不已。 罗俊峰猛转身,诧然问道:“笑什么?有哪样不对?” 陆玉华说:“我说峰弟,你今天可当了兽皇帝了,看你正经的样儿,真把姐姐笑炸肚皮,不过你忘了,身为兽王,可知道你部下的巢居?” 罗俊峰闻言一拍上额,叫道:“啊!对,我一时忘了,不过算了,这只是适逢其会,难不成一辈子做兽皇帝不成?不用想它啦,时候不早,我们亦该觅地休息。” “望星峰”已全笼罩在黑暗之中,万簌俱寂,一片冷清,黄龙寨自罗俊峰一行进入至今,整整一日之间,全部瓦解,死伤殆尽。 有剩的亦只是那些不能要害的三两喽兵而已,黑夜的深山本来是可怕的,如今更成为一座死城,冷静得令人恐怖。 陆罗两人随地盘膝目瞌运动,等待曙光的降临,一日的奔驰拼杀,铁打金刚也会经受不起,何况肉做的人? 两人虽然怀有极深厚的内功修为,亦化费了不少的时间调息运动,才慢慢将那消耗的疲惫之躯恢复过来。 翌日,罗陆两人刚微露曙光,就收拾一下自带行李,向来路搜索,主要的希望能在太阳越山之前办完寻找梅花神剑的下落,行行复行行,搜索再搜索,踏遍黄龙山一草一木,巡过一洞一穴,到头来,仍然是一场空。 罗俊峰心情极度紊乱烦躁,始终皱眉轻叹,身边的月里嫦娥每都屈言安慰,但怎能稍减罗俊峰淤塞于心胸的忧郁,自不能换来他的欢笑。 如今又是空跑一场,怎么不令他垂头丧气?陆玉华睹状非常着急,不由再度劝慰着道:“峰弟你真想不开,自古道吉人自有天相,王老前辈为人正义耿直,仁慈博爱,定能逢凶化亡,遇难成祥,我虽不懂观相法,但多少可知吉凶福祸,王老前辈尚未至厄运之年,峰弟,何必尽往不吉之处想呢?” 罗俊峰一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自我安慰的?但愿天无绝人之路,梅花神剑能够绝处逢生。 于是两人决定放弃寻找搜索工作。依病书生罗俊峰之意去追踪邱英杰以雪杀亲毁家之仇,但是月里嫦娥却反对这个行动,要先赴武当与太仑真人取得联系,再定行止。罗俊峰一想也对,遂照陆玉华的意思办。 于是,病书生罗俊峰与月里嫦娥陆玉华两人,出了黄龙山,经石堡岭再澄城,永丰,大荔,朝邑,然后过了渭河,晓行夜宿,历时半旬,才到达华阴县。 这一天,黄昏时刻两人来到华山境内,时值秋末冬初,北风飒飒,衣袂生寒,遍山林木迎风摇曳,片片枯叶,在冷风中,象黄蝴蝶似的飞舞,飘满了道路,田野,情景是那么落寂和凄凉。黄昏了,微风拂面,更感彻骨生寒。 遥望眼前耸立的群山,高插云霄,凌陡削峻,山道崎岖,迂回缠绕在山腰,远望象一条巨绳将群山联合在一起,蔚为壮观。 罗陆二人往日只闻华山之名,仰慕甚久,今日一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徘徊于山脚仰望山尖,顿感自身渺小,惊叹造物之奇,大自然之伟大,区区万物之灵的人类,又岂能与之比拟。 罗俊峰道:“华姐,如果山上无猎户樵家,今夜食宿岂不成了问题吗?何况黑夜深山,老虎猛兽,真是防不胜防,万一有了差池,又将麻烦一番,看来不如明晨再走,这并非小弟胆小怕事,在此多事之秋,还是凡事谨慎为妙。” 月里嫦娥天性好奇,今日一见华山名胜,心里早就跃跃欲动了,岂能够再等待一夜,闻言忙催促道: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病书生,今天也怕起蛇虫蚂蚁来了,古人游华山乐而忘返,咱们今日难得一览华山胜景,干脆来个‘夜游华山’不是人生一乐?你不敢走,姐姐先上,我可以一路留下记号,好叫你明天寻来。” 这正是陆玉华的拿手好戏“激将法”,罗俊峰快届弱冠之年,血气方刚,那禁得人家一激他,拼着命不要,他也要上山,这时只见他正色道: “我岂是胆怯之辈,既然你一定要夜游华山,我当然无话可说,唯一担心的是你我皆是初次来此,对此山地势陌生,白天尚可见到柴夫猎户,问题容易,夜里万一迷失方向,那就有咱俩苦吃,我不过是主张慎重一点而已。” 月里嫦娥闻言“哼”的一声,说!“若大家像你这样,晚上根本无人行路,还亏你是行侠仗义之辈,怎会说出这种畏首畏尾的话来,不害羞?” 罗俊峰真拿这位心上人华姐姐没办法,不住摇头,道:“好啦好啦,顺从你就成了吗?开口行侠闭口仗义,难道行侠仗义之辈就不是人吗?” 月里嫦娥一见他这种态度,知道再抬杠下去不行了,于是甜笑温柔地说道:“看你这个人,跟你闹着玩的,也生这么大的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请你不要见怪。” 059 说着抱拳一揖,头是低下去啦,可是那对黑白晶亮的秋波,却吊瞧着罗俊峰,做了鬼脸,罗俊峰一瞥,禁不住地笑出声来。 陆玉华一见把他逗笑啦,也嗤嗤一声,大笑起来,两人顿时像傻子似一般,你望我笑,我望你笑,一时笑声不绝。 夕阳已慢慢在山峰顶隐没了,夜色朦胧,山风更劲,吹得遍山树叶不住戚戚喳喳的响,给这名山平添一股寂寞阴森之感。 罗陆两人经过了不少迂回曲折的羊肠山道,已走进了深山,虽天色已渐将景物染黑,但以两人练有夜眼,尚不至于看不见道路,尤其山道旁的怪石林立,有如狮虎相博,又如猿猴嬉戏,两人边行边瞧,不觉减少很多疲倦。 两人已经大约行了两个更次,越过几个山峰,不但路上没碰见过一个行人,连一户住家也没有。 而此时夜已经深了,倘若再不发现住户的话今夜便果真要落宿山间,与山风共宿,与虫兽搏斗了。 此时罗俊峰有点沉不着气,向月里嫦娥陆玉华埋怨道:“华姐姐,都是你使性,你看我的话应验了吧,今晚我们只有喝西北风,盖天被,睡草床了。” 陆玉华心里头也着急后悔得不得了,可是嘴巴却硬是不认输,立刻反驳道:“这不很好吗?人生那有这种机会,你不感谢哉已够无礼,还好意思埋怨?” 这那象明理的人说的话,简直是强词夺理,硬占便宜吗,罗俊峰早对她没办法,听她一说,立即回答道:“我的好姐姐,我太感激你了”,说至此突然停下来,凝听一下,说道:“华姐,你听见没有,有人在山里朗颂古词哩。” 月里嫦娥一听,摇摇头,说道:“没有呀!峰弟你别太神经过敏啦,这样晚了还有人在深山里头朗颂古词,这不成了疯子,我看你大概太紧张了。” “不,现在还清楚的可以听见,不信我将那人郎颂的词念出来给你听好吗?” “真的?我不相信,好吧!你念给我听听,别胡乱造谣瞒我噢。”陆玉华还是不相信。 罗俊峰道:“上面的我没听到,我把我听到的告诉你,那人吟的是‘予犹冻江归去了,寒江焉能独钓。’” “声音拉得很长,一字字念得很清楚,这般强劲山风能将声音传出这么远,且字字清晰,那人内功怕已臻化境,若我推断不误,起码已有将近百年的修为。”说到这里歇了一下,像是思索着什么事似的,然后继续说道: “如果那人是敌,那太可怕了,奇怪!这种地方,这个时候,竟有这般绝顶武林人物在此,我们不多加谨慎可不行了。” 月里嫦娥看见他那般郑重其事,毫无娇作,不由相信他的话,并且对这位弟弟的武功,更加一深层认识与赞佩,遂说道: “这样更好,我们正好愁不见行人,现在何不马上循声走去,敌我现在不必想他,到时见了再见机行事未迟。”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罗俊峰的同意,两人私语细商一下,立即展开绝顶轻功,向发声处飞驰而去。 这时山风更急了,刚才那吟之声,戛然而止,四周除了呼呼劲风响声,万簌已静,好在罗俊峰对目标判定很准,否则夜里飞奔,很易错失方向。 两人狂驰飞奔了一段时间,罗俊峰很快地停下来,阻止陆玉华再往前去,并细语道:“华姐姐,若我推测没错,应该在此附近,我想还是小心点为妙。” 罗俊峰话刚落,蓦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发自两人背后,道:“何方贵客光临奇云谷,老夫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罗陆二人猛吃一惊,两人闪电般乍分而开,倏地旋身一看,又是一怔,后面空空的不见半个人影。 莫非鬼魑?这个念头刚掠进脑海,倏的眼前黑影一闪,一个苍老的哈哈笑声刚落,两人面前已立定一位老者。 只见老者身穿短衫,须发雪白如银,虽夜里不能清晰的看出所穿衣衫的颜色及脸孔的模样,但这老者就是刚才吟词的人,由他话里更可以知道他居住在这附近,这地名定叫“奇云谷”无疑,唯一无法猜测的就是这老者是敌?是友?是正?是邪? 罗俊峰一见来人现身,心中稍定,总算明白是人而不是鬼,于是向老者抱拳一躬,道:“晚辈与舍妹因急务在身,贪图赶路,竟错过了宿头,误撞贵地,尚请原谅,若老前辈不记晚辈之罪,并能指示道路,晚辈立即告辞。” 老者闻言喝道:“好啊!狡猾的家伙,明明专为老夫而来偏偏装傻,奇云谷虽非龙潭虎穴,但来容易,去可难,好跟老夫回去,老夫高兴煮条大鱼请客,否则,相信你早知道我的个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罗俊峰细闻老者语气,像有误会,其中罗俊峰若思者“奇云谷”与“大鱼”这个问题,一时竟忘记回答。 老者一见对方两人,竟默不作声,更相信是奸细无疑,只见他冷冷嘿嘿两声,道:“好小子,果真是奸细,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偏自来,走!跟老夫走,如有半句不实,奇云谷就是你葬身之所。” 他这句话罗俊峰压根儿没听进去,他正沉思于一个问题,那就是“奇云谷”三个字所引起的。 老者话完停了一会儿,见不闻对方回答,不由生气,遂厉声喝道:“小子,听见没有,难道要老夫请你走,或用捉的才肯来吗?好个不知死活的小于,若换在五十年前,还不是先劈死你再论理……” 底下话没接下去,蓦闻罗俊峰插嘴说道:“老前辈莫非是江湖人称宇内二叟的柴樵叟金老前辈”。 此语一出身后的月里嫦娥猛然一怔,但随后放心不少,可是那老者可不然,不但静如止水不为所动,反而厉声骂道: “废话!这不是等于多问,既然来此难道老夫的名字都不知道,简直混蛋到极点,是的,老夫正是金健生。” 罗俊峰闻言哈哈一声欢叫,走过去两步说道:“老前辈,晚辈罗……”。 罗字底下的话都没说出来,老者单掌一伸,夹劲风向罗俊峰胸前打到,嘴里骂道:“臭小子,你以为使诈能骗得了我?滚远点。” 罗俊峰一见老者单掌打到陶前,陡的灵机一动,两掌一里一外,同时向老者打来左掌一格,身子倏地旋掠而起,这正是其师空空叟的绝招“力敌五狱”。 这一招一露,老者倏地缩臂收掌,“咦!”的叫了一声,罗俊峰马上空中挫腰落地,道“金师叔,我叫罗俊峰啊!” 老者闻言一怔,瞪着罗俊峰片刻,说道:“空空老儿是你什么人?” 罗俊峰恭敬答道:“正是晚辈恩师。” 那老者一听此话,脸色一晴,哈哈大笑,只听声若虎啸,震得枯叶飞絮,山谷震荡,随着道: “真是水冲龙王殿,不打不相识,原来是贤侄,这回老夫该罚了。”说毕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这正是他豪放之处。 原来此老正是宇内二叟之一的柴樵叟金建生,此老年逾百岁,内外功已达登峰造板,举世无双地步。 早年以一手“太乙掌”及“太乙神功”名震武林,平生嫉恶如仇,手段狠辣,树敌甚多,后来由于仇人寻仇报复频繁,对江湖恩怨开始厌恶,四十年前决心退出江湖,归隐林泉,终于在华山太华峰云谷这地方,安居下来。 朝夕临溪垂钓,悠悠自乐,完全与风尘隔绝。 四十年独自安逸生活,除了少数几位知友来访外,世人几乎完全忘记了武林中尚有他的存在,可是昔日劲敌悍仇,却无时无刻不在注意搜寻着此老的下落,同时联合了几位魔头,准备给柴叟一次致命的痛击。 独眼魔正是一个核心,他专负寻找此老的工作与联络之职,这也难怪独眼魔如此,今日他之所以被称为独眼魔,还不是柴叟所赐。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经过独眼魔多年来放出耳目搜兵,终于在最近才发觉此老的居所。 可是不幸的独眼魔的一举一动早在发现柴樵叟之前,就全落在柴樵叟的眼内,柴樵叟名虽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但本身的安危岂能有丝毫松驰。 060 平时不但对自身功夫倍加勤修,就是对几个魔头的行动也未曾放松过监视,不然,今夜何以对罗俊峰两人误会至此。 半年前当齐名的空空叟曾到过奇云谷探望老友,顺便提过收徒之事,并将罗俊峰介绍给这位柴樵叟,故罗俊峰今日一报出姓名,此老马上想起来,也因此没将事情闹大。 罗俊峰一见对方承信正是师叔柴樵叟,那份高兴就不用再说啦,立刻换着陆玉华,向他引见,道: “华姐姐,这位前辈正是六十年前轰动武林,正是家师与之齐名,宇内二叟之一的柴樵叟金老辈,今日能一睹慈颜,真是我俩莫大的造化。” 说毕也向柴樵叟介绍陆玉华。 柴椎叟一睹两人亲密情形,心里雪亮,并暗自称赞,看着陆玉华一会儿,暗自忖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英雄出少年,这对娃儿,男的如玉树临风,神光内蕴,女的似娇花照水,娇健婀娜,既是天山神尼之徒,武功还会差到那里,唉!老了,老了,这应该是少年人的天下啦,扫荡群魔,后继有人,老夫尚足堪慰。” 想着不禁嘘叹一声,脱口说道:“老夫已老,往事说它干吗,今夜见了两位,老夫太兴奋啦,不这样我懒得将那小鬼收下。” 一语点醒,罗俊峰闻言立即问道:“金师叔,小宝呢,他现在是否在这里?” 柴樵叟一听罗俊峰提起小宝,微微晃头,做出无可奈何,不胜其烦的样子,说真的他怕小宝有甚于断世魔头,自空空叟将小宝带来,硬行留下后,此老就没一天安闲,真被小鬼弄得头晕脑涨,哭笑不得。 柴樵叟年逾百岁,一生不娶,对小孩是厌透了,若不是看在知友空空叟面上,他真不愿留下那个孽债,如今罗俊峰一提起,他心里就有异样感觉,遂向罗俊峰答道; “他呀!哼!奇云峰差点被他闹翻,现在老夫把他关着面壁,你们来了正是他的救星,走,跟老夫回茅舍再说。” 说着双肩微动,脚下行云流水般,领先向前,道路崎岖,险陡异常,但柴樵叟却如覆康庄大道,迂回曲折,穿来转去。 又存心考验罗陆两人的功夫,故速度之极,急逾闪电。 罗俊峰心里可雪亮,对此老的武功真佩服到极点,既知人家在考验自己,岂可将恩师名誉损掉,也紧跟在后,一手挽着月里嫦娥,展开罕世轻功,追逐下去。 不过罗俊峰到底是名门正派出身,轻功一展开,并没将柴樵叟追过,在他身后四步遥外紧跟飞驰。 前面柴樵叟飞行间不时反头看看两少是否跟上,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不由此老啧啧称奇,简直不相信两娃儿能一步不离紧随在后。 这一来不由激起此叟的童心,立即脚下运劲,施展“蹑空步虚”劲功,只见他有如闪电般一路飞驰而去。 罗俊峰一看这种情形,心中暗暗发嘘,道:“来啦,师父说得对,此老就是这种孩子性,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不肯认输,好胜之心独不减当年,四十年潜修不知道是怎么练的? 好!我偏叫你服气。” 说着脚下也猛提劲,一手挽着陆玉华,展开“无影术”蹑空飞追,与先前仍就保持了四步的距离。 三人一阵急驰,那消片刻,已到奇云谷盘头,柴樵叟茅屋已望,这时前面的柴樵叟业已停止反头一看,罗陆两人不前不后,也在四步后住足。 柴樵叟睹状不禁抚顺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空空老夸大,今日一较量,果然不差,老啦,老啦,真是英雄出少年,老夫可真佩服到了极点。来来,咱们进屋去,我给你们俩引见几位英雄。” 柴樵叟说着径自在前引路,罗俊峰目力何等锐利,老远就对柴樵叟居留心起来。 柴樵叟为人机警多谋,生平又精于奇门八挂阵,退隐后一主面担心强仇来扰,另一方面又恐友人嘈其清修,所以建造这所房子的时候,别出心裁费了不少心血,自己设计,自己建造,造得非常简陋,若非有心人,决无法发现其中奥妙神奇之处来。 当柴樵叟用指告诉罗俊峰时,罗俊峰根本不相信,他觉得武林异人,通常带有戏弄玩耍后辈的怪癖,以为柴樵叟的话是说着玩的。 因为房子远远望去,是一个八角亭,四边无臂的亭子并且又建在山峰削壁底下,前面约有二十丈方圆,接着就是深及千仞的崖壁,广场上寸毛不生,在光秃秃的场中,零零落落摆放着五六个合抱大石。 那房子既无门又无窗户,亭顶用干稻草束紧盘上,那像人住的地方?就是赂人歇脚的凉亭不是这样建造法呀1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言,不禁忍俊不住,偷偷告诉罗俊峰道:“峰弟,别上了他的当,那根本是亭子,怎么会是他家?我看情形不对劲,还是慎重的好。” 陆玉华说的声音非常细小,罗俊峰听了微微点头表示他亦有同感。 前面领路的柴樵叟,突然回过头史,裂着嘴笑说道:“娃儿,别猜忌,等一会儿一到前面自会详细解说。” 陆主华闻语不禁脸红如丹,让是多么不敬的举动,对于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来说,罗俊峰何当不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无语的跟在柴樵叟身后。 三人来到广场边沿,前面的柴樵叟突然顿住身子,指着广场中的六个大石向罗陆两人,说道:“娃儿,那六个石头可不是胡乱摆的,不信你们两人就去走走看,包管你们走到天明,也走不通,哈哈。” 说着从声朗笑,状极得意,自他设此奇阵以来,从没有破过,无怪他这般珍视他的法宝,说真的空空叟第一次来,也被此老耍了很久才悟出其中玄机。 柴樵叟刚才与罗俊峰,陆玉华两人暗较轻劲,心中是惊疑盼于敬佩,现在可存心要这两年轻的娃儿出丑了。 此时,天黑如墨,地上仅籍空中稀落星光,照出模糊的轮廓,常人顶多只能看见一丈远的地方,可是在内功巳到登峰造极的罗陆两人,虽黑夜,何异于白昼。 罗俊峰听了柴樵叟之话后,两人眼睛直瞪着前面场上的六个大石头,并不马上回答柴樵叟的邀请,不由旁边的月里嫦娥发愣。 因为她恐怕心上人在此出了丑,要知道江湖道上成名不易,毁名可简单,只要你有一次失手挂彩,或败于敌人,你的名声便在瞬息间一落千丈。 若对方是自己人,则这个家丑还不致外泄,相反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所以她不可不慎重。 可是,柴樵叟可不这么想,他望了罗俊峰一眼,不住暗暗称赞点头,因为此时病书生两眼发射出来的两道神光,更可以断定他正沉于思索破阵之法。 难能可贵的,就在于能慎重处事的年轻人,不冒然允诺,不夸口声张,临难而不退避,若非得自名师指点,平常武林人物怎能做到。 罗俊峰注视思索良久,失望地一阵摇头,被前面零落无章的几个石头难住,以他横溢的天才,竟都无法看出六个大石所布的阵法,可见其深奥了。 事实上,我们怎能怪他!柴樵叟饮誉江湖数十载,名列宇内二叟的之一,岂是庸庸碌碌之辈,何况此老浸淫奇门八卦阵法凡五十年之久,别小睹六个大石所摆之阵,愈是看来平淡无奇的,愈是难解不破的东西。 罗俊峰起头心里尚存着轻蔑,乃至正去思索尝试,可把个聪明的病书生搞得七晕八素,越想越难,越看越难。 愈是如此愈激发他的意志,可是,这一来愈使他走入歧道,失望地摇头叹息。 柴樵叟看得哈哈大笑,道:“娃儿,别跟我斗气了,看你满头大汗,敢情是想不出破法吧,那就免了吧,待老夫领路进屋子,里面奇怪的东西多着呢,哈哈,老夫子生没什么长处,就先喜欢玩些奇怪的把戏。” 说得口沫横飞,一付洋洋自得之状,言辞之间,未免托大轻视,好胜的书生,心里可不是味儿。 只见他闻言抬头毅然说道:“金叔叔,愚侄愿尝试妙阵,请您老人家规定个时间。” 柴樵叟闻话一怔,望着这少年,见他脸孔上洋溢的坚毅之色,不禁被罗俊峰的倔强折服,不由这位名满天下,绿林惊骇的煞星柴樵叟,满意高兴的大笑道: “好孩子,好孩子,真不愧空空叟老儿的传人,好!老夫成全你的志向,限你到天明前走出陈外。” 罗俊峰看看时晨,知道距天明尚有很长时间,不禁激起他的童心来,遂向柴樵叟说道:“金师叔,侄儿以为不必那么久时间,我看只要到子夜前就可以了,想师叔不会怪我太狂傲了吧?” “哈哈哈哈,好家伙,好家伙,的确太妄了些,不过年轻人没有这股魄力也不行,老夫告诉你一件事……喔……免了,还是留在你走完了再说吧,我先问你,你到底有蹿有自信?” 061 这一句话正问中了病书生罗俊峰的心,罗俊峰闻言也自问一句:“俊峰呀!你到底有没有自信?” 糟糕!连自己也没有自信,信心倒是有,但是否有把握走完,并且能在子夜前走完,这可一点儿也没有把握,不由他犹豫了片刻,不敢回答。 柴樵叟眼光何等锐利,一瞥即透了,反而觉得自己问得太难,不由他不得不想个方法,于是他又是一声哈哈,随后说道,“时候不早,你就试试,别再耽误时光了。” 罗俊峰:“是!”应了一声,遂即,道:“侄儿定能在子夜前走出此阵,请师叔及华姐姐见证。” 说着双肩微动,衣衫微荡,一条白影已越到前面阵门前,为了不愿让柴樵叟见笑,罗俊峰并没在阵门停留一刻,考虑半分,就这样向阵内飞入。 这份轻功,这份胆识,直获得了柴樵叟的频频喝彩,就是柴樵叟身旁的月里嫦娥陆玉华,也由衷的为心上人的潇洒和勇气感到十二万分的敬佩。 罗俊峰一入此阵,倏地感到里面大石成千成万,不计其数,而且都整齐的排列着,这是他做梦也不曾想到的。 刚才在阵外,清晰的只看到六个大石,怎么一入门情况全变啦?不由暗惊道:“这是怎么搞的?这叫什么名堂?我就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鸟阵,完了,今天可真出定丑啦,还好是自己人,若是仇敌,这条命不是白送给人家!唉……” 病书生心里想着,但是眼睛并没有闲过一分一刻,把前面情势看了一遍,只见摆在他前面五步处,有两条道路。 路与路之间,用石头摆成一道墙,这不能算是墙,只可以说是一个界线,病书生这时不由慎重考虑选择那一条了。 很明显的这两条道路一个是正路,一个是歧路,若说得厉害点,一是生,一是死,徘徊在生与死之前的人,是最痛苦不过了。 病书生罗俊峰现在的情行与那个完全一样,摆在他面前的正是死与生二个,在这种状况下,选择任何一样的可能率是相同的。 只要你一步走错,你就永远错下去,除非你再回头,从新走起,但能不能回来,尚在未知数,这就叫他不能不谨慎从事了。 亲爱的读者,如果罗俊峰就是你,现在你的面前正摆着两条路,情形与他完全一样,请问你,你会如何去选择 当然聪明的读者一定有很好办法来解决当前问题,反观病书生罗俊峰,只听他喃喃轻叫声:“罢了,走一步算一步?” 说着向右边那条走进,当他的脚踏进右边道路之后,前面突然开朗,罗俊峰见状大喜,暗叫道:“天呀!我得感谢您呀!” 在他认为这是奇迹,自己随意选择,竟找对了门径,如此一来不是难题可迎刃而解,只见他像五龄孩童般,蹦蹦跳跳往阵内跑去,走了约莫半刻时间,只听罗俊峰:“咦!怎么搞的。”惊叫一声。 原来他又回到了刚才入口处,这一来不由聪明艺高的罗俊峰心中凉了半载,被这奇异的阵法所感,一时间怔怔地发不出声来。 这种教训对他来说并不完全绝望,因为两路已试其一,这条不对,那一条当然是对的,难道还有什么变化。 于是病书生罗俊峰,毫未考虑的由左边这条往里走去,一进门情况与刚才完全一样,也是开朗直道,罗俊峰心里想道: “别又是白绕圈子走……不会的,绝不可能是走不通的柴樵叟摆出这个玩艺儿,定有它不同凡响之处,且走着瞧。” 没走十步,前面突然一个大石横阻路中,换言之代表了“此路不通”信号。 这一情况落入病书生眼中,真把个才艺横溢的病书生罗俊峰的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完全陷于绝望之中。 只见他气冲冲地骂道:“哪有这种骗人的鬼把戏,真是……我上当了。” 骂毕突然想道:“不,不可能的,金师叔绝不会做出这种欺人的把戏,若不是其中另有奥妙的关键在此,一定不会这般,我看这块石头有机关。” 这时若不将此巨石移开,又怎能在瞬息间如电般消逝,再不思出妙计,别说子夜之前破阵,到天明鸡鸣,还不是一样被困阵中,无法脱出。 此时罗俊峰真是急得额角冒汗,手心发凉,这就错了,愈是面临难关,愈应冷静沉着才对空自着急与事何补!。 第十五章 罗俊峰见已无法可施,不由双掌微握,二股柔和无形的劲气,冉冉地上升前移,渐渐由小而大,将石头罩住。 他并不是想移开石头或者击碎大石,而是利用掌风代手,将巨石巡视摸索一番,看看里头是否有机关埋伏或破阵的关结,这正是他聪明之处。 果然不出所料,掌风一触巨石四周,突然一声“拍”的暴响。 只见大石竟裂分为二,像刀割般平整由中间剖开,滚向两边,留出一条一个人可以通过的间隙来。 罗俊峰心中一喜,双肩一晃,顺着间隙一掠而过,六关已去其一,其余五关倘若与第一道一般设置,岂不是易如反掌,刹那可破。 这只是小侠的想法,事实上他自己何尝不明白这只是希望,以柴樵叟那般世外高人,绝不会做那种简单的把戏,否则他怎能大吹其牛,自信不己。 罗俊峰边想边走,走不出十步远处,前面倏然黑影一闪,向他扑来,小侠月光何等锐利,黑影方露来已看出是一只吊额大虫来,心中一凛很快的往旁一闪。 但见黑影过后,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影迹来,敢情那只是一种幻影,实无真物,由此观之,不难想来柴樵叟的神奇智慧来。 黑影刚过,道旁陡的一团巨大的黑影向路中滚来,罗俊峰窜睛一看,那黑影竟是与前面第一道所见的大石一般,其所异者,就是这块大石是移动的,并且与先前所见稍大,且是多角形状,并非圆滑面。 罗俊峰既有了先前的经验,此时当然照例平伸双臂,暗动劲力,将混元罡功向前罩去,神功一出,巨石竟自行滚动。 其滚动得相当有规则,罗俊峰细心观察,竟给他看出端倪来。 原来巨石无论怎么旋转,都隐蔽着一面,因石头是多角的,所以很不容发现那一暗背面,罗俊峰这一发现,心中雪亮,暗忖喜道:“金师叔啊!你可没难住我呀!” 想着双臂一垂,劲道一收,那石头竟也跟着静止,那一可疑的平面,巧妙的又躲在背面,罗俊峰左掌前伸,用上两成功力一推。 那块大石缓缓一转,那背面很顺利的移到前面来,这时罗俊峰轻轻的将右掌前伸,运劲定着石头,左掌一缩,倏地一平推。 但闻:“轰!”的一声,真是万事一点诀,那多角的石头竟分裂成数片,整齐的摔在地道上,中间同样的露出一条小道。 小侠心中不由一喜,一掠而过,六关已去其二,余下的尚有四关,若以目前的情势看来,六关何须至子夜。 罗俊峰心情的雀跃岂是笔墨所能形容,不由精神一振,向前绕地而去,不远处又是一块小石横阻其道。 病书生罗俊峰睹状心中一怔,这不是奇怪吗?为什么道上放着的不是巨大的石头,而是小如拳头般大小的石头。 这岂非等于白设,只要一跨就可通过,那能算什么奇门阵,难道柴樵叟故意这么摆着,点缀点缀而已吗? 心里这么想,脚下可没停止,向前一跨,左腿刚跨出,“乒”的一声,如击钢板,竟跨不过去,这一来罗俊峰可吃惊非小。 明明眼前空空如也,为什么左腿一伸,竟被一股劲气撞阻,这不是透着鬼门道吗?怎么空气中会有这种阻隔? 其实罗俊峰只要用脑再思索,不难体会其中关键,柴樵叟何许人也?若非有独到之处?以他成名之人,岂能谎言骗人,何自负至此呢? 罗俊峰一见由石头上空无法通过,不如用两侧试一下,于是向右一掠身体方触及石头右边时,一股强猛的劲力竟将他弹退四、五步,踉跄了几下才拿椿立稳,这时小侠心情顿时凉了半截,对柴樵叟这玩艺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哪是玩艺儿?乃天下奇学中,最难摆的“六合七星阵”此时他所遇到的正是七星阵中的难关,此关一破,其余的根本毫无问题,柴樵叟究天人,何况此阵是他自命不凡的东西,当然有其独到之处? 062 罗俊峰在石头面前来回左右的试了好一段时间,用过很多功夫,亦未能跨出半步,不由充满自信的罗俊峰气馁地坐在地上,沉于破阵思考中。 约莫片刻,病书生罗俊峰倏地立起,欢叫道:“有了!有了!” 话落右腿向石头踢去,此时已将劲力聚在足尖,这一踢劲道何止千斤,足刚踢出,陡闻“轰隆”一声。 白影一闪,病书生罗俊峰竟被弹退一丈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足尖微微发麻,那块石头依然屹立在那里,未动分毫。 只见他口中喃喃叫道:“倒霉,倒霉,看来这阵无法通过了,罗俊峰啊!罗俊峰,亏你空怀一身奇学,连一块石头也无法踢动半寸,还有何脸面自命不凡。” 满怀绝望,心情颓丧地,幽叹了一声,单掌不经意地,随便向石头一挥,这一挥奇迹竟然出现了。只见那石头竟向地下一陷,沉入土中,前面一亮,竟光如白昼,罗俊峰一见大喜,赶忙跃上前一看,刚才放石头的地方,竟然凹出一个一人可过的洞口,由此洞口的形状看来,其中定有秘密。 因为方才石头才只拳头般大,为什么石头陷入土中,外面竟会有这个大口,可见方才的石头绝非小石,只是用一种奇阵使其令人乍睹,发生错觉而已。 这一来罗俊峰想通了,刚才所碰的不是什么劲气,而是石头,无怪乎他徒然用尽力量也无法通过。 小侠本想立即跃过洞口,向前走去,不过当他身临洞口上空时,突然发现洞内有一块白白的东西,非常刺目,不由使他停止身子,俯视一下,那块白白发光的东西竟是一面透光的镜子,小侠一瞥,不禁“哦!”的叫道; “敢情外面的光是由镜子反射出来的……咦!果真如此,这洞内定有通路,说不定就是出阵之道。” 想着毫不考虑的纵落洞中,果然他想对了,里面竟有一条二人宽的小径,入径之处,有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出阵由此,前面无奇。” 病书生瞥见此牌,那份喜悦有如登天,于是照着小径走去,果然不讹,没走出十步,竟有一个阶梯向上竖立着。 罗俊峰顺阶而上,身子一出地面,一看不禁呆了,原来地上站着两人,正是柴樵叟与陆玉华两人,也正是刚才他们说话之地,这怎么不令小侠吃惊!明明自己向前走,亦不见有向后走的地方,为什么无缘无故又回到原处。 罗俊峰正想不开的进候,蓦闻柴樵叟哈哈笑道:“峰儿真神人也,你是老夫生平所见唯一能在短时破此阵之人,哈哈!空空老儿果然慧眼不差。” 罗俊峰被捧得脸色红红的,无以回答,说实在的他那真能破,只不过是侥幸机缘碰巧而已,并不是小侠本身真有这般能耐。 月里嫦娥走了过来,向罗俊峰说道:“峰弟,你的本领真大,刚才我方和金老前辈打赌哩,这一下我可胜了,告诉我你是怎么破的。” 罗俊峰红着脖子,连耳根都烧得赤赤的,讪讪答道:“我只是碰巧而已,里面太玄奥了,若非苍天冥冥助我,不要说天明之前没法出来,恐怕一辈子也出不来,这里我不得不对金叔叔的奇学佩服和敬仰。” 柴樵叟听了,抚须大笑,道:“得啦!得啦!你别再给老夫脸上贴金了,区区玩艺哪能算得奇学,这一回老夫可真信服你,方才我本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还记得?” “侄儿记得。” 月里嫦娥插嘴道:“金老前辈说这个阵,曾把你师父困了一夜,才给他走出来哩,我说峰弟,竟青出于蓝啊!” 罗俊峰闻言一凛,不信道:“怎么会,家师对天下奇门八卦是很有研究的啊!” 柴樵叟闻言不悦,道:“依你看法,令师一定可以轻而易举走过此阵,好,既然如此,我问你,此阵名叫什么?” 罗俊峰被问得哑口无言,此阵叫什么?他师父也未曾教过他,虽然,他曾碰巧通过此阵,若说名子,他压根就不知道天下有此名堂。 不过他的机和秉赋,都是大异于常人,只见他很快的将刚才所遇,思索一遍,答道:“像是七星阵紧?” 话刚说出,他心里暗念:“糟!六个石头怎会七星。” 柴樵叟听了哈哈长笑,过后说道:“给你猜对一半,但只是名字猜对一半,但内容可完全与七星阵不同,告诉你娃儿,这个叫做‘六合七星阵’。” 罗俊峰闻言心中一惊,他从来就没听过这个名字,六合就是六合,七星就是七星,哪有六合加七星的阵法,怕是金老儿故意耍弄吧。 心里想着,脸孔上马上露出疑惑不信之色,金建生是什么人物?察言观色,他一下子就看出小侠心意,遂说道:“娃娃你怀疑吧,不光是你如此,任何武林高人亦一样不懂,因为这是老夫配合六合七星两学而自创的,里面有六合有七星,但不明显就是,令师那般子人,顾虑太多,一进阵就用七星之法去破,结果弄出一身灰,后来又改用六合,亦一样团团转。” 就到此顿一下,继续说道:“若不是他将此两学合而运用,怎能出得来,这样已是老夫佩服的得紧,没料你竟能少花一倍时间破去,这就不由老夫惊疑,你说说看,你是怎么出来的?” 罗俊峰闻言不禁暗叫:“侥幸。”随后就将自已进入阵中所遇各节,详详细细,毫不隐瞒的说给柴樵叟听,一旁的陆玉华听得入了神,不住啧啧称奇。 柴樵叟听罢,不由得不住摇头叹息,他已经被罗俊峰临阵的沉着与处事的机警所折服,但是心中也非常高兴,遂说道:“好啦,我看客人一定在洞里等急了,还是快回去吧,等一下别再弄出枝节来。” 说着领着罗陆两人。向前走去,不久,就来到那个八角凉亭似的房子面前,柴椎叟指着那亭子说道:“这就是老夫的蜗居,请进。” 罗陆两人不由愣了,这哪是房子,没有门没有窗,更没有桌椅,亦没有墙壁,这叫两人怎么进去? 柴樵叟睹状大笑,相当得意,笑毕迳自走到亭脚,伸手一按,说也不信,单只这么一按,那山壁竟露出一个洞口来,金建生说声:“请!” 径自掠入洞内,罗陆两人也跟着随后跟进,进洞口两人全身一凉,就好像来到冰天雪地之中,奇寒刺骨。 这还不算奇,奇的是洞中光亮一如白昼,一草一木,清晰可见。 罗俊峰本能的运起内功御寒,片刻体温上升,就不觉冷了,陆玉华亦一样,不过她内力不及病书生深厚,所了仍微借感觉有点寒冷。 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山洞里会冷得这样凶呢?原因是此山名日奇云,柴樵叟所居此地,虽言山峰,但若与四周高山同比,就变成低谷幽壑了,因此虽炎夏亦如寒冬。 柴樵叟选择此洞,完全是为着学习一种神功,准备在冰天雪地中能练到虽寒不冷,他自隐居此洞以来,已逾四十寒暑。 这期间他的内功何异增加了一倍有多,平常总是单衣罩体,终年如是,试想,一个人能练到寒暑不侵,他的内功如不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怎能办得到? 两人跟着边行边看,口中不停的啧啧称奇,方才在洞口看不出奇异之处,但一到里面,简直就像身插仙境一般。 没有一件事不是新奇的,就连里面的装设也堂皇富丽。若说这是柴樵叟一人所建,那绝对不可能,其中必另有缘故。 罗陆两人的想法是正确的,单凭一人,要开山避道,掘洞建屋,就是神仙亦不可能。 这个洞以前就存在了,柴樵叟发现时,略加修整,在洞口多建亭子而已,其余的没有一件不是原来就存在的。 两人盲目的在洞中绕折了许多弯角,前面柴樵叟道:“到了,那里就是我的客房。” 说着领着两人推门而去,一进门,罗俊峰一见里面之人。连忙高声欢叫道:“苏兄,你怎么也在此?” 原来里面正坐着点苍三剑的老二,落雨镖苏久胜,落雨镖一瞥病书生,亦是高声叫道:“峰……是你?” 本想叫峰弟的,但弟字竟不敢出口,柴樵叟瞥见两人这么亲热,哈哈笑道:“好啦,好啦,原来你们两人是老相识,这可省掉老夫一番引见了。” 063 罗俊峰很快的给陆玉华与苏久胜两人引见一番,接着问道:“苏兄,你怎么也在此,令弟呢?” 令弟是指点苍三的老三,落叶无声江一飞而言,这两人都在龙门山被白发妖婆淫功所伤,怎么会突然在太华山奇云谷柴樵叟隐居之洞中呢? 落雨镖苏久胜听小侠这么一问,眼眶一红,满脸痕戚之容,缓缓回答道:“唉!说来话长,你刚到先休息一会儿,过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罗陆两人点点头,随便拿了一张椅子坐下,这时罗俊峰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苏兄,令师之事……” 苏久胜闻言,伤情地说道:“知道了,现在伤势甚重,若不是遇到金老前辈,恐怕早已埋首荒山了,就是这样,仍依然昏迷不醒人事。” “什么,王老哥也在此?”罗陆两人闻言不约而同叫起来,很快的起身,道:“你快领我去看。” 苏久胜被两人这一举动弄得呆了,不知两人这么惊喜是为何事?罗俊峰一瞥他的神情,知道自己太唐突了,也太失态了,既未说证明情,无怪乎人家会惊疑,于是,遂把遇到王尧弦之后各节,以及他们两人如何寻找之事,一一告诉了苏久胜。 苏久胜闻言一跪,诚恳地说道:“峰叔叔,我感激你,两位这种义薄云天之恩,在下永世不忘。”说着一拜。 罗俊峰被他这一举动慌乱了手脚,连忙还礼答道:“苏兄,这是何话,令师看得起在下,屈尊下交,区区小事怎能报答其万一,你我了后可少来这些俗套,我们还是平辈论交来得自然,以后千万不要再如此。” 说着很自然的将苏久胜拉起,柴樵叟向罗峰说道:“你不是要看王老儿吗?此时怕已睡熟,他所中之毒极深,不是靠他深厚的内功支持,早已溃烂成滩水了,话虽如此,时至今天,除了尚保留一丝生命外,要痊愈恐怕华陀再世亦无能为力。” 罗俊峰闻言心中一阵剧痛,知金师叔之自不虚,黄龙寨前那堆死尸是他所目睹,如今想起,那般腥臭之味犹留鼻前,难受几乎呕吐。 万一梅花神剑真的无救,那岂不是苍天太冷酷无情,致令一代武林宗师如此饮恨九泉。思至此,眼眶也沾满泪水,咽咽到:“师叔,能否带峰儿见见他?” “好,跟我来。”柴樵叟说着,转对落雨镖苏久胜道:“你还是在此守着门户,这几天华山已不在寂寞了,一干敌人迟早会到,不得不慎重,要知道来人决不会是庸庸碌碌之在。” 说毕领着罗陆两人向内房走去,此时罗陆两人面色非常凝重,一颗心直往下沉!宛如死亡的钟声已居两人面前响起一般,使两人八月稀看到死亡的阴影,和感受到绝望的悲。 经过一道屏风,第一眼就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那人就是落叶无声江一飞,他已坐在椅子上面呼呼睡去。 他前面放着一张床,床上隆隆凸起,不用说下正是梅花神剑,此时无法看到他的脸,因为上面已盖着一条白色的被子,由此观之,梅花神剑的伤势已进膏盲的步。 病书生罗俊峰轻轻地移动步子,走过去,深怕吵醒梅花神剑王尧弦,走到江一飞后面,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睡熟的落叶无声江一飞,猛然惊醒,回头一瞥,见是罗俊峰,陡地张口欲喊。 罗俊峰很快的伸手一掩,只听“呜呜”的一声轻响,罗俊峰马上细语道:“江兄,不要出声,我来看今师的伤势。” 江一飞感激的一瞥小侠,很快的站起身子,让开位置,请小侠上前诊视。 病书生毫不客气,走到床缘轻轻掀起白被一看,很快的闭上眼睛,不忍睹,心中悲叹道:“这怎么可能呢?这太不公平了,苍天,您何忍心至此,这难道是一代善良正直的武林宗师,应得的报应?我恨您,我恨您。” 原来罗俊峰所见的是血肉模糊,百孔千疮,腥臭难闻的一具老人身体,这怎么不令仁心义胆的病书生,愁肠寸断,痛苦咒骂呢? 只见他轻轻的放下白被盖好,然后徐徐地层开双眼,向柴樵叟道:“金师叔,你知道这是什么毒?难道真的无可救了吗?” 柴樵叟肃穆地点一下头,只道:“嗯。”随着黯然垂眉。 此时室内空气非常的沉闷,在刹那间立即变成死寂,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心房的跳动声音。 约莫片刻时间,室内连蚊鸣之声,均可听见,蓦闻罗俊峰喃喃念道;“有了,有了,弦兄有救了。” 此时所有室内诸人,全瞪着眼看着病书生,他们已经全被他这句话所动,月里嫦娥问道:“怎么见得!” 罗俊峰并不马上回答她,只向柴樵叟问道:“金师叔,小宝现在何处?” 这一问真使在座诸人迷惑,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什么会突然问起哪吒神童万小宝来?难道那小子与梅花神剑之伤有关? 柴樵叟也莫明其妙地答道:“在室内,问他干么?” 罗俊峰道:“快把他叫来。可能有救。” 这简直是太荒唐了,一个年未十岁的小孩,怎么能医天下剧毒?敢情病书生伤心过度,发了神经病? 但,看他那种庄严的态度,好像不是在说谎,反正事已如此,丝微的希望总比没有希望来得好。 于是柴樵叟径自外出,叫哪叱神童去了。这时陆玉华悄声问道:“峰弟,你叫他干吗?真的有把握吗?” 罗俊峰微点个头,道:“没有把握,但是有了他总有希望就是。” “为什么?” 陆玉华刚问,门口屏风一开,走进一老一小来,老的是柴樵叟金建生,小的当然就是哪叱神童万小宝了。 小宝一进门,第一个发现病书生,一声欢呼,扑了过来:“峰叔叔,你怎么也来了,我真想外出了。” 久别重逢,喜得哪叱神童泪水盈眶而出,小孩的天性在此时表露无遗,尤其自来到奇云谷,就常挨金建生斥骂,偶一错误,就被罚面壁。 这在天真烂漫的孩童心理上,无疑刻下了深刻的伤痕,如今一瞥峰叔叔,何异见了亲娘,激动得哭了。 罗俊峰把他抱紧,拍他的肩膀,温祥和气地道:“大丈夫哭什么?见了我应该高兴才对啊!” 可笑!他自己何尝不也眼红鼻酸,连声音都变了调,这一幅动人的场面,使得超凡出尘,心如止水的宇内奇人柴樵叟动心,深对自己的严厉感到愧悔。 罗俊峰轻轻地推开小宝,问道:“宝儿,你的那本‘霄云子治伤秘笈’在不在身上?” 小宝道:“在,在。”说着很快的由怀里拿出一本秘笈来,呈送给罗俊峰。 罗俊峰接到手中,很快的翻阅,这时柴樵叟也好奇的移过身来,与罗俊峰同看,这时不由这位世外高人惊讶万分,霄云子是他所敬服之人,为什么他的秘笈会落在小徒身上?只见他哈哈一声朗笑,道: “王老头果然有救了,没想到这小鬼竟然会怀有这本神仙奇学?真是吉人天相,天无绝人之路。” 罗俊峰翻到外伤篇天下奇毒栏中,一一详看,竟没发现与梅花神剑类似的毒症,心中异常着急,不时拿眼望着柴樵叟。 柴樵叟一时被秘笈所载的奇学着了迷,脸上喜气洋洋,竟忘了如何去找,罗俊峰睹状,问道“金师叔,你找到了吗?” 金建生听了一怔,道:“什么?……哦!还没有,大概在下一篇吧。” 其实他哪是真找,只是信口开河随便答一下,但可提醒了他,这一次再看,他可真留起神来了,过了片刻,只听柴樵叟道:“在这里,找到了。” 罗俊峰顺目一瞥,不对,怎么会是这种毒,于是问道:“是吗?好像不对吧?” 金建生武断道:“对的!没有错,是金丝蛊毒,这种蛊毒放在酒里,肉眼绝难发现,王老头是吃了这毒没错。” 罗俊峰闻言一凉,喃喃叫道:“若真是金丝蛊毒,哪来救药,秘笈所载必须花椒与透骨草两种配制,才能治疗此毒。花椒容易找,透骨草可真不易,可恨的邱英杰,不,黄炎雄,罗某有生之日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柴樵叟也摇摇头,叹道:“花椒老夫现成的有几枝,但是透骨草要往哪里找?依我所知此草每百年才开花一次,开了花就立即委谢枯死,当今武林中除了白发妖婆之外,并没听说过还有什么人有。” 064 罗俊峰闻言不住摇头,绝望在他心胸填满,他清楚的记忆着白发妖婆也被他的内功所伤,生命已近死亡边缘,何况她又是邪道魔头,就是有也无法得到,梅花神剑的生命不是又从希望中再陷入绝望里。 陆玉花这时插嘴,说着:“除了透骨草,有没有其他的药可救?” 柴樵叟说:“有,可是那种仙果更无法求来。” “什么样的仙果,说出来大家想办法啊!” 柴樵叟说道:“那就是天山雪莲子。”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言观叫道:“我师父有十几粒。”说着突然停下来,喃喃说道:“可是此去天山何止千里,回来时王老前辈怕不已经……” 是的,这话是事实,此地距天山何止千里,来往最少要费一月,这一月间,梅花神剑如何能挨得过。 这时大家又静默下来,刚才只不过是一场空喜欢,每个人早已放下的心中大石,又冉冉提升,渐渐升至喉咙口,因为他们觉得梅花神剑的蛊毒已经无可救治了。 此时罗俊峰伤心的欲绝,黯然地垂下头,暗暗说道:“如果有寒云石床,不知是否有效?” 这是他已到山穷水尽时的胡乱瞎想,因为心上人郑美惠的内伤是由寒云石床疗愈的,想到寒云石床,突然被他想起一件事来,只见他秀眉一舒,叫道:“宝儿,你身上可有万灵夺命丹吗?” 哪吒神童道:“有啊” 说着毫不犹豫的又将万灵夺命丹取出,递给罗俊峰,他对峰叔叔是百依百顺的,因为罗俊峰在他心中的地位,远超出他的祖父穷儒万念与这位宇内高人柴樵叟金建生。 罗俊峰接过万灵夺命丹,倒出三粒,剩余的连瓶退还给小宝,道:“宝儿,你这种慷慨济人的美德,是值得嘉许的,叔叔谢谢你啦。” 哪吒神童被这么一嘉许,羞羞地垂下头,极不自然地抚弄衣角,答不出话来。 病书生将三粒万灵夺命丹递给落叶无声江一飞,道:“这是前辈医仙霄云子老前辈的神丹,你拿去给令师服下,事到如今,只有碰运气一途可定,就是无法治好,暂时能使毒伤不再发作,慢慢再想办法医治不迟。” 江一飞迟迟不敢伸手去接,这种神品仙丹得来不易,人家毫不吝啬地次曾与三粒,这种恩德使他感激涕泣,惶恐地抖着两手接下来,想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感激他。 落叶无声接过三粒万灵夺命丹,很快的走到他师父梅花神剑的床边,轻启盖被,启唇掀牙将那三粒罕世神丹灌进去。 神丹入口,遇液生津,化一股凉气顺着喉咙传入腹中,落叶无声江一飞复将被子盖妥,轻缓退下来。 这种诚恳惶恐,小心翼翼的神情,正显明了他们师徒间的至高敬爱。 柴樵叟金建生唤过哪吒神童万小宝,问道:“你身上何来这异宝仙笈?” 小宝对于这位师父确是畏胜于敬,听这么一问,本拟不做答,但是碍于今后师徒情份,冷泠的答道:“一位老前辈赠的。” 罗俊峰冷眼旁观,已看出一点端倪来,柴樵叟平素对待小宝一定严峻,否则小宝何至对师父如此不敬,于是连忙抢着说道:“金师叔,此乃至先辈医隐霄云子的遗笈,晚辈与宝儿在无意间所得。” 并将如何遇白冤如何奇逢旷世奇宝之事,一一禀告,在场诸人无不听得啧啧称奇,柴樵叟亦自暗喜不已。 此时,窒内突然腥味大作,落叶无声先闻道,掩鼻皱眉,捂肠欲吐,心中一凛道:“注意腥毒!” 在座诸人在他发声警告前已经个自运功御住,但那腥味仍然浓密地在室内充淤塞满。 江一飞内功根基稍浅,方才又发话警告,那种腥毒竟片剂鼻浸入,一阵头晕目眩,推金山倒玉柱似的摔跌地上,昏厥过去。 病书生睹状伸手探囊,取出乃师空空叟特制的“大清丹”一粒,连同一粒“避毒丸”,迅速快捷地往江一飞口中塞进。 此时,室内腥味更加浓烈,哪吒神童亦在此时晃动着全身,已到无法把持的地步,罗俊峰哪敢怠慢,急拉近身心将右掌贴在他的背后“命门穴”,将混元罡功徐徐送传过去。 这一来哪吒神童摇摇欲倒的身子,顿时停止,只觉得一股热气由脊骨冉冉传至丹田,与他本身真气熔于一团。 刹那间一身热气沸腾,舒泰万分,那股腥毒烈气,已渐由他身上散出,不到片刻,脸上已红润似朝霞,完全恢复原状,甚而更加上一层内劲。 众人正运气之间,蓦闻“哇呀”的一声,床上一阵“帛帛”声响,白被一掀,地上也多出了一滩腥臭难闻的水。 柴樵叟睹状,掠身过去,右臂一伸,中指箕张,很快的以隔空点穴法,点中梅花神剑胸前“巨阙穴”,接着双掌平贴在王尧弦腹部,缓缓揉推,往上推抚,在座诸人,全移目在柴樵叟身上,只见他脸色凝重,肃穆庄严。 明眼人一瞥,知道柴樵叟已为梅花神剑推宫过穴,疗治蛊毒,这时大家心情不但没有松懈下来,反而更加提心吊胆,兢兢业业,连大气也不敢轻喘一口。 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柴樵叟双眼微睁,示目罗俊峰,道:“峰儿,再给我一粒万灵夺命丹,连同你身带的太清丹也送来两粒。” 哪吒神童不等峰叔叔要,很快的取出一粒万灵夺命丹送到罗俊峰手上,小侠将两粒太清丹和万灵夺命丹,逞递到柴樵叟面前。 柴樵叟以目做动作,意思叫罗俊峰亲自为梅花神剑咽下。 此时室内腥味已渐淡薄,罗俊峰启开梅花神剑身上所盖白被,心中忧郁刹时开朗,因梅花神剑王尧弦的脸上已有生色。 虽然脸孔上依然千疮百孔,但与刚才初见时那种惨白的颜色一比,已有了生还的希望。 罗俊峰轻掀牙关,翻掌一斜倾,三粒神丹顺着手心往口腔里滚进,这种手续刚好,只闻柴樵叟道:“峰儿,快将他的‘骨梁穴’解开,帮我推宫将余存的蛊毒迫出身外。” 罗俊峰哪敢怠慢,拼指一点,化指为掌,指落梅花神剑顿时苏醒:“啊!”的嘘喁了一声,悠然启目,但那眼神是无光采的,痴呆木讷的,可见他的病况是何等严重的。 虽如此在座诸人心中巨石,已倏然降落,尤其落叶无声江一飞,喜色掠过脸上,一纵身冲出屏风向正厅守卫的落雨镖苏久胜报讯去了。 梅花神剑这时竟能辗转呻吟,额角热气蒸腾,一颗颗豆般大小的冷汗,顺着耳根直落在枕头上,反观为他疗伤的柴樵叟,脸色苍白,隐约可以听出喘气之声。 罗俊峰可不然,只见他两掌急如雨打般,来回在梅花神剑胸背间,一拍一拿一推一扭,像有节奏般,煞是好看。 不过当他发现师叔柴樵叟脸上神色时,心中一愣,知道师叔真气消耗太甚,业已把持不住,立刻放开左手,轻贴在柴樵叟肩膀上,这时他将先辈异人疯道人的“先天无极雷电气功”运至四成功力,传至金建生体内。 若以金建生的内功之深厚,与小侠不分上下,甚而超了一筹,可是这时由于消耗过甚,体内一遇到小侠传来的罕世气功之后,全身倏然一凛。 他自已上冲的真气,竟被传来的神功真气一荡,戛然降回到丹田之处,随着被外来的热气操纵着再传至双臂。 柴樵叟金建生,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带着怀疑的眼光扫视罗俊峰,愈看愈觉得不信,这是天大的奇事,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小孩能有百岁以上内功修为,这不是太玄之又玄吗? 空空叟高他一筹,但他的徒弟不应亦高他一筹呀! 其实他尚不知目前的空空叟已非吴下阿蒙,自与罗俊峰同修疯道人秘笈之后,内功已更进一层,柴樵叟倘若知道此事,怕不吓死人才怪哩! 065 金、罗两人,同手协力,推运了一阵,徒闻梅花神剑一声惨叫,痛晕过去,柴樵叟睹状,松开手,悠然一声叹,道:“王老儿得救了,可怕的蛊毒,若不是峰儿及时送劲,老夫不死也要残废,峰儿,老夫小看你了。” 月里嫦娥听了这话,诧然问道:“金老前辈,王前辈不是晕死过去了吗?怎见得他的蛊毒已痊愈了呢!” 柴樵叟一指梅花神剑,道:“这是必然的现象,刚才一声惨叫,正是全身毒气排出时的一种痛苦挣扎,现在剧毒已泄,稍息片刻自能转醒,可是他的脸孔一辈子也无法医好了。” 正说话间,屏风开处,跑进了二个人来,那两人正是点苍二剑,他是听到师父惨叫,才跑进来的。 一进屋内,就往他师父床上扑去,见到梅花神剑垂眉蹙目,状如死去,不由心中一痛,“哇!”的痛哭起来。 罗俊峰立即阻止道:“安静点,令师很快就可苏醒,不要惊动他老人家。” 两人闻言一怔,回过头来,目光凝然直视小侠,想从他脸上发现虚伪,罗俊峰见了这种情形,只好将详情告诉他们。 落雨镖听毕转身跪向柴樵叟,脸挂热泪,感谢道:“老前辈再造之恩,晚辈兄弟,有生之日,皆感德之。” 柴樵叟双手一摆,一股无形罡气,将下跪的点苍二剑扶起,说起:“老夫一点也居不上功劳,这完全要归功于小徒怀的异果仙丹,令师要没有三粒万灵夺命丹,就是华陀再世也无能为力,何况草莽野老。” 说着停一会儿,接着说道:“你我皆为武林中人,以后少来无谓的俗套,我们暂时离开这儿,单留下一飞在此就可。” 说着径自向门外走去,其余诸人亦随后鱼贯而出,众人来到前面客房,刚欲坐下,蓦然一阵紧促的铃声响彻全室,柴樵叟闻声一凛,说道:“来了,果然被我猜着,不知死活的狗崽子,奇云谷就是你们葬身之所。” 罗俊峰诧然问道:“什么人?” 原来奇云谷柴樵叟隐所装有机关埋伏,这种钟声正是有来敌或来人的报讯钟。柴樵叟闻钟声预感着必是飞龙帮劲敌来袭,心中那份愤怒,简直无法形容,只见薄衫一飘,夹着一条青影问洞外飞去。 病书生罗俊峰也跟着随后赶出,接后面的是月里嫦娥陆玉华,哪吒神童万小宝因怯于师父柴樵叟门规,不经许可不敢跟随在后面看热闹,点苍三剑列因奇师梅花神剑毒伤未愈,必须慎加照料,故也没出洞,只好留做护洞的工作。 柴樵叟、病书生、月里嫦娥三人一出洞口,只见前面山道口黑影蠕动,为数怕不下六七人,夜色昏暗,奇云谷冷风萧瑟,松涛似啸,宛如鬼影幢幢,但除风啸树摇外,四野静荡荡的一种死亡的沉寂,使人由心里头发出一股寒意。 柴樵叟早有先知之明,既然敢来奇云谷撒野,绝非碌碌庸手,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若非黑道上绝顶高手,是轻易不敢在猛虎面前捋须的。 此时,突闻一声凄厉的啸声,只见对面人影一闪,一个苍老的声音向这边说道:“姓金的,血债血还,今日我王建兴来讨血债,你若是有种的就出来一会,别他妈的摆这个玩艺来阻人呀。” 敢情对方不能进来的原因,就是被六合七星阵所阻,柴樵叟一听来人竟是天山七鬼里头坐第四把交椅的夜啼鬼王建兴,心中不免微微一震。 天山七鬼一个强似一个,其中夜啼鬼虽排名第四,其武功并不下于前面三鬼多少,尤其那手熊心掌,在七鬼中是最雄厚的一个。 此鬼练功总在黑夜初更时分,尤其特殊的,练功时必须大哭特哭,杀人亦复如是,只要对方听到他的哭声,莫不心中烦燥,倘若你的内功稍逊,则往往有被其哭声震碎肺腑的危险,哭声越凄凉,越是他施展煞招的时候。 此鬼早在四十年前与宇内二叟柴樵叟有过一掌之仇,四十年前武功已登峰造极,四十年后的今天,怕不更加吓人。 柴樵叟金建生固然不怕,但今夜来者虚实不明,怕将有一场血战,但是,成名人物到底不同凡响,听到对方这一叫阵,为了显示大方,遂扬言发话,道:“哈哈!老夫以为何人,原来是老相识,这可好,小老儿可真想死你听,面前几块大石,算得了什么?老夫只不过用来阻止老虎野兽的,岂敢在仁兄面前班门弄斧贻笑万家。” 说着回头向病书生罗俊峰,道:“贤侄!走!” 走字方出口,只见他单足微点地面,人如巨鹤,凌空掠起,向山道口那边逐电般飞去,罗、陆两人哪敢怠慢,双肩一晃也紧随在后,向那边逐去。 三人落地,几乎是在同时,只见对面弧形地站了有七个人。 其中三人是罗俊峰所深悉的,那就是侵袭百禽居的厉山双鹰老大独眼魔薜超和竹林三狼中受伤逃遁的九头蛇吴武及活阎罗曹希尧。 其中四人形如鬼厉,都是老者,最右边那个斜眉吊眼,一幅哭相,身着黑长衫,席手空拳,并没带任何武器。 柴樵叟告诉罗陆两人,那个就是刚才发话那个魔头,夜啼鬼王建兴,其余三人的来厉,就不得而知了。 夜啼鬼见柴樵叟这边只跟来一男一女,年纪又那么轻,心中不免暗喜,误以为就是柴樵叟的门徒,遂首先发话道:“金老儿,数十年不见风采依旧,甚慰其慰,来来来,王某给你引见引见。” 说着一一介绍来人,原来另外那三位老者,右边第二个就是七鬼里的老六断命鬼段环,左边那位矮老头就是飞龙帮内三堂飞虎堂堂主黄修,另位就是飞荫堂堂主余宏。 夜啼鬼介绍完毕,嘿嘿干笑两声,状极得意,当然啦,来者都是绿林道上数一数二的老魔头,尤其独眼魔恭超更是与柴樵叟齐名的绝顶高手,怎能怪夜啼鬼狂妄? 独眼魔自病书生落地后,就一直目不眨眼的望着他,要知道百禽居单掌杀死天山七鬼中老五阴狭鬼,是独眼魔亲目所睹。 何况百禽居三狼也在场目击过他的绝艺,今夜一见他,心中就老大不舒服,真是一朝被蛇咬,终生怕井绳。 柴樵叟亦简单的介绍了罗、陆两人,夜啼鬼一听对方病小子竟是轰动武林、绿林闻名丧胆的病书生罗俊峰,也正是杀死老五阴狭鬼曹乞霖的强仇,心中顿时怒气勃发,怒喝道:“好小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小子,还我五弟命来!” 说只见双肩一动,人如急星般已闪到罗俊峰面前,话都没出口,右掌聚蓄劲气,盘空一抖,夹万钧劲道,向罗俊峰当头劈下。 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天山七鬼能扬名黑道,确有他们独到技艺,罗俊峰心中一阵冷笑,天山七鬼他已领教过,压根就没把他们当一回事,错了,罗俊峰就因早有了这轻视大意的心理,致令他受了重伤,武功全失,成了废人。 罗俊峰见对方掌心已面临头上一尺距离,但闻他冷哼一声:“老鬼,你到真合了少爷的胃口,对,我俩应该先唱唱头阵戏,寒山寂静,也该热闹一番。”说时那份飘逸风度,真使断命鬼难受,只见罗俊峰顿了一下,道:“请!” 断命鬼更不客气,右臂平伸,一声:“老子有僭!”平伸的右臂一到半途,倏地翻单成指,向罗俊峰胸腹“气淘穴”点到。 病书生依然笑吟吟,直到断命鬼双指到腹前二寸时,微微吸气凹腹,左掌下压,夹一股罡气,卷向断命鬼的右臂。 断命鬼岂是省油灯,头一招的主要目的是诱敌,一瞥小侠左掌格手,陡地一声短叱:“小子纳命!” 全身凌空后斜上空,双臂上举,双腕成钩,十指簧张,急若流星陨落,向罗俊峰双眼点至,罗俊峰一见对方凌空双臂平伸,劲道煞是锋锐猛厉,心中微微一怔,轻敌之心立即收起,单掌上举“霸王托塔”将乃师混元罡功透臂迫出。 他先硬与下击的两股指罡碰撞,接闪身右躲,反身掌腿齐出,上掌拍向全身凌空的断命鬼背脊,下腿上踢,目的在于踢中对方双足心。 这一招乃采自百禽掌法中“猛豹掠树”最厉害的杀着,断命鬼若被踢中或被击中,不但全身被震飞,且有碎肺伤亡的危险。 可是,断命鬼是何等人物,虽名排老六,天山七鬼若无真才实学,怎么能在绿林道上永立领导地位? 当他双掌劈出,突被对方病小子上迎的一股劲道阻隔,这一来他岂敢再事运劲向下压,只见他双掌猛缩,人如巨鹤泻落,掠到前面丈远地上,堪堪闪避小侠致命的绝招,说险也真是险到了极点。 罗俊峰一瞥对方竟能从容逃过,哪敢稍露空隙,予对方喘气的机会,陡的一声长啸,声若龙吟虎啸,啸声犹摇曳长空,他的人已纵到断命鬼身旁,与他又斗在一起。 在场黑白双方,见状莫不触目心惊,有些早知道小侠底子的当然是在意料中,但也不由怔愣不已。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两人已交换了二十来招,仍然平手,看不出哪方有些微破绽来,柴樵叟自始至终,眼睛从没闲过,这时,细声向月里嫦娥陆玉华说道:“娃儿,我看你该去替他下来了。” 此语一出,陆玉华心中暗惊,很快移目注意斗场,双方剧斗依旧,何以柴樵叟会叫她去接替罗俊峰呢? 月里嫦娥诧然问道:“为什么?” “我看他不行了,你不见他的功势已不如先前那般凌厉吗?” 月里嫦娥哈哈笑道:“老前辈,你看走眼了,好戏已快上演,更换的应该是对方哩。” 月里嫦娥这话刚出口,柴礁叟来不及阵看斗场时,蓦闻一声惨叫,接着就是一阵哈哈长笑,陡见眼前白光一闪,前面已俏生生立着病书生罗俊峰来。 柴樵叟连考虑的时间都来不及,对方阵上黑影晃动,注目一瞧,夜啼鬼怀中已抱着一个人,不用说就是断命鬼段环,看样子伤势极重,双臂已下垂,看来已脱了位,这是奇迹,奇迹,对于柴樵叟来说。 惊讶的不仅是他,对方在场诸人,哪一个不是顶呱呱的绝顶高手,竟没有一人看出,断命鬼是怎么受伤的。 当然,有谁能看得出来,除了身受其害的断命鬼和发掌伤人的病书生,罗俊峰早恨透了这干不守江湖道义的败类。 为了不惊世骇俗,开头用了杂阵的招式去对付他,及至后来,在众人不留意间,暗聚先辈异人疯道人的绝学,单掌蓄集七成功力,一掌劈去。 断命鬼的武功再高也不会料有此着,与乃兄阴狭鬼一样双掌一迎,结果与阴狭鬼遭了同样的命运。 这一来,全场震惊,黑道六位高手怒得龇目咧眼,只听“哇哇”喝叫连天,倏见黑影闪晃,六人已将柴樵叟等三人环围在核心,看样子真要来个群攻了。 柴樵叟一声震天长笑,将全身内功聚在丹田发出,其声震得遍山撼动,回音荡震,草木飘动,群鸟梦醒,万籁竟似在刹时间惊醒,奇云谷恢复了热闹。 柴樵叟内功修为已达一个甲子以上,这是他怒极的狂笑,自他出道至今,从不见过这种卑鄙的行动。这一啸叫,正代表了他的心意,也暗示着奇云谷的风云。 柴樵叟狂笑毕,寒气逼人的光芒,宛如千把利剑,进发而出,瞪往来人,嘴角冷意甚浓,冷冷地说道:“这倒省去老夫不少班烦,峰儿请退!” 066 第十六章 独眼魔一瞥自己带来几人,竟罔顾江湖讥笑,用群攻制敌,心中不悦,轻蔑地扫了夜啼鬼王王建兴一眼,退出场外,做壁上观,由这一举动看来,成名人物到底有他独特超人的气度,尽管他是黑道上杀人的魔头。 其余五人,乍睹独眼魔薛超临阵避开,不禁愣然,其中以竹林三狼最为心慌,只见他俩兄弟目光惶恐,略带骇惧。 这也难怪,这一行人皆以独眼魔马首是瞻,如今群蛇无首,焉能不慌? 柴樵叟金建生目睹这番情景,颔首称赞,只见他启唇道:“薛兄弟到底不愧光明磊落的领袖人物,老夫定不令你失望,一目之仇等我先料理了这干鬼崽子,再让你趁心如愿。” 说着只见他单掌曲放胸前,手掌合十,道:“姓王的,这是血债血还的大好机会,你就请发招吧!” 夜啼鬼闻言,哇哇啼叫连连,只见他吊直的双睛,霍地上翻,这正是他浸淫数十年,自以为举世无与匹敌的“熊心掌”运动的象征。 罗、陆两人自出娘胎,就没有见过这种把戏,不由掩嘴欲笑,柴樵叟可不然,只见他抱元守一,稳若泰山,静如处子般,凝神待敌,丝毫不敢放松,因为他所面对的劲敌不是夜啼鬼王一人,而是绿林道上叫得响的一流高手。 固然竹林三狼之流不在眼下,但其余两位老者,既然能名列“飞龙帮”内三堂堂主之职,武功岂是庸手,何况这场的后面,尚有着一位与他齐名江湖的老魔头独眼魔,亦虎视耽耽,以逸待劳的等待着。 这一强敌伺环在侧,大战一触即发的场面,就是名列宇内一叟的他,何尝敢轻敌半分。 蓦然,一声惨厉哀号,但见黑影一晃,夜啼鬼首先发难。那哀号是他唯一的武器,柴樵叟睹状,细小的声音冷哼一声。 夜啼鬼王建兴劈来的掌风已经临近他的胸前,好快的身法,好狠的煞着,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夜啼鬼数十载埋首隐迹,一旦再现江湖,岂同小可,别小睹这一出手,比他往昔何异进步百倍。 柴樵叟不住点头,嘴里道:“好掌法!来得好!” 又见他身手一致,口足齐劲,人如风摆荷柳,轻飘飘一晃避过。就在这一刹那,飞龙帮内三堂二位堂主,飞虎堂主黄修,飞鹰堂主余宏两人,瞥见柴樵叟身体避向这边,不禁恶胆横生,两人几乎是同一个时间,运劲推掌,向柴樵叟发难劈去。 柴樵叟何许人也,身方落地由眼角的余辉,已看出两人的神色来,虽仅仅是那么一瞥身经百战,艺满武林的一代高人,竟不动声色,甚而将身子更挪近两人面前,逐即双掌平挥,一招“星移云变”,两股烈焰般掌风卷向两人。 只听:“轰!”的一声露天响声,三人四掌,结结实实硬碰在一起,只见两条黑影晃晃摇摇踉跄后退数步,而柴樵叟呢?仍然稳若泰山,分寸未移。 此时,夜啼鬼业已由后面再度偷袭而来,柴樵叟立感背后冷风飒飒,也不回头一瞧,倏地旋身半转?左掌护胸,右掌推出,一股劲风夹呼呼之声,向夜啼鬼正面罩去,柴樵叟以一御三,就这样拼半下去。 奇怪的是竹林二狼,九头蛇吴武和活阎罗曹希尧两人,竟然没有加入战圈,萎缩一旁不敢出手。罗俊峰一瞥这种情形,冷笑道:“华姐姐,那两个狗崽子就由你打发算了,别再叫他们逃了。” 月里嫦娥早就技痒,一方面自己武功在这里并非佼佼者,另一方面辈份又低,不敢贸然出口或出手。 如今心上人这样一说,正说对了她的心愿,连回答都顾不得了,陡地长身掠出,卷风带拿在手中,向竹林二狼邀战道: “狗贼子,敢情是想溜掉吧!奇云谷虽非龙潭虎穴,可是却不由你们来去自如,来来!两个一齐上,姑娘教你一套‘游魂地屏法’。” 说着,卷风带已贯盈真气,坚竖如棒,向二狼腰际平扫过去,九头蛇吴武,闻声见带,不禁嘿嘿奸笑:“好呀!有人找上头来,姓吴的岂是怕事之辈。” 说着一把鱼齿刀横里向卷风带格去,跟着与三弟活阎罗双双跃开。 今夜,竹林三狼与这干魔头大举来犯,并非无因,要知道在百禽居时,乃弟生死判官死于追云神乞之手,已恨之切齿欲雪此仇,奈技不如人,而无法如愿以偿,可是却把追云神乞等这些正派侠义恨之入骨。 这次做梦也不曾想到会在奇云谷中再度遇见病书生,不由得他雄心壮志一落千丈,故而不敢下手围攻。 可是,却没想到人家可不愿来去自如,猖獗如此,罗俊峰生平最切齿的就是这种人,故而暗嘱月里嫦娥,必须将二恶除掉,以绝后患。 月里嫦娥陆玉华一招扫落,旨在激敌,瞥见两狼虚架实跃,心中不有气,倏地将段注在带上的劲力一收,卷风带疾势立乱,接着蓦闻她一声娇叱:“死在目前,你们逃也是白费!” 声落带出,只见顿注的彩带,倏地一招“黑蛇出洞”,疾愈快电,向九头蛇背后“志堂穴”点去。 前面刚跃退的九头蛇,突感背后打来,惊得猛一扭身横移,他脊背后打来的带子更快,他刚往右侧躲开,左肩“灵台穴”左侧的地方,硬生生的被拍点中。 九头蛇吴武在二狼中是老大的身份,武功自有他独到之处,没想到这一失神,顿感左臂一麻,想举手时动作已迟滞钝缓。 一条左臂竟在一个照面中,失去劲力,这怎能不叫他惊出一身冷汗。 活阎罗一瞥见这情景,气得咬牙切齿,一声暴喝:“臭婊子!休狂倡!” 手中蛇骨鞭,盘空一抖,夹声拍拍响,排山倒海般劲势向月里嫦娥陆玉华当头劈倒,口中叫道:“老大,并肩子劈她!” 月里嫦娥一招得手,雄心万丈,睹状冷哼一声,卷风带如龙飞凤舞,与活阎罗手中蛇骨鞭斗在一起。 两人两件兵器,虽名称形状不同,但其长度用法却极相似,这就要看哪一方招术诡奇,内功深厚才能决定鹿死谁手了。 九头蛇吴武左臂受伤,动作怎能与先前那般灵活,虽也飞舞着一把鱼齿刀加人战圈,与乃弟曹尧并肩围攻,可是在陆玉华眼中,他只是一种点缀品而已,丝毫不因他的加入而影响她的斗志与信心。 话虽如此,九头蛇亦非曷与之辈,一时半边麻痹,可是你怎能肯定他不能在经过一个时间调息后,恢复战力? 罗俊峰自月些嫦娥下场后,心情顿时开朗不少,由目前正邪两方情势来看,月里嫦娥以一对二,料可打个平手。 那边柴樵叟以一敌三,对方虽皆是绿林道上极厉害的高手,但以柴樵叟深厚的内功修为,和独步武林的奇异武功,足可应付下来。 目前对方来人中,最令人畏惧的魔头独眼魔,与自己面对着面,这一情形与百禽居的那场狠拼并有些相似,自己可不能再闲呆下去了。 若不早点将这个老魔头给缠住,很可能又将另生枝节。 病书生想着,向独眼魔身前移迈一步,恭敬地走向薛魔,道:“老前辈,武林末学罗俊峰欲领教高招,我想你不会见怪吧!” 说着抱拳一揖,风度翩翩,超群洒脱,那副文质彬彬之态,与那些自命不凡,雄赳赳气昂昂的武夫,截然不同,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那么和气。 若不是他脸孔上的黄弱,该是多么英俊倜傥。 067 独眼魔薛超身为邪道高手,也不免对眼前这位少年折服,总觉得此子确有与众不同之处,给人的观感是那么温柔自然,不由亦展颜一笑,道:“老夫慕名已久,今日幸会,足慰三生,你说我俩该怎么个比法才好呢?” 这话出自绿林枭雄之口,确实是令人惊异,此魔一向杀人不眨眼,横行武林,哪有半点菩萨心肠,今天对一个年未弱冠的病书生,竟出斯语,若不是对罗俊峰另眼相待,则是畏惧于小侠神技。 两者当然以前者较合情宜,一个纵横大江南北数十载,并齐名于宇内二叟的绿林魁首,对后辈小子哪有畏惧之理。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马上怔在那里,一时间竟被对方的言词搞晕了头,这时反而讪讪地无以回答。 独眼魔薛超冷眼旁观,心里头可在暗打着主意,说实话以他辈份对付罗俊峰实在不当,胜,是理所当然,败,则名毁声损。 这宛如一场赌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赌博。 老魔头思之再三,遂向罗俊峰说道:“小侠谦虚至此,老夫不妨出个主意,就以一双肉掌对拆几回玩玩如何?” 这么说罗俊峰还有何话说?只见他微点下头应诺,道:“如此甚好,恕晚辈有僭了。” 说着,长衫微飘,一招“举火燎天”左拳平伸,向独眼魔肋胸擂去,独眼魔脚下不八不丁,门户大开,一瞥罗俊峰左拳打到,也不见有任何动作,及至小侠拳头已递至胸前二寸时,倏地摆腰缩胸,不快不慢恰到好处。 病书生罗俊峰这一招本是探敌招式,落空原是料中事,见独眼魔轻敌过甚,突然一声暴喝:“倒下!” 话落招出,拳打脚踢,身手合一,上打对方胸颈,脚踢对方下阴,这一招何等诡异,独眼魔又正上身后仰,重心不稳之时,陡闻他一声:“未必!” 整个身子平卧贴地掠空,身如苍穹,双掌勾曲,凌空向罗俊峰门面抓来,独眼魔薛超这一手避攻连贯的,合而为一的奇招,不由不令病书生心惊。 独眼魔刚开始就使出这种骇人的绝掌,足可想象此老身负的绝学来。 病书生罗俊峰再也不敢大意疏神,忙将乃师空空叟赖于成名的“空空拳法”施展开来,与独跟魔斗在一起。 此时奇云谷广场上,正邪双方九人分成三场,拼命搏斗,一时刀光剑影,风云变色,其中以柴樵叟力敌三凶那个战场最为激烈。 但闻叱喝震天,杀声动地,夜啼鬼王建兴的哀啕哭号之声愈加惨厉不堪入耳,由那声音判断,他已施出了毕生所学,对付着劲敌柴樵叟了。 柴樵叟金建生一手太乙掌游斗于三凶之间,从那自如的身法,可看出他身怀的绝学来,夜啼鬼王建兴虽施出压箱底工夫,也无法取得平手。 飞虎堂主黄修,和飞鹰堂主余宏,在飞龙帮中身居高位,武功登堂入室,深得千面人魔蔡松忻之器重,今夜与夜啼鬼联手出拼宇内二叟柴樵叟,竟丝毫占不了便宜,愈战愈感心烦意乱,不由对此叟神奇绝顶功夫骇住。 以目前情形来看,柴樵叟要在三招两武之内得胜,乃不可能之事,换言之,失败的可能性也甚微小。 至于月里嫦娥独战二狼,已至胜负决定之时,陆玉华一条卷风带舞得呼呼风响,那带光劲圈竟团团罩住二狼,逼得九头蛇吴武与活阎罗曹希尧团团乱转,叱咤震天。 九头蛇一条左臂至今犹麻痹如前,右手一把鱼齿刀,舞起层层刀幕,那刀花迎风摇曳,忽上忽下,倏左倏右。 活阎罗曹希尧一条蛇骨鞭亦不甘落后,配合鱼齿刀攻月里嫦娥陆玉华,双方一时间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不过,无论如何,月里嫦娥还是略占优势的,主要原因是她能够先发制人,处处抢得主动先机。 你不见她边战边笑,愈战愈勇,一条卷风带施出乃师天山神尼得意绝学“卷风带法”,一开始就骇往绿林道上一流高手,要知道竹林二狼并非欺名盗世之辈,以字内三奇百禽神君之流,也高他们不多,何以月里嫦娥竟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卷风带的神妙诡异是一个因素,但,那只能暂时镇悸对方一时而已,时间一久,终会露出破绽的,因为对手是响丁当的一流角色啊! 然而她何以能支持这行长的时间,保持永久的优势? 这不得不归功于病书生所赐的几粒太清丹的功效,更重要的还是前些时失败的教训,使她在无形中增进了不少阅历和经验。 是的!有时损失,是一种最大的收获,月里嫦娥就是从损失中,学到了成功的秘诀,无怪乎两个绿林高手亦奈何不得。 活阎罗曹希突然一声暴喝,蛇骨鞭一招“投鞭断流”,夹“帛咯”之声向陆玉华天灵盖劈下,九头蛇吴武赤在同时,鱼齿刀拦腰扫至。 此时,陆玉华卷风带正抛直射出,招术递满,突然头顶空气一紧,腰旁风生,不由心中一凛,连忙偏头,手中卷风带一招“乱推彩云”斜斜由上而下。 整个娇躯随着这一振的力量,凌空拔起,一声娇叱:“鬼域伎俩,不过偶尔!看你姑奶奶卷风带!” 声音犹留空中,竹林二狼间上突然劲风大作,连地上的尘埃亦引风飞扬,竹林二狼只觉山风突劲,眼前千道带影,如浪滔天,似雪封山,一时目瞪口呆,毛骨悚然,不明所以,双双刀鞭前迎格去。 就在这刹那,又闻月里嫦娥一声:“臭贼纳命!” 卷风带化“水火炼魔”,空中倏然带圈累结,宛如一张天罗地网,将九头蛇与活阎罗罩包而下,这正是卷风带精华,九头蛇发现情势不妙,惊叫道:“不好!” 但晚,陆玉华手中卷风带已结结实实的扫中活阎罗手臂,彩带如蛇缠树,将活阎罗缠住。 曹希尧猛感胸前一紧,全身血液顿时横塞,喉干脑涨,啊字都唤不出口,一股浓血喷口而出,整个身体砰然扑地,重伤晕厥过去。 九头蛇一瞥义弟重伤跌地,掠身欲扑过去,可是月里嫦娥却不由他移动半寸,一条卷风带夹呼呼向似排浪般地攻到。 九头蛇睹状,七窍生烟,心如刀割,倏地不退反进,手中鱼齿刀势手射出,身随刀进,单掌蓄劲以掌为刃,向陆玉华腹部一刺而到。 月里嫦娥见状,冷笑一声,卷风带微微抖挑上格,将九头蛇射至的鱼齿刀轻易拨去,遂即左掌“丁山开碑”,暗运“一心禅功”于掌上,硬往九头蛇右臂砍去。 九头蛇吴武右臂猛被一股千钧劲道压沉,不由他心胆俱袭,做梦也没想到眼前娇美柔弱的少女,内功竟练至出神入化,骇人听闻。 及至了感触劲力扑卷时,已身不由主,使尽吃奶之力也无法将劈出的顺臂收回,不由他冷汗浃背,心魂俱丧,暗叫:“吾命休矣!” 闭目待毙,蓦闻,陆玉华一声:“废去你的功夫以示惩戒!” 倏感空中气流顿散,右手麻疼交加,启目一瞥,眼前已消失了月里嫦娥陆玉华,只在不远处躺着乃弟活阎罗的身躯,看样子已伤重气绝,一命呜呼。 九头蛇吴武见状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暗自运气使劲,双臂麻痹无力,业已被对方神功所废。吴武仰天一声惨啸,如丧考妣,只见他双脚点地,全身凌空掠起,向奇云谷绝壑跳下,一代绿林魁首,竟堕崖而死。 月里嫦娥神功废劲敌之后,连头也不回地向病书生罗俊峰跑去,途中蓦闻九头蛇惨叫哀鸣,不禁回头一顾,不由她心中一阵黯然。 她所看到的是一幕跳崖自杀的人间悲剧,而她正做了那主角的刽子手,芳心难受得女旰刀乱割,虽然他死而有余,但是…… 正在剧斗中的病书生乍闻惨啸,不由一怔,及至发现心上人华姐姐安然无恙,不禁心花怒放不已。 高手对招最忌疏神,病书生与独眼魔薛超,武功几在伯仲夕间,两人交手至今,棋逢敌手,旗鼓相当,罗俊峰以一手空空掌法,内含“混元罡功”与独眼魔五毒阴风掌相互克制,两人全讨不了好去。 如今罗俊峰疏神回顾,心情一懈,正给予劲敌一个抢取主动的机会。 独眼魔何等人物,这一发觉心中暗喜,只闻他一声怪啸,不进反退,陡的身如急矢,双掌十指箕张,五毒阴风掌聚满双臂,一声暴喝,双掌齐扬,向罗俊峰扑劈过来。 病书生罗俊峰猛觉前面阴风森森,一股股灰色劲气扑面而至,不由一愣,连忙猛提丹田真气,“混元罡功”运至十成,双掌掌面向前推迎。 只听一阵丝丝破空之声,陡见空中两道白色掌风向冉冉卷来的五毒阴风掌迎去。 高手对手深忌硬碰硬,尤其非万不得已,是不轻易以内功决定胜负的,这一来,正是内功修为与火候深浅的比较,只要双方有一方稍逊半筹,则不死也得残废终生。 068 此时,蓦闻空中传来一阵“轰隆”,震天价响。 独眼魔薛超与病书生罗俊峰两人,双方被震退两三步,勉强拿桩站稳。 两人各自暗运内功检视伤势,还好,竟分毫未伤。 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独眼魔脸色铁青,啮牙张口,愣望眼前少年,不由不寒而栗,只见他猛然双睛怒射,凶光迸露,狠心一横,仰天一声惨啸。 声音包含着惊悸、失望、狠毒、残忍,只见独眼魔全身骨节格格震响,脸色渐渐发白,十指虚钩,指甲成墨色。 病书生一瞥这情景,心中不免暗暗惊悸,那正是绿林魔道上,骇人听闻的五毒阴风掌,由此情形看来,独眼魔想以数十年修为作孤注一掷。 五毒阴风掌业已运足十二成,一旦发出岂不震天裂地。 病书生罗俊峰暗咬唇角,深思片刻,倏的一声长笑,声若银瓶乍破,山洪爆发,笑声中先天无极电气功已迅速地布满全身上下。 只见他病黄的脸孔,由黄而赤,剑眉舒展倒挂,星目睁射,一股无比暖和的气流,由丹田而至双臂,蓄积掌心,静待变化。 蓦闻,独眼老魔薛超又是一声凄厉长啸,但见灰影微晃,一声暴喝:“小子,看掌!” 只听一声哗啦风响,病书生眼前突然飞沙走石,尘扬风啸,一股腥味夹灰色掌风,如海啸巨浪,呼呼卷滚而至。 病书生罗俊峰虽身怀异学,身经百战,亦不免为这骇人的劲气怔住,连忙扬手出掌,但闻雷声大作,掌风似闪电急射,滚滚滔天,破空卷出。 蓦闻,“轰隆!轰隆!”眼前黑影暴射,独眼魔一声闷哼,震跌丈远地上,冷汗狂流,牙关紧闭,眉头深锁,心头血液凝结,知道已受重伤。 病书生罗俊峰何尝不是踉跄数步,喉咙发塞,头沉脚轻,摇摇欲坠,就在这时候,蓦觉背后暗器破空射至,罗俊峰闻声一急,横身欲避。 但!双脚却在这当儿脱力不受指挥,罗俊峰心中大急,暗叫:“糟!” 糟字念头方动,背后“命门穴”猛被一物穿戳,只听他:“哎唷!”一声惨叫,身子摇晃几下,伏地不起。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声一瞥,一声惊呼掠身扑来,误以为心上人被独眼魔震伤,抢起地上的罗俊峰,一看,顿使这位月里嫦娥芳心寸断,抱着他热泪狂流。 就在这时候,距奇云谷入口丈远地方,传来一阵嘿嘿长笑,笑声方歇,又是一声啸声。月里嫦娥抬头一瞥,但见黑影一闪,来人已消失在眼前。 激斗中夜啼鬼及飞龙帮两位堂主,闻声倏地掠开。夜啼鬼发话道:“姓金的,大爷奉召回去,这笔帐留着下次再算!” 说着也不等柴樵叟回答,掠到独眼魔处,俯身抱起薛超向来路飞去。 柴樵叟那容他这么猖獗,只听他喝道:“奇云谷是任人撒野的地方,要走不难,先留下命来!” 说话时身子凌空,向夜啼鬼等四人扑逐过去,飞鹰堂主余宏睹状霍然顿住身子,道:“姓金的!别以为大爷真个怕你,有种的吕梁山见!” 柴樵叟金建生那理这些,今日魔头大举来侵,已触发此叟杀机,如今来人竟那么猖獗,不将奇云谷放在眼里头,这何异间接侮辱了这位武林奇人? 柴樵叟身在空中,闻言一声暴喝:“小子,留下命来!” 只见他右臂盘空划弧!太乙掌运足八成功力,向飞鹰堂主余宏当头劈下。 飞鹰堂主也非省油灯,连忙偏头挪身,避实就虚,长身侧闪,一招“神蚊摆尾”,双掌平排侧扫,向柴樵叟砍劈而去。 这一来,更惹怒了这位风尘侠隐,只见他冷哼一声:“小子你敢!” 说着单掌将太乙神功运至十成,硬往余宏身上劈去,左臂化掌为指,点向飞鹰堂主余宏“璇玑穴”,这是此叟赖以成名的太乙掌法,一招二式,连环攻击。 飞鹰堂主何等样人,其武功与柴樵叟之间,相距何止千里,等他发觉时已太迟,陡闻一声惨叫,一代枭雄,萎缩成团,死于非命。 自作孽必自毙,余宏身为飞龙帮内三堂堂主,生平杀人如麻,今夜为友断后,丧命在此荒凉山野,岂不是冥冥中,恶有恶报的殷鉴。 柴樵叟金建生一掌劈死绿林魔头,心中大快,再想追踪擒回夜啼鬼为时已晚,敌踪已匿,奇云谷又恢复静寂。此时,忽间背后传来涕泣呜咽之声,柴樵叟回顾一瞥,一看罗俊峰已静躺在月里嫦娥怀里,陆玉华粉脸上泪流如雨,神色凄惨,不用说罗俊峰已发生了不幸。 柴樵曼金建生连忙检视伤情,皱纹的脸孔,微微一舒,笑道:“娃儿!急什么劲!峰儿无恙,只是微受点内伤而已!老夫这里有几粒丹丸,烦你替他灌下,老夫还得清理两具尸体。” 说着,由怀里取出两粒丹丸,交给陆玉华,随即转身清理战场去了。陆玉华闻言,芳心大喜,“嘘”的舒了一口气,忙依命灌下。 神丹妙品,果然不同凡响,入口生津,那消片刻,罗俊峰呼吸已不像先前那般紧促,再过片刻,双眼微睁。 看自己竟躺在心上人怀里,不由又闭上眼,舒舒的依偎得更紧。 可是,背后腰际的“命门穴”麻痹不堪,全身软绵绵的,宛如浮云般轻虎,连忙暗自运功行所,这一运功,不由他“咦!”的一声,霍外翻身脱离月里嫦娥怀抱。 陆玉华见状,深恐他伤势初愈,不宜劳动,立刻阻止他,道:“峰弟不要轻举妄动,你的内伤还没有复原呀!” 病书生立起身来,再运一次内功,不由他垂头俯望地上坐着的陆玉华,道:“华姐姐,我完了。” 陆玉华惊问;“为什么?” “我无法运功了。”罗俊峰黯然回答。 “什么?……你不是好好的吗?别瞎猜了,重伤初愈都是无力的。” “不!我自己已清楚的知道,我并没有受伤,现在想起,我已被人暗算了。” “不会的!峰弟,谁会暗算你?” 罗俊峰痛苦的伸一下背,迟缓而无力地说道:“刚才我背后突然被暗器点中‘命门穴’,我发现时已无法逃避,完了,什么都完了!大仇未雪,我竟成了废人……” 说着,目蕴痛泪,一脸怆然之色,显然内心成分凄楚,陆玉华听了这话,心如刀割,连忙走过来扶着俊峰,无言地对泣着。 此时,柴樵叟已回到两人身旁,见状喝止道:“娃儿!干什么变成这个样子,起来!狗崽子已走,还呆在这儿喝山风不成?” 月里嫦娥仰起泪人儿似的脸,呜咽说道:“老前辈,峰弟不行了。” 柴樵叟闻言一怔,道:“什么?” 突然觉得情形不对,很快地扶起罗俊峰;全身上下仔细摸揣检视一番,只见他粗眉紧皱,不住摇头叹气,道:“糟了,峰儿果然真被人暗算,唉!看样子此子武功全废了,除非……” “除非什么?老前辈,有没有办法治好他的伤势?” “有是有,希望太渺茫了,如今,唯一办法就是先找到他师父,再想办法。” 陆玉华着急地问道:“到底这是什么伤?” 069 柴樵叟金建生摇摇头,道;“命门穴乃人身大穴,此穴在顶上大椎下数第十四节骨缝间,中伤者,昏迷不省人事。此子所中尚轻,倘若直接被点中,或掌伤,则立即死亡;可是,现在虽能保得命在,全身武功已经完全废去,除非有一位内功较他深厚的人,才能为他治疗。老夫无此能力,此子看来年未弱冠,但内功与我在伯仲之间,倘若贸然一试,不仅无补于事,反而有害呢。” 陆玉华闻言疑云重重,诧然问道:“他现在内功全废,怎么会比您老人家强呢?” “哈哈!你问的对,要知道他的武功并未全废,只是无法提劲运用而已,空有一身百年内功修为,遇敌时无法提劲,不是形同废人吗?倘若有人能为他解穴引劲归元,则他的内功依然可以如未伤前一般深厚雄浑。” 柴樵瘦这一解释,不由陆玉华茅塞顿开,露出一丝希望来,可是那里去寻找空空叟呢?此叟现在是否回到风啸居呢? 陆华顿时沉于苦海之中,心如火焚,束手无策。 罗俊峰刚才绝望地急晕过去,两人的谈话全没听见,现在醒来看到师叔柴樵叟后,强忍着身上的痛苦,和心里的悲哀,道:“峰儿无能致成废人,唯一耿耿于心的,还是家仇未报,不孝不忠死不冥目,还望……” 陆玉华连忙打断他的话,抢着安慰道:“峰弟,你有救了,只要找到令师就有办法了。” 罗俊峰闻言一声幽叹,道:“家师萍踪不定,到那儿去找,何况,我能等得了码?” 柴樵生金建生,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这点小事也不能忍受吗?何况并不是完全绝望,师叔这里有几粒丹丸,在你不支时服用,直到你寻到师父。” 说至此,突然顿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随即说道:“有了,有了!娃儿,你不是说令师身边带有‘天山雪莲子’吗?” 陆玉华回答道:“是的!它可以救吗?” “哈哈!那才是真正救此伤的唯一神品,怎么会是没有救呢?” 陆玉华心中一喜,那还不简单,师父最疼爱他,取雪莲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要心上人能得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立即欣然说道:“老前辈,我立刻回去,峰弟暂时留在此地如何?” 柴樵叟金建生见她那副急相,心里暗自称赞,不过此去天山,相隔数千里哩,一去一返费时甚久,峰儿的病不知能否挨到那个时候,实无把握。 还是一起去较妥些,随向陆玉华道:“峰儿由你带去,这样可省一半的时间,老夫亦可放心。” 说至此,突然像想到什么事情一般,顿了一下,随即说道:“不过,此去天山遥遥数千里,万一……” 陆玉华急着问道:“万一什么?是不是途中怕坏人袭击?” “正是!”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冷哼上声;勉强撑起自己衰弱的身体,满脸怨怒之色。 此时,蓦时间背后山石厝面传来一个苍龙的声音,道:“别怕!老夫愿做护卫!” 话落,巨石背后走出了一个蒙了面的人来,柴樵叟闻言一瞥,由那熟悉的声音,他认得是谁,急忙阻止道:“不行!你不能去,大病初愈,怎能长途跋涉?” 原来那人就是中毒初愈的梅花神剑王尧弦,只见他哈哈笑道:“金老前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这正是我报答峰弟大恩的时候。” 陆玉华见人闻言一喜,有此剑客随行,果真安全得多,不过,柴樵叟所见亦是,他的病不是刚刚才有起色吗?怎么能够跋涉千里呢! 罗俊峰却不是想这个,他怀疑着王尧弦何以那么快就能起床?并且何以来到山石之后,而众人均不知情?只见他满脸疑色,直瞧着梅花神剑。 梅花神剑虽蒙着脸,但从眼孔里可以清楚的看到罗俊峰的神色,不由哈哈说道:“峰贤弟,奇怪吗?我怎么好的这么快,是不?” 罗俊峰无言地点点头,这时金、陆两人也同样感觉到这件事,梅花神剑王尧弦扫瞥了三人一眼,道: “并不奇怪,只可惜多糟蹋了小宝几粒神丹妙品而已。那小鬼是不懂事,明明我已痊愈了,还硬往我口里塞了二粒‘万灵夺命丹’,老夫想吐出已化成津水咽入腹内,是……唉,那小鬼也过分慷概了。” 说至此,见众人听得入了神,递继续说道:“我来时,那干狗崽子已逃遁,一步之迟竟令峰弟遭难,我太难过了!老前辈,你成全我,这份差事一定要我去才好。” 语气诚恳感人,充分流露出他对罗俊峰的爱来。紫樵叟闻言,沉思片刻抽说道:“也好,有你亦可以在途中多照顾峰儿。时间不早,你还有什么事要办没有?” “没有,诸事有我两个徒儿代办即可,我们这就上路吧!”说着回头望了罗俊蜂一眼,道:“峰弟,你可以走路吗?” 罗俊峰惑然道:“不知道,自遭暗算至今,除了背后腰酸麻木之外,一点也没有异样,难道这实未中伤?” 柴樵叟这般世外高人亦为罗俊峰这种现象所迷惑,天下那有被人打中命门穴而能说话立起的?这不是太荒谬了吗?命门穴乃人身大穴,中者不死也得重伤,怎么这小子竟只觉得腰酸背疼,丹田无法提劲而已。 其实他那里知道,罗俊峰自学了疯道人秘籍所载内功之后,本身已产生了防御的作用,任何物体打中身体时,先天无极雷电气功,全无声息的在那位置聚集,不致伤人生命,但这反而更难医治,平常手法无法医治这种伤势。 更糟的,被打中之人,理智犹在,所学招式也不会忘记,不是花拳绣腿,是什么? 这对于一个成名人物来说,比死还要难受。罗俊峰之所以不觉得怎么难过,就是因为他尚不知个中底蕴,一旦他发觉到病情时,可能痛苦都来不及哩。 目前,他一再地试力运劲,内功一到丹田处,就立即崩散,他以为这是中穴的现象,并不着急。 可是,他并不知道,若没有“天山雪莲子”或者他恩师之流急救的话,他这一辈子也将成为了废人。 当梅花神剑王尧弦带着罗陆两人离开奇云谷的时候,柴樵叟金建生望着他们三人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但愿上天保佑,吉人大相。” 平阳关位于陕西省与甘肃交界的地方,此地卧龙藏虎,人物十分的繁杂,是江湖人物聚结的地方。 这一天,官道上走来三匹骏马,马上坐着的是一位蒙了半边脸的老者,和一侠病黄书生,后面随着的是一位美如西施般的少女。 这一行人,非常惹眼,老的已有了七旬高龄,少的又是病入膏育,一副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样子,女的却太美了, (缺一段)情况下,他怎么也不能忍耐下去。 五天来,他过的是什么生活,陆玉华对他的照应,如一位慈母般,虽在这种爱是他所渴望的,但却不适时啊! 这样无疑的已把他视成废人,他不需要任何人怜悯他,可怜他,同情他,那样做无异于一把利刃,更加促快他的死亡。 梅花神剑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他了解少年的心理,因为他也是过来人,他所做的都是适当的,给于峰弟的感觉是舒服的。 就以刚才那句话:“峰弟余威犹在。”是一付振奋剂,给这少年维持了自尊,更能使一个绝望的人,自发地振作下去,生存下去。 陆玉华她不懂,是的!她不懂,便是她是善意的,因为她觉得唯有这样才能表示出女人的天性来,她是对的!当然她做的非常正确。 此时,空中蓦然传来笛声,梅花神剑仰望天空,不禁:“喔!敢情不见黄河心不死。” 这句话说得太唐突了,陆玉华不明所以,诧然问道:“什么事?前辈。” “没什么?还不是鬼域伎俩。”说着手指天空飞翔的白鸽道:“信鸽传书,前面马上又有好戏了。” 罗俊峰闻言,无神的双眼,凝视天空,无言地一声嘘叹。梅花神剑突然仰天大笑,道:“区区毛贼,能做出什么大事。贤弟,振作起来,难道愚兄还不足令你放心?凡事你不要出手,静坐马上,指挥我就行,万一轻举妄动,不但露了底,反而与事无补,你可记得孔明死后的那段故事?” 070 罗俊峰微微一展颜:“嗯!我记得。” 玉华也领悟了这种计谋,喜笑道:“好办法,好办法。峰弟,今后我与王前辈要借你的威风,狐假虎威哩。” 罗俊峰苦笑,道:“不,是我。” 他说了这话摇摇头,又是脸露苦笑,他知道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虽然这个不是他所乐意的。 白鸽过后,对面道上跑出了一匹骏马,马蹄卷起漫天尘埃,向这边跑来。王尧弦不动声色,以目示意后面陆玉华戒备,自己将马靠近病书生,放缓马向前走去。 须臾,前面那匹马已临三人面前,突然,勒马停蹄,马上那名壮汉,双眼贼溜溜地望一三人一眼,说道:“这位可是人称病书生的罗大侠?” 罗俊峰闻言并不马上回答来人问话,双眼微睁,瞥了来人一眼,冷冷笑道:“是的!在下正是。” 那人闻言脸色一整,由怀里取出一面令旗,说道:“本人奉飞龙帮临江分堂堂主,银月师太之命,请大侠绕道。” 梅花神剑闻言一怔,银月师太何时加入了飞龙帮?怎么在此做起女堂主来?这不是太辣手了吧?正想索问,忽听罗俊峰,向来人喝道:“若一定要过呢?” 来人冷哼一声,回答说:“那你将后悔。” 月里嫦娥闻言“呸”的一声,娇叱道:“不长眼珠的鬼崽子,姑娘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先留两手让人看看,再说大话未迟。” 说着带马过来,也不见他怎么动,只听“拍!”的一声。 来人右脸红肿一大块,五条纤手印明显地印在脸上,那人哇的一声,张口时满腔溢血,还夹有一颗颗的白牙。 这一来不由激起了那人凶性,只见他很快地抽出兵器,狠狠骂道:“敢情你活的不耐烦。” 说罢,长刀一挥,向月里嫦娥劈去,月里嫦娥脆笑一声,看看长刀已临面前,蓦地双掌盘空一舞,双脚一夹马腹,蓦闻她叫道:“躺下。” 话刚落,只听对方壮汉,下字方出,人竟滑下马鞍,叭哒跌落地上,晕睡过去。 三流角色那能当成名人士一击,月里嫦娥本身想毁掉他,不过有王尧弦在旁,只点了对方睡穴,以示警戒。 王尧弦见状,愁眉一紧,道:“这一来,事情就更不好说了。” 陆玉华不悦道:“对这种凶徒,还讲什么仁义道德,杀他还算他造化哩。” 梅花神剑王尧弦:“话虽如此,那银月师太可不好惹呀!” 罗俊峰道:“事已至此,硬闯吧!反正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我们再如何以礼相见,对方还是不放过的。” 梅花神剑一想有理:“罢了,将他送回去吧!” 陆玉华道:“死罪免,活罪可要他受一下,刚才还骂人家婊子哩。” 说着跃下马,狠狠的在对方命门穴点了一下,抓起那人放置马上,猛力一拍马屁股,那匹骏马受惊的一声嘶叫,向来路风也似地跑去。 只见陆玉华喃喃说道:“谁叫你们暗算了峰弟的命门穴,以牙还牙,难道还不公平。” 少女的心真是莫测高深,罗俊峰正怪她做事太狠,没想到她这番做作,原是含有深意的,这一下,顿使罗俊峰感激涕泣,叫声:“华姐姐……” 底下的话说不出来,陆玉华从他深情的双眼里发现了解答,她喜在心头,这样做是有代价的,只要峰弟能了解她就行了。 梅花神剑望了前面半里遥的小山,道:“贤弟,你觉得奇怪吧!那匹马竟入了那片山林,看样子里面必有蹊跷。” “嗯!我说那叫什么银月师太的是什么样人物?” 王尧弦道:“四十年前与天山神尼齐名江湖,一正一邪,此老尼武功自成一派,很少能知道她的底蕴。” 月里嫦娥陆玉华,不由惊讶道:“啊!是她!家师曾说过她,看样子咱们不得不谨慎从事了。” 罗俊峰道:“也不见得,以华姐姐你的武力足可对付得了,只要你不抢功好胜。” 这句话实在说得毫无根据,他又没见过银月师太,何以知道陆玉华足能当此大任? 不错!他没有见过银月师太,但他充满自信,因为陆玉华那套卷风带法是一套完善的神学,只要运用得宜,胜虽无法,败亦不易。 陆玉华不住摇头笑道;“峰弟,别往你姐姐脸上贴金了,以我之学何异萤光那般薄弱,别是你开玩笑吧。” 罗俊峰正色道:“不!我并非戏言,卷风带法是一套绝顶神学,只要你善于运用,虚实并施足可击败高手,到时我定从旁暗示你。” 梅花神剑没见过陆玉华的武功,但由罗俊峰这句话,想来不会错,因为天山神尼亦是他所佩服的一位高人,她调教出来的徒弟,当然不会差到那里去。 此时,罗俊峰忽然想到什么事的,向梅花神剑道:“王老哥哥,怕是对方早已知道我的事了吧。” “为什么?由那方面猜测?” “刚才那小子那般蛮横,不怕人的样子,不是很明显吗?” 梅花神剑闻言,哈哈笑道:“你错了,贤弟,消息没这么快的,何况对你施暗算那人亦不见得准知道你受了伤,刚才那人之所以那么蛮横,无他,一方面银月只是闻你的名字,而未见真人,再者,这干家伙非常自负自大,在没吃过苦头之前是如此,不信等一下若再见你,可变成两个人了,可惜那人已不会有机会再见我们。” 事实如此,病书生闻言宽慰不少,三人正谈之间,森林已在眼前。这时,蓦的,一支响箭由密林内射出,那箭所发出的声音与史村所见一般,无疑的又是飞龙帮的记号。 三人马上停止前进,梅花神剑王尧弦再三叮嘱病书生道:“贤弟,别忘了沉着!小心。” 响箭落地不久,林内一阵嚣叫,接着一阵马嘶,刹那间由林里冲出了十几匹骏马。 马上一律黄色劲装壮汉,各人手中提着矛,并列而出,挡在三人面前三丈远处,就一动也不动停在那里。 片刻,由十人中走出两骑来,两人各拿着一块木牌,右边木牌上写着:“天堂有路你不去”,左边那人所持的木牌上写着:“地狱无门偏自来。” 梅花神剑睹状,不由狂笑,就对方那幼稚的举动弄得捧腹不已。 狂笑中蓦闻对方十骑齐声高呼:“堂主驾到!” 闻声一瞥,果然由密林中又走出三个女人来,中间那人年逾七旬,是个皱纹满布的老尼,两旁是十三、四岁的长辫少女,此三人一出,那两名持牌壮汉立即退入行列中,众人一时间静落针可闻。 第十七章 月里嫦娥陆玉华睹状,嗤嗤冷笑道:“摆这个臭排场吓唬人,看那个老鬼,真会享受,臭架子蛮大的,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此时,银月师太立在三人面前,拿眼扫了三人一眼,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贫尼的话你们没听见?是哪一个毁掉我差使的?” 最后一句声色俱厉,那态度几曾将人放在眼里?罗俊峰听了不禁有气,冷冷笑道:“是我,怎样!” 银月师太神光暴射,瞪了病书生一眼,嘿嘿两声,怒喝道:“敢情你就是病书生,怪不得那么目无尊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规矩你不知道?” 罗俊峰冷笑道:“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如何?” 怎么搞的?一向温和有礼的罗俊峰,何以会变得这般蛮横?这种强词夺理的话,简直是惹事生非的口气,梅花神剑与陆玉华两人全感惊异,尤其王尧弦更是忐忑不安,因为他现在只是一副空架子呀!万一出事怎么对付? 此时蓦闻,银月师太仰天一阵狂笑,声音凌厉震耳欲聋,像夜枭凄啸,好不惊人,笑毕,阴恻恻冷笑道:“知道赔命,不知道也赔命。” 罗俊峰闻言道:“凭什么?” 071 银月师太又是一声凌厉的暴叱,道:“功夫!” 罗峻峰这时突觉背后命门穴又是一阵隐痛,双眉紧蹙,强忍着半边的麻痛,双目一闭,随即一睁,发话道:“怎么比法,群斗?单打?” 银月师太冷蔑地望了他一眼道,“随便!贫尼单凭双掌,会轰动江湖的病书生。” 月里嫦娥冷笑连连,跃马而出,立于银月师太面前四步处,道:“能胜得我手中卷风带,再与他比未迟。” 银月师太闻言一怔,注视随玉华甚久,问道:“天山神尼是你什么人?” 陆玉华不悄地瞪她一眼,缓缓答道:“何必多此一问,如果你怕就让道好了。” “哈哈哈哈!天山神尼是何许人也,吓唬得了别人,可唬不住贫尼,臭妞儿,你自信你成吗?” 陆玉华怒叱一声:“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 说着卷风带拿着一半,在手中一晃,左手猛地一放,带头如黑蛇出洞,急如矢箭向银月师太腹部激射而去。 银月师太并不回避,及见带头临近,双掌微凸,一抓,立即一股劲风一放一收,陆玉华猛感卷风带被吸住般,不禁一凛。 她霍然扬声吐气,右腕加劲一抖,卷风带立刻脱出劲圈,收回手中。 这一试,就不由陆玉华心惊胆浮,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银月师太师果然不凡,这种遇敌冷静,不慌不忙的态度,确实令人心折。 再者,手一推即将卷风带吸住,可知内外功已臻相当高境界。 银月师太一招顺利,脸孔傲意更浓,双手一摆,叫道:“还不替为师建功?” 原来竟想差两旁少女出阵应战,这不是太轻蔑了陆玉华,是可忍孰不可忍,陆玉华凶心一横,暗暗打定了注意。 那两名留有长辫的少女,听命双跃出,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件兵器。 两人衣着一白一红,白衣少女手提短剑,红衣少女手拿长剑,两人掠出就采取了包围之势,一左一右将陆玉华围住。 月里嫦娥芳心一较,暗暗咬唇沉思,及见两人摆好攻势。她才从沉思中惊醒,瞥了两人一眼,道:“请!” 说手中卷风带竟收入腰际,这不是太大胆了些,也未曾估量对方实力,轻敌至此,马上梅花神剑微微一凛,一个心房七上八落,扑扑直跳。 红白两位少女,见状一笑,齐声道:“有僭!” 一左一右,话落剑递,向陆玉华刺来,月里嫦物并不明敌情,及是利用峰弟之言,虚实并施出奇制胜而已。 一见两人左右攻来,忙展开空手夺白刃的手法,与两人激斗起来,从那悠美的姿态,以及那曲线玲珑的娇躯,配合着如蝶穿花丛般的身法,宛如嫦娥奔月,令人赞叹! 三人斗了十来回合,犹分不出胜负来,银月师太一旁静观,心中暗暗发笑:“看样儿这妮子竟还想斗我,真是痴人说梦话,你那成啊?” 这也难怪银月师太这么想,因为陆玉华自始至终,都是挨打闪躲的份儿,一点也看不出奇特之处来。 可是,银月师太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对方既然只有挨打的份儿,为什么她两名手下,竟迟迟未能奏效? 梅花神剑王尧弦也忧心重重,不禁为陆玉华担心,病书生可不然,因为他对于陆玉华是满有信心的,何况他还无数次看过她的绝学,既然她不以得意的卷风带对敌,足可证明必有所见,也必有所恃。 各人各有一条心,想法也各异,正当在场诸人无意疏神的当儿,蓦闻陆玉华一声娇叱,只见她身法一变,顿时人影一沓,人影刚失,陡的传来两声惨叫。 在场诸人惊目二瞥,月里嫦娥仪态万千,笑意吟吟地站在当场,地上却躺着两个少女,看两位少女脸额冒汗的样子,足可知其痛苦的程度。 并且知道又是被陆玉华点中了背后“命门穴”,这不是太惨忍了吗?那两位少女与她何怨何仇,竟辣手至此。 银月师太见状一声惊呼,扑了过来,伸手欲救为时已主,不由气冲斗牛,单掌蓄劲盘空一抖,夹一股万斤劲风,向陆玉华当朐劈到。 陆玉华忽感一股强劲的狂风袭来,声势好不骇人。 本想跟她一拼强弱,但倏地一想,凭自己内功深厚程度,实无法与之比拟,何况又有保护心上人的责任,一旦失手,岂不是连心上人的生命也断送在此? 这一思索很快地掠过她的脑海,这时劲风已临身半尺左右,只见她蓦地一旋,掠一丈远,手中业已多出了卷风带来,只见她冷意甚浓,怒喝道:“妖尼!别忘了,你的死期已届,还凶个什么劲。” 银月师太气炸了肺,哇哇狂笑,形如疯婆般,长身再进,双掌齐挥,两股劲道呼风响,卷向陆玉华。 这一击存心要陆玉华的命,就连马上王罗两人也怵目心惊,暗暗发慌。陆玉华可也狡猾刁蛮,偏就不理这一套,见掌又是一掠而出,嘴里故意激怒师太,道; “哟!急什么劲,告诉你阎王爷马上要招你去了,慌也无用,敢情你急着去,是怕别人抢了先?” 银月师太可不理这些,一招未逞,掠身追出,又是双掌齐发,好像打不到不死心似的,简直发了狂。 陆玉华宛如逗着小孩玩一般,忽东忽西,飘忽游走,两人就像捉迷藏,但这是生与死的游戏,在一个偶不慎里,足可造成一方死亡或重伤。 月里嫦娥陆玉华就因了解这点,所以她才采取了这一方法,她可没想到这一方法也正是病书生所希望她做的呀。 梅花神剑看得抚须微笑,倘若陆玉华能一直采用这一原则,银月师太不败也会被活活累死的。 此时,陆玉华边走边想,刚才奇招制胜两女,现在如不利用奇招亦无法制伏这妖尼,但要如何下手呢? 刚想至此,忽见银月师太停止不再追击,只听她怒骂,道:“臭婊子,你师父只教你逃吧?有主的与本堂主斗一下。” 陆玉华何尝愿意这样逃避闪躲,闻言卷风带一摆,说道;“好呀!正是我所愿。” 说着,卷风带一招“龙风嬉游”如仙女散花,卷风带竟舞起带花,并不急速,缓缓往银月师太身上移去。 银月师太见不由一怔,这种以气运劲,以意制敌的绝技,以一个年未二十的少女,怎能运用自如? 事实上,这那里是以意克敌,这只是一个巧的运用而已。陆玉华这套带法完全是巧的运用,其间,时而运劲,时而放松,这一招看来困难,其实说穿了只是吓人而已。 因为由下而振,可以使彩带垂平于片刻,时间一久自会掉下,陆玉华利用这一抖,手腕加劲,卷风带自然缓缓前出。 银月师太见状单掌蓄力一拍,这一拍正好,卷风带去势已弱,再加上这一拍,立即掉头而回,陆玉华一见冷笑一声,力贯右臂,一声:“去!” 卷风带可真听话,本已调回的倏地返头向银月师太急射而去,这一次可正是卷风带法的煞着,一软一硬,一虚一实。 方才那看来像是以意使劲的是虚是软,就是打在人身上,也发生不了作用,而现在这一招可不然,倘若银月师太一样挥腕来格的话包她吃的苦头必大。 银月师太乍见彩带去而复返,心中微微一愣,软兵器确实有它异于一般兵器的地方,如果施用这种兵器的人,是一位内家高手,则一条草绳都能利过剑棍之类。 银月师太身列临江分堂堂主,武功若无独到的地方,千面人魔何以不惜辛劳,远跋塞外,聘请而来。 此时,卷风带已临空射至,银月师太阴恻恻冷哼一声,只见她微微一晃肩,脚下行云流水般,一闪避过正着,卷风带堪堪擦脸而过。 说险也险到了极点,唯其如此,才能显示出老尼的罕世武功来。 银月师太刚刚闪过正面,陡的一声暴喝:“撒手!” 双掌平推横扫,身体跨进一大步,平挥的双掌倏地一去一缩,右掌蓄劲向陆玉华彩带吸来,陆玉华猛觉手腕一紧,芳心一急,喝声:“未必!” 整个娇躯向前半移,接着一个翻身,卷风带化“千军万马”,空中刹时带花朵朵,如骤雨倾泻般向银月师太当头洒下。 两人一来一往,一攻一守,虚虚实实,没消片刻两人已斗了三十来个回,犹不分胜负,这一来,月里嫦娥已呈着心浮气躁之状。 其实急的不是她,而是银月师太,三十年埋没塞外荒山,竟敌不过黄毛丫头,这个脸叫她往那里放? 072 本以为三招两式就能解决的,不料三十个回合下来,仅打个平手而已,这怎能不令她愈打愈急,愈急愈乱。 五十回舍下来,月里嫦娥粉面带红,颊角挂汗,娇喘紧促,已呈不支之色,而银月师太却依然如故,甚而有愈战愈勇之势。 不由旁观的梅花神剑与病书生两人,放下心又提起心头忐忑不安。 银月师太早已发现对方已到山穷水尽,无能为力的地步,但却不动声身,反而一改常态,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缓慢迟滞。 陆玉华不但不以为警,反而以为对方亦与自己一样,真是当局者迷,害得梅花神剑提心吊胆,微马前移,以备万一。 此时,蓦闻银月师太一阵狂笑,只见她双掌盘空乱舞,掌风宛如如巨风,惊涛骇浪卷向陆玉华全身上下。 变得仓促,陆玉华又是日暮途穷之时,乍见来势,芳习不由大乱,一声惊叫,整个娇躯凌空掠起。 病书生一见她使出这一招,急得冷汗浃背狂流,助她无力,不禁脱口叫道:“‘回风弱柳’,‘巧燕翻身’”。 芳心无主,身临深崖的月里嫦娥,闻言灵机一转,倏将全身功力散脱,整个娇躯,刹时由空跌落。 离地面还有三尺高距离时,陡见她一式“巧燕翻身”,人若灵燕,掠飞丈远,堪堪闪过这致命的一击,虽如此已使她全身冒汗,余悸犹存。 银月师太一招本待奏效,却半路杀出程咬金,被马上病少年二句话所破,不禁狠毒地瞪了病书生一眼,道:“好小子,等一下本堂主不将你碎尸万断,誓不为人。” 罗俊峰闻言,并不生气,冷冷地望了银月师太一眼道:“你成吗?我就坐在地上,任你攻三招,若能沾到我身上一根汗毛,此条路小爷不过,反之,不能沾到我衣角,你就当场自裁如何?” 此语一出,在场诸人莫不震骇,梅花神剑与陆玉华尤其更甚,一时误以为他发了疯,这怎么可能呢?一个毫无武功的人,要让名震绿林道上的银月师太,狠攻三招,而不还手,这何异自掘坟墓? 银月师太不是惊!而是怕,在自己手下众人目睹下,若成功,人家是挨打,胜也无光,万一失败,叫她如何来统治部下。 这是一种不公平的赌搏,病书生之名也轰动整个江湖,银月师太虽不曾见过他的绝学,单凭方才两句破绝招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现在,对方既然敢说出这种条件,足见他胜券在握,这不是硬拉着她走上死路,银月师太何等狡猾,她可不愿上这个当,只见她冷笑道:“好小子,你想的可真周到,有种的你就与本堂主拚上几回合,本堂主向不杀无还手之力的人。” 病书生闻言心中暗暗得意不已,对方果然中计,慑于自己英威,由此观之,自己中伤之事,对方果未知悉,遂说道: “你我昔日无怨,今日无仇,少爷仰体上天好生之德,不愿再开杀戒,让人挨打都不要,那么少爷就不奉陪了。” 说一挺胸,以目示意陆玉华上马赶路,自己一马当先,向前走去。 可怜!银月师太竟呆若木鸡,望着病书生三人骑马擦身而过,梅花神剑不禁为书生的大胆所折服,这场风波竟在他两句话里结束。 三人刚走不到十步,陡闻银月师太一声短叱:“止步!” 病书生罗俊峰微微一怔,倏地转过头来,凛然一瞥,道:“怎么啦!不服是吗?” 银月师太嘿嘿狂笑一声,道:“不错!本堂主并非三岁孩提,要过不难,留下两手如何?” 这一下,罗俊峰可真难为人了,他全身武功已废叫,叫他炫露什么?梅花神剑急中生智,替他解围,道; “银月师太真趣人也,老夫王尧弦在江湖上亦是薄具虚名,若你一定要比,可否留待明岁吕梁之约如何?这笔帐连我记上,今日之事,若非要务在身,你就放过我,不见得我就能放过你,要露两手不难,胜负又该怎么算?” 银月师太乍闻对方蒙面老者竟是点苍派掌门梅花神剑,不禁一凛,暗想:“此老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万人敬佩的一代掌门,没想到亦在此出现,为什么他一直保持着静默,别是他们另有阴谋吧,否则何以不与我正面冲突?看来今天有些辣手,一个丫头已使自己狼狈不堪,再加上梅花神剑还得了,何况那个武林闻名丧胆的病书生小子,一百个临江分堂也讨不了好去,我看还是做个顺水人情,别往自己脸上找灰抹。” 想着,展颜奸滑一笑,道:“原来是王大侠,贫尼失礼了,真是真人不露相,好吧!冲着你老的面子,这笔帐来岁一齐结吧!” 梅花神剑冷哼一声,一夹马腹,连回话也没有,策着马向前闯去,前面十骑亦纷纷让道,不过每人眼光都流露出狠毒之色。 梅花神剑细语道:“贤弟,愚兄这条老命,差点被你卖去,以后不准你再玩这一套了。” 病书生闻言一笑,道:“兵法有言,出奇可以制胜,若我不这样做,不是更令人怀疑吗?” 月里嫦娥嫣然一笑,道:“峰弟,你真行,怎么记得我的招式,刚才若不是你提醒,愚姐这条命就得丢左这里,这还不打紧,你可去不了天山啦。” 罗俊峰说道:“我也是偶尔想起,因为你已身临空中,一旦真气一泄,掉下来事小,正巧可碰到老尼发来的掌风哩。” 说着顿了一下,向王尧弦问道:“王老哥哥,老尼怎么内力那般雄厚,源源不息,怕已有百年修为?” 王尧弦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明所以,若不是慑于你的余威,今天的事可真辣手,幸亏只她一人当关,又不明你的底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罗俊峰听了这话,心里好不难受,此距天山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假使象今日一样,处处受阻,别说生命危险,恐怕未到天山,他已无法支持,思至此,他又一阵黯然神伤。 此时,蓦闻背后蹄声大作,梅花神剑预感着不是好的微兆,立即快鞭一挥,驱马加快速度,罗俊峰也不敢怠慢,紧跟在后,陆玉华断后保护。 蹄声愈来愈大,为数不在少数,从那声可以测出已追至后面不远处地方,梅花神剑慎重起见忙指挥罗、陆两人,窜入道旁林内,择地隐蔽,静观变化。 三人刚藏好,道上已现出十几匹骏马来。 太阳已不知在何时藏进了大海,勾月亦不知何时悬挂在天空,梅花神剑三人凝神息气,不敢稍露声息,那群人马竟不停留地飞驰而过。 月里嫦娥嘘了一口气,叹道:“好险!差……”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梅花神剑很快的阻止她说下去,陆玉华猛吃一惊,向大道望去,立即发现两条黑影,急逾闪电,一闪即逝,空中还留着衣衫旋风之声。 罗俊峰不明究里,见陆玉华话只说了一半又咽回去,不禁诧然问道:“什么事,华姐姐!” 陆玉华努嘴手指一比,示意叫他静默,罗俊峰虽不知所以然,但亦知道事态严重,就没有再追究闻下去。 不过,他的自尊与信心却在此刹时间消失,因为他发现到自己完全变了样,以往虽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以他内功修为,目力可达二十丈远,如今敌人从面前而过,他竟浑然不觉,目力与听觉与从有前差得太远了,这怎能叫他不伤心欲绝? 正当两条黑影过去不久,大道上又传来蹄声,由相反方向跑来,梅花神剑立刻警觉,急叫道:“小心!他们又回头了,看样子是冲着咱们三人无疑。” 罗俊峰粲然苦笑,道:“大丈夫视死如归,我们不能再这么藏头露尾下去,这样比死来得还要难受,以后传入江湖,有何颜再见世人?王老兄,峰弟已成废人,死,在我并不足憾,只要死得轰轰烈烈就能暝目,等一下,若能侥幸不死最好,万一……两位就设法突围,转告峰弟恩师,告诉他老人家,峰弟并没有辱及师誉。” 说时坚毅之色洋溢满面,手抚着怀里那柄“寒星剑”,昔日英武在此刻流露无遗。 梅花神剑闻言正色道:“傻瓜,此何时?此何地?汝身负责任何其重大,为人子不报父仇,是不孝,身为侠义,未造福人群,扶弱锄奸,是谓不忠,死!太简单了,一个在刀尖过活的人,哪个怕死,你以为死可以医治你的创伤?你先父死而有知,能不唾骂?你的慈母,身陷匪窟,度日如年,你忍心离开她更远?去吧!儒夫……” 说到最后,梅花神剑竟激动得泪如雨下。这篇话义正严辞,听到病书生耳内,如雷轰顶,惊出一身冷汗,惭愧地垂下头。 痛苦、愧疚煎熬着他的心灵,他感到自己太幼稚了,太渺小了。 073 月里嫦娥陆玉华不知何时,眼眶里积满了泪珠,她同情罗俊峰,但除了泪水,没有什么言词可以更恰当地表示出她内心的话。 这时,由远而近的蹄声,已在五人前面丈远处的道上停上,同时,空中也跃下两条黑影。梅花神剑一瞥黑影,不禁暗叫:“糟!又是她。” 心里想着很快的示意两人,伏地凝气屏息,自己躲在丛草后,由草茎缝往外注视。 前面两条黑影刚落地,一个女人发话道:“奇怪!难道飞上了天不成。” 说着转对马上十几个壮汉道:“你们果真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众人马上答道:“是的!堂主。” 那黑影不用说就是临江分堂堂主银月师太,只见她喃喃道:“我不信!千里神驹亦没有这么快,你们都是饭桶,竟让狗贼跑掉。” 这时另外那个黑衣人,说道:“师太,你不是说他们刚离开吗?” 银月师大哼了的一声,没有说什么,黑衣人又问道:“你不是说那小于武功犹在?” “是的!”银月师太回答得很不自然。 那黑认有又道;“你可亲自试过?” 银月师太不禁有气,冷冷的答道;“废话!人家自愿坐着让你三招,如果没有真实绝学,你敢吗?” 黑衣人答道:“这样说,姓黄那小子的话不实了,老夫一向非常信任黄炎雄的,若你的话不虚,则老夫是上了那姓黄小子的当了。” 银月师太神色稍微好转,道:“黄炎雄是什么东西,凭一颗菩提子,黑暗中偷袭人家,已为人所不齿,也不看看人家真中了你没有,回来胡吹一气,真是不知羞耻。” 说着顿了一下,继续接着道:“命门穴岂是儿戏,病小子若真的受伤,他还能骑着马到处游山玩水?” 那黑衣人闻言,恍然大悟,道:“对!他妈的!老夫果真上了当。” 躲在林内静听的三人,不由全感震怒,尤其罗俊峰听到暗算他的正是他以前所结交的义友“邱英杰”,杀父夺母的仇人黄炎雄,顿时不由气炸了肺腑,血脉逆涨,一口浓血冲口而出,人也跟着昏厥过去。 好在他已成伏倒姿势,否则这一晕厥,怕不立即引起路上劲敌的惊觉,梅花神剑一瞥,慌了手脚,陆玉花方寸大乱,手足无措。 梅花神剑立即提轻身体移到罗俊峰身旁,忙由他怀里取出柴樵叟赠予神丹,给罗俊峰喂下,接着偷偷为他推宫过血,没消片刻,药力一发,罗俊峰缓缓苏醒,王尧弦为免他出声,很快以手掩住他的口,不让出声。 银月师太这时向那黑衣人问道:“贾老,梅花神剑你可认得?” 黑衣老者答道:“曾有一面之缘,你问他做什么?” 银月师太道:“他可是一向蒙着半个脸!” 姓贾者道:“什么?他蒙着脸?没有呀!他从不!” 银月师太说:“与病小子在一起那个老头儿却自称王尧弦,莫非是诈。” 姓贾的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道:“喔,对了,我想起来了,不错,若黄炎雄之话不假,那老儿不死也应是蒙着脸。” “为什么?” “他误中了蛊毒,亦是姓黄那小子杰作。” 梅花神剑乍闻此语,愤然暗骂:“好小子,是你,瞧着!总有一天,老夫亦要还你一个公道。” 罗俊峰也暗暗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方能消泄心中怒火。 银月师太道:“怪不得他此时蒙着脸,姓黄那小子也嫌太狠毒些?”说着顿一下,道:“既然王老儿能医治蛊毒,病小子的伤亦可能医治,别是黄炎雄没说谎。” 姓贾那黑衣老者,点点头,突然若有所思,移近银月师太耳边,细言一阵,只见银月师太倏地点头,忽又摇头,这一情形落入王尧弦眼内,愈发使他担心,别是对方已发觉了他们三人藏身之处? 也许是天意的安排,要不就是梅花神剑一行人,活该遭难,正在众人屏气静气,澉出声时,病书生罗俊蜂所骑之马,不知何故:“嘶!”的惊叫起来。这一叫三人心中一沉,忽闻道上银月师太与那姓贾老师,齐声喝道:“什么人?” 梅花神剑王尧弦知道业已无法再躲避下去,与其让对方寻来,倒不如现身一会,来得光明磊落。 遂一声哈哈长笑,罗俊峰与陆玉华两人亦同时起身,病书生本已重伤的身躯,再经过那阵晕厥,更显得虚弱。 月里嫦娥陆玉华连忙由背后伸出一手抓着他,然后三人缓步走出林来。 三匹骏马也随后跟来,但病书生罗俊峰所骑那匹,却一拐一摆,似乎行走非常困难,三人并没有发觉情形有异。 银月师太一瞥林中走出三人,不由一凛,注目一瞥,叫道:“哟!我知道是谁,原来是卫大侠,想大侠已知道我们来因吧!” 梅花神剑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王某不才竟有那么多的朋友相寻,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说着一瞥银月师太身旁那位姓贾黑衣老者,不由全身一凛,连忙抱拳,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贾兄,哈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又见面啦!” 那姓贾老者,也嘿嘿两声干笑,道;“王老头记性可真好,祁山一别已隔四十多载,老夫可无时无刻不想念你。” 说着手指病书生罗俊峰,道:“这位可是人称病书生的罗小侠?” 梅花神剑点头说道;“正是,我说贾兄今天来此,不知有何见效?” 姓贾的冷冷答道:“过去的谈它干什么,今天专程为罗小侠而来,血债血还,咱们兄弟两条人命,今天得一齐捞回,王老儿你说公平不?” 病书生不知老者是谁,此话何意?诧然问道:“谁?那两条人命?” 梅花神剑王尧弦连忙答道:“峰贤弟,愚兄为你引见引见,这位正是天山七鬼的老大贾筠贾兄。” 病书生罗俊峰乍黑衣老者正是天山七鬼里坐第一把交椅的追魂贾筠,不由全身一震,暗叫: “倒霉,真是时背鬼弄人,偏在此时遇见这般高手,看来今天这条命没法挨过天明了,唉!罢了,是福不是祸,躲也躲不过!” 心里头想着,却不露于言表,连忙一揖作礼,道:“原来是贾老,幸会幸会,不错令弟确全死于罗某之手,但动手过招,死伤难免,何况……” 追魂鬼抢着说道:“何况两人死有应得是吧!你们自命什么侠义正道,杀了人就自找理由作为借口,太可恶了,我们该死,你们就不该死?” 罗俊峰闻言心里一阵痛悔,但并不输嘴,立即反驳道:“不错,曹乞霖之死是因他打落水狗,乘百禽神君不支之时痛下煞手毁人,一命低一命,并不兔枉。” 贾筠怒喝道:“段环之死也是乘人之危,打落水狗?” 074 罗俊峰凛然答道:“不!段环之死是在公平决斗中丧命,他不死就会是我亡,倘若是你,你会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追魂鬼贾筠被驳得哑口无言,不禁恼羞成怒,嘿嘿狂笑,道:“好!今天我贾某亦要在公平之下,领教你的绝艺。” 梅花神剑与月里嫦娥两人闻言一惊,这怎么行?罗俊峰已全无半点武功,这一做何异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只听罗俊峰答道:“可以,罗某愿以十招为限十招之过,胜负均罢手,如何?” 说得那么肯定坚毅,不由在场诸人惊异,追魂鬼贾筠闻言有些迷惑。 银月师太何尝不是疑色满脸,明明那小子已中伤,何以还这么勇敢,难道他根本就没中伤?或者已医好了? 追魂鬼脑子一转,陡的嘿嘿干笑,道:“好,一言为定,是动刀还是比拳?” 罗俊峰假意沉思片刻,答道:“我看还是玩点家伙来得有趣,你以为如何?” 追魂鬼贾筠呵呵大笑,道:“正合我意。” 追魂鬼贾筠身为天山七鬼老大,内外功均登峰造极,今年已逾八十高龄,五十年前就震惊江湖,为人虽邪,但并不好色,做事尚能存天道,故武林黑白两道,莫不对他稍存好感。 生平以一手追魂令旗,纵横大江南北,多少成名人物毁在他手中,因而激发他称霸武林的雄心,晚年再度退隐,苦练魔功。 千面人魔请之再三,才将这位魔头引出。此魔武功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江湖道上猜测不一,不过,毫无疑问的,不在厉山双魔之下。 最近,追魂鬼专心于蛟矾潭的那件罕世异宝,很少在飞龙帮内,不过当他得悉两位义弟阴狭鬼曹乞霖与断命鬼段环之噩耗后,立刻放弃正事,返帮请命追杀病书生以报弟仇。 也正在此时,得知病书生已遭暗算重伤,这一来更促使他非得之不可的决心。 当然贾筠并非打落水狗之辈,他之所以如此关心,完全是怕义弟之仇未报之,病书生已死,这不能不说,他的为人尚有可取之处。 病书生等三人经过甘肃境内时,追魂鬼已得讯,连忙星月追来,没想见到罗俊峰时,并不如北斗剑轰动江湖的病书生,那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 这时,银月师太移过身来,向梅花神剑说道:“王大侠,方才之言你没忘掉吧!” 梅花神剑哈哈大笑道:“敢情大师也有此兴致,你说我们先来还是等他们比过再来?”银月师太想了一下,微笑道:“我看贾老已等得不耐烦,不如由他们先上吧!” 这正是梅花神剑所希望的,因为这一来他可以在旁保护罗俊峰以防万一,遂也点点头答应下来。 罗俊峰向王尧弦说道:“王老兄,请借宝剑一用。” 为什么他身怀罕世神剑“寒星剑”而不用?这不是透着有点奇怪吗?原来因为他永远遵守着师训,不到万不得已时,宝物决不轻易炫露。 梅花神剑心里头七上八下,好不担心,双眼紧瞪着病书生,意思告诉他:“你真的接得下来吗?别自找苦吃,这与事无补啊!大丈夫能屈能伸,真不行逃也不可耻啊!别充一时好汉,遗恨终身。” 病书生罗俊峰也深知,此时与追魂鬼一搏凶多吉少,但这也是毫无办法呀!与其缩头缩尾处处被人保护,倒不如挺身一战,虽死犹荣,何况不一定准败。 他之所以定十招为限,是含有深意的。当然,由于王尧弦目光流露出来的关怀之色,他知道的很清楚,如不令梅花神剑抢出,他脸色不变。 其实他变了也无人看得出,因为他本来面目就不惊人,本来就是病黄黄的,与懦弱病夫有什么区别? 罗俊峰由梅花神剑处接过长剑,顺手一弹,嗡嗡两声剑鸣,不禁脱口叫道:“好剑!” 说着看了月里嫦娥一眼,只见她眼盈珠泪,双眸无光,似乎正接受着痛苦的煎熬,罗俊峰展眼一笑,道:“华姐姐……” 陆玉华无神的抬起头,仅仅这一瞥,充分流露出她的深情来,是的,在此情况下,任谁也将为他担心,何况心爱的情人? 罗俊峰长剑微举,抱元守一,向追魂鬼道:“请!别忘了以十招为限。” 追魂鬼贾筠脸皮微动,道:“十招为限,君子一言九鼎。” 说毕追魂鬼令旗已握在手中,一声:“老夫有僭了。”双臂一振,追魂令旗一招“如来降魔”,令旗一抖,向罗俊峰胸前递至。 罗俊峰一点也没有把握,长剑犹静举身前,不躲不闪,以静制动,他知道以目前身怀的武功,不能招架硬格,只能闪躲游戏,眼看追魂令旗已临门面半尺,倏见他长剑一收,旋身一闪,叫道:“一招”。 追魂鬼贾筠不禁微愣,暗喃咕道;“这小子难道真没有受伤?喔!不能太冲动,十招并不太长呀!” 想着追魂令旗“白蛇出洞”突见空中旗影飘飘,如急雨般全向罗俊峰身上洒落,罗俊峰还是老样子,既不以内功硬碰,又不能凌空飞起。 除了所学招术犹存,其他什么也没有,那些招术虽神然奇诡异,但时间一久,必露出破绽来,而且那是空的,与绣花枕头一样,中看不中吃。 罗俊峰就是利用这仅存的空招式来瞒人一时,所以才有十招之约,这太冒险了,万一追魂鬼…… 但除此之外,他能做些什么?逃吗?逃不掉的,即使逃脱这一处,也逃不出下一关,要知道飞龙帮势力遍及大江南北,罗俊峰插翼也逃不出他们势力范围之外,只有欺骗蒙蔽于一时,才能使魔鬼不敢猖狂。 两人已交手七招,罗俊峰都是逃避挨打,两人就宛如捉迷藏,一打一闪,一追一逃,罗俊全靠着乃师空空叟神奇招术与疯道人罕世奇学,其中又穿插着百禽剑法,弄得追魂鬼眼花缭乱,暗暗吃惊。 一旁观战的梅花神剑与银月师太,瞪着大大的眼睛,啧啧称奇,明明见他毫无力量,但却能安然接下七鬼中最厉害魔头的七次攻击。 由此观之,病书生若真个用劲,怕不早将追魂鬼解决掉了。 月里嫦娥可不然,她自始至终都是紧张的,一个芳心扑扑猛,几乎跳出口腔,这时蓦闻,罗俊峰叫道:“小心,还有三招。” 说着竟反守为攻,长剑化一招“春风化雨”刹时剑花朵朵,一层层的剑幕迅速的向追魂鬼卷去。 追魂鬼早已心惊于眼前少年的神奇武功,方才七招对方都是躲闪回避的,现在对方既然反攻,那还得了。 乍见那层层剑光,误以为这是最厉害的杀着,竟不敢轻易去格,追魂令旗使出一半,陡的收缩,旋身一掠,避了过去。 罗俊峰心里暗暗发噱,知道对方已上了当,哪敢怠慢,这种机会千载难逢,若不紧捉着它,万一对方心存一拼生死,岂不功亏一箦,于是厉声喝道:“再接这个!” 长剑化一招“天鹰飞瀑”密如飞瀑泻下的剑幕,向刚立稳身的追魂鬼贾筠劈下。 可怜?一位绿林魔头竟如惊弓之鸟,倏地一个鹞子翻身,追魂令旗往后一振,身如电光火石掠出一丈。 身刚立稳,蓦闻罗俊峰说道;“十招已满,就此罢手,令弟之仇,明岁梁山上再算。” 月里嫦娥一见功德圆满,喜极落泪,扑了过来,叫道:“峰弟……” 以下的话已说不出,她太高兴了,太兴奋了,没有想到竟能欺骗对方于一时,心上人安全了,唉!她能再说些什么话? 追魂鬼贾筠无言地垂下头,一张脸烧到耳根后面,自出娘胎至今,没有什么事能使他更觉羞涩。 他后悔,后悔自己估低了对方,他心痛,未能为已死两位义弟报仇雪恨!痛恨黄炎雄的谎言。 梅花神剑不愿在此多事之秋,再生枝节,遂微笑向银月师太道;“大师,你我之约,只好留待来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王某这就别过!” 说着,招呼罗、陆两人上马,罗俊峰缓缓骑上马前,那匹马竟前脚一屈,接着勉强迈步与前面两马并肩而去。 没出二步,王尧弦微叫一声:“快!”说着一夹马腹,策马快鞭,这一快,罗俊峰所骑之马,竟前蹄一软,一声惨嘶,伏地不起。 鞍上病书生受此一荡,整个人被抛起空中,糟!他全身劲力已废,身凌空中,无法提气轻身,整个人宛如流星泻地般,由空中摔下。 梅花神剑睹状,猛吃一惊,人如脱弦之矢,离鞍飞起,由空中抱住罗俊峰,哪敢再事怠慢。这一事,背后追魂鬼与银月师太完全发觉,无疑告诉人家,病书生已得重伤。 075 梅花神剑一揽罗俊峰身躯,很快的跳上马鞍,一声喝叫,飞也似的向前跑去,陆玉华已紧跟在后,没命逃跑。 这时,忽闻背后传来追魂鬼的叫骂与狂啸,不用说对方业已发觉到这一假面具,梅花神剑心中大急,没命的鞭策着骏马,向前跑。 后面马蹄声复又大作,但,距离甚远,一步之差可以拉成很长很长的距离,可虑的是追魂及银月师太而已,因为两魔皆具有绝世轻功,迟早定会被追及,那时三人性命虽不一定绝望,但烦恼却难免。 这真是危机四伏之际,罗俊峰不禁为自己的身世与前途担忧悲叹,回顾前些时日,自己是何等的威风?今天却落得这个样子,以欺骗手段制敌,这还不算,还得没命逃跑,思至此,他不禁仰天长叹,道: “罗俊峰呀!罗俊峰,你何命苦如斯?父仇母恨,何时方了?”念着陡的联想到天山,不由喃喃道:“天山,天山,太遥远了,何时可到?” 梅花神剑亦黯然神伤,无语地催策着马,尽快的奔驰,一会工夫,已甩掉后面敌骑甚远,忽然前面摆着四条路,梅花神剑一点也不考虑这些,径自一直跑。后面陆玉华叫道:“老前辈,错了,天山不是由那条啊!” 梅花神剑连头也不回过来,径自向前跑去,陆玉华无可奈何,亦随后快马追去,及至两骑并行时,梅花神剑才勒马停止,向陆玉华说着: “陆姑娘,你不知道,追魂鬼并非碌碌庸手,既然发觉峰弟的秘密,不难想出我们三人之目的,通往天山这条大路,已危机四伏,不再安宁了。” 陆玉华道:“这么说天山不去啦?” 梅花神剑王尧弦道:“谁说不去?只是不能按照常理这般走而已,如果不去,峰弟的病怎么办?” 陆玉华一想亦对,不过突然一个念头掠进她的脑海,连忙说道:“错了,前辈,兵法有言虚虚实实,以实歉虚,追魂鬼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再走正道,他将在每条通往天山的歧道上设卡阻止我们,但正道说不定反而松驰一点。” 这一说不得不使王尧弦再度考虑了,只见他沉思良久,道:“好,我们还是照计划进行,走!” 说马头一偏,由小径横走,取小道往天山之路继续前进,身旁罗俊峰由方才那一惊,创伤在发,一个人摇摇晃晃几乎无法支持坐稳。 梅花神剑赶紧又催着他服下柴樵叟所赠神丹,暂时维持病体。陆玉华见了这种情形,心里好不难过,建议梅花神剑道: “前辈,三人两骑,长此下去,壮马也支持不下,无论如何,我们得设法再弄一匹马代步才行呀!” “是的,但是哪里去找?”说到此,突然顿住,侧耳一听,细声叫道:“小心,前面有人。”说着人已趺落地上,很快的将罗俊峰扶下马,找个隐蔽地方蹲身静观变化。 果然不错,三人刚刚藏好,一条黑影急若箭矢,飕,飞驰而过,梅花神剑想看清时,夜行人已消失在黑夜里。 三人暗舒一口气,继续上马,往大道走去,罗俊峰的确过意不去,歉然道:“为了我连累两位披星戴月,仆仆风尘,俊峰有生之日将……” 梅花神剑不悦地阻止他继续说卞去,道:“什么话,这是你该说的吗?别把王某当成外人,别说你有恩于我,就是没有,我这样做不应该吗?我的病是谁治好的?” 月里嫦娥陆玉华也急急抢着,道:“我三番两次死里逃生,是谁救活的?依你说我们怎么报答你,真是孩子,连这点道理也想不开。” 罗俊峰一句话,引来两人的不满与反驳,不禁讪讪无以作答,但听了这话后,不安的心里也刹时睛朗不少。 人,应该是互助的,倘若你永远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有一天就将找不到一个救你的人,社会是群居的,人永远脱离不了外的社会,而在这社会里生活着的,必须懂得什么是互助?否则你将没有寸土可以立足生存。 罗俊峰种下的善果,终于在他厄运临头时萌芽、开花。 一日来,三人经过了长途的跋涉,几场战斗,几回紧张,宛如惊弓之鸟,每人心中一直闷闷的无法松驰下去。 尤其罗俊峰忧郁满怀,恨不得往大海里一跳,让海水冲洗掉全身的闷苦。 三人走不到半个时辰,已走到了大道,此时已是子夜时分,以陆玉华本意是想先找个地方休息,天明再走。 梅花神剑王尧弦却大谬不然,主张晓宿夜行,尽量不与飞龙帮人马接触为上策。 但是,这可苦坏了病书生罗俊峰,若是以前别说骑马,就是步行走上十天半月,只要确为运动调息,就会很快的将病劳恢复过来。 现在可不行,虽然有马,代步亦不能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何况刚才还勉强斗过绿林魔头追魂鬼贾筠哩! 从他摇摆欲倒不胜疲惫的神情,梅花神剑确也不忍心再叫他受苦。 自早晨到现在,光在马上已足足坐了将近一整天,病书生能坚持下来,已经是奇迹了,怎能再令他痛苦下去? 于是,梅花神剑三人,又重新离开官道,走进密林,唯有如此,才不至于被人发现。 正当三人进入密林的当儿,蓦地由林中传来一声细弱的冷哼,梅花神剑陡的勒马止步,神光炯炯扫了全林一周,因为敌暗我明,贸然冲入,无疑羊入虎口。 约莫过了半盏热茶工夫,四周依然冷清静荡荡地,方才那声音发出至今,并没有再出,梅花神剑不禁惑然,难道是自己紧张过度,神经过敏?倘若林内有敌,这么久亦应该有所行动呀!别是劲敌早布好陷阱,等我们人壳? 这一想,更使他不敢大意,越发谨慎。月里嫦娥也听到那声冷哼,但未发现敌踪在她想以为是山魅鬼魑,否则怎么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影。 正当三人磅躇不前的时候,蓦然由树林传来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王大侠怎这般畏怯,贫尼如果要你命,三个王大侠也早归天了。” 此语一出,三人猛屹一惊,霍然抬头怒喝道:“谁?” 谁字刚出口,陡见一条黑影如流星般,由上泻下,立刻三人面前已悄生生站着一个黑衣老尼来。梅花神剑一瞥来人,心中一凛,道:“是你?” 原来落地的不是别人,正是飞辈帮临江分堂堂主银月师太,只见她哈哈一笑,道:“是我!别怕,贫尼是善意而来。” 笑话,谁相信?梅花神剑一见她出现在此,立刻联想到魂鬼也在此附近,听她说是善意而来,不禁打从心底冷笑,这是陷阱,若不,必是缓兵之计,于是正色道:“大师,休要戏言,怕是另有阴谋吧?” 银月师太神色一变,微愠道:“你我皆成名之人,还用每使鬼计,真想捉你,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能使你等三人生擒,并非贫尼夸大其词,以现在情势,在三位进林之时,已做得手了。” 梅花神剑一想不差,那么她到底存的是什么心,遂问道:“大师之意?……” “留个人情,指示迷津,放你等三人安然通过临江。” “为了什么?”梅花神剑诧然反问。 “不为什么?贫尼高兴这么做。” 这真是太荒谬,太出人意料了,还有任何条件,没有任何报酬,就这么轻敌纵敌脱走,莫非她发了疯,或是假仁假义。 银月师太发现梅花神剑等三人脸上,均露出怀疑之色禁笑道:“好人难做,告诉你王大侠,如果你一定要追根问要到天山自会明白。” 月里嫦娥闻言一怔,道:“天山?……” 银月师太展颜一笑,道:“是的天山,我知道你们想赶天山求医,由此通往天山之路,已经布满了飞龙帮高手,拦截阻击你们。以贫尼之意,三位最好能易装再走,否则不出十里,必遭遇不测。” 陆玉华疑视银月师太,问道:“大师何以对我们这么好?” 银月师太望了陆玉华一眼,不胜其烦地答道:“问你师父去,这里无事,贫尼不再逗留,他日有缘再见。” 说罢只见她黑影一飘,刹那间已消失在黑暗林里。梅花神剑等三人不禁为她的突然现身警告所迷惑,好在只要到天山自能知道,毋须多费心思瞎猜疑。 第十八章 银月师太刚离他们,突然由黑林林中走出一匹白色骏马来,那匹马走得非常慢,到三人面前时竟停止低嘶数声。 陆玉华一瞥这一情景,已了解一大半,立刻翻身离鞍,跃到那匹白马处,不禁惊呼道:“老前辈看!这里还袱着一包东西?” 梅花神剑闻言也下马走到陆玉华身旁,不禁为这匹突然而来的神驹,啧啧称奇,连忙打开包袱一看,里面竟全是衣服。 正当他翻看的当儿,忽闻陆玉华叫道:“看!这里有一封信。” 076 梅花神剑转头一瞧,连忙接到手里,只见信上写着:“王大侠亲启。” 这不奇怪吗?什么人写给他的,又怎么知道他在这里,莫非又是她——银月师太? 王尧弦打开一看,里面寥寥数字,道:“神驹赠书生代步,衣服送汝等易装。” 不用说写这字条和赠送神驹的银月师太了,梅花神剑看罢,激动地望着林内,说道:“此恩王某永铭肺腑,来日有缘再图后报。” 说这话时,银月师太已经不知走到哪里,不过,银月师太今日这一善举,却赢得后日不少益处。 这一来,月里嫦娥不再担心了,她所要的马也有了,罗俊峰有马代步,就可在预期之前赶到天山,除非路上再遇到波折。 这一天,北风呼呼,飞沙漫天,甘肃省崆峒山脚白龙镇口,走进了三匹马来,马上坐着一老二少。老的一身土布衣,美髯垂胸,满面麻脸,唯脸型轮廓与五官配合得很正,但光只那密布的凹麻点,就令人望了生厌。 身旁两个少年,亦都是土布打扮,形如农家,尤其最左边那个少年,满脸土灰,东一块西一块地,就连鼻头也沾着一点灰,简直就象是三个月没洗过脸一般。 中间那位也怪有趣的,脸上就象长了麻豆似的与那老者一般,敢情两人是父子吧,否则怎么会全长着麻脸,这不是遗传是什么? 三人样子长得土里土气,可是坐骑却挺俊的,尤其是中间那匹白鬃骏马,可不是俗品哩!这个年头怪事年年有,可是却没有见过像这般怪的。 三骑一进街,立刻缓步而行,人虽长得怪,却满威风的,个个挺胸仰头,并肩平行,啼啼啼的马蹄声,整齐而有节奏,像是战胜凯旋的将军,游街示威般,状极滑稽。 无疑的这三人正是梅神剑三人,他们自易装后一路风平浪静,飞龙帮高手那曾想到这一点,有时碰头都未认得出来。 病书生罗俊峰那种黄蜡脸色是一个最显明的标志,如今都变成为麻子,就是他师父见了也不见得会认识。 这一来三人不再处处逃避,相反的装得威风凛凛,才足于配合所骑三匹骏马。 固然,乍看非常不顺眼,但,人家会以为乡巴佬游街,出出风头,虽不登大雅,却不致令人怀疑到其他地方去。 三人来到镇里一家“群英楼”门前下马,堂倌伙计见了三人这般模样,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招待。 梅花神剑对于这种势力眼的商人,早已看惯,一笑置之,不以为怪,人家不请,我们就厚着脸皮自己走,反正身上带着有钱,不信他们不要钱。 陆玉华可不然,一股怒火就一直往口腔外移,若不是身负要务,她不一脚将这群英楼踢翻才怪。 三人由梅花神剑在前,病书生居中,月里嫦娥在后,一列进门,脚刚踏进门半步,里面立刻跑出一个店小二来,阻止三人道:“三位爷,看你们一定是走远门的,你知道本店有一个规矩吗?” 梅花神剑不由楞住,摇摇头,道:“不知道,什么规矩?” 陆玉华听得怒火中烧,怒喝道:“管他什么规矩,有钱还怕吃不到东西?” 店小二瞧了陆玉华一眼,不悦道:“别家没有,咱们这个群英楼可就有规矩。” 梅花神剑以目警告陆玉华,叫她不要惹事,接着转脸笑问小二,道:“你说说看什么规矩呢?” 店小二狠狠瞪了陆玉华一眼,说道:“凡来群英楼的人,先要到镇口那家旅社登记,并且要将全身洗个干净,才能进来,不过,若你们懂得三拳两手,又当别论。” 陆玉华闻言心里骂道;“吃饭还有这种臭规矩,我偏不理这一套。” 心里想着,马上在出脸上,梅花神剑王尧弦一瞥,心里发急,怕她沉不住气惹出事来,遂向店小二,道:“请问镇上还有没有其他饭馆?” “有,你们自己去找。”语气相当傲慢。 梅花神剑也觉得满不是味道,早晨到现在一直没有吃过东西,饥肠早已辘辘叫啸,看情形非露两手无法吃到饭了,遂回道:“贵店主人在吗?” “你问他干什么?有事直接告诉我就可。” 王尧弦心思一计,本待炫露两手进去吃饭,陡见街道上跑来五匹马,马上坐着五位疾装劲服,背带兵刃的中年壮汉,向群英楼跑来。 店小二远远望见那五人,立刻分开梅花神剑,跑出店外,向那五人,欢叫道:“我的大爷,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快,请进请进,马儿就交小的看管好了。” 那五个减流,连理也不理店小二,径自下马向门口走来,这时瞥见门口站着三个乡下佬,不觉一愣。 随即移目,竟给他们看到门前那二匹梅花神剑等所骑骏马,其中一名壮汉,叫道:“好马!” 倏地反身向丫小二问道:“那是谁家的马?” 店小二恭敬地回答道:“他们三人的。” 五个壮汉十个眼睛,瞪了三人一眼,“嘿”的一声,推开三人径自往里走去。 梅花神剑这时真有英雄末路,大有“游龙浅水遂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的感慨,今天,竟被逼得这般懦弱怕事。 想自己身为点苍掌门,何等威仪?如今竟被一个店小二冷蔑到这种程度,就从他对那五名大汉的阿谀和对自己三人的轻视,简直是一个太残忍的对比。 世界太冷酷了,人心也太淡薄了,想至此,不由梅花神剑悠然一声长叹,细言道:“我们走,这种规矩非毁不可,我要教训这批小人。” 这正是陆玉华乐闻的。王尧弦说罢迈步而入,罗、陆两人亦随后跟进。店小二一见这情形,很快的由外跑进来,嚷叫:“喂喂,你们真也太大胆了,滚!统统给我出去。” 月里嫦娥走在最后,店小二竟由背后伸手一抓,想将陆玉华抓起抛出去,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以为乡下人好欺侮,他做梦都未想到,他所抓的竟是一位煞星哩。 陆玉华乍觉背后风生,知道小二抓来,干脆就让你抓吧,身体不但不避,反而停止不动,“啪”的一声,小二抓个正着。 但,抓是抓到了,却象蜻蜓撼树一样,没奈何人家。 陆玉华回头嫣然一笑,蓦地笑脸一收,道:“去你的!” 也不见她什么动作,连哼叫都没有,就晕死过去。 陆玉华这一举动,顿使坐在宾客震骇,就连方才进店的五位大汉,也吃惊非小,目光全集中到她身上。 陆玉华大声说道:“这样够不够资格吃你们这家的饭?” 说着,径自走到一张桌上,招呼王、罗二人坐下,接着嚷道:“开店的,还不送饭来?” 这时,门帘掀处,走出一位褐衣老者来,只见老者年约六旬,虎门狮鼻,粗眉细眼,太阳穴鼓得高高的。 进得门来,望了三人一眼,打着笑脸向三人处走来,梅花神剑一见老者,心头一怔,暗叫:“好面熟响!哪里见过他?” 只见老者打躬一揖,道:“请教三位大名,这位小兄弟何故对下人痛下煞手?” 月里嫦娥起身,道:“这不是你们自定的规矩吗?露出两手才能进店,那样做是为的要吃饭呀!” 褐衣老者被说得哑口片刻,随即说道:“但并没有规定要你置人死地。饭,三位可以吃,饭后请还老夫一个公道。” 说着,拍了三下手掌,命人送菜饭来,接转身向门帘内走去。王尧弦见了褐衣老者背影,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心中一错愕,细言向罗、陆两人,道:“我们已在飞龙帮范围之内,此店极可能是该帮所开。” 罗俊峰闻言一凛,问道:“何以见得?” 077 梅花神剑王尧弦压低嗓音,道:“你可闻说过沙漠飞雕这个名字?” 罗俊峰道:“听说过,那时几十年前的事情吧!我只是从家师那里听到,详细情况我并不清楚。” 梅花神剑王尧弦,道:“若我推测不错,刚才这位褐衣老人就是沙漠飞雕姬人庆。” 罗、陆两人同声惊叫:“是他!怎会在此开店?又为什么加入飞龙帮?” 王尧弦正想回答时,饭莱已端来,马上把将出口的话又咽进去,为了慎重起见,对所送菜饭详加检查,以防中毒。 尤其梅花神剑更加不敢大意,真是一朝经蛇咬,终生怕井绳,黄龙山误中蛊毒害他险些丧命,何况已知道此店系飞龙帮所开,更不可无防虎之心。 还好,菜饭里并无下毒的现象,三人才动筷疗饥。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其实这是多余的,沙漠飞雕何等人物?以他自负的个性,对这几位乡下打扮的人,压根儿就没人在心上,还用得着暗算? 梅花神剑边吃边道:“由这样看来,飞龙帮大事收罗绿林英才,千面人魔雄才大略,欲想并吞武林,真是不可等闲视之。” 罗俊峰问道:“此人不是介于正邪之间吗?何以被千面人魔拉拢过去。” 梅花神剑王尧弦,道:“此人趾高气扬,骄傲自大,虽介于正邪之间,奈性情孤僻,与人不睦,手段太狠,向不留情,为武林正派所不齿,故愈使他走向邪的一面,严格说来,他之所以加入飞龙帮为恶,非千面人魔之功,而是无情的江湖道上自命清流者所迫。” 月里嫦娥陆玉华向王尧弦,道:“你说沙漠飞雕在大戈壁里,救了几十个人的性命,不知是否真有此事?详细情形如何?” 王尧弦喝了一口汤,润润喉咙说道:“是真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是此老成名的一件大事。唉!谈他做什么,因为他已不再是以前的姬人庆了。” 这一来更激发罗、陆两人好奇之心,连忙催促他,道:“说又何妨,我们可以对他多一层认识呀!” 王尧弦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是的!对于恶人,只要他有善举,我们还是应该表扬才对。那是三十年以前的事,在戈壁沙漠,姬人庆以一身罕世绝学,救活了四十多位商旅的生命。” 罗俊峰不禁羡慕起来,急欲探知其中细节,催问道:“怎么发生的?又是如何救法?” 梅花神剑王尧弦,望了一下食客,细言道:“那时沙漠飞雕正出道不久,无人知悉他武功的深浅来。你知道沙漠是一片荒凉不见绿色的地方,行人商旅必须结队成群始敢过去,其因不仅仅为了御防沙山而已,真正的还是那飞翔天空寻人而食的飞雕。” 说着顿了一下,继续接着说道:“那一次,中原不少商人从图产古里克出发,横渡戈壁沙漠到蒙古北部,姬人庆也混在这批商列之中。当然他的企图为何?无人晓得。就在离开沙漠边沿不到一日的时候,这一行四十几人组织的商旅,遭遇到飞雕的攻击,其中不少人伤亡,沙漠飞雕姬人庆,发威制禽,从地狱里救出了四十多位商人,一时名震大江南北,江湖道黑白正邪人物,莫不竖指称绝。其中详细我也只是耳闻,不尽其详,总之,姬人庆这一善举,奠定他在江湖上的声望,也更激引他内在的高傲自大之心理。” 罗俊峰闻言,亦深深地为那位褐衣老者的英勇事迹所动,不由对他产生了不少好感。月里嫦娥可不然,在她精细的心房里,她对姬人庆的为人,尚存着怀疑。因为她对姬人庆的生平比罗俊峰知道得多些。 梅花神剑王尧弦,向两人告诫,道:“餐后,褐衣老人必来寻仇,虽小二理屈在先,我们亦嫌过份了些,要知道姬人庆并不是易与之辈,武功确有独到的地方,我们身有要事,凡事以忍为先。等一下,由老夫接着,陆姑娘就专司保护峰弟,切记,不再惹事生非,尽量化大为小,好继续赶路。” 说着,一看两人饭己吃饱,赶忙招呼堂倌会帐,立刻由门帘处走出褐衣老者来,只见他哈哈笑道:“免了,免了,那算是咱们见面之礼,由老夫做东道。” 梅花神剑执意不肯,两人推来递去,褐衣老者愠怒道:“三位把我当什么看待?老夫说一是一,望三思,菜饭我请,前嫌由你们自释,老夫生平好武成癖,方才这位小哥那‘顺风推浪’施得高明已极,不禁激发非拜领绝学不可之心,尚望三人不吝指教。” 梅花神剑王尧弦哈哈大笑,道:“姬人侠何出此言,小儿年幼无知,都是做父亲的我,没好管教之过,方才冒犯之处,老夫愿负荆请罪。” 褐衣老者闻言暗暗一怔,暗想:“这个麻子看起来土里土气的,何以知道我姓姬,难道……” 梅花神剑知道对方惊异,遂笑道:“倘若老夫猜的不错,你老就是武林人人敬仰的沙漠飞雕大侠吧!老夫慕名已久,今日得见足慰三生,哈哈。” 王尧弦这话似乎太近阿谀,几乎将褐衣老者捧上了天。人是肉做的,褐衣老者岂能何外,捧得心里头甜甜的宛如吃了清心剂,好不受用,也跟着笑道:“正是,老夫姓姬,承大侠谬誉,老夫愧不敢当,敢问尊性大名?” 这句话完全没有敌意,相反的倒有攀交之心,不由梅花神剑暗暗作喜,若能三言二语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更好,遂连忙答道: “老夫姓王,乃一界农夫,生平好武,但未遇名师,更未曾在江湖走动过,这是我的两个小犬将来若能在姬大侠处,就是我王家千年修得的福啦。” 说话避实就虚,只简单说他姓王,连名字也没说出来。但是,他却懂得如何引开正题,极力捧对方,目的不难想见,还不是息事宁人,早点离开是非之地而之。 天下事,你愈想逃避的,愈不能逃避,本来以这句媚语,已打动了沙漠飞雕之心,没想到这时刚才进店那五个大汉,竟起身向这边围拢而来,向姬人庆一恭作礼,道:“老前辈,欠债还钱,杀人低命,人家欺到咱们头上来,还能放他们走吗?” 沙漠飞雕姬人庆冷冷地瞪了五人一眼,意谓:“我的事还用得着你们管?”不过这一句话也不无作用,告诉沙漠飞雕别上了当。 姬人庆怒瞪了五个大汉一眼,说道:“以你们之意如何才算完?” 语气相当冷酷,不由五个大汉全身一凛,随即邪笑道:“没什么,只是说着玩儿的,我们是说……” “没你们的事,回桌吃你们的饭去!”姬人庆怒喝五人说。 五个劲装大汉,碰了一鼻子灰,默默无言地挟着尾巴退回,真是自讨没趣。 沙漠飞雕转过脸,向王尧弦道:“治伤之事,老夫自会理得,刚才之事理亏在我,小二罪有应得,是他自作自受,横傲待人的报应,老夫并不以为怪。不过,若三位看得起老夫,请不防指教两招之秘如何?” 梅花神剑哈哈大笑道:“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老夫略识皮毛,叫我献丑何异班门弄斧,贻笑方家。” 姬人庆脸色微变,但不发作,看了三人一眼,沉思片刻,道:“以武会友乃吾辈一种常礼,王大侠再推辞,就未免瞧不起姬某了。” 王尧弦一想。再也无从逃避,不禁暗思道;“也好,反正不罢不休,我就让他两招。” 想着遂起身抱拳说道:“姬大侠执意如此,老夫再推辞就未免见外了,那我们就点到为止如何?” 姬人庆哈哈大笑,道:“好!好!甚合我意,请!” 说罢,领着梅花神剑三人往后屋广场走去,沿途但见楼阁辉煌,花木扶疏,梅花神剑不由心中暗道:“气派果还不小。” 四人走到较竞场,只见场地三亩见方,场地四周桑树成荫,树底下排满了桌椅,广场进门两侧,排架着十八般兵刃。 广场东角一堆微微凸起的沙土,上面排插着长短不一,端锐如剑尖的竹子,与梅花桩有点儿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地上并没有埋刀。 梅花神剑王尧弦一时无法猜出来这种名称来,不过,沙漠飞雕姬人庆置此用意,不外乎在考验来人或门下的轻功而已。 078 沙漠飞雕姬人庆手指兵器架上兵器,微笑道:“王大侠请自选称手兵器。” 王尧弦闻言一笑道:“老夫之意,兵器无眼,我们就可以空手对折几招如何?” 姬人庆点头说道:“好,动手过招犹如拼命,王大侠不要稍存让意,尽管施煞手便是。” 梅花神剑心中暗暗发笑,由这一句语,可以看出沙漠飞雕的自负高傲来,是论武功谁也不怕谁。 沙漠飞雕姬人庆虽然名震绿林,王尧弦何尝不是一代宗师,若非身负重务,两人交手,真不知鹿死谁手哩? 沙漠飞雕姬人庆瞥见王尧弦脸露微笑,一语不发,遂催促道:“时间不早,我们开始吧!王大侠你客我主,就请发招!” 梅花神剑并不逊让,一声:“那老夫就有礼了!” 话落,双臂微伸,一招“丁山射雕”向姬人庆当胸递到,沙漠飞雕姬人庆丝毫不敢大意,在来人身份未明之前,他再傲亦不敢轻敌。 这也许正是他所以能成名立门的最大原因。只见他身如行云一闪而过,倏地展开一套奇异惨怪的拳法,毫不留情地向梅花神剑猛攻。 梅花神剑一时间陷入对方拳风掌雨之中,不觉暗自惊悸,情急智生,连忙展开一套杂拳,配合着他的经验,在如雨般拳掌中,飘忽游斗。 病书生罗俊峰与月里嫦娥陆玉华,一旁静观,莫不替王尧弦捏下一把冷汗。只见沙漠飞雕姬人庆,点、打、拿、制,每一出掌必夹呼呼劲风声势好不骇人。 反观梅花神剑自始至终,全被罩在对方拳影之内,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手之力。这一情景,落人罗陆两人眼里,怎么不惊心肉跳? 没有片刻,梅花神剑业已喘气如牛,额角冒汗,已呈不支之势。对方姬人庆却愈战愈猛,煞手连连,陆玉华虎视耽耽,提心吊胆。 身旁病书生看在眼里,深怕他贸然援手露出马脚,侧头低声告诫,道:“华姐姐,千万不可造次,别看王大哥这般窘态,这是有意的伪装,否则以姬人庆的连连煞着,何以竟无法伤及毫分。” 陆玉华闻言一瞥战场,继之一思,心中大石陡然而落。此时,蓦闻沙漠飞雕姬人庆一阵长笑;“承让!承让!” 梅花神剑业已跌坐地上,闭目运动。这个变化竟来得那么突然,也正是月里嫦娥回顾他处的那一瞬。到底王老哥是怎么被打败的?罗陆两人竟不明所以。 陆玉华睹状芳心一急,飞也似的掠出场中,向王尧弦处扑去,嘴里叫道:“王……爸!” 梅花神剑微启单眼,神光向陆玉华一瞪,陡的瞑目不语。病书生罗俊峰也围拢过来,假意帮助王尧弦推宫过血。 这时,由店里跑出一个伙计,走到姬人庆身旁,交耳细语一阵,只听沙漠飞雕向这边三人说道:“三位尽可离开,姬某不再强留,敝店正有贵客光临,老夫不奉陪了。” 说罢,连头也不回的领着伙计里走去,梅花神剑偷目一瞥,笑道:“姓姬的上当了,走!这时不走,还要等待到何时?” 说着暗示罗陆两人扶起他,向外走去。这时三人内心全有着一种感慨,一种英雄末路的寞落之感。 第十九章 三人走出群英楼,正待上马,蓦闻一声嘿嘿狂笑,由楼上飞出一条人影,来人空中喝叫,道:“嘿嘿,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三位别走!” 梅花神剑王尧弦闻言大急,及至策马欲走时,前面业已站着一位老人来。病书生乍见来人,心中一怔,暗叫:“是他!真是冤家路窄,这回可骗不了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山七鬼中坐第一把交椅的追魂鬼贾筠。此老一现,马上三人全部震惊。梅花神剑王尧弦,心中一横,微笑道:“尊驾无故阻路,意欲如何?” 追魂鬼贾筠哈哈笑道:“姓王的你别装傻,别人可以瞒过,老夫可不容易,哪怕你切成十块老夫一样认得出来,是好汉就别藏头藏尾,嘿嘿!今日再不还老夫一个公道,就别想走!” 王尧弦故作惊态,问道:“老夫姓王不错,可不懂尊驾这是什么意思?” 追魂鬼贾筠闻言仰天长笑,道:“没想到堂堂的点苍掌门竟成了缩头乌鬼,我请问你这位坐骑何来?”说时手指病书生罗俊峰坐骑,那正是银月所赠那匹白马神驹,王尧弦哈哈笑道:“路上所拾,问它干吗?” 追魂鬼贾筠怒喝道:“王大侠,别把老夫当三岁小孩,你容貌再好,脸上麻点犹在。今日有幸再睹尊颜,贾某业已立下决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是好汉下马一会。” 梅花神剑陡的仰天长笑,那笑声宛如龙虎啸吟,震得群英楼门空格格作响。笑歇冷冷说道:“不要猖狂,别人怕你,我姓王的可没把你放在眼内。你说的对,我们今天是死约会不死不休。 说时,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已下马昂立地上。追魂鬼贾筠嘿嘿干笑两声,道:“好!今日能见识名震武林的梅花神剑法,足慰三生。 说罢手中多出了一支追魂令旗,只见他单手令旗一抖,飕!的一响,也不待说话,一招“苍龙入海”急逾电闪,向王尧弦刺到。 梅花神剑双肩一晃,长剑出手,叫道:“来得好!” 这时陡见群英楼跑出一个人来,叫喝道:“住手!两位住手!” 来人就是沙漠飞雕姬人庆。只见他身至场中,双手乱摆,向贾筠说道:“老前辈,这个让我来,何需你老动手呢?” 说着顿了一下,转向梅花神剑说道,“王大侠真是太欺人了,瞒得我好苦。来来来!姬某愿凭手中一柄铁剑领教点苍绝学。” 马上月里嫦娥闻言银玲似一陈长笑,道:“姬大侠,你老怎么这般有兴,小生陪你走几招如何?” 说着飘身而下,抱拳一揖,随即由腰际取出“卷风带”笑意吟吟地说道:“姬大侠尽量向小生要害招呼好了,动手如拼命,别忘了兵器是不长眼睛的呀!” 079 一副狂妄之态,比沙漠飞雕来得更狂,简直不把他放在心上,姬人庆何等样人,哪吃得下这种轻视,陡见他嘿嘿狂笑,道: “敢情你就是人称‘月里嫦娥’陆玉华了。好,这才不愧天山神尼之陡,姬某荣幸,竟能拜领天山绝学。” 说毕,长剑出手,一招“直叩天门”,向陆玉华劈落。陆玉 华虽表面装得那么狂妄,骨头里却分毫不敢大意,刚才已亲见过姬人庆的怪异武功,自己所敢抗衡的,仅凭一股勇气和一套天山绝学“卷风带”法。 月里嫦娥一见对方长剑直砍,心中不慌,卷风带并不出手格,及至长剑距头顶一尺高,陡地偏头晃背,但见人影一闪,姬人庆眼前已消失了月里嫦娥陆玉华。 沙漠飞雕不由一怔,倏地旋身进剑,剑化层层光影,展开崆峒派绝艺与月里嫦娥斗在一起。 陆玉华已立下决心,为保护心上人,不惜丧命,展开天山不传之秘,猛如凶虎,彩带如虹,裹着对方紧打猛卷,好不骇人。 爱情的力量的确不可思议。陋玉华与沙漠飞雕两人,论功力姬人庆远高她一筹有余,但一人拼命,万人莫敌,一时间姬人庆反而讨不了半点好处。 这一边梅花神剑王尧弦已不再存逃避之心,他知道无论你怎么逃避,总久有一天要接触敌人的,即使今日能脱得了身,你敢保证明天不会出事? 如今,病书生罗俊身身伤之事已传遍武林,一干曾经吃过他苦头的,必闻风追来。 尤其大对头飞龙帮,更不会放过他,不用说千面人魔一得消息,亦必派兵追来,为飞龙帮已故不少高手复仇雪恨。病书生罗俊峰何尝不也有自知之明,但这时的他反而安若泰山,因为他已将生与死看得非常清楚。 若非父仇未报,母恨未雪,他真对恩怨牵缠不清的风尘产生了厌倦。有一天,俗务完了,他将遍寻仙境以终余年。 梅花神剑王尧弦瞥见那边姬陆两人已动了手,身前追魂鬼又虎视耽耽,不由一声冷哼,道:“贾兄,我们也别再延时了,王某凭手中长剑,会会名震武林道上的追魂令旗。” 说毕长剑平刺,自动逗诱对方,追魂鬼贾筠凶光迸射,一声阴恻恻冷哼,令旗一格,陡的一招“大鹏展翼”一招化二式,一格一攻,向梅花神剑当胸刺到。 追魂鬼手中那支“追魂令旗”看似一支普通旗杆,其实里面暗藏机关。旗杆头乃采钢母所铸,尖如剑,并呈蓝光,不用说杆尖所使蓝光正式代表着一种剧毒所熔,只要对手身上被划上一道口,立即见血封喉,死于非命。 梅花神剑远在四十年前,在祁山与此鬼有过芥蒂。当时王尧弦以手中“朱雀剑”及一套点苍神学“梅花剑法”百招之后乃胜此鬼一招。 虽如此,王尧弦自知赢得侥幸,论功力还是追魂鬼雄厚。 四十年后的今天,冤家路窄,两人碰上头,梅花神剑心中不免暗惊。 在四十年光阴中,梅花神剑致力扶弱锄奸,收徒教艺,自己武功固然亦随月增厚,但是,比起此鬼,可就差得太远了。 追魂鬼贾筠一招之耻,激发他埋着深山,苦学魔功,四十年不问世事,专心致力本身内功之修练,武功自然一日千里,远非昔比。 两人一交上手,不出十招,梅花神剑已出手缓迟,无法支持,这一现象落人马上病书生眼里,不由他心急如焚,暗暗叫苦。 反观陆玉华这边,乍看两人棋逢对手,不分轩轾,但,严格说来,陆玉华还是差人一筹,若非卷风带法的精妙,绝无法维持平手这么久。 病书生衡量当前两个战场,堪忧的还是梅花神剑,遂暗自沉思,如何援手。 这时,梅花神剑手中长剑挥舞起采,更加散乱,梅花神剑法虽妙,若不配上朱雀剑,威力无形减色不少。 何况对方已吴下阿蒙,内力的雄厚,已达化境,手中追魂令旗如风似浪,飒飒袭来,愈战愈猛,丝毫看不出破绽来。 蓦闻梅花神剑王尧弦一声暴喝,长剑一招“寒梅吐蕊”,聚全身真气,剑夹呼呼劲响,如瑞雪缤纷向追魂鬼当头罩下。 这一招正是梅花神剑精髓所在,亦是当年战胜贾筠的一手绝招。 剑招展来,若狂风骤雨,声势骇人。追魂鬼乍见此招,心中暗暗冷笑,开口叫道:“王老儿,黔妒技穷,姓贾的再不是四十年前的贾筠了,昔日一招之耻,正好得雪。” 话落,手中追魂令旗倏地盘空所抖,一招“水火炼魔”,霍见空中旗影飘飘,梅花神剑立感全身被罩旗影之中,不禁惊叫:“吾命休矣!” 此时,蓦闻罗俊峰叫道:“神雷击魔兮,妖孽遁。” 声音细弱,与呆书生念经口音相似。但,传入梅花神剑耳内,何异晴天闷雷,全身一震,手中剑竟不由自主一招“雷殛妖孽”向追魂鬼劈手令旗格去。 但闻一声“隆!”两件兵器空中一碰,双双各自跃开。王尧弦竟因罗俊峰一句话逃出厄运,迫魂鬼惊悸地望着病书生,怒喝道: “好家伙,果然不凡,竟识得破招。好好!有种的就下马过来,老夫照例以十招为限,若再不能扳胜,从此退出江湖不问世事。” 追魂鬼此话一出,索名叫战,罗俊峰想避也无法,本待咬牙下马一战,蓦然,由店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姓贾的,好大架子,好不要脸,这年头打落水狗的可真不少,我这老要饭的,只好打抱不平啦!” 说话间,众人回头一瞥,罗俊峰一见来人,欢叫道:“赵大哥!称怎么会在此?”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宇内三奇之一的追魂神乞赵哲,只见他摇头晃脑一摇三摆,踱出大门,边走边说道: “老弟,我想得你好苦呀!你怎么变成这个麻相,差点认不出来,要不是那穷酸告诉我,真的错过这个机会了。” 说话时,由群英楼里面走出一个破衣儒生来,梅花神剑一见来人,叫道:“穷鬼,你怎么会在此?” 那人哈哈打恭一礼,踱着方步走了过来,神乞扫了追魂鬼一眼,说道:“我的贾大爷,好好的怎么又出来追魂啦?人家生病,打胜了你脸上也不光彩呀!唉,我说这年头已时风日下,连你老兄也欺侮起小孩来了。” 说着,向罗俊峰说道:“你们这般易装,真是太蹩脚了,别以为脸上点个麻子,就能掩饰黄腊,叫花子也真是粪做的眼珠子;还跟我打上东道哩!” 080 说着两人已走到病书生面前,不用说读者已明白,这两人正是百禽居分手遍寻高手的穷儒万念祖和追云叫化子。 罗俊峰一见两人,心中大慰,连忙将脸上麻点抹掉,说道:“万前辈你们两人不是一南一北,怎又凑在一起,又在这里出现!” 追魂神乞越哲嘻嘻神秘地一笑,道:“谈他做什么? 正事先办,余言慢慢再谈,老弟,你坐着这里由要饭的来。” 说着将蓬头垢面一转,向追魂鬼贾筠,说道:“追魂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干么这么急?千面老鬼不是明明向武林订出吕梁之约吗?到那时什么恩仇怨恨,不是可以一齐了结,我看咱们喝两口酒化戾气成和祥如何?” 追魂鬼贾筠闻言,凶狠喝道:“叫花子,你敢戏弄老夫不成?嘿嘿!俗话说得好,烦恼皆因强出头,敢情要饭不成,想要吃?” 追魂神乞赵哲哈哈大笑,道:“姓贾的,老叫化子生不逢辰,长年为人间打抱不平,这个头颅能值多少?你要,双手奉上,但也得露两手看看才行!” 这时,沙漠飞雕与陆玉华之战,早因宇内三奇的出现而停止。沙漠飞雕走到这边,听追魂神乞这么一说,不由怒喝道: “二位横加插手,简直不将姬某放在眼里,别以为姓姬的好欺侮,露两手不难,问题是你接得下吗?” 追魂神乞闻言仰天一阵爽朗的长笑,遂即说道:“姬人庆,要饭的心仪崆峒绝学已久,不妨就露两手绝活儿,看要饭的接得下不?” 说着旋身一转,脚下不八不了,安逸悠闲地等待着,只见他双目神光迸射,一瞬不瞬地注着姬人庆。 要知道追云神乞自百禽居再度门关之后,内功巳臻化境,“玄天气功”已练到视到百毒不侵,飞花伤敌的地步,如赤面鬼卓三亚之流,已不足与他抗拒,固然不能和追魂鬼贾筠之流相提并论,但亦相差无几。 俗云:“士别三日,应该刮目相看。”追云神乞一朝彻悟,闭关苦修,今日之赵哲,已非昔比了。 沙漠飞雕姬人庆一见对方严陈待敌,不由更加生怒,只见他双臂微沉,暗聚丹田气功,全身骨格“拍!拍!”乱响。 此时,梅花神剑王尧弦掠身过来,发言喝止,道:“且慢,老夫愿以空拳再度领教,以报方才贵店一掌之耻。” 沙漠飞雕一瞥梅花神剑横阻迎敌,不禁由心底发出一阵阴恻恻的冷笑,道:“手下败将,犹敢言勇?” 梅花神剑王尧弦不作声,亦不回答,单掌获胸,右掌推出,一招“仙人摘果”,急如矢箭向沙漠飞雕胸前“膻中穴”点去。 王尧弦刚才为顾全大局,一招认输。现在既然有宇内三奇人物出现在此,顿时壮胆,因为罗俊峰业已得到二个奇人的保护,如今可以全心全意蓄气制敌,以雪一掌之耻。这一招表面是点穴,实则随敌变化为招。 沙漠飞雕姬人庆见状,嘴露冷蔑的轻笑,不闪不退,及至王尧弦中指已射至胸前半尺,倏地一声暴喝,凹胸缩腹,右臂聚功,猛向王尧弦左臂格去。二人皆成江湖多年的高手,武功各有千秋,一交上手,乍看不出谁强谁弱来。 这时,只见场中拳影飘飘,二人宛若飞蝶穿花,以快打快,一时间竟消失了二人的身影,就连天山七鬼,宇内三奇之流亦无法看出谁是梅花神剑,谁是沙漠飞雕来。 打斗中的沙漠飞雕,边打边慌,越打越急,心里头不由的暗暗惊讶,这时才给他想出其中道理来,方才教场之战,莫非是对方佯败? 果如此,此老武功不与他在伯仲之间? 这一想,顿使他恍然大悟,不由他一声狂啸,身法一变,立即施展崆峒派镇山绝学,只见场中两人不约而同的缓迟身躯,双双跃退三步,凝神屏息,对峙而立。但,两人脸色凝重沉着,不用说两人各想拼着真气,一决雄雌。 这一来,不由在场诸人亦随着紧张起来。高手对招,最忌的还是以内功相拼,这无疑的是拿生命做为赌注,两方功力若相似的话,一交上手,必两败俱伤,倘若某一方内功稍弱,则这一比,无疑自寻坟墓。 追魂鬼一见双方如此,心中不免发楞。以目前正邪的实力,对方加上宇内二奇之后,已完全改变,万一沙漠飞雕再失手致伤,则以他之力,决难留下病书生罗俊峰。 这一估计,顿使这位邪道魔头暗蓄杀机,只见他凶光顿露,狰狞的邪笑,浮在他脸上。在场诸人,除了那位神秘的穷儒,任谁也未曾注意到他的脸色表情。 这时,沙漠飞雕陡然一声暴喝,双掌蓄十成功力,向梅花神剑遥遥推去,蓦见沙石飞起,狂风大作,一卷卷白色的气体,如虎云翻天,罩向梅花神剑。 梅花神剑王尧弦乍见对方双掌一递,即昏天暗地,沙石齐飞,眼前顿时黑漆,不由一凛,知道这正是崆峒派绝世气功“黑沙掌”。这个念头掠进他的脑海,全身早已聚结的劲气,突然不由作主的急集双臂。 只见他双掌一推,倏见一道清如溪流明镜般的透明气体,由他前面漫漫向前推进,向狂击而来的黑气体迎去。 蓦闻,空中一声震天暴响:“轰隆!” 两人霍然掠后几步,只见梅花神剑身子晃了几下,勉强拿桩站住,沙漠飞雕可就吃到苦头了,只见他整个身子往后倒退了七八步,哇!的一声,一口浓血喷出口外,人也随着颓萎地坐倒地上,脸色铁青,双目无神也向上吊起。 一旁准备暗救的天山七鬼追魂鬼,做梦也不曾考虑到战局会这么迅速一掌结束,乃至发觉已迟,沙漠飞雕姬人庆业已跌坐地上,内腑震伤不能动弹。 追魂鬼哪顾及暗杀王尧弦,急得一掠身飞扑过去,但并不马上将姬人庆抱起,因为初中重伤,万一一个救护不良,可能贻害他永世残废,甚至于导致死亡。 追云神乞赵哲连忙走到梅花神剑身旁,从怀里取出一粒“固元丹”。也没说什么,就往梅花神剑嘴里一送,随即向追魂鬼说道:“贾兄,青山不改,绿林长流,咱们又欠了你一笔烂帐,我看还是吕梁山上见吧!” 说着招呼众人,上马赶路。这时突然听追魂鬼怒喝阻止,道:“慢走!欠债还钱,今日不是你死即是我亡。” 众人回头一瞥,全部震悸,只见追魂鬼贾筠脸色铁青,双眼隐现赤红,令人不寒而粟,足见此鬼已气极怒煞,暗蓄杀机。 追云神乞不禁哈哈大笑,道:“哟!我的贾大爷,你可真生气了。唉!干么这么气狭。欠债还钱,是迟早的事,你急什么劲?难不成真想吃下我们?” 这一讽刺,何异火上加油。追魂鬼贾筠青腈暴射,咬牙切齿地怒骂道:“臭叫化子,你敢戏弄老夫!” 话落身起,空中一掌向追云神乞劈下。这一劈夹万斤劲力,声势骇人。老叫化子可不理这一套,并不正面迎击,只见他长衫一飘,轻飘飘地一闪一嚷叫道:“天啊!救人呀!追魂鬼向我索命啦!” 说着人如行云般,避过一丈远处。这时,一向没说过半句话的穷儒万念祖,竟乘追云神乞闪掠的同时,飘身切入,挡在追魂鬼面前,安若泰山,和颜悦色说道: “贾老,得放手处且放手,能饶人处且饶人,赵哲的话并没有错,血债、恩怨、仇恨,迟早总得一结,来年吕梁山再偿,难不成你老真等不及?” 081 追魂鬼已怒火攻心,理智全失,穷儒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竟将一股怒火,全往穷儒身上泄,只见他双掌盘空一抖,不问青红皂白,向穷儒头上劈落。 穷儒何等人物,早料此鬼有此一着,一见双掌劈下,心中不住有气,看着双掌已堪堪临头,倏地双肩一动,展开罕世轻功,一闪即逝。这时,迫云神乞在那边又嚷叫,道:“不好了,疯狗咬人啦,救命呀!” 追魂鬼这时与疯狗无异,只见有人挡在他眼前,他就不问 黑白一律劈杀。但是,穷儒岂是省油灯,早在前面已经介绍过,此者名列字内三奇之首,身负的绝学足可与宇内二叟之流,相提并论,像追魂鬼这种角色,还没放在他眼中哩! 这时看到此鬼狂疯如斯,不觉有气,若不给他一点颜色,量他不知进退,遂暗暗一聚真气,切身过来,走到追魂鬼面前三步之遥,陡的,沾地掠身上空,一招“香风拂柳”霍见他五指箕张,五道指风如矢箭似的,向追魂鬼门面射至。 追魂鬼贾筠乍见穷儒凌空下击,心中暗自高兴,但见他凶眉倒竖,恶眼暴睁,双臂聚结十二成功力,往上推击。 这一招“霸王举鼎”若换别人并无出奇之处,但在这位武林魔头施来,劲道何等骇人听闻,凡人只要沾上一点邪气,必震碎肺腑,死于非命。 可是,对手是谁?这种雄厚劲风固可断树裂石,可无法奈何字内三奇之首穷儒分毫,相反的,更使穷儒可以借机发威制敌。 只见两股劲风快要相碰的刹那,空中穷儒陡地收指反身,闪过正面,人如鲤鱼旋身,由侧发掌,两指箕张,二道劲道似闪电急射,向追魂鬼腰际“志堂穴”点去。 说来话长,当时的情景却是一个动作,而且是在刹那间完成的。追魂鬼贾筠双掌方出,就不见凌空下击之穷儒,及至着慌,腰际已隐隐感到两股歪风向志堂穴射至,顿使老魔头暗叫“不好”,一个“铁板桥”整个身躯侧面扑倒,堪堪闪过这一煞手。 陡见一条黑影急愈闪电一闪即逝,蓦闻穷儒哈哈大笑道:“承让!承让!” 追魂鬼闻言不禁错愣,自己并无任何失招,何故对方竟自叫承让!不由将全身上下检视一遍,突然发现自己右腋处长衫,赫然露出五个小洞孔,不用说这是宇内三奇穷儒的杰作。这一发现顿使这位绿林魔头脸红耳赤,恨不得立时钻入地下。 他清楚的知道这是对方手下留情,否则自己早已丧命指下,这无疑的证明对方的武功远驾自己之上,不过,使他费解的是在何时被人穿了这五个孔? 就因为追魂鬼不明白自己被暗算的时间,才能更显出穷儒绝学来。 读者若不健忘的话,一定知道此鬼何时遭贫儒戏弄,那就是在此鬼施展“铁板桥”刚刚倒下,忽觉人影一闪的时候。不过,话又说回来,穷儒武功真的神奇到那般程度吗?真的远超追魂鬼甚多吗?不,并不全是。 固然他的功夫神奇诡异,但并不是高出追魂鬼多少,主要的是因为他善于随机应变,灵活机警而已。 追云神乞老叫化子,这时哈哈笑道:“贾老,咱们这笔帐可欠得愈多了,这里别过,吕梁山武林正邪之会,自会还道给你。” 说着顿了一下,瞪眼望着呆坐马鞍上面的病书生罗俊峰,喝道:“走呀!还等着看他自杀不成?” 说毕也不理众人,径自往道上走去,那种神气活现的样子,就像是他打了胜仗一般,不由后面赶来的众侠,掩嘴欲笑。 第二十章 病书生罗俊峰唯一关心的是这位叫化哥哥的出现,遂策马追上,向追云神乞问道:“老赵哥,你怎么会在白龙镇出现?并且与万前辈在一块儿!” 追云神乞放缓了步伐,回头神秘的裂嘴一笑,道:“难道老叫化不能来?” 罗俊峰慌恐答道:“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追云神乞越哲说道:“老要饭的何处去不得,我说呀!离开了你,你就惹下滔天大祸,该揍不该揍?” 这句话说得毫无根据,不由病书生罗俊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叫化大哥说些什么,遂慌忙问道:“没有呀!我哪里惹出大祸?” 追云神乞哼了一声,说道:“还敢赖?我那个乖女侄哪里去了?” 这一说罗俊峰顿时心头一紧,如雷击顶,真的!他已好些时候没有想起她了,现在经追云神乞这一提醒,不由他烦躁苦痛的心房,宛如再遭巨斧砍中般疼痛,答不出话来。 追云神乞回头一看,不由佯怒道:“你把她遗弃了不成?你这薄情汉,要不是身带重伤,我不痛打你一顿才怪。” 说着那对神眼,贼溜溜地偷瞥马上病书生一眼,只见他颓丧若失,低头不语,脸上流露出一股幽怨。 病书生遗弃了郑美惠吗?不,太冤枉了,不过追究是他保护不周之过呀! 追云神乞赵哲继续说道:“看不出你竟是喜新厌旧之徒,有了漂亮的妞儿,就不要我那个侄女不是?” 罗俊峰急急辩解,道:“不不,是我保护无能,她已经被飞龙帮所掳,但,峰弟并没有忘记她呀!” 追云神乞睹状,心里不愿他再急下去,遂嘻嘻笑道:“别紧张,是说着玩的,你竟这么惶恐。惠儿的事哥哥全晓得,就连你们黄龙寨各节,亦全知道,问题是你将如何救她?” 病书生罗俊峰连忙答道:“只要重伤痊愈,不惜血溅吕梁山,也要救出惠妹妹来。” 追云神乞点头称许。此老何以避开正题不谈,专谈郑美惠被掳之事?无他!自百禽居看到郑美惠之后,追云神乞也暗许心愿,将来为武林撮合一段美满良缘,给武林添留佳话。 所以才计令罗俊峰携带郑美惠,以便两人能情感日增,终而成为眷属。这种苦心,并没有白费,因为云霄洞内,罗郑两人已山盟海誓,永结同心。 可是,造化弄人,竟横生枝节,似乎有意在一个美丽的远景上,布下波折,去考验一个人的坚贞和诚意。 罗俊峰这些日子来,接连的不幸,使他几乎将心爱的惠妹,由心中除去。这当然是因为他身旁有着一位美丽,体贴他的月里嫦娥。 可是,不否认,罗俊峰依然深深爱着郑美惠的,不过,时间似乎已经冲淡了不少他的情愫。 如今经追云神乞这一提起,不由他愧疚万分,顿时陷入往昔甜蜜温馨的爱河里。郑美惠的倩影,很快的重浮现在他眼前,他的双眶不知何时,竟沾满了泪珠。 这时,后面的月里嫦娥已追近他的身侧,倏见这一情景,不由惊异地问道:“峰弟,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敢情她并没有听到追云神乞与罗俊峰的谈话。罗俊峰闻言一愣,连忙擦试眼泪,道:“没什么,头有点昏胀。” 月里嫦娥误以为真,慌忙催促他吃药,道:“大概又是伤势复发,金老前辈的丹丸还有多少?快吃,我们赶一阵亦该休息了。” 这席话与她所流露出来的真情,落入追云神乞眼里,不由他心里为郑美惠着急不已,遂问道:“峰弟,这位是……” “对了,我真糊涂,竟忘了给你们介绍,华姐姐这位是宇内三奇中的赵大哥,想你一定早已耳闻。”说着又向迫云神乞介绍月里嫦娥陆玉华。 追云神乞乍闻眼前这个易装少年,就是天山神尼衣钵传人月里嫦娥陆玉华,不禁多瞧了两眼,遂即互相谦赞一番。 这位老江湖追云神乞可真为那个故友爱女郑美惠,担上了心。 虽然他亦对这位陆玉华发生好感,但,如果病书生罗俊峰因有了这位而遗弃郑美惠的话,此老一片苦心,岂不付之东流? 这只是他心里的事,并没有表露出来。罗俊峰亦非白痴,他哪能看不出这位大哥的心事。其实,追云神乞亦太白担心事了,罗俊峰并非他想像的那般,只因为重伤过后,无心去理会儿女私情而已。 罗俊峰依言吃下了柴樵叟所赠神丹,随后向追云神乞问道:“大哥,您并没把分别后的事告诉我,我想知道你们办的怎样?” 追云神乞赵哲,沉思片刻,道:“宇宙之大,寻人犹如大海捞针,何况奇人异土,多侠踪不定,我一个人岂是孤单。其实这些事只是可遇而不可求,到时候你不请他,他还会出来的。” 说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老要饭的并没白跑,可给我探出了好多事情?” 罗俊峰问道:“什么事?” “还不是飞龙帮千面人魔的阴谋。” “这样说您老为什么又跑到甘肃这个偏僻的地方来?” 082 追云神乞神秘的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到时你自会明!” 后面穷儒万念祖,哼了一声,说道:“老要饭的专门吊人胃口,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哼!还有什么天机不可泄漏,这一捞什子。” 追云神乞笑道:“嘻嘻!我的穷酸,你还不是为了这件事老远跑来,老要饭的懒得说,还是由你说好了。” “何必多此一举,不说也罢,谁希罕你说。”穷儒这么说。 病书生罗俊峰见两奇这般神秘,亦就不好意思追问到底,还是月里嫦娥沉不住气,问道:“两位老前辈有什么话不可说,难道真神秘得不可告人吗?” 追云神乞哈哈一笑,道:“姑娘,你急什么功,要说不难,只要……” 陆玉华急问道:“只要什么?” 穷儒插嘴讥笑,道:“只要你先医好他的酒虫病,万事皆成。” 这一说不由引起众人捧腹大笑。陆玉华忙答道:“可以可以,等一下找到酒馆,一定好好买壶陈酒请您老人家。不过,你可不能赖帐!” “当然,当然,老要饭的一向谨守信义,绝不赖帐。” “真不要脸,果然嗜酒如命。”穷儒羞了羞他道:“要饭的,人家也不会赖你帐呀!我看你还是先说出来听听。” 追云神乞无可奈何,吞了一口涎水,说道:“你们可曾听说过陕西渔河堡内蛟吼潭,出现五百年前江湖隐侠银钓客的藏宝之事?”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很快地答道:“知道,早在二个月前就听说过,难道你来甘肃是为了这个吗?” “不错,正是为了这件事。” 梅花神剑王尧弦心中非常着急,因为自己正是因为此事,才命大弟子朱雀孔巨,赴少林借珠。如今乍闻此事,不禁联想到自己徒儿不知进行如何了,故急着抢道:“那件异宝已取出来了吗?” 追云神乞望了梅花神剑一眼,摇头叹息,道:“王兄令徒遇难,少林镇寺异珠‘观音降龙珠’也同时落入匪手,你知道吗?” 梅花神剑闻言大骇,道:“什么!降龙珠已失,糟,糟了,这个亏吃得太大了。赵兄,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能否见告?好让我们明白。” 追云神乞嘘喟一声,缓缓说道:“最糟还不止如此,据说此宝并未落入飞龙帮之手,而是被崆峒派那个牛鼻子所得。” 病书生罗俊峰,问道:“你是说银钓客老前辈藏宝,还是少林镇寺宝?” 追云神乞说道:“银钓客之藏宝。” 这里穷儒插上嘴,说道:“不,两者全部都落入崆峒派之手。” 追云神乞叫道:“什么?” 说着瞥了穷儒一眼;诧异地道:“你没有骗我吧?老要饭的怎么没听说过。” 穷儒万念祖哈哈笑道:“否则我会老远赶来不成?这几天崆峒那个牛鼻子可糟了。飞龙帮千面人魔已派遣座下高手,前来诱说,武林几位退隐异人亦纷纷赶来,这下子可有那个人牛鼻子乐了。” 梅花神剑王尧弦慌忙问道:“万兄,这样说我那拙徒弟已落入崆峒手里啦。” 穷儒万念祖说道:“不是,他早已被人救出,与他同时被掳的还有少林慧空和尚和武当玄真。” 病书生罗俊峰诧然地道:“家师曾说掳取三人的是飞龙帮高手,怎么少林观音降龙珠会落入崆峒之手?而人又被人救出,这不是太令人费疑吗?” 穷儒万念祖点点头说道:“不错,他们三人是被飞龙帮高手厉山双魔薛越所掳,但宝珠到中途就被崆峒派掌门灵真牛鼻子所夺,缺耳魔人亦在同一时间被一位异人救出。” 病书生罗俊峰连忙问道:“那位异人是谁?” 穷儒摇摇头表示不悉,道:“我也只是耳闻而已,到底是谁?就连缺耳魔本人亦没有看清楚。否则早已传出来了。” 梅花神剑这时心中那块大石,才松驰下来,遂向众人道:“此去崆峒派大约尚有二十来里路。据两人所说飞龙帮高手云集崆峒,则我等此行,必波折迭起,噩运接踵而来,万兄可有万全之策。” 穷儒沉思良久,问道:“此去天山遥遥千里,若经玉门关通往天山这条路上,势必如王兄所料,危机四伏,寸步难行,并且非经崆峒山无法去玉门关。” 说至此歇了一下,继续说道:“倘若转个方向,取道夏河经青海而达新疆,不但道路难走,路程亦将多化一倍,恐怕俊峰伤势无法维持那么久。” 追云神乞赵哲,打岔插口说道:“以你穷酸之意,该如何走法?” 穷儒不加思索地说道:“前者虽危机四伏,有我们几个不要命的老骨头相陪,狗崽子能奈我何?”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又是一阵神伤哀痛,自己竟落得这个样子,处处蒙人保护。想当年,穷儒,追云神乞,梅花神剑之流,自己何尝不如他们,现在…… 说话间,五人已来到崆峒山麓脚下,这时天色昏暗,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蛇形的山道,宛如一条蚯蚓,蜿蜒地爬往山巅。 万籁死寂,惟闻呼呼山风吹叶之声,倍觉凄凉。五人上得山来,好像陷于黑海之中,伸手不见五指,若非众人练有夜眼,真是寸步难移。 这条山道,并不宽阔,仅容三人并肩而行,如果加上马匹,只有两马宽大。这一来,众人不得不安排行走顺序。 因为一入崆峒山,就已进入了崆峒派势力范围之内,众人哪敢丝毫大意。 最令人怀疑担心的,还是一路行来,不见可疑踪迹。依穷儒之言,此时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何以竟寂寞到除了他们之外,并不见第二个外人。 难道穷儒之言不实?抑或是崆峒派根本不知有这回事?不,皆不,这两种原因无论如何亦无法成立。崆峒派自得武林异宝之后,决无不加防范的道理。 可是,事实如此,不仅未看到崆峒之人影,就是崆峒派之外的人物亦一样未曾发现半个,这一反常的现象,只有更加重众人心事的沉重而已,亦令人提高了警觉。 此时,万念祖竟越众向前掠而起。众人不明所以,莫不错愣,以为此老已发现敌踪,不由停步再前走。追云神乞笑道: “看样子穷酸又有发现了。他妈的!要走也得说一声,鬼鬼祟祟的,我不相信他能找出什么名堂来。” 说话间,穷儒已去而复返。追云神乞老叫化子埋怨道:“酸鬼,前面有什么不对?” “没有,奇怪,我明明看到一条黑影,怎么追上去竟连个鬼也没见,难道眼花不成?要不真见了鬼?” 追云神乞哈哈大笑,道;“这就怪了,老要饭的可不信有鬼,怎么你这满腹经伦的酸东西信起鬼来,这不是笑话!” 说话间,蓦然由山顶上传来几声怪啸,众人不觉一凛。追云神乞细听良久,说道:“发啸地点,离此起码一里之外,可见来人武功已登峰造极,莫非你所见的就是他?” 穷儒已为这啸声所惑,奇怪的啸声一歇,又恢复死寂,并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梅花神剑喃喃自语,道:“怪了,莫非飞龙帮早已发动。果如此,我们一路行来怎么不见半个人影?” 病书生罗俊峰像个废人,一直没有主见,傻坐鞍上,一语不发。这时他似有所觉,向众人说道:“我看我们走昏了路,通往崆峒巢穴,必另有别路。” “唉,对了!老要饭的竟糊涂到这种程度,不错,一定另有别路。” 梅花神剑王尧弦一直主张不要与敌碰头,这并非他怕事,实因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免的尽量避免,于是说道: “这样更好,咱们省得麻烦,若不早一天到达天山,老夫就无法放心得下。我看咱们亦该走一程,最好天亮前能赶到梅川休息。” 声音方歇,陡闻一声怪啸,由山顶跃下几个人影来,追云神乞连忙掠身前出,梅花神剑急着向陆玉华叫道:“陆姑娘,快退。” 月里嫦娥闻言,一牵病书生坐骑,往后退开,躲入道旁林内。这时宇内两奇与点苍掌门,三人品字形挡住道路御敌。陆玉华下了马,与罗俊峰两人躲在大石后面,静观其变。 陆玉华往前一瞥,山顶路下的竟是四名黑衣劲装老者。每人手中各提一柄长剑,亦成品字形挡住山路。其中一人向宇内两奇,喝道:“来人报上万儿,夜闯崆峒派意欲何为?” 083 这一说,追云神乞心中雪亮敢情这四人就是崆峒派座下三代弟子中的“四子”。 追云神乞哈哈一笑,道:“天下人走天下道,要饭的四海为家,想到贵派讨碗饭吃,别无他意。” 四人齐声喝道;“住口!崆峒山岂是任人撒野的地方,朋友是哪一线的,不妨说出来,免生误会。” 穷儒万念祖抱拳作礼道:“四位莫非是人称‘崆洞四子?’” “不错!你等既有自知之明,现在回去犹未为晚!” 追魂神乞一生玩世不恭,这时陡的高声嚷道:“哎哟!老要饭的肚子里蛔虫作怪了。我说四位行行好,施个把饭丸,老要饭的没齿难忘。” 这句话几引得众人喷饭,崆峒四子可气炸了肺,只见四人凶眉顿立,邪光进射,面含杀机,怒喝道: “若非有意而来,哼!臭花子,别人怕你追云神乞,你在我们眼里,不要倚老卖老,假疯咬人。要饭不难,问问我手中这把剑。” 追云神剑闻语一怔,对方怎么认得他。这样说自己五人一行行踪,早已在人家眼里,这事情可就要多费手脚了。 穷儒万念祖依然是那么谦恭有礼,向四子说道:“万某等本无他意,只是借道而已,四位能否见让。” 崆峒四子一听,这位中年书生自称姓万,继之一瞧,不禁暗思,道:“这人莫非是穷儒,若真则事情就辣手了,还有那位麻脸者者又是谁?” 想着多瞧了梅花神剑一眼。追云神乞知道对方心意,遂说道:“王兄,你这麻脸可真好,狗崽子竟认不出来。来来来,老要饭的替四位引见这位点苍掌门。” 崆峒四子乍闻那个麻脸老者就是梅花神剑王尧弦,不由全感一凛,暗叫:“怎么全凑在一起,莫非专为夺宝而来。方才已发现几处敌踪,若再加上三人,烦恼可大啦。” 想着,不由展颜邪笑,道:“原来是王大侠,各位来意是……” 梅花神剑不等他说完,道:“仅为借道前往天山。” “真的?”崆峒四子诧然问道,语气疑信参半。这也难怪他们如此,因为今夜崆峒山,不断出现敌踪。 穷儒点头肯定地答道;“真的!老夫岂能失信江湖,虚言骗人?” 崆峒四子一想,既然对方并非恶意而来,何苦得罪武林同道,多为崆峒添上麻烦,遂说道:“既然如此,方才得罪之外,请原谅。” 说着四人让开道路,请三人通过。 梅花神剑反身向陆玉华叫道:“陆姑娘出来,我们得赶路了。” 叫着,竟不见陆玉华答应,亦不见两人出来,不由一凛。掠身向陆玉华躲身处飞来,宇内二奇亦觉得事出突然,连忙掠身过来,一看: “咦!”的惊叫一声,三人疯狂地扑落地上,只见月里嫦娥晕睡在地上,独不见病书生的身影。 梅花神剑跺足大叫,道:“糟了!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峰弟失踪了。” 这一突然的发生顿使三老急如热锅上蚂蚁,连忙将月里嫦娥陆玉华抱起一瞧,只见她依然熟睡不醒。 追云神乞连忙解开她的“睡穴”,推宫活血一阵,陆玉华慢慢苏醒过来。追云神乞等不及的问道:“峰弟呢?他哪里去了,你又怎么被暗算?” 一连串的催问,可见他心里是何等着急。穷儒忙阻止他道;“急也没有,等她完全醒来再问不迟。” 陆玉华一觉醒来,瞥见众人这般急相,微微一怔。及至听到峰弟失踪,急得翻身立起,问道:“峰弟呢,峰弟呢?他哪里去了?” 追云神乞说道:“我也正想问你呀!” 月里嫦娥一急“哇”的吐出一口浓血,又晕过去。梅花神剑见状,念头一转,起身向崆峒四子怒喝道:“四位好狠的计谋,竟敢在王某身上耍这一套。” 崆峒四子也为眼前事情搞晕了头,如今梅花神剑这一喝,更加如堕入五里雾中,哑然无以作答。 其中一人,连忙问道:“王大侠此言何意?我们发生何事?” 梅花神剑王尧弦误以为对方明知故问,不禁更怒,道:“四位把王某当什么人看?快将人还来,否则四位亦别想回去。” 梅花神剑早已失去了理性,他为了为找罗俊峰之事,不惜翻脸成仇,一口咬定病书生的失踪是崆峒派的杰作。 崆峒四子听了这话,一向骄傲横蛮的四子,不由怒火中烧,冷冷地答道:“姓王的别含血喷人,你这是何意,难道崆峒四子是可以任人欺侮的吗?” 梅花神剑王尧弦怒极抽剑,双肩一晃,凌空扑向崆峒四子,口里喝道:“王某就要教训你们这干狠心狗肺之徒。” 话落剑化一招“梅花缤纷”,夹万朵剑花向崆峒四子洒下,穷儒一见事情要糟,连忙阻止道:“王大侠且慢,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要因怒惹事。” 话说出已这,梅花神剑王尧弦手中长剑已化成千朵剑花,向崆峒四子罩将过去。崆峒四子,纯悟子,哀笑子,叹也子,半真子,此四子为崆峒派中,最负盛名的高手,尽得掌门人灵真生真传,武功还能差到哪里去。若不是来人乃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他们可不会这般礼让。 如今,一见梅花神剑这疯狂的举动,个个震怒。 想崆峒派开派至今,几曾受人家这般蔑视过?是可忍孰不可忍,齐声暴叱一声,乍分而合,四把长剑化成四朵剑幕,向梅花神剑攻来。 穷儒一瞥对方竟来这一套群殴,不由脸罩寒霜,张口一声震喝道:“住手!” 这一叫何异晴天霹雳,打斗中五人陡闻耳膜嗡嗡震鸣,倏也乍分,垂剑而立。穷儒万念祖精光一射,冷冷说道: “以多取胜是哪一门子调教出来的。今日愚侄在此失踪,虽然四位不一定知情,不过,人是在你们崆峒山前失去的,多少你们要负点责任,否则传入江湖,岂不被人耻笑你们崆峒派连客人都保护不下。” 崆峒四子一想亦不无道理,但,他们所说愚侄是谁?刚才怎么没有看见?纯悟子诧然问道:“敢问失去何人?” 穷儒道:“乃罗俊峰。” 崆峒四子乍闻罗俊峰这名字,好熟呀,但他是谁,半真子猛然想起一个人来,遂忙问道:“姓罗的是不是人称‘病书生’那位?” 追云神乞插嘴说道:“不错,正是他,想是你们见到了吧。” 纯悟子冷冷一笑,道:“想病书生武功何等盖世,怎会被人掳去,怕是他独闯崆峒吧!明人不说暗话,这是不是你们用的调虎离山计?” 敢情四子亦慑于病书生之名,一听罗俊峰骤然失踪,马上连想到可能独闯崆峒山。这并不能怪人家这么想,因为人家根本就不知道病书生受伤的情形,穷儒被这一反驳,弄到无法作答,因为他也不好意思说出罗俊峰的内情来。 追魂神乞马上回答道:“各位这样说不无道理。不过,他既然独闯崆峒,何以要将这位女侠点倒?” 这一回答,正是最适应不过。崆峒四子一听此话,竟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暗想:“对啊!难道真的被人掳去?果如此,那人的武功岂不强过病书生十倍,则崆峒山今夜必来了不少高人,前山可能危急……” 想至此,纯悟子不禁着急,道:“三位高人请原谅,想敝派自顾犹不暇,必无再擒人之理。请各位原谅,愚兄弟要先行一步了。” 说着招呼其余三子,匆匆离开。梅花神剑岂容对方如此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了,连忙喝阻道:“且慢!四位哪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纯悟子回头冷冷说道:“如果必定要知道真情,何妨随后跟来。咱们兄弟另有他事,不能久陪。” 说毕,也不理梅花神剑,随着长身凌空展开飞行术,向南山飞去。 穷儒万念祖一想亦对,人家定有私情,否则四子目空一切的个性,决无任人放肆的道理,遂说道: “想纯悟子必无谎言,我们追着看,如果峰儿真被擒在此,踏遍崆峒山也将救出峰儿来。不过,真相不明之前,还宜从礼为先,避免冲突。” 084 梅花神剑王尧弦一想,除此之外并无他策,遂反身走到月里嫦娥身边,陆玉华业已苏醒过来,方才与崆峒四子对话她全听了进去。一见梅花神剑反身走来,也跟着立起,问道:“前辈,峰哥哥可有危险?唉!他病得那么重,再要被擒去,想必凶多吉少。” 说着泪水如注,喃喃自艾道:“都是我,我没好好保护他,天呀!你惩罚我吧!” 梅花神剑看到她那般憔悴的脸容,不禁心软,只听他微叹一声,道;“真是祸不单行,看来这次峰儿必无生还之理。如今武林黑道上,那个不想得到他,尤其又在崆峒山失去,更是凶多吉少。” 月里嫦娥陆玉华听了这话,不由哇地放声大哭。追云神乞与穷儒两人也走过来,说道:“王兄,事不宜迟,我们还是闯上去再说,空自悲哀与事无补!” 梅花神剑这时已心神无主。罗俊峰是他唯一恩人,如今竟保护不周,这个责任叫他如何在柴樵叟面前交待得了。还有空空叟知情责怪下来,这个老脸叫他哪里放? 事已至此地步,只有上山寻人才是善策,于是说道:“找不出峰弟,王某誓不为人。” 说着携着陆玉华,与二奇向崆峒山走去。 崆峒山为崆峒派立派之地。这山附近延绵数百里,都设有暗卡,尤其灵真生得到银钓客的异宝之后,更知必无安宁之日,加紧设防。 今夜敌踪频现,坐镇太乙宫的灵真生,急得冷汗直冒。他知道崆峒派目前实力决无法阻止外来强敌的侵袭。 由暗卡送来的消息,知来人都是武林黑白两道上的成名高手,这是他意料中之事。但他却想不出更妥当的方法来防止这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这时,正是灵真生急如热锅上蚂蚁的时候,弟子飞也似的跑来报信,道:“敬禀掌门师姐,外面有一位叫薛越的老者求见。” 灵真生乍闻薛越两字,心中一栗,慌叫道:“他一个人?还是另有他人?” 那位三代弟子,谨禀道:“来人共三位,以姓薛老者为首。” 崆峒掌门灵真生连忙说道;“请他们进来!” 说着挥手命三代弟子退出,随着暗暗说道:“看来今夜崆峒派已面临死亡关头,缺耳魔薛越一人已足够崆峒山伤透脑筋,何况其他的?唉!这个老魔头怎么这样巧,难道他亦为了那个东西?” 正着急思索间,外面进来了三位老者,由刚才那名弟子领进。灵真生一瞥来者,连忙离座跃起,哈哈奸笑道:“薛老光临,失罪,失罪,请请!” 说着摆手请坐,那位首老者,裂牙一笑,白须微动,一个斗大的圆头晃了一下,说道:“外面斗得天昏地黑,你这牛鼻子却高坐纳福,难道你不知道强敌压境?” 原来此者就是厉山双魔老二,缺耳魔薛越,与独眼魔薛超是骨肉亲兄弟,武功在当今绿林道上,无出其右。 早在三十年前,被空空叟割下右耳,那时此魔已名震绿林道,执绿林天下之牛耳。 三十年后的今天,与乃兄独眼魔归附飞龙帮,立心寻找空空叟一雪前耻。 今日,当然为了那件武林人人侧目的异宝而来。此魔开头像是很关心崆峒派似的,其实他来意已明显的被灵真生所料到。 只见灵真生,笑说道:“谅那些跳梁小丑,何足为虑!倒是谢谢薛兄您的关心了。” 缺耳魔薛越嘿嘿干笑一声,说道:“喔,对了,我竟忘了引见你们。” 说着手指随来二人说道;“这位是星月禅师,这位是飞虎堂主黄修。” 灵真生乍闻来人就是西藏淫僧星月禅师,不由全身一震,连忙笑道:“久仰久仰。”接着又对黄修施礼,客套一番。可是,灵真生心中暗暗发急,道:“一个缺耳魔已够使崆峒派上下无法抗衡,若再加上这两位,可真要命,敢情对方今夜之意在于银钓竿,看来无法善罢了。” 想着,开门见山地问缺耳魔薛越,说道:“薛兄今夜来此,莫非专为了……” 薛越连忙哈哈笑道:“唉!说它干什么?东西既然由你夺去,咱们再横也不能厚着脸皮要回来,怪只怪我们保护不力,致令失掉。” 说着顿了一下,并不马上说下去。 灵真生心中舒了一口气,心想:“敢情他们不是为了那件东西。不对,话得说回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的来意绝不简单!但是,究竟为了什么呢?” 尽管心里在想着这个问题,不过脸上仍然浮出了得意之色,当然啦!本来银钓竿及秘笈已由飞龙帮所得,他又施展空空妙手给偷了回来,这是很得脸的事,能由飞龙帮高手身上得到异宝,这个消息一传遍武林,人家岂不说灵真生真了不起? 缺耳魔一眼看穿灵真生心意,不禁暗暗发笑,随着说道:“我们奉命来此,当然不专为那东西。咱们帮主很想高攀贵掌门,想聘请你老兄为敝帮飞鹰堂堂主,不知你可有意屈就?” 灵真生一听此语,心中冷抖一阵,暗想:“原来是为了这个,哼,想得可妙,这岂不是等于说还是要那件异宝。” 想着,随口说道:“贫道德薄能鲜,怎能高攀得上?何况贯帮飞鹰堂已有余宏担任堂主,贫道哪能侵占,盛情只好心领了。” 缺耳魔冷冷哼了一声,说:“前些日,余宏已丧命华山奇云谷。” 灵真生惊问道:“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缺耳魔薛越见对方顾左右而言他,处处逃避正题,遂说道:“死于那老家伙之手,难道你不知道华山奇云谷现居何人?” 灵真生说道:“是他?何以会与贵帮作对。” 缺耳魔薛越并不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愈扯愈远,由此观之,不难想见灵真生之心意,遂说道:“江湖恩怨,谈他做什么?我说牛鼻子你是否愿意担任这堂主之职?” 灵真生心中一凛,知道逃避不掉,听这魔头语气,已带有点火药气,脸色不由自主的一整,说道:“如果歉难照办呢?” 缺耳魔身旁站立的星月禅师,闻言桀桀狂笑,道:“我说这是帮主瞧得起你,别敬酒不吃,难道想吃罚酒不成?” 星月自龙门山被朱雀剑切断三根手指之后,武功大减,虽伤愈重习“吸井功”,奈真气已泄,与原先相距甚远。今夜来此,乃奉命伴随薛魔同来,有了这位绿林魔头做后盾,他尽可耀武威风,否则怎敢在一派掌门面前能说此妄话。 薛越看了这一情形,知道双方难免发生械斗,遂和颜笑道:“星月老一向是火爆性子,哪有这般请人法。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加入敝帮,共扶帮主,一并天下武林,但愿你三思。” 其实,崆桐派自这位掌门灵真生接管后,声名狼藉,座下二三代弟子,在外为非作歹,肆无忌惮,已为武林人所不齿。 灵真生知之甚详,但并不加以阻止,反而纵恿弟子变本加利,奸淫抢掳,无所不为。 灵真生师弟悟真生,严言陈词,责备师兄不教不训之罪,且愤言脱离崆峒派。灵真生不但没有采纳师弟之意,相反的以叛派重罪,断手削足,牢禁于后山山洞。 这一来,座下弟子更猖狂。以前有那么一位正气凛然的师叔,做事不敢过于露骨,如今,一旦师叔被禁,无疑的,他们可以更加胡作非为了。 没出两年,崆峒派被武林人物视为邪派,而灵真生亦被视为该派的唯一罪人。 这个消息传入崆峒派一位前辈奇侠耳内之后,顿使这位退息江湖数十载不问它事的奇人,重新再现侠踪。 以致后来发生清理门户,灵真生伏首等轰动江湖的事,这些后文自有详说。 灵真生何尝不愿意加入飞龙帮以壮声势。如果飞龙帮早在他得宝之前派人请他,他会一口允诺,乐于为飞龙出力。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因为他已得到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异宝,他可以闭关修练“银钓七式”。 以银钓竿纵横江湖,如果加入飞龙帮,则俯仰由人,受其节制,现已雄心勃勃的灵真生,当然不愿为之。 于是,打着笑脸,说道:“承贵帮主及三位的抬受,贫道感激不尽。无奈身系一派重责,未免分身,我看加帮之事,留待来日再说如何?” 薛越闻言,脸色微愠,道:“这岂不是教老夫无法下台?老夫来时,曾在蔡帮主面前夸下了海口,并还担上了保,难道你真不赏这个脸!” 身旁飞龙帮飞虎堂主黄修,进言道:“道长身为一派之主,当然不愿屈就此职啦。不过,我们是真诚而来,能否想出一个折衷的办法,双方落个皆大欢喜?” 085 黄修身为内三堂堂主,一身功夫登峰造极,为人机警,有智囊之誉,本介于正邪之间。昔年得千面人魔之恩,故而甘为蔡松忻卖命,凡飞龙帮大小之事,莫不由他一手计划,可见蔡松忻对他是如何的器重。 他自始至终,冷眼旁观,已看透了灵真生心意,知道灵真生不舍身上异宝落入飞龙帮之手,才提出“折衷办法”的建议。 一语道破天机,缺耳魔薛越不由对这位堂主的敏感,深加赞佩,遂说道:“对呀!只要你提出条件,老夫定回帮请示帮主,给你一个公平合理而又圆满的答复。” 这时,飞虎堂堂主黄修,缓缓的走到灵真生身旁,说道:“道长,这是千载良机,不可失之交臂,我敢保证,蔡帮主会尊重你的意思的。” 灵真生被三人软硬兼施,说得动摇起来,但,并不马上答应,因为这样做有失一派掌门身份,遂说道: “蔡帮主及三位既然看得起贫道,那是贫道的福份,至于入帮之事,能否容贫道再从长考虑呢?” 这无可置疑的灵真生已被说动了心,黄修知机不可失,遂说道:“应该,应该。” 四人正谈话间,外面跑来一位灰色道袍,手提长剑的年轻弟子,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道:“报告师祖,外面强敌来攻,几处暗卡发警通报,四位师叔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并不见他们巡逻啊。” 灵真生一听强敌来攻,心中并不发急,因为这现象已经不止一次,但,听到崆峒四子不明行止,不禁惊问道:“他们哪里去了?快连络暗卡,找寻下落。” 说着回头向飞龙帮三位魔头,苦笑道:“武林人总逃不了贪字,老夫以前何尝不是失败在贪字上,看来今夜敝派有热斗瞧了。这倒无关痛痒,遗憾的是无法好好招待各位。” 黄修哈哈笑道:“道长言重了,既然我们不是外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虽不学无术,为道长打打旗儿,倒还不成问题。” 这正是灵真生所愿意听闻的,遂长笑道:“谢谢各位美意,贫道总认为这是家内事,哪好意思有劳各位大驾。” 黄修连忙答道:“道长这样说就未免见外了,你的事就是咱们的事,等一下就请道长为我们掠阵好了。同时道长身为一派掌门之尊,杀鸡何用牛刀,你就瞧我们的吧!” 说着顺了一下,继续说道:“再说道长加入敝帮之际,同仇敌忾,共御外侮,这正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事,道长也就不用再客气了。” 说着又是一阵令人听来怪不舒服的奸笑。 笑声中,外面已传来几声厉啸。灵真生闻啸起身,道:“来了,敢情真不把贫道看在眼内?这也好,让你们见识见识崆峒绝学也好。” 黄修一见灵真生起身,连忙阻止,道;“道长请坐吧!咱们会为你善加处理的。” 灵真生一笑,道:“既然如此,就偏劳各位了。咱们同到外面去看看吧!” 说着与缺耳魔并肩走出了太乙宫,星月禅师姜露与飞虎堂堂主黄修紧随在后。 四人出得太乙宫,前面已并排立着几个服装怪异,发长及背的中年人来。 崆峒派掌门人灵真生一见来人,不由一怔,暗叫道:“这几位老不死的,怎会闻风赶来?今夜的事可有点辣手了。” 星月禅师姜露一瞥来人,心中也是微微一怔,连忙打着哈哈,说道:“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苗疆四煞。来来来,老纳为你们引见引见,都是自己人,有事尽可商量。” 苗疆四煞,一见星月禅师亦微微一惊。老大阴阳人易监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姜老也在此,这可好。” 说着凶光暴射,期了灵真生一眼,说道:“这位可是牛鼻子掌门人。” 星月答道:“正是!” 缺耳魔薛越自苗疆四煞出现自今,老大不悦,尤其见到这些外蛮人,那不伦不类的打扮,更是不齿。 没想到一代淫僧星月禅师姜露,竟打哈哈拍马屁,不禁愠然冷语,道;“四位今夜来此,有何贵干?” 阴阳人易监闻言冷瞥缺耳魔一眼,冷冷说道:“我是做什么的,明眼人不说暗话,我找的是崆峒牛鼻子,与你何干?” 此言一出,崆峒掌门灵真生心中大喜,因为他知道这一来,薛越决不会放过不管,则自己可保全实力。 星月禅师可就心中卜卜猛跳,不知是为缺耳魔叫苦,还是为四煞着急,总之他的脸色是非常难看。 其实苗疆四煞压根儿就不知道缺耳魔薛越这号人物。这也难怪,四煞一向在苗疆为非作歹,绝少来过中原,哪会知道? 这一次是听说陕西渔河堡内蚊吼潭出宝,并为崆峒所夺,故相率而来,做梦也没想到眼前那位失去一耳的老人,就是绿林道上数一数二的老魔头。 缺耳魔薛越听了阴阳人这句话,不由仰天一阵嘿嘿狂笑,气纳丹田,束音而出,其音如夜枭哀鸣,震得在场诸人耳膜嗡嗡直响。 勒疆四煞闻声全身陡感一震,不由全都用惊异的眼光,看着这位缺耳老者。只听缺耳魔薛越说道: “今夜之事老夫一手包揽,明人不说暗话,四位想必是为宝而来,只要能胜得老夫一招半式,双手奉上,否则只好委屈四位,长眠在此。” 说时精光四射,苗疆四煞被看得全身一颤,阴阳人易监,骄声说道:“喔!好大的口气,不知你这老鬼是何号人物?竟敢目空一切,小视咱们兄弟,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星月禅师姜露,连忙摆手阻止这一触即发的场面,打圆场道:“都是贫僧的错,来来来,我替四位介绍,这位就是厉山薛老前辈。” 苗疆四煞乍闻厉山双魔之名,不禁都暗暗吃惊,但却故作镇静地道:“我道是谁如此狂妄,原是厉山双魔。好,这样更好,咱们兄弟久慕中原武学,无缘领教为憾,今日幸遇高手,大可了却宿愿,就请你露两手,见识见识!” 苗疆四煞也太狂了些,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大。 缺耳魔薛越何样人物,一身五毒阴风掌,练得炉火纯青,黑白两道只要提起他的名字,莫不远而避之,岂是随便可以惹得的? 以苗疆四煞的武功,何异飞蛾扑灭,自找死穴? 不过,话又说回来,苗疆四煞恶名远播,亦非泛泛之流,四人虽异性,但因臭味相投,而结拜为弟兄,每人都有一套超人的实学。 阴阳人看来似男似女,但武功却首屈一指,一手龙爪魔功,可隔空抓飞禽,虽与正派所练“龙爪功”稍有出入,但不失为罕见功夫。 老二人妖古查,单由人妖两字,顾名思义,不难想出其为人之一斑,虽是男人但深带女人气息,与阴阳人又有分别,每与人谈话,声如妇女,娇声娇气。 以四十童男童女之血肝制药,练功擦洗服食,竟给他练出一套“河车功”来,在四煞中以毒辣凶狠闻名。 老三花豹蒋奇,为人火爆,好杀成性,以一对千斤斧头扬名苗疆,生平杀人不眨眼,心如狼虎。 老四蛊魔涂欠,以养蛊为主,乃道地苗人,武功并没有什么特色,但是他何以能名列四煞之内?这全靠他所养的金蚕毒蛊。 只要人一吸入肚,被他念咒崔动毒蛊,它便在人肚内胀大,咬断肠肚,破腹而出,根本无药可救,确实歹毒无比。 正因为这样,四熬里面最使人顾忌的并不是那三人,而是这位养蛊的老四。 缺耳魔薛越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哪曾受过别人的气。 086 刚才苗疆四煞不知他大名之前,出言猖獗,情有可原。如今经星月禅师引见,犹其言伤人,缺耳魔怎能再忍受下去? 只见他又是一声狂厉的惨啸,接着人影一晃,蓦闻:“拍拍!”两声,苗疆四煞顿时大乱,跟着连声呼痛怪啸。 缺耳魔怒极出手,连说上一句话都没有,四煞已有两人挨上了他的巴掌。 星月禅师姜露,见状心知要糟,连忙打圆场,道:“各位且听老夫一言,全不是外人,何必动手动脚的?” 说着,人也掠入场内,硬挡在他们中间,不让再打。缺耳魔薛越冷冷说道:“姓姜的,敢情你帮了外人?” 星月禅师姜露,闻言惶恐答道:“前辈误会了,大家不是外人,有事慢慢谈,何况尚不知他们四位来意呢?” 缺耳魔薛越精光暴射,直瞪着星月禅师,阴恻恻地冷哼一声,说道:“不远千里来到中原,又夜闯崆峒,来意已不问可知,何况刚才他们还直陈专为夺宝而来,难道我没听见?姜露我看你是愈老愈糊涂了。” 姜露被顶得脸色胀红,讪讪地无以回答。苗疆四煞老大阴阳人,怒喝道:“不错!咱们专为银钓客遗宝而来,今夜若不献出,必血洗崆峒。” 语气斩金断铁,灵真生闻言不由打了一个冷颤,连忙心想:“苗疆四煞武功并不怕人,明明不是薛老对手,何以竟出此言,别是另有阴谋吧?况他们平素行为,再毒辣都做得出来,不得不妨患于未然。” 灵真生想得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苗疆四煞真不知凭什么而来?如是凭下三流鬼域伎俩,则缺耳魔恭越等人的武功再高,也是防不胜防。 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飞虎堂堂主黄修冷冷地说道:“四位未免太狂妄了,要得银钓客宝笈不难,只要你们自问,有没有能力和胆量,敢与飞龙帮作对?” 苗疆四煞乍闻“飞龙帮”三字,个个心中一震,只听人妖古查娇声的问道:“为什么呢?” 黄修冷冷地扫了四煞一眼,缓言说道:“崆峒派已是飞龙帮一份子,这位道长已接任飞鹰堂堂主之职,如果四位真不听忠言,恐怕后悔就来不及了。” 好厉害的黄修,一语双关,一方面拿飞龙帮吓人,另一方面暗示灵真生没有飞龙帮做靠山,崆峒派将无法立足。 不仅如此,这样声明,等于拿帽子戴上灵真生的头,一旦四煞传出江湖,灵真生就得乖乖入笼。 苗疆四煞老二人妖古查,闻言疑信参半,道:“哟!崆峒派也跟飞龙帮攀上亲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不过,咱们可不买这个帐。” 飞虎堂堂主黄修闻言,脸色霎时变得青筋暴露,凶光迸射,那股寒意直慑人心魂,就连人妖也不由暗暗惊凛不已。 只听黄修说道:“化外夷蛮亦敢如此放肆,今日老夫若不将你们放倒在此,从此埋名隐姓,不问世事。” 说着,但见他双肩一晃,人如闪电般,扑到人妖面前,陡闻“拍!”的一声,人妖古查左脸颊,顿时出现五条红色血手印来。 单凭这份快捷身手,已经使苗疆四煞惊冉目瞪口呆。尤其是人妖古查,只见对方人影一闪,自己连闪避还手都来不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痛得裂牙大叫,一时由嘴里喷出了几颗带血的牙齿来。 这一来,苗疆四煞再凶再横蛮,也不得不骇住,自己四兄弟一上崆峒山就连续吃了两次亏,以对方实力,四煞实无法一争雄雌。 飞虎堂堂主黄修一掌打实,嘴里说道:“这种脓包也来现世,还不快滚回蛮荒去,难不成想命丧中原?” 这句话又损又毒,苗疆四煞就是泥做的人也有三分土气,何况他们是一向蛮横惯了的凶神恶煞。 只见老三花豹人蒋奇,一声怪叫,凌空掠跃过人妖头顶,两手各拿一把千斤斧头,在空中怒叱道:“老鬼,少说废话,看斧!” 他的语声犹摇曳长空,人已如巨鹰扑兔,只见一双巨斧舞成两团斧影,向飞虎堂堂主黄修真砍而下。 飞虎堂堂主黄修冷蔑地瞧着空中落下的花豹人蒋奇,心中暗笑。 眼看巨斧已离他头顶半尺左右,只见他不慌不忙,滑足侧移,一招“犀牛望月”双掌蓄足八分劲力,向花豹人腰臀间拍去。 花豹人陡觉腰际风紧,这时他身悬半空,无从着力,若换平常庸手,非被拦拍断不可。可是,花豹人也并不是三脚猫之流,一见对方双掌拍来,手中巨斧霍然舞出一道厚厚斧墙,整个人也在这时安然降落地上。 接着双斧“阴风狂扫”向黄修劈来。黄修自为飞龙帮内三堂飞虎堂堂主,武功确有独到之处,在该帮除少数前辈老魔头外,年轻中以他为最著名。 一见对方使用重兵器,必是孔武有力,蛮横强悍之徒,故立即展开四两拨千斤快攻手法,切身近打。 害得花豹人毫无用武之地,急得团团乱转,好几次想脱出战圈,取急远攻,但,黄修却不容他这么做,一开始就以黏字要诀,将花豹人迫得哇哇狂啸。 苗疆四煞其余三煞,睁眼凝视,这时阴阳人易监以目示意人妖古查。 陡见人妖古查双足一沾地面,人如巨鹤冲天而起,身在空中倏地挫腰翻身,展开“河车功”向黄修劈洒而下。 不要脸的四煞,竟用群攻,阴阳人此意,无非想叫花豹人争取长攻,获得胜利。 四煞想得太天真了,飞虎堂堂主何许人也,就合四煞之力也不见得能奈何对方,区区加一个人妖下场,又能起得了多大作用? 第二十一章 黄修偷目一瞥人妖加入战场,也不慌张失措,更加紧对花豹人的硬迫。及至人妖古查发出的河车掌风临身时,倏然一个旋身,双掌一推,活活将花豹人推移了部位。 真是无巧不成书,花豹人被飞虎堂堂主这一带,身体前冲两步,正碰上由空中劈落的人妖,这一来,若两个一碰实,花豹人不死也得重伤。 人妖古查惊得冷汗直流,连忙收生一个“鹞子翻身”。虽如此,发出的河车掌风,一部份被收回,一部份结结实实的打在花豹人的肩部。 花豹人蒋奇一声痛叫,身子震退了数步,踉跄地晃了几下,勉强拿椿站好,阵阵麻痛,攻入肺腑,脸色由红而青,额角豆大汗珠,一颗一颗地涌出。 人妖古查一上场,不但与事无补,相反的竟然伤到自己的兄弟,这个脸叫他如何放得下。不由他一声怪啸,这声音有若寡妇诉怨,凄惨骚媚,令人目不忍睹,啸歇一声娇声短叱,道:“我与你拼了”。 说着,双掌翻飞,展开一套不见经传的怪异奇招,向黄修扑攻过去。 黄修那将他放在心上。苗疆四煞在苗疆虽负凶名,可是一到中原,便显得不济事了,不由阴阳人易监心灰意馁,暗暗惊心。 刹那功夫,人妖与黄修已经交过十招,看上去人妖貌似妇女,但泼辣得有如一个凶暴的恶汉。 一交上手,就是狠打凶攻,丝毫不留情。黄修到底是绿林子上的成名高手,动手之间,点、打、拿、刺,恰到好处。 一旁静观高手,莫不为黄修潇洒自如的身法所折服,灵真生暗暗咕噜道:“飞龙帮真是卧龙藏虎之地,由姓黄的武功,不难看出帮内高人必然不计其数了。” 苗疆四煞阴阳人易监,也看出情形的严重来。以对方的实力的确合四人之力也奈何不得,如今,老三花豹人业已微微受伤,更削弱了四煞的实力。 为今之计,若不退出就得丢命。阴阳人在沉思片刻之后,遂向老四魔涂欠细言一阵,这一动作,很快的落入星月禅师姜露眼中。 姜露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阵寒意。他猜想到,对方既然已经水尽山穷,那有被迫不施展毒手的道理?这可能正是阴阳人授意蛊魔要施杀着了。 灵真生也在这时发现到阴阳人的鬼祟行动,凡在江湖上走动人士,只要提到苗疆四煞,马上会想到“毒蛊”这种可怕的字眼来。 虽然苗疆四煞根本足迹不涉中原,但恶名却不径而走,飞龙帮北斗剑黄炎雄虽也是个中能手,但,与蛊魔涂欠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故星月一见对方两个鬼鬼祟祟的情形,心中不寒而栗。 此时,人妖已被黄修迫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阴阳人睹状,叫道:“二弟!且退!” 人妖古查闻言,抢攻了两下,掠开战场,退到阴阳人身旁,只见阴阳人向灵真生说道:“牛鼻子,大爷为不已甚,否则,可别怪大爷心黑手辣。” 087 灵真生今日飞龙帮来了三位高人,无形中给他壮大了声势,虽然四煞这般威胁,亦像没有这回事一般,听了阴阳人这句话,冷冷说道: “只要你能够露出两手,让我们看看,认为值得,贫道自当双手奉上,否则你们就别作白日梦。” 阴阳人易监闻言,忽嘿嘿狂笑不已,那种阴阳怪气的模样,真使人呕心。 只见阴阳人笑声方歇,陡见身旁蛊魔涂欠,单掌一扬,一股腥臭难闻的气体夹着金光闪闪的小蛊,漫天扑来。 缺耳魔薛越早预防有此一着,连忙双掌平推,两股狂飚的劲风排浪般向那股腥臭味平原着金色小蛊的气体迎去,灵真生与黄修也同时跃退了一丈远。 星月禅师姜露一见对方施蛊毒,谅得叫道:“各位快退,金蚕毒蛊!” 其实这是多余的,三人早在他发话的同时迅速的跃开,并且紧闭嘴唇,息气屏神,不敢稍微大意。 那金蚕毒蛊被缺耳魔的掌风逼得,反向苗疆四煞飞回,蛊魔见伤不了敌人,只得念咒将金蚕蛊收回掌内的小瓶中。 可怜姜露,这一代西藏淫僧,生平杀人越货,心黑手辣,没想到今日为救同伴,一念之慈,飞扬空中的毒蛊,竟乘他张口之间,侵入口腔之内。 但,阴阳人易监,嘿嘿桀笑,道:“姓姜的,活该你命短,这不能怪咱们兄弟,我弟念与你相识一场,本不欲置你于死地,奈祸由自取,谁叫你一念慈,如今已中蛊毒,生命现在大爷手中,大爷看在旧情份上,答应你一件事,那就是你死后为你做一件事,望你死前赶快交待吧!” 阴阳人这一说,何异睛天霹雳。星月禅师头顶嗡嗡然,如当头棒喝,运气试功,果然胸前一股腥味,渐向丹田之处移走。 星月禅师这一用劲,更加速了蛊毒的攻入,只觉体内一条大虫蠕动,肠肚痛疼欲断,一时惊得冷汗交并涌流。 缺耳魔见状,心中一痛,但他又能做些什么?普天之下能解蛊毒的,除了放蛊之人外,并无二人。 这一来,飞龙帮二位高手,干自着急。 陡闻,星月禅师一声凄厉的怪啸,全身惊空飞起,向蛊魔涂欠立身处扑来,口中怒喝道:“小子!我要你陪葬!” 这时,蓦见蛊魔口中一阵喃喃自语,显然他在念咒催蛊了。 果然,星月禅师肚内的毒蛊,这时已经发作,惊起的身子竟被这一痛扰,真气一泄,如陨星泻地,跌摔地上,哀号呼叫,痛不能言。 死亡的挣扎,是何等残酷,这是人生的悲剧。当你看到星月瞪目眦裂,形如鬼厉?滚地哀叫的惨状,既使他生平为恶人间,也不由产生同情怜悯之心来。 孟子说:“侧隐之心,人皆有之”。是的,既使凶恶如缺耳魔也不禁黯然不忍卒睹。 星月禅师姜露,知生还无望,眼光迸射出怨毒的颜色,咬牙强忍痛苦,说道:“姓涂的!老夫死为鬼厉,必咬你肉,寝你皮……你……这……人间……的……鬼………魔鬼……” 说着,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霎时竞被金蚕毒蛊咬破肚肠,断气而死。金蚕毒蛊又飞回蛊魔瓶中。 而星月禅师那双眼犹放射出怨毒之色,一直死瞪着蛊魔涂欠。 只见蛊魔涂欠,不但丝毫不露歉疚之色,反而仰天桀桀狂笑,这笑声与星月的死状,在崆峒织成一片死亡的气氛。 缺耳魔薛越,一见手下惨死,一股无名的怒气,冲肝而出,倏见他全身骨节格格暴响,手掌渐成黑色,接着人影一闪,缺耳魔整个身躯风驰电掣般向苗疆四煞扑来。 刚才运足于丹田的十二成“阴风透骨”劲风倏地随着他双臂齐挥的时候,顺臂出掌,如狂飚暴风,海浪排空,向苗疆四煞拍去。 这是缺耳魔薛越怒极致命的一击,以他一甲子修为,一并运掌拍去,其声势之凶猛,那不骇人。 苗疆四煞,一瞥缺耳魔形如疯狂,全都一惊,及至发现为时已迟,对方发来的掌风已临空罩下。 阴阳人连忙双掌往前一推,那股“龙太魔功”竟然化二为一,迅速的向缺耳魔薛越那股狂飚迎去。 人妖亦在同时将“河车功”化做掌风拍劈而去,花豹人身受微伤双肩微微发木,不能运劲迎敌。 所幸蛊魔涂欠并未来得及将毒蛊放出,在他想发掌的刹那,缺耳魔的那股万钧劲道将他全身罩住,双臂竟被那股劲体压住,以致未能放出蛊毒伤人。 苗疆四煞就是一齐发掌抵御,亦是无济于事,何况只有二人发掌。这一来,可苦坏了苗疆四煞。 霎时,蓦闻一声震天价响,“轰隆!”大作,地震天摇,树叶狂飞,太乙宫殿前,漫天沙石,遮天掩月,接着看到几条人影,带着数声惨嗥像怒矢般四处飞起。 很久,很久,漫天灰沙落了地,昏暗消失了,众人已可依稀看到眼前景色。 只见缺耳魔薛越抚鬃凝望天空,飞虎堂堂主黄修随在身后,脸露喜色,灵真生舒服地拍着道袍上的灰尘泥土。 而缺耳魔的眼前,却静躺着一具已溃烂成黑色污血的人体,再过去三步之遥的地方,血淋淋的遗落着几条胳膊和几支大腿。 如果你再极目一瞥,你更可以发现到不远树旁下,有一具头颅破碎面目迷糊的人体。 苗疆四煞遁走了,在那声震天暴响中,借着灰土漫场中逃走。可是,他们并没有全身退去,他们尚余留着几样贵重的东西在崆峒太乙宫殿面前。 那是些什么东西? 一具尸体,从衣着看出是花豹人蒋奇的,大概是被震碎肺腑而死,还有几条胳膊,无疑的!是苗疆四煞所忘记带走的。 恶人的下场是悲惨的,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只要死的光荣,只要死得其所,就足够了,又何必计较其它。 像这样暴尸异乡,怨魂不散,岂不是死得太不值钱?星月淫僧和花豹的死,是最痛苦的啊! 其余三煞,竟为贪得异宝,险些丧命。古人曰宝物仙品有德者居之,诚非虚言,像苗疆四煞之流,不得善终,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人为财死,是至理名言,生而为人,何苦斤斤计较身外之物? 虽然,前辈异人银钓客的遗宝被灵真生所得,但,有德者居之,他,是否能承受得起这种殊遇? 这时,灵真生轻舒胸中一股闷气,缓缓说道:“今天若不是薛老前辈在场,崆峒派将遭厄运浩劫。遗憾的姜兄竟不幸丧命,这是崆峒派之过,贫道在此谨申歉意。” 飞虎堂堂主黄修,连忙进言道:“道长咱们已不是外人,谈他做什么?为今之计,还是将这场内打扫干净要紧。” 灵真生那敢说不,他已对飞龙帮倾心仰慕。因为他已幻想着一副瑰丽的远景,那就是他利用飞龙帮势力,私自扩充自己实力,并在其卵翼之下,暗修银钓七式,以便将来独霸武林,并吞各门各派,成为天下第一人。 他想得太天真了,千面人魔蔡松忻何等人物?岂会容他这样做?他想固然想得不错,但并不能实现的呀。 梦!是甜蜜的!当你正沉迷在它怀里的时候,可是,遗憾的是,它距离现实太远了,正因为如此,反而更觉得可爱。 人们尽管知道它是空虚、幻玄的,但却费尽心血的去编织它,是多么愚笨和矛盾啊! 正当灵真生指挥道士清理战场的时候,缺耳魔薛越蓦然喝住众人,道:“有敌来犯!各位暂退!” 灵真生诧然道:“在那里?” 088 缺耳魔薛越缺少了一耳,但听力高人一等,十丈内落叶飞花可闻,这时他感到有衣衫破空之声,心知警兆。 灵真生可就丢人现眼,这一比,可更对缺耳魔加深惊畏。 只听缺耳魔说道:“来人已快近这里,看样子不止十人!” 灵真生闻言喃喃自语,道:“会是谁?怎暗卡没传来消息,莫非四子回来?” 灵真生正在愣想之间,蓦然,由右侧林内传来,一阵哈哈长笑,声音苍老清朗,闻声即知崆峒山又来了高人。 笑声刚歇,又传来苍老声音,说道:“道长今夜可真热闹呀!只怪老要饭的娘少生了两条腿,一场好戏给看掉了,憾甚!憾甚!” 说话间,由林中走出了四个人来,正是追云神乞赵哲,穷儒万念祖,梅花神剑王尧弦和月里嫦娥陆玉华四人。 灵真生第一眼看到老要饭的出现,心中微微一怔,遂即笑脸相迎,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赵兄,难得你老光临敝派,真使寒山增色不少。” 说着人也迎了过来,追云神乞赵哲,一向玩世不恭,游戏风尘,济危扶弱,为人间打抱不平,见了灵真生身旁几位魔头,心中已了然大半,哈哈笑道:“好说好说,老要饭的路过此地,顺道拜谒,哟,牛鼻子今晚可真是高朋满座啦!” 缺耳魔薛越第一眼望见追云神乞和穷儒,脸色极不自然,飞虎堂堂主黄修心中微微怔楞,暗想;“今夜怎么二奇齐到,难道也为了那件罕世奇宝?” 灵真生与追云神乞寒喧一阵,接着由追云神乞介绍其余三人,灵真生乍闻那位中年破衫穷儒生,正是三奇之首穷儒之时,心中暗暗吃惊。 灵真生虽时闻穷儒之名,奈无缘见面,今日既然穷儒也不远千里而来,不由这位心虚的灵真生猜疑惊凛。 不但如此,以一派之主的梅花神剑亦与同道而来,这种情形明眼人一想可知,决非是无因。 至于这边缺耳魔薛越与飞虎堂堂主黄修,二奇等不必由灵真生引见,也认得出来,因为大家都是走江湖的,那能不曾碰过头。 尤其是那个缺了一只耳朵的老魔头,更是一望可知。 灵真生引进了二奇等四人之后,梅花神剑首先开门见山地向灵真生问道:“今夜老夫等冒昧造访,原为了一件事……。” 灵真生立即插口,慌问道:“什么事?” 在他以为对方又是为了那话儿而来,心中暗想,脸上霍然掠起一阵薄霜。 梅花神剑佯若未睹,缓缓说道:“为了愚拜弟的事,只要道兄能够将他放出,咱们马上就告别。” 灵真生闻言心中暗暗一想,到底他拜弟是谁?又怎会与崆峒派有关,一时陷入迷惑之中,连忙诧然问道:“令弟是谁?贫道并不知情。” 梅花神剑王尧弦冷冷说道:“道兄何必推诿,只要将他放出,纵使你已将他置成废人,老夫也不为已甚,何苦为难至斯。” 灵真生一时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梅花神剑所谈者谁?从那口气,莫非他所说的是囚牢里的悟真生师弟。 若然,悟真生何来这位义兄?崆峒掌门灵真生竟误认梅花神剑所要的人就是他的师弟悟真生,一时怒火上冒,冷冷笑道: “这是咱们崆峒派的份内家事,王兄无权过问,就是他与你有八拜之交,崆峒家法岂容他人干涉。” 说着凶光迸射,注视了梅花神剑片刻,继续说道:“不错,我已将他下了牢,并已废去四脚,这是他判叛应得的惩罚。” 梅花神剑王尧弦听说病书生罗俊峰已被废去四肢,心中一痛,精光暴射,怒喝道:“老夫与你拼了!” 说着一招“云龙探爪”向灵真生脸上抓去。梅花神剑也太唐突了,竟怒晕了头,人家说是叛徒,病书生也不是出自崆峒,哪来叛徒罪名。 身后二奇也觉得不太对劲,如今一见梅花神剑发招攻敌,穷儒连忙喝阻,道:“王兄且慢,你误会了!” 但梅花神剑招数已出,虽闻言也不马上停止,他心中一个念头就是乘此机会,试探对方实力,未尝不是一举两得。 灵真生一见对方无理取闹,身为一派宗主,岂容人家在面前撒野。梅花神剑一招劈来,他并不闪躲,暗运劲力,硬硬地格了上去,两拳一碰,“砰!”的一声,两人各自后退半步,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双方经这一试,才收掌对峙而立。这时穷儒万念祖,走上前解围道:“两位全误会了,真是阴差阳错,差点弄得不欢而散。” 梅花神剑王尧弦诧然反问道:“何以见得,他不是明明承认峰弟已被废去四肢,囚牢于崆峒山洞中?” 穷儒万念祖点点头厂微笑道:“是的!他的确这么说,但并非指峰儿而言,而是他的师弟悟真生道兄。” 梅花神剑闻言一想:“对呀!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对方说惩治的叛徒,我竟然误会为峰弟。” 想着脸孔,涨红发烧,讪讪说道:“敢情如此,那就怪老夫一时痰迷心窍了。” 灵真生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哪里哪里,咱们崆峒派是任人撒野的地方,人家高兴怎么做,咱们只好逆来顺受,怪只怪贫道无能,怎能怪你?” 这哪里是客套话,梅花神剑听到这句带刺的话,因是理亏在我,也就无言的不作任何的反驳了。 追魂神乞见场面愈弄愈僵,连忙哈哈一笑,道:“我说牛鼻子火爆性一点也没改,难道你不是也误会在先吗?” 灵真生被这么一顶,心想:“对呀!人家问人并没有指名叫性,我怎么会误会是自己师弟来呢?” 想着,随即问道:“到底赵兄所指为谁?我们崆峒派从来不乱擒江湖人物,只怕是大家误会了吧!” 赵哲老叫花神光注视灵真生,看他是否有欺骗隐瞒的地方,遂即说道:“当真贵派今夜没有生擒一位少年?” 灵真生说道:“没有,你所说少年在何地失踪?” 追云神乞说道:“贵派后山小道上失踪?” 灵真生沉思一下,道:“喔!这太不幸了,无怪赵兄误会贫道所为,敝派二代弟子,也不明下落,贫道正着急哩!” 追云神乞赵哲,道:“嗯,不仅见过面,还吵了架,正因为这样愚弟才会骤然失踪的。” 灵真生一听徒弟与他们照了面,急急问道:“他们呢?现在何处?” 梅花神剑王尧弦,冷语道:“我们怎么知道,老夫还是蒙四位邀请来的。” 灵真生一时又沉于迷惑,追云神乞始将刚才发生始末,简单的告诉灵真生,这时双方误会才告冰解。 但是,梅花神剑却一口咬定,病书生罗俊峰的失踪是崆峒派的阴谋,尽管灵真生如何解释,也不能取信于梅花神剑。 一时双方又陷于僵局。这时,缺耳魔薛越听了老半天,有点不耐烦,遂以老辈口气说道:“你们四人这种蛮横的态度,像是故意惹事而来,别忘了,今日崆峒已非昔日崆峒。” 089 “今日崆峒已非昔日崆峒”说得未免太玄了些。但这句话怎么能够瞒得住精灵沉着的穷儒万祖。 追云神气也有同样的感触,扬言道:“薛老此言何意,崆峒派,今昔又有什么区别?” 缺耳魔嘿嘿得意的桀笑数声,道:“灵真生道友已荣升本帮飞鹰堂堂主,今后将属飞龙帮保护之内。”追云神气闻言鄙视了灵真生一眼,哈哈笑道:“恭喜!恭喜!牛鼻子竟做了堂主。唉!这真是天大福气的,老要饭的只恨前世做了孽,落得今生不能高攀贵人,请你转告姓蔡的,老要饭坟个位子,就是做尾狗,专司着门也不要紧,哟!要饭的可真慕煞你了。” 灵直生被追云神乞那一冷眼,瞧得脸色微呈肝色,再被这一席话讽刺讥笑,弄得啼笑皆非,不禁恼羞成怒,道: “人各有志,何劳他人干涉,老叫化子别以为贫道好欺侮,各位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贫道可要送客了。” 缺耳魔薛越经飞虎堂堂主黄修密语一阵,一见真灵生逐客,很快喝止,道;“那有这般送客的,也不招待人家,岂不有失风度。” 灵真生不明其意,回过头来,顿见缺耳魔以目示意,那双瞳放射出来的邪光,灵真生顿时了然,但,穷儒祖也在同时发觉缺耳魔的眼光异彩。 灵真生遵示留客,道:“寒山没有什么可以宴客,请诸位稍留片刻贫道敬一杯水酒在再未迟。” 穷儒万念祖冷冷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所找之人不在贵帮,穷酸可不再耽误时光了。” 说着,也不理灵真生一眼,返身欲离,这时,蓦闻,背后缺耳魔传桀桀狂笑,道:“老夫只好强留诸位了。” 话未落,众老头顶传来一阵急风,眼前黑影一花,缺耳魔业已挡住去路。 追云神乞睹状,哈哈长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老要饭的生平最嗜酒如命,既然有人请顿饭还不是未叫先流涎,怎好意劳驾。我说,缺耳朵的,你也太费神了。” 缺耳魔薛越生平最痛恨人家揭短。 今天老叫化每一句就叫他“缺耳朵”的。这不是揭了他的伤疤。 只见他阴恻恻一阵桀桀狂笑,道:“敢情我不要命,既然嫌命长老夫就为你超度。” 说毕,右臂一挥,一股劲风向追云神乞袭去。 追云神乞赵哲,身百禽居再度闭门苦修“玄天气功”之后,武功已达登峰造极的境界。一瞥缺耳魔话出掌来,心中不慌不乱,口里直嚷道:“我的妈呀!”缺耳魔一瞥叫化子失去了身影,心中一凛,连忙翻身一瞥,只见追云神乞裂着黄牙,在树上傻笑。 这一气非同小可,要知道此魔年逾八十,那曾受过人家戏弄,恨得大牙咬得支支直响,又是运臂一掌劈去。 这一掌少说也有六百斤重,只见掌出风起,陡闻“哗啦!”之声大作,追云神乞所坐那株合抱大树,竟不堪一击,拦腰折断。 蓦然,又传来追云神乞的叫嚷声,道:“妈呀!好狠喔!要出气也不是这么出气法,干么连无知的树木也得罪了你不成?”说时,追云神乞已回到刚才位置,这一来,何异火上加油。 只听缺耳魔气得呀呀大叫,单足一沾地面,掠身扑来,双掌齐挥,夹着呼呼破空之声,向追云神乞攻来。 追云神乞一向以轻功称绝江湖,他知道以自己一甲子内功修为,要与缺耳魔八十年内功修为相比,异于小巫见大巫。 于是,他采取了这种游戏和激怒的方法,先消磨对方真力,再与他正面相斗才行。 现在一见老头气极发掌,掌风阴冷刺骨,便知是“阴风透骨掌”无疑,那敢怠慢,见掌风堪堪及体的刹那,一个“巧燕翻”身长一长,再度横空掠出,嘴里损道“缺耳朵的,要饭的揭了你的短,就生了这么大的气,你不要命,要饭的可要命?我不敢了,请饶我这一着吧!” 说话声音好响,就连地上传来“轰隆!”之声,也没有掩盖他的话声,缺声魔一掌又落空,不仅不能伤及对方衣角,竟将地上给震陷了一窟窿,脸色顿时气成了猪肝色。 自今夜开始,缺耳魔一掌震退功疆四煞,何等威风没想到一个矮他一辈的臭叫化子都奈何不得,叫他那张老脸放到那里去。不由凶光暴露,杀机浮现,双眼布满血丝,一种杀人魔王狰狞残忍的凶相暴露无余。 月里嫦娥那曾见过这种凶相,暗为追云神乞捏了一把冷汗。可是,当她看到追云神乞赵哲那嘻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态度,心中大石骤然落下。 她怀疑追云神乞故作镇静,因为缺耳魔是一位人见人骇的老魔头,武功几与宇内二叟齐名,区区名列三奇的赵哲,怎能相与抗衡? 可是,她却忘了一件事,追云神乞自修成“玄天气功”之后,武功一日千里,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可比,况且他又不正面去和缺耳魔周旋。 如果追云神乞一直避实就虚,缺耳魔武功再高也奈何他不得,而今夜追云神乞是采用了这一种出奇的战法,以目前情势而论,鹿死谁手,尚未可料哩。 缺耳魔薛越三番二次出手,均被对方逃避,又给对方损了一顿,老脸无光,尤其在这么多成名高手面前,真比要了他的老命还来得痛苦难堪。 只听他怒喝,道:“臭叫化子,有种的就受老夫三掌,只要你逃得了,从此江湖就再没有老夫之名。” 追云神乞嬉皮笑脸,回答道:“好呀!看你守不守信,别到时赖帐。” 说着人也跟着站在缺耳魔面前十步之遥外,说道:“快动手,否则要饭的不等。” 缺耳魔睹状不由心中暗喜,对方竟中了自己的圈套,这一来,即使不把他震死也要叫他落个残废。 于是,双臂运动,微闻骨轻响,蓦然缺耳魔一声短叱,双掌平推,倏见两股劲风雄浪般向追云神乞卷来。 追云神乞知道对方这一掌决未用出全力,以自己本身所修“玄天气功”足以抗拒。 于是双掌缓缓平贴推出,那股无形的透明气体,延着手心,并出掌外,向缺耳魔发来的“阴风透骨掌”迎去。 刹时,陡闻一阵“隆隆”两股神魔掌风空中一遇,顿时飞沙走石,漫天飞扬。追云神乞被震得微晃了一下身子,但,两足依然如钉死般,峙立于地上。 而缺耳魔自始至终,隐若山岳,一晃不晃,这一较劲,顿使缺耳魔脸上的红色褪去不少,因为这给他证实了一件事,对方内功并不如自己那么雄厚。 因为他只用了八成真力而已,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件事,追云神乞何当全力以赴? 只听追云神乞叫道:“缺耳朵的,要饭的不成了,以下两掌就不用比了,干么一定要见个真章才肯罢手呢?” 缺耳魔并不回答,只阴沉沉的干哼两声,偌见他双掌再度盘空扫出,两股劲风又夹呼呼劲响,向追云神乞卷来。 这一次比上一次又加了一成功力,声势好不凶猛骇人。 追云神乞心中暗暗思得一计,及见掌风快要到身上,连忙运足八成玄天气功,迅速的挥掌迎去。 陡闻空中又是阵阵隆隆之声大作,这一次缺耳魔依然是静如泰山一般,神色依然连晃都来曾晃上一下。 这一边老叫化追云神乞可惨了,整个人震退了三四步,晃动数下,踉踉跄跄,很久才拿桩站好。 只听他又叫道:“缺耳朵的,你也未免太狠了些,真想收要饭的命不成,不来喽,下一掌死也不比了,要饭的认输。” 说着假意离开场上,向穷儒这般摇摇摆摆地走来,可是缺耳魔可不容他这么轻松算了,只见他怒喝道:“没那么容易,留下命来再走!” 话出人已闪至前面,双掌平挥,用上十成功力,立意置追云神乞于死地。 090 众人一见他如此卑鄙,不由一震,穷儒第一个旋身出来,但为时太迟,缺耳魔的阴风透骨掌风业已向追云神乞全身罩来。 这时,蓦闻追云神乞旋身精光暴射,一声震天暴喊: “未必!” 双掌运足了十二成玄天气功,狠狠的向缺耳魔劈去,这一掌追云神乞拼耗真气,立意叫魔头吃点苦头,下手狠毒,用心狡猾。 就是缺耳魔做梦也不会想到方才前二掌是对方佯败哩! 追云神乞“未必!”刚出,空中传来轰隆轰隆,震天动地的暴响,顿时鬼号神泣,昏天暗地,追云神乞整个人竟在掌出时,横空掠开,以免波及。 最苦的莫过于缺耳魔薛越,只见他一声惊呼,整个身躯,被追云神乞玄天气功震出了丈余,落地时一个立足不稳,一屁股摔跌坐于地上,胸内血液逆流,深知已被对方暗计所算,不由一阵可怖的长啸,跃身而起,也不招呼飞虎堂堂主黄修,径自离开了崆峒山区。 这是天大的怪事,在场高手全这般想法,因为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离去的,失败的,应该是追云神乞,而不是缺耳魔。 但,事实摆在眼前,与他们所料谬之千里,离开的是缺耳魔薛越而非追云神乞赵哲。 没有人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与追云神乞亲如骨肉的穷儒万念祖,也怀疑他所见不是真的事实。 这是奇迹,连追云神乞都这么想着,能二掌击败绿林数一数二绝顶魔头,岂是易事,这不是奇迹,又是什么? 穷儒连忙走过来,握着追云神乞的手,慰笑道:“要饭的,功德无量,你超度了一位老魔头,以后江湖岂不是少了一个劲敌。” 追云神乞说道:“你相信他吗?笑话!以他那种个性,发上一百个毒誓,也不会履行信用的!这一逃去,无疑的又给武林带来浩劫。” 梅花神剑这时走过来,说道:“能以智取胜,可喜可贺。这里已无其他事,我们走吧,老夫心悬峰弟安危,若不早一日见到他,老夫就闷烦一日。” 追云神乞深深的对这位义薄云天的点苍掌门梅花神剑所感动,连忙说道:“峰弟量非在此,王兄书可放怀,今为之计有书人事以待天命,想峰弟吉人自有天相,祸福我等怎能先知。” 说着转身冷冷地卑视崆峒掌门灵真生,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老要饭的再给你一个逆耳忠言,迷途知返才不失为上策,身为一派宗主,甘心居人篱下,做人走狗,恐为武林所不齿,愿道长三思。” 说着,转身欲走,这时飞虎堂堂主黄修,冷冷说道:“赵大侠且慢,黄某想领教大侠,追云神手绝艺,望勿见弃。” 追云神乞脸色一整,冷冷说道:“为什么!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飞龙帮老要饭的迟早会去,吕梁武林正邪之会,再请教未迟。” 灵真生说道:“赵兄可见外了,莫非瞧不起黄堂主。” 追云神乞怒火顿燃,愠色道:“三日后再见!老要饭的另有他事,三日后定到崆峒山送死,这样你该高兴了吧!” 飞虎堂堂主黄修傲然说道:“谅赵大侠不会爽约,三日后定扫径以待!” 宇内二奇与梅花神剑王尧弦,月里嫦娥陆玉华等四人,离开崆峒山之时,已是天将破晓的时候,追云神乞提议道:“峰弟下落未明,况且老要饭的又与牛鼻子订了三日之约,看来咱们只有再回白龙镇呆住几天,等这里事了再做决定吧!”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言,说道:“这样说峰弟的事就不用找了。” 追云神乞神秘的露牙一笑,道:“怎么可不找,你这娃儿可真急性,几天不见郎也不成呀?” 月里嫦娥陆玉华,粉脸羞涩,红得可爱,不由瞪了老叫化一眼,道:“不信你不急,我只担心他的伤势势若再发作,不要说人家加害,他自己也就差不多了,所以……” “所以你想到处找他,告诉你娃儿,甘肃一省何其广阔,我们上哪里去找人。最先怀疑是崆峒派的阴谋,但失望了,灵真生那牛鼻子决不会瞒过我,他是倔强固执的老家伙,要是峰弟被擒,他也不怕咱们找上门的。” 追云神乞说至此稍为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担心的恐怕崆峒四子的可能性较大。” 梅花神剑王尧弦也说道:“嗯!我也这么猜疑,否则怎么会连四子也失了踪?” 穷儒万念祖却摇头,道:“不会的,崆峒四子的失踪与峰儿无关。” 追云神乞与梅花神剑同声问道:“为什么?” 穷儒并不马上回答这个问题,继续沉思片刻,说道:“而且峰儿必逢凶化吉,掳去他的不会是歹人。” 追云神乞看他说得满自信的,不由急急问道:“酸鬼,何以见得。峰弟有惊无险,难不成你已全部洞察?” 穷酸说道:“不,我只是这么猜测,倘若掳去他的不是崆峒掌门灵真生,则峰儿的遭遇是吉祥的。” 追云神乞说道:“你不说出理由来,老要饭的决不信服。” 穷儒万念祖哈哈一笑,道:“如果你目的是想到崆峒去抢夺银钓客老前辈的遗笈异宝,途中会不会变卦掳人?” 追云神乞赵哲说道:“这并不能说是绝对,要先斟酌轻重而定。” 穷儒万念祖再问道:“好!你说说看峰儿失踪,掳他的可能性谁较大。” 追云神乞说道:“当然飞龙帮派来高手较大。” 穷儒点点头,说道:“对!飞龙帮有关之人较大,那么今夜有否飞龙帮高手在场?” 追云神乞听到这里豁然贯通,啊!的一声,自打了一个耳光,说道:“老要饭的越老越不行了,对!峰弟不会失擒在飞龙帮之手。” 说至此倏然一顿,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但崆峒派不无可能呀!” 穷儒说道:“臭叫化子,这不是自打嘴巴吗?刚才好说那牛鼻子不可能做这种事,怎么现在反而说他不无可能。” 追云神乞又打了一下脸颊,说道:“那么崆峒四子呢?” 穷儒万念祖分析道:“四子更不可能,因为四子在我们面前出现时,峰儿已藏妥,何况方向不同呀!再者他们四人专司巡逻报警御敌,那来时间捉人?” 追云神乞经穷儒这一分析,一想合情合理,遂满意的点头心服。 梅花神剑是最关心峰弟的一个。静聆了二人对答之后,向穷儒万念祖问道:“兄所说全合乎情理,不由王某心服敬佩,不过,若以罗俊峰目前遭遇,那种人救他的可能性较大?或许王某问的太荒谬苛刻,但请原谅王某已心无主见,空空洞洞,不明所以。” 穷儒万念祖微笑,道:“王兄说那里话,万某当不是心急如焚,以目前情况判结果,想定是那位退隐奇人掳去。” 梅花神剑王尧弦,不由诧然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知道峰弟伤重,特意救去疗治?” 穷儒万念祖说道:“我们只有以这么想,以求自我安慰,我们只有这只剩的两天多时间,尽人事遍寻下落,以待天命了。” 时光飞逝,三天很快的过去,与飞虎堂堂主黄修崆峒之约已至。在两天来,梅花神剑等四人,分头找寻罗俊峰的下落,结果都是满怀失望而归。 091 月里嫦娥急如热锅蚂蚁,虽然知道病书生不会遭遇不测,但那只是一种较合理的推测而已,在真相未能大白之前,依然无法驱除脑海里的愁云隐影。 三日来月里嫦娥梦牵魂绕,连夜失眠,脸孔也消瘦了,眼瞳血丝隐现,真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一个美人竟被忧愁,削夺了艳美,如果她不装饰一番,很容易被误为少妇了。 追云神乞看在眼里,深深的被感动了。当他第一次看到陆玉华时,他不赞成罗俊峰变节,因为他想象中,郑美惠的印象较为深刻。 几日来暗中观察,渐渐对这位天山神尼的爱徒月里嫦娥产生了一种好感。 因为她沉静、贤慧,不仅貌比嫦娥,心地的善良才是真正的美,追云神乞欣赏的也就是这一点。 当然,美德才是一朵花,外表的美是暂时的,它将随落花流水逝去而去,而美德却永远在你的心中永生。 好几次追云神乞看得不忍,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但那只能暂时使陆玉华微露笑脸,过后,又会发现她深锁着眉头,闷闷忧郁,寡欢不语。 如果病书生不早一天找到,则陆玉华将致“相思病”而消瘦,枯萎,甚至病倒。 这个问题太严重了,但,有什么办法?四人找寻了足足两日,连丝毫线索未发现,今天,又得应约前往崆峒,俊峰的事只好隔日再寻。 中午饭罢,四人整装完毕,商讨了一会儿,才向崆峒山走去。到达崆峒山时,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这时,崆峒四子清一色道袍,并排站在入口入处欢迎四人,追云神气发现四子并没失踪,心中疑窦复生,向穷儒说道:“酸鬼,四子并没失踪,别是咱们上了灵真生的当吧?” 穷儒一见四子出现在眼前,反而安心,这样更足证明与峰儿失踪无关,遂说道:“灵真生牛鼻子并没有擒峰儿,则我们所想较有可能。” 说话间纯悟子走向前来,抱拳施礼,道:“家师业已设宴以待,特命贫道来迎,请!” 说着返身领路。穷儒在四人中年纪最大,武功也最高,他先行一步,紧随在纯悟子之后,其余三人一字长形,向崆峒山走去。 众人到达太乙宫时,宫前黑压压的坐满了为数不下三十位俗道人物。穷儒乍睹这一情形,心中微微一怔,但到底是成了名的老江湖,场面见多了,并不感觉如何,身后的月里嫦娥可就有点紧张了。 追云神乞扫目一望,太乙宫殿前场,排了八桌八仙桌,现已坐着人,殿前下阶处,一张方桌,桌旁坐着五人。 其中灵真生居中而坐,飞虎堂堂主黄修在右,黄修身旁坐着一位断臂中年人,追云神乞一见那人,细语告诉三人道: “那个断臂的人就是千面人魔唯一仅存的徒弟,毒蜈蜂汤景雄,那条胳膀就是被峰弟给毁掉的。” 月里嫦娥闻言一瞥,不禁“呸!”了一口,一看就知道那家伙是一个淫虫,那双邪眼就令人看不顺眼。 灵真生左侧坐着的是一位面赤如血,牙长如刀的老者。追云神乞及穷儒、梅花神剑一看到他,心中就微微一凛。 那人正是天山七鬼里排行最未的一个,赤面鬼卓三亚。史村败于病书生之手后,就一直不再出现江湖,今天怎会与毒娱蚣同时出现在此? 赤面鬼身旁那人也是很面熟的一个,正是沙漠飞雕姬人庆,这家伙今夜竟也回到师门来助威助阵。 其余坐在广场上的,全是道袍整齐的崆峒二、三代弟子。今夜像是崆峒派有甚大典一般,所有道士全集在这里,这种场面难道专为了对付穷儒万念祖等人不成? 灵真生一见穷儒等如期应约而来,打着哈哈迎了过来,说道:“诸位大侠诚信人也!请上座。” 灵真生说着,马上有道士迎接四人,到一张主桌下。这时桌上空空,一切尚未就绪,四人也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 追云神乞注目了赤面鬼很久,赤面鬼也在这里狠毒地望着老叫化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追云神乞一掌之仇,今天既然赤面鬼在坐,他可不必再等到吕梁山之约了。 只听追云神乞哈哈说道;“死约会,真是死约会,史村一别,已逾半载,今日老要饭的可完宿愿了。” 赤面鬼似乎也听到这句话,阴恻恻的冷哼数声,说道:“有种有种,老夫喜欢你,数十年旧怨大可一笔算清,老夫定让你这叫化子称愿就是。” 说着脸皮皱折紧蹙,眉头一竖,邪光露于外表,令人看得怪不顺眼,那意思像不把追云神乞放在眼里。 当然,他不会瞧得起追云神乞,更不会知道追云神乞史村中毒之后,又在百禽居闭关数月,练成的“玄天气功”业已达到最高境界。 梅花神剑等四人,落坐之后,崆峒派掌门灵真生,竟回到原位,居中而坐,并未提起今日之约的事。 梅花神剑王尧弦细语说道:“今夜何故调动全派人马,聚集在此,设宴招待我们。就连飞龙帮也派来高手,真令人费解。” 穷儒万念祖沉思片刻,环视全场一周,除了飞虎堂堂主黄修,及赤面鬼卓三亚,毒蜈蚣汤景雄等人外,全是崆峒派高手及二、三代弟子。 这种盛会,通常是掌门人接位或则派内发生大事,再不然就是该派遇到强敌来侵,否则,绝不会劳动全派人马的。 灵真生师兄弟三人,沙漠飞雕姬人庆是最未一个,也是唯一俗家弟子。 悟真生排行第二,为人侠胆,正气凛然,深得乃师紫虚长老的器重。奈因排行第二,未能接管掌门崆峒。 紫虚长老死后,灵真生接掌崆峒,为非做歹,悟真生从旁陈练,竟被视为眼中毒钉,以“叛徒”为名,废肢下狱,前文已表过不提。 不过,这是何等惨无人道的刑罚,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个清白忠贞之士,竟如此悲惨下场。 穷儒等落座不久,忽见外面匆匆跑进一个道士来,一到灵真生面前,下跪高声说道:“薛老前辈到!” 灵真生脸露喜色,道:“迎驾?” 梅花神剑王尧弦听到薛老前辈到,心中微微一凛,低声说道:“莫非是缺耳魔薛越,这老魔头还有脸充老?” 追云神乞嘻嘻一笑,道:“我老要饭的料事如神,当然他是不会守约的,你想想看,那天他是如何离开的!” 正说之间,地位年轻道士业已领进了两位老者来。 穷儒万念祖第一眼就望见缺耳魔薛越,对他言而无信的行为,心中不由暗暗嗤之以鼻,及见他身旁那位少年时,心中疑窦丛生。 追云神乞一见缺耳魔身旁随来的那位白面少年,不禁哈哈大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娃儿也来了,今夜可真热闹极了。飞龙帮全帮到了三分之一,看来崆峒派今夜一定有什么名堂发生。” 说着放低声音,向三人说道:“你别以为那是雄的,她就是白发妖婆的徒弟,人称什么红裳罗刹的!今夜好在峰弟不在此地,否则麻烦可大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言,问道:“为什么,峰弟与她有……” 追云神乞不等她说完,抢着说道:“嘻嘻,你别吃醋,你那个心肝是她的大仇人。别说他,目前在场的,如毒蜈蚣汤景雄、赤面鬼卓三亚和这个妮子,那个不是想寝其皮,餐其肉。峰弟若在此,岂不是麻烦甚巨。” 是的!汤景雄的断臂,赤面鬼的失手之耻,龙门山怒啸伤白发妖婆,这都是病书生下山短短一年内的杰作,令他们恨之入骨! 缺耳魔薛越进得场来,发现追云神乞也高座在此,脸色顿红,烧到耳根后面。当然啦,换一个武林高手,也会同样感到讪讪无脸见人哩。 追云神乞赵哲,故意大声,叫嚷道:“哟,老相好,你也来子!你今天改名换号了吧!” 说着转脸向灵真生问道:“牛鼻子,你也太没礼貌了,也不给老要饭的引见一番,缺耳朵的大名贵姓,老要饭的可要闷死了。” 说罢又是嘻嘻的讥笑一番。 缺耳魔薛越,被这一番奚落,恼羞成怒,凶光一瞪,狠狠地瞪了追云神乞一眼,然后阴侧恻说道: “臭叫化子,今日你来得可去不得了。不错!三日前老夫败在你手下,本无颜再来。可是,尘缘未了,臭叫化子不死,我怎能瞑目?” 说毕向这边四人瞪了一眼,径自大大方方地向灵真生处走去。红掌罗刹走过四人旁边时,也回顾四人一眼,尤其对老叫化子那一眼,暗含着杀机。 追云神乞赵哲,裂着牙疾笑,还做个逗人发笑的鬼脸。只见红衣罗刹薛容气得一跺脚,“呸!”的一声,昂头向灵真生处走去。 穷儒万念祖将今夜情势端祥了片刻,向老叫化打趣,道:“要饭的!依我看今夜你可要吃苦头了。” 追云神乞问道:“何以见得?别拿话唬人,老要饭的这具干骨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给扔了不就成了吗?” 穷儒笑道:“病书生罗俊峰小侠不在,他那些烂债现在当然只有由你老要饭的来代他还了!” 追云神乞一想甚对,但却处之泰然,没当一回事。因为能为罗俊峰卖命,以追云神乞与病书生的交情,是应该的,也是光荣的。 092 第二十二章 自缺耳魔薛越到场后,灵真生马上鸣炮数响,不一会儿,酒菜陆续送出,灵真生也诚恳请客痛饮。 大家吃了这么一顿饭菜,全不明白今日灵真生请客聚集全派的用意何在。尤其是穷儒等四人,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压根就不知道灵真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就连举杯动筷之时,也犹豫不决,深怕中毒,梅花神剑王尧弦更是如此。他自那次中毒之后,已谨铭着一件事,那就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这个年头,你不防人就得随时出危险,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时候,本来江湖狡诈诡计多端,以前如此,今日更甚。 可是,值得安心的,检查结果,酒菜无毒。这一来,更使得几位高人坠入雾里云中,不明灵真生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酒过三巡,忽见灵真生立起身来,高举着酒杯,向全场诸人,说道:“今日召集各位来此,乃本派开派以来,第二次盛典,在还没说出是什么盛典之前,让贫道先敬各位一杯。” 说罢,径自一口吞下杯中酒,然后继续说道:“本派由今日起,正式加入飞龙帮……” 说至此,全场道士“哗!”的一声惊叫,顿时全场骚动,霎时传来了窃窃私议之声,彼起此落,秩序大敌。 崆峒掌门人灵真生睹状,大声喝止,道:“停!请安静!” 但场内所有崆峒弟子,一时之间并未能安静下来,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他们怎么能够静下心来? 灵真生见声音已较静寂,始缓缓说道:“承飞龙帮蔡帮主的宠爱,俯允本派加盟,这是本派的光荣,想各位必能了解,且乐于接受。特设宴以示庆祝,又蒙几侠高人光临参加加帮大典,贫道在此谨祝谢意。” 说着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继续发表厥词,道:“在此大典中,贫道特请了几位高人,前来观礼作证,并使全江湖能知道崆峒派有此决心,和这种殊荣,想各侠不会反对贫道的此意吧。” 说到这里,底下马上传来追云神乞越哲的掌声,只见他说道;“赞成,赞成,我老要饭的第一个赞成。牛鼻子见识不凡,竟能识应时务,随波逐流,附庸飞龙大帮,同流合污,诚令人赞赏。这个趣人的见识,老要饭的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哈哈!来来来,咱们干一杯,庆祝庆祝吧!” 说着咕噜一口喝下大口陈酒,状极滑稽,引得少数几个暗暗捧腹不已。 灵真生冷冷地瞥了追云神乞一眼,切齿说道:“臭叫化子那来这么多废话,等一下就是你登天之期,还那么得意。” 说着转向在座诸人说道:“等一下酒罢,本帮将在此向几位自命清流之士,领教绝艺,其中特别向诸位介绍的,就是这位追云神乞赵哲前辈。” 追云神乞闻言起身,抱拳向全场施一个大礼,道:“嘻嘻!老要饭的早就想葬身此地了。枯骨有幸葬名山,实亦人生一大快事也!” 灵真生对这位游戏风尘的宇内三奇,感到头痛,见状狠毒的瞪了一眼,不再理他,向全场说出了一件事来: “昨夜,本派接到一桩消息,有位本派前辈师叔,将于今夜现身,阻止贫道加入飞龙帮。贫道接警之后,思之再三,为今之计,决以全派生命与之周旋到底。” 说至此,全场又是一阵骚动,声音比刚才还要惊扰。这时,忽见在座立起一位年轻的道士,高声反对,道: “敬禀掌门师祖,崆峒派在当今武林声誉正隆,弟子认为加入飞龙帮乃一大憾事。今夜掌门师祖此举,无异反叛本派,愧对历代祖师爷,弟子不愿因你而使本派蒙羞,成为万代罪人,所以坚决反对。愿掌门师祖斟酌损益,衡量轻重,三思而行。” 说至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弟子此举如不能见谅于师祖,决心以死为谏,死为鬼魂,亦不做叛派罪人。” 义正严词,正气凛然,穷儒点点头,深被这位年轻忠贞的道士所感动,回头一瞥,正见那道士举剑割头,这一急非同小可。 只见场内黑影一闪,继闻“啪!”的一声,穷儒业已掠身将那道士手中长剑夺下,并给了他一个巴掌,道: “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者,年纪轻轻的就这般脓包,为什么不敢面对现实,继续奋斗下去?” 说着,将那年轻道士抓起,掠飞到这边桌旁,说道:“有事穷酸一力承担,这样就死,岂不太冤枉?” 那少年还拼命的挣扎,穷儒一气之下,右手一挥,点中了他的“睡穴”,口里说道:“没用的家伙,早知如此,我才不救你哩!” 这几个动作,说来甚长,其实都在闪电般快捷中完成,灵真生被晚辈这一奚落,气得长须竖立,怒发冲气,喝骂道: “姓万的!这是咱们崆峒派的事,外人无权干涉,将人送来,否则今夜崆峒就是你等四人葬身之所。” 说着,大声叫道;“来人!快将四人捉下。” 这一叫,马上有十几位中年道士,飞也似的跑来将穷儒等四人围住,各人手中全握着闪闪发光的长剑。 追云神乞赵哲睹状,仰天岂声长啸,连正眼也不看那十几位道人一眼。 这时全场又是一阵骚乱,没稍片刻,太乙宫前的宴席已被扫除干净,飞龙帮高手以及灵真生全向穷儒等四人围来。 一时双方剑拔弩张,情势一触即发,这时,场内竟静得死气沉沉,连落叶声均可清晰的听到,各人心房的跳动,也隐约可闻。 就在这种危机一发,紧张到极点的时候。 蓦闻一声长啸,由林中发出,声音宛若龙吟虎啸,高亢清越,震得全场数十位高手的耳膜嗡嗡直响。 陆玉华乍闻啸声,惊叫道:“咦!是他!……” 追云神乞赵哲亦为啸声所惑,明明这是一种非常熟识的声音,好像那里听过般,莫非是空空叟萧一逸出现? 否则,单凭这啸声,足可证明来人的内功已经到达仙侠之流,如非有百年以上修为,不能臻此! 在场所有高手,更加吃惊,尤其崆峒派掌门人灵真生,更是脸色铁青。 前日方声示警,今夜再闻此声,心中已预感着不幸即将来临,这无疑的是崆峒派前辈高人出现的前奏。 正当啸声甫起不久,赤面鬼卓三亚发现一条人影,疾逾电光火石,由林内向这边射来,连忙喝止众人,道:“暂停!今夜本帮来了高人。” 敢情他看到来人的身法快捷,故有此言,他之听以称本帮,即是已承认崆峒派已入了飞龙帮而言。 赤面鬼卓三亚话刚落,一条白影风驰电掣般,“飕”的一声,跃落前当。 月里嫦娥陆玉华一见来人,脱口叫道:“峰弟!” 说着人也跟着扑了过去,即使来人是鬼魂,她也失去了惊恐之心,因为她所要寻找的心上人,竟在她面临一场生死决斗时,及时出现,并且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不错,来人正是失踪三日,众侠怀念的病书生罗俊峰。 他,去得太玄了,来得何尝又不玄呢? 093 正如穷儒所料,他所遭遇的不是恶运,而是机缘,看样子不但他的伤势在三日中已痊愈,而且武功也似乎多少得到了点益处。 只见他一落地,感激地瞥了穷儒等四人一眼,似乎有多少蕴藏的话要说出来,却苦于他人在场似的。 不过,从他双眼蕴蓄的泪水,以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穷儒等人心里雪亮,何必一定要他说出来呢?这不是更来得真挚吗? 当月里嫦娥扑到他怀里时,他感动得抚着陆玉华的肩,一时说不出话来。 赤面鬼卓三亚,毒蜈蚣汤景雄,红掌罗刹薛容以及沙漠飞雕姬人庆,一瞥这位名震天下的病书生出现在场中,不禁全身猛震。 尤其那曾经吃过苦头的毒蜈蚣汤景雄,心中更泛起了一层寒意,几乎不敢正视,不过,当他看到自己已失的右臂,仇恨又在心中燃起一把怒焰。 抬起头,狠毒地望着罗俊峰,暗暗咬牙切,赤面鬼亦在同时记起了史村之耻。 只见病书生罗俊峰,缓缓地放开抚在陆玉华肩上的手,然后一步步的向穷儒这边从容的走过来。 围在四周的崆峒弟子,为他超凡的风度震骇,不由自主的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路。 这是非常自然的现象,从这位白衣儒生的出现,以及他的仪态风度,已足以震慑崆峒派二、三代弟子。 罗俊峰没有说半句话,他用不着说,双眼放射出来的慑人的神光,已足告诉人家:“请让道!”了。 再从全场死寂的气氛看,这个年轻病黄的少年,必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否则高手如云的崆峒派,竟没有人挺身而出。 病书生罗俊峰走进了包围圈时,扫视了全场一遍,双眼瞪住在掌门人灵真生脸上,良久,说道:“你是掌门人?” 灵真生被瞪得全身一栗,闻言答道:“正是贫道,敢情你就是病书生了。” 罗俊峰“嗯”的一声,道:“在下正是罗俊峰。” 说着移目注视赤面鬼及缺耳魔,眼,说道:“正如他所料,你们全来了。” 赤面鬼卓三亚不明白他所说的“他”是谁,诧异地望着罗俊峰,冷冷说道:“病小了,你别狂妄!此是何地?岂容你撒野?”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不禁哈哈长笑,随即冷冷说道:“姓卓的,罗某今夜来此,目的不在你们,少罗嗦,免讨无趣!” 说罢转脸向灵真生说道:“身为一派掌门,竟昏庸无能,纵徒为恶,这尚情有可原,不料为自身利益,不惜出卖整个崆峒派,甘心投靠飞龙帮,怎可令人原谅?罗某看不惯这种卑鄙的行为,今夜偏不令你趁心如愿。” 这一说,顿使在座诸人疑惑,唯有灵真生心里明白这位少年的来意,如今听了这话,心中猛地一怔,但当他又注视眼前这位白衣少年儒生时,他的心霎时安静下来。 因为他目前拥有着飞龙帮几位高人在此,而且崆峒派本身也有不少心腹在场,区区一个年未弱冠的病小子,能有多大能耐? 尽管外间传说病书生武功如何了得,他并未亲眼目睹,灵真生这一衡量,顿时放心不少,阴恻恻的干笑数声,说道:“病小子,你也配管这闲事?” 病书生罗俊峰并不回答灵真生的话,更不见他有生气的样子,只见他向全场崆峒派弟子,发言道:“诸位,崆峒派开派至今已逾六十年之久,其间经几位前辈惨淡经营,名声蒸蒸日上,江湖上只要提起崆峒这个名字,莫不竖指称好,没有想到今天竟将自毁声誉,沦为匪帮,这真是天大的不幸。” 说至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悟真生的残废,已证明了他的狠毒,为一己之利竟残杀同门足,这岂是一派掌门的行为?诸位如果爱惜以往的声名,要光大崆峒,须当机立断,坚定的反对下去。” 说时手指灵真生,声音虽然不高,但字字传进每个人的心房里,追云神乞及梅花神剑等人,不禁为病书生这些话所迷惑。 他们觉得奇怪,为什么病书生罗俊峰净谈崆峒派家内事,反而将他自己的事一字不提,穷儒万念祖是一位较心细的老者,竟给他听出端儿来。 灵真生被骂得体无完肤,一文不值,尤其连他师弟悟真生的事,也被这病小子公诸于外,真是天大的耻辱,叫他如何下得了台。 陡闻他一声暴叱,越众掠到病书生罗俊峰面前,戟指骂道:“病小子,崆峒派之事向不许外人干涉,你是何人?竟也在此撒野,嘿嘿!今夜你可来得去不得。” 说着注目飞龙帮缺耳魔薛一眼,竟欲缺耳魔能有所行动。病书生罗俊峰三日之间,变化太大了,人家这般指鼻而骂,竟未能引怒他半点,只见他根本不理灵真生,继续说道: “陕西渔河堡蛟吼潭所起前辈异人银钩秘笈银钓七式,实点苍掌门人梅花神剑前辈所有,若非王老前辈派徒远赴少林,取得观音降龙珠,岂能挖取,此宝有德者居之,灵真生无德无能,岂能得此宝?” 说至此歇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道:“罗某今夜来此的目的有二,一是代掌管银钓竿及秘笈,二是……”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只听缺耳魔薛越阴森森地一声冷哼,说道:“病小子,亏你说得出口,也不照照镜子,凭你也配,嘿嘿!今夜老夫在此,偏不叫你称心如愿。”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神光一射,瞪了缺耳魔一眼,说道:“崆峒派至现在为止,尚未正式列入飞龙帮,凡今夜在场飞龙帮人员,不准许参与此事,否则……哼……罗某就要大开杀戒了。” 此语一出,精光暴射,好不威猛慑人,单从这一放射出来的光芒,在场诸人凡知道他受伤的,心里全感一震,暗叫!“好厉害的神光,看来这位少年的重伤已痊愈了。” 追云神乞及梅花神剑待等人莫不暗暗的庆幸,暂别三日,悬念的人回来了,他终于无恙的回来了! 缺耳魔薛越虽亦慑于对方昔日的声名,但,亦忍不住这种狂妄欺人的态度,遂怒骂道:“臭小子,老夫偏要管,看你奈何我!” 话刚出,人竟一闪而至,单掌运动向罗俊峰劈下。缺耳魔出手,何等凶猛?掌风加呼呼之声,向病书生罩来。 再观病书生罗俊峰,竟一如故态,丝毫不为所动,相反的,那态度压根儿就未曾瞧到对方打来一般,闲庭散步似地静立场中,脸色不变,气定神闲,及至缺耳魔薛越掌风扑至,才见他微微一晃肩,倏见白光一闪,人竟行云流水般闪了过去。 缺耳魔一招落空,霍然转身再度攻出一掌,蓦闻,病书生罗俊峰,瞪目一声暴喝,道:“尔敢!” 这一暴喝,与佛门“狮子吼”一般,缺耳魔运动欲劈的右臂,竟然被唬得停在半空,没有劈下来。 病书生罗俊峰冷冷说道:“姓薛的,昔日家师割耳示警,意望你洗心革面,回头是岸,没想到你竟变本加利,为恶更甚,难道连所余那只耳朵也不想要了不成?” 说着,神光迸射,含极大的威力,震慑着名震绿林道上的老魔头。薛越不听此语犹可,一听对方竟在这么多高人面前提短损人,态度倨傲狂猖,言含教训二他怎能受得了?只见他凶光暴射,须眉齐飞,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这同时,骨骼也起了一阵猛响。 病书生罗俊峰知道对方又想要施展“阴风透骨掌”伤人,遂冷冷说道:“姓薛的,你也想施展魔功害人了不成?哈哈!别人怕你雕虫小技,可吓不了罗某,赶快放下你的恶念,免自误误人。” 罗俊峰此语一出,在场所有的人全纷纷向外退避,就连穷儒等人也往后远远退出,他们知道高手硬拼,余劲将伤及无辜,谁愿意无端的找来苦头。 这时,各人业已退到场外,场中静静地站立着两个人,面对面相距七八步远。 一个是绿林道上成名六十多年,举世无匹的老魔头,一个是年仅十七,名震武林,所向无敌的少年侠士病书生罗俊峰。 这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决斗,这个决斗近百年才睹一次,众人心中紧张得不敢喘一口气,好些人为那少年担心,因为那看来病弱的少年,简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怎能与眼前那个凶神恶魔一较长短? 担心尽管担心吧!谁也不愿说出这个结果来。 094 缺耳魔薛越,瞥见众人远避,心中掠起了一种得意的感觉,这等于说他们慑于自己的阴风透骨掌风,只见他嘴角挂着冷笑,缓缓地盘膝坐在地上,那一对恶睛,直直的瞪着静立在七八步远的病书生。 病书生罗俊峰见对方坐好,微微一哂,道:“成名不易,愿你悬崖勒马,退隐名山!” 缺耳魔一听对方竟这般自命不凡,死在临头犹以长者姿态,教训自己,不禁怒发冲冠,骂道:“小子废话少说,昔日你臭师父割耳之仇,一并由你这小子偿还!快坐下,好早点去阴间报到!”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微摇摇头,苦笑一下,喃喃说道,“自作孽不可活!真是可怜!” 说着也缓缓地盘膝坐在地上,只见他抱元守一,静若山岳,安详在坐在那里,但是脸上犹挂着笑意。 这时,全场四十位武林人物的心,又往上猛提,一颗颗跳动的心脏,几乎跳出口外来,这里头最关心的,应该是月里嫦娥陆玉华。 你没见她双眸一瞬不瞬,眉头紧蹙,张口凝神,手心沁汗! 是的!她担心,但当你再看其他的人,就可知最关心的不止是她,还有崆峒派掌门人灵真生,这时你不见他的冷汗已如淋雨般,将长发湿透了,那大鼻头晶结的汗珠,也沿着鼻肿处,流到嘴角,而他却连抹拭的心都没有哩! 病书生罗俊峰安坐就绪,微笑问道:“怎么比法?” 缺耳魔薛越凶眉一挑,怒喝道:“三掌定胜负如何?小子。” 病书生罗俊峰笑意吟吟地回答道:“太浪费时间了,一掌如何?” 缺耳魔薛越嘿嘿干笑,道:“甚好!甚好,小子你不后悔?”病书生罗俊峰哈哈笑道:“后悔,非常后悔,因为将有一位成名多年的老魔头,为干涉别人而死亡。” 罗俊峰说话间,缺耳魔业已将全身所有劲力提在丹田之处,一见他说完,霍然,一声暴叱:“小子看掌!” 双臂与说话声同时推出,将数十年来苦练的“阴风透骨掌风”运至十二成功力,立意一掌将对方劈死。 缺耳魔薛越双掌推出,两股狂飚混而为一,呼呼劲响,排卷起漫天飞尘,向七八步远的病书生攻去。 在场诸人那曾见过这般凶猛慑人心魂的掌风,全被惊得“啊!”的叫出声来。 罗俊峰今日来此,身负重责,见缺耳魔乃对方领袖人物,也就暗下决心,杀一儆百,以利尔后的工作。 故见对方一掌攻来,那股蓄聚在丹田很久的“先天无极雷电气功”竟诵臂而出,顿时空中伟来“隆隆”之声,宛若睛天闷雷,那股掌风,竟似闪电般,夹着雷声,向缺耳魔薛越迎劈而去。 刹时,两股巨大的气体,在空中一遇,蓦然,传来“轰隆,轰隆”惊天动地的巨响。 病书生罗俊峰被震退后一尺多远,还保持着刚才那种坐姿,嘴角笑意犹浓,一点儿也没见他皱过半点眉头。 众人再移目注视缺耳魔薛越时,不禁传来几声惊叫:“啊!” 地上已消失了缺耳魔的人影,这时飞沙尚漫场场中上空,众人以为他走了。这时穷儒万念祖,长叹一声,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众人不明他此言何意,顺着他的眼睛望去,不禁又传来全场震天惊叫:“啊!” 只见二丈远处一棵大树上,赤裸裸的钉着一具人形肉饼,仔细一瞥,那具人形肉饼不是别人,正是厉山双鹰之一缺耳魔薛越。 这时血肉模糊,衣服破碎得一点不剩,整个人大字分开,像西洋耶和华被钉十字架上一般,缺耳魔被钉在那株大树上。那株大树竟经受不起重压,树干腰部也凹了下去,那凹进去的部位,正容填着缺耳魔的身体。 一代魔王死了,死状是那么惨! 任谁也不敢想像,一代魔王会死在一位十七八岁少年的手下,除了少数明白病书生罗俊峰武功的人。 灵真生黯然地地低下头,哭丧着脸命令弟子赶快将那具尸体收下,否则他将晕倒在场,缺耳魔武功是他所敬畏的,也是他赖以扬威的好靠山,现在靠山倒塌了,虽然赤面鬼之流还在身旁,但他们能做些什么? 崆峒派再次面临着浩劫,这场浩劫是他自己带来的,身为一派掌门人,遇到这种场面,他该如何处置? 灵真生又再度面临考验了,这个心猿意马,莫棱两可的庸才,叫他如何选择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 病书生罗俊峰缓缓立起,抱拳说道:“薛老头的死,固然是咎由自取,罗某也过分重手了些,在此谨致歉意。” 说着停了一下,转脸向灵真生说道:“刚才罗某说过,第二件事就是清理崆峒门户,你听清楚没有?” 这句话一出,全场骚动,就连穷儒等也被惊异得怔在那里,这时崆峒二代弟子“崆峒四子”越众而出,指着病书生说道: “清理门户是本派的事,外人凭什么资格干涉?这是武林人物最起码的常识,即使你武功再高也无权作主,否则,全派誓死抵抗!” 说话的正是四子之首纯悟子,罗俊蜂望了他一眼,笑道:“对!这是崆峒派的事,别人根本无权管这件事,但是,我却例外。” 崆峒四子闻言一楞,随即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你又凭什么?” 病书生罗俊峰缓缓说道:“凭借着忠诚的心,和正义之感,够不够?” 崆峒四子纯悟子冷冷说道:“谢谢你的关心,崆峒派再不济,也不需要你来清理门户。” 这时病书生罗俊峰由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向在场诸人亮了一下,说道:“那么凭这块牌子够不够?” 众人一瞥他手中那块木牌,惊叫一声“啊!”随着纷纷下跪,最先是崆峒四子,接着就是在场二三代崆峒弟子,唯独灵真生一个人见牌不跪。 罗俊峰见状,冷冷说道:“好倔强的掌门人,既然你决心背叛到底,罗某并不勉强,从此崆峒派没有你这个人,限你将所夺银钓竿及银竿七式秘笈,以及少林镇山宝观音降龙珠送上,你可以与这干飞龙帮恶徒离开,反正总有一天要你好看,只是时间的问题。” 灵真生闻言仰天一阵喝喝狂笑,道:“病小子你也太狂妄了,凭这个木牌就想抢夺崆峒派,休想!” 说着,宛如一只疯狂的狗,向罗俊峰扑来,灵真生已气晕了头,这时他那顾虑到厉害,竟想做困兽斗。 病书生罗俊峰见他执迷不悟,脸上不禁又掠起了杀机,一见灵真生扑到身前,旋身一转,扬掌拍下。 这时,穷儒万念祖连忙喝道:“峰儿手下留情!” 罗俊峰闻言,长身掠开,收起煞手,但那股业已发出的掌风,竟将灵真生推后了几步,脸色发白,骇然望着罗俊峰。 罗俊峰不理他,转过身托然问道:“前辈有何教言?” 095 穷儒万念祖说道:“他一死,事情更加棘手,何况银钓竿藏于何处,你怎能知道?” 病书生一想很对,深怨自己差点鲁莽下手,歉意的向穷儒点了点头,一道:“谢谢前辈提醒。” 说着转脸告诉灵真生道:“快将那些东西送上来,这并非罗某所要,罗某只不过受人之托,代为行事而已,至于崆峒派今后掌门一职,由残废的悟真生掌管,此乃你们师叔祖净善长老的命令,谁敢反对?” 众人乍闻这位病书生罗俊峰竟是受崆峒派长辈净善长老之托,不禁惊异万分。崆峒四子又起身说道:“容我再问一句,净善师叔祖早已仙化,怎会命令你?” 病书生说道:“谁说他仙去?三日前罗某蒙他救命疗伤,并面授机宜,代崆峒派清理门户,这是事实,这块木牌即是明证。” 纯悟子说道:“不错,那正是敝派掌门印令牌,它代表着前一辈师祖的命令,但净善师叔祖的不幸已被江湖所公认,还有人亲眼目睹他老人家仙逝,怎会死而复活?” 病书生罗俊峰摇头问道:“这件事罗某并不知悉,他老人家目前犹健在世间,这是事实,罗某不需作任何解释,在悟真生掌管开典之日,他老人家必会现身致训,到时候就可以证明。” 说毕,一直瞪着灵真生的脸,他不愿灵真生死于自己手下,这当然并不因为他是掌门的缘故,在罗俊峰离开净善长老的时候,净善长老亦曾暗示机宜,望他能体上天好生之德挽救崆峒派于水深火热之中,最好以不影响现状为主。 话虽如此,病书生罗俊峰却被灵真生牛鼻子的执迷不悟所气,竟毫不考虑地想毁他,以期重立让人恢复崆峒旧观。 灵真生心中早泛起了寒意,刚才若不是穷儒万念祖及时阻止,自己一条老命,就呜呼哀哉,死于那病小子的掌下了。 赤面鬼卓三亚自缺耳魔死后,早打算退去,这并非他是贪生怕死,而是倘若再呆下去,连自己这条命也同样步上缺耳魔薛越的后尘。赤面鬼刚想抽腿离开,可是,追云神乞却不愿这个老魔头再离开,四十年前一掌耻犹在他脑海中无法洗脱,只见他装模作样,一摇三摆地走了出来,口里嚷道: “卓老爷,你不能走呀!待一会儿,老要饭的还想向你讨教一番,以便了却昔年的那笔旧债。” 卓三亚赤红的脸上顿时掠起了一层杀意,冷森森地说道:“这可好,老夫正愁没找到对手,只要你划出道来,老夫乐意接着就是。” 病书生罗俊峰转脸过来,抱拳向追云神乞赵哲,说道,“大哥,你俩的事能否稍待片刻,让愚弟先办完这里的事再说如何?” 说着复对赤面鬼卓三亚说道:“想你不会忘记史村那件事吧!罗某决不皱眉,但有一个要求请别干预崆峒之事。” 赤面鬼卓三亚闻言冷冷一声,说道:“病小子,总有一天要叫你碎尸万段,方泄老夫之恨。” 病书生罗俊峰微微一笑,满脸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是吗?好!我等待着那么一天!” 两人谈话间,灵真生竟偷偷地退到太乙宫殿上台阶处,意欲溜掉,病书生罗俊峰睹状暗暗好笑,敢情灵真生已慑于他的神威之下,想溜之大吉。 可是,罗俊峰偏不叫他如愿,只见罗小侠冷冷说道:“事到如今,逃也无用,身为一派之主,畏头畏尾,不怕人笑掉大牙。” 灵真生乍闻此言,知心意已露,干脆一不作二干休,逃了再说,倏见他两脚沾地,凌空掠起,向太乙宫殿飞去。 蓦闻,病书生一声长笑,一条白光宛如闪电般,在众人面前一闪即逝,众人方目惊时,太乙宫殿前业已落下两个人来,众人一瞥,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原来落地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罗俊峰和灵真生两人,而灵真生却萎缩地被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这时空中尚摇曳着,方才病书生发出的笑声,这种快速的轻功,怎能不令所有在场正邪两方高手震骇。 病书生罗俊峰能在一个笑声中,来回二十丈远距离,并将灵真生捉回,这种举世无双的神功,当今武林尚未见过。 就连穷儒万念祖也深深地被这种超人的轻功惊住,追云神乞摇摇头说道:“酸鬼,咱们老了,老要饭的一向对自己的轻功自命不凡,如今跟人家一比,唉!差得远了。” 说着又是几声细小的叹息,当然啦!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固步自封的应该是被淘汰的时候了。 罗俊峰刚刚放下灵真生,陡闻一声长啸,悠长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罗俊峰听到啸声,连忙发啸相应,然后说道:“诸位,净善长老已到!” 话方落出口,太乙宫殿屋顶上掠来十条黑影,那黑影竟停止在瓦上而不落地,众人仰望来人,借昏黄的月光,看到一位清瘦长须的老者,全身土布粗衣,手中拿着一包裹,一落弋面,向全场说道: “这里大小诸事,老夫托罗小侠代劳,前辈异侠银钓客所留各物,均在老夫手中,留赠有缘,少林镇寺宝珠,请王大侠代我原壁归赵,灵真生逆徒,死有余辜,留着贻害江湖甚邪终无法抗正,留善行之。” 说着,微见手腕一动,一条白光向罗俊峰面上射来,病书生一见白光射来,扬手一接,竟是一颗拳头般大小的晶体宝珠,那正是少林派镇寺法宝“观音降龙珠。” 随着将手中宝珠交与梅花神剑王尧弦,王尧弦惶恐地接在手中,感激地纳入怀里。 这时,瓦面上站立的老者,说道:“罗小侠,灵真由老夫带走,请送上来。” 众人一见来人,自现身至今,始终立于屋顶而不与众人见面,不禁狐疑满腹,尤其峒崆四子,更是急于知道来人庐山真面目。 只见崆峒四子纯悟子,合计一揖,向老者说道:“弟子纯悟,恭请师叔祖赐睹尊颜。” 那老者闻言,哈哈笑道:“老夫山野之人,怎能当得起你们的师叔祖,崆峒与我无缘,不见也罢?” 说罢又催着病书生罗俊峰将灵真交给他,这时,纯悟子再恭请,道:“崆峒派面临噩运,请示机宜教益!” 老者看到这个样子,不禁心中一酸,喃喃念道:“罢了,几十年发誓不理崆峒,看来今夜又将自毁誓言了。” 念罢人也跟着流星泻地般,由十丈远太乙宫殿顶飞落地上,落地无声,尘灰不扬,这份轻功又传来全场一阵赞叹。 纯悟子一瞥老者,心有余愧,乍望威仪,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叫道;“师叔祖……” 底下的话竟然说不出来,这时其余三子以及崆峒派上下弟子,全都跪在地上,低头不敢正视。 老者睹状,心中一酸,挟起地下昏了过去的灵真生,一声:“老夫去矣!望尔等好自为之!” 话落又是一声长啸,跪在地上的人闻啸抬头看时,地上业已消失了净善长老的身影,再详细注视,连灵真生也消失在众人面前。 净善长老走后,病书生重担已卸,掌门人灵真生业已被净善带走,银钓等七式秘笈,也由净善带去,此地事了,留此无益,遂向崆峒四子道: “令师叔悟真现尚被关在牢里,愿你们今后为重振崆峒声威而努力,不可重蹈覆辙,贻害江湖,目前在座诸人中,有犯案累累,为非作歹者,罗某是既往不咎,但是,今后如果被我发现违法行为,到时就别怪罗某不讲情理了。” 说着顿了一下,指着纯悟子说道:“在令师叔疗伤期间,暂时由你代理掌门,唯不准再为邪恶。” 罗俊峰说这话似乎稍嫌过份了些,一个年仅十七八岁的少年,竟老气横秋地教训起别人来,情理上太说不过去,不过,因是奉命行事,又当别论。 纯悟子受教之后,连忙起身,向在座崆峒弟子发言,道:“这里无事,诸位请返回岗位吧。” 说毕转脸抱拳一拱,向赤面鬼卓三亚说道:“烦请回命贵帮主,今日之事前辈亦在场目睹,崆峒派入飞龙帮之事,已经不可能了,薛前辈之死,谨在此致最高的歉意,此地已无事了,各位请回。” 纯悟子不愧为四子之长,谈吐举止非常合礼得体,一方面拒绝入帮,再方面又不愿得罪他们,罗俊峰一旁静听,暗暗钦佩不已。 这时,沙漠飞雕姬人庆,说道:“姓罗的小子,群英楼畏首畏尾,今日耀武扬威,原来是仗了那个老不死的势,别人服你,大爷可要领教一下名震江湖的空空拳法。” 096 罗俊峰一看姬人庆指名叫战,马上联想到群英楼那段往事,那时他忍受了讥嘲,以及内心的痛苦,有若被困浅水蛤戏的龙,处处需人保护,就连十岁小孩,都可以戏弄他,那种滋味,如今回味起来,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层羞晖。 姬人庆当时那种狂妄的态度,追魂鬼贾筠的侮辱,银月师太的救援,一幕幕涌上了心脸,时苦,时悲,只见他病弱的脸上掠起了一阵怒色,良久,才向姬人庆说道: “不错!罗某是假借净善长老的威,如果你不服气,尽可冲着罗某算帐,但是……我望你先自问配不配?” 配字出口的同时,姬人庆的人也跟着扑来,右臂已运劲向罗俊峰当头劈下。 罗俊峰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就连对方掌风扑面触及身体时,他也不移动半步。 刹时,“砰”的一声,姬人庆右掌结结实实的劈在罗俊峰的身上,但,奇怪的!那条右臂竟被吸住一般,粘贴在罗俊峰胸上。 没有哼声,没有痛叫,但却看到沙漠飞雕姬人庆的面颊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 由深蹙的眉头以及牙关紧咬的面容看来,这种痛苦并不亚于被重击,许多刚想离开的崆峒弟子,竟被这一幕所吸引,纷纷停足注目这边。 陡闻,病书生罗俊峰微笑说道:“姓姬的!你还不配。” 说毕,劲力一放,沙漠飞姬人庆整个身躯,竟不由自主的踉跄了数步,脸色青白,冷汗直流,羞惭得不敢抬头,他什么都完了,一种被征服践踏的悲哀,涌进了心胸,他知道自己武力简直不能再跟人家相比下去。 只见他讪讪地抬起头,眼布血丝,向罗俊峰狠瞪一眼,说道:“记住,有一天我要寻回失去的尊严,小子,记着,你将是我最大的仇人。” 说毕连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崆峒太乙官前,他没有回到群英搂,也没有去飞龙帮,从此江湖上失去了他的人,直到…… 沙漠飞雕姬人庆这一走,崆峒派弟子也纷纷返回岗位,留在场中的,只有崆峒四子,赤面鬼卓三亚,毒蜈蚣汤景雄,红掌罗刹等人。 这一边除病书生与穷儒等四人外,尚有一个被点穴的崆峒弟子,这时,崆峒派业已恢复原状,穷儒万念祖才将他穴道解开。 其实刚才发生诸事,那少年道士全部目睹,这一醒来,第一眼喜望着场中的病书生,他心里对那位年纪与他相若的儒生,佩服到了极点。 这时,追云神乞赵哲见事情告了一段落,正是自己洗雪昔日一掌之耳的机会,遂缓步场中,说道:“峰弟,你没事了吧?没事请歇一会儿,下一场该换老要饭的献丑了。” 罗俊峰闻言退出场中,与陆玉华谈情去了,追云神乞一到场中,向赤面鬼说道:“卓爷,你不会吝啬吧?相当年老要饭的差点丧命在卓爷那手‘蟒血功’下,不会健忘吧?来来来,今日大家有缘再聚,不妨再送老要饭的一掌归天,否则老要饭的终年缠着你。” 赤面鬼畏惧的是病书生罗俊峰,如追云神乞这般手下败将,他那曾放在心上,看到对方竟指名叫战,心中暗暗发笑,连忙说道:“很好,要死何难,老夫照办就是。” 追云神乞哈哈长笑,状极滑稽,笑毕嘻嘻说道:“谢谢卓爷,老要饭的死而为鬼魂,也必感激你一辈子。” 赤面鬼冷森森地问道:“废话少说,怎么个经法?”追云神气说道:“昔日怎么比,今日也依样画葫芦,照比一番如何?” 赤面鬼闻言,不禁一阵桀桀狂笑,道:“依你就是,老夫也非常想念你那手追云手,时候不早,请发招。” 追云神乞可不再客套,一声:“要饭的有招了!” 说着,身子欺近,一招“苍龙入海”,只见他那右臂快逾电光石火,向赤面鬼胸前“中庭穴”点到。 “追云手”顾名思义,以快为主,追云神乞经营此套神功达数十年之久,昔日若非对方施展“蟒血功”,以追云手身法,决无失手之理,事隔多年,追云神乞痛定思痛,埋首荒山,隔绝风尘,目的还不是为了洗雪那一掌之耻。 赤面鬼见对方右臂攻来,以点穴手法为主,不禁暗笑,要知道赤面鬼卓三亚本身也擅长点穴,陡见他冷哼一声,不慌不忙。 看看追云神乞手指已射至胸前半尺距离,霍然一个横移半步,左臂一格,右臂盘空拍出,手出中途,化掌为指,身体跟着前跨一步,手指疾若飞矢,向追云神乞“腹结穴”点去。 他快追云神乞更快,老叫花子向以轻功独步武林,一见对方手指点来,也不等对方攻至,倏地旋身闪过,接着一招“横断巫山”化指为掌向赤面先头顶劈下。 这一下,倘若被劈个结实,则赤面鬼非脑袋开花不可,可是赤面鬼何许人,身列天山七鬼,武功在黑道上是屈指可数的人物。 见状又是阴恻恻一声冷哼,偏头挪移下腿,左臂“举火燎天”右臂“风断老松”同时拍出,一架一攻,配合得恰到好处。 两人一上手,就分不出高低来,这时在场黑白两道人物,全注目欣赏这一场罕见的拚斗,罗俊峰也无心去谈旧情话了,与月里嫦娥两人并肩静观战场。 酣战中两人业已交换过三十来个回合,犹不分胜负,追云神乞那手赖以成名的“追云手”入至施定地步,但依然无法取胜对力半招。 这一来不由这位玩世不恭的风尘奇侠,暗暗心惊。 赤面鬼何尝不也同样心惊肉跳,以他预料,何须费这么大的劲,昔日与追云神乞那一战,也没今日这般苦斗呀!这时,追云神气边攻边说道:“卓爷,咱们这一场算平手怎样?” 赤面鬼卓三亚开言觉得奇怪,怎么胜负未分就谈平手之议?遂诧然问道:“为什么?” 追云神乞赵哲说道:“没为什么?这样下去何时方了,咱们干脆来个硬碰硬,不是来得爽快吗?” 卓三亚一听对方舍此求彼,心中大喜,追云神乞这一举动,何异自找死路。赤面鬼担心的是这一场,得意的是那一场硬碰硬。 因为昔年追云神乞就是失手在他的“蟒血功”下,怎么他竟一反常态,放弃可胜之机,而求失败之路呢? 难道他理智消失,神经错乱? 赤面鬼卓三亚,第二句话也没说,连声答应道:“好好!也算平手好了。” 说时脸色呈现出一阵喜色,胜券在手,怎不令他欢喜若狂。 病书生罗俊峰听到追云神乞舍彼求此,不禁一愣,低声向穷儒万念祖问道;“万前辈,我大哥怎么会想比内功呢?这不是自讨没趣吗!卓鬼的蟒血功歹毒无比,我看……” 穷儒万念祖摇头说道:“峰儿,你顾虑得对,可是老叫化子已不是吴下阿蒙了,前三天还打败过缺耳魔哩。” 病书生闻言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惊问道:“当真!怎么胜法?” 月里嫦娥陆玉华悄声地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了病书生,这一来罗俊峰不得不相信了,不过,赤面鬼的蟒血功也是非常霸道的呀! 此时,追云神乞与赤面鬼两人来已分开,全场噤若寒蝉,没有丝毫声音,显然大家内心里都非常紧张。 崆峒派今夜可真热闹,方才病书生掌毙缺耳魔薛越,已是难得一睹的盛状,再那段释功擒灵直的把戏,更是空前绝后,如今又有一场生死的决斗,即将上场。 097 虽然每人心中都不愿放过,争睹这场刺激惊险的拚斗,但依然免不掉那心底的紧张。生与死拿生命作为赌注的决斗,是人生的悲剧,这里头包含着血和泪。 赤面鬼卓三亚脸色是赤红的,这时愈显得发紫,几近于“猪肝”的颜色。 追云神乞早将嬉笑的脸收起来,这时脸罩寒霜,完全变了样。 夜,本来是寂静的,这时更显得死寂,山风徐徐吹来,树叶飘荡摇曳,好像幢幢鬼影,密布四周,等候着一方的死,勾魂使者这时来到场外,死神的钟声,也在寂静的黑夜响彻四野。 蓦然,由赤面鬼卓三亚口里传来的一声怪啸,陡见场内两条人影闪飞而过,接着传来“砰”的一声巨鸣。 追云神乞与赤面鬼两人来已交过了一掌,这时,两人易了位,方才追云神乞所站的地方,已被赤面鬼所占。 这一掌双方竟分不出输赢来,赤面鬼心中猛吃一惊,大出意料之外,只见他脸色愈泛起红紫浓色,双眼大睁,凶光暴射,恨不得一口咬掉面前的追云神乞赵哲。 这时,追云神乞竟一反常态,紧皱的眉头,乍然舒开,微微一笑,道:“卓爷,你怎不多用点力,老要饭的可等不得了。” 卓三亚闻言,阴恻恻地哼了一声,倏见他一声暴叱:“老鬼看掌!” 说着,长身扑进,一掌往追云神乞门面劈下,这一掌,赤面鬼用足了十成功力,昏黑的空中,竟呈现一股红色的气体。 这正是蟒血功发出的现象,气体滚滚卷尘,呼呼直响,追云神乞赵哲一瞥这一情形,心中也不免微微一怔,连忙将全身紧聚的“玄天气功”拍出。 刹时,空中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只见追云神乞越哲踉跄地退了几步,才勉强的拿桩站好。 再看赤面鬼卓三亚,也往后退了数步,身体晃动了好几下,但,并不像追云神乞那般的吃亏。 这一来,不得不使一旁静观的病书生吃惊,事实已经非常明显的摆在眼前,追云神乞是稍逊半筹。 病书生罗俊峰正想开口询问月里嫦娥陆玉华时,突见穷儒万念祖脸藏笑意更浓,不禁一怔,问道:“不要紧吗?” 穷儒万念祖点点头,说道:“不要紧,就是要紧也好,反正不叫那个叫化子吃点苦,也不行。” 病书生罗俊峰诧然说道:“这怎么可以,总不能拿生命当儿戏呀!用生命换取教训,这个代价太大了。” 穷儒万念祖哈哈笑道:“孩子,放一百个心吧!要饭的满肚子诡计多端,还愁他会吃上苦头?” 说着,示目罗俊峰注视战场。这时,追云神乞赵哲正向赤面鬼卓三亚说道:“卓爷,你慈悲老饭的一次吧!干么拖泥带水的令人讨厌。” 赤面鬼卓三亚闻言,得意地狞笑道:“要死还嫌迟了吗?老鬼!大爷就成全你。” 说着将十二成真气由丹田提出,数十年苦修蟒血功一并运出,只听一声短叱,向追云神乞劈来。 追云神乞赵哲再也不客气了,竟也将玄天气功运足十二成力,远远地推迎而去。 追云神乞存心一较强弱,以此证明一年来自己到底进步到某种程度。 两个狂烈的气体,在空中一碰,顿时传来比刚才还要厉害百倍的震天暴响。 全场高手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一瞥结果,只见追云神乞被掌风震退半丈,一屁股坐在地上,热汗直流,似乎微受内伤。 赤面鬼,卓三亚更惨,整个身躯震出了一丈远外,“叭哒”一声,伏扒地上,口吐浓血,赤红的脸色,已变得像纸似的惨白。 毒蜈蚣汤景雄一瞥天山七鬼赤面鬼重伤不起,双足点地凌空扑了过去,一手挟着赤面鬼,狠毒地回瞥众人一眼,说道:“血债血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竟落荒而去,飞龙帮又是一次惨败,今夜来人中,两个魔头一死一伤,毒蜈蚣回去,不知千面人魔作何感想? 这时,惟独红裳罗刹薛容一人没有走,病书生罗俊峰向她说道:“你也该走了,回去寄言蔡松忻,明岁吕梁之约,罗某必手刃亲仇,扫荡吕梁山。” 红裳罗刹薛容闻言,幽怨地望了罗俊峰一眼,期期说不出话来,很久才说道:“罗小侠,你也太狂了,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林人材辈出,飞龙帮高手如云,如卓前辈之流,在敝帮亦算不得什么,简直是车载斗量,别太自满,否则只有自取灾祸而已。” 这个心如蝎蛇的女人,竟说出这席像教训又似关心警告的话,令病书生讪讪地脸红了起来,一时讷讷地无法回答。 追云神乞赵哲见状,心中好笑,觉得这个小妮子有点反常,追问道:“喂!你那个白头师父怎么啦?” 红裳罗刹薛容见追云神乞提起她师父白发妖婆,顿时脸色黯然,哀伤地回说道“家师在一月前逝世。” 说着望了罗俊峰,说道:“是死在他的手中。” 罗俊峰一听红掌罗刹这么说,霍然立起,惊问道:“谁说的!你可不要含血喷人,罗某在一月前……” 红裳罗刹薛容连忙阻止他再说下去,抢着说道:“我知道,虽然不是你亲手杀死,但间接是死于你的手。” 病书生罗俊峰诧然问道:“这话怎么说?” 红裳罗刹说道:“自龙门山归去,内伤复发,一病不起,一直拖到一月前不治身死,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难道不是死于你手?” 罗俊峰猛然想起龙门山那段事,白发妖婆淫笑功伤人时,被自己一声狮子吼震伤,没想到竟因而丧命,她虽死有余辜,但杀人的感觉是不好受的。 尤其罗俊峰别师下山以来,所造的杀孽太重了,多少成名魔头毁在他手下,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来说,却是一件痛苦的事。 罗俊峰听了这话,“喔”的一声,惭愧地低下头,然后歉然说道:“那件事你也在场,总不能完全责怪我吧?” 红裳罗刹薛容一想到龙门山自己赤裸半身,丑态暴露,不禁羞得脸红到耳根后面,尤其听到罗俊峰那句“你也在场”的话,更是羞得恨不得钻进土里。 红裳罗刹虽然淫荡,但到现在为止还保持处女之身,她之所以被人称之为“淫”是她的外表放荡而已。 这是她心里的一种变态,她骄傲,倔强,好胜,但并不邪淫。 可是,不幸的,她所处的环境是恶劣的,所学的功夫是邪魔的,因此她被认为淫娃。 病书生罗俊峰不明白少女的心理变化,见薛容脸红误为生气,连忙说道:“望你回帮之后,亦将今日之事详告帮内之人,如今这里事情已了,至于以后的前途,望你三思而行。” 红裳罗刹薛容顿时眼眶一红,幽怨地长叹一声,说道:“从今起已无意争斗风尘虚名,将寻名山终老,飞龙帮我不回去了,谢谢你的忠告,来日有缘再见!” 说毕低着头,猛一沾地,掠空飞起,向林内掠飞而去。 第二十三章 月里嫦娥陆玉华,见红裳罗刹走后,向罗俊峰打趣,道:“峰弟,你好大的艳福,那姑娘可深爱着你哩。” 病书生罗俊峰不明所以,慌忙问道:“笑话,你凭什么说她深爱着我。” 月里嫦娥神秘的一笑,说道:“真是书呆子,你没见她眼光流露出异样的光芒?真是傻瓜,不懂女人心理。” 罗俊峰闻言笑骂道:“你才懂得女人心理,不要说了,我们也该走啦!” 说着,招呼崆峒四子到面前,说道:“这里的事留给四位处理,罗某打扰了一夜,也该走了,望能发扬崆峒派声誉。” 崆峒四子恭聆受教,态度非常恭敬,一夜里崆峒山发生的事,已足做为四子的鉴镜,从此,崆峒派又踏上了光芒万丈之路,这不得不归功于病书生罗俊峰一人。 这且按下不表。且说穷儒等离开崆峒山之后,天色已渐露出鱼肚白,梅花神剑王尧弦向众人说道: “王某离开点苍甚久,必须回去,反王这里无事,峰弟内伤痊愈,王某心愿已了,来岁吕梁山之期,自当携徒前往微动一臂之力。” 罗俊峰一听亲若手足的王尧弦要离开,不禁心中着急,道:“王兄何必急于一时,您一走峰弟,可倍感寂寞了。” 梅花神剑王尧弦用眼溜了溜月里嫦娥,神秘地一笑,道:“有她作伴,还说寂寞,不令她伤心吗?何况还有赵兄等在身旁,愚兄若不是身为掌门,陪你走遍天下又有何妨?” 098 这是事实,掌门人通常是不轻离职守的,一旦有事离开,也应很快回去,这一次梅花神剑关心爱徒取珠,远赴江湖,竟一连串地遭到不幸,为了保护罗俊峰,找高人医治他的剑伤,把他拖得跑遍了半个江湖,如今再不回去,心里头怎能放心得下? 病书生罗俊峰可不懂得这些,他又感情用事了,他觉得王尧弦给他的恩惠,形同再造,无论如何也得报答一番才能放心。 追云神乞却大谬不然,他同意王尧弦这种作法,一个掌门人是不能随便跟人家跑江湖的,否则必失去尊严与风度,梅花神剑这么做已是很大的不对了。 病书生罗俊峰有时傲得令人可恨,但那只在对敌时才会显露出来,而他的本性是善良的,忠厚的,且是情感丰富的孩子。 他与梅花神剑王尧弦相处时日固短,但王尧弦那种肝胆相照,扶危济困的云天高谊,已深深地嵌在病书生的心坎上,如今,大恩未酬即分手,怎么能不使他难分难舍呢? 于是,病书生罗俊峰说道:“王兄,前些日子你冒着生命的危险保护我,那种伟大的恩德,俊峰有生之日,永铭心腑,您要离开俊峰,我决不敢再强留下去,不过,无论如何也要相处一两日再走不迟!” 梅花神剑何尝愿意离开他,这时也微感鼻酸,眼蓄痛泪,阻止内心的伤心,苦笑道:“峰弟,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只要我俩心心相照就行了,今日不别,明日更加难别,与其留着明天痛苦,倒不如今日痛苦吧。” 说至此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这几月我交了不少朋友,大家待我王某情同骨肉,王某将永志不忘,我走了,来日方长,相见有期。” 说着向众人抱拳告别,一个长身,飞也似的离开众人,回滇南去了。 追云神乞赵哲一瞥梅花神剑走后,也跟着向罗俊峰,道:“峰弟,老要饭的也想走了,腹内酒虫发作,非饮它一个大醉不可。”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一怔,问道:“什么?您也想走了,要喝酒咱们一齐去,我请客,干嘛要这么快离开?” 追云神乞赵哲说道:“这又何苦呢?有老要饭的和穷酸鬼在旁碍手碍脚的,不是……” 病书生罗俊峰连忙阻止他再说下去,摇手道:“别谈了,要走也不要找借口损人一顿啊!大哥,人家说相见时难别亦难,的确别离是一件最难过的事,两位既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一定要这般匆匆呢?” 穷儒万念祖说道:“孩子,老夫尚有他事,这次若不是崆峒派有事,老夫也不会赶来。既然事情已完,我们也就分手较好,如今飞龙帮监视甚严,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有点不伦不类,惹人眼,还是分开的好。” 病书生一看两位前辈又要离开,心中更感无比落寞孤独,但他知道这种奇人,话出必行,强留无用,遂说道:“两位去意已坚,俊峰自知无法挽留,谨祝两位一路平安。” 追云神乞笑道:“这才像样,老样饭的走了。” 说着与穷儒两人双双同时起飞,追云神乞身凌半空,倏然挫腰落地,说道:“峰弟,你还是装成受伤时那般懦弱比较好,凡事应该以忍为先,多造杀孽,必伤天和,勉之,慎之!” 说着,两人复风驰电掣般离开罗陆两人。 病书生罗俊峰望着离去的两奇,微微嘘喟叹息,然后回过头来,望着月里嫦娥陆玉华,道:“华姐,峰弟生来孤独,如今……唉!他们为什么要离开我?” 说时满脸沮丧,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到月里嫦娥的眼内,不由她感到同病相怜,连忙安慰他,道:“这只是暂别,何必记挂在心,有我在此,你还不觉得满意吗?” 病书生罗俊峰缓缓说道:“华姐,有你在旁我当然满意,否则那令人寂寞死了,华姐,这几天你消瘦多啦!为什么?” 月里嫦娥幽怨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身体有点不舒服而已!” 病书生慌忙问道:“生病?这还了得,你怎么不早说呢?快!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再说。” 月里嫦娥陆玉华见他那副猴急相,不禁“嗤嗤”一声,笑将出来,道:“不是生病,你急什么?” 病书生罗俊峰听她说没有病,诧然问道:“不是病是什么?”月里嫦娥陆玉华埋怨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还不是为了你。”说时脸色霎时粉红,羞耻不已。 病书生莫明其妙地喔了一声,喃喃念道:“为了我?……啊!” 罗、陆两人离开崆峒山之后,取道白龙镇向陕西返头回来,因为内伤已愈,天山之行也就打消了,唯一遗憾的就是不到天山,无法知道银月师太的身世。 不过,这只是迟早的问题,时间终会为他找出答案。 这一日,两人业已来到陕西边境,龙山已经在望,两人一路行来,非常缓慢,路上谈谈说说,采幽探胜,并不觉得寂寞。 这时,晌午刚过,路上行人稀少,两人饥肠辘辘,于是就绕道到马鹿镇,到达马鹿时已经黄昏时刻,应该是晚餐的时候了。 马鹿是一个人口稀少的镇集,大约住有百户人家而已,住家与商店,全建在那条街道的两边,远远望去,像两排整齐的牙齿般。 罗、陆两人找到一家饭馆,这时已经饥不择食,只要有饭馆就行,那里还会考虑到其他地方去。 一到店门口,马上有伙计笑脸迎迓,罗俊峰一瞥那位伙计,只见他凶眉恶眼,太阳穴微微凸起,不禁暗暗一怔,暗道: “这家伙也是练家子,看来这家主人定是一位会家。”想着连忙向陆玉华打个眼势,利用传音法,向她警告道:“华姐,万事谨慎,这家饭店里面必有来头。” 说着望了招牌,只见写着“鹿鸣”两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龙飞风舞,单这两字,已够气派,罗公峰心中更确定所料不差。 这时,楼下桌上已坐满着食客,病书生不愿杂混其间,遂和声向店伙计问道:“大哥,楼上可有空位?” “有,有,请上楼。”说着两颗贼眼,溜溜地瞄了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眼,双手一摆“请!”说着领路上去。 陆玉华暗暗哼了一声,也不点破,跟着与病书生上了楼。 两人上了楼,不禁一呆,原来楼上也坐了人,这一情景落入两人眼中,顿时疑窦丛生,马鹿镇全镇才只有百户人家,怎么这家饭店却高朋满座? 陆玉华注意一看,里面全坐着武林人物,老小男女全有,这时全楼嘈嘈乱成一团。 看他们桌上空空的并没放着酒莱,似乎人家有喜事,包楼请客尚未出菜般,这真是天大的怪事。 罗俊峰一瞥这种场面,马上拉着陆玉华的手,转身欲走,那伙计见状,问道:“两人不是要吃饭的吗?那边还有空桌,尽可先坐。” 病书生“不必了,这里人多,我们还是另找别家。” 099 伙计闻言诧异地望了两人一眼,说道:“两位是走远路的吧!今天敝东在此招待武林朋友,两位不用客气,安心吃了再走。” 病书生罗俊峰施礼道:“谢谢你,我看不必了,敢问贵东是谁?” 那伙计闻言不悦,道:“笑话,那个不知道铜头太岁的大名,看来两位不是会家子吧。” 罗俊峰故意装傻,道“什么会家子,小生一介儒生,不明白这些请原谅打扰,我们走了。” 店伙计头一笑,道:“真是书呆子,有眼无珠连个铜头太岁都不知道,也想到咱们鹿鸣楼来,活该老倒霉,请!”说着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月里长娥玉华说道:“你不是说铜头太岁很了不起吗?我们想瞻仰他的神采,可以吗?” 声音如黄鹰出谷,听进那伙计耳里,连骨头都乐酥了,那考虑到利害,马上答应道:“是的是的,请坐请坐,算敝东请客好了。” 罗俊峰不愿在此多呆下去,店伙计虽这么说,他可走到下楼梯口,准备离开,月里嫦娥连忙一拉他的衣角,道:“我们就歇一会儿再走未迟。” 说着示意他一下。 罗俊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与陆玉华走到空桌处坐下,细言道:“华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惹祸才好。” 陆玉华道:“你也太怕事了,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二人刚坐下不久楼梯呼呼响处,刚才那店伙计飞也似的跑上来,大声说道;“敝东驾到!” 所有食客一听铜头太岁驾到,纷纷起立,面对楼口,罗、陆二人也跟着站起来,看看来人是何样人物,否则那来这般臭排场。 少顷,楼口出现了一位年约五旬,虬髯方脸,粗眉恶眼的老者来,那人身穿马挂,头戴武巾,好不威猛。 一上楼,邪光巡了全场一遍,嘿嘿笑道:“各位看得起冯某,不远千里而来,为冯某祝寿,冯某真是感谢不尽待一会儿酒莱送来,咱们痛饮三杯,嘿嘿。” 说着转脸告诉店伙计,道:“叫他们快点,怎么这样?” 店伙计连声应“是!”转身向楼下跑去,铜头太岁一一向在场诸人握手致谢。 病书生注意一听,来客全是下三流的人物,其中较引人注目的就是陇山寨主夜行客周通一人而已,其余均是名不见经传的武林人物。 不过愈是那种人,愈把架子拾得更高,你没看他们个个背带兵刃,耀武扬威,一副不可一世之态。 病书生觉得好笑,照这样看铜头太岁当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不禁失望,早知这样,刚才可真是白费时间了。 这时,铜头太岁走到罗陆两人桌边,一瞥罗俊峰白衣儒服,一副病容,不由冷蔑一眼,问道:“这位小兄弟贵姓大名?” 病书生不愿透露真名,谎言道:“在下姓王名真,特地给您爷拜寿来的。” 铜头太岁冷冷地噢的一声,道:“谢谢你。”说者一瞥陆玉华,顿时惊为天人,连忙问道:“这位是……” 病书生回答道;“在下舍妹。” 铜头太岁闻言嘿嘿邪笑,道:“辛苦了”说着伸出右手来与罗俊峰握手。 罗俊峰也微微伸手,两人一握手,铜头太岁存心较量这位少年的武功,用劲一扭,害得罗俊峰痛叫道:“哎哟!我的手碎了。” 铜头太岁连忙松手,歉然说道:“对不起!老夫不悉小兄弟是个文人,握痛了没有?” 病书生假意皱眉,道:“痛,你这个人真是太不讲理了,叫我以后怎么拿笔。” 说着,哭丧着脸,这一表情,顿时引来全场哈哈大笑,这时座中有一位小伙子,站起来,大声说道:“冯爷,没想到您也交上了文明朋友了,哈哈。” 铜头太岁哈哈笑道;“老夫文武都爱,交一个朋友就是铺一条路,王小兄弟一介文生,老夫就喜欢交这样朋友。” 说着又是哈哈奸笑。 月里嫦娥假意关心罗俊峰手痛般,关心的问道:“哥哥,痛吧?唉!早知道这样我们也不用来了。” 这一说,方才那个年轻小伙子又找到取笑资料了,只见他嘻嘻一笑,道:“行不得也哥哥,哎哟好痛呀!” 说着又做出了一副下流相,月里嫦娥心中不禁大怒,只见她并不回头,手腕微动,陡闻,狂笑中的少年,痛叫:“哎哟” 众人闻声一看时。那小伙子正双手掩嘴,啊啊痛叫,手指间鲜血汩汩而出,众人不禁被这一举动所惊住,马上又几个人跑上去,问明原由。 那少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觉得一条白光过处,他的整排牙齿全被打掉。 铜头太岁发现事出突然,运目将全场扫了一遍,并不见可疑人物,不由他陷入雾里云中,连忙招呼手下,将少年抬去,然后抱着手向全场客说道: “各位,假使有什么私人恩怨过节,如果看得起冯某请不要在此惹事,刚才是那位朋友暗施毒手,只要说出来,老夫决不责问。” 说着又注意众人,但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承认,不由他脸上无光,愠言道:“好!各位既然不说老夫也就罢了。” 说着迳自下楼迎接“高人”去了。 病书生一见他离开,连忙用传密法警告陆玉华道:“华姐姐,千万不可鲁莽,事情闹大了与我们不利呀!” 月里嫦娥并没说什么,神秘地做了一个鬼脸,低头不语。 这时莱也送上来了,铜头太岁自下楼迎接“高人”至今,从未上楼,看样子是在楼下招待贵客。 酒过三巡,铜头太岁领着一位老者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只见来人身穿花纹长袍马挂,脚踏虎头布鞋,瘦如干柴,短眉细眼,扁鼻獠牙,黑须垂胸,太阳穴高高凸起,神光外露,令人一望而生畏。 罗俊峰一瞥来人,心中一惊,连忙避过正面,低头自顾吃菜,陆玉华见状,问道:“他是谁?” 声音非常细弱,再加上全座谈话声,足可淹没声音。 罗俊峰依然低着头,回答道:“无常鬼章治,天山七鬼里的人物。” 陆玉华闻言仰望了来人,说巧真是巧到了极点,无常鬼的眼光也正巡视到这边,一瞥月里嫦娥,裂牙一笑,随即继续他的“巡礼”。 这时,铜头太岁喝止众人,道:“各位,请暂时放下筷子,冯某替各位引见这位高人。” 众人闻言纷纷放筷,一瞧,有些胆小的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无常鬼脸白似纸,身高七尺,那副尊相,的确不敢领教,铜头太岁得意地介绍道:“各位全是响丁当的人物,一定不会没听到过章爷大名吧!今天冯某五十小寿,承蒙章大爷看得起,特地由吕梁赶来,真是冯某天大的光荣,章大爷此来也想认识各位,想章爷定有高见向各位发表吧!我们大家鼓掌欢迎。” 铜头太岁这一席话极尽献媚阿谀之能事,听进病书生耳内,全身不由得直起鸡毛皮,好不难受。 这时,蓦闻无常鬼章治嘿嘿笑着说道:“老夫能参加冯兄寿典,并借机认识了各位,我感觉非常高兴,这次飞龙帮特请冯凯修兄担任马鹿舵主,足见蔡帮主对冯兄的器重,各位都是冯兄的朋友,大家今后应携手共扶大事,向那些自命正派侠义道人物挑战。” 话未完,马上赢得全场热烈的掌声,有些激动分子竟大声叫好,无常鬼脸露得色,更加不可一世,微微向全场一施礼,接着说道:“明岁飞龙帮大发绿林贴,约请道上的成名高手,与他们做一总决斗,各位都是有前途的好汉,那时正是扬名显才的千载良机,老夫奉劝各位届时全数参加,我相信武林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 底下又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附庸者的丑相,在这种场面,表露无遗。 但,在掌声中却隐约传出一声冷哼,无常鬼何等人物,耳灵得紧,听到那声冷哼之后,脸色陡然一变,邪光外射,向全场看了一遍。 除了那位美如仙女前面那位低头儒生外,并无可疑人物,于是冷冷说道:“在座里面必有奸细,不过,让他插上双翼,也逃不出老夫手掌之内。” 众人一听座中出现奸细,不仅你望我,我望你的纷纷议论起来,无常鬼章治连忙喝止众人,然后向罗俊峰这边指着,说道:“那位是谁?” 100 身旁铜头太岁闻话说道:“一位秀才,叫王真,给晚辈祝寿来的。” 这时,全场眼光全集在罗陆两人身上,病书生罗俊峰仍然低着头,径自吃饭,连头也不抬一下。 无常鬼章治觉得那儒生异于常人,不由喝道:“喂!娃儿,你听到老夫的话没有?” 病书生罗俊峰非常后悔今天遇到这种场面的,愈想逃避愈无法逃脱,造物弄人,真是使人费解。 这时一听无常鬼找到自己头上,知道已无法再藏身下去,不禁冷笑连连,最先声音很低,有点阴森森之感。跟着渐渐变高,到最后那笑声竟宛如龙般,锵锵有力震得屋得屋顶格格直响,楼上桌椅也被震撼得微微抖动,桌上摆着的依具也自相碰得丁当作响。 病书生就在发笑中抬起头来,无常鬼章治一瞥抬起的儒生少年,大吃一惊,不由脱口叫道:“病书生!……是你……” 全场食客乍闻“病书生”三字,哗的一声,纷纷起身远避,眼睛全向罗俊峰扫来,但那露出的眼光是栗骇的。 病书生罗俊身微微一笑,道:“章老,久违了,龙门山一别至今已逾数月,你老也没变,对不起罗某又打扰你了。” 无常鬼章治虽慑于小侠神威,但身为绿林长辈,今日身份又不同往昔,那能露出怯意,于是强作镇静,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老弟,怎么啦!你也给冯兄祝寿来了!”说着似乎自觉语气太软,接说道:“老夫不希望你另具用心而来,如果是……” 病书生罗俊峰说道:“不错,罗某正为这件事千里赶来。” 其实他那真为这件事而来,从他进楼到现在,若非无常鬼出现在此,又说了那些话他压根儿不知道这件事,会以为是普通武林人物的聚会而已。 无常鬼章治听说对方专程赶来,目的可想而知,心中顿时掠起一阵寒意,遂问道:“用意何在?” 病书生罗俊峰回答道:“彼此心照不宣。” 无常鬼听了这话,更确定病书生是故意为难。专翻飞龙帮的底牌而来,不禁怒火万丈,大声喝道:“你敢!”病书生罗俊峰态度从容,摇摇手说道:“章爷,别那么大声吓人,那只能吓倒二岁小孩,刚才好大的口气,凭你们那群乌合之众,就想并吞武林各派,不怕人笑掉大牙?” 说着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简直不把无常鬼看在眼内。这时,全场所有贺客,均被这位病弱儒生的狂态激怒,纷纷解下手中兵刃,跃跃欲试。 病书生一瞥这种情形,满不在乎地瞧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诸位,不要太冲动,更不要想得太天真,区区一个下三流的帮会就妄想称霸武林?笑话!凭什么?罗某给诸位一个证明:在座中只要有人能胜罗某一招半式,飞龙帮就能吞掉武林,否则,等于白日做梦,也许我太狂妄了些,但非如此,诸位必隐于人家阴谋陷阱中,无法自护。” 病书生罗俊峰这一席话,声免太狂傲了些,他怎么准知道没人胜过他?就说他武功已天下无敌,也不应该说出这种话来,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强中必有强中手,骄傲终究会吃到苦头的。 不过,这是他心情的变经,当他说完话时,也愧疚懊悔不已,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没有涵养的话来。 这是一种心理的变化,当他处于恶劣心境中才会发生。 无常鬼章治不听这话犹可,听了之后,发须齐张,挑开众人,向病书生逼来,从那布满着血丝的凶眼,不难想出他愤怒的程度。 铜头太岁身为主人,今日又是他五十寿庆,竟被不知名的小子扫了兴,这个气如何咽得下。 何况他在马鹿这一带又是大有声望的人物,那个敢不卖他的帐,今天却偏偏被这个外乡客闹得乌烟瘴气,不禁怒喝一声,骂道:“小子,你也太狂妄了,你不打听打听,铜头太岁是好欺侮的吗?” 说着竟越过无常鬼,气冲冲的一掌向病书生劈下,病书生一见铜头太岁出面,自己白吃了人家一顿饭,总得留点面子才合情理,于是见掌旋身闪开,不愿对敌。 这时,陇山寨主夜行客,跑过来挽着铜头太岁的手,说道:“冯兄,杀鸡焉用牛刀,这小子交给我好了。” 铜头太岁一见出面的是夜行客杜光晖,心中大喜。夜行客的武功在马鹿是数一数二的,有他出面怕不手到擒来? 病书生一见陇山寨主硬充好流,心中暗暗好笑,与这些人动手简直失了身份,干脆闭着眼任他打好了。 夜行客杜光晖见对方闭着眼,误以为怯场,不禁哈哈笑道:“小子,你怕了不成,烦恼皆因强出,头活该你小子倒霉,有眼无珠,硬充英雄不到别处去,偏偏找错了对象,大爷只好教训你了。” 说着,毫不留情的右掌用力,狠命地向罗俊峰头顶华盖骨劈下,这一下,夜行客可找到死路了,别的地方不打,偏找致命处下手,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病书生罗俊峰,察声辨位,存心教训这般夜郎自大之徒,硬生生地接了一拳,陡闻夜行客杜光晖一声惨叫:“哎哟!” 整个人踉跄地倒退几步,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似纸,右臂下垂,看样子业已脱了臼,不但如此,那个拳头竟红肿得宛若一个小孩的头那般大,痛得夜行客像杀猪一般惨号。 这时,病书生知道他的心意,于是说道:“冯兄,罗某白吃你一顿,无以为报,仅望你不要随彼逐流,与恶人同流合污。要知道正义永远存在的,只要你洁身自爱,终得喜报。” 说毕向月里嫦娥说道:“华姐我们走吧!” 无常鬼章治见病书生要走也不理他一眼,叫他如何下台?遂喝阻道:“且慢,说走就走,那有这等容易,必须接老夫三掌再走未迟。” 病书生罗俊峰睹状,笑在肚里,觉得此鬼也太不识时务了,凭他怎能留得住人?于是说道:“三掌留着明岁如何?” 无常鬼章治乘机找到下台,冷冷说道:“好!留你一命,是好汉可别食言。” 月里嫦娥看得忍不住的“呸”的一口,嗤嗤笑出声来,病书生不愿多事逗留,拉着陆玉华往外就走。 两人下得楼来,月里嫦娥问道:“峰弟,你怎么不教训教训他?” 罗俊峰说道:“老鬼成名不易,只要他怕我们就成了,何必一定要给他难堪。”陆玉华道:“你也太仁厚了,我真为老鬼可怜,那么大的年纪,见了你像老鼠见了猫般,一声不敢吭,哼,谁叫他是坏人呢?” “华姐,章魔武功也不可轻视呀!那手冰雪旋风掌,有了独到的地方,若不是龙门山吃到苦头,他才不会那么软怯的。” “如果是我,死也要拚到底,不然还谈什么‘万儿’。”陆玉华道。 罗俊峰道:“当然,大丈夫应抱着头断血可流,而志不可夺的志气才行,不过,有时也须能屈能屈才是英雄呀!” “哼!什么话都是你说的,又是头可断,又是能屈能伸,这么矛盾的话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罗俊峰哈哈笑道:“好啦好啦,你就只会吹毛求疵,以后我不说了。” 说着又做个鬼脸,引得两人哈哈大笑,陆玉华道:“峰弟,章魔此去回去一报,说你是专门找飞龙帮的麻烦,千面人魔不恨死你才怪。” 罗俊峰泰然答道:“那有什么关系,我还不是恨透了他,我倒希望千面人魔倾帮全出,这样我可以会会领导绿林的千面人魔,看他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那你为什么不找上门去会会他?” 罗俊峰道:“时机未成熟,打草惊蛇反而不好,反正明岁就可了却宿愿,到时一网打尽不是来得爽快。” 陆玉华道:“话虽如此,你有自信吗。” 病书生罗俊峰摇摇头,说道:“以前我雄心万丈,如今可一点把握也没有。” 陆玉华问道:“为什么?”病书生道:“你没听红裳罗刹怎么说,如今能人辈出,飞龙帮藏龙卧虎,不乏高人,区区罗俊峰,那有把握扫荡全帮?” 陆玉华道:“哼!你也太相信人家了,那姓薛的话靠不住的。” 101 罗俊峰诧然问道;“何以见得?” 月里嫦娥陆玉华一听罗俊峰,竟帮人家说话,醋性一发,撒娇道:“好啦!她的话对,算我没说。” 罗俊峰洞察明镜,连忙陪个不是,复咋舌做一个鬼脸,始平息了陆玉华的怒火。 两人一离开马鹿,立刻取道苏家河。这一日,苏家堡走来一男一女,不用说他们就是罗陆两个人。 两人一进苏家堡,迎面跑来一匹快马,马上坐着的是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公子,白晰的皮肤,端正的五官,好一个英雄的翩翩佳公子。 刹那间,一人一骑已快冲到罗陆两人面前,这时马上少年猛一勒缰,陡闻少年:“咦!”的一声,狠狠地一夹马腹,风驰电掣般纵马擦身而过。 少年走后,罗俊峰竟呆呆立在哪里,像是在回味着什么事一般,陆玉华见了,一拍罗俊身肩膀,问道:“峰弟,你想什么?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怕人家见笑?” 罗俊峰猛一惊醒,喃喃说道:“好面熟呀!像是那里见过他?” 陆玉华问道:“谁?” 罗俊峰说道:“马上那位少年。” 陆玉华闻言笑道:“别瞎猜了,先找住宿的地方再想好了。” 两人很快的在苏家堡南端,靠近苏家河的地方,找到一家叫“富安客栈”的小客栈,里面倒还清洁,罗俊峰要了两间相联的套房,与陆玉华住下来。 夜深了,万簌俱寂,天空高挂着迷朦的月。 这时,已经是三更时分,富安客栈的住客,业已纷纷入睡,惟独罗陆两人的房间,犹灯光辉煌。 两人还谈着话哩,这也难怪,热恋中的男女是没有时间观念的,更谈不上疲倦了。 但,就在这时,由外面飞来一条人影,轻如狸猫,一到富安客栈墙上,竟停足向内巡视了片刻,接着点足长身接起,向发光的房屋飞去。 底下谈情的两人,犹不知自己屋顶已来了夜行人,还高谈阔论着,夜行人一到屋面,只见一个跟头,双足倒挂,借纸窗向内望去。 只见房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相距二尺之远,正谈得非常起劲。 蓦然,室内少年大声喝道:“谁!” 夜行人一见行踪暴露,倒挂的双足一蹬,人如飞矢,向外掠出。 接着,两条黑影也从室内掠射而出,后面追出的人影快,前面更快。两人追到墙外,竟消失了夜行人的踪影。 病书生罗俊峰跺足叫道:“好快的身法,华姐姐,咱们追一阵再说。” 说着,罗陆两人竟飞也似的向苏家河畔追逐过去,可是令他们失望得很,连半个人影也未曾发现。 月里嫦娥陆玉华沉思一会儿,说道:“峰弟,莫非你神经过敏,否则以你我两人轻功,总不至于差到连人也看不见啊!” 病书生罗俊峰说道:“怎会!来人武功并不太高,自他落在瓦面,我就发觉,要不是想多留意来人动机,早就可以擒来。” 陆玉华道:“算了,既然逃了,追也没用,回店再说。” 罗俊峰苦思一番,自语道:“奇怪,咱们一路行来,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莫非……是他。” 陆玉华道:“谁?” “那位马上少年。” 陆玉华笑道:“理这些干什么?你害怕吗?” 病书生罗俊峰摇头,与陆玉华两人返身回店。 当两人进店的时候,病书生第一眼就发现房里灯光已熄,离开时明明还点着灯,怎么……莫非…… 想着那敢怠慢,急声叫道:“华姐,咱们中计了。” 说着左手护面门,右手护胸,一个长身,如燕穿林,疾逾闪电,越窗而人,陆玉华也不先不后随后进屋。 病书生罗俊身很快的将全屋搜寻一遍,见无异样,不过当他眼光扫过桌上时,不由惊叫道:“啊!……” 这一急非同小可,连忙穿入窗户一看,第一眼就发现桌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还斜插着一支玉簪。 病书生罗俊峰慌忙点起灯,拿起字条一看,口中不住喃喃叹息道:“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瞧他沮丧着急之色,不知信上写些什么!忙也凑过头来,说道:“什么事?峰弟,看你急成这个样子,难道……” 罗俊峰未等她说完,将字条递给陆玉华,口中又是哀叹地自语道:“什么都完啦,惠妹你也太心狭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拿着字条,只见上面写道: “峰哥:妹自被掳,原拟一死,以免贻笑同道,惟思与君图晤最后之一面,故忍辱苟全至今。后承净善长老垂怜,深入虎穴,救得蚁命,并蒙指示侠踪,妹始星夜赶来。孰料与君相逢日,亦妾断肠时,盖因我君早已佳人在抱,情深意浓也。 贱妾本蒲柳之姿,彼妹乃花月之貌,不怪我君见异思迁也,薄命人又何忍以薄幸见责。惟可笑者,君已早作秋扇之捐,而妾犹效春蚕自缚耳! 犹意踌昔,两情缱绻,海誓山盟,常谓:‘天长地久,此情不老。’曾几何时?山何依旧,人事全非,呜呼!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妾走笔至此,不由仰天长叹者,再三。惟命也如斯,夫复何言? 兹者,妾心已若槁灰,当寻一深山古刹,从此,青灯礼佛,以了余生,不复作出岫之云矣!别矣!我君。呜呼!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薄命人美惠留。” 月里嫦娥陆玉华看罢,痴呆地望着宇条,长长地嘘叹一声,立即陷于迷惘之中,久久不能言事。 女人到底是同情女人的,虽然陆玉华曾经下过决心,要将病书生占为已有,可是,当她看到这封信后,她不再这么想,换来的是同情,愧疚,不安。 由郑美惠信中所写“佳人在抱,情深意浓”。足见她与罗俊峰房内密谈,全被郑美惠所窥视,想到这里,脸上霎时羞涩得烧到耳后根,同时更甚的,惭愧之情亦烈。 其实,他们两人并没有做些什么调情的事来,以罗俊峰那种“不欺暗室”的伟大人格,是不会做出“佳人在抱”的丑事来,这当然是郑美惠气极之故。 病书生罗俊身自得这字条之后,一直沉陷于回忆痛苦的旋涡里,他深疚着没有亲身仗剑,深入飞龙帮救出郑美惠。 以至被前辈大侠净善长老救出,这一点,无论从那一方面去想,都是不合情理的事,怎能怪惠妹妹误会喜新忘旧呢? 如今,佳人怀恨离开,自己又从何处觅寻?找到她,又能说些什么?她会相信吗?她会回心转意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千万条钢线,紧紧地困住他的脑海,他沮丧,绝望,悲哀…… 月里嫦娥陆玉华缓缓地走到桌旁,拿起桌上那支“短玉簪”,仔细地欣赏片刻,送到病书生罗俊身面前,温声说道;“峰弟,不要再想了,这个玉簪你收下吧。” 病书生罗俊身并没有回答,同时也没有伸过手来接,只是两眼无神地瞪着天花板,痴呆地傻立着。 他,什么都不再想了,脑子里空空洞洞的,好像失掉了心神一般,陆玉华的话,他根本没有听进耳内。 月里嫦娥陆玉华道:“峰弟,只要行事光明,又有什么可以惭愧的,不要再痛苦了,坏了身体,怎么办?” 病书生罗俊峰紧闭着无神的双眼,说道:“不要理我,华姐,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为什么?” 102 罗俊身道:“没什么,我要安静。” 陆玉华道:“不,你身体会搞坏的,我愿陪你。” 罗俊峰痛苦地睁开眼,道:“谢谢你,你回房睡吧,我要单独在这里,原谅我,让我安静地回忆吧!” 月里嫦娥陆玉华望着失魂落鬼的罗俊峰,哀怨地叹了一声,道:“好的,答应我,峰弟!千万别把身体弄坏。” 说完径自离开房间,当她跨出房门的时候,还回过头来,深情地瞥了病书生一眼,然后消失在门外。 这时,罗俊峰独自站着,月里嫦娥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望她一眼,只听他自言自语,喃喃说道:“惠妹,我对不起你,你是不会了解我的,不要离开我,惠妹,你走了叫我如何生存下去呢?” “惠妹,惠妹,你忍心一走了之,你为什么不看清楚再走。” “相信我,惠妹,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既使我受伤的时候,自你走后,好几个夜晚我失眠了,相信我,惠妹。” 说着顺手拿起陆玉华临走时,放回桌上的玉簪,爱不释手地玩弄一番,望着玉簪,道:“惠妹,我们相爱的时候,痛苦就已开始,别离的魔鬼就早已伺候在我们身旁,它拉走了你,夺去了你,我恨它,惠妹,惠妹,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来……” “没有你我怎能活下去……往后的岁月叫我如何挨过?” 说着又是一阵怅惘沉思,良久,只见他紧握着拳头,咬牙说道:“谁抢走了你,谁使我们分散,谁夺去了我的爱情……飞龙帮,可恶的飞龙帮……” “我要报仇,我要雪恨,我要杀尽所有敌人,惠妹,等待我,不要离开我,明天,明天,俊峰一定为你找到答案。” “你的玉簪我永远带着,有了它正代表着你,让我带它血溅吕梁山,为你,为我,为所有无辜惨死的善良人们报仇。” 这时,公鸡已在叫晓,黑夜消失了,光明的曙光正驱除着它们,病书生罗俊峰,向隔房的月里嫦娥叫道:“华姐,华姐,我们该走了。” 话刚落,房门开处,走出了月里嫦娥陆玉华来,敢情她一夜并没有睡,只是一直躲在门外偷听。 病书生并不以为意,见了陆玉华就说道:“华姐,害你一夜未睡,很对不起,武当我不去了,华姐烦你代走一趟,转告他们,俊峰无法再等下去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道:“峰弟,你的话我全听到了,武当尽可不必去,姐姐陪你扫荡吕梁山吧。” 罗俊峰摇摇头说道:“不,你不要去,谅他们非三头六臂,我不愿再连累你,华姐,这是我的事。” 陆玉会脸色一变,薄怒道:“你的事,哼!难道你我还分彼此吗?” 罗俊峰道:“不,你错会我的意思了,华姐,我不愿你为我冒险呀!” 陆玉华道:“峰弟,别再三心二意了,我俩立刻整装出发,你怕带我累赘吗?” 病书生罗俊峰无可奈何地点头,算是勉强地答应下来。 第二十四章 翌晨,当罗陆两人踏出房门,蓦见一个人影,匆匆由对面走廊拐角消失,罗俊峰眼光何等锐利,马上看出是昨日人堡时所见那位书生。 这时一个念头急速地闪掠过他的脑海,只见他叫道:“是她,一定是她,华姐快追,美惠没走。” 叫着,竟不顾惊讶的陆玉华,飞也似的追逐那位书生去了,陆玉华一见他那副急相,知道事情紧迫,也豪不考虑的展开身法追随在后。 两人这一急追,像一条黑影般,害得所有旅客,瞠目咋舌,以为出现狐仙。 罗、陆两人追到店口,蓦闻一阵的答的答的啼声,由近而远,离开客栈,罗俊峰一个跺足,全身凌空掠起,追了过去,口里叫道:“惠妹,回来呀!” 声音叫出时,前面骑士业已消失在街道,冲出了堡门,这时街上行人攘攘熙熙,又是大白天,叫他如何施展飞行术呢? 只见他望着滚滚飞扬的尘埃,跺足叹道:“完了,完了,惠妹果真气走了。” 这时月里嫦娥陆玉华已经走到他身旁,安慰的说道:“峰弟,不要伤心,你们会再相见的。” 罗俊峰闻言回头,诧然问道:“你凭什么证明?” -陆玉华道:“如果他就是这位书生的话,足见她并没有真意离弃你。” “为什么?”罗俊峰惑然问道。 陆玉华嗤嗤一笑,道:“还不简单,要走昨晚早走了,何必又要等到早晨再走呢?” 罗俊峰一想很对,不由生起了一线希望,陆玉华看在眼里也不禁放心不少,于是说道:“峰弟,可能前途会再相遇也未可知,我们赶紧动身吧。” 罗俊峰闻言,想起还没付帐,于是说道:“华姐,我们回去请了帐再走未迟。” 两人回店付帐时,堂官几乎不敢伸手接钱,由刚才两人出店的快捷,谁敢说人类会有那么快的身法?罗俊峰不明所以问道: “不要钱?这就奇了,开店的那一个不是为了挣钱。”说着硬将银子放在柜上,然后问道:“请问刚才那位少年,昨夜睡在那里?” 小二惊异地望了罗俊峰一眼,敝迟迟不敢回答,经罗俊峰催问,才讷讷回答道:“就在相公隔那间房子。”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跺足大叫道:“糊涂,糊涂,近在咫尺,竟失之交臂……”说着,向堂官道了一声:“谢谢!” 拉着月里嫦娥陆玉华,向门外奔去,掌柜,小二,以及很多住客全探出头来,为这奇异少年书生所迷惑。 有的还拿起病书生放在柜子上的银子,看看是否会变成银纸哩。 这一日,红轮已悬挂在西边山顶时值暮昏,山西省边界,马门关城外,跑来两匹骏马,风驰电掣般向马门关闯去,马上坐着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洁白儒服,女的美若仙女,这时两人像跋涉了千山万水般,额角业已现出汗珠,两匹坐骑马呼嘶呼嘶地大喘着白气。 这两人正是书中主角病书生罗俊峰与月里嫦娥陆玉华,只听罗俊峰说道:“华姐,快到地头了,你受得了吗?” 陆玉华豪放地一笑,道:“笑话,别说才只跑了五六天,就是再多跑几天我还是不再乎的。” 病书生罗俊峰摇摇头,望着陆玉华满是汗珠的粉黛秀颜,暗道:“倔强的孩子,明明已支持不了,还说大话。” 两人自苏家堡出来,选购了两匹两程健马,马不停蹄地向山西赶来,一路行来,并没如陆玉华所料,发现郑美惠的人影。 可是病书生罗俊峰心中,却正有着一把希望的烈焰在燃烧,在催促他,每经过一站,失望之余,他就会这么安慰自己说:“惠妹妹可能还在前站。” 几次失望,照理应该使他灰心,可是事实却大谬不然,失望更促发他狂热的希望,他深信着,总有一天他与郑美惠再相见。 这一次,两人取道山西,固然为的是追踪佳人芳踪,但最主要的还在于扫荡匪巢,洗雪血海深仇。 几日来罗俊峰的心都是紧张的,与马蹄声一般,卜卜猛跳不停,想到仇家,恨不得插翼飞到仇人面前,凭手中寒星宝剑及生平所学,扫荡群魔。 两人一进马门关,马上被人注意跟踪,病书生罗俊峰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他不再担心什么,再多敌人跟踪他也不足令他心寒,事至如今,敌人不来找,他也要找上门去,像这般鬼鬼祟祟的把戏,已不值他一顾。 月坐嫦娥可不这么想,当她发现有人跟踪,就暗示罗俊峰小心戒备,可是罗俊峰回答她的是:“不必。” 两人随便找到一家客栈,准备好好休息一夜,明天赶到杨家庄。 103 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山西省境内早已在飞帮势力范围之内,今夜所投宿客栈“高阶客栈”正是飞龙帮爪牙之一。 早在罗陆两人赶到马门关的时候,业已被人发觉并飞鸽传信,通知了这客栈主人,然而两人却犹蒙鼓中,尚未发觉。 病书生罗俊峰纵使知道也不会介意,当小二引领至一间偏僻的套房时,月里嫦娥陆玉华机警地发现了情形有些不对劲,由店小二鬼鬼祟祟的眼神和态度,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异样来。 陆玉华向罗俊峰打了暗号,道:“峰弟,咱们投了黑店,今夜不得不防。” 罗俊峰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继续他的整理被褥工作,陆玉华看在眼里,心中老大不舒服,觉得几天来心上人的情结恶劣到令人不可捉摸,不由薄怒道: “你这是怎么搞的?人家急得要命,你却满不在乎似的,到时候别人宰了你的头,不要怪我做姐姐的没先通知你。” 罗俊峰瞥她这般生气,不禁哈哈一笑,道:“好姐姐哪来这么大的气,请问你我来此的目的何在?” “找飞龙帮算帐呀!”陆玉华回答。 “是呀!那又何必这么穷紧张的,好好的休息一下,到时候。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不就成了吗?” 陆玉华听了这话,气就消了一大半,道:“哼!看你满轻松的,别叫人家先宰了咱们才好”。 说罢径自往床上和衣躺下,病书生罗俊峰也盘膝静坐,闭目行功,恢复疲劳。 这时,门外“卜卜卜”地小二在敲门,说道:“相公送饭来了。” 陆玉华一滚跃下床,打开门一见又是刚才那个邪眼小二,于是冷冷的说道:“这么早就送饭来了。” 小二裂着牙,装出不自然的媚笑,道:“姑娘说的极是,咱们店子都是这个时候开饭的,不早点吃,恐怕吃不了啦。” 陆玉华听了这话,单手急如闪电般,往小二衣领一抓,拉进房里,怒叱道:“你说什么‘不吃就吃不了’这是什么意思?” 店小二被抓得啊啊惊叫,随即奸滑地一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小的说着玩的。” 月里嫦发挥一咬唇随即命令他道:“好,算开玩笑不记你过,这个菜是你送来的,请你先尝一口,表示无私。” 店小二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全身微抖,不敢喘气,陆玉华睹状,便证明所料不差,抓着衣领的手,猛地弹指点着小二喉头,命令道:“吃不吃!哼!我早知道你们弄鬼,不吃也要你吃的。” 说着手指用力,小二痛得哎哟地衰叫起来,陆玉华并不放松,连忙用手指挟起菜,命令小二吃下。 小二唔唔地挣扎一番,他怎能禁得起陆玉华的威胁,终于吃下那一口菜。 陆玉华见他吃下菜,手腕一松,店小二如获大赦,冲出房外,没想到刚跨出门半步,轰隆一声,跌摔地上,陆玉华随后冲出一瞥,惊叫道:“好狠毒的手段,真是自作自受。” 原来店小二已瘫痪地死在地上,七窍黑血喷流不已,早中毒身亡,陆玉华连忙关上门,只见罗俊峰像没事一般,犹闭目行动,方才发生这事,像压根儿就没看见似的,陆玉华不由气煞,道:“好悠闲呀!你看到没有。” 罗俊峰也不睁眼闭目温声说道:“事所必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好好的休息一下,待一会儿自有热闹瞧。” 陆玉华哼的一声,重重地跺了一脚,气冲冲地往床上一躺,不再说话。 没一盏茶工夫,门外人声鼎沸,怒喝叫骂声夹着一阵阵紧急敲门声,房内两人知道事情闹大,人家找上门来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第一个耐不住,离身欲起,病书生睹状,用手一摆阻止她不要冲动,道:“别急,事情终要解决的,让他们多等一刻再说。” 这时房外有人叫道:“喂!开门啦!出人命了!杀人凶手还不出来。” 叫着又是一阵紧急的敲门声,病书生罗俊峰缓缓地立起来,走到门外,开门往外一瞥,只见门外站满了劲装带棍凶汉,罗俊峰视若无睹,假意问道:“什么事?吵得人家不能休息。” 这时,众汉中一个人说道:“真人不说假话,杀人填命,你杀了本店伙计,还不成?” 罗俊峰早知来者不善,对方决无善罢之理,与他们讲理,无疑对牛弹琴,于是冷冷说道:“噢!我还不知道我杀了人哩,这位大哥,你说怎么赔法?”那人正要反唇时,群众时里面有人叫道;“老爷来了!大家快让开,有老爷出面,还怕这小子飞上天?” 果然,众人分一开处,走出一位短小的老者来,只见那人口含长烟杆,短眉细皮肤,扁平阔嘴,一副阴险奸滑相,走到病书生罗俊峰面前,倨傲地瞪了他一眼,阴森森地说到:“你就是病书生?老夫以为谁如此放肆,原来是你。” 病书生见了这人之后,心里老大不舒服,总觉得多谈反而无益,于是干脆来个一刀见血,道;“小老头,别绕着弯说话,你的动机少爷一眼看透,时侯不早,快划出道儿,小爷接着就是。” 那短小老者闻言,仰天一阵桀桀狂笑,道:“对,对对,那就请!”说着排开众人,领着罗、陆两人向后园走去。 路上罗俊峰用“传音入密”内功传话:“姐,跟这些老崽子谈不上什么仁慈,放手去干吧!杀一个算一个,最好不要留下活口。” 月里嫦娥玉华闻言,心中猛吃一惊,暗想:“峰弟怎么变得这般狠毒。” 其实她哪里知道,罗俊峰是多么烦闷啊!郑美惠的离弃在他来说是一种可怕的打击,像一只巨斧砍在他心胸一般,一切罪过,全归诸于飞龙帮。 在苏家堡那晚,他已经完全变了样,他曾拿起寒星剑对天发誓,将凭手中短剑,血洗飞龙帮,凡是与飞龙帮有关的都在报仇戳刹之内。 刚才那位短小老者正是昔年关东一位巨盗,九纹青龙白胜义,乃千面人魔昔年得力手下,武功另成一派,凶名威震关东。 千面人魔派遣他担任马门关的眼线,一方面可连络黑道高手。 众人来到后园假山旁,所有高阶客栈人马,全劲装以待,层层将四周包围住真是水泄不通,你若想冲出突围,除非插翅往天上飞,要不就休想突围。 可是,这种场面却吓不了艺高胆大的,身怀绝技的病书生罗俊峰,只见他静静地峙立在场的中央,由怀里取出一支又短又细的玉簪,那正是郑美惠临别留下的一件武器,罗俊峰以它为刃,含有怀念惠妹之意。 这时,九纹青龙白胜义高声说道:“姓罗的小子,你三番两次与本帮作对,皆侥幸被你逃走,这是你命不该绝的缘故,但是今天,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足见你死期已至,莫怪老子手毒心狠了。”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藐视地瞪了白胜义一眼,微笑道:“小老头,大话少说几句,还是手底下见高低吧!少爷可没工夫与你闲聊。” 搠着又告诉陆玉华道:“华姐姐,不可留情,切记,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月里嫦娥听了这话,由衷地打个了一冷颤,心中浮现了一片凄惨的景色,那就是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场神泣鬼号的恶战。 九纹青龙白胜义的一阵慑人心魂,阴恻恻冷森森地狂啸,接着人影一动,手中长杆,化万点杆影,向罗俊峰洒下。 其余爪牙,也纷纷举起刀棍向陆玉华扑了过来,这是一场混战,没有江湖任何道义,他们不懂得这些,只知道白胜义怎么吩咐就怎么做。 而这种战术,正是九纹龙所面授的。 月里嫦娥一瞥对方竟也是用上这种卑鄙的下流手段,群攻群打,本来尚犹豫不决的心,顿时横了过来。 只见她一声长啸,腰中“卷风带”倏然笔直尺出,接着展开天山神尼独门带法,如虎入羊群,天神下降般,挟着千万条彩影,卷入了人群里面。 104 刹那间,哀号连连,惨叫震天,高阶客栈后园传出了极难-听的哭叫哀啸之声,哪是人间乐土?简直是地狱的屠宰场。 那人们死之重伤的哀鸣,与可怖慑人的叫声,构成一幅地狱刑场图。 九纹青龙白胜义挥一支烟杆,施出浑身解数,仍未沾到对方衣袄布角,而他自已身上所穿那件绸布锦衣,却已千疮百孔了。 手上、腰上、脸上,玉簪过处,被划成一条条鲜红的血槽,罗俊峰并没有杀死他,他恨透了飞龙帮内作威作福的歹徒,他要将他侮辱个够,然后才致对方的死命。 这种手段太残忍了,这是可怕的刑法,照理任何人做不出来的,但罗俊峰却失去了理性一般,但凭所欲,不问青红皂白。 他,变了,变得那么怪僻残忍,谁?导致他失去了人性。 那边月里嫦娥陆玉华越惊越战,你不见她热泪已涌满了眼眶,她不忍去屠杀这些人,但事情迫得她不得不如此。 对方也太不自爱了,死一个又上来一个,前仆后继,倒下的有人拉走,接着又有人接上,片刻又有人倒下。 陆玉华心里极为矛盾,极为痛苦,她哭了,她不忍再睹下去,在她心里,她记着的,已经有好几十人在卷风带下丧了命,她哭叫着:“你们不要再打了。” 可是她的手仍不停地舞动着彩带,不这样她自已就得丧命在乱棍刀刃之下。 只听九纹青龙传来一声极为慑人的惨叫,陆玉华回头一看,心中一酸,热泪又涌出而下,哭叫着道:“峰弟,阻止他们,阻止他们呀!这太可怕了。” 高阶客栈所有飞龙帮爪牙一见老爷惨死,全部一哄而散,纷纷越墙逃走,地上还有些带伤的,拚着最后的气力,反身欲逃。 月里嫦娥陆玉华垂下无力的双臂,扑到罗俊峰身旁,呜咽哭道:“峰弟,答应我,不要再有这种事发生了,我怕,我怕……” 罗俊峰自己何尝又不黯然心酸,他望着遍地横陈的尸体和伤者,喟然一声长叹,抱紧着陆玉华,道:“华姐,我答应你,不会再发生了”,他不忍再睹下去,垂着头挽着陆玉华,走出店外,牵着马离开马门关。 夜暮已低垂,晚风吹着两人,陆玉华脸上的泪渍也干涸了,他们像心事沉沉般并没使坐骑快跑。 离开马门关至今,两人保持了静默,没有说话。夜是寂静的,只听的得的得蹄声,在漫长死寂的道上奏出悼乐。 很久,病书生罗俊峰吐出了一口深长的叹息,喃喃说道:“我错了,我实在对不起恩师……我……” 接着又叹息道:“华姐,我变了,变得太可怕了。” 陆五华抬起头,安慰道:“峰弟,你没有变,我了解你的心境,惠妹妹的出走,对你的打击太大了。” “……” “原谅我峰弟,我无法安慰你,因为我找不出更适当的言词,这是我的错,没能缓和你恶劣的心境。” 病书生罗俊峰听了这话,忍不位内心的辛酸,热泪竟不由自主地滚出眼眶,眼前一片迷朦,他哭了,由衷的。 很久,他说道:“华姐,你累不?整日奔波,又没好好休息,唉!是我害了你……” 陆玉华道:“不用再说了,你先冷静你紊乱的头脑,我会好的,这一点点的小事不用劳你关尽。” 说着催马靠近病书生身旁,伸手挽着罗俊峰的手,紧紧的一握,说道:“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们就这样缓缓夜行,也不必再休息了。” 病书生罗俊峰手腕被陆玉华这一握,顿时一股热流由手传遍全身,感到无比舒泰,他觉得世界上唯一能够真正了解他的,就是这位华姐姐了。 每想到此,一阵愧疚自然地爬上心胸,几天来他冷漠了华姐姐,一心一意于寻找失去的惠妹,而淡忘了身旁佳人。 陆玉华是较懂事的孩子,她能逆来顺受,丝毫不因罗俊峰冷淡了他而表示不满,或吃醋的现象,反而更温柔地照顾这位失魂落魄的病书生。 在爱情的战场上,无疑的陆玉华已打了一次胜仗。 当第一道曙光穿透树林照射在山道上的时侯,宁静的山林传出阵阵细微的蠕动声响,这是万簌睡醒的时侯,吱吱鸟鸣,扑扑展翅的声音,由小而大,由细而高,渐渐错杂地交响着,犹如没有音律的乐章,给大自然平添了一份热闹气息。 一夜来,两人不再发现任何敌踪,这一夜时间,两人缓行,已到桑壁。 桑壁在吕梁山,途中经过桑壁就正式踏进了吕梁山脉,而飞龙帮基地却远在吴城以北吕梁山里。 由桑壁到吕梁山,途中经过石楼,暖泉,中阳等地方,而这些地方全是飞龙帮势力范围之内,罗、陆两人每走一步,就深入虎口一步,危机也更接近他们两人。 月里嫦娥非常担心,两人此次自动单闯,并没有告知任何正派人士,万一出了差错,后援已绝。 报仇不成,丧命在此,岂不太冤枉了些,但是此地距离武当何止千里,远水救不了近火,纵使他们知道,也无从赶来救援。 病书生罗俊峰似看出陆玉华的心意,说道;“华姐,有何值得你深锁眉头的,如果你担心峰弟出事,那就是天下的大傻瓜,飞龙帮并非龙潭虎穴,怕怎的?” 玉华听了这话,愁更甚,她说想:“峰弟,我们先找一家住户借宿一冕如何?” 说着假意抚上额,身子晃动几下,煞有其事般,罗俊峰睹状惊问道:“你生病了,我们进镇里找一家客栈信息。”陆玉华道:“不,我们不能再惹事了何况我身体又不舒服,还是在附近找一家老百姓借宿较妥。” 罗俊峰连忙回答道:“这样好,事不宜迟,走。” 说着一拍马,飞也似的在前领路向前面小村庄跑去,陆玉华在后急叫道;“峰弟,急什么,我不行了。” 罗俊峰闻言猛一勒缰,愧然道:“真糊涂,竟忘了你身体不舒!”说罢一偏马首,策马跑回。 陆玉华埋怨道:“看你这样子,怎能扫荡飞龙帮,前面村庄户不少,飞龙帮耳目众多,去了不是等于败露了形踪。” 说着手指左边那座山脚,道:“那边定住有人家,那里隐蔽些。” 罗俊峰现在早闹得没有了主意,唯华姐之命是从,于是连忙将陆玉华抱过来,两人共骑一马,一手扶着陆玉华,一手牵着空马,向山脚那边飞奔而去。 走过一段田间小路,前面横阻着一排丛丛的翠竹,蓦闻一声:“打!” 罗俊峰闻言一怔,连忙一勒缰,一看,那里有什么暗器,不由楞住在那里不敢稍微向前走近一步。 这时,蓦闻小童笑声,接着眼前人影一闪,两人面前跃下一个人来,那人一落地上欢叫道:“峰叔叔,我早知你们会由这里经过哩。” 病书生罗俊峰一瞥那小孩,竟是哪咤神童万小宝,不由一怔,惑然问道:“你……怎会在此?” 哪咤神童神秘地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先进屋子再说。”说着做个鬼脸,径自飞也似的跑屋向里。 病书生罗俊峰满脑子疑团,哪咤神童万小宝远在华山奇云谷,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罗俊峰疑为梦境,不过眼前事实分明,哪是置身梦中?月里嫦娥陆玉华何尝不是满腹疑惑,如坠云里雾中。 两人跃下马,走进屋子,哪咤神童业已准备茶水在那里等侯了,病书生罗俊峰别的不问,急急问道:“你一个人?令师呢?” 哪咤神童万小宝咬着嘴唇,显得非常神秘,微笑着说道:“急什么?我一个人怎能跑到这里来?师父他老人家迎接你们去了,大概很快就会回来。” 罗俊峰禾微微一楞,道:“什么?他迎接我们去了?你这……” 万小宝嘻嘻一笑,道:“奇怪吗?峰叔叔。” 105 罗俊峰点头说道:“奇怪,太令人费解了,他老人家怎么会知道我们来?” 万小宝不做回答,道:“不要瞎猜了,还是先喝点水歇一会儿,等一下自会使你们明白的嘛!”罗俊峰见套不出万小宝的话,也只好做罢,往桌子上拿起一杯茶给陆玉华,自已也喝了一杯,然后说道;“小鬼,你再不说叔叔可要走了。” 说着拉着陆玉华的手,往外就走,哪咤神童万小宝一瞥峰叔叔真的要走,不禁大急,连连说道;“峰叔叔不要脸,这么大的人也使孩子气,羞也不羞?” 病书生罗俊峰被说得脸色微红,道:“不要你说了,我们走!”说着拉着月里嫦娥陆玉华走出门外。 蓦然,外面传来苍老的声音,道:“老不死的没骗我,峰弟果然在此,哈哈……怎么啦!也不等老要饭的,真想独闯吕梁山不成?” 说话声歇,门外走来一位老叫化子,不用说就是追云神乞赵哲了,罗俊峰一见义兄到来,不禁大喜,道:“大哥您也来了,您不是跟万老前辈到云南去了吗。” 追云神乞赵哲疯疯颠颠说道:“是网,要到云南去,不过那个小娃儿又把要饭的拉到这里陪葬,唉!老要饭的生不逢辰,终年为人跑,好命苦啊!” 罗俊峰不明赵哲所说小娃儿为谁,误以为是小宝,遂说道:“这样说大哥早几天就来了?” 追云神乞赵哲说道:“谁说的?老要饭的也是今天才到的,害得我找了老半天,才被引到这里。” 两人正说话间,屋里哪咤神童也听到追云神乞的声音,冲了出来,一见面就嚷叫道:“老前辈,你来的正好,峰叔叔不理小宝了。” 追云神乞一见万小宝,马上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都是你,要不然你那老不死的师父也不会来的,以后老要饭的出了事,就得由你这小鬼赔命。” 哪咤神童万小宝闻言一怔,问道:“为什么?” 追云神乞不理会他,径自一摇三摆,迈着八字步走进了房里,罗俊峰与陆玉华也跟着又回到屋子里。 这些事弄得病书生糊涂万分,追云神乞远赴云南点苍,何故中途变卦,又折返至此,听他口气似乎有人在中途把他叫回,那人是谁? 哪咤神童万小宝,最关心的莫过他的祖父穷儒万念祖的事,于是开口问道:“前辈,我祖父他怎么没来?” 追云神乞赵哲听了这话,故意偏头不理,瞬间,才慢吞吞地吐出字来,道:“你先别问,快将你们师徒来意说完,要饭的才告诉你。” 这是要挟,条件相换,哪咤神童急于知道祖父侠踪,只好回答道:“我说了您一定不能赖,否则我也不说。” 说着顿了一下,看看追云神乞,又见赵哲点了一下头,应诺下来,于是小宝才接着说道:“自峰叔叔离开奇云谷之后第二天,师父就带着我出来,他老人家放心不下,一路追踪峰叔叔,以后就到这里来了。” 追神乞听了这话,绷起脸怒骂道:“小鬼你还想骗人,那有追人追到这里来的,天山是由这里去的吗?说!快说!不说老要饭的可要打人了。” 哪咤神童也双手插着腰,气鼓鼓地说道:“你打好了,人家话都还没说完,您怎么知道我骗您了。” 追云神乞转怒为喜道:“好好!你说你说,老要饭的不打你就是。” 哪咤神童才破怒为笑道:“早知道你是假装,我才不说哩。” 说着才原原本本的将下山的事告诉众人。 原来罗俊峰离开华山奇云谷之后,哪咤神童就吵着柴樵瘦离山,柴樵叟也深为病书生担心,他知道若凭梅花神剑王尧弦与月里嫦娥陆玉华两人,是不能保护罗俊峰的,以飞龙帮庞大的势力,及帮中高手,罗俊峰生命堪忧。 于是听了万小宝的话之后,毫不考虑地离开奇云谷下山追来,奇云谷就暂由点苍双剑两人暂为看守。 柴樵叟师徒两人下山之后,就沿上天山大道,一路晓行夜宿追赶下去,可是这一来竟没有发现罗俊峰的踪影。 当然柴樵叟师徒两人不知道罗俊峰等三人是晓宿夜行,连番遇警,更不知晓罗俊峰崆峒失踪,两奇人闹崆峒之事。 追到甘肃白龙镇时,罗俊峰业已离开崆峒,折返山西。哪咤神童万小宝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不再说下去。 追云神乞正听得津津有味之际,被小宝一停,连忙催促道;“快说呀!小鬼,追到山西之后为什么不再往天山追下去,何故折返到这里。” 哪咤神童神秘的一笑,眨着大大的双眼,看了罗俊峰一眼,说道:“那时却碰见一个人,那人告诉我们说峰叔叔业已病愈,赶到飞龙帮去了。” “谁!”月里嫦娥与罗俊峰两人异口同声问道。哪咤神童摇摇头,道:“那人是谁,恕我暂不奉告,日后自会明白,我们师徒听到这消息之后,知道事急燃眉,深恐峰叔叔一人独闯飞龙帮,于是星月兼程,先跑到这里来,昨天,途中又遇到那位神秘的人,由他口里我们才确定峰叔叔今日一定会到达此地,所以家师一早就到桑壁镇,等候你们去了。” 说到这里,罗俊峰等才明白柴樵叟师徒两人来此的原因,不过,那位神秘客是谁?颇令罗俊峰费疑。 追云神乞点点头,笑道:“小鬼没骗我,老要饭的也被人留条指示,才赶到这里,要不是碰到你那个老不死的师父,要饭的早跑到吕梁山了。” 罗俊峰听了两人的话,对那位神秘客发生了好感,深知那一定是一位前辈异人,于是向追云神乞问道:“大哥,那人你见过没有?是不是前辈高人?” 追云神乞也与小宝一样,神秘地微笑道:“你问他做什么?老要饭的也不知道是谁呀!我想……若不是前辈高人,怎会见首不见尾呢?” 说着清朗地哈哈大笑,遂即向哪咤神童说道:“小鬼!你准备孝敬老要饭的东西没有?” 哪咤神童一听,知道这位怪侠的说是酒了,又见他咬唇偏头一想,说道:“有倒是有,没有东西换,恕不招待。” 追云神乞一听这里有酒,涎水竟然流出了嘴,只见他急急问道:“是不是又想学要饭的压箱本领?只要你先送上一大壶,没有问题,准教你两手,咱们来个君子协定,一手交货,一手教艺,如何?” 哪咤神童嗤之以鼻,道:“哼!谁希罕您的追云手,我才不学哩,我要你说出我祖父的行踪。” 追云神乞说道:“这还不简单?好,你先送上酒,老要饭的先润润喉,再说如何?” 哪咤神童摇摇头道:“不行!先说再喝,晚辈决不食言。” 追云神乞见小宝如此刁蛮,拿他无法,遂说道:“谅你不敢。” 接着说道:“你祖父闻讯之后,与老要饭的分手,独自逃走,看样子你祖父越老越贪生怕死,一听要扫荡飞龙帮,竟惊得魂飞胆丧,偷偷溜走,大概回家纳福去了。” 说着严肃地长叹一口气,煞有其事的,哪诧神童一见他说得这么慎重,误以为真,深对祖父的人格惭愧,只见他垂下头说道;“不会的!我祖父不是那种人,他老人家一定另有他事,联络志士高人去了。” 追云神乞说道:“俊孩子,你懂个什么屁,快!话已说完了,酒还不快送上来,咱位君子一言九鼎,还不快去。” 哪咤神童摇摇头说道:“不行,您老人家并非实言,因为我祖父不是那种人。” 追云神乞佯怒道:“是不是你管他不着,我们的诺言你得遵守,快送酒来。” “不!”哪咤神童道。 “好呀!有其祖必有其孙,你不送老要饭的难道不会自己拿。” 哪咤神童道:“你去拿吧!反正这里并没有酒,昨天我们来时,这一家全住着狗崽子,经过一场打架,什么都打碎了,还会有酒?” 追云神乞一听,心知上当,不禁伸手一抓,向小宝抓来,口里嚷着叫道:“小鬼,我要打烂你的嘴巴,年轻轻的竟会骗人。” 说时,手臂又快爬到小宝,只见小宝轻轻一闪,躲了过去,口里说道,“羞羞,大人欺侮小孩,没有什么了不起,您抓不到我。” 追云神乞道:“欺侮你就欺侮你,谁敢干涉,说谎的孩子应该好好整治才行。” 说着又向万小宝扑了过来,一老一小,象捉迷藏似的一追一跑,在屋子里左逐右追,捉起迷藏来。 真可笑!追云神乞已至花甲之年,犹童心未泯,真是风尘异士,性情古怪孤僻,他是真要抓小宝,只不过闹着玩的。 否则以他一身超人的奇学,十个小宝,也不消片刻,一一被擒了。 106 这位老怪侠这么追抓,其实反正是暗授万小宝武功哩,起先小宝不明究里,气得眼鼓鼓地使性跟他闪避。 及至后来,边跑边想,觉得不对,追云神乞怎么每至快抓住自己时,都收手不抓,一任自己东西乱跑,处处逃避。 这一想,给他想到了,敢情追云神乞不是真心抓他,而是暗授神功哩,于是心中大喜,也跟着一躲一闪,交起手来。 追云神乞知道此子想通了,于是说道:“这才像话,小子老要饭的要你命了。” 说着一个飞身,“飞鹰扑兔”双臂长伸,十指成勾,向小宝抓下,小宝睹状又是一个旋身后掠。 可是他这一变招虽言快捷,追云神乞更是快的出奇,他那平伸的双臂,倏地中途变招,“反手摘果”一上一下,上臂往上宝后领一抓,下臂猛扫小宝双足,双管齐下,任小宝轻功再好,也逃不出这一招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清朗的长笑,道:“叫化子又在欺侮小孩子,小宝,‘拨云见日,风卷残云’。” 这一突然的声音并不惊住屋内众人,因为那声音太熟悉了,小宝闻声心中一喜,连忙按着来人所示两招,果然轻而易举地逃出了追云神乞之一绝招之外。 追云神乞哈哈笑道;“要得要得,来人可是老不死的,话说在前,没有酒,老要饭的就只有抽脚再见了。” 追云神乞话刚落,门口业已站立着两个人来,哪咤神童一瞥来人,欢叫一声:“爷爷”竟热泪盈眶,扑进了穷儒万念祖的怀里,孺慕之情,感动得罗、陆两少,眼润鼻酸。 进来的一位是柴樵叟建生,一位是穷儒万念祖,穷儒抱着爱孙小宝,问道:“孩子,老要饭的欺负了你是不是?等一下爷爷一定为你出气。” 万小宝转过身子,指着追云神乞,道:“你骗人,你骗人,我早知道爷爷不是那种人。” 穷儒不明所以,诧然道:“他说什么?” 小宝说道:“爷爷他骂您,他说爷爷是贪生怕死的人,早溜掉了。” 穷儒万念祖闻言早知这位怪人又在耍小孩了,于是哈哈笑道:“不要理他,大概你没请他老人家喝酒吧!” 说着拍拍小宝的肩,向病书生罗俊峰说道:“我们又碰头了,要不是姓郑的姑娘留信给穷酸,你这孩子不出事才怪。” 罗俊峰闻言,全身一震,道:“什么?郑妹妹,她人呢?”说着一副猴急相,不由使众人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追云神乞又是那个老样子,嘻嘻裂着黄牙,道:“我的多情郎,你急什么?有老要饭的哥哥,还怕佳人飞上天不成,唔!你怕了是不是,人家看你佳人在抱,多不害羞,得跑到尼姑庵,削掉三千烦恼丝,看你不陪老要饭哥哥一个人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月里嫦娥乍闻追云神乞又提到“佳人在抱”不禁羞涩得满脸胀红,垂下头极不自然地播弄衣角,并不时偷送秋波,斜瞥心上人。 病书生一听郑惠果然削发为尼,不禁大急,慌忙问道:“真的!她已入了空门,大哥快告诉我,她人到了那里?” 追云神乞一偏蓬头,佯怒道:“我不知道,你自己不会去找?” 病书生罗俊峰信以为真,黯然一声长叹,一跺足,在这么多前辈面前,竟不害臊地喃喃自语道: “唉!都是我不好,惠妹,我害了你,等我扫荡吕梁,亲刃仇人之后,天涯海角,一定寻回你。” 穷儒万念祖睹状心中不忍,道:“都是老要饭的多嘴,峰儿,别理他,郑姑娘的事由穷酸一手包揽,现在还是谈谈正事要紧。” 追云神乞赵哲道:“不要脸,你也能做月老?哼!你真多嘴,谁要你这老酸鬼说出来。”说着对病书生罗俊峰说道:“峰弟弟!要饭的恭喜你了,有那个穷酸样,包你左右逢源,双美在抱啦!” 罗、陆两人被二奇你一句我一言,说得两张脸没地方摆,尤其陆玉华,真恨不得地上生出个洞来。柴樵叟身为此间临时主人,一进屋被这两位宇内怪人滔滔不绝说个没完,自己竟像成了外人似的,不觉好笑,一见两奇斗嘴斗得差不多了,遂说道: “老夫黍为此间主人,各位光临总有个招待才行,小宝,你赶快到房里将那些陈酒汤菜一起送来。” 追云神乞一听里面早蓄有陈酒,知道自己又上了小鬼一次当,哇哇怪叫道:“好呀!老不死的真行,教出这种说谎的徒弟,酸鬼更行,生了这么个有侮辱祖宗的好宝贝。” 说着不等小宝进内,一个抢先头,跑进房内。 瞬间,双臂提着两大壶,一摆摆地走出来,那裂着黄牙的嘴唇,口涎直流,状极滑稽,房外诸人睹状捧腹大笑不已。 追云神乞放下一壶,径自提起另一酒壶,打开壶盖,果然陈酒不凡,盖子一开,芬芳四散,扑进全屋子里的人鼻内,就连不喜此道的陆玉华,也闻味流涎。 追云神乞独自喝上一口,舔舔舌,赞美道:“好酒,好酒。” 穷儒万念祖哼了一声,说道:“酒是上等好酒,人是人间穷叫化,不配不配,我说花子,你别装疯卖傻了,正事不谈,看我打碎酒壶不?” 追云神乞又贪婪地咽了一口,放下酒壶,道:“今朝有酒当需醉,管他明日上吕梁,穷酸何必多罗嗦,有事叫花自承当。” 一杯黄汤下肚,叫花子也念起打油诗来,可笑!酒的魅力真能启发灵感不成。 穷儒又罗呸的一口,说道:“屁人屁诗,满室屁味,好臭呀好臭。”说着煞有其事地掩鼻而过。 追云神乞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又喝上一口道:“手拿两只鸡腿,满嘴全是酒香,喔!不错!不错!” 一面说,一面摇头晃脑地,又引得大家笑声爆响,竟然忘了他们正有着一场武林大战,在等侯着。 当夜,众人详谈了约两个更次,结果还是决定待机出动,希望多蓄实力,再一举扫荡魔巢,其间,只有罗俊峰一人默然,陆玉华深悉罗俊峰的心意,一再安慰小侠,等这方人员齐集之后,再大举上山。 可是病书生却大谬不然,虽不敢反对众议,心底下却一百个不愿。 这也怪,十八年了,他无日不在思念着母亲,如今,他业已踏进了母亲所住的地方,他那能再忍耐下去。母亲的呼唤在他内心燃起了一把火,他要跑上去。 只要能目睹慈颜,即使那只是短暂的一瞥,他也甘愿冒生命的危险去享受那慈母眼光里流露出来的光辉。 何况,他的仇人,这时不是正狰狞地奸笑着,在那山的深处狂笑。 他隐约听到那声音,那发自仇人口里的讥笑:“儒夫!上来吧!我在这里,你敢上来吗?你看懦夫,躺在我身旁的不是你的父亲吗?来吧!尽管上来,我等待着你这懦夫,你看,驯服在我怀里的不正是你的母亲,抢回去吧!懦夫,你敢吗?哈哈!哈哈……” 一阵阵的狂笑,像千把利忍,直刺着病书生的心房,只见他紧握着双拳,猛地一擂:“哗啦!”一声巨响,病书生才惊醒过来,一看,自己竟将桌子打碎,桌子上酒菜竟飞溅激射,把在座诸人溅上一身。 追云神乞一见他无缘无敌击碎桌席,惊问道:“峰弟!你疯了。” 病书生惭愧地低下头,带着泪水,说道:“对不起,诸位,我做了一场梦。” 穷儒万念祖非常了解罗俊峰此时心境,见他好端端的坐着吃饭,竟会突然做起梦来,这不是梦,是幻觉,如果他不是沉湎在回忆里,必是他已想到了亲仇。 穷儒万念祖说道:“峰儿你应想开点,报仇之事,势在必行,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今夜咱们商讨的结果,我方的实力还嫌太弱,过几天可能会改变过来,你急也不急在一时啊!” 罗俊峰根本没听进万念祖的话,他并非不晓得目前的形势对已不利,但是,复仇的烈焰已迷惑了他天赋的理智,他要报仇,他要雪恨,即使送掉生命也在所不惜。 107 第二十五章 夜,是宁静的,尤其山野的夜,更是如此。罗俊峰躺上床,翻来覆去,思潮起伏,一夜不能成眠,他静静地听着,直到全屋传来彼起此落的鼾声,他偷偷地起身,本来他是合衣而眠,根本不需做任何收拾,一起床狸猫似的,掠飞而去。 像一缕白烟,他掠出屋外,牵着俊马,翻身上鞍,双腿一夹马腹,风驰电掣般,向吕梁上跑去。 这时,他身后躲着一个人,由入夜到现在一直监视着他的行动,这人是谁?正是最关心他的心上人月里嫦娥陆玉华。 罗俊峰一离开茅屋,陆玉华知道再也不能阻止他的意志,连忙叫醒房里所有高人,在罗俊峰离开不久,他身后大大小小五条黑影紧跟在身后追去。 按下月里嫦娥陆玉华等五人追踪之事不提,单表病书生罗俊峰骑马离开茅屋之后,飞也似地驰过桑壁,由桑壁到吕梁山,以目前罗俊峰速度,须费时二日的时间,若星月兼程,一日半的工夫即可到达吕梁山山脚。 这一日,正是黄昏的时候,吕梁山山脚,源泉这地方跑来一匹骏马,马上坐着一位少年,少年一进源泉,并不寻找住宿和饭馆,本来源泉是二十来户人家组成的一个小村庄,没有饭馆,更谈不到客栈一类的地方。 少年正是病书生罗俊峰,他跑过源泉,马不停蹄地冲了过去,自桑壁离开众侠之后,他一直没有睡过,奇怪的,那来力量支持他? 当他骑过源泉之后,连忙跃下马,将马缚于隐蔽的树林里,然后返身又跑回源泉,可是并不进庄,在庄外找到一家落了单的屋子,上前叩门。 这时是日落西山,农夫归家的时刻,源泉是一个极偏僻的地方,一到黄昏,人们就躲在屋子里,很少外出,罗俊峰的叩门声惊动了这一家朴实的农家。 很久,柴扉开处,走出一位年老的老太婆,罗俊峰连忙恭身说道:“婆婆,小生是出外游学的,路过此处,前面又没有村庄,能否讨一杯茶水,明日一早就走?” 老太婆由头至脚打量了罗俊峰一番,很久才说道:“请进!” 罗俊峰道了一声:“谢谢婆婆”接着进了屋里。 只见屋里老老小小,坐着六个人,正围在桌上吃饭,一见婆婆引进一位书生,全感意外,十几只眼睛全朝罗俊峰望来。 罗俊峰并不害窘,一一向全屋农夫打拱作揖道:“各位老伯,小生打扰了。” 这时一位年纪最大的老人,起身说道:“你真大胆,单身出远门,难道你不知道这里不太平静吗?” 说着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唉!几年了,这里已不再有客人来临,来来,你吃过饭没有?” 病书生罗俊峰目的不在投宿,他对吕梁山地理不熟悉,目的是向这家人询路而来的,一人家请吃饭,也不客气地说道:“尚未,就扰各位一顿了。” 说罢马上有人让坐,罗俊峰不再谦虚,谢了一声,径自坐下来,他心里想!反正入夜就要离开,先充饥再说。 这时,那老人问道:“小老弟,你由那里来的,家乡呢?” 罗俊峰谎言说道:“小生家住宜川。”说着不愿离太远,连忙问道:“这位老伯,诗问您上吕梁由那一方向走?” “什么?”老人闻言一怔,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我说要到吕梁山,由那条道路走。” 老人这次听清楚了,不由地多看了书生一眼,道:“你……你想上山?” 病书生罗俊峰点头说道:“正是,老伯。” 这一说全屋子的人又把眼睛集到他身上,怀疑这位病黄少年,大概病晕了头,想去送死,老人说道: “小老弟,恕老夫直言一句,你神经是否正常,那地方是人去的地方吗?莫非老弟活得不耐烦,唉!年轻轻的生了病也得想开点,千万不能去送死。”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觉得好笑,不过对这一家的诚意,自是由衷的感激,于是说道:“不满诸位,小生今夜来此,乃专为上山寻人而来,因路径不熟,才冒昧打扰各位,各位原居在此,对这一带必非常熟悉,能否指示捷径,感恩不尽。” 老人听了这话,心中暗暗一急,说道:“小老弟与此山上的人认识?” 罗俊峰摇摇头,说道:“不,并不认识,老伯请您告诉我,我所要知道的,其他的恕我不能回答。” 老人摇头喟叹一声,道:“这是吕梁山的后山,如果你要进山,由前面进去,自有人迎接,若由此上山可是危险性较大。” 说着详细地告诉罗俊峰进山之路,然后说道:“不是老夫多事,还希望你别冒险的好,十几年来,很少有人上山之后,再出来的。” 罗俊峰道:“谢谢老伯忠言,谢谢你们的热情招待,小生永世感激,不再多打扰了,谢谢各位。” 说着起先离桌,向他们一恭作礼,走出门外,接着一沾地,展开罕世轻功,如电光火石般,一瞬眼,消失在夜里。 老太婆送到门外时夜已消失了罗俊峰的身影,不由她全身发毛,不寒而栗,叫道:“有鬼,有鬼!”说着“砰!”的猛关上门,跑进屋里。 罗俊峰罗按着老人所指,飞也似的向山里电逐而去,一边跑一边想到:“飞龙帮应该有所警惕才对,自桑壁到这里,何以路上并不见半个人来?照理全戒备森严才对,怎么自己一路上来,半个哨卡都未发现?” 正想间,脚下突然绊到一件东西,病书生前冲的身子被这一绊,踉跄几步,隐足回瞥,不由一怔,原来地上躺着一具人体。 俊峰罗回过身来一瞥,竟是劲装喽卒,早已死去。 俊峰罗并不理会,继续向前跑去,未跑出十步,一株树木旁斜立着一个手持单刀的壮汉,服饰与先前一人一般,办俊峰上前一摸,竟是被点了穴的飞龙帮爪牙。 这一发现,顿时罗俊峰如坠云雾中,到底是谁?在他未进山之前,莫非已有人先上了山,那人又是谁? 想着又继续沿山路迂迥走去,这一走更使病书生疑窦丛生,他每走十步距离,必有一人壮汉被点倒在地上,由第一次发现那汉子至今,少说也有十一、二人被点了穴道。 无可置疑的,自己上山之前,已有高人为自己开了路,那人是谁?病书生痴立良久,被那位神秘的怪人弄得呆立在那里,忘记自己今夜的使命。 约一盏茶工夫,山上突然传来喧哗人声,病书生由梦中惊醒,一见,山上火光如昼,向这边走来,其中还杂着喝叱的叫骂声。 病书生知道必定是他们已发现了卡哨喽卒的被制。 事不宜迟,罗俊峰一个沾地掠起,整个身子拨上树梢,宛如灵猿翻树般,轻捷地一树翻过一树,向火光那边飞去。 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叫道:“常堂主到了!” 108 持火巡逻闻声顿时静了下来,罗俊峰这时已到众人两丈远的树上静观,只见一条黑影很快的飞落地上,众人一见来人,顿时禁若寒蝉,恭立在那里。 来人正是夜袭华山奇云谷,与夜啼鬼同路的飞龙帮飞豹堂堂主常远时,只见他开口说道:“什么事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的。” 这时一位带班的中年壮汉,说道:“警禀堂主,咱们巡逻至此,发现我们兄弟全被点了穴道……” “什么?真有这事?”常远时惊叫道。 跟着那带班壮汉一一将所见的报告给飞豹堂主,罗俊峰躲在暗处,听了这话,也暗自惊疑不已。 由那人口中所说,飞龙帮派遣在这后山警戒的喽卒,全被人点倒,为数二十三人,竟没有人发现敌人面目,这份轻巧,这份手法,若非一流高手,焉能至此? 飞豹堂堂主常远时听取报告之后,自语道:“莫非是救走姓郑小姐那人,又来扰山了?”说着,向他们说道:“来人已深入重地,恐怕还有别人同来,你们应更谨慎,一有警派人马上放出响箭报告。” 说着,双肩一动,向来路跑去,罗俊峰一见常远时离开,知机不可失,自己不谙此间地势,不妨紧随在他身后,岂非轻易地可以接近匪巢腹地。 心念刚动,一个“飞燕山林”单足轻点枝干,快逾闪电向常远时追踪而去。 以罗俊峰罕世绝高轻功,在常远时身后一丈远处跟踪,前面飞奔回总寨报警的常远时,竟没有发觉出来。 约莫有一顿饭时间,前面常远时骤然一顿身子,“咦!”的惊叫一声,病书生连忙横身侧移,闪过一旁,只见飞豹堂堂主常远时前面四步遥处,躲着一个人,常远时很快的跑过去,抱起那人,叫道: “刘三,刘三……”那人早已死去,常远时放下那人,喃喃骂道:“好狠的手法!哼!今夜若不捉下你碎尸万断,誓不为人。” 说着将刘三尸体拖到道旁,又向前奔去,病书生也深为剑林,高手云集的飞龙帮如入无人之地,足见来人武功已达仙侠之流,所惑者,来人到底是谁? 两人一前一后,又跑了一段山路,前面又迎来数十位喽卒,罗俊蜂连忙一个翻身,急逾闪电闪进了道旁草里,那些人一见常远时,纷纷止步,其中一人说道:“常堂主,你身后不是带着一个人吗?那人呢?” 飞豹堂主闻言一楞,回头一顾,道:“没有呀!只是我一个人而已,王老前辈可能是看花了吧!” 罗俊峰由草缝住外一看,心中一凛,原来说话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夜啼鬼王建兴,病书生闻言心中暗想,道:“好厉害的眼光。” 夜啼鬼王建兴温言道:“老夫明明看见你身后紧随着一个人,那曾眼花,莫非是鬼?” 说到鬼,常远时不禁毛发,一股冷意立即透背而下,连忙又回头一看,那来人影?不由诧然问道: “前辈果真看见?这就有了,晚辈由后山回来,一路只发现刘三死在地上,并不见有任何敌踪。” 夜啼鬼王建兴说道:“没有敌踪何以后山会发生二十三名喽卒被制之事?” “什么?您老早已得报?” “来人侵入总堂留柬,老夫闻警跑出时,早失去来人身影。” 常远时乍闻来人竟侵入飞豹堂,心中大急,慌问道:“失掉什么没有?帮主知道没有?” 夜啼鬼冷冷哼了一声,道:“知道又能怎样,平日养了这批脓包,一旦敌人侵入,个个被制,以后传入江湖,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这一说一语双关,连飞豹堂主也被骂上,只见常远时一张脸红烧烧的变成猪肝色,但目前这位身列天山七鬼,武功盖世,被骂了还不是哑子吃黄莲,有苦难言。 一旁躲在暗处的病书生罗俊峰,听得忍不住想笑,的确飞龙帮竟是这般草包,被一个人搞得天翻地覆,犹未摸清摩人的底,真是…… 这时,蓦闻夜啼鬼王建兴怒喝道:“谁!别再藏头藏后,老夫早已发现你多时,还不出来受死!” 敢情夜啼鬼自发现常远时身后有人之后,就一直注意四周,他虽一面与常远时谈话,却一面留心着这附近,结果给他发现罗俊峰藏身处有可疑之处,遂发言激敌。 其实他根本没有发现罗俊峰,只是觉得可疑而已,如果罗俊峰不出来,他一样也是不会确实自己所疑。 可是病书生罗俊峰却不这么想,一来又年轻气盛,今夜来此本想堂堂皇皇登门索战,被这一喝,竟一个长笑,飞掠而出,这一来无疑地给夜啼鬼争了面子。 长笑声中,众人眼前出现了一位白衣儒服,病黄少年,夜啼鬼与常远时一见他,异口同声,惊叫道:“是你!” 病书生说道:“不错是我!” 夜啼鬼王建兴,飞豹堂主常远时两人都是病书生手下败将,华山奇云谷一战,对这位轰动江源的小侠,早已心胆惧落,一见今夜现身的是他,不禁由衷的打了一个冷颤。 夜啼鬼王建兴说道:“好大胆,单身硬闯飞龙帮地,敢情你活的不耐不成?” 病书生罗俊峰说道:“不错,姓罗的活的不耐,特地领死来了。” 飞豹堂堂主常远时时怒喝道:“今夜之事全是你所为?” 罗俊峰笑首应道:“正是,连你身后追踪的鬼也是我”,常远时闻言气得毛发竖张,一声暴叱:“找死。” 说着双臂勾屈,如虎扑羊,向罗俊峰脸面抓下,这一招有个名堂叫“猫洗脸”,实在是歹毒无比。 罗俊峰见状,微微一笑,一个旋身轻轻一闪,道:“找死的是你。” 话刚落,身形一变,但见白光一闪,陡闻一声凄厉的惨叫,常远时竟被抛出丈远,叭达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夜啼鬼王建兴,想援手都来不及,一看病书生一招之内谈笑声中,杀死一个飞龙帮堂主,不禁更加胆寒,身后十来名喽卒睹状,“哗!”的一阵惊叫,有胆小的竟四外奔逃,留下的只有五六名而已。 病书生拍拍手,说道:“姓王的老鬼,莫怪我心黑手辣,今夜罗某立誓大开杀戒,顺我者存,逆我者亡,如果你知机,请上道!” 夜啼鬼何许人也,身列天山七鬼,在飞龙帮中乃数一数二高手,虽慑于病书生威名,叫他让道,比死还难,只见他一声杰杰刺耳狂笑,过后,冷森森说道:“臭小子,说的好听,顺我者存,逆我者亡,凭你也配!” 配字出口,长臂盘空一振,劈了下来,接着就听到他夜袅似的哭声,如怨如诉,似号似啕,配合着他熊心掌,向罗俊峰狠狠劈来。 病书生罗俊峰自马门关,一夜戳杀高阶客栈飞龙帮爪牙之后,潜伏在他心底的杀性,完全暴露出来。 宇内二叟授徒时,唯一担心的就是孩子的杀孽很重,如今应了空空叟的话,罗俊峰野性暴发,形如凶虎猛狮,一上手就施出绝学,速战速决,他深怕夜长梦多,宰一个算一个,只要能早一时觅得仇人黄炎雄,他就心满意足。 夜啼鬼王建兴一生浸淫“熊心掌”为期一甲子之久,一时间罗俊峰也未能将他解决,两人交换过十来个回合,不由罗俊峰愈战愈急,深恐飞龙潘高手赶到,则自己无法逐个击破,由夜啼鬼的哭声不难使帮内高手闻警赶来。 夜啼鬼何尝不是边打边慌,他知道自己决非对方敌手,时间一久非惨败不可,也施出压箱底工夫,哭声大急,宁静的四野,传出了鬼哭神号之声,气氛倍增凄凉。 109 蓦然,病书生一声清朗长啸,身法一变,全身退后三步,单掌运足先辈异人疯道人秘笈“先天无极雷电气功”,又是一声短叱,单臂劈出。 刹时一股狂风,如惊凛排空般,向夜啼鬼卷去。 夜啼鬼一瞥罗俊峰运掌功来,全身格格一阵猛响,将熊心掌化成一股黑色浓雾,配合着他口里发出的鬼号,也挥臂迎了上去,声势好不骇人。 刹时两股狂烈的巨飚,在空中一遇,顿时“轰隆!”之声大作,夜啼鬼整个人被先天无极气功震出一丈多远,头脑金星直冒,胸口一阵疼痛,哇的一声,摇晃了几下,连头也不回一拐一摆的往帮内跑去,地上留下一摊浓血。 最惨的不是夜啼鬼王建兴,而是他身后留下的五六名壮汉,这时业已七横八竖地陈尸地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罗俊峰丝毫无损,更没有一丝同情之心,他觉得这些人平素为非作歹,死有应得。 只见他单足点地,整个身子凌空飞起,向前面夜啼鬼追去,前面奔跑的夜啼鬼身受重伤,又经过这一阵狂奔,内伤大作,一阵头昏目眩,跌地不起。 病书生罗俊峰追到他身旁,一见夜啼鬼重伤大作,本想再加一掌了却生命,但遂即一想,这样做太便宜了他,于是跨过夜蹄鬼身子,说道:“睡吧!你不会留太久的。” 正说之间,前面又传来人声,罗俊峰一瞥,连忙飞也似的迎过去,他不再逃避,因为他形迹已露,再逃就不是他所愿意的了。 奇怪!那些人跑到罗俊峰面前,竟纷纷四散,有的竟返身跑掉,这一来,罗俊峰更不怠慢,连理也不理众人,凌空掠飞过去。 他身子刚走过,那些四散的喽卒,竟纷纷起身,齐声喧叫:“射!” 顿时千万只弓箭,如雨点般全向罗俊峰身上射来,病书生闻声一看,心中不住好笑,区区弓箭,怎奈何他? 只见他连理都不理弓箭,身子又平空掠高半丈,接着斜斜地往前逐去,他身子方落地,身后不远处,所有弓箭全插入地上,说险也到了极点。 当这一批弓箭落地的同时,空中又射来一批为数不下数百支的弓箭,像骤雨一般,又往罗俊峰身上射来。 病书生有意卖弄,这一次竟不闪避,双臂运足六成神功,朝空中射下的弓箭挥去。 顿时两股狂风又迎空而去,这一来,病书生可上了大当了,陡见劲风上迎,接触空中千百支弓箭之后,蓦闻“轰!轰!”暴响,千百支弓箭竟自空中爆炸,浓浓的烟雾中夹着在千万的细碎铁片,如倾盆急雨,向罗俊峰下来。 病书生罗俊峰作梦也没想到弓箭会是带有爆炸的玩艺,及到发觉为时已晚,左臂竟被三片碎锿穿闪而入,顿觉一疼。 心知业已挂彩,不由他一声怒极长啸,全身凌空掠起,当他身凌空中的同时,那些喽卒竟一哄而散,四处逐奔落荒而去。 病书生被作弄,不由他怀着满腔怒火,又是一声长啸向内奔去,一阵狂奔,顿觉左臂隐隐麻疼,接着渐渐麻木,心中一急,慌不择路地向前闯去,心里也暗叫:“完了,中了崽子的计,难道那碎片上喂毒药?” 他的念头方动,整个身子一阵震抖,头脑一晕,眼睛一花,陡闻他叫道:“妈,不孝峰儿……” 就这样昏死过去,就连最后的几句话都未说完,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荒野里。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病书生腹内一阵咕噜,他睁开眼一看,全身猛怔,自己竟躺在一张绣床上,这屋子整理得非常清洁雅观。 罗俊峰这一发现,翻身欲起,身子方动,竟发觉全身虚脱无力,头脑又是一阵昏沉,不由他长长的喟叹一声,盖上眼皮,悲哀不已。 陡的房门一开,走进了一位妇人来,那人轻轻走到床沿,摸了病书生上额,细言道:“剧毒已消,应该复原了,脸色怎么这般黄腊?” 病书生罗俊峰微微睁开眼,一瞥那位妇人,心中一凛,暗叫:“好面善呀!在那里见过呢?” 只见那老年妇人,一副慈容,瘦瘦的脸上,胡桃似的布满了皱纹,但,却依然留着一对清澈的眼睛,不失去她年轻时的美丽。 再由那学荫遮映的眸子可以看出她一直生活在苦恼的环境里,你不见她笼罩着一层忧郁的颜色,显得那么为惘,沮丧。 病书生罗俊峰感激地瞥了妇人一眼,说道:“是您救了我?” 那妇人微微颌首应道:“是的,孩子你怎么一人跑到这里来?” 病书生罗俊峰不敢直言,在不明对方身份时,他怎能说出来意?何况他又全身无力,于是问道:“您是谁?伯母,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妇人被人家这一问,眼眶一红,说道:“我是谁,连我自己也忘了,孩子,这是飞龙帮重地,说话小声点,如果被人发现你我都没命。” 说着喟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其实早该死了,多少个日子,在望穿秋水中过去,怎么还不来呀!天哪!你可怜可怜我吧!” 病书生罗俊峰觉得这位妇人非常面熟,似曾相见,但又想不出何地相见,听她这么自语,虽听不清楚,但看哀戚的表情,像有着沉痛的心事般,也不觉同情地怜惜起她来,于是问道:“伯母,您有什么事?您在这里还不快乐吗?” 那妇人摇摇头,没有回答,一直望着罗俊峰,自她救罗俊峰之后,就觉得这孩子非常可爱,一种母性的慈光在心中产生,总觉得有一股亲切感,尽管这孩子是来飞龙帮惹事的孩子,照理与他站在相对的立场,但她却由衷的对这少年产生好感。 病书生罗俊峰见她默默地望着自己,不由问道:“伯母,您想什么?” “没有,孩子你好好的养息一下,你现在觉得难过吗?” 罗俊峰说道:“毒伤已愈,只觉得全身无力,伯母我睡了多久?” 那妇人闻言说道:“大约四个时辰。” 病书生一看窗外,果然天色呈鱼肚白,这样说自己昨夜中毒,距今才不过四个时辰,当然不会马上复原。 只听那妇人说道:“孩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病书生罗俊峰答道:“这是天生的,伯母。” “唔!”妇人说道:“莫非你就是外传的病书生?” “是的伯母,晚辈姓罗。” 那妇人乍闻眼前这位少年姓罗,又是外间盛传的小侠病书生,不禁全身血脉一涨,多看了一眼,口中喃喃念道:“姓罗……姓罗……孩子你姓罗……” 罗俊峰不明所以,慌忙问道:“怎么啦?伯母,您?” “没什么?我一时好奇,想起了一件事,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110 病书生罗俊峰毫不考虑的回答道:“我叫俊峰,伯母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外号呢?” “他们说的,我听得太多了,关于你的事,昨夜他们还为了你召开了紧急会议,孩子,你与他们有什么过节?” 病书生罗俊峰道:“不瞒伯母,晚辈与他们有不共戴天的大仇,晚辈说出来可能与您成了对敌,昨夜蒙您相救,您不会后悔吗?” “后悔?孩子,我何尝后悔,我正应该救你,告诉我孩子,你除了报仇有什么其他的事?” “有,寻找我慈爱的母亲。” 那妇人突然偏头,热泪夺眶而出,但随着即强忍着痛苦压住热泪的涌流,偷偷一抹,回过头来,说道:“孩子,你准知道你母亲在此?” “是的,伯母,我母亲被抢到这里已经十八年了,每夜都听到她老人家的呼唤?伯母,您知道黄炎雄这个人吗?他就是杀我父亲抢我慈母的仇人。”那妇人听到这一席话后,再也不能忍住内心的悲喜泪不由自主的涌眶而出,连忙转过身子,背对着罗俊峰,呜咽着,泣不成声地说道:“孩子,你母亲她早已去世,不在人间了。” “什么?”罗俊峰闻言猛地坐起,惊叫道:“伯母您没骗我?” 那妇人说道:“小声点孩子,不要冲动,你妈妈早已去世,伯母不会骗你的。” 病书生闻言热泪狂流,喃喃自语道:“您骗我,您骗我,我妈不会死的,她正等着我,告诉我,请您告诉我,我妈住在那里?” 那妇人不住的摇头叹息,道:“孩子,我不会瞒你的,你快答应我,孩子你回去吧!,报仇的事不要这么急,回去吧,这里高手如云,你一个人是无法报仇的的,答应伯母,否则我会后悔,后悔不该救你。” 病书生终于哀伤的走了。 她终于见了亲生骨肉,她应该高兴,可不是吗?忍辱含辛,十七年来过着度日如年的生活,一旦实现了渴梦,不是应该高兴吗? 没有,她只有更加的痛苦,她没有勇气承认自已是他的母亲,因为现在的她不再是十八年前清白的罗家妇人,而是一个沾满腥血的黄姓禁脔。 她不愿孩子为她蒙羞,更不愿她孩子看到这样的母亲,与其让孩子知道活着的,并不清白的母亲,倒不如让孩子永远怀念纯洁死去的母亲。 很快,她笑了,带着眼泪笑了,只听她望着离去很久的孩子,说道:“峰儿,妈终于看到你了,我心愿已了,我太高兴了,峰儿,死在地下的爹,若能知道,他也会含笑的,峰儿,妈并没有白等,妈会祝福你!……” 念到祝福你,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进她的脑海,只听她叫道:“糟了!他一个人怎能冒险!天呀!我太罪恶了,我没有阻止他,天呀!保佑他,他是罗家仅有的命根呀!” 说着推开门,往外冲去。 病书生罗俊峰离开此地之,不分东西,一直往山上狂奔而去,这时他的脑海里所想的不是报仇,而是证明那妇人所说的话,他母亲是否去世! 他着急,痛恨,他真想大声呼叫,像疯狂的狮子,危险早不在他心中,既使前面摆着的是刀山火海,他依然会毫还不迟疑地冲上去。 这时,前面突然黑影一闪,罗俊峰一个长身,扑了过去,那需费力一把抓住那人,竟是一个年轻的喽卒。 罗俊峰一手按住那少年,激动地带着颤声,问道:“黄炎雄在那里,黄炎雄住在那里说!说!快说!” 那人被罗俊峰那如铁般的胳膊一按,惊痛交加,拦声说道;“大爷饶命……饶命……小的说,小的说,不要再压了……” 病书生一时情急,一见少年这般模样,心中一软,稍为松手,道:“你说,不能骗我,否则没命。” 那人点点头抖声说道:“黄爷的家在那边。”说着手指着刚才罗俊峰出来的那间房子。 病书生一用力,说道:“骗人,我从那里出来的,你还敢骗我。” 那少年痛得一声哀叫,道:“大爷小的不敢骗你,是那一家,你不信可以再问别的人。” 病书生见状知非谎言,不禁一阵头眩,连忙手指一弹,道:“委屈你一下。” 说着猛一点地面,风驰电掣般,又折回屋去,他心中想到:“如果那少年的话是真,那么救我者就是我的慈母。” 想着愈觉得不错,自已第一眼就觉得那妇人好面熟,并且有一般慈祥的亲切感,没有错是她,她就是妈! 想着加快了身法,一瞬间,又赶到了那房子:连招呼也没有,又是穿窗而入,一进屋里,空空的那曾见到她? 接着一间又一间,巡遍了全屋子,依然不见他妈的踪影,不由他大急,突然间给他想起一件事来,他只一跺脚,叹息道: “莫非母亲这次真的寻死去了,否则她老人家怎么晓我母亲已死……对,……是妈……否则怎么听到我的名字时会流下眼泪,对,唉!我太糊涂了……” 念着,那敢在屋里多逗留片刻,打开门飞也似的又冲上山去。 罗俊峰所走的路与他母亲所走的不同,不然小侠赶回时应该与他母亲碰头才对,这是天意,有谁能轻易更改? 也许亲爱的读者会觉得奇怪,罗俊峰一去一返之间,全在大白天,为什么飞龙帮人马全没发觉?一任他进出自如? 是的,作者当时也觉得非常奇怪,好像全帮人都死光了似的,不然就是全逃光了,否则怎么只发现一个少年,而不见其它任何高人? 错了!人家建寨数十年,一个罗俊峰就全能叫他们跑光?这不是太荒唐吗?于理于情全说不过去呀! 原来自罗俊峰被他母亲救去进,也正是他晕沉熟睡的时候,飞龙帮早被一群人搞得天翻地覆了,所有高手全部出动,已向来攻的正派大侠包围过去,北斗剑黄炎雄所住的房子是正后山,因此罗俊峰光天化日来回乱冲,一点也不受阻碍,是这个原因。 病书生翻过一座小山,蓦闻人声沸腾,叫喝连天,乒乓的兵器之声震撼了全山,罗俊峰闻声,知道正邪业已交上了,那敢怠慢,为今之计,只有先扫荡吕梁才能救回慈母,于是循声掣电般飞奔过去。 病书生罗俊峰赶到前寨时,只见广场上黑压压地,围荡了不下千人,一时像混乱的战场,那里一丛这里一堆,杀声动天,罗俊峰竟分不出那些是正派义道人物来。 蓦闻他蓄聚全身劲气,由丹田深处发出一声长啸,声若惊雷聚发,震得广场酣斗中众人,闻声纷纷停手。 罗俊峰在啸声尚还摇曳长空的同时,如流星陨地般飞落广场。 111 广场中突然有一个小孩的声音叫道:“峰叔叔,您怎么这时才到?” 跟着看到一个小孩向他立身处冲了过来,那人是哪咤神童万小宝,病书生罗俊峰脸罩寒霜,向全场扫视一遍,道:“飞龙帮全帮都到场了吗?” 哪咤神童万小宝说道:“全在这里,峰叔叔我们昨捣闹了他一个晚上,好不痛快。” 病书生说道:“骗人,我来时已是夜晚,怎么不见有任何动静?” 说着与小宝缓缓向穷儒那边走去,月里嫦娥陆玉华流露出埋怨的眼光,望着罗俊峰道:“峰弟昨夜你到那里去了,怎么不见你的人?” 罗俊峰无暇回答她的话,因为已经有几个高人向他围拢而来,于是他轻声说道:“事完再谈。” 说着精光迸射,向围拢而来的高手一瞪,那些高手慑于那对炯炯神光,前移的身子竟顿了一下,静止在那里。 这时,病书生看看自己这边来的,只有柴樵金建生、穷儒万念祖、月里嫦娥陆玉华、哪咤神童万小宝及自己五人而已,独不见追云神乞赵哲,于是问道:“赵兄呢?他怎么没来。” 月里嫦娥陆玉华神秘地一笑,道:“时机未至,到时候他老人家自会登场。” 罗俊峰再看飞龙帮这边,在场的遍手全是熟人,里面有飞虎堂堂主黄修,他身旁站着的是孤哀客毛耳生。 再看左边场角,站着两个人,一个正是独眼魔薛超,那与他并肩的就是银月师太。 右旁赫然站着两鬼,无常鬼章治,此鬼马鹿回来就一直等待罗俊峰的来临,而无常鬼身旁站立的正是追魂贾筠,也正是天山七鬼里最大的一个。 罗俊峰以目点名,竟发现缺少很多人,单就帮主千面人魔没在场,还有自己大仇人黄炎雄亦不在场。 其他毒蜈蚣汤景雄,天山七鬼老二独脚鬼卓愚全等均未在场,飞龙帮被搞翻了天,犹未发现这几个主要人物,莫非另有阴谋? 罗俊峰正环视间,独眼魔身为此间发言者,自罗俊峰出现至今他第一个任务就是命人发射响箭,因此没有跑过来,行师问罪,报杀弟之仇。 这时只见他掠到罗俊峰面前,相对站在约距离十步地方,一瞬不瞬地,寒霜满脸地瞪着小侠,病书生罗俊峰也吊眼一瞥,说道:“薛老,咱们又见面了,我知道你要责问令弟的死因吧?我……” “不用说!还想花言巧语推责不成?死是他学艺不精之故,华山一掌之仇老夫没齿难忘,今日大赐良机,老夫首先领教。” 罗俊峰闻言用手一摆阻止,道:“哟哟!慢来慢来,今天总要打,急也不在一时,我先问您一声,贵帮主是那一号人物,藏头藏尾的,贵宾降临还不出来,莫非还在作春秋大梦?” 独眼魔闻言气得吹胡眼道:“小子,别狂,昨夜本帮死在你这小子手下的为数不少,蔡帮主正为那些冤魂治丧,他一再交待,看见你就得知会他一声,他立即会前来迎接,老夫一向性急,在本帮帮主尚未出面之时,老夫想讨教不传之秘。”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才知道何以自己一出现,即见响箭冲天之事,不禁微笑,道:“原来如此,如果薛老有兴的话,在下当然奉陪!” 说着昂然静立,脚下不八不丁,好一副潇洒之态,不由在场诸人折服。 就在两人恶拼一触即发之际,蓦闻空中传出丝丝笛声,袅袅传到场内,飞龙帮在场诸人闻笛纷纷恭身肃立,就连独眼魔也不例外,双臂下垂,触立场中。 可是罗俊峰却不知道,他们一个神情严肃地,究竟在弄什么玄虚?忙凝神戒备着,看他们搞什么花样? 原来每当帮主千面人魔蔡松忻出现之前,总是以笛音为先,其排场之隆重,不亚于天子上朝。 笛音甫歇,首先出现了两名僮子,手执长剑,头扎短辫,星目剑眉,异常的俊秀可爱。 两僮后面接着一位老者,年约五旬,白面长须,相貌魁伟,身穿灰色衲袄,外披深蓝马褂,脚穿一双吊墩靴,背长剑,一眼就知必是飞龙帮地位甚高的帮内高手。老者后面紧随着十几位老少执剑高手,接着就是帮主千面人魔蔡松忻了。 只见蔡松忻一身青色绣龙的长袍,乍看像四旬左右,白面无须,浓眉粗眼,隆鼻方脸,长相庄严威猛,果不愧为一代枭雄。 飞龙帮帮主千面人魔出现之后,全场传来震天欢呼,蔡松忻领首微笑,单手一摆。 接着向在场正面高手环扫一遍,目光停在病书生罗俊峰身上,片刻,径自走向早巳准备好的虎头锦座上。 病书生罗俊峰乃第一次看到蔡松忻,在他心中以为千面人魔必是一位凶神恶煞般可怕的魔头,没想到长相竟是这样雄伟,心中暗付道:“怪不得他能够执掌绿林牛耳,达二十年之久,奇怪‘千面人魔’这个外号是怎么起的?” 想着,又将千面人魔蔡松忻上下打量一番,然后一个个打量下去,其中不少是罗俊峰认识的,例如毒蜈蚣汤景雄,追魂鬼贾筠,独脚鬼卓愚全等人。 而唯独不见他的仇人邱英杰,不,现在不是邱英杰而是北斗剑黄炎雄了。 罗俊峰仔细地搜索着,他知道黄炎雄是善于易容的,即使在他眼前,他也认不出来,于是细言询问穷儒万念祖,道:“前辈,您认识黄炎雄那魔鬼吗?” 穷儒万念祖闻言点头说道:“认识,应在场内。” “那一个?” “那个蓝色马挂的老者,你不见他那副派头,有异于别人吗?” “是他?”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不知是喜是恨,双跟瞪得大大的一直盯着那位老者,然后,缓步向千面人魔那边走去。 那双炯炯俊目,像要喷出火似的,一眨不眨的没有离开过北斗剑黄炎雄。 只看千面人魔蔡松忻身旁的那位蓝衫老者,只是脸露冷笑,也盯着渐渐走近的罗俊峰,毫无惧容。 罗俊峰这一举动,顿使飞龙帮几位高手惊恐,他们很快的掠飞过来,将罗俊峰拦住,不让他前进。 这时,突然千面人魔蔡松忻说道;“诸位退开!” 好些向罗俊峰围来的高手,纷纷回头茫然地看着帮主,蔡松忻明白他们心意,微笑说道:“各位兄弟,我们是主,怎能怠慢客人,且退!”说着目光微移,暗示他们放心。 112 于是,包围的高手纷纷退开,但依然抚剑运动,伺守在侧,以防万一。 病书生罗俊峰睹状,冷冷地哼一声,说道:“倒会故示大方,哼!姓蔡的,罗某不喜欢你这种虚伪,大丈夫行事应该光明磊落,是一就是一,今日罗某来意……” 千面人魔蔡松忻未等罗俊峰说下去,立刻抢着笑道:“我知道,罗俊峰来意就是扫荡敝帮,是吗?” 说着,一阵奸笑,好像成竹在胸一般,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大方,丝毫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惧色。 身为一帮之主,这种风度,这种胆识,果然与众不同,罗俊峰也暗暗佩服不已。“你只说对了一半,罗某不远千里,提前赶来,就是为了他。” 说着手指着北斗剑黄炎雄,继续说道:“请问蔡帮主,为人子者对父仇应当如何?” “不共戴天。”千面人魔这么说。 “不错,父仇不共戴天,姓黄的杀我严父,夺我慈母,并屡次施毒计陷害罗某,请问,若是你,你该如何?” 千面人魔闻言仰天一阵大笑,道:“这还不简单,手刃亲仇,一了心愿不就成了吗?不过,罗小侠,飞龙帮与你何仇,你竟不顾上干天和,胡杀妄为,你曾考虑过后果没有?若你是我,又当如何?” 罗俊峰被千面人魔这一席话,说得一时答不上来,心中暗忖;“好历害的家伙,竟拿话困住罗某,哼!” 想着,也跟着一声长笑,道:“飞龙帮夺我之土,毁我幸福,又为非作歹,鱼肉乡里父老,破坏武林安宁,此其一,知道罗某上山寻仇,又横加阻止,二意阴谋破坏,此其二,你说该不该杀?” 罗俊峰初生牛犊不畏虎,说来义正语严,对目前这位拥有整个绿林高手魔头,犹不放在心上,其胆量之大,态度之狂,顿时引来全场不同的叹声与赞扬。 千面人魔蔡松忻,真不愧为一帮之主,闻言脸色不变,仍然嘴挂笑意,不道是慑於对方故示软弱,抑或是另个阴谋? 总之,千面人魔自始至今,都是安祥冷静的,一点也未形於色,其修养之深,真令人配服不已! 可是,罗俊峰却不这么想,在他总觉得蔡松忻是虚伪的,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包藏祸心的枭雄,那种笑脸的背后,正蕴藏着杀机。 足见病书生罗俊峰这一年的江湖,并没白跑,大敌当前,而冷静思考,瞻前度后,确实难能可贵。 不错!千面人魔蔡松忻之所以称为“千面”并不是他脸上的外貌能变千种形态,而是他有千种心理上的变化,竟不会露在脸上。 说好听,他是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大修养家,说坏话,他是阴险狡猾,巧言冷色,鲜於仁慈的魔头。 只见千面人魔蔡松忻说道:“这样说罗小侠今日来此,是不怀善意呢?” 病书生罗俊峰,道:“善与恶,只在于蔡帮主一念与一言之间?” “这话怎么说,老夫愚钝,请道其详?”蔡松忻这么问。 病书生罗俊峰说道:“如果蔡帮主能将姓黄的交出,由罗某与他,各凭所学公平合理的解决恩怨,而你们不能横加干涉,愿化干戈为玉帛,否则,不用我说,蔡帮主当可想见其后果。” 千面人魔蔡松忻闻言,脸色一整,倏地仰天一阵嘿嘿狂笑,猛一立起,说道:“罗小侠,即是令师空空叟前来,也不敢对本帮主说出这种话,你凭什么竟敢教训起老夫来?左右给我拿下。” 最后一句,声色俱厉,话刚落,罗俊峰面前业已飞落三个劲装老者,病书生罗俊峰见状,一阵长笑,音若惊雷,震得各人耳中嗡嗡作响,音歇,冷冷说道: “姓蔡的!别再执迷不悟,须知你这样做,徒不过弄个玉石具焚而已,罗某今日抱定的宗旨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亡”字方落,倏见他身影一晃,白光乍闪,接着场中传来三声惨厉的叫声,那三名飞龙帮高手,竟连人影都没看清,就糊里糊涂被杀死在场中。 罗俊峰这时,脸罩寒霜,静立在刚才那位子,这件事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仍是那么从容潇洒。 蔡松忻见状,全身猛地一震,恨声道:“好毒的心,好狠的手段!” 说罢,精光四射地一扫全场,又高声吩咐道:“全给我拿下,不准漏掉一个!” 话方落,全场一阵骚动,人影乱晃,啸喝四起,病书生一见场面紊乱,极可能被黄炎雄逃遁,于是,猛聚丹田真气利用“狮子吼”内功,一声厉吼!“慢着!” 全场所有高手,如雷震耳,纷纷慢住,有些武功较差之喽卒,竟被这一吼声,震碎肺腑,瘫痪倒地不起。 “不要脸的蔡松忻,这就是你们飞龙帮的规矩吗?你们可别自以为多可以胜寡,这无异是多造杀孽而已,要比可以,罗某素闻飞龙帮中,高手如云,心仰已久,今日正好借此机会,领教各位的绝艺,咱们就一场一场来,只要自信有两手,嫌命长的,都可以来,罗某人情作到底,全都接着就是,至于那些略识三招两式的,我奉劝各位走远点,免遭鱼池之殃,否则,罗某的罪可就大了。” 罗俊峰确实狂妄得可以,这些话像是稳操胜券似的,听来好不刺耳。 只见千面人魔蔡松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阴晴变化不定,闻言,又是一声慑人心魂的怪笑,道:“好狂妄无知的小子,今日可教你来得去不得。”说着向全场帮内高手中道:“那一位先给我拿下。” 话落马上有一人起身说道:“贾某愿先领教!” 罗俊峰一瞥,竟是天山七鬼里的老大,追魂鬼贾筠,不由暗暗冷笑不已,知道贾筠是为了报仇来的。 追魂鬼贾筠刚刚掠出,这边也飞出一个人来,正是宇内二奇之一穷儒万念祖,他一上场,马上向罗俊峰,道:“罗小侠请回,这一场由酸老儿代庖吧!” 病书生一瞥穷儒愿意上场,一想最恰当不过,于是抱拳一礼,退到柴樵叟金建生旁边,金建生说道: “峰儿,飞龙帮根深蒂固,不是好惹的,凡事应该沉着谨慎,刚才一旦混战,你我定是讨不了好处,多消耗体力不算,元凶就会乘机溜掉,需知我方人势单薄,非万不得已,还是保留点体力的好。” “是!愚侄遵命。” 两人谈话间,穷儒万念祖已和追魂鬼贾筠交上了手。 一个是宇内三奇之首,一个是天山七鬼老大,皆为当今武林绝世高手,尤其这一场是开头一场,关系着双方士气甚巨,全场诸人皆噤寒蝉,等待着最后的胜负。 113 穷儒万念祖武功诡异,师承何人,至今犹不为世人所知,别看他如中年儒生一般,其实他已六十高龄,生平不善施兵器,可是现在却将他那从不露头的“文昌笔”拿在手,足见他对追魂鬼贾筠的重视。 追魂鬼贾筠身列天山七鬼之首,武功若无独到绝妙之处,怎能领袖七鬼,只见他一上场就拿出赖以成名的,“追魂令旗”,来对付穷儒万念祖,其心意竟与万念祖不谋而合。 两人一上手就用上绝世招术,顿时场中笔影纷飞,旗影飘飘,其中不时尚挟有几声叱咤和暴喝。 瞬眼间,两人业已交换过十来招,犹未分出强弱来,一旁观战的病书生罗俊峰,只知道穷儒身怀罕世绝艺,但到底高到什么程度,还未目睹过。 今日才第一次看见,雄浑谲诡,兼而有之,不由他对穷儒的所学,万分心折,单就那潇洒脱俗的身法,就足以压倒武林高手了。 再看追魂鬼贾筠,何当不是从容不迫,一攻一守,极有分寸,两人那像狠斗,简直就是试招似的。 也像早有默契般,一招紧接一招,他攻我守,你进我退,一闪一躲,美到极处,妙到颠峰,煞是好看。 成名人物,永远是惺惺相惜的,谁都知道成名不易,若非具有深仇大恨,即使邪道高手,也有些是不愿杀人的。 穷儒与追魂鬼两人就是如此,因为他们之间谈不上恩,或仇,虽然两人的立场是相对的,但并不暗施毒手,以求胜负。 上文已介绍过,追魂鬼名列七鬼,但其本身行事却是其中较为光明磊落的一个。 穷儒非常了解这一点,所以一上来也就存着点化的意思,以期能让魔头自此放下屠刀,而立地成佛,故非常礼让,有时本可一招杀伤的,他都半途收招,另换一手。 追魂鬼贾筠并非痴人,他很早就看出穷儒的心意,他惭愧,因为自己武功,实差穷儒半筹有余,再比下去也讨不了好处。 而对方竟不使他难堪,其用意不外乎带有暗示化解的深意。 这一来,追魂鬼越打越不是味,心头的变化也越趋越乱,只见他战至酣处,倏地掠退三步,垂说道: “老夫甘拜下风,万老仁厚之处,没齿难忘,奈罗小侠与我有杀弟毁友之仇,老夫怎能不为友全义?万老前辈这番盛意,老朽只好心领了!” 穷儒万念祖,微微一哂,道;“胜负未分,何出此言?由此可见贾老之宽厚,万某不胜铭感,至于你跟罗小侠之过节,万某岂敢干扰,不过,长此恩怨牵缠何时方了,如果能悟彻玄极,就不再为俗事所累,贾老为人早为万某所钦仰,何苦斤斤计较这些?你我年逾花四,已闻土香,人生数十年寒暑,何不寻一名山胜景,以娱晚年,岂不较这充满血腥恩仇的江湖为佳?尊意如何?望三思之。” 贾筠闻言,愧色满脸,双手掩面,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贾某谨谢万老盛情,并遵台命,不过却慎对盟弟,无法为友全义,更负帮主提携,未能稍效微劳,唉!诸位保重,贾某去也。” 说罢,放下手中追魂令旗,向在场敌我双方的人,作了一个罗圈揖,然后一个点地长身,飞也似的自众人头上掠过,随见几个起落,他已消失在忠义堂前。 穷儒万念祖望着他背影,一阵默然,但也由衷心的感到欣慰,不禁喃喃念道:“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诚不欺我也。” 正在他摇头晃脑,大掉其文章之际,蓦间一阵怪啸,只见眼前人影一闪,落下一个单足老者来。 穷儒一见来人,心中微微一怔,遂即笑道:“程兄,你……” “混蛋!谁是你的程兄,好个假仁假意的老鬼,将咱们大哥骗走了!姓贾的忘恩负义,天山七义所有血债,由程某来报,老鬼若是知趣,就滚开,换那姓罗的小子出来。” 来人竟是天山七鬼里最凶恶的独脚鬼程愚全,此鬼武功在天山七鬼里并不下于追魂鬼贾筠,一身“僵尸功”歹毒无比。 为人凶恶,好杀成性,天生残缺一脚,幼随苗疆怪魔学来一身可怕的功夫,自进入飞龙帮后,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病书生也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可是穷儒却见过好几次了,并且对此鬼的底蕴知之其详,一见他出场,心中也不免暗惊。 只见他依然笑意甚浓地说道:“程兄,何必如此想不开呢?令兄的离开,正是他的明智异于常人之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愿你也能及早隐退!” “混蛋!你竟敢教训起老夫来,凭你穷酸也管起程爷之事,还是快快换那姓罗的小子出来领死。” 穷儒万念祖脸色微微一整,冷冷缓言道:“只要能胜得老夫手中笔,别说姓罗的,就是那边所有的人,都可任由宰割。” 独脚鬼不听还可,闻言陡地嘿嘿怪笑,双肩一幌,单臂伸出,一招“毒蛇出洞”向穷儒胸前“中庭穴”点到。 穷儒万念祖,冷冷一哼,身影一动,横移半步,文冒笔微微一挑,笔尖急若闪光,向独脚鬼胸前“巨关穴”反点过去。 两人一来往,刹时人影翻飞,沙场尘起,片刻间,场中只见两团人影,竟然再也分不出谁来。 哪咤神童万小宝,最担心他祖父,一直缠着他师父柴樵叟金建生问长问短,见场中失去了他祖父身影,立即道:“师父,你看我祖父会不会输?” 柴樵叟金建生,却是爱理不理的说道:“他怎么会赢,你不看他身法很乱吗,不出三招胜负立判。” “这怎么办!您老人家怎么不快点下场。” 声音刚刚出口。猛地传来一声长笑,道:“程兄,承让了。” 哪咤神童,大喜道:“师父骗人,我祖父怎么会输?” 这时,独脚鬼-张验,已变成猪肝色,只见他身上出现三四个破洞,都是穷儒文昌笔的杰作,可见穷儒宅心之厚来。 穷儒万念祖未出半步,蓦闻独脚鬼程愚全一声惨厉的喝吐:“看掌!” 穷儒闻声一怔,陡见独脚鬼手臂拍处,一股黑色的气味,滚滚卷沙而来,这正是天下闻名,武林丧胆的“僵尸功”了。 穷濡万念祖猛吃一惊,心中十分痛恨卑鄙独脚鬼的为人,竟将他数十年未曾动用的内功,凝聚,挥掌迎出。 乍见穷儒手臂出处,一股冷冰的无色气体,卷风而起,与独脚鬼程愚全的“僵尸功”迎个正着,顿时“轰隆!”之声大作。 穷儒万念祖被对方僵尸功震退了五步远,双脚一软,跌坐地上。 脸色刹时变得异常惨白,额上汗珠像黄豆般大,一颗颗地冒了出来,只觉胸部淤塞,呼吸受阻,痛苦万分。 柴樵叟全建生睹状那敢怠慢,连忙跃出把穷儒抱回疗伤。 那独脚鬼程愚全却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晃,就连他的脸色或眼皮,都没有动,更怪的!他的手臂也保持了那推出的姿势,并没有收回来。 病书生罗俊峰见状,不由奇怪万分,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直保持静默,这时也被目前怪事所感,向罗俊峰问道:“峰弟!这是怎么搞的,老鬼像变成了木头人一般。” “我也不知道,是呀!他打败了老前辈也应该走呀!” 柴樵叟一边为穷儒疗伤,一边向罗、陆两人说道:“万老儿的伤势不重,马上可以复原,独脚鬼可就惨了。” “为什么?”罗陆两人异口同声惊问。 “他已冰冻死了,你不见他僵直不动了吗?” “真的?这就奇了,天下那有这种发掌可以使人冻僵的。” 114 柴樵叟说道:“我起先也不明白万老的师承,这一掌竟说出了他的师承,若老夫猜的不错,这种神功就叫做‘澈冰掌’,而普天之下,能够教出这种神功的,一定是那位已故的天山苦龙禅师了。” 病书生罗俊峰乍闻天山苦龙禅师,不由一怔,暗忖道:“一定是他老人家了,师父也说过有这么一个人,若如此,万老前辈的武功一定不止如此,怎么会受伤于独脚鬼呢?” 正如柴樵叟所说,穷儒万念祖的师父正是前辈奇僧,天山苦龙禅师,但并不是他的徒弟,只是记名而已。 因为苦龙禅师一生不愿收徒弟,怕为徒儿所累,就连教武功,也没倾囊相授,故穷儒的武功才只臻於此,而无法再进步了。 此时,无常鬼章治业已窜了过来,伸手扶住独脚鬼,不由他脸色大变,伸出的手猛一收回,陡见独脚鬼的身子竟毕直的往后栽倒。 这时,飞龙帮在场所有高手,全都震惊,伤愈不久的赤面鬼卓三亚竟也飞扑过来,蹲地抱起独脚鬼程愚全。 但是手刚接触独脚鬼的身子,全身不禁打了一下冷颤,暗忖,道:“好冷呀!这到底是什么功夫?” 这时,飞龙帮帮主蔡松忻,一见己方出场两名一逃一死,不禁怒火中烧,双眼眦裂,一声怒喝:“将来人全给我留下,不准漏掉一个!” 声音出口,接着就看到飕飕飞出了几条人影,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看这情景,心中微慌,转眼一瞥柴樵叟金建生,只见他依然捋发微笑,没将这事放在眼内。 病书生看见向他们包围的,总计九名,其中他认识的就是毒蜈蚣汤景雄,飞虎堂主黄修,孤哀客毛耳生,独眼魔薛超四人。 其余五名有老有少,各个都是一身劲装打扮,太阳穴鼓得高凸凸的,一眼便知是当今黑道上绝顶高手。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孤哀客旁边那位青衣少女,只见她弱不禁风的样子,手提一柄短剑,从任何地方看,都无法看出异於常人的地方,尤其这样,更显出她的不凡来。 再看千面人魔蔡松忻这时正附耳与北斗剑黄炎雄密谈,病书生最关心的就是仇人黄炎雄,尽管前面已被九名高手环围,他的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注意着北斗剑黄炎雄的一举一动,深恐他乘机溜走。 病书生罗俊峰这时心乱如麻,他尚有着一件事没有完,那就是他的慈母竟失去了踪影,此时他真恨不得大战早点结束,便能手刃亲仇,寻回慈母。 哪咤神童一直守在他祖父穷儒的身旁,因为他祖父已快复原,他必须放弃那场热闹,直至他祖父醒来。 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直盯着孤哀客和汤景雄,她觉得一开始就只有先将最弱的一环除掉,免生麻烦。 柴樵叟金建生一瞥这情景,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峰儿上!先耍耍猴孙儿玩,再收拾姓蔡的不迟!” 说着,人若流云,向独眼魔薛超面前掠去,人未至,独眼魔竟先扑了过来,两人一碰头,一语不发,不约而同地一掌劈了出去。 薛超自奇云谷前羽归来,最恨透了柴樵叟,昔年又被柴樵叟毁去一眼,今日再遇,真是仇人相见,格外眼红。 见了面就是一招“乌龙绞柱”向柴樵叟劈至,柴樵叟早有先见之明,未等对方为守,缠战过去。 两人这一开始,其余八人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一个紧接一个向病书生罗俊峰围来,也毫不留情的展开“太乙掌”一招“旋风打雪”以攻为守,缠战过去。 惟独那青衣少女走在最后,并未加入群斗之内。 这位青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飞龙帮帮主蔡松忻爱女蔡玉珍,绰号“青衣红裳”,乃当今飞龙帮中一流高手,武功还在独眼魔薛超之上。 据传说此女自幼就离开千面人魔,被一位化外蛮人带走,回来时已婷婷玉立,豆蔻年华,而其身怀的绝艺,斗过全帮高手,无人能逃出她三十回合之内,就连绿林魔头独眼魔薛超,也败在她手下。 更奇的,青衣红裳,惯穿青衣,但不出帮外半步,终日守在闺房,闭修武功。 唯一兴趣与嗜好,就是找人比斗,她曾经宣布,不论才貌,只要有人能够肥地一招半式,她愿下嫁该人。 可是,失望的飞龙帮帮内千百名高手,竟无人能出其右,乃父蔡松忻曾一再令她出外走动,以期物色佳婿回来。 她却一口反对,她总以为终有一天会有高强武功的人前来,到时她再物色未迟。 这一来,蔡松忻也拿她无法,帮内高手也无人问津,因为她那手发掌时漫天发红的神功,已慑骇了整个帮内高手,谁愿意为贪得玫瑰花而刺伤了手。 自从“青衣红裳”蔡玉珍得知江湖出现病书生后,就开始静极思动,想出外寻找病书生决一雌雄。 不过,当她知道病书生受伤残废后,她又打消了这颗心,她想:“能被人暗算受伤的,其武功必有限,找到他还不是失望。” 昨夜,她曾听到病书生已来闯山,并杀伤了不少帮内高手,顿使她热血沸腾,连忙束装巡视全山,竞未能发现她要寻找的人,直到现在,她才看到那位轰动江湖,几被誉为武林第一人的病书生罗俊峰。 可是,她又失望了,一个病弱枯黄的少年,虽那副神气有些像会武功,却不像是武林第一人的样子。 于是蔡玉珍又从希望高塔跌进了失望的深渊,她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学得那么多,以致于未能找到堪与匹配的郎君。 当许多高手围向病书生罗俊峰的时候,她反而抱着幸灾乐祸,观摩欣赏的态度,希望能够更深一层去了解病书生。 第二十六章 其实她也太痴心妄想了,就算罗俊峰能胜得了她,罗俊峰也绝不会娶她的,有了月里嫦娥却失去了郑美惠,在他来说,已是一种得不偿失的事,后悔都来不及,还有心情再去接受“爱神”的挑战呢? 闲话休絮,言归正传,只见七位飞龙帮高手,圆形包围病书生罗俊峰后,竟没有一人自动跃出战场叫战,似乎尚等着某人的命令似的,是那么静默。 罗俊峰一见这些高手,都身怀绝技,也不由微微发怔。 无常鬼,赤面鬼黄修,等都是一时之选,岂可视同儿戏,还有不知名的四位高手,由外表亦可看出其实学之深厚来。 罗俊峰向众人打量一番,再看柴樵叟金建生那边,心想,自已这方实力确实是单薄了些,柴樵叟已被独眼魔缠住。 月里嫦娥又正对峙地站在孤哀客与毒蜈蚣面前,情况也是一触即发,回头哪咤神童万小宝,正蹲在穷儒身侧,瞪着大眼,看着这里。 无论如何,自己如果要想冲破这七位高手的包围圈,去取得仇人首级,实在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何况那位青衣少女及千面人魔两人,还好整以暇,像满有自信的,静等着自已的被擒,或者被杀。 这些说来甚长,其实都是瞬间的事,病书生衡量了彼此实力后,微微一笑,说道:“各位都是成名武林高手,恕罗某眼拙,能否先赐大名,免得……” 不等他说完,赤面鬼卓三亚抢道:“这不是多余吗?小子,殆在眼前还有这等闲心,莫非知道了名子,好上阎王爷那里伸冤?嘿嘿……” 病书生罗俊峰冷冷的一瞪眼,顿时由双眼放射出两道迫人,且慑人心魂的神光,站在圈外的青衣红裳蔡玉珍,不由暗暗一凛,道:“好深厚的内功,这小子是怎么练的?” 115 这时,陡闻罗俊峰,冷冷一笑,道:“姓卓的老鬼,你是知道的,姓罗的手下,向不杀无名之辈,像你这种脓包,少爷才不值问你哩!” 说着又是一声不屑的冷笑,赤面鬼卓三亚那忍受得了,闻言凶眉一竖,就要扑过来,突被无常鬼章治拉住。 此时,那边一位老者,说道:“病小子,告诉你又何妨,你家老爷姓李名金鹏,说出来好叫你死的瞑目。” 说着手指他身旁那位七分像猿,三分像猴的老人,介绍道:“这位就是胡师父,胡连魁,人称雪山神猿,那位师父就是钱塘花豹子蔡荣,那位大师就是江湖第一圣僧,九零僧大师父。” 说着顿了一下,说道:“病小子,这总该满意了吧,能死在这些名手之下,也算你祖宗聚了不少德,嘿嘿!”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一个个打量一遍,觉得雪山人猿胡连魁与九零僧两人较为扎手,其余包括说话的挥云手李金鹏在内,都不足为忧。 只见他微微点头,礼让一番,随即说道:“谢谢李大爷引见,等一下罗某总会留个情给你,做为引见的报酬,不过,罗某一向行事光明,不妄造无辜杀孽,今日罗某志在报仇,各位若能不管闲事最好,否则,兵器无眼,万一有所损伤,就请原谅则个。” 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缓和,脸色的笑容是那么甜声,态度又是不亢不昂,十足的书生相,照理每人听了应该舒服才是,可是事实恰恰相反,在场皆为一流高手,他这样做乃极尽轻视之事,不由引起众人的忿怒。 挥云手李金鹏第一个忍耐不住,一声暴喝:“小子拿命来!” 一招“荆柯刺秦”向病书生罗俊峰劈来,手到中途倏地变招“渔夫撒网”双掌齐出,一左一右向罗俊峰擂击过来,病书生罗俊峰见状笑意更浓,身子连动也不晃动一下,他知道自己一动,其余六人必乘虚攻入。 及至挥云手李金鹏的双掌已近身半寸处,陡闻一声冷冷的哼声,罗俊峰猛一矮身,双臂交叉一旋弹,施出一招“月下追韩”的闪电手法,将李金鹏来势御消,接着右臂一弹,蓦闻“砰!”的一声,挥云手李金鹏左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他的整个身子随着那一声砰响,震出了一丈来远,只见他一屁股跌坐地上,接着脸色惨白,吐血晕死过去。 这些动作写来很长,其实在场众人,只见两人一近身,就见李金鹏被震出丈外,连哼叫都没有出口,就痛死过去。 病书生还是那个老样子,脸挂笑容,微微摆头,道:“我以为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就是脓包一个,唉!无味无味!” 这一来,激怒了九零僧及花豹子蔡荣,只见两人不约而同,一左一右向罗俊峰攻来,无常鬼章治一见时机成熟,连忙一使眼色,其余三人也跟着不前不后,向罗俊峰包围过来,唯独青衣红裳一人,远站在那里不动。 罗俊峰一见众人扑来,蓦然一声长啸,由怀里取出那柄向不轻露的“寒星剑”,神剑出鞘一声龙吟,寒光闪闪,冷气逼人,众人一瞥,全被神芒所慑,尤其青衣红裳,一见小侠手中长剑,不禁暗叫:“好剑!” 寒星剑乃天兵神器,剑削一露,非沾血不收,蓝蓝剑光,如蛇吐信,神缩内幌,好不威猛霸道。 陡见病书生又是一声长啸,身影一晃、向赤面鬼卓三亚掠来。 接着手腕微吐,一招“回风弱柳”看看尖剑已达赤面鬼面前,倏地一个旋身,反手一招“天鹰飞瀑”向无常鬼削去。 无常鬼章治那曾预防小侠这声东击西的手法。及至发觉为时已迟,顿觉胸前一凉,连忙翻身退出,一看胸前被剑尖划了一道深约一寸的血糟,鲜血泊泊流出。 这一惊非同小可,无常鬼那敢怠慢,连忙取出刀创药敷在上面,气得毛发竖张,再看时,病书生早已跟其余五人斗在一起。 那边月里嫦娥陆玉华独战毒蜈蚣汤景雄与孤哀客毛耳生,手中卷风带呼呼劲响,与汤景雄手中长剑和毛耳生的长烟杆打个酣热。毒娱蚣虽断一臂,却仍不失威猛,一攻一守极有分寸,不时嘴里吐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用来激发月里嫦娥的怒气,藉以分散她的心神。 毛耳生自从在史村毁眼失耳以后,武功大大地打了折扣,可是与汤景雄一配合,却天衣无缝恰到好处。 陆玉华一条卷风彩带,施尽天山绝学,却堪堪与两名恶徒战个平手,要胜固然不能,要败也不易。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尤其女人更然。 柴樵叟金建生与独眼魔薛超,业已分出了强弱,尽管独眼魔埋首荒山苦练数十年,到头来还是差人一筹。 只见他每一出掌都含有“五毒阴风掌”,一开始就存心收拾下柴樵叟,以报毁眼之仇,可是,金建生能名列宇内二叟是侥幸的吗?单只他那套“太乙掌”已足傲视武林,再加上他冠绝江湖的“太乙神功”独眼魔薛超怎能奈何得了他? 独眼魔薛超越打越慌,愈慌愈乱,柴樵叟金建生几十年修心养性,杀性大减,本可一击而胜的,却留给对方一个余步,薛超能见机彻悟,回心向善。 这番善优的心意,不仅没有收到效果,反而更使情势恶劣下去,只见独眼魔薛超怒喝道:“姓金的,别心软,老子不买你的帐,今日不是你亡就是我死!” 说着,“五毒阴风拳”化一招“斗转星移”,向柴樵叟扑来,接着左臂划一圈一招“金豹露爪”双管齐下,都暗聚着五毒阴风掌,好不凶猛毒辣。 柴樵叟见状不慌不忙,只见他哈哈一声长笑,身子一旋,单足一沾地面,全身掠起一丈来高,接着空中挫腰,双臂齐挥,“雪封绝谷”双拳化万般拳影,并挟“太乙神功”,向独眼魔薛超当头洒到。 独眼魔薛超见状,微微一慌,身子霍然矮了一半,单足——“魁星踢斗”双掌又是一招,“霸王举鼎”三管齐下,向下落的柴樵叟劈挥而去。 凌空的柴樵叟金建生早知独眼魔有此一着,一招劈出,那敢再停留空中,连忙身子下堕,足尖沾地,移足出腿,欺身半步,运足八成“太乙神功”一掌推出,掌心微吐,陡见一股狂风向独眼魔当胸推去。 独眼魔没想到柴樵叟竟能在发掌之后落地再度发掌攻来,慌忙中后退了二步,双掌递出,两股五毒阴风刚刚逼掌穿出,就遇到柴樵叟金建生的太乙掌风,两股掌风一触“轰!”的一声巨响,柴樵叟笑哈哈。 独眼魔却被他震退了六、七步远,血脉逆流,脸色惨白,身子踉跄地晃动了数下,勉强拿椿站好,只听柴樵叟金建生说道:“薛老头,快坐下运动,别充好汉了,这个玩笑可是开不得的呀!” 独眼魔薛超闻言猛吃一怔,暗暗运动,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适,除了刚才觉得胸部血液有点逆翻之外,现在与平常无异,随即嘿嘿干笑一声,道:“姓金的!别说大话,老子连这点道行也没有,还敢充……硬……哎……” 接着“蓬”的一声,独眼魔翻身栽倒,脸色由红而白,由白而青,渐渐的……他不再动弹了。 柴樵叟金建生睹状,一急扑了过去,人刚离地掠起,突见一条青影,由侧边射了过来,只一眨眼,柴樵叟金建生的眼前业已站立了一位少女,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青衣红裳蔡玉珍。 青衣红裳蔡玉珍说道:“喂!老头子,赶杀尽绝不太卑鄙吗?人家已中伤倒地还不放手,待你家姑娘教训教训你。” 柴樵叟闻言,哈哈笑道:“娃儿,你错怪老夫了,金建生年已百外,杀字早已与我无缘,老夫只不过想救他一命而已。” “哼!说的满仁慈,他人早巳死了,还有什么可救的,废话少说,本姑娘本领教宁内二叟绝学。” 说罢,一招“穿星取月”向柴樵叟胸前“巨阙穴”点到,话出指到,好快的身法,只这一出手就见她身怀的绝学。 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柴樵叟也不禁为这种几近仙侠之流的招术所惊愕,连忙挫腰,上身后仰,堪堪避过这一招。 青衣红裳蔡玉珍的第二抬又递至,柴樵叟金建生身列宇内二叟,何曾见过这种身法,不由他一声长啸,沾地凌空退出一丈来远,怔怔地站在那里,凝望着青衣红裳,说道:“姑娘好俊的身法,未知令师何人?能否见告?” 青衣红裳蔡玉珍的嘴挂着浓笑,说道:“要打就打,何必多此一举,知道了又能怎样,如果你害怕,快叫他们停手,姑娘可为你说情。” 柴樵叟闻言一阵长笑,就在这个时候,空中传来一声极为嘹亮的长啸,众人抬头一瞥,半空中一条人影,宛若流星泻地般向场中飞落。 接着又是一条较细的人影,紧紧跟随在后,前面那人方落地,后面那人也不先不后的落在地上。 柴樵叟一瞥来人,心中宽慰不少,原来那两人正是追云神乞赵哲和银月师太。 116 追云神乞赵哲一落地就大声嚷叫道:“这是那一个乌龟门子里教出来的,乱糟糟的,简直不成体统,老要饭的第一个看不惯,姓蔡的,咱位将吕梁之约提前如何?” 千面人魔蔡松忻,一见追云神乞与该帮舵主银月师太一起,微微一愣,听了这话之后,狞笑数声,道:“正合我意。不过,这样做万一姓赵的你吃了苦头怎么办?” “那还用说,老要饭的天生贱骨头,赔一条老命又怎样,我说姓蔡的,你想怎么比法,像这样群斗,还是一对一?” 千面人魔蔡松忻闻言,猛地站起,手臂一摆,向全场说道:“本帮主愿以十场为数,任何一方能胜六场,则由胜方定生死,谅诸位无异议吧?” 追云神乞赵哲闻言,暗笑在心头,千面人魔此语,简直是一种极不公平的决斗。 想想己方,总共才来六人,其中哪咤神童万小宝与月里嫦娥陆玉华两人,怎能充数,于是哈哈一笑,道: “姓蔡的你打错算盘了吧,这不是欺人太甚,要饭的娘只生了一个头颈给我,怎能死二次呢?不过,你话已说出,就这样吧,免得遇你讥笑。” 千面人魔只是一味地冷笑,并没有因追云神乞的话而有所改变,以他意愿,希望一举将来人歼灭。 这样一来,武林正派大失精英而损元气,则他称霸武林之梦?就可实现,尽管这样做,会被人耻笑,他也在所不惜。 其中最大的原因,是飞龙帮自病书生出现后,无数高手送死,爱徒一死一伤,这个仇叫他怎能忍耐得下去? 青农红裳蔡玉珍,一旁听了这些话,大大地不以为然,尤其对他父亲的霸道更为不齿,于是越众而出,说道:“爸!能否让珍儿进一句话?” “……”千面人魔望着他唯一的掌上明珠,不发一言,青衣红裳说道:“只要有人能胜珍儿一招,就算他们赢六场了如何?”千面人魔蔡松忻,狠狠地瞪了爱女一眼,说道:“小丫头,你懂什么?不行!”说着,向帮内手下一挥手,道:“哪位愿先上场?” 追云神乞连忙抢道:“喂喂,姓蔡的,听说刚才已打了几场,那些算不算数?” 千面人魔冷森森地盯着追云神乞,道:“叫化子,别太得意,鹿死谁手尚未可料,你以为老夫是好相与的吗?那些当然不算。” “不算就不算,老要饭的也不见得怕过谁来。”说着一摇三摆地退到柴樵叟身旁。 场中只留下银月师太一人,只见她向千面人魔一抱拳,作礼道:“敬禀帮主,银月辱承厚爱,得附骥尾,理应竭尽棉薄,以报知遇之恩,惟因年来自悟是非恩怨,何时能了,决返空门,扳依我佛,青击红鱼,赎我前愆,今日特来告辞,尚乞原谅。” 千面人魔闻言,阴恻恻一阵干笑,道:“本帮主早知道你这妖尼吃里爬外,总算老夫看错了人,要走不难,先留下你的命来。” 银月师太听了这话,并不忿怒,这是她意料中事,只见她淡淡地一哂,说道:“帮主言重了,贫尼这颗头颈能值多少?要拿就亲手来摘,贫尼决不皱眉,不过……还望你能苦海回头,悬崖勒马。” “妖尼,好大的胆子,你也教训起老夫来了,左右速将叛贼拿下。” 千面人魔蔡松忻命令刚下,倏见一条白影,跃挡在银月师太面前,大声喝道:“谁敢上来,罗某必叫他血溅当场!” 说着向千面人魔说道:“姓蔡的!十场全由罗某接下,那一个头先上鬼门关?” 态度昂然,倨傲得令人看不顺眼,尤其是青衣红裳蔡玉珍,更加不满,只见她香肩微晃,脚下行云流水般,只那么一举动,就掠到罗俊峰面前,单就这一手轻功,已足令全场惊叹,病书生罗俊峰也暗暗微惊,几曾见到过这种罕世轻功? 青衣红裳蔡玉珍说道:“姓罗的,你也太狂妄了,难道飞龙帮没人能制服得了你?” 病书生罗俊峰打量了青衣红裳一下,说道:“姑娘刚才所露轻功,已叫罗某心服,罗某冒昧奉劝你一句话,以姑娘武功,大可为苍生造福,何必助纣为虐,自甘堕落呢?” “笑话!姑娘的事还用得你干涉,废话少说,只要你能胜得了我,一切可迎刃而解,否则对不起,这里是你葬身之地。”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一怔,遂即笑道:“既然姑娘作得了主,罗某自然无退缩之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只要我能做得到的,绝不食言!” “罗某倘苦侥幸取胜,你能将黄炎雄的首级送给我?” 青衣红裳闻言愕住在那里,一时不能回答,良久,说道:“你与他何仇?” “杀父毁家夺母之仇。” 青衣红裳闻言,回过头去,看着黄炎雄,在她心灵中的印象,黄炎雄不会是那种人,可是,当她看到北斗剑黄炎雄默不作声地,不加辩白时,她相信了罗俊峰的话,于是说道:“可以,若你败在我手下,又当如何?”“这不是多余的废话,杀剐任凭尊意。” 千面人魔蔡松忻听到爱女竟以别人的头颈做赌注,不禁大怒,道:“珍儿,你疯了吗?还不快给我退下!” 这时,北斗剑黄炎雄站起身来,缓缓地向这边走来,他脸上没有表情,死板板地连嘴皮都未动过一下,走到病书生罗俊峰面前,右臂后伸,但见青光一闪,一声极为细弱的龙吟,他手中业已紧握着他的“北斗剑”来。 这种快速敏捷的身法,顿时引起全场一阵惊讶!就连千面人魔蔡松忻也微微一怔,被北斗剑的手法所惑,然而黄炎雄却依然未动过脸孔的一块皮。 病书生罗俊峰一瞥这种罕世无匹的身法,心中不免微微发愕。 不过,当他想到黄龙山邱英杰的狂笑时,他意识到跟前这位五旬老者,必蕴藏着无穷的实学,否则他绝不敢自称天下第一人。 只见北斗剑黄炎雄,双眼直盯着罗俊峰,道:“病小子,飞龙帮乃卧虎藏龙之地,凭你这病小子,也敢妄想逞强撒野,黄某不才,倒想领教空空剑法。” 说时,脸色表情如故,唯独看到他嘴唇嗡动着,可是,由那锵锵如金铁交鸣之声看来,便可想见其内功深厚之一斑了。 罗俊峰说道,“黄炎雄,今日即是你的死期,废话少说,看剑!” 说罢只见人影一动,罗俊峰以一招,“龙翔凤舞”寒星化万点剑光立即向北斗剑黄炎雄当头洒下。 北斗剑黄炎雄冷冷一哼!不慌不忙,侧身躲过,接着长剑一扬,一条剑光匹练般,向罗俊蜂手腕切来。 罗俊峰一开始就将空空剑法中最后三绝招施展开来,顿时剑光乍起,场中刹时间呈现出千变万化的朵朵剑花。 黄炎雄手中北斗剑是一把神器,长约三尺,青锋光芒,快刺异常。 罗俊峰手中寒星剑更是罕世胜负,这时全场莫不被北斗剑神奇的绝学所迷惑,上至千面人魔,下至三四流喽卒,全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黄炎雄。 117 没有片刻,两人业已交换过十来个回合,病书生罗俊峰一套“空空剑法”及参杂着“百禽剑法”皆未能胜过北斗剑黄炎雄一招半式。 这种情势落入柴樵叟金建生眼里,不由他心中暗惊,他怀疑的不是病书生罗俊峰,而是北斗剑黄炎雄。 他记得数十年前,曾与黄炎雄有一面之识,那时的黄炎雄,根本谈不上什么绝学,充其量也不过是绿林道上较为杰出的一个使剑者。 没有想到今日的黄炎雄,竟能以一套“北斗剑法”敌住病书生罗俊峰,而立于不败之地,这不是太令人费解的事? 由此可见,数十年来,北斗剑又另有奇遇无疑。 这时,罗俊峰一套剑法已近尾声,只见他手中寒星剑化成一层蓝色剑圈,夹着一声怒吼,向北斗剑砍劈而下。 黄炎雄并不因而有丝毫惊惧之心,只见他长剑轻描淡写地只那么一挑,接着身影一变,夹一声长啸,切身而入,一招“指天划地”向病书生罗俊峰腹部穿去,接着剑尖猛翻,急如电光般,刺向罗俊峰的咽喉。 一招暗藏两式,手法奇绝诡异,不由全场发出一声惊叫,跟着看到病书生整个身影,凌空飞起一丈,接着像受伤无力再向上掠般,整个身体,如如断线风筝般,向外落去。 众人一瞥这情景,不由“呀!”的叫出声来,北斗剑黄炎雄亦以对方小子中剑落地,在众人惊叫中,夹着他几声嘿嘿得意的狂笑。 笑声未歇,身前白光一闪,罗俊峰竟去而复返,手中寒星剑化三朵剑花,分上、中、下,向黄炎雄劈来。 北斗剑黄炎雄猛一震惊,身子往后跃开,抬头一瞥,却见病书生微笑地望着他,道:“姓黄的!好厉害的北斗剑法,怪不得你那么狂,不过,你别得意,不但天下第一人没你的份,恐怕你的命都没法逃出罗某三招之内。” 此语一出,不由引得飞龙帮上下数百人哈哈大笑,简直是这个病小子在痴人说梦。 刚才险此丧命在黄炎雄剑下,现在竟以三招为赌,欲取人首级,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有谁相信他呢? 北斗剑黄炎雄冷冷桀桀笑道:“你疯了吗?别说三招,三百招老子照样不会皱眉。” 罗俊峰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见他寒星剑反皆而拿,凝望着黄炎雄片刻,倏然一声长啸,全身直线上冲,乍看有点类似“一鹤冲天”其实比一鹤冲天难上百倍,一个人静立于地上,能不动双腿,直冲天空,其所凭藉的只是丹田的一股真气而已。 北斗剑黄炎雄睹状,又倒退两步,猛见病书生空中折腰,头下脚上,如飞燕掠波般,向他身上直射过来,身未全直,背后寒星剑已如火光一闪。 “雷歼妖孽”如千朵艳花,万点雨珠,将地上北斗剑周围一丈方园的空间占满,这正是前辈异人疯道人的“雷电剑法”之一。 北斗剑黄炎雄自出娘胎,也不曾见过这种剑法、及至发现头顶剑光闪闪,雷声大作,为时已迟半步,北斗剑往上举一架,就觉得空中压力大增,上格的长剑霍地下堕。 黄炎雄一声惊叫,身体向侧挪移,只听“飕!”的一声,黄炎雄的长衫,由背至腿,被划一破两开。 这还不算,“雷电手法”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连环而出,病书生一招刚完,下一招又不由自主地顺手演出。 北斗剑只觉背后雷声大作,奇寒透骨,不由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想再度沾地掠出,但为时太迟,只听他一声惨叫,右腿被寒里剑芒一划,连骨带肉,被切成两断,痛晕地上。 罗俊峰一招得手,并不因而停止,寒星剑沽到血腥,竟如鱼得水,剑芒暴射,又向黄炎雄头颅暴射过去。 这时,蓦闻一声娇叱,青光一闪,一声“嘟跄!” 病书生罗俊峰手中短剑,竟被挡了回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千面人魔的爱女青衣红裳蔡玉珍。 青衣红裳蔡玉珍,说道:“好剑法!姑娘心仪天下绝学,别师至今,犹未逢到对手,如今小侠这一露手,不禁使我技痒,如不蒙弃,能否请教一二。” 病书生罗俊峰一见青衣红裳蔡玉珍横加插手,使自己得雪的仇恨,又被阻挡,心中不禁有气,不过,当他看到刚才少女出手招架的身法,也不禁怔愣,由对这个少女另眼相看了,于是说道: “姑娘莫非存心干扰罗某报仇?罗某曾发誓,凡从中干扰我报仇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当然我不愿你成为我的敌人,只要你退出的话。” 青衣红裳微微一笑,道:“怨怨相报何时能了,既已断他一腿,令其终生残废,不是比杀死他来得痛快?何必一定非杀死不可呢?”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也深被所动,但是,当他想到已故父亲,受难母亲时,他的热血不由又再度沸腾,只听他冷冷说道:“谢谢姑娘忠言,奈罗某心意也坚,不杀仇人,誓不为人,尚望姑娘成全。” “只要你能照样三招取胜,别说报仇,就是你要飞龙帮,我也送给你。” “此话当真?不过,兵器无眼,何况你我虽具仇恨,罗某总觉得罪不在你,而在令尊,我们何必一定见血方休?” “别婆婆妈妈的,你自信能一定胜我。”说着停顿一下,继续说:“如果兵器无眼易受损伤,何妨拳脚上比强弱,如何?” “好!”罗俊峰说着,将寒星剑归鞘,放入怀里,静静而立。 青衣红裳将长剑收回,一声:“姑娘有僭!” 香臂微吐,一招“龙苍三现”向罗俊峰的“膻中穴”点到,出手之快,几与说话声音同时而出。 罗俊峰不愿再多事逗留,只见他暗聚全身功力,将“疯叟秘笈”中,迅雷闪电八招由头运出。 身影夹“分光错影”轻功,在青衣红裳绝异的拳法中,穿来窜去,见招破招,见式折式,转眼间,十招已过,病书生罗俊峰却无法发现对方拳套中破绽来。 这就不由不使罗俊峰吃惊,只见他霍然身形突变,一招“雷鸣九天”向青衣红裳劈下,拳夹呼呼破空之声,声势何等凶猛,如万雷齐鸣,九天震彻,雨点般拳头,齐向青衣红裳蔡玉珍洒下来。 可是,青衣红裳确实有她怪诡之处,只见她香臂半空划圈,如虹划弧,身影微晃,竟展开醉八仙的恍惚身法,破了过去,这一来也引起全场赞叹! 病书生罗俊峰也不免对少女的武功所惊,普天之下,怎有这种奇妙的身法,能将疯道人的绝学破去! 更是不可思议之事,而破解这少女的年龄又是那么小,即使由娘胎开始学艺,也决不能达到这种超凡人圣的地步。 可是,罗俊峰却没再想,他有奇遇,人家就没有奇遇吗?他自幼误食“黄山露”,人家也会另有一番遇合呀! 两人经过这么一场酣战,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病书生施尽实学,犹未能破除少女奇妙的身法。 青衣红裳何尝不亦愈打愈惊,愈打愈爱,因为她真正的遇到了对手,而这对手又是那么年轻,虽然脸上一层黄蜡,但却不能隐藏那美俊潇洒的本来面目。 118 就在全场注意着这两人拚命的当儿,场外业已出现了几条人影,像轻烟一般,毫不带声息的来到。 就连柴樵叟那种宇内奇人,也犹未发觉,这当然是因为他专心于战场的缘故。 来人并没有停止,一直向场中飞来,受伤在地的北斗剑黄炎雄,是第一个发现敌踪,连忙叫道: “帮主,又来高人!”一说着,忍不住腿伤的痉挛,哎唷!一声,勉强移动手脚,向千面人魔处爬游过去。 全场因为他这一叫,顿时将眼光移到这边,唯独酣战中的两人,因为无法分神,径自拚斗下去。 蓦闻……“峰儿住手!” 病书生闻言,连看都未看青衣红裳一眼,退出战圈,青衣红裳也在这时停止了即将攻出的手臂,静立在那里,看着来人。 这时场中落下三人,其中一人,白发银髯,清癯老叟,一派仙风道骨,罗俊峰一瞥来人,欢叫道:“师父,您老人家也来了。” 说着转向其余两人说道:“师叔和惠妹怎么竟一道儿呢?” 原来另外那两人,一位即是罗俊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郑惠妹,另一位是崆峒山乍现侠踪的崆峒长老净善。 这三人一到场中,情势陡变,柴樵叟金建生这一边,就像如虎添翼,无可置疑的业已胜券在握。 只见柴樵叟脸色大放光彩,哈哈大笑,忙走过去,一把拉住空空叟的手,叙旧起来,那样子就像根本没有事一般,那将眼前的事放在心上。 这时,受伤的穷儒万念祖也已经痊愈,只见他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向空空叟箫一逸这边围拢过来。 那边千面人魔蔡松忻,心中暗暗咕噜,也开始暗暗发慌了,不论如何,自己这方的实力太弱了,如果北斗剑没有受伤,缺耳魔没有死,则可能有一场架好打,目前,就是三岁的孩子,也知道胜负谁属。 不由千面人魔想起后山的机关来,他想,如果能将这些人诱到后山“鹭飞坪”岂不是奸计得逞,且可一举歼灭武林高手,而称霸天山。 想罢,他紧蹙着的眉头,倏然舒展,嘴唇在不自觉中流露出一丝狞笑,那是多么短暂呀!但却逃不过一个人的眼光。 只见千面人魔蔡松忻,离开了坐席,笑脸迎迓,道:“萧大侠多年不见,神采依旧,难得光临寒山,为本帮增色不少,哈哈,来来,请坐请坐。” 空空叟萧一逸也不能太失长者风度,也微微颔首说道:“好说好说,蔡帮主雄才大略,经过几十年的经营,真把这地方建成乐土,老夫实在佩服的紧,今日老夫适逢其会,没有别的,只想……” 千面人魔马上打断他的话,抢道:“来意甚明,咱们还是先歇会儿再谈如何?既然萧大侠出面,有什么事不能做的,只要说出来,就是天大的事儿也要给你老一个面子。” “哦!没想到蔡帮主竟然如此的豪爽,这就不枉老夫和你相识一场了。”空空叟说毕,立刻哈哈大笑。 千面人魔蔡松忻一一向来人施礼,当他知道空空叟身旁那位老者,竟是崆峒派前辈大侠净善长老时,心中微震,暗忖道: “怎么全到了,一个姓萧的已吃不消了,再加上这个怪侠,那不把全山打翻才怪,算了!无毒不丈夫,姓蔡的可也不是好欺负的呀!” 其实他作梦也不会想到这位崆峒怪侠,二度只身闯山,一度救回郑美惠,昨夜再现侠踪,点倒帮内高手数人,又做了手脚,才与空空叟及郑美惠两人现身,目的希望能说服千面人魔,以不沽血腥。解决黑白两道的恩仇为妙。 可是天下事距离理想太远了,当净善长老看到千面人魔的狞笑时,他黯然地为这位绿林怪杰悲哀。 因为将有不少无辜的生命,因他一时的执迷不悟而丧生,吕粱山也将因此瓦解。 千面人魔蔡松忻一一施礼后,向空空叟说道;“萧大侠,难得朋友全在一起,这里并非谈话之处,如果萧大侠信得过蔡某,烦驾到后山‘鹭飞坪’上,蔡某早预备酒席,为各位洗尘,不知尊意如何?” 空空叟萧一逸闻言,没有马上回答,却被他身旁的净善代答了,只听净善长老说道:“很好很好,老夫正想扰一杯美酒,别说蔡帮主诚意设宴招待咱们,就是上刀山剑海,也得上去呀!萧兄你说是不是。” 空空叟闻言,心中雪亮,遂不露于色,点头说道:“当然,当然,蔡帮主就烦你带路。” 千面人魔见毒计得售,不由心花怒放,只见他走到北斗黄炎雄身旁,将黄炎雄扶起,这时北斗剑黄炎雄已将断腿剑伤处,包扎完毕,血流已止,但脸色异常惨白,他心想,不乘此机会脱身更待何时。 以对方一行人行径看来,主要的对象就他自己,飞龙帮固然间接地与病书生结了怨,但真正杀他父亲,夺他母亲的就是他,他不仅是病书生罗俊峰唯一敌人,也是飞龙帮的罪人,因他才导致了这不幸的仇杀。 这时看到千面人魔诱敌上山,知道帮主已下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若然,他自己岂不成了陪葬者。 想到这里,北斗剑黄炎雄脸色突变,不过,他也是刀山火海过来的人,生死一节,岂能稍动他一甘心事。 千面人魔视他有如骨肉手足,纵支与他陪葬,在道义上是毫无皱眉的理由,可是,目前高手如云,他也不愿这么轻易言死。 因为他有着更歹毒的计划,尚未完成,只见他暗示千面人魔一眼,细声说道:“帮主,妥当吗?” 千面人魔蔡松忻并不看他一眼,左顾而言他,道:“他们酒席可预备了没有,别到时候出了丑,可就给老夫找到难堪了。” 说罢,像很关心似的问道:“贤弟,你的伤不碍事吧,应该让你休息一会儿才对,不过,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把你视为心腹,这种喜事怎么能不让你参加。” 北斗剑黄炎雄冷笑在心头,嘴里说道:“帮主,这是什么话,姓黄的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叫我这时逃走,与杀了我有什么两样。” “不过,贤弟你可要想开点,今日咱们已面临死亡边缘,对方来的皆是一等一罕世高手,而且看样子都是冲着兄弟来的,你能不作打算?” 千面人魔说这句话是用“传音入密”法说的。 北斗剑黄炎雄闻言,冷冷一哼,回答道:“帮主,你何必老喜欢长他人之志气,而灭自己的威风呢?姓黄的有三寸气在,必与这干自命正派的老魔头周旋到底,哼!今日就是他们葬身之日,姓黄的叫他们见识见识,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北斗剑也用“传音”法回答,两人谈话均背着众人,任谁也听不见两人说些什么?可是,机敏古怪的崆峒大侠,净善长老,却暗暗发笑。 这时,千面人魔回过头来,向所有手下,说道:“你们谨守岗外,不准越鹭飞坪半步,珍儿,这里没有你的事,先回房待命,” 青衣红裳蔡玉珍,不明其父用意,不依道:“不,珍儿无论如何要上山,刚才与病小侠胜负未分,怎可半途而废呢!” 千面人魔蔡松忻,双眼一瞪,怒道:“今日已不再有械斗,你女孩子家怎能参与大人的事,再不听话。为父必以家法严办。” 青衣红裳蔡玉珍,几曾看到过乃父的怒容,不由急得哇的哭出声来,只见她猛一蹬足,全身掠起,竟不理乃父向后院飞去。 千面人魔假意摇摇头,对着空空叟,笑道:“都是老夫宠坏了她,在这么多客人面前给我难堪,好在诸位不是外人,请别见怪。” 说着,催请众人,向后山走去。 119 这时已是正午时分,飞龙帮自早晨起就笼罩在血腥杀斗之中,几场械斗,众人腹中已大喝空城计了。 来到鹭飞坪上已排着几张桌席,敢情千面人魔早已使人准备妥当,以备实力不支时,诱引众人来此,以期一网打尽。 只见他脸露恳色,招呼众人分宾主坐下,柴樵叟一瞥那边,飞龙帮到场的,全是一流高手,那些四、三流的喽卒,没有半人在场,不仅使这位宇内二叟怀疑。 众人方坐下,就见一排人端着酒菜而来,追云神乞赵哲以肘撞了一下病书生罗俊峰,细言说道:“当心菜里毛病,千面人魔不是好东西,可能这是一席死宴。” 罗俊峰点点头没有回答,连忙用传音法,告诉在场之人,崆峒派前辈奇侠净善长老,摇摇头,回答道:“酒莱无毒,尽可一饱,该防的是千面人魔,别让他逃脱。” 空空叟萧一逸站起身来,说道:“蔡帮主,大丈夫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老夫愿进一言,望你早点解散飞龙帮,免自误害人。” 千面人魔蔡松忻闻言脸色微微一整,遂即狞笑说道:“萧大侠之意甚佳,蔡某早已厌倦江湖风险,想寄情山水,奈因俗务缠身,一再延误,既然萧大侠忠劝,那有不听之理,俟此宴罢,蔡某自给你一个答复。” 说毕,举杯过眉,邀请众人干杯,可是当他看到几位迟疑不动时,竟放下杯,大声说道:“各位莫非是怀疑蔡某在酒菜中,放毒?哈哈哈哈哈,蔡某不济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流的手段来暗算。” 追云神秘赵哲,嘻嘻一笑,道:“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要饭的生平吃过的亏太多,怎么叫我不慎重呢?” 千面人魔脸色大变,倏然一仰脖子将酒喝入腹中,以示清白,然后说道:“姓赵的,别血口喷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哟,老要饭的只是说说玩儿的,你干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喝,就是喝死我,毒死也只是一条老命。” 说着也将杯中酒,一口吸进腹内,酒方入口,追云神乞马上手捧肚腹,双眉紧蹙,啊啊两声,叫道:“哎唷!不对劲了,肠断肝焚,要我的命了。” 他这一做作,顿时全场几十眼睛,全盯在他身上,只见他突然裂牙嘻嘻一笑道:“没事没事,喔!好利害的酒,差点燃了要饭的心。” 众人知道又上了他的当,千面人魔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一声,这边哪咤神童却捧腹大笑,拍案叫绝。 没多久工夫,桌上杯盘狠籍,大家已吃得饱饱的,这时,病书生罗俊峰征得乃师空空叟同意,起身说道: “蔡帮主,罗某幼遭惨变,父亡,母离,幸逢恩师相救,又蒙传授技巧,目的在于早日手刃仇人,以祭亡父在天之灵,下山以来,贵帮一一再阻挠,于今延迟至今,如今仇人在座,罗某请示帮主,能否允许罗某凭手中剑,在公平条件下,为亡父报仇!” 千面人魔狞笑,道:“罗小侠为报仇、孝心可喜,但是怨怨相报,何时方了,但是黄堂主已经断腿残废了,杀人不过头落地,又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倒不如揭过了事,罗小侠,不知你以为如何?” 追云神乞赵哲哈哈大笑,道:“难得,难得,姓蔡的也知道怨怨相报,何时方了,单就这一句话,就使得老要饭的佩服,来来再干一杯。” 千面人魔痛恨追云神乞从中无理取闹,不禁忿怒地猛拍桌子喝道:“臭叫化子,废话少说,你以为姓蔡的是好相与吗?今日完全看在萧大侠脸上,忍气吞声,和平谈判,你若不服,姓蔡的倒想领教你的追云手。” 说着,离桌掠出场中,黑须飘荡,粗眉倒挑,赵哲也一摇三摆,走到场中,向千面人魔一拱手大肥诺,道: “蔡大帮主,请你手下留情,要打就打重一点,别婆婆妈妈的,使要饭的要死不活,那罪孽可大了。” 千面人魔蔡松忻,凶光顿露,右臂翻拳而出,向追云神乞胸前捶擂击去。拳出风响,追云神乞啊呀的一声,人若棉花团似的,迎拳而倒。 看看整个背部快触及地面时,倏见他脚尖一蹬地面,全身凌空而起,像飞鹏旋空,双臂似翼,开掌击空,身子又上了几尺,接着拳往下击,掌往下拍,向千面人魔扑劈过去。 千面人魔双拳翻飞,在头顶上布成一道坚如铁墙的拳层,口中大声向在场飞龙帮高手,叫道:“还不快打!” 上命一出,全场扰动。飞龙帮众全都解下兵器,跃出场中,这边第一个窜出的,就是病书生罗俊峰,他深恐北斗剑黄炎雄乘机溜掉,一出场就向北斗剑扑去。 人未至,前面已被雪山人猿胡连魁挡住,罗俊峰连忙向穷儒喊叫道:“老前辈,别让姓黄的溜掉,峰儿解决这个老怪后再擒元凶。” 说着也不再打话,单臂暗蓄劲气,向雪山人猿击劈过去。 雪山人猿胡连魁也是一个绿林老魔,武功自有他独到之处,早对罗俊峰有所警惕,一见来掌,并不硬接,轻巧地旋溜侧移,接着展开“猴拳”与病书生斗着。 那边月里嫦娥与郑美惠两人敌住花豹子,柴樵叟也找到九灵僧与赤面鬼卓三亚两人,无常鬼却被哪咤神童找上了。 这一对就相差太远了,一个是天山七鬼一个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没交上两手,哪咤神童便已被打得落花流水,渐渐后退,崆峒派奇侠净善长老见状,只见他一个晃肩,切入战圈,才将娜咤神童的危机转回。 穷儒听病书生的话,将黄炎雄看住,但没有交手,因为黄炎雄并无动手之意。 这时,“鹭飞坪”一团糟乱,人影闪幌,拳风呼呼,战得天昏地暗,鬼号神哭。 第二十七章 雪山人猿,施出吃奶之力,也没有沾到罗俊峰一点衣角,病书生罗俊峰恨透了千面人魔这种手段,心中一横,暗蓄先天无极雷电气功于全身,一声长啸,右臂盘空拍出。 一阵震天价的“轰!”之声大作,一股无形的气功,将雪山人猿卷起空中,夹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死于非命。 雪山人猿这一惨叫,顿使花豹子蔡荣,心神一分,月里嫦娥陆玉华手中“卷风带”乘虚卷入,郑美惠的“霜雪剑”也在同时刺到,两件兵器不前不后,花豹子心中一慌,后掠闪避霜雪剑,但被卷风带的余劲,打在腿上,一声“哎唷”痛叫,已摔在地上。 而在这刹那间,郑美惠手中霜雪剑再刺到,花豹子连想躲的念头都尚未转完,已被郑美惠的长剑由后背刺透前胸,死于非命。 此两人一死,场中更乱,黄炎雄冷眼旁观,心知大势已去,恶念顿生,趁穷儒疏神他顾之间,手腕一扬,单腿点地,夹着阴森森桀桀狂笑,离开战圈。 120 穷儒万念祖惊觉时,眼前乌光闪闪,北斗剑竟用上这一手“满天星雨”的手法,害得万念祖双掌纷飞,将数十足乌色毒针震飞落地。 接着就看到一条白影,由自己身分掠飞过去,向黄炎雄追逐而去,不用说一定是病书生罗俊峰了。 罗俊峰这一追去,场中酣斗中,各人全感一怔,千面人魔蔡松忻最为着急。 因为他知道北斗剑黄炎雄这一去,一定施展最后毒计,将埋藏好的炸药点着,则鹭飞坪将在瞬息间化为灰飞。 可是,他干自着急又有什么办法呢?追云神乞赵哲施展那套成名江湖的“追云手”将千面人魔挡住,不让他稍离半步,这是因为他听到净善长老警告的缘故。 若论武功,追云神气赵哲决非千面人魔的对手,但是他却有一套异于常人的诡异狡狯打法,能攻则攻,应退则退,丝毫不性急拚命。 往往乘虚攻上一招,接着就是左闪右避,千面人魔武功再好,碰到这种古怪精灵的打法,也徒呼奈何。 北斗剑与病书生罗俊峰离开后,千面人魔就心惊情急,连连使出绝招想摆脱追云神乞,都未能如愿。 不由他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脸色也渐渐青白,无形中手脚身法,迟滞许多。 眼看两人离开很久,犹不见归来,千面人魔预感着那条导火丝线,可能已渐渐移近这里,鹭飞坪将在片刻中毁掉。 这时,他再也不能缄默忍耐下去了,只听他极声喊道:“停止!不要再打,再不离开这里,就得变游魂了。” 说着,乘追云神乞攻来间隙掠开,跟着沾地欲逃,可是却被空空叟及月里嫦娥、郑美惠等人挡住,只听空空叟说道:“蔡帮主,自作孽不可活,就留你在此陪葬吧。” 千面人魔身为一帮之主,平素机警,精灵干练,可是到了这种死亡的关头,竟忘了身份,一声暴喝:“顺我者生,逆者亡,还不让道!” 说着像疯狗般,两眼血红,双臂如狼扑羊,向月里嫦娥抓下,可笑千面人魔蔡松忻这时竟做困兽之斗。 蓦然,背后传来一声惨叫,那惨叫正是无常鬼丧钟,千面人魔闻声心如刀割,知道飞龙帮又丧失了一位高手,在这时陡的传来笑声,道: “哈哈哈哈……蔡帮主竟成了丧家犬,岂不贻笑方家,不要拚命了,老夫自有安排,即使鹭飞坪化为灰烬,有这么多人陪葬”,说话人正是净善长老。 这时净善长老补充一句,道:“蔡帮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难道死到临头,你还不知道痛悟前非吗?” 说着,慈祥满面,诚恳感人,他的那双神光慑人心魂的眼睛,精光闪闪地一直望着千面人魔蔡松忻。 蔡松忻被这对神光电射,四目一碰,全身被一股无可言喻的凉气所侵,刹时间,俗念全消,心中明镜,但是,净善长老的眼光收回时,他恶念又上升。 净善长老看透了他的心意,抚须微笑,道:“蔡帮主,赶快叫住他们,否则罪孽更多,与你无益。” 声音虽是那么缓和,但却有莫大的威严,千面人魔竟不由作主的出言喝止众人。 可是,已迟半步,在他叫声喝止的同时,又传来赤面鬼卓三亚的惨叫,抬头一看,赤面鬼业已头破血流,蹬腿了帐。 再看场中时,不由这位雄才大略的飞龙帮帮主千面人魔黯然神伤,只见场中只留下九灵僧一人而已,其余的均往阎王爷处报到去了。 这时,他心灰意懒,四十年惨淡经营的飞龙帮已完全瓦解,他的抱负,他的希望,如烟般消失,接着而来是沮丧、绝望、悲伤…… 鹭飞坪站着的全是对方高手,刚才他尚拥有着几千手下及数十名高手,一日之间,全改观了,正如净善长老所说的,他已若丧家之犬,孤零零地被人包围着,并且将随他们永埋在此,想至此,他不再有任何企望了。 只见他愧疚地垂下头,好像是待罪的羔羊,净善长老慢慢地移过身来,一拍他的肩膀,温语道:“蔡帮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乃古明训,望你三思。” 说着,顿了一顿,道:“至于地下埋着的炸药,已成废物,再也引不起作用来,你尽可放心,至今日起,洗身革面,犹未为晚。” 空空叟也劝说了几句,千面人魔这时一张脸红的发了烧。当他听到净善长老已深悉自己阴谋时,更是愧疚交加,心如刀断。 净善长老似乎知道他心意微笑说道:“老夫昨夜已先来一步,并由帮主一员手下指示,早将导火线取掉,并将洞口阻塞,谅不致於被黄炎雄发觉吧。” 千面人魔蔡松忻闻言,讪讪无以回答,微微点着头,由那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蔡松忻内心的惭愧和心神的不安。 就在这时候,哪咤神童万小宝看见一个人,踉踉跄跄,边走边颠地向这边跑了来。 众人全循他手指处回瞥,千面人魔像被解了窘般,说道:“黄炎雄的妻子。”突然像说错了,再补充道:“不,是罗小侠的母亲。” 这一次,马上看见郑美惠凌空飞起,向那边迎去,月里嫦娥那甘落后,也跟着双肩一晃,行云流水般,飞落鹭飞坪。 哪咤神童万小宝,一声欢叫:“峰叔叔……” 人方待迎出,病书生罗俊峰业已遂电般,落在他的跟前,将腋下所挟的北斗剑黄炎雄狠摔在地上,看来黄炎雄已被制伏,并未挣扎地任凭摆布。 哪咤神童万小宝很快地说道:“您看!峰叔叔,您妈来了。” 罗俊峰闻一瞥,“妈!”的一声,欢喜若狂,竟忘了北斗剑黄炎雄,扑向他母亲那边,郑美惠与陆玉华,一左一右,挟着罗俊峰的母亲向这边飞过来,正迎着迎去的罗俊峰,只见罗俊峰,一把抱着他的母亲,投入怀里,呜咽不能成声。 是喜?是悲? 罗俊峰热泪狂流,活了这么大,第一次享受到母亲的温暖,他紧紧地抱着,深深地将头埋在他母亲怀里,惟恐她再离开似的。 罗俊峰心中,蕴藏着千言万语,但却哽塞着不能出声。 是一幅孺幕慈母图,它显示出千千万万伟大的母爱,和深情抵犊,不需要说话,心灵的感应,无言的慰藉,远比说话来得真诚。 拿一句“此时无声胜有声”来比喻,是最恰当不过了。 老妇人无言地抑望苍天,热泪盈眶,随即望着躺在崖边地上的黄炎雄,脸色突变,慈光一收,狠狠地咬牙瞪眼,推开怀中的爱子,向黄炎雄卧处扑去。 121 这一突然的举动,顿使全场诸人惊讶,误以为她不忍妍夫受伤,跑去慰问。 就连病书生罗俊峰也不明所以,心中顿时涌起酸意,因此他只是痴然地凝望着他的母亲,并没有跟随过去。 空空叟等人,也一样不知所措,远远地站着,静观妇人的举动。 只见老妇走到北斗剑黄炎雄的身边,双眼无神地死盯了他良久,突然哈哈狂笑,声若怨啼,如怨似狠。 笑毕,冷冰冰怒骂道:“你也有今日,哼!” 说着,蹲下身子,很快地由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剪刀,猛往北斗剑黄炎雄的心窝扎下,黄炎雄穴道被制,连哼叫都没有。 老妇人像一刀未能泄恨似的,又连扎了三次,最后竟连抽投剪刀的力量都没有,那只剪刀直穿在黄炎雄的胸上,鲜血由孔中喷出,沾满了老妇人一身洁白素衣上。 老妇人颤魏魏地立起来,好像不能支持内心的痛苦,摇晃着无力的身子,又是一阵可怕哀怨的狂笑,缓缓走了几步,无神地扫视了全场一眼,慈光停留在爱子罗俊峰的脸上,热泪又情不自禁地流挂满了脸。 倏然,一个转身哀叫一声!“峰儿,妈对不起你。” 声音出口,人竟飞也似的向鹭飞坪断崖跳下。 病书生罗俊峰在他母亲出口的同时,已预感着不境的来临,一见他母亲往崖跳下,心中一急,人叫道:“妈!” 接着展开最快的身法,向崖旁窜去,其余众人,也在同时扑到,可是太迟了,罗俊峰身子刚落崖旁,他母亲的身子已如陨星泻地,向千丈深崖跌堕而下。 病书生罗俊峰那曾考虑许多,在他母亲跳下的同时,他也往崖下跳去。 正当罗俊峰的身子已临深崖上空时,他身旁一左一右,飞出两条人影,将他挟住,接着又回到崖上来。 病书生罗俊峰嘶声力竭地喊着他的母亲,并竭力地挣扎着,这时尽管救他的两位,一位是恩师,一位是恩人,他照样不理,一味地想挣脱。 空空叟见状,脸色一肃,喝道:“逆徒!还不给我停下,你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罗俊峰被这一喝,马上停止挣扎,但是,双眼还望着深不见底的崖下,因哀伤过度,他脑子里轰轰直响,身子也摇摇欲倒。 空空叟萧一逸非常了解他的心境,连忙扶着他的身子,爱怜地说道:“你妈这样做是对的,与其忍辱偷生,倒不如早登仙界,这对她来说是明智的,孩子,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妈痛苦一辈子吗?” “师父,徒儿有生之日刚刚才有了母爱,孝道还未尽,就这样的离开慈母,这不是太遗憾了吗?” “不,你妈苟命偷生,为的是什么,她只期望着这么一天,孩子长大成人,并能亲报血海深仇,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她老人家的期望吗?这就是孝道,我想她不再有所希望了,她可以安心瞑目九泉。” “不过……” “我知道,一个刚刚享有母亲温暖的人,突然被奇去,是最痛苦的事,可是,你应该反心自问,一个被侮辱了十几年,未能亲抚骨肉的爱子的女人,如果你勉强要她生存下去,将使她更趋於痛苦的深渊,真是生不如死,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来得安心。” 罗俊峰不再辩白了,师父空空叟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这时任凭你是怎么说,也不能使他忘怀。 只见他垂首而立,心里却暗暗打着歪念,净善长老拍拍他的肩说道:“孩子,看开一点,为人子应节哀顺变,奋发图强,多为苍生造福,这样做远比你终生侍奉娘慈母,来得伟大,你说要尽孝道,这就是大孝,曾子有言‘扬名后世,光耀祖德。’就是真正的大孝。” 病书生罗俊峰点头诚恳受教,一看两老防范一疏,暗聚提全身真气,乘人不备,一式“神鹰扑兔”向崖下冲去。 待两老发拉,为时巳迟,罗俊峰的身影已消失在崖上。 崖上黑白两道诸人睹状,不禁大声惊叫:“啊!” 夜尽天明, 曙光渐露, 鹭飞坪岸下透射着几缕阳光。 一个凸出地面上的小丘,被他们包围着。 那不是小丘,而是一座坟墓。 木制的碑前,正并肩立着三个少年男女。 病书生罗俊峰居中,月里嫦娥陆玉华在右,左边那人就是郑美惠。 小丘里埋葬着的,正是堕崖身死的妇人——罗俊峰的母亲。 他们整整一个晚上,做完了应做的丧事,这时,罗俊峰祷告完毕,退后了了几步,无言地向在场前辈伸手,躬身作揖还礼。 每个人的脸上是沉重,严肃的,就连千面人魔蔡松忻也垂首愧疚地挂着泊珠。 空空叟萧一逸沉重恳切地说道:“峰儿,该走了,前程万里,望自珍重。” 罗俊峰恭揖答道:“谢谢恩师。” 说着,与月里嫦娥陆玉华,和郑美惠两人,缓缓地离开众人,这时,朝阴正射他们,三人身后长长地拖着三条人影。 渐渐地…… 人影消失了。 远处传来几声高亢的鸡鸣, 哦!天亮了,大地又是呈现光明。 这应该是一个新的开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