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戏狂夫》 第1章 [掠夫记]1《巧戏狂夫》 作者:李璇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近来坊间流传着一句话:「生子莫似左子頎,养女当如薛如凤。」哎!一向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左子頎,竟被一个低低在下的厨娘薛如凤比在脚下?!虽说他从不在意旁人对他的褒和貶,但这小小女人就有本事教他吞不下这口气,每多和她对上一次招,对她的好奇就增多一分;他不由得揣想这样聪颖的女子是啥模样?这不见面还好,他拿她当个对手,见招拆招,逗逗颇有趣味;可见了面──一切都反了,她倾城美貌慧质兰心教他心动神醉,先前的潇洒劲儿全没了影,他该不是被她降服了吧? 第一章 “子颀,最近京城里流传著一句话,不晓得你听过了没?” 长春酒楼里,易风行举起酒壶替好友添了杯上等女儿红,眼底尽是故作轻松的神秘笑意。 左子颀挑起一道浓眉。“什么时候起,你易家大少也对这种市井传qi書網-奇书言感兴趣了?”他低笑,才要就口的酒杯停在嘴边,扬起一个弧度。 瞧这家伙脸上的得意,他可以想见,这传闻八成又是与他有关。 事实上,京城里十之八九的传闻都与他左子颀有关。 如果真要把心思花在这上头,只怕人生苦短,再多的时间都不够他用。是以他从来不曾理会这些市井流言。 只不过,向来奉行“谣言止于智者”的易风行竟会主动提起这样的事,不免令他觉得有些讶异。 想必,是极特别的传闻了。 “你知道,本来,我对这种事是不感兴趣的。”易风行解释著,顺道举杯敬了敬好友。“不过这回……传的内容的确是‘奇特’了些……” “哦?”左子颀扬眉,半笑不笑地问。“怎么个奇特法?说来听听。” 近三个月来他都待在海上,好不容易偷了闲回到陆上小憩一番,可没个几日,便开始觉得无聊起来,这种时刻,听些“有趣特别”的小道消息也算打发时间。 “你想听?那我就说喽。”易风行故作矜持地清了清喉咙,好整以暇地道:“近来呢,坊间流传著这么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生子莫似左子颀,养女当如薛如凤。‘而且,还被编成了曲儿四处传唱呢。“ 语毕,易风行扬了扬眉,静待好友的反应。 这传闻,够“特别”了吧。 在大街上听到这样的歌谣时,他简直愣在当场无法反应。一向高高在上的左子颀竟被一个女人比在脚下?!他几乎笑出泪来。 他实在很难想像,那个一向轻视女人、狂浪放荡的左子颀在听见这样的传闻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京城三大家,其中为首的就是左家。 论财富,放眼中原,左家认了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论权贵,左氏三代官居要职,拜至卿相,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是以,左子颀可以说是一出生便成为人人羡妒的天之骄子。 只可惜,这样的身家并未替他带来更多的好处,相反的,他身上流著不羁的血,却使他成为左家唯一的黑羊。 为了摆脱官宦之家的束缚,他想尽办法让自己在科举中名落孙山,可天资聪颖的他却仍避无可避地高中探花。 左探花的名衔,让左家长老伤透了脑筋。因为这样一来,要逼他为官难,要说他无用也不成,只得暂时由得他逍遥度日。 可偏偏,左子颀经营起航运事业,创立了逍遥堂,中原的漕运、外邦的远航皆以他逍遥堂为尊。致使左家长老再也没有借口要他为官承业。 但在左家人及众人眼中,纵使左子颀再怎么成功,他仍是背弃祖业、不敬不孝的逆子。 显赫的身家与天生的俊美,使他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他的风流不羁、霸气才干,亦是所有人欣羡的对象。因此,褒与贬、爱与恨、嫉妒与欣赏,往往同时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 这样的一个人物,难保不会有流言。 只不过,左子颀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流言。 左子颀的一张脸在瞬间变换了数个难辨的神情。“那又如何?”他将身子往后一靠,双手环胸。 天底下竟有人敢与他左子颀相提并论,而且还是个女人。 且不论是美名还是恶名,不过区区一个小女人,却触及他心中最痛的地方。左家的声誉是他最大的包袱。他不想承受,所以选择离开。但同时,他也必须承担另一种压力。如今这压力却被拿来与一个女人相比——薛如凤……咀嚼著这个名字,他心底涌上一股奇异的情绪。 “那又如何?!”听见好友的回答,易风行忍不住困惑。“怎么,你不好奇?” “我应该好奇吗?”左子顽外表上依旧面无表情。 他终于知道易风行要将这传闻告诉他时,脸上为什么会有那种该死的表情了。 这家伙,分明是想看他出糗。 “不觉得生气?”易风行不肯放弃。 “你觉得我应该要为这种无聊的传闻生气?”左子颀仍维持一派的镇定。 如果今天在他眼前的不是易风行,他发誓绝对会揍掉他脸上那该死的笑。 “嗯哼。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修养。真不容易,要换作是我,让一个不知名的女人踩在脚下,简直是男人的奇耻大辱。” “易风行,你究竟想说什么?”对于他的挑衅,左子颀开始觉得恼怒。 “咳咳。”易风行清了清喉咙。“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薛如凤的来历?” 左子颀扬眉。“你不是都打听清楚了吗?” 会将这样的“流言”告诉他,想必这家伙早已打听好一切了,又何必要他开口问。 “啧,说得好像我是个包打听似的。子颀,你这态度实在是不怎么讨人喜欢。”易风行双手环胸地看著他。 真不知为什么女人偏吃他那套。 “我用不著讨你的喜欢吧。”他笑。“说吧。” 易风行无奈地耸肩,站起身来。“传闻不如一见,走,让我带你去看个明白。” “看?看什么?上哪儿去?”有必要为一个女人这样劳师动众?左子颀不甚感兴趣。 “别问这么多,你跟我来就是了,绝对让你值回票价。”易风行拍胸脯保证。 左子颀扬眉。 也罢。反正闲著也是闲著,就走这一趟吧。 如果这叫薛如凤的女人不如易风行所说的那样“特别”,那么,她最好长得够美! 市集边,告示板旁,挤满了男男女女。 “就在那儿。”易风行把嘴努了努。 左子颀皱起了眉头,却仍是走进人群。只见一张大大的红纸上写著:薛府招婿无显赫身家、无特殊才能毋需打理薛家产业毋需过问生计愿遵行薛家一切家规以妻子为尊薛府当照料赘婿所有开支,并赠豪宅、黄金千两以示诚意“怎么样?”易风行问。 “什么怎么样?” “嘿,我说左子颀,你今天的反应还真反常,难道看到这样的告示,你一点表示的意见都没有吗?”易风行开始有些沈不住气。 “易风行,反常的应该是你吧。你把我叫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要我看这种无聊的东西?”说罢,他转身就走。 “喂——等等啊!”易风行追上。“你要上哪儿去啊?” 左子颀放慢了脚步,突然开口道:“他们是哪里的薛家,什么样的女儿,竟敢开出这样的条件?”左子颀的眉心紧皱,语带不屑。 说得好听是招婿,说得难听还不如养条狗。 如果这薛家就是那薛如凤的薛家,他不以为这样的女人有何能耐与他“左子颀”这三个字相提并论。 “不就是我跟你说的薛如凤嘛!”易风行眼角带笑。 终于有反应了吧,就不信他会对薛如凤全无兴趣! “为什么我以前从没听说过?” “那是因为这阵子你都不在陆上。薛家酒楼你总知道吧?” 左子颀扬眉。“薛家酒楼?” 那儿的菜倒是他尝过称得上美味的佳肴,比起皇宫大内的料理有过之而无不及。难不成,这薛家酒楼就是薛如凤的家业? 易风行点点头。“薛如凤就是薛家酒楼的继承人,前些日子,薛掌柜病逝,就由他唯一的女儿薛如凤继承家业,没想到短短六个月内、薛如凤不但把薛家酒楼打理得风风光光,还连续在京城开了三家分店,红极一时。” 左子颀不置可否。 “更重要的是,这薛如凤生得如花似玉,还烧得一手好菜,据说宫里都曾派厨娘来跟她学习。皇上还下旨要她入宫掌厨,可这薛如凤以不愿违背先父遗志拒绝了召请。说也奇怪,她这样的举动不但没让皇上龙颜大怒,反而称赞她孝风可行,赐她金匾一面,黄金万两。自此,薛如凤就成了京城的红人啦。”易风行一口气说完。 “那又与我何干?”左子颀微愠。 “本来应该是没有干系的。”易风行答道。“只不过,你刚好也是京城的红人,这两相比较之下……” 左子颀挑眉。 “就……有了那样的传闻……”易风行冒险接话。 “你见过她?” “啊?”左子颀的回答出乎易风行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左子颀会为这样的事而动怒,毕竟,他太了解子颀在承业所受的压力。可他万万没想到,他问的竟是这个。 第2章 “没见过?”左子颀微笑,看他的表情八成是如此。“既然如此,你又如何知道她生得如花似玉?” “这——一切不都是传闻嘛。”易风行耸肩。 传闻总是脱不了夸大其词,更何况,如花似玉的女人他看得多了。 左子颀双手环胸。“这么说来,你最近还真是过得太清闲了?” “嗯?”易风行一愣。“这话怎么说?” “你大费周章要我去注意一个厨娘,而且还不确定她生得是不是够美,易风行,你当真以为我吃饱了撑著?” 多少的女人等著他宠幸,他何必把时间浪费在那姓薛的女人身上。万一她要是丑女一名,岂不碍了他的眼。 易风行间言,先是愣了一愣,半晌,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左子颀,想骗过我没这么容易。你要是真对这薛如凤全无兴趣,我就不姓易。” 没错,左子颀的身边是不缺女人,可他易风行也没存心要他去招惹薛如凤。残害良家妇女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只是,子颀的反应也冷淡得太过了些。 他所知道的左子颀可不是这样。尤其,这事特别得紧。要换作平常,他早就去查个究竟,插上一脚。 可这回——左子颀朗声大笑。 “知我者莫若易风行也。”他笑著纵身一跃,越过人群,刷地揭下红帖。在众人的惊愕声中,再次回到易风行身旁。 站定,扬手。 “薛如凤。就如你所愿,让我会她一会。”他抓住手中的红帖。 “啊?”易风行张大了嘴。 会就会,也下必去揭帖吧。 等等!揭帖……那不就表示——突然,他瞪大了眼,望著眼前笑得灿然的好友。 天!他该不会要跟著去被招婿吧?! *** “小姐、小姐,听说有人揭了咱们的帖了!”薛府里,婢女小眉慌张地赶进大厅通报。 “揭帖?”薛如凤放下了手中的竹简。“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贴出告示招婿,是因为逼不得已。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终身不嫁。世上男子多粗鄙俗气,纵然她不是官家之后,却也饱读诗书、精通六艺,若是要她委身于一个莽夫,她宁可孤老一生。 爹爹就是因为太了解她的脾气,才会在临终前要她答应在一年内嫁人。 当时,为了爹爹,她不得不应允。 招赘,是她唯一可以想得出的两全办法。 她只要一个男人当她的挂名夫婿,相信以她开出的条件,不难找到。如此一来她不但可以照样经营薛家酒楼,也不算违背对爹爹的允诺。 “不……不知道啊……”小眉气喘吁吁地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小姐,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薛如凤起身。“重写一张,再贴。” 招婿是针对全城的男人,是她开出的条件,当然人选要由她亲自挑选。 她要的是对她唯命是从、只知享乐,不会对她有任何“额外要求”的男人。 可现下,竟有人揭了帖?! 这男人是认为自己必能雀屏中选?还是有其他的缘由?无论如何,对方的来意不善,她必须小心提防。 “再贴?”小眉的声调忍不住上扬。 “没错。”薛如凤点头。 “是,小眉这就去办。” “等等。”薛如凤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小眉。“这回,再多加几句话。” “啊?”要加什么? 薛如凤露出一个浅笑道:“就加——‘擅揭帖者:永不录用’。” 若有人以为她一个女人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 小眉一听,鼓掌叫好。“小姐真聪明,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来捣乱了。” “还有,”薛如凤取出一锭银两道。“叫人去把那揭帖者的底细查个清楚,向我回报,而且越快越好。” 她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想找她薛如凤的麻烦。 *** “贴了?” “回少爷的话,是贴了,而且这回还多加了句话。”左家小厮奉命禀报最新的状况。 “哦,多加了句?什么话?”左子颀扬眉,对这消息有些意外。 “上面写:”擅揭帖者,永不录用‘。“小厮毕恭毕敬地回话。 左子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把这张红帖贴到薛家的红帖旁。 记住,要让所有的人都看得到。而且,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帖子的出处。“左子颀顺手拿起桌上写好的红帖,交给底下的人。 看来,这薛如凤比他预料的要聪明些。 可惜,这还不够。 谁要她偏偏犯了他的忌讳,而且还选在他最清闲的时刻。这就不能怪他玩心大起,想好好给这狂妄的女人一些教训了。 “小的这就去办。” 望著小厮匆匆离去的背影,易风行被弄得一头雾水。 “子颀,你究竟想做什么?”他忍不住问。 什么贴了不贴了?他那张红帖又写了些什么?竟然连他这个多年老友都不能先透露一些? 左子颀不答,只是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稍安勿躁,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易风行焦躁地起身。“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左子颀,告诉你这消息的人是我,你总不能连我也瞒著吧?还有,你揭那张帖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真想做薛家的东床快婿?你要知道,左家那些长老是不会让你入赘的。” 左子颁笑道:“风行,有时我真觉得你像是那些老顽固派来的卧底。看来,你比他们还担心我入赘薛家。” 易风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省省吧,我担心的是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 他知道子颀只是想挫挫她的锐气,可万一真让他玩出什么事来,那他这个传话的人岂不是罪过大了。 “你担心她?真是令人伤心啊!原来咱们多年的友情竟然敌不过一个薛如凤。”左子颀挑起一道浓眉。 易风行闻言,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随便你了。” 他早该知道他这个老友是没人管得住。 左子颀起身。“好,咱们可以准备走了。” “走?上哪儿去?”这回,换他摸不著头脑。 左子颀微笑。“去哪?当然是去薛家酒楼啊。” 有一男子自愿为奴斗大的字就写在薛家红帖左侧,下面还有一排小字,内容是这样的:无显赫身家、无特殊才能不打理主子家业不过问生计愿遵行一切家规以主子为尊仅要求主子照料所有开支,并赠豪宅、黄金千两以示诚意这样一张红帖赫然出现在薛家红帖的左侧,引得所有人伫足围观、议论纷纷。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差事?”一个小贩忍不住摇头。“疯了,这年头疯的人还真不少。” “嘿,说没有还真有呢。”另一个大叔突然叫出声。“你们瞧,这上头写的小字,不就和薛家招婿的内容一模一样?” 众人闻言,纷纷移过目光,发出惊异的“咦——”声。 薛府招婿无显赫身家、无特殊才能毋需打理薛家产业毋需过问生计愿遵行薛家一切家规以妻子为尊薛府当照料赘婿所有开支,并赠豪宅、黄金千两以示诚意“可不是嘛。”一个老嬷嬷忍不住发言。“原来这薛家招婿跟要人家卖身没什么两样嘛。” 此话一出,群情哗然。 “对啊,怎么咱们之前全没人想到……” “这薛家小姐委实也太过分了。”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众人议论纷纷,却未发现人群之后,一个妙龄女子铁青著脸。 “小……小姐……”小眉看见小姐脸上的神情,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去把那条子给我撕下!”薛如凤下令,旋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她发誓,无论是谁,她一定要揪出这个人,讨回个公道! 第二章 “不得了了!上林宴,听说薛家酒楼有人点了上林宴哪!”大街上,一个小童在街心兴奋地嚷著,还不小心跌了一跤,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真有人点了上林宴?”一个老伯吃惊地回头对儿子道:“那可是只有皇上才吃得起的大宴啊。薛家酒楼自开张以来,从没人点过,我还当那是薛家耍的噱头呢,没想到真有这道上林宴。” “爹,这么说来,上林宴应该是很贵的喽?” “何止贵,简直就是天价,咱们寻常人光是要见都见不著,别说吃了。就不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点了上林宴。据说,这宴只有皇上吃过,还是薛家小姐亲自进宫去给煮的,这可是要吃上三天三夜的啊!” “有这等事?”儿子惊异。“爹,那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老伯拉起儿子。“当然要瞧个明白,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事,咱们怎么可以错过。快,快把你娘一块儿叫来,可别错过这了不得的大事啊!” 事情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才不过一会儿的光景,薛家酒楼门外的人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是怎么了,全都聚在咱们店外,这教人怎么做生意?”掌柜在门边张望,嘴里喃喃抱怨著。 不过,也难怪大家如此好奇。 打他跟著薛老爷管理薛家酒楼以来,从没人点过上林宴,就连他自己也忘了还有这套酒宴。 三十年来头一遭,他可紧张得不得了。偏偏外头又聚集了那么一大群人,而且好像还越来越多,他忍不住跟著焦虑起来,万一这上林宴开不成,或是有个什么闪失,那薛家酒楼多年来的声誉不就要毁了吗? 第3章 “陈掌柜,您老别急,小姐就快到了。”一旁的伙计瞧著他额上都急出了汗,忍不住开口安慰他。 昨夜,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公子,来到酒楼里就指名要订“上林宴”,当时掌柜的根本就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反应,等到收下千两订金,人都走了,却还没弄清楚下订的究竟是谁。 说真格的,别说掌柜了,就连他这个小厮也不免紧张起来。 据说,光是准备上林宴的材料就得花上三天整,现下人家下了订,却只给一天的时间,他们可是卯足了劲儿才凑齐所有的材料,这会儿,大厨还在里头抖著呢。 毕竟这么大的阵仗,除了小姐,谁也没见过。 大伙儿才担心著,随即一个俪影翩然出现。 “小姐!你可终于来了。”掌柜恍如见到救星,忙不迭到门口迎接。“所有的材料都备齐了,一切就等小姐发落。” 薛如凤点点头,带著从容的微笑。“别慌,材料备齐了就好。大伙儿辛苦了。”她眼神轻轻一扫,将全场看了个究竟。“客人还没到?” “还没还没,幸好还没到,否则我一个老头子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掌柜紧张得直拿衣袖擦汗。 “陈掌柜,别这么说,这间酒楼还多亏了你上上下下地打理,别担心,咱们连宫里都进过,这点小阵仗,算不上什么。” “有小姐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听见这话,陈掌柜的脸色才稍稍恢复了红润。 “那么,知道是谁下的订了吗?”薛如凤环顾四周,除了预订上林宴的客桌还空著外,每桌都坐满了打算看热闹的人潮,甚至连酒楼外也早已挤得水泄不通。 “这……”陈掌柜唯唯诺诺地道。“都怪我,那天……实在是太紧张了,所以……而且,对方怎么也不肯说出姓名来历……” 不肯说出姓名来历?薛如凤皱眉。 隐约间,她总觉得这事并不单纯。似乎,最近针对她薛家而来的事不少。 “没关系,无论人来不来,咱们这上林宴是一定要开的。况且,对方还已经付了订。” “是啊,就当是让大伙儿见见世面嘛,连我都没见过小姐掌厨呢。”小眉兴奋地接话。虽说是薛府自家的事,她可是比外头那些看热闹的人还兴奋。 “小眉,”薛如凤制止她。“薛家酒楼的上林宴当然是由林师傅来掌厨。” 如果由她亲自出马,岂不显示她对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师傅毫无信心? 这样一来,又如何能让上这儿来的食客对师傅的料理有信心? 她希望薛家的手艺可以传下去,更不会以为只有她薛如凤一人足堪大任。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只是从旁辅助的角色。 “来了来了!人来了!” 门外突然一阵躁动,跟著,人群极自然地让出一条通道。 薛如凤拾眼望向门口,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阵仗? 连她怎么都查不出下订的人是谁,而这许多人又怎能比她先一步知道是何人订了上林宴? 直待对方的身影一人眼帘,她才明白是为了什么。 进门来的,是两个男人——他们高大的身形几乎遮住整个大门。 一瞬间,酒楼里的一切仿彿在刹那间凝结,她的心跳几乎为之停止。 她从未见过如此阳刚的男人。 他的浓眉低敛,嘴唇紧抿,眼底却透著精光。而他黝黑的肤色和结实的身躯,显示出他似乎经历过些什么。甚至他根本不需要开口,所有的人就已为他浑身散发出的优雅和力量所震慑。 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唯一泄漏他心思的,只有那充满戏谵的黑眸,和似笑非笑的唇角。 她察觉到他身上蕴涵著一种旁人所无法理解的深邃。 此时,微风吹动了他的黑发,一绺短发正落在qi書網-奇书额际,更增添了他的不羁。 这样的男人,等于“危险”! 薛如凤开始武装自己。甚至,对这样的男人可以吸引住她的目光而感到生气。 就算他生得好看又如何?无论他再出色,也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子弟。那些围观的人群之所以会让出一条通道,不过是因为他那一身装扮。 “子颀,人挺多的喔。”易风行张望了下四周,做出了评论。 他还真没想到子颀会来这招。听说上林宴贵得吓人,足以吃掉一个县官的半副身家,反正也不是他出的钱,跟著来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下好。只是就不知——子颀究竟打什么主意? 左子颀对他的话毫无回应。 事实上,他的目光根本无法自她身上移开。 无可否认的,她长得还真不难看,或者应该说,她生得北他想像得要好看太多。 她玲珑饱满的身段隐藏在那一身雪白之下。他敢打赌,她的胸脯恰恰好可以让他一手掌握,而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被折断。 她的肌肤雪白得近乎透明,纵然颈际以下被衣领围住,他还是可以想像,当她躺在他身下,他的黝黑与她的雪白是多令人疯狂的对比。 更让他震慑的,是她那一双眼,如星如月,仿彿能摄人心魂。 他整个人全然无法反应,除了对她之外。 “子颀?”易风行疑惑地唤了声。 “薛如凤是你?”左子颀回过神来开口,声音有著明显地佣懒沙嗄。 “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她迎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颤。 他喜欢她的声音!他微笑地道:“左,左子颀!” 只听得四周一阵阵惊呼、抽气声。随后,是细细的窃窃私语。“原来是左探花啊,我说还会有谁这么阔气,可不是听说他长年都在海上,怎么这回回到咱们城里来了?该不会是因为那个传闻吧?” “有可能喔。要是他真因为那个传闻而来,啧、啧、啧,这下——要有好戏看喽。” 薛如凤一怔。 左探花?海上?传闻?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吗?她瞥向小眉,后者却不安地垂下了头。 果然,薛如凤心里有了底。看来,有些事她是被蒙在鼓里了。 该不会,这最近一连串不寻常的意外,也是因此而起? “我是易风行。”易风行热切地上前打了个揖。“薛小姐果然是貌美如花,名不虚传哪。” “多谢易公子谬赞。”薛如凤报以友善的微笑。 左子颀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两位公子请上坐。”薛如凤旋身、挥手,指引左、易两人入座。“上林宴开,设席三日,不知薛家酒楼的规矩两位公子可清楚?” “规矩?”左子颀扬眉,长衣一摆,以一个极潇洒的姿态落坐。“寻常百姓,好大的规矩。” “吃个饭也要有规矩?”易风行诧异。 左子颀明显的讥刺让薛如凤极为不悦。“左公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薛家酒楼虽是填饱肚子的地方,却也有客人、主人的规矩,左公子若是不愿当个好客人,小店绝对不勉强。” 闻言,易风行眼睛一亮。 好个薛如凤!长久以来,少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对左子颀说话,看来,这外表看似柔顺的女子,也是个不好惹的小辣椒。 他瞥向左子颀。这下,他不暴跳如雷才怪。 但出乎意外地,左子颀非但不生气,反倒大笑起来。“哈哈哈!好!规矩!你要规矩我就给你规矩。说吧。” 同时,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 她早已感受到。是以,她的心,猛烈狂跳著。 他那灼人的目光像只猎豹,紧盯住她,令她心悸的是,他的双眼仿彿在她身上放了火种,自她的肌底延烧进心底,燃炽她所有的一切。 不安、焦躁、愤怒的情绪在她心中交替著,却又有著一股连她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悸动。 她开口,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上林宴席设三日,薛家会准备两间上房给两位公子,这三日内,不可擅食其他的食物,以免坏了味蕾。至于花费,相信两位公子应该清楚,一千两是订金,五十万两是总数,一分不减。” 为什么颤抖?她自问。 难道是怕这个男人? 不,她在心底摇头。但她可以肯定,这样令人难受的情绪是由他而起。 似乎,她的确有一些害怕。 但那害怕,不同于寻常,似乎还掺杂了些什么,像是——兴奋?更像是——期待? 天!意识到这样的情绪,她整个脑子像是被轰地震醒。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很特别的规矩。”左子颀下了评论。 隐约间,他感觉到她的紧张。纵使,她是那么地力持镇定。 可从她流窜的眼波,唇角泄漏的秘密,他知道他的出现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一如她在他身上所做的。 以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直觉,他可以肯定——她要他! 但,从她睑上的惊慌失措看来,她似乎还不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思及此,他的唇角忍不住微扬。 “五十万两真不是个小数目。”易风行耸耸肩。 依他看,除了左子颀,只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花五十万两吃上一餐。不过,能因此见著薛如凤这等的绝色,倒也不算蚀本。 走遍大江南北,他所见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这般令人魅惑的女子。 美自然是美,但她的美不同于一般女子。 温柔中带著坚毅,圣洁中带著魅惑,就连她在说明薛家酒楼的规矩时,都有一分难得的威仪和媚态。 第4章 而令人困惑的是,她些微的轻颤却又显出她是如此娇弱。 这三种足以令天下男人疯狂的姿态全集中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 他发誓,绝没有一个男人能不为她心动。 “大数目有大数目的规矩。薛小姐,倘若这上林宴名不副实、我吃了不满意呢,薛家酒楼的名声只怕要坏在姑娘你的手上了?”左子颀明显地挑衅。 这话却激起了薛如凤的义愤。任谁都可以说她不好,但绝不能说薛家酒楼半句不是。 薛家酒楼是她爹爹辛苦了大半辈子所留下的产业,是他们父女俩胼手胝足打下的名号,无论是谁,她都不容许任何人诬蔑它。 “一句话!两位公子如果有对任何一道菜不满意,我薛如凤任凭处置!”她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 但话才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任——凭——处——置?”左子颀扬起一道浓眉,玩味著她的回答。 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挪揄,她整颗心慌乱起来。 万一,他以此为借口,对她提出什么“不当”的要求……不,她旋即摇头。怎么说他也是个探花郎,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或许是她想得太多了。更何况,她对自家的上林宴不是很有信心的吗? 但才一抬眼,接触到他炙人的目光,她就知道她错了。 这个男人,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她知道,从他如猛兽般的眼神里她可以看到。她忍不住后退一步。“我……这……当然是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突然,她觉得自己像只被狩猎的兔子,退无可退。 “嗯——哼——”左子颀不置可否。“我肚子饿了,应该可以准备上菜了吧。” 看见她的惊慌,他突然有一种胜利的快感。 这个矜持高傲的女人,原来也有这样诱人的一面。 他想探究,她还有多少面目是他所不知道的。 听见他的话,她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应该做的事。 “小眉。”她唤。 “是,小姐。”婢女小眉闻言回应,将手中一袭白衣递上,指挥著其他人摆开酒席,设下上林宴主厨位。 薛如凤穿上几乎不染一尘的厨衣,正色道:“上林宴每一道菜皆由薛家酒楼师傅在众人眼前亲手做出,各位客倌可以亲眼见到每一道菜的程序和材料,请各位稍待片刻,上林宴于午时即刻展开。” 说完,不待任何反应,她旋即转身进入后厅。 突然,一个低沉的嗓音传进她耳底。那声音,仿彿像在她耳际低语。 “薛小姐,可别忘了你当众允下的承诺啊。” 薛如凤整个人浑身一震。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即便她奔走如飞,那低沉沙嗄的朗笑仍一阵阵传入她耳里、心底。 才步入后厅,薛如凤整个人竟捧住心口,不支地扶住长椅。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眉吓得忙扶住小姐,慌张地喊著。 好冰!小姐整个身子几乎都被冷汗浸透了。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我这就去替你请大夫来!”小眉紧张得慌了手脚。 “不……没……事,我没事……”她虚弱地坐下,脸色苍白,整个人仿彿刚打过一场硬仗。 天!她从没想过会遇上这样的男人。她知道自己的怕,却不明白究竟在怕些什么。 更令她骇怕的是,即便如此,她仍发现有一部分的自己深受他的吸引。 是以,她必须对抗他的侵略,更需与自己作战。 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 老天! 她必须休息一下,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她不是一直很坚强的吗?怎么可能那样害怕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他对她并未造成实际的伤害——至少到目前为止。但她为何无法停止不断上涌的恐惧? 是不是,她根本就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坚强,所以当遇到一个充满力量和侵略的男人时,她竟畏惧了。 她一直以为,她可以全然掌控自己的生活。 是以,她决定找个可以听从她命令、受她指挥的男人。也因此,她开出了招婿的条件。 但直到他的出现,她才发现,事情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她要的是一个能听从她的男人,却发现自己无法不受到另一种男人的吸引。 以女人的直觉,她知道,左子颀绝不会这样轻易就放过她。 但他会怎么对她? 她是怕他,还是怕自己? 乱了!她整个儿都乱了! 第三章 “人间绝色!”望著薛如凤入内的背影,易风行忍不住发出赞叹。“真是人间绝色啊!” “什么绝色,不过是个稍稍摆得上面的女人罢了。”左子颀脸上的表情明显地不悦。 “嗯?”易风行一怔。“不是吧,如果这样的女人只是摆得上面,那么其他的女人岂不像团泥?” 这左子颀的眼光——该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难道你没见到她那骄傲、顽固和该死的坏脾气?任何女人只要沾上其中一种,都没有资格被称为绝色。你要是想染指这样的女人,别怪我没劝过你。”左子颀忍不住用力掷下酒杯,一股无名火不断上涌。 易风行望著他,没有答话。 染指? “事实上,我根本不以为她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他咬牙。 除了她那天生狐惑男人的本钱,左子颀忍不住在心中补了句。 竟然连易风行这家伙都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他几乎可以想像,会有多少男人栽在她手里! 想到这里,他的怒气陡升。 “子颀,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吧?”易风行双手环胸,像是看个陌生人似的看著他。 太不寻常,这真是太不寻常了! 有必要为了薛如凤的美丑而大发雷霆吗?这实在不像是左子颀的作风。他不禁要怀疑,子颀与她——真有过节? 难道他真是为了那首歌谣而记恨? 可看来,又不像啊? 听得好友这么一说,左子颀才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 为什么,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激动? 与其说是激动,不如说是对于有人觊觎她而感到气愤。 他为什么要这样? “没事,等著吃吧!”他挥了挥手,不想再多说。 易风行抬了抬眼,也没再多说。 *** “师傅,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大伙儿就等你上场了。”小厮站在一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打他自乡下进城来,就期待可以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这会儿可以做全城最出名的大师傅的助手,还在了下得的上林宴里参上一脚,他真觉得光荣得不得了。 “我……我不行啊……”师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在薛家酒楼这么久,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躲在里头煮菜他行,但要他当著那么多人面前煮三天三夜的上林宴,光是想都觉得害旧。 “不会吧,师傅,小姐下是都将她的拿手绝活敦给你了吗?我知道你一定行的啦。”小厮边说,边掀开帘子察看外头的情况。“师傅,我看再不开始,外头肯定要闹场了。” “好吧,事到如今,只得硬著头皮上了。”师傅牙一咬。“让开。”门帘一掀,他大踏著步子走出去。 可,才一出了厅外,就听见如雷的掌声,大师傅整个人愣在当场。 薛如凤随后跟上,一身雪白的厨衣,更显出她的清丽,全场顿时一片赞叹。 左子颀为此皱起了眉。 “两位公子、各位客倌,上林宴百八十道菜,三天三餐及点心,全是薛家走遍大江南北集各地珍肴之大成,如今这头一道菜——羊头签,先让两位尝尝师傅的手艺。”薛如凤在一旁解释著,声音如银铃般清亮悦耳,还没吃到菜,就已经让人酥筋软骨了。 只见大师傅一手拿刀、一手抄起羊头,额际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羊头已用滚水川烫过,羊头上的毛也拔得一干二净,跟著刀光一闪——锵! 众人惊呼出声。 不是师傅的刀法惊人,也不是羊头飞出,而是主厨的大师傅竟然在刀起刀落之际——整个人昏厥倒地。 一柄尖刀笔直掉落地面,发出锵铛的声响。 “师傅?!”薛如凤上前。 “师傅!”跑仅的小厮赶忙扶起师傅。 “小眉!快去请大夫!陈掌柜,你们快替我把人扶到房里。”薛如凤的脸色几乎跟师傅一样白。 人群以他们为中心点,将人团团围住。 “走开啊!你们别在这儿挡著。”小眉挤不出去,急得大叫。 “让开!”此时,只听得一声低沉嗓音,围观的人群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 “多谢公子。”小眉谢过,立即飞也似地冲出门。 薛如凤试图和小厮抬起师傅,要将他送进房里躺著。 左子颀却在此时按住了她的肩。“别动他。” 薛如凤如遭雷殛,身子猛地一震。“你——”才想开口,却愕住了。 那——那是什么?方才他一碰到她的肩头时,那股在她身上流窜的是什么? “等大夫来后,再移动他也不迟。”他仿彿也感受到同样的震撼,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 “是啊。”易风行跟著补了句。“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看热闹的人请先打道回府,想看热闹的人,明天请早。” 但,众人仍迟迟不肯散去。 第5章 “现在就走的人,酒菜钱算在我帐上,如果不走,先留下银两,而且——加倍。”易风行再补了句。 这话一出口,人群一哄而散。剩下的小猫几只,也被左子颀的目光一扫,噤若寒蝉地拔腿就跑。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小眉的出现打破了些许尴尬。 “人在哪里?”大夫一进门,旋即蹲下探看把脉。“没事,这人一时心血不足,厥过去罢了,把他抬进去房里歇著,我给他开帖药,在床上躺个两、三天就没事了。” 薛如凤这才松了口气,但旋即想起——两、三天? 拾眼看见左子颀脸上的神情,她不禁心一凉。 先前的允诺,该不该算数? *** “薛姑娘,夜里这么好兴致啊?”后花园里,左子颀的声音惊动了她。 “左公子?”她回过头来,不由自主地俊退。 “是我。”他微笑地走近她。 月光下,她的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纺纱的衣裙随风扬起,隐约显出她玲珑的身段。 他可以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开始兴奋。 “左公子,夜深了。”她垂首敛眉,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是啊。尤其在朦胧的月色下,很容易让人迷惑。”他抬头,仰望月空。 这是什么意思?她蹙眉。“或许,公子早点歇息,就不会这么‘容易’迷惑了。” 像他这样的男人,一定是把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视女人如敞屣的男人。可偏偏,却又有那样多的女人会为这种男人著迷。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意图。然而,她可不是他的“那些”女人。 左子颀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轻蔑。 轻蔑?! “就不知,在薛姑娘裙下,见过多少——容易被迷惑的男人?”他的唇角露出报复的快意。 什么?!薛如凤猛地抬头,杏眼圆睁,跟著上前,一扬手,就是“啪”的一声剧响。 旋即,他感到一股热辣辣的痛,眉角微微扬起。 “我……”她似乎也为自己的举动所震慑。“你不该——不许你侮辱我!” “不许?”他上前。“还是怕我说中了你的丑事?”他以舌舔了舔颊内,淡淡的血腥味在他的味蕾泛延。 “你?!”她几乎是暴怒。再度拾手。 “还打?”他接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狠狠拉近,锁扣住她的纤腰。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的心跳如擂鼓,慌乱得不知所以。 他的气息直扑她的胸臆,他惊人的体热和坚实得像铁般的臂膀环把住她。她从未感受到这般骇人的钳制,足以令她察觉到男人与女人的差异。 “道歉。”他命令。 “为什么?”纵然惊恐,她仍骄傲地扬起头。“你才是那个应该为自己不当的言词感到羞愧!” 她承认,连她自己也没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举动。但被侮辱的委屈和怒气却在当时凌驾了一切。 但在他没收回那些话之前,她绝不可能向他道歉。 “薛——如——凤。”他的耐心已经用罄。 从未有过一个人胆敢在他面前撒野,更不可能是一个女人! 如果现在是在海上、在他的船上,挑战他的权威就等于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而她,竟不愿为此道歉! 他绝不能容忍一个女人对他如此的蔑视! “你想怎么样!”她不服输。 以前,爹爹就曾告诉过她,女人永远赢不了男人。 这话,触动了她身为女儿的痛。 因为爹爹就算再怎么疼她,仍认为没有一个儿子可以克绍箕裘是他终生的遗憾。 而这也成为她心中的遗憾。 似乎,无论她做得再多、做得再好,都不及一个儿子足以讨爹爹欢心。纵然薛家酒楼在她的打理下,有著傲人的成绩,却始终无法弥补她内心的缺憾。 如果爹爹在世,看到了这样的情景。他会开心吗?会以她为荣吗? 左子颀的强势,勾起了她的抗拒。 没有人可以控制她的人生,除了她自己。 “你就是不肯服输,对吗?”他咬牙。看见她眼底的倔强,他既恨又爱。 如此有生命力的女子、如此强韧的坚持,足以跟随他应付所有的一切。在海上,他需要的是一个温柔的怀抱,却也需要她坚强得足以照顾自己,不成为他的负担。 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留在他身边。 但为什么,这样的女子却令他不由自主地要挫她的锐气。甚至,想要彻底的征服她。 他要她依然保有那样的强韧,却只将温柔留给他。 但……他的征服会不会断伤了她的羽翼? 他突然犹豫了。 察觉他的犹豫和松懈,她抓住时机猛地推开他,头也不回地拔腿奔离这危险的地带。 “薛如凤!”他猛然警醒,跟著纵身上前。 一个前跃、一个鹞子翻身,他轻轻松松地落在她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一震,转身回头跑向另一个方向。 该死!他诅咒著。 她以为他是什么?摧花狂魔吗? 他再次飞跃,纵身落在她身前,这回,他不再只是挡住她的去路,他扣住了她的手腕。 “左子颀,你再不放手,我要叫了!”她开口,声音里是明显的颤抖和慌乱。“放开我!否则我绝不会饶过你!”她仍不忘威胁。 他要什么? 他究竟想做什么?! 她从未遇过这样充满力量、充满威胁性的男人。他究竟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隐约间,她似乎认为他不是一个会强迫女人的男人。 但她却直觉地知道,他是唯一可以真正伤害她的男人。她不想冒险,也不敢。是以,她决定避开所有与他相关的事。 “我不在乎你放不放过我。”他邪肆地笑。心底却对她的惊恐感到生气。“你应该担心的是——我要不要放过你。”他撂下话。 “你要什么?要钱,我可以给你!”她的心蒙上一层忧惧。只要他放开她、离开这儿,他要什么她都可以答应。 要什么?! 他突然为她的话语所震惊。 是啊,他要什么?他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他望著她如星的眼眸、娇美如花的容颜,这样的一个女人,他要她的人,也要她的心! 他要她看著他时眼底有著爱意、他要她在他身边尽情的欢笑。他要的是,一个充满活力、生命的、如阳光般绚丽的女人。 “我不缺钱。”他勾起一个笑意。 突然,所有的一切在他脑中清晰了起来。 “你不——”这样的答案令她心惊。 一个用钱收买不了的男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她整个后退,却被他勾住。 “想知道我要什么吗?”他逼近她。 他的臂膀把住她的腰身,她的脸庞为了避开他的逼视,直觉地后退,身子却因他的锁拙而往后弓起。 然而,她却未察觉这样的姿态有多迷人。 她的衣扣早已下知在何时因挣扎而松脱,露出她雪白的肌肤、如凝脂般的颈项,和隐约可见的胸脯;而她的腰肢不盈一握,柔软似水蛇;而她的姿势却让她的臀腿与他的贴近。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仿彿都集中在一处。 “不!我不想知道!”她几乎是尖叫著喊,进而用力推开他。然而,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不想知道?”他挑眉。“那就——算了。” 陡地,他放开了她。 啊?!她往后一退,险些站不稳步子。 “夜色太美,真是容易令人迷惑呢!”他留下话,转身潇洒地离开。 只留下她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身上的气味、他惊人的热度,在他走后,仍久久不散……*** “走人?”易风行不解。“咱们一道菜都还没吃上呢。” 虽说师傅是病了,可薛如凤的主厨功夫享誉已久,现下恰好有机会尝鲜,怎么子颀却突然说要走了呢? 那么这三天三夜的上林宴该何时吃?怎么吃? “薛家酒楼就在这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左子颀斜瞥了他一眼。 依他看,这小子八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吃?欣赏美色还来得恰当些。 “话是没错,可我怎么搞个懂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说要吃的是你,要走的也是你,而且还是不说一声就走,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易风行不以为然地道。 当然,事实上他对吃并没有这么大的兴趣。但可以留在这儿与佳人朝夕相处,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何不妥呢? “风行,你我行事,何曾顾及过规矩、人情?”他扬起一道浓眉。 这话,倒教易风行有些尴尬。这分明是挑明了说,他qi書網-奇书意在佳人不在佳肴。 “好吧,就算我是为了薛小姐想留下吧。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要走?不过三天的时间罢了,难道你真对她有心结?”突然,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把那样的市井传言告诉子颀。如果他当真介意此事,而对薛如凤……“你对她有兴趣?”左子颀直言不讳。 易风行一怔。“可以这么说。” 左子颀点点头。“可以,那从今天起,咱们各凭本事。” “什么?!你——”易风行不敢相信他方才听到的,子颀不是批评薛如凤是一个突然,他明白了。那些批评只是因为他的赞美。 原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第6章 易风行跟著露出笑容。“好!咱们各凭本事。” 他就不信,像薛如凤这样出色的女子,会舍他这个好男人,而看上左子颀那样的男人。 左子颀却认为,像风行这样的男人,是压不住薛如凤那如火的性子的! 只有他,可以看穿她的内心,点燃那隐藏在端庄举止下的微星火焰。 就像今晚! 第四章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这样就放过了她?! 有一度,她几乎以为他会吻她,甚至,做出更恶劣的事。 但他没有。 这让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涌上另一种奇异的情绪。 想知道我要什么吗? 他低沉沙嗄的嗓音和影像,总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当然知道他要什么,但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敢这样赤裸裸地表现出自己的需要。 那简直就是粗鄙、下流、无耻。 然而不知为什么,她竟无法将那些字眼用在他身上。纵使他的行为的确是那么地粗鄙下流和无耻。 她环住自己,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混沌。 突然她发现,自己的衣襟——啊!她整个人惊跳起来。 她的衣襟几乎是半开著的,里面的亵衣和肌肤若隐若现,如果这时有另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必然将她看了通透。 那么他——天!她脑内仿佛听见轰地一声,整个人从耳根红到了脚底。 “小姐,师傅他已经……”小眉打开房门,直接冲进房里。“小姐?”待看到了小姐睑上的神色,她吓得惊慌失措,“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而且——一她焦急地伸手摸了小姐的额头。”你病了吗?发烧了?怎么会这么烫?“ 薛如凤拨开她的手。“没事,我只是觉得……热。对,房里太热了些。”她避开小眉的视线,迳自走近窗台将窗子打开。 “热?”小眉不解地道。现在时节已经要入冬了呢。 他看了她的身子!薛如凤按住自己的颊,是在他捉住她的时候吗?还是——他曾经扯开她的衣襟吗?或是,根本就是她进房后才不小心扯开的?她努力回忆著当时的情景,寻找著他没看见这一切的证据。 但那也是徒劳、白费……因为她知道,他的确是看见了。 噢!她忍不住呻吟。 “小姐?你真的没事吗?”小眉担心得不得了,忍不住上前探看。“我去请大夫来替你看看好下好?” “吓!”小眉的手一触及她的肩,她整个人如遭雷殛般惊跳起来。 “小姐?!”小眉也跟著被吓著了。 这时,薛如凤才整个儿回过神来,跟著皱起了双眉。“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没事吗?”惊吓和慌乱,让她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语气也比平日严厉许多。 小眉闻言,顿时满脸委屈,眼眶里含著泪水。“是,小姐。是小眉不对,那我……小眉回房去了……” 看见小眉受伤的神情,薛如凤整颗心跟著揪紧。她怎么可以将这些事迁怒到一个小女孩身上?“小眉我……对不起,我不该……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有些事让我烦心……”她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要紧的,小姐。小眉知道小姐一向对小眉好。”听见小姐这番说词,方才的委屈立即一扫而空。 这阵子发生太多事了。就连今天,也是一团乱?小姐会心情不好也是应当的。?是她不该不体谅小姐的辛苦,还烦著地。 “谢谢你,小眉。”薛如凤苦笑,她实在不知该多说些什么。 “对了,小姐,我是来告诉你,师傅他醒了。” “醒了?”薛如凤抬眼。“那,我去看看他。” “别!”小眉拉住她。“小姐,你这时去不好。” “不好?为什么?”薛如凤不明白。这会有什么不好?林师傅在薛家酒楼好些年了,就像自家的长辈一样,她当然应该去看看他。 “林师傅他……觉得对不起小姐,正在那儿自责呢,他说,没脸见小姐。” “那我才更应该去看他,让他知道我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啊。” “小姐,咱们下人都知道小姐心肠好,不会怪罪我们,所以林师傅才会这么自责啊。而且现在也晚了,不方便的。” 薛如凤思索著。“也好,那就明天一早去吧。”突然她想起件事。“小眉,你听过左子颀这个人吗?” 小眉的眼睛突然一亮。“小姐是说今天的左探花啊?他的名声可响亮呢,只是我也是到今天才见到他。小姐,他生得可真俊,难怪会有那么多传闻……” “传闻?”什么样的传闻? “是啊,就是他那些跟女人们的传闻嘛。听说啊——” 他跟那些女人们的传闻?听见这样的形容,她仿彿被重重击了一拳。 所以,他只是习惯与女人们周旋,习惯于挑逗戏弄她们,而不是因为她是特别的? 这样的认知让她感到羞辱。 她只是他所感兴趣的众多女人之一? 而她,却为此心悸、心慌、心动?!老天,难怪他会以那样轻佻的态度对待她。在他眼里,她跟那些女人们并没有两样。 “……所以啊……好人家的爹娘都将女儿看得紧紧的,就算他是个探花郎、家中世代为官,也不愿高攀呢。不过他倒也知趣,来往的都是些名声与他相去无几的女人,要个就是些花魁……” 在他眼底,她算是什么? “……最近……还有些与小姐有关的传闻呢……” “你说什么?!” 与他有关的传闻?在这之前,她从未听过他、从未见过他,更从未与他有任何干系,为什么她和他的名字会被连在一起?还有了传闻? 小眉突然感到疑惑。“小姐,你不是一向对这些事没兴趣的吗?怎么今天……”小姐为人一向端正,她实在不应该让小姐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才对。而且,小姐的名字还被人跟左探花串在一起,纵然不是什么不堪的传闻,却也不太好……“什么传闻跟我有关?”难怪当他进到酒楼时,人群会有那样的躁动。 原来,大伙儿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传闻。 “小姐,你别担心,这传闻跟别的不同。”在她的逼视下,小眉不由得全盘托出。“就是……最近有人传唱一些歌谣……” “什么歌谣?”传闻还不打紧,竟还有歌谣? “‘生子莫似左子颀,养女当如薛如凤。’”小眉跟著唱出来。 什么?!这样的内容全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这岂不是拿她与他作比较?而且,将他全然地贬低。 所以,他才会找上她……一切在瞬间变得再清晰不过。 薛如凤整个人沉静下来。 他在报复? 除此之外,应该不会有其他的原因了吧。 “小眉,时间不早,我想歇息了,你也去歇著吧。”她心中已经有了底。 “啊?哦。”小眉点点头,跟著退下。 薛如凤双手环胸,凝望著月色。 传闻的内容并不是她乐见的,但如果他真为了这样的传闻而向她宣战。那么,她薛如凤也绝不会畏战的! *** “不见了?” 一早起来,酒楼里的小厮却发现左、易两位公子不见了。 “是啊,我一早起来去请两位公子梳洗,却发现两间厢房里连半个人都没有,甚至,连床被都没动过,可见他们一定是昨晚就走了。”小厮跟著取出一张字条。“可是,我在左公子的桌上找到了这个。” 别忘了你许下的承诺。 承诺? 薛如凤不禁心惊,她险些忘了还有这回事。 如果他真要报复,昨晚为何那样轻易就放过她?又为何连夜离开薛家酒楼,连知会一声都不曾? 然而,却又留下这样的字句。 她摸不清他的想法。如果他的用意是想让她惊慌。那么,他的确办到了。纵然,她力持镇定,却无法掩饰心中的慌乱。 下一步,他还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上林宴照开,让来酒楼里的宾客分享宴席。同时,仍由林师傅掌厨,一切由他主事。”薛如凤作出了决定。 无论如何,薛家酒楼的声誉不能有任何损伤。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她明白林师傅的为人,这样的安排,正是给他一个雪耻平反的机会。她知道,他可以办到的。 林师傅点点头,以感激的眼神望著地。 “很好。”薛如凤满意地点头。“这几天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这儿的一切就交给你了,林师傅。” “多谢小姐成全。” 薛如凤暗忖,那左子颀,是有目的而来;但另一个人,易风行,却不似对她有任何敌意。甚至,她可以感受到他对她的好感。 如果她必须面对左子颀所带来的威胁。 或许,争取盟友,对她来说会是个有利的策略。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纵然她不好战、不想战,却也必须为自己的安危而采取主动。 *** “子颀,这是你贴的?”易风行摊开手中的红纸,不悦地质疑。 左子颀瞄了一眼,又躺回原地。“嗯哼,是我叫人去贴的。” “这算什么?”易风行把纸丢在他面前。“你是只想开个玩笑?还是真想到薛家当家奴?这玩笑实在开得不怎么好笑。” “玩笑?我可不认为它是个玩笑。” “那么你把它当成什么?讽刺薛如凤的恶意攻讦?” “你这是在为薛如凤抱不平?” 第7章 左子颀眼眉一挑,放下高跷在桌上的双腿。 易风行摇头。“不是不平,而是我认为你这么做太不厚道了。” “哦?怎么个不厚道法?” “薛如凤不过是个弱女子,父母双亡,一人独撑薛家酒楼已经很不容易,你又何必落井下石?” “弱女子。”左子颀沉吟著这样的字句。“你觉得会贴出那种招赘内容的女人、可以一个人将酒楼扩充成三家的女人,会是个弱女子?” 她的观念,只怕比一个男人更强势。 不过……他喜欢! “那是另一回事。”易风行为她辩驳。“你该不会当真是为了那个传闻而想报复吧?” “不尽然。”他答。 “那么你想怎么样?我实在后悔把那样的事告诉你。只是我没想到你竟会如此介意那样的坊间传闻,这根本不是我所认识的左子颀。” “别担心,我并不介意那样的传闻。”他扬起唇角,“事实上,她可以做到我所做不到的事,相当令人敬佩。” 见过她之后,他可以明白,她为什么会贴出那样的招赘内容。 只要情况一下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就会觉得惊慌,是以,她要一个可以供她驱使、同时无法威胁到她的安全感的男人。 她开出的条件,的确符合她的需求。 “嗯?”易风行有些讶异这样的回答。“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众人面前羞辱她?” “她是一个很理想的女人。”左子颀下了评论。 甚至,是他至今唯一认为有资格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所以,你羞辱她?”这让易风行更疑惑了。 “不,我只是帮她看清事实。” 而这,有利于他的追逐。 “子颀,我越来越不明白你了。”易风行忍不住摇头。 “风行,对于她,我想的跟你一样,只不过——方法不同罢了。”他笑。“我想,你应该担心的是,该如何让她注意到你,而不是在这儿替她打抱不平。” “我……” 易风行正想开口,却被突然闯进的家仆打断。 “公子,府里来了一位客人,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客人?什么样的客人?”易风行问。 “是位姓薛的姑娘,她说,酒楼一别已数日,请公子务必拨冗相见。”家仆回答。 “薛?酒楼?薛如凤?!”易风行喜出望外。 薛如凤竟会亲自到这儿来找他?会是为了什么事? “薛如凤!”左子颀的脸色却在瞬间沉到谷底。 “告诉薛姑娘,我这就到厅堂迎接。”易风行对家仆下令。 “是。” 家仆离开,易风行回头望向左子颀,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喜悦之情。“我想,用不著我费尽心思去吸引她的注意,她就已经注意到我了。” 左子颀为之语塞。 她竟然找的是风行,而不是他! “好了,没空跟你闲聊,我得出去会会佳人了。” “允许我出席吗?”左子颀挑眉。他想知道,她究竟为何而来? 易风行一耸肩。“在易家,你不是一向来去自如?要是你不怕出丑的话,你想跟,我没有意见。” “废话少说,你走你的就是。”这话让左子颀有些恼。 这女人,老是不按牌理出牌。 看来,她比他所想的还要聪明些。 该不会,她已经发现了什么了吧? *** “薛姑娘,你的大驾光临,真是令在下喜出望外。”一出厅堂,易风行上前迎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不知薛姑娘今日到此,可有要事?” “易公子,您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只因当日上林宴后,两位公子不告而别,不知是因当日的事而心生嫌隙,或是对如凤有所不满,是以今日如凤特来登门道歉,请易公子务必赏脸,好让如凤可以作些补偿。”说到此,薛如凤满脸愧色。 “薛姑娘千万别这么说。”看见她脸上的神色,易风行不忍,忙开口解释。“不告而别是不想增加薛姑娘的负担。既然主厨身体有恙,上林宴想必要由姑娘掌厨,在下实在不想在那样的时刻再劳烦姑娘,所以……没想到反倒造成薛姑娘的困扰。”要不是左子颀那小于坚持要走,他才下愿放弃与佳人相处的机会。 不过,却没想到反让他有这样的机会与薛如凤相处。 咦,那小子不是要跟出来吗?怎么这会儿却不见人影? 该不会是看到这样的情景,气疯了吧? 其实照理说,付钱要吃上林宴的人是左子颀,薛如凤若要陪罪,要找的人也应该是他,再不然,也该是邀他俩一起出席,他万万没想到,她却只是来到易家,而且还是单独一人。 这——代表了什么吗?易风行暗自心喜。 “易公子用心良苦,如此为如凤著想,如凤感激不尽,还望易公子可以赏光到舍下一聚,让我为您亲自准备些佳肴美酒,补偿您当天的损失。” 易风行眼睛一亮。“你要亲自下厨?” “当然,如果易公子肯赏光。”薛如凤微笑。 “那么——左子颀呢?”不用邀请他吗? 薛如凤垂下了眼睫。“如果易公子想邀左公子一块儿出席,如凤……也不会反对。” 她的眼波流转,令他一阵心颤。 这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只想邀他一人,而且是到她家?思及她的心思,他受宠若惊。 “易公子不说话,是不愿赏脸吗?”薛如凤羞怯地问。 “不!当然不是!”他连忙否认。 “那么,不知易公子明晚是否有空?” “有空!当然有空!明晚,我一定到。”易风行开心地允诺。 第五章 该死! 左子颀在厅后,将所有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这女人,竟然色诱易风行! 只有那个傻子才会以为她真的注意到他。 这愚蠢的易风行,难道一点都看不出她是别有用心? 他纵身跃上屋顶,跟上她的脚步。他倒要看看,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小眉,查到是谁了吗?”薛如凤看著看板上的红帖。 撕了又贴,贴了再撕,这红帖却始终鲜明地留在上头。 自从这张与她作对的红纸出现后,薛家招赘的字条就再没人注意,除了起初的十几位上门要入赘的人外,就再没人来过。 这让她松了口气,却也烦恼起来。 松了口气是因为,她根本不想嫁给那些男人。 她本以为,找个听话的男人入赘就够了。但在看过那些上门的男人后,她实在无法勉强自己跟那些毫无志气、好吃懒做的男人朝夕相处。 烦恼的是,现在连愿意上门入赘的男人都没有,她要嫁给谁? “小姐,查到了、查到了!”小眉兴奋地回答。“听人说,是个姓左的公子呢。” “左?!左什么?!”薛如凤突然紧张起来。 该不会——真是他?! “左——子——颀。” 他低沉的嗓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她几乎是整个人惊跳起来。 “你?!” “正是我。”他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的惊讶。 “你——这——”她来回看著他脸上的得意和看板上的红字条。“是你?!” 在上林宴后,她曾想过有可能是他,但却没想到,竟真会是他! “真巧啊,咱们俩又相遇了。”他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话。 “这上头的字条,是不是你贴的?”她声色俱厉地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浅笑。 “如何?”她冷哼。“我薛如凤何时犯著了你,你要这样跟我作对?要是我猜得没错,你正是因为那可笑的传闻而心生嫉妒。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不如我也就算了,还尽耍些不入流的伎俩,简直惹人发笑。” 这男人,分明存心要找她的麻烦! “啧啧啧,瞧瞧你脸上的表情,可真凶哪,就不知道你在易风行那家伙面前,也是用这副表情说话吗?”她的话让他怒火陡升,却仍硬是压下了怒气。 她一怔。 他知道了?知道她去找易风行?他——跟踪她?! “堂堂探花郎,竟做出这般无耻的事!”她反唇相稽。 “无耻?”他低笑出声。“你指的是哪件事?是你夜邀易风行?还是因为那晚——我没吻你?” 她整个脸在瞬间胀得通红,一伸手就是一掌。 “你——”他轻易地捉住了她的皓腕,一张俊脸凑近她。“打惯了是不是?” “放手。”她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喊。 周围的人群开始聚集,薛如凤跟著心慌起来。“你想当男奴是吧,我成全你。” 跟著,她半侧过身子,一手揭下他的红帖。“你的要求我全答应,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薛家的奴仆,就该听我的。” “嗯嗯嗯——”他摇摇头。“要不要当奴仆是出于我的自愿,怎么是你说了就算的呢?”他扬起一个邪肆的笑。“更何况,有没有资格成为我的主子,还得经过我的审核呢!” “你——”薛如凤心惊。“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她已经问过他不知几回,他却始终没有回答。 他究竟想做什么? “小姐……我……我去叫人……”站在一旁的小眉见情况不对,终于忍不住开口。 “去请易公子,快!”薛如凤当机立断。 “易风行?你以为找他就有用吗?”他怒由心生。 第8章 原来,他这才明白,她找易风行是为了要牵制他。 只可惜,她找错人了。 “走!跟我走!”他一把拉住她。 “你要拉我上哪儿去?放开我!”她挣扎著。“小眉,还不快去找易公子!” “要雇用我吗?我亲爱的女主人。”他弯下腰,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我刚刚决定,给你个机会,让我这个‘男奴’好好来服侍你吧。” 当著众人的面,他扛著薛如凤大刺刺地扬长而去。 *** “放开我!你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为什么要绑著我?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她全然不顾形象地大吼大叫著。“左子颀!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下强掳良家妇女,我一定要报官,让皇上治你的罪!” 她整个人被“挂”在他的肩头,肚腹顶著他肩骨,一动就恶心得想吐。 “求我吧,或许我会考虑放了你。”他迈著大步走著。 “你休想!要我求你这个无赖、人渣,除非我死!” 她的话让他皱起了眉。“薛如凤,你可以闭嘴了。”他决定,不想再听她半句话。 “你凭什么要我闭嘴!嘴是长在我身上,你管不著。你越是不想听,我就偏要骂。你这个人渣、无赖、无耻、卑鄙、下流、龌龊……”现在她全身上下,也只有嘴巴可以动了。 “你再不闭上嘴,就是逼我用‘其他’的方法让你闭嘴奇书网。”他虽然语带笑意,声音里明显的威胁却不容忽视。 “哼!”一句话,让她在瞬间闭上了嘴。 虽然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其他”的方法,可是当他提到“其他”这两个字时话里的声调,却令她不由得打心底害怕起来。 天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无耻的方法来。 “很好。”他一进门,随即落锁,并将她重重地丢在床褥上。 床?这软绵绵的是床吗? 他把她丢到床上? 她开始惊慌起来,该不会,他是想对她——“乖乖在这儿待著,等我忙完,就会回来看你。” 他的话让她在瞬间松了口气,原来他没想对她怎么样。至少,现在她还是安全的。这样的想法让她又有了勇气。 “你这个绑匪!最好死在外面永远也别回来!”她诅咒。 “很可惜,不能如你所愿。”他大笑著把门开启,随后关上。 她挣扎著起身,却听见门锁的声音重重落下。 “该死的男人!不要脸的绑匪!放我出去!放开我!”她声嘶力竭地大叫,屋外却全无回应。 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他难道不怕王法的制裁? 天! 她绝望地呻吟,会不会等到王法足以制裁他的时候,她已经身首异处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有等小眉找到易风行、期盼易风行可以找到左子颀了。 左子颀自己也没想到,他竟会将她绑来。 他指挥著船上的作业,打理好一切就准备出海。 把她带离陆上,这个主意可好? 但除此之外,他不认为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 他要她在他的羽翼之下,了解他的一切。他更想让她看看,海上的世界是多么辽阔。他知道她会喜欢。 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她连色诱易风行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无法长期待在陆上。自然,他要他的女人也可以待在海上。现下,正是个好时机,等那小婢女找到风行时,他已经离开了陆上。 易风行会怎么做,他无法确定。 但可以确信的是,他找到了他要的女人。 “黑鹰,一切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海了。”一名大副即时回报。 “扬帆!即刻启航!”他一声令下,所有的船员依命行事。瞬间,“黑鹰号”就已驶离了港口。 黑鹰,是他在海上的称号。 离了陆上,他就像一只翱翔的鹰,无人可以阻拦他的去向。但在陆上,他却必须收敛羽翼,是以,只有在海上他才能做自己。 “大副,叫人准备些酒菜,送到舱房来。”想必她现在应该饿了吧。 现在如果进舱房,应该还可以听见她怒骂的声音。也或许,她骂得累了,正在休息呢。 想起她气得双颊通红的模样,他不禁发笑。她纵然在生气时也是美的——像极了美丽的母狮子。 他转身离开,走向舱房。 轻轻拉开门,里面却听不见任何声音。睡了?他挑眉。 很难想像她会这么容易就屈服。 只见她俯著身子躺在床上,全然毫无动静。 “薛如凤?”他走近她,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似乎,她是熟睡了。他松开她腕上的绳索,竟发现她的挣扎将腕际磨破了皮,渗出斑斑血迹。 这女人,好倔强的脾气。明知道挣不脱这绳索,她却仍宁可伤了自己。 微微皱起眉,他轻揉她可能已经发麻的双手,引得她发出一声呻吟。接著,他解开了她的蒙眼布。 然而,她却只是不安地皱起了眉心,并没有醒过来。 “如凤?”他低唤。 “走……开……”睡梦中,她挥舞著手想要赶走他。“水……喝水……我要水……” “水?”他转身,倒了杯水,单手扶起她。“来,水来了。” 他将杯口凑近她,水却从她的嘴角流出。这让他不禁皱起了眉,怎么回事?他这才发现,她身上的热度烫得惊人。 发烧? 怎么突然病了? 该不会是海上的温度太冷,让她病了? “薛如凤,你给我醒来。”他命令。 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勉强睁开眼,却看见是他。“你——走开!”她用尽力气推开他。 这不要脸的男人,对她下了什么药?为什么她会觉得全身无力,身上又热又难过? 谁?谁快来救她啊! “如凤,你病了,快把这水喝下。”他扶起她,试图以水湿润她干涩的唇。 “不……要……”她别过头,半杯水就洒在她身上。“我不会……喝下你的毒水的……” 她已经动弹不得,不能再让他喂下毒药。 “毒药?!”她竟以为他会对她下毒?! “该死的!”他放下她,拉开舱门。“来人!快把船医给我叫进来!” 在昏迷中她都对他如此抗拒,难道在她眼中,他真不如那易风行?! *** “什么?!子颀绑走了薛姑娘?!”听闻消息,易风行简直不敢置信。 薛如凤不久前才由他这里离开,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又被子颀绑走?而且,子颀为什么要这么做? “易公子,这是真的,就在刚才,那个左子颀跟小姐大吵一架,然后——然后他就当著众人的面,把小姐架在肩上,硬是把小姐绑走了!”小眉急得泪眼汪汪,不知如何是好。 “当众把薛姑娘绑走了?”易风行实在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怎么可能?” “易公子,你就别再怀疑了,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是小姐大叫著要我来向你求救的!你还不快跟我来,要是迟了,只怕小姐就要性命不保了!”小眉再也等不下去,拉起易风行就往外跑。 左子颀绑架薛姑娘?!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可以确信的是,他绝不可能伤害薛如凤的。这样的认知让他放心不少。 “小眉姑娘,你别急,子颀不会伤害薛姑娘的。”他安抚她。“更何况,以子颀的功夫,现在他们必定已经不在市集里了,你找我过去也没用。” “没用?”小眉整个人一震,恍如晴天霹雳。“那小姐不是死定了!报官!对!我要报官!让官府里的人把他捉起来,管他是什么探花探草的,光天化日下强掳小姐,一定要治他个死罪!” “先别急,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千万别轻举妄动。”易风行摇头。“据我所知,子颀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易公子,难得我家小姐这么相信你,才会要我来向你求救,没想到你还是站在左子颀那边,人家说官官相护果然是真的,看来我报官也没用,算了,求你也没用,我自己去找人想办法。” “等等!”什么官官相护,这小姑娘说话真是没头没尾。 “做什么?”小眉没好气地回头。 “小眉姑娘,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保证薛姑娘绝对毫发无伤地回来。”这事说来也与他有关。 要下是他当初多事把那传闻告诉了子颀,今日也不会有这样的局面。 他是应该要负起责任的。 “真的?”小眉狐疑。“你能保证我家小姐没事?” “我保证。”他点头。 他大概猜得到子颀把她带到哪儿去了,只是现在要追上,大概得花上一些时间。 但,他想不透,这是为什么? “那——要等多久?你什么时候可以把小姐救回来?”小眉仍然无法放心。 “给我三十天的时间吧。” “三十天?!”小眉尖叫。“要是那个绑匪真想害我们家小姐,哪还用等上三十天?等你找到人,那我们家小姐不是早就死定了?” “小眉姑娘!你镇定点!”易风行皱起了眉心。“我可以向你保证,薛姑娘绝不会有性命之忧的。给我三十天的时间,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这……”小眉被他的疾言厉色骇住了。“好吧,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易公子,小姐是那么相信你,才会要我来找你帮忙,你可不能辜负小姐和我的信任啊! 第9章 一切……就拜托你了。” 现下,她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方法了。 希望老天爷保佑,保佑小姐平安无事才好。 “你放心吧,我这就要人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救人如救火啊!” “我猜,子颀是出海去了,我这就要人准备快船,出海追上。” “出海!”小眉一听,整个人险些昏倒。 小姐不但被掳走,还被掳到海上去?!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你先回薛家去吧,三十天后,我自会将人带回来。” 小眉犹疑。“我……我跟你一块儿去!” 她等不了三十天,既然要出海,她就跟著一块儿去,至少可以早一天见到小姐也好。 易风行怔了怔。“这……好吧,如果你想跟就一块儿去吧。不过海上的日子不比陆上,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 小眉一昂首、一挺胸。“为了小姐,我什么都不怕!” 第六章 “醒了没?”他沉声问。声音里有些不耐,却硬是压了下来。 见她没回应,他轻叹了口气,闭上双眼,继续等待。 不知多久以前,他就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床前,双脚还不规矩地交错在她的床边,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等著。 她翻了个身,将被子拉到头上蒙住自己,只留下一个缝好偷偷观察他。 只见他双手环胸,正对著她的床铺。 看见他微眯著双眼,让她的胆子跟著大了起来。 她打开了个足以看见他全身的被缝,却为眼前的情景而脸红心跳。 他的腿好长! 进入她眼帘的,是一双奇怪的黑色长靴。质料像是皮革制的,跟她平日所见的不太相同,靴底还有一格格的纹路和像钉状的东西,不知用来做什么?顺著长靴望上去,一袭黑色长裤紧绷在他劲瘦的腿上,包裹著贲起的腿肌和——臀肌? 突然,她的双颊转为嫣红。 她从没见过衣服穿得这样紧的男人。他身上的曲线几乎完全暴露在她眼前,她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她所见过最俊美的男人。 他的上半身同样穿著黑色紧身短褂,外加了件短袄,虽然如此,他结实的臂膀和胸肌仍然清晰可见。而他的一头黑发,竟然半散落在肩上,用皮绳绑成一缙披在、身后。 纵使他紧闭著双眼,她的注意力却仍被他吸引。 那是一种绝对的霸气,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王者之风。 而这样的气宇,她只曾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就是——当今圣上。 不同的是,除了霸气之外,他更多出了一派自在和潇洒。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她迷惑了。 除了他采花的身分和自小眉那儿听到的传闻,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甚至,她不明白,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母需在乎那些流言,他却为何要跟她过不去? 见他没有反应,她稍稍起身,仔细观察四周的情景。 这小屋,跟一般的房子没有两样,只是,比平常的房子要小得多,光线也昏暗得多。只奇怪的是,如果他真吃得起上林宴,又为何会住这样小的屋子?还是,这是他专门用来窝藏女人的地方? 天! 霎时,一些不该有的联想闪过她脑海。让她的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他该不会……想让她成为他的禁脔? 她突然捉住自己的衣襟,猛地低下头。 呼——好险。 发现自己的衣衫完好如初地穿在身上,她整个儿人松了口气。 他没有对她怎么样?所以,让她觉得浑身无力的,并不是他下的毒水?她皱起了眉心思忖。 隐约间,好像记得他说她病了?还好像……他亲自喂她喝药?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她病昏了。他不是要报仇吗?又怎么可能救她?但——他没有趁她昏迷的时候对她……那是不是表示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糟!突然她想起,她不知昏迷了多久?小眉不晓得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易公子?眼下,这房里只有他和她。 她瞄向房门,门上并没有落锁。 也就是说,这正是她可以逃出去的大好时机引但……万一她正要逃走时他恰好醒来,那该怎么办? 她上下打量,突然心生一计。 掀开被褥,理好衣裳,甚至,她将裙摆扎在腰间,再也顾不得形象。她深吸口气,轻轻靠近他。 旋即,她将头上的丝带缠住他的脚踝,然后捉住他的双脚,使劲往后一推,随后跳下床、拔开门栓,头也不回地没命似地往外奔逃。 左子颀顺势地往后翻倒之后,俐落地弹跳而起。 望著洞开的房门,他眯起双眼,缓慢地勾起一抹深思的笑容。 “啊——啊——啊——” 不绝于耳的尖叫声在甲板上回荡,船上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捂起了双耳。 只见薛如凤攀在船尾,发狂地尖叫著。 他几乎不费任何工夫就寻到了她的身影。 “还喜欢看海吗?”他在她身后,勾出一抹笑意。 当她躲在被褥里拉开小缝偷瞄他时,他就已经知道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了。 她猛地回头,如果视线可以杀人的话,他早已被万箭穿心不知多少回。“你这该死的卑鄙小人!”她咬牙切齿。“早知道刚才就该一脚摔死你!” 他为什么不撞到头昏死过去,或是扭断颈子? 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敢这样对她! 如果只是一般的绑架,她还可以想出逃跑的办法,但他——他竟然将她掳到了大海之上!让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环抱著双臂。“你应该说,一脚‘踹’死,或是一剑‘刺’死,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一脚摔死的。” “左子颁!你——欺人太甚!”她紧握双拳。“告诉你,无论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你别以为把我困在海上就能让我屈服!” 好美!海风将她的头发吹乱,整个儿披散在她的肩头、脸上。她原就轻薄的罗衣,也因著海风的吹拂,缕缕紧贴在她身上,露出诱人的曲线。 他感到心中一股骚动,驱使著他向她走近。 “别过来!你最好别再过来!”她惊慌地后退,却退无可退。 就算她距他仍有十尺,她却仍感受到他身上逼人的热度和几乎要将她看穿的炽热眸光。她不由自主地环抱住自己。 “如果说……我要的是你的人、你的心呢?”他缓步逼近,犹如一只狩猎白兔的黑豹,优雅而充满危险。 我的人?!我的心?! “你——”她几乎为之震动。 他的意思是,他爱她?! 但旋即,她想起关于他的传闻——一个游戏人间、浪荡不羁的花花公子。 他可能用心、真心对待一个女人?! 她摇头,猛烈地摇头。 他停住。“不相信我说的话?”他挑起一道浓眉。 “你——我当然不会相信。”她冷嗤。“如果你贴告示羞辱我、强掳我到这儿来,这一切的举动是在表示爱我的话,那我真同情那些你‘不爱’的女人。” 纵然觉得不可能,他还是被她脸上明显的不屑和不齿所刺伤。 反击是他唯一的反应。 “爱?我提到过这个字眼了吗?”他展开一抹邪肆的笑。“我想,是你误会了。我只说要你的心、你的人,可我却没说要还你一颗心。不过你若是只想要我的人……我是不会反对的。”他盯著她惹火的身段。 她又羞又气,一张俏脸因受到愚弄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左子颀,我不想听你在那儿胡言乱语!一句话,只要你现在立即掉头送我回去,我不会跟你计较,也不会报官,所有的事情就当从未发生过。” 他摇头。“这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什么意思?那你是不准备放我回去?!”闻言,她气极了,望向身后的大海。 “好,你不放我回去是吧?我自己想办法。” 说时迟那时快,她心一横、牙一咬,纵身就往海里跳。 “你——”他的双眼猛地大睁,一颗心在瞬间停止跳动,直到看见她再次出现在海面,并且拙劣地设法移动她的身躯,他的呼吸才开始恢复。 这女人! 他咬牙,有一种想亲手扼死她的冲动。 “下锚!”他大吼。 踢掉长靴、脱去上衣,他纵身一跃,跟著跃入了海中。 *** “嗯!咳、咳!”海水的碱度让她呛著了喉咙,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阵阵涌上。 她强忍住不适,试图朝与船头相反的方向使劲游去,却被一波波浪冲打回原处,想移动半寸几乎成为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轻易地寻到了她,因为她是那么愚蠢地随著海浪逐流,根本无法前进。 她发现他的接近,更慌张地想要逃离,却因此而多喝了好几口碱水。 “咳、咳、嗯、咳、咳!”她慌乱地挣扎。“走开!别靠近我!咳、嗯!” “过来!”他伸出一只长手,捉住了她漂散的秀发。 “啊!”头发因他的拉扯而吃痛。“放……咳……开我……恶!” 他竟然拉她的头发?!她回身,对他拳打脚踢。 “薛如凤!信不信再动我就当场把你给淹死!”他气结。 她不知道他是在救她吗? “淹死我好了!总必被你这只猪猡玩弄于股掌之上来得痛快!”她不放弃反击。 猪猡? 第10章 !她竟然敢称他为猪猡?! “好,你继续这样下去吧。”他松手。“游啊!我看你要游到哪年哪月才回得去!希望在这之前,你别被鲨鱼利齿咬死!”他转身朝船上喊。“上面的,把绳索丢下来!” 鲨鱼?她突然停止了游动。 他一手扯住绳索,身手矫健地攀跃上船。 “起锚开船!”他下令。 不给她点颜色瞧瞧,这该死的女人是不会听话的。 听到这一声起锚开船,她突然惊慌了起来。“喂——”她在海中扯著嗓子叫。 “还有事吗?”他探出头,好整以暇地回答。 “你——”她难以启齿。“你当真要让我一个人在这儿?!” 他轻哼。“你不是要游回去吗?运气好的话,或许十天半个月后,有人可以在岸边捞到你的尸首。”他耸耸肩。“无论如何,你总有一天回得去的。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就不阻拦你了。”说著,他转身就要离开船边。 “左子颀!”她忍不住惊呼。 他当真要见死不救?! “怎么?还有话要交代?” “你——你这个见死不救的恶霸!还不快拉我上去!”她命令著,边注意身旁的动静。 无论她有多讨厌看见他,也比成为鲨鱼、海鳗的腹中肉要好。 他摇摇头。“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黑鹰号’是从来不搭载无所事事的人,尤其从未载过女人。更何况——你是那么坚决地要跳海,我也不好再留你。”他摊开手,一副无奈的表情。 该死!让他占了上风了,她咬牙。“刚才是刚才,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看著船尾聚集越来越多的人群,她才赫然发现全船上都是些彪形大汉,而且像在看戏似地围在左子颀身边兴味盎然地看著她。 “哦?”左子颀扬眉。“弟兄们,你们说要不要让这个泼辣的女人上船?”他笑问。 “不行!我怕她半夜会找咱们船长报仇。”一个声音爆出,引得众人讪笑。 “对啊!船上全是男人,多了个女人太不方便了。”另一个人旋即接口。 “没错!” “说得对!” 一时间,大笑声、喧闹声此起彼落。 “瞧。”左子颀对著她道。“船上的弟兄都不赞成,我可不希望让大伙儿不开心呢,看来,你就好自为之吧。” “我——你们——”她又羞又急。 船上全是些粗俗不堪的男人,看那样子,说不定其中还有好些曾是罪犯,要换作平常,就是用八人大轿抬她,她也绝不可能和这些人多待上半刻,可眼前,她根本毫无选择。 她真后悔当初没考虑清楚就跳下来。 “好,就不用多说了,伙计们,扬帆启航了!”他一声令下。 “船长,你看那边……是不是条鲨?”一个船员指向离薛如凤不远处。 “鲨?!哪里?在哪儿?!”她一听见,跟著慌乱地四处张望。“左子颀!你再不拉我上去,要是我被鲨鱼吃了,头一件事就是化成厉鬼来找你报仇!”她几乎是尖叫著吼。 不能哭!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他眼前示弱。 “厉鬼啊……听起来是有那么点吓人。”左子颀一手环胸、一手托住下巴沉思起来。“你们大伙儿怎么说?” “不然,让她去擦甲板好了。”有人开始献计。 “那怎么行,瞧她那瘦弱的样子,哪做得了什么事?甲板肯定是擦不干净,我可见不得‘黑鹰号’真变得黑鸦鸦的脏。”另一人搭话。 “收帆?” “下锚?” “陪酒?” “跳艳舞?” “服侍船长?” 船员一个接一个,像是开玩笑似的,提出一堆计策。 “掌厨!我会掌厨!”她大叫。“让我替你们煮饭!我是薛家酒楼的主厨,还进过宫里替皇上做菜,我保证你们绝对会喜欢我做的菜!” 慌乱中,她灵机一动,想起自己的专长可以救自己一命。 这些粗鲁的彪形大汉绝对不可能煮得出什么好吃的菜,长期在海上,他们会想吃好菜的!突然,她燃起了希望。 她这一声,让所有人全安静了下来。 “嗯……每次出海,老广的饭菜的确让人食不下咽。”有人评论著。 “你这是什么话!”老广气极抗议著。“嫌不好吃就别吃,饿死你这个死胖子!” “喂!你会不会做脆皮烤鸭?”一个矮个子的船员大声问。 “只要有鸭子就成。”她信心满满地回答。 群情一阵哗然。 “那——东坡肉?山东馒头?红烧鳕鱼……”连著有人提出一串菜名,薛如凤尽是点头。 “这些都简单,只要你们说得出的菜名,我就做得到。”她开始露出笑容。 这下,就算左子颀反对,也得顾虑到其他人吧。 “船长?你说怎么办?”大副问。 “怎么办啊?既然弟兄们都不反对,我也没什么意见。”左子颀笑答。“不过……” “不过什么?”薛如凤皱眉。 他还想开什么条件?她用眼睛狠狠瞪他,这乘人之危的恶棍! “不过呢,你得答应听我的管束。在这船上,船长的意见就是圣旨。”他扬眉。 “圣——”好狂妄的家伙。“好,我答应你。” 现下,先上了船再说。 他慢慢咧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抛绳。”他下令。 一根绳索随即划过天边,甩到了她身旁。 她忙不迭捉住。 “上来啊。”他命令。 “什么?你不拉我上去?”她一个人,单用绳索怎么可能爬得上去? “慢著!船长!我反对让这女人上船!”老广忍了很久,却在此时突然出声抗议。“如果她来掌厨,那我这个大厨算什么?我的工作让一个女人做了,我的面子要往哪儿摆?” 还有人反对?听到这话,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毫不犹豫地捉住绳索拚了命地往上爬。她就不信她要是爬上了船,还有人敢将她丢下海。 可恶的是,她爬绳索的技术跟她的泳技一样糟。 “老广,大厨当然还是你啊。”左子颀边笑,边望著徒劳无功的薛如凤。“要不,我派她做你的副手,听你的使唤如何?” 他没想到,一向大剌刺的老广竟会如此在意这事。不过,他要是再不结束这场纷争,只怕泡在水里的她会记恨颇深呢。 “这——”老广犹豫,“再不然,除了当你的副手,我还会让她当我的小婢,专门服侍我,这样她就不会有太多时间去干扰你,这样可成?” 老广终于点点头。“好吧,我同意。” 左子颀朝下对仍在挣扎著上来的薛如凤喊道:“你怎么说?” “该死!你说什么我都同意!只要快来拉我上去就行了!”她气极败坏地喊。 “好,大伙儿可都听见了。”他笑,拉起另一根绳索,朝她的方向纵身一跃。 砰地一声,他恰恰好落在她上方,双脚撑住船身。“把手给我。”他朝她一笑。 她伸出手,恶狠狠地瞪住他。 他的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轻轻一拉,就将她整个人拖离水面,带进了怀里。 “还喜欢海的滋味吗?”他附在她耳边问。 嗓音低沉得让她浑身一震。 “收绳!”不待她回答,他已经朗声大笑,下令将他们两人一齐带回了船上。 “看!有鲨!”一个船员喊。 一只鲨鱼的背鳍在此时露出海面。 她回头一看,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真的有鲨?!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他笑,笑里有著得意。 第七章 主厨副手?!小婢?! 这下可好,本来他要做她的男奴,现在她却成了他的小婢了! 她用长巾围住全身湿透的身躯,冷得直哆嗦。现在才想起她根本没奇书网有半件衣物可以更换。 “给你。”在他的舱房里,他将自己的长衫丢给她,顺手拿了另一条短巾替她擦干湿透了的长发。 他的动作自然的像是已经做过千百回。 她吸摄著他身上的味道,像是混合著海水、绿草和皮革的气味。 一种心安:心动的复杂感觉袭上她心头。似乎,有他在的时候,她总是那么容易失去平日的冷静,她会为著他的一举一动而心跳不已,为他的挑衅捉弄而气愤,可在他身旁却又同时感到那么地——自然?!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好像在他面前,她不需刻意掩饰什么,更毋需担心自己的任性失控会造成什么后果,无论她多冷静、多暴跳如雷,甚至失了一个闺女该有的风度,他都不会因此对她的态度有任何的改变。 头一回,她发现这世上真有一个人是如此接受真实的她——一个有脾气、任性、倔强的她。 这是她以往所不敢轻易表现出来的。 但他却发现了她隐藏的一面,并接受,甚而……欣赏? 是的,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视线充满了兴味、欣赏,还有一些她无法确定的东西。在他眼前,她是全然被接受的,不只是因为她是薛家的女儿、能干的厨娘。 她的身子不自觉地偎近他,享受他稍嫌粗鲁的抚触。 察觉到她的反应,他的唇角不禁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把湿衣服换下来,省得又著凉了。” 他才刚花了三天三夜照顾好她的病,可不希望她又再生病了。 “嗯?”她恍惚地眯著眼抬头,他散发出的温暖与柔情,让她的精神顿时放松下来。 第11章 明显的睡意写在她脸上,他强忍住笑,不想在此刻惹恼了她。“换衣裳,听懂了吗?” 方才的一番折腾,的确是够她累的了。想必,她根本从未经历过这样累人的阵仗,不过,光是她会游泳,而且没有被鲨鱼吓得大哭大闹,就已经够他惊讶的了。 “哦。”她应了声,却又自顾自地靠回他的胸前,眼皮不争气地垂了下来。 “别睡,先换下湿衣裳再睡,否则我就要亲自替你换喽。”他好笑地撑起她,却发现她竟真的睡著了。 对于她的毫不设防,他几乎不知是觉得该气还是要笑。 在她眼底,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 看著她娇美无瑕的睡脸,一股热流无法控制地直冲上他的下腹。 他叹了口气。“磨人的丫头!” 抱著她柔若无骨的身子,他替她褪去了身上湿透的衣物。在自己失去控制之前,用被褥将她包住放回床榻上。 她的头才一沾枕,便立即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他双手环胸,立在床前望著她,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生平头一次,一个光裸著身子的美女在他面前,他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左子颀啊左子颀,这回,你真该认栽了。 他暗笑自己的无措。 “唔。”她翻了个身,无意间露出了半截酥胸。 他眯起眼,褪下了湿透的长裤,并奇异于他的裸身为何对她全然不造成影响,而她只是酥胸微露,就足以令他血脉贲张。 这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别吗? 还是他在她眼里毫无吸引力?他蹙起浓眉。 让这种事占去他太多力气并不是他的风格。 算了,他耸肩不再多想,跟著钻进了被褥,将她抱个满怀。 “嗯——”一种奇异的骚动在她体内泛开。 她不安地扭动著身子,却发现仍无法压下那种奇异的情绪。 他是谁? 寤寐中,一个伟岸男子来到她身边,用那充满阳刚的身躯环抱住她。一时间,她无法辨识那是谁的身影,但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却令她全然无法防备,甚至被他搂住的感觉,是那么的……舒服。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样的感觉,只知道自己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碰触他。 她惊讶于这样的念头,本能地想控制这不当的举动,但她却忽然想起,这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如果只是个梦,除了她之外,就再不会有人知道,那么,她又为什么不可以在自己的梦中态意而为呢? 为什么不呢?她微笑。这一生中,她少有放肆,这回,就让她放肆地作一场美丽的春梦吧。 他眯起了双眼。 是因为梦到了什么,令她有这样迷人的神情? 她的梦里,有他吗? 他疑惑,食指在她柔软的曲线上滑动著,因著那丝缎般的触感而惊叹。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在一个半裸的男人面前安心地入睡。 若是在平常,他会将之视为一种邀请,一种极有技巧的邀请和暗示。 然而他可以保证,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懂如何诱惑一个男人,即便她本身就该死的诱人。 就当它是个诱惑和邀请吧,他根本无法抗拒。 他将她娇小的身子纳入怀中,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探向她胸前的一抹嫣红。 她的呼吸在瞬间变得急促,却始终没有醒来。但从她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她喜欢他的碰触。 他试著将手自她身上移开,却发现她的身子竟主动向他贴近,似在索求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她的反应让他满意地扬起唇角。 他捧起她精巧的下巴,以舌描绘著她的唇形。她似受到惊动,轻呼出声,小小的眉心先是皱起,却又因他的探入而舒展开来。 她的喘息加剧,双手不由自主地揽住他的颈背。 该死!原就难以抑制的欲望在她的举动下,燃烧得更是狂炽。 一个翻身,他庞大的身躯整个儿覆住了她,将她包裹在身下。 她浑圆坚挺的胸脯与他的坚实贴合,她腰腹下的柔软之处,恰好容纳他的阳刚。 他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年,几欲失控。 他要她! 在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认定她是他的。 他加深那个吻,将舌探入她的,吸摄著她的幽香和蜜汁,挑逗著她的甜美。她几乎是立即地回应他,用极笨拙、却足以令他疯狂的方式。 他扣住她的后脑,与她的小舌紧紧缠绕。 梦里的吻也会这么真实吗?她整个人无法克制地震动。被那样吻住,她只觉得全身虚软,一股热流自脚底涌上,漫过四肢百骸。 他粗重的呻吟著,声音在他的胸腔回响。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无法抑制地轻颤。 他抱起她,一手环住她的腰身,将她勾住。而她的身子立即弓起,整个儿丰盈完美地裸裎在他面前。 毫不犹豫地,他含住了其中一个。 “啊!”她尖叫出声,身子不由自主地上弓。 他的另一手来到她的小腹,以惊人的温柔探索著她全然女性的部位。 她难耐地捉住他的发,头不由自主地左右晃动著。 他发现,即使在睡梦中,她却早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他松开她的腰身,挪动自己的位置,她却不依地攀住他,索求更多。 他将唇舌自她的颈际、胸前,移向她的小腹。在她全然失控之前,再次找到她的唇。他一手捉住她纤细的柔荑,将它们按在枕上,他试探性地探入她,而她则迫不及待地相迎。 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忍耐,额际的汗珠滴落在枕上。 “如凤。”他喊她的名字,然后进入她。 当扭动著难耐的身子,不知自己要什么的时候,却感到一个滚烫坚硬的热源进入她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突然间,一阵惊人的刺痛穿透她。 她尖叫,猛地睁开双眼,却无法置信地发现——那个在梦中与她肌肤相亲的男子,竟然活生生就在她面前,而且——要了她?! 他的眼,望进她的。 在她陡然睁大的眼中,他看见震惊、恐慌和愤怒。 然而他却已无法停止,他继续著他的动作,同时,看著她的表情开始从不信、惊讶,到全然的销魂。 她无法克制地闭起眼,享受这前所未有的欲望和快感,几乎要在这样的动作中死去。“啊——”她听见自己的呻吟,那么地羞人、那么地无法控制。 但她无法停止。 一股紧绷的感觉在她体内累积,她不由自主地随著他的身躯起伏,紧攀著他的后腰,像是捉住大海上的浮木。 她尖叫著要求释放,他却坚持要给她更多。 强忍著巨大的快感,他的身上出现了一层薄汗。知道这是她的第一次,他要她在第一次就能得到无上的欢愉。 当感觉到她强烈的收缩和痉挛时,他再也无法忍耐,终于释放出自己。 前所未有的震撼和快感袭来,让她陷入全然的狂喜。当一切到达最高点时,她嘤嘤地啜泣出声,几乎无法承受那样强大的快感。 他低吼出声,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震撼的感受,几乎不只是身体的结合,而同时撼动了他内心从未被人碰触到的地方。 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这样的感觉。 为何遇上了她,所有的事都变得不同了? “唔——”她被他搂在怀里,整个人虚软无力,全然无法思考,也无法移动。 他精壮的身躯包围著她,肌肤贴著肌肤,令她有一种亲密、被宠爱、被包容的甜蜜感觉。他的大手不断地抚著她的长发,出乎意外地轻柔。 她忍不住偎进他怀里,享受被疼爱的亲密。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惊跳起来。而过于激烈的动作引得她身下一阵酸疼,再次提醒她发生了什么事。 “你——”她强忍著不适,拉起被褥遮盖自己。“你对我做了什么?!” 老天!看这眼前的情况,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梦!那场梦! 她本以为是梦,为什么……会是如此真实?!她这才想起,那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身影,全是他! 为什么会梦见他? 难道她对他——“不,是我们一起做了什么。”他纠正。 如果她要把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称为“他对她做了什么”,他绝不允许。 “我……你乘人之危!”她气愤地握起双拳。 不料,这样的举动却让她胸前的被褥下滑。 他挑起一道浓眉,盯著她瞧。 似乎,他永远都要下够她。才刚经过那样的激情,现在看到她的身子,若不是担心她才经人事,无法承受太多欢爱,他早已将她压在身下,让她再次体验人间的极乐。 “你——不要脸!”察觉到他炽热的眼神,她的俏脸一红,伸手拉住被褥,一个翻身,将自己重重包裹住。 而这样的举动,却又将他精壮的身躯完全裸露在她眼前。她的脸一红,目光不敢离开他的颈部以上。 他却像是全然无所谓的模样,无视于她的指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全身湿透地睡倒在我面前。”他耸肩,别具深意地望住她。 她一震。这是什么话?那是什么眼神? 他这是在暗示她——诱惑他?“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在这儿!更不可能发生……发生这样的事!” 第12章 他摇头。“薛如凤,别假装你不曾享受它……” “住口!”她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怎么可以在对她……那样之后,又这样羞辱她! “怎么,不许我说真话?”他挑眉。“男欢女爱是人间至乐,何必假装你不喜欢它?” “别再说了!我不要听!”她捣住双耳。“出去!你出去!我不要见到你!”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令她震惊,她根本无法思考。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才好? “船长!那什么凤的要不要起来煮早饭啊!”老广在外头敲著舱门。“不是说要派给我当副手吗?我要人帮忙时却连影儿也不见一个!搞什么!” “我……”已经是早晨了?她睡了这么久吗?还是——她跟他……“厮混”了那么久?! 被突然地打扰,左子颀皱起了眉头。“她今天没空!不去帮忙了!” 更何况,她可能会有些不适,他不想她在经过昨晚后太过疲累。 “什么嘛……”老广嗫嚅著。“女人!找到了靠山就可以什么都不必做了,不过是睡个觉嘛,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就知道这女人留不得……” 他所有的抱怨全听进如凤耳里。 他……他们……全都知道他和她——“不!我去!”她朝门外大叫著。 她不愿让人说成是个靠身体换得一切的女人。 “你——”左子颀瞪著她。 “我答应过要做的事,从不食言。”她直勾勾地面对他。 突然,两人视线交会之际,都同时想起了她在上林宴当日的承诺。 “任凭处置”? 她这算是履行了承诺吗? 他的视线勾锁著她,令她无法栘开。 在她心底,她知道自己并不后悔与他做了这件事。事实上,她很高兴是他,至少,她不用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予她不爱的男人。 不爱的男人? 她突然察觉,如果他不是她不爱的男人,那么,他是她所爱的男人吗?! 这样的认知让她震惊得无法思考。 在他深邃如星的黑眸里,她似乎看见了些什么。 一些她不能理解,却又深深撼动她的感觉。 那是什么?她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恐怕再也离不开那双深邃的眼眸。惊觉到自己的想法,她连忙垂下眼睫,不想让他看见她眼底的脆弱。 不!她不能让他发现!更下能让他知道她的任何想法。 他是那样玩世不恭、视女人如无物的男人!如果知道了她的真心,他一定会瞧不起她,她不能让他这么做! “好了没啊!到底做不做事啊!”老广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凝在他两人之间的悸动。 “我马上来!”她慌乱地低头寻找自己的衣物,却发现自己唯一的衣裳已经绉得发臭。她皱起了鼻头,却又没有其他的选择。 “过来。”他拉过她,将那堆已经发臭的衣物丢在地上。 “你——你想做什么?!”她本能地后退。 她的退却令他有些微的不悦,但他却压了下来。“穿上这个。”他将自己为她准备好的衣物给她。 “这……”她接过。 “这是我的衣物,或许大了些。你暂时穿著,等到了下一个港口,我会替你买些新的衣裳。”他笑答。 她瞥向他的裸身。“我……我宁可穿自己的衣裳!”她倔强地回绝。 他坐回床榻。“穿上。”语气是霸道,却充满关爱的。“不然,我替你穿。” 她不再多说,观察了下四周,却找不到可以遮蔽换衣的空间,只好用被褥遮住身子,换上了衣物。 衣裳确实大了,但上面有著属于他的气味。她用腰带紧紧缠住衣裳,不让它掉下来。 未来,她该怎么面对他? 她握住了门栓,犹豫著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其他人。 “那个什么凤的!”老广再次吼叫。 她一震。 “去吧,我在这儿等你。”望著她纤细的身影,他又想要她了。 他低沉沙嗄的嗓音令她心悸,面对这样骇人的震动,她根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没有回答,用力打开房门,几乎是逃难似的逃离他的势力范围。 第八章 “你那个什么凤的,动作快点,把这些萝卜削了我好煮早饭。” 一进厨房,刺鼻的馊味直冲入她脑门,她险些停止了呼吸。“什么味道?”她忍不住掩鼻。 “咦!你这小妮子,别以为跟船长有了什么关系就拿起翘来了,我老广可不吃这套。哪儿的厨房不是这个味儿?既然成了我的副手,就别想偷懒。”他丢下削刀和萝卜给她。“削!” 她接过东西,不再多说。脑子里仍全是左子颀的身影,她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局面。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警告过自己一定要避开他,却万万没想到,她不但避无可避,而且,还将自己给了他! 她的心好乱。 接下来,她该怎么做才好? 他又会将她带到哪里去?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她掳来这里?如果他只是为了要得到她,那他得到了。 但他又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会将她送回陆上去吗? 她知道自己不该对他有所牵念,甚至,连昨晚的机会都不该给他。但私心里,她知道自己早已无法自拔地受到他的影响。 他曾说,要的是她的人和她的心,而事实上,在昨晚之前,她的心早已牵系著他,但她不想承认,也不愿承认。 因为那就表示,她必须认输,她的心会下由自主地受到他的牵制,她会无法忍受看见他的不羁和风流。而她也知道,她的自尊不容许她忍受这些。所以,她宁可选择逃开。 现在令她觉得庆幸的是,除了得到她的身子,他并不知道她内心的脆弱。 这是她唯一剩下的。 突然,她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了。只要她的心不属于他,她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至少在他眼里,她仍是骄傲而自由的。 “别光是瞪著不做事啊!你这个人,我一看就知道你这小姑娘脾气大得很。”老广叫著她。“真不知船长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喜欢?他喜欢我?”她真的怀疑。 老广不屑地挑眉瞪了她一眼。“不喜欢你还把你带上船干么?船上有女人是最不吉利的,要不是因为他是船长,你早被人轰下船了!” “你的意思是,他从没带过其他的女人上这艘船?” 老广的几句话让她原先沉重的心绪起了变化。那么,她可以认为,她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吗? “喂!你这女人废话还真多耶!再不开始做事,等大伙儿醒来没早饭吃,你就有苦头吃了!别忘了,这副手的位子还是你自己求来的!” “求?”她是逼不得已吧! “嘿,说你脾气大你还真要起脾气来了。我老广说你几句都不行吗?告诉你,虽然你是船长的女人,我可是打小看著他长大的。” “我……没有那样的意思。” 脾气大?似乎自从遇见左子颀之后,这样的评语和暗示就跟著她。一直以来,她在众人眼中都是端庄自持的,连爹爹都赞赏她的温文冷静,可为什么在这儿,一切都不一样了? 更奇怪的是,这种转变,让她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似乎,在这些人眼中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没有就好,算你识相。要是你让我老人家开心了,难保我不会多说些船长的秘密让你知道。想讨好他,可没这么容易,这诀窍问我老广就对了。” “我没想过要讨好他。”她蹙起秀眉。 “嗯?”老广惊讶地睁大眼。“这倒稀奇,你不想讨好他?” 他不知见过多少女人用尽心思要讨好子颀都不成,而眼前这小娃儿,却说没想过要讨好他? 看来,这丫头片子还有些骨气。 “为什么我一定得讨好他?”她不甘地扬起头。 “是不一定。”老广点点头。 他的回答让她的心绪稍稍平静下来。她转头探看四周,看到了几把青菜、几个萝卜,还有一小碟的腌肉。 待过这么多厨房,这是她见过最糟的一个。 既小又脏,半数以上的食物都馊了,还有的发了霉,所有的锅碗瓢盆儿上都漂著一层油,光是见了就恶心,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煮得出好吃的食物? “这些……是要吃的?”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要吃什么?有得吃就不错了。瞧,时间快来不及了,等会儿把这米洗洗。”他指著灶上。“记得啊,船上的水不多,省著点用。生火会不会?别把厨房给烧著了。”老广斜瞄著她,瞧她手里的动作挺俐落的。“我去外头转转,等我回来,你得把这些都弄好,明白了没?” 她点点头。 “好。”老广点点头,像是有些满意。 这女娃儿,跟以前待在子颀身边的那些女人似乎不太一样。 再次仔细瞧了瞧她,老广才踱著步子走出去。要配得上子颀的女人,还得经过他的审核才行呢! 望著老广出去的背影,她倒松了口气。 他肯出去正好,她恰好乘机把这地方理一理,身为厨娘,她实在见不得这样的惨状。既然在这艘船上,她不是个掌舵的人,至少,她可以用这些琐事来避开他的侵扰。 *** “啊——你——你——”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自厨房传出,惊动了全船的人。 “什么事?” 第13章 正在甲板上指挥的左子颀一听,忍不住皱起了眉心。 “不知道,好像是老广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薛如凤!做个菜能做得惊天动地的,也只有她了。 毫不犹豫地,他加快脚步往厨房走去。 “什么事?”一进门,他制止了老广的大吼大叫。 “船长!你来评评理,这小妮子趁我出去晃晃的时候,竟然——把我的厨房弄成了这个样!”他气愤地伸手一指。 环顾四周,原先脏乱得吓人的厨房,不知何时已被清理得一尘不染,所有的摆设整齐而清洁,灶上还生著火,炉火上正热著一锅汤,还不时飘出扑鼻的香味。 原来,老广是因为自己的地盘被侵入而感到气愤。 “老广,依我看,这样的厨房,比原先要好得多了。”他嘲谵奇书网地笑。“大副,你觉得呢?” “船长,属下也是这么觉得。”大副强忍住笑意,生怕再次惹恼了老广。 “船……长!这是‘我’的厨房,她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这样胡搞,副手是这样当的吗?‘黑鹰号’最重视的不就是纪律?如果今天船长不还我个公道,那我老广说什么也不会服气的!” 左子颀扬眉。“你怎么说?” “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她连头都没有转向他。“如果广叔觉得是我冒犯了,我愿意道歉。” 广叔? 这声“广叔”让老广顿时气消了大半。 他老广活了大半辈子,从没人这么叫过他。广叔这两字打这小娃儿口中出来,怎么听怎么讨人喜欢。 他憋著一张脸。“算了,我老人家不跟你这小娃儿计较。你再叫我声广叔,我就原谅你。” 老广的心思昭然若揭。一旁开始有人发出了噗哧的笑声。 “广叔。”薛如凤立即笑著回应,原来老人家只是喜欢人家嘴甜呢,突然她觉得,这船上的人单纯得可爱极了。 “咳!嗯,我接受你的道歉了。”老广故作严肃地咳了咳。“还笑!你们旁边的人笑什么!谁再笑,待会儿就没早饭吃!” 威胁的话方落,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左子颀自若地站在原处。 “如凤,你辛苦——”他上前想要搭住她的肩,却被她灵巧地闪开。 她的举动令他怔住了。 “我还有事要忙。”薛如凤冷然以对,头不曾回过一次。 她陡变的态度令他眯起了眼。 昨夜,她还在他的怀中宛转娇吟,现在,却像是从未见过他似的冷漠。 他无法忍受她这样的善变。“薛如凤——”他正想发作,却被老广挡下。 “船长,我的副手要准备早饭,没空跟你说话,有什么事,等用完了早膳再说。”眼看气氛变得不对,老广出面打了圆场。 看来,这两人之间是有些不对劲。 左子颀冷眼看著她,僵持了好一会儿。 “好。有什么事,等用完早膳再说。”他撂下话,迈著大步走出了厨房。 老广看著船长怒气冲冲的背影,又看看薛如凤,后者的脸色也不比那小子好到哪里去。 怪!真怪!他俩昨晚不是还睡在一块儿吗? “我说薛丫头片子,你是不是当真喜欢那小子?”老广忍不住问。 她浑身一震。 “别怪我老广多事,依我看,那小子是挺喜欢你的,否则,他不会这么生气。”老广皱著眉头。“如果你也喜欢他,那我老广没什么意见。可如果你不是认真的……还是尽早离开这儿的好。” 这是他老人家的私心,虽然他是挺喜欢这小丫头的,可再怎么说,子颀算是他看著长大的,他总希望他能找到个真正待他好的女人。 要是真找著了,就算那小子捉不住她,他老人家也会亲自出马摆平一切! 薛如凤茫然地抬眼,纷乱的心绪,让她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船长,我送早饭来了。”她站在舱门外,端著碗盘不知该不该进去。 “进来。”他的声音有著明显的压抑。 她推开门,将早饭放到了桌上。 “为什么叫我船长?”他脸上全无一丝表情,声音里却写满了不豫。 她抬眼。“因为你是‘黑鹰号’的船长,我是主厨的副手,不是吗?” “别忘了,你还是‘服侍’我的婢女。”他提醒她。刻意强调了“服侍”这两个字。 既然她要这样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就让她明白她在这船上的身分和地位! 他残忍的语气刺痛了她。 老广的话在她耳边回荡。他喜欢她吗?他对她有一丝丝的真心吗?在他眼里,她真只是供他玩弄的女人和婢女?为什么,她要在这里忍受这一切? “这艘船要上哪儿去?”她强压下心中的痛,只想问个明白。 “你不必知道。”他森冷地回答。 她皱眉。“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下船?” “薛如凤,别忘了上这艘船可是出于你的自愿和请求。现在你却来跟我谈什么时候下船?难道你不怕海上的鲨?”一想到她可能离开,甚至看到她急著离开的念头,他的怒气便不断翻涌。 难道,她真这么想离开他? 经过了昨夜,她仍对他没有-丝-毫的留恋? 他不信,她昨夜的热情全是虚假。他不信,她对他没有一丝情意! “我不是你的禁脔。”他把她当成什么了?“你不可能永远这样把我留在海上。” “你以为我做不到?” “你当然做得到。”她早知道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包括掳获她的心!“但你就算留下我的人又如何?” 左子颀不语。 “我会留在这艘船上,是因为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并不是因为你……” 他起身,捉住了她的手腕。“那么昨夜,你把自己的初次给了我,又算是什么?”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比一个女人更在乎她的初夜。 “那并不代表什么!”她激烈地反抗。“更何况,我是被迫的!” “被迫?!”他恼怒地扬眉。她称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叫“被迫”?! “是的!是你任意地闯进了我的生活、阻挠我、羞辱我,是你强行掳走了我,将我绑到这艘船上,是你趁我不备诱惑我、强占了我,是你打乱了我所有的生活、扰乱了我安排好的一切!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他的眼在瞬间暗了下来。 “船长!有来历不明的船向我们驶近,速度出奇地快!”舱房外,船员紧张的声音叫唤著。 来历不明的船?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要大家戒备,我立刻上来。” 说完,他拔下墙上的长剑。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拿剑?”这样紧张的气氛让她忘了先前的事,忍不住担心起他的安危。 他斜瞥了她一眼。“待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等等!”她捉住他的衣襟。“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我自己去看!” 他没再理她,当著她的面,砰地把门关上,顺道落了锁。 “左子颀?!”她拍打著房门,不敢相信他竟然再一次把她锁在里面!“左子颀!你这该死的家伙!放我出去!” 一上甲板,他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易风行的商船已然驶近他的“黑鹰号”。 “自己人!收帆、下锚!”他下令。 这家伙,比他预计得还快就找到了他。而且,来得极不是时候。 “子颀!”两艘船间搭上了木板,易风行跃过木板来到了“黑鹰号”。“人呢?” “舱房。”他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道。 “子颀!你太荒唐了!竟然把薛姑娘掳到了船上!你知不知道,她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些女人,你没有权力这样对待她!”易风行捉住了他的衣襟。 “你是她什么人?”左子颀反问。 “我……”易风行被问得哑口无言。 “易公子是我家小姐的朋友!是小姐要我找易公子来救她的!”小眉正颤巍巍地走过摇晃的木板,却在听见这话的同时忍不住出声大叫。“姓左的,还我家小姐来!” “所以,你们是想来带她走?” “这是当然!要不是易公子说他一定找得到小姐,我早就上官府报官去了!”小眉双手插腰,厉声斥暍著。“你把我们家小姐藏到哪儿去了,还不快把人交出来!” 小眉? 是小眉的声音?! 在舱房里的薛如凤听见了声音,停下了敲门的动作。“小眉?!是你吗?小眉!”她大呼著求救。 小眉怎么能找到她的? 一定是易风行!是易风行带著小眉找到了她! “小姐?是小姐的声音!”小眉喜出望外。“易公子,小姐真的在船上!我们找到小姐了!” 二话不说,她循著声音找到了舱房。 “小姐!是我小眉!我和易公子来救你了!”小眉使劲地拉著门把,却怎么也拉不开。 易风行抬眼望住左子颀。 后者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铁青了脸上前,一扬手,震碎了门锁。木门应声而开。 “小眉!” “小姐!” 主仆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小姐!我好担心你啊。你在这里有没有吃苦?他——有没有欺负你?”小眉担心地看著小姐。“易公子现在在这儿,你什么都不用怕,他会保护你的。” “我没事。”薛如凤垂下眼睫,却仍感觉得到他灼人的视线。 “我可以带她走了吗?” 第14章 易风行不假辞色地对左子颀说。 子颀向来不拘小节,身为朋友的他也从不以为意。但这次,他做的实在是太过火了。薛如凤虽不是名门千金,却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子。他在光天化日下将她强掳而来,一个女人的名节岂不全毁在他手上。 “她可以选择走或留下。”左子颀的脸上,看不见一丝喜怒。 “你不打算为她负责?”易风行挑明了讲。 “负责?”他挑眉。 “易公子,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这一切,不需要任何人负责。”薛如凤寒著脸阻止了接下去的讨论。 她不要他对她负任何责任,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廉价。 “小姐……这怎么行,这个人——” “你确定要走?”左子颀旁若无人地问,仿彿这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是她听错了吗?薛如凤震慑。 他的声音里,竟有著她所不熟悉的情感,和一丝……心痛? 她抬眼,望进他如星的黑眸,却无法辨识他真正的情绪。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她问。 他想留她吗?他希望她留下来吗?如果他开口,她会不会留下?她望向四周,这是她所不熟悉的地方、不熟悉的人群。而她,可以仰赖他吗? “小姐?你还在想什么啊?咱们快回去吧,大伙儿都在担心你呢。”小眉的叫声唤醒了她。 “我……”她不可能选择留下。 “姓左的!你给我记著,这回看在小姐和易公子的面子上放过你,以后别让我在薛家的产业上看到你!要是你敢再来骚扰我家小姐,我一定马上要人把你送到官府里去。” “小眉!我们走吧。”既然他无意,她又何必多情。 一开始,她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易风行朝她点了点头,一行三人越过木板,离开了“黑鹰号”,扬帆驶去。 良久,左子颀只是注视著远去的帆影。 “小子,你真这样就放她离开?”老广不解道。 他明明就喜欢那个凤丫头,为什么将她掳了来又放她回去。要换作他年轻个二十岁,就是强掳她来做押船夫人也行,哪还有放回去的分儿。 那个凤丫头,是他这几年来见过最适合这小子的,他就不信这家伙会让她平白从手上溜走。 依他看,像凤丫头那种女娃儿,是天生的死心眼,若不是真喜爱子颀这小子,她是不可能跟他同睡一张床的。先前他对她说的那番话,也不过是想激她。该不会,她把他的话当真,以为他这个老人家不同意他俩在一起吧? 要真是这样,那他的罪过可大了! “老广,你说呢?”左子颀没有回头。 这时,如果有人看见他脸上的神情,一定会因为他充满自信的笑意而震惊。 第九章 薛如凤越想越不对。 为什么掳人的人是他、欺侮人的是他,但却要她来承受所有的后果。 纵然整件事被易风行动用关系压了下来,却还是被传得满城风雨。回想起当日离开“黑鹰号”的情景,他对一切并无歉意,反倒是她、却像是个做错事被押解回乡的人。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如此?她突然替自己觉得不平。 他平白夺去了她的清白、她的清誉,甚至,还夺走了她的心。 然而,她却对此无能为力。 这不免让她觉得气愤。她薛如凤是这样懦弱的人吗?怯懦是因为怕受伤害,那么现在,她难道就不受伤了吗?她忘不了他!就算她明知道他可能早已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早已不记得曾经有她的存在,她仍然无法将他的身影逐出脑海。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吗? 但她知道不只是这样,生平第一次,她迷惑了……一直以来,她都是众人眼中的好女孩、父亲眼中的好孩子,更是光耀薛家门楣的好女儿,她向来擅于扮演这样的角色,也一直以为这就是她应该扮演的角色。 但从他身上,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可以是任性、冲动、不顾一切的。以前,她只是强压下那份不羁,努力扮演著大家所喜爱的角色。 甚至,在知道那首流传关于他俩的歌谣时,她开始羡慕他可以做自己的勇气。他做到了她从来不敢去做的事。 而在海上那段短短的日子,纵然是惊涛骇浪、有委屈、有愤怒,全是她生平前所未有的经历,却也是她这一生最难以忘怀的时光。 直到回到陆上,她才发现,她真正喜爱的,是那样自由不羁的生活。 可是,她仍然回到她所熟悉的地方。 有没有可能,如果她当时决定留下。他会真正爱上她? 有没有可能,他早已爱上她,只要她肯留下? 那么,她为什么不? 她这才惊觉。她早已习惯掌控一切。而在他周遭的一切,是那么地不易于掌握,甚至,她连自己的心也掌握不了。 这让她害怕,所以她退缩了。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怯懦的人。当爱情来临时,她竟不敢追求,甚至——不敢面对! 既然,她已经是左子颀的人了。再跟他耗下去,又会有什么损失?或许她有机会赢得他的爱。 如果她就此放弃,他有可能与别的女人双宿双飞,那么到时,她又算什么? 她不甘心!她不信他真的对她全无感情。 为著她将来的幸福,她愿意赌上一赌! *** “易公子,这次请你来,其实是有事相托。”薛府里,薛如凤神色凝(奇*书*网^.^整*理*提*供)重地对著易风行道。 “有事?薛姑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易某一定义不容辞。”看她脸上的神色,想必不是件小事。 只是,会有什么事呢?该不会——跟子颀有关? 薛如凤起身,欲言又止。“易公子,这事——实在是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是因为跟子颀有关?”易风行蹙起了眉头。 自从那天船上一别,他与子颀就再没有见过面。虽说这是他与薛如凤之间的事,但身为好友的他也不免觉得子颀做的委实太过。 他们在“黑鹰号”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有过问,也无权过问。 事实上,他这回对子颀动了怒,是因为对薛如凤有著私心。 本来他与子颀是可以公平竞争的,但子颀这样的作为,却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更令他气愤的是,子颀对这件事没有半点解释,更未曾表示要负任何责任。 虽然,薛如凤没提,但以他对子颀的了解,他不信在“黑鹰号”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让本欲追求薛如凤的他也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易公子……我……是的,是与他有关……”她勉强地点头。 “你说吧,如果我可以帮得上忙的话。”他暗暗叹息,如果她对子颀真的无意,也不会挨到今天才开口。 “易公子,其实我……”她低下头。“我有……” “有什么?” “我有了子颀的孩子。”她终于说出。 “什么?!”易风行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竟然怀了子颀的孩子?!那她——他们——该死的左子颀!竟敢始乱终弃! “本来,这事我不想再提,没想到,却发现自己怀了子颀的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只有找你帮忙了,毕竟,我还是个未出嫁的闺女……” “那家伙——是他强迫你的?”他咬牙。 她只是垂下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该死的!你——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把你送到左子颀身边?还是把他押到你面前?”只要她说得出,他就做得到。 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他也必须负一半的责任。但首先,他得先找到那家伙,痛揍他一顿。 “不、不要!”她急急阻止。 “不要?”他不解。 难道她不是要他替她找到子颀? “我只希望……易公子,你可以替我把这件事告诉他……”她垂下眼睫。 “然后呢?”说是一定要说的,可接下来呢?难道她不想替自己讨回公道? “没有然后了。” “这算什么?”易风行怒不可遏。“你容许他就这样不负责任?如果他知道后,什么都不做呢?” 她不说话,只是摇头。 “够了!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我这就去把那该死的家伙找回来!要他给你个交代!在这之前,你什么都别做,明白了吗?” 她抬眼,点了点头。 *** “小姐,左探花求见。”一名家仆前来禀报。 “左探花?”听见他的名字,她的心一惊。 易风行不是才走不久,怎么这会儿他就出现了?难道,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计谋? “小姐,我已经请左探花在厅前稍后,不知小姐……见不见?” “见、当然见。让他等等,我随后就到。” 她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快就出现,甚至在她来得及设计他之前。 这是怎么回事?他知道了她和易风行的对话吗? 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来得及碰上面。那么,他是自己来找她的?出于自愿? 那么,她原先所想的计划不全都乱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没有中计,那他又为什么会到这儿来找她? “不必等,我自己进来了。”带著一抹笑意,左子颀旁若无人地打开房门,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你——”这人,还是一样的霸道。 “你下去吧,有事你家小姐会叫你。” 第15章 他指挥著下人,仿彿他才是这儿的主人。 家仆不敢反驳,只得退下。 “有事?”她强自镇定。 似乎无论多久,他始终能在她身上造成惊人的影响。 “想我吗?”他坐下,双腿跨在床榻,嘴角始终带著足以令所有女人心碎的邪肆。 她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想,无时无刻不在想! 几乎,她几乎脱口而出。然而,她只是蹙起眉心,冷然地道:“你闯入我薛府、擅入我的闺房,就是问这句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不想!从来就不、一点也不!”她起身,拉开房门。“你可以走了。” 他挑起一道浓眉。“多日不见,你的脾气还是一样能引起我的兴趣。征服你这样的女人,将是人生一大乐事。” “征服?左子颀,你以为我是什么?兔子?还是小鹿?就算你是猎人,我也绝不是你狩猎的对象,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要人请你出去了。” “事当然是有。”他跟著起身,缓缓逼近她。“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承诺。”他眯起眼。 她一步一步地后退。 承诺,她当然记得! “说到承诺……”这回,换她眯起了眼。“记不记得,当初我是对著你和易风行说的。如果你要求我履行承诺,那么为了公平,我也会给易公子同样的承诺。” 她不知道他会要求什么。但很明显的,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绝对不怀好意。她已经失了先机。 如果想真正赢得他的心,她绝不能示弱。 这样的回答让他愣了一愣。 他来这一赵,是来要回她的,上一回,他用的方法不对,所以让她给跑回了薛家。这回,他要她出于自愿地回到“黑鹰号”。 “上林宴是我点的、我付的银子。”他动了气。 “那又如何?”她笑。 生气,表示他在意。她发现她喜欢他生气的模样。 他再次愣住了。 她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但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可至少在这之前,她面对著他时,总是武装戒备的。 以他对女人的了解,他会认为那是他对她造成的影响。 如今,她竟可以神色自若地面对他,难道是他对她的吸引力减弱了? 不可能,他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你把自己的初次给我,难道你也要给易风行。”他出言讥剌。 “要是他愿意入赘薛家,没有什么不可以。”她答。 “入赘?你还想招赘婿?”他一掌击上桌面。 她已经是他的女人,竟然还想嫁别的男人! 他绝不允许。 她扬起头。“打一开始,我就决定要招赘,从未改变过。” 他咬牙。“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左子颀,据我所知,你的名字还跟许多女人串在一起。为什么,你不去找你的那些女人们呢?”她微笑。 “我——” 我只要你!但这话,他说不出口。 “或者,如果你愿意入赘,我或许会将你一块儿列入考虑。”她拉开桌旁的小柜。“要不要把你的身家交代清楚,好让我心里有个数儿。”她拿出一叠男人的画像和身家资料,顺道取出了纸张和笔墨。 “薛如凤!你以为那些男人当真是想娶你?他们不过是为了你薛家的钱财罢了!更何况,你已经不是处子!” “那么你呢?为钱?还是为……我的人?”她挑衅。 “你——我从来没想要娶你!”他吼。 虽然是她激他的,但他这话还是伤了她的心。 如果他从没想过要娶她,那又为何要了她?难道,他对她,也像对他那些女人们一样? 她的眼立刻黯了下来,却不想让他发现。 “我也从没想过要嫁给你。”她倔强地回应。 不知为何,她的话令他的心整个儿揪紧,仿彿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你不怕‘别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他质问。 那句“别人”,指的是她未来的夫婿,但只要一想到她可能躺在“别人”的怀里,一股无名火直往上冒。 “左公子,你我之间有何关系呢?不过是那么一夜,你又何必念念不忘?”她环起双手。 “不过我还得感谢左公子这么替我著想。可你也别忘了,我有的是钱,钱招来的赘婿,不得过问我薛家的事,相信张贴卖身榜的你,应该记得吧。” 该死!她什么时候变得可以抵抗他了? “那么,你也不会忘了这个吧。”他拉过她,把住她的腰身,吻住了她。 他的舌狂野地缠住她的,要她记起他们之间的激情。 如果她的眼神可以说谎,他相信她的身体不可能对他说谎。 事实证明——她要他! 他对她还是有著全然的影响力。他扣住她险些瘫软的身子,加深这个吻。他可以确信,如果他现在就在这里要了她,她绝不可能抗拒。 但这不是他要的。 他曾说过,他要她的人、她的心完全地属于他。 “想起来了吗?”他邪肆地笑,缓缓地在她唇边吐出话语。“记得,我会再回来的。”他陡地松开她。 直到他离开,她仍在他所给予的激情中悬宕,久久不能平复。 *** “不可能。”左子颀斩钉截铁地回答。 没错,他的确是要了她。但,她绝不可能怀有他的孩子。这种事,他一向小心,就连跟她在一起时也是一样。 他热爱自由自在的生活,孩子只有可能成为他的累赘。以他从小的经验来看,他不认为他的小孩会希望有他这样的爹。 但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就算这是真的,她又为什么不亲口告诉他?方才,她明明有机会。 更令他不解的是,如果真有其事,她又想瞒他,那么她又何必要易风行来找他? “不可能?你说的是什么不可能?你不可能跟薛如凤在一起?还(奇*书*网^.^整*理*提*供)是薛如凤不可能有你的孩子?”易风行气得想痛扁他一顿。 “是她亲口告诉你的?什么时候?”他挑眉。 “当然是她亲口说的!而且就在我来这儿之前!”易风行握拳。“左子颀,你别想在这种时候推卸责任!”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左子颀扬眉。 要是她真有了孩子,就不难解释她为什么仍要招赘了。 “她大可自己来找我,为什么是透过你?别告诉我,你跟她之间有什么吧?” “左子颀!”易风行挥过一拳,恰恰打在他脸上,他的嘴角立即渗出了血水。 他可以肯定她爱他。 否则,她不可能将自己给他,更不可能将孩子留下。 自她离开“黑鹰号”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注意著她的消息。他知道她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女人。如果是,那就是他看错了她。但没想到,她竟会透过易风行来找他? 这算什么? “她还说了什么?” “没别的。” “没?她没有向你哭诉?要你替她讨公道?” “左子颀,你要是不想负责,大可说句话,往后,她的孩子和幸福,有我易风行一肩担!”他已经决定了。 于私情,他对她有情。于公,他必须要对这事负道义上的责任。如果左子颀当真置之不理,他决定将她迎娶进门。 左子颀一震,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孩子是我的!薛如凤也是我的!轮不到你这个不相干的人!”他吼回去。 易风行停下了动作。“这么说,你是愿意负责了?” “只要她肯嫁,我就娶!”反正,他早要定了她。 他这话,倒让易风行惊讶无比。 任何人都无法逼左子颀做他不愿做的事。如果他不爱她,就算是她怀上了十个孩子,他也不可能因此而娶她。 这么说……他——爱她?! 第十章 毫无预警的,大红花轿竟在一大清早敲锣打鼓地抬著上了薛家门,所有礼数一应俱全,就等新娘上花轿。 “娶我?”薛如凤震惊得无以复加。“你这算什么?我说过要嫁你了吗?更何况,你竟然连提亲都没有,就把花轿抬著上门!” 她早该知道左子颀从来就不按牌理出牌。 但她却没想到他竟可以荒唐到这种地步,他难道算准了她非上花轿不可?就算她愿意嫁他,也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 “你怀了我的孩子,当然要嫁给我。”左子颀毫不迟疑。 他人都来到这里,花轿也抬上了门,不可能让她不嫁! 本来,他就打算要娶她的,而这样的念头,在他再次见到她之后,更加确定。 只是有了孩子这个原因,让他加快了脚步,而且比平常人要快得多。 他可不能忍受他的女人和孩于有任何机会成为别人的。 “你别忘了,除了你,我还有更多的选择。”他连爱字都未曾说出口,却要她嫁他,而且只是为了她怀了他的孩子。 那么,如果他知道没有孩子呢? “除了我,你不可能有别的选择。”他自信地扬起唇角。 他左子颀不会让他的女人有机会选择除了他以外的男人。这女人,显然还不够了解他。 “你——”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教她如何能答应他。“请你回去,我不接受。” 她本只想藉此引出他,试探他对她的心意,只是她没料到,在她安排好一切之前,他就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你最好有个好理由。” 第16章 他眯起眼。 这辈子,少有人能拒绝他。她是个例外,但他不会容许她再做第二次。 她抬眼。“我薛如凤只招赘、不嫁人。” 这样的理由够充分了吧。她就不信,他肯愿意成为她薛家的赘婿。当然她爱他,更希望他会娶她。但却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你肚子里的孩子除了姓左,不会有其他的姓。”他威胁著。明显地告诉她这唯一的答案。 纵然他并不喜欢小孩。但若是她肚子里的,他可以接受。 只是,她为什么不告诉他?难道他不够资格当孩子的爹? “如果,从头到尾就没有孩子呢?”她挑衅。 事实上,她还是有些怕。如果她说出真相,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没有孩子更好,他想这么回答。但却没有说出口,他不希望她以为他不爱他们的孩子。“花轿已经在门外等著,你嫁是不嫁?”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明白。无论有没有孩子,他都要娶她? 那么,她可以认为他是爱她的? 如果是,他为什么不说?她望进他的眼,却在他眼底看见一些特别的情绪。那像是——气愤、焦急和害羞?! 她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那样的情绪竟会出现在他眼底?那表示了什么? 向来霸道不羁的左子颀竟会出现那样的神情? 突然,她恍然大悟。跟著,眼底出现了笑意。 如果他当真不羁,绝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有了身孕而娶她。要是他当真霸道,绝不可能冒著被拒绝的危险来娶她。 但他来了,出现在她眼前,而且坚持要娶她! 这代表了什么? 薛如凤,你这个女人。他已经在对你说爱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她告诉自己。只不过,他示爱的方式实在比常人要特别得多了。 “笑什么?”他皱眉。她突如其来的笑令他不安。 他从来不知道,要求婚是件这么困难的事。他该怎么说她才会明白,她肚(奇*书*网^.^整*理*提*供)子里的孩子跟他要不要娶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可以,他还是觉得直接将她掳回“黑鹰号”会方便得多。 “我在想……或许,我可以答应嫁给你。”她答道,眼底仍带著笑意。 “什么?!”突然地转变,反倒让他惊讶。 是他说对了什么,让她突然改变了念头? 他有些慌乱地发觉,打从他与她再次见面开始,似乎她就渐渐掌控了所有的局面。这让他极为不满。本来,掌控一切的不都是他吗? 为什么他觉得他已经掌握了一切的时候,她却又接手。 该死的!他始终无法弄懂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是说,我可以答应嫁给你,但你必须做到三件事。”她勾起三根手指头。 “三件事?”他近乎咆哮。 现在,他反倒成了哀求她嫁他的人了? 不理会他的反应,她迳自说出三个条件。“第一,我要亲耳听到你说爱我。第二、第三,既然你曾揭下红帖,还贴出了卖身帖,那么我要你先卖身为奴、再入赘薛家。就这么简单。” 既然他要娶她,她当然得洗清之前所受的屈辱。 “薛如凤——”他咬牙。“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这些荒唐的条件!” 要他为奴、入赘已经够荒唐了,她还要他开口说爱她?!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不答应也行,我也不一定非你不嫁。” 这女人!得寸进尺了! “好,那咱们就等到你肚子大了、孩子出世后再谈。”他就不信,她真能等到那时候。 “什么?”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到我的‘黑鹰号’上作作客。”他逼近她。 “等等!你想做什么?”她后退。 她开始觉得不对。整件事已经超出她所能控制的范围了。 看见他脸上的神情,她几乎要后悔自己这样愚蠢的作法。她早该知道,不该将他逼急了。打一开始,她就知道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她后退,却退无可退。 “你以为呢?”他挑起一道浓眉。 果然,照规矩来的事还是不适合他。 既然她也不喜欢照著规矩来,那么,就照他左子颀的规矩吧。 ***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该死的家伙!”她躺在床榻上挣扎,他却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他竟然将她再次掳上“黑鹰号”! 这人,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他就算准了她无法反抗?! “别乱动了,当心你肚子里的孩子。”他皱眉地道,还没见过哪个怀了身孕的女人这么好动的。 “放开我!你这个蠢蛋!没有孩子!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孩子!”她吼回去。 她气极了,本以为她已经完全地掌控了一切。没想到,他却这样将她掳到了海上。爱上这样的男人,根本就是她的不幸! “没有孩子?你在胡说什么?”他扬眉。 “本来就没有孩子!我根本就没有怀你的孩子!” 他眯起眼。“你再说一次。” 如果没有孩子,她为什么要易风行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 “没错!是我骗了你。没有孩子、没有身孕、什么都没有!你放开我!” 他突然来到她身边,将她锁扣在他怀里。“告诉我,为什么骗我?”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渐渐成形,但他还需要她来证实。 “骗你又怎么样!我只是想用孩子来引你出现。瞧,你这不是出现了吗。”她气愤地回答。 至少在这点,她扳回了一城。 “哦?那么,你又为什么要引我出现?”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因为想见我?还是——你根本无法忘了我?” “你胡说!”被他说中心事,她强烈地否认。 在没听见他说爱她之前,她绝不可能先认输。 “我胡说吗?”他捉住她精巧的下巴。“如果你不是想见我,何必这样大费周章,透过易风行来找我?甚至,编出不利于你的谎言?要不你以为,我知道你有孕的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她是预想过他可能有的反应,但却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说吧,说你想我、忘不了我。说你其实早巳经爱上了我。”他直勾勾地望著她,眼底尽是得意的笑。 他早知道,她不可能忘得了他。 她回避他灼人的视线。“你胡说!” “如凤,我可爱的小女人,你以为自己骗得了我吗?” 当他说到“我可爱的小女人”时,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想我、忘不了我、其实早已爱上我的人——是你吧。”她鼓起勇气,将话原封不动地送还他。 “你——”这回,换他微微赧红了脸。 “左子颀,你这愚蠢的男人,你以为自己骗得过我吗?”她挑起一道秀眉。“如果你没有想我、忘不了我,不会在易风行找到你之前就来到薛家;如果你没有爱上我,不可能会要娶我!” “你——我只是为了对你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他立即否认。 “那么,现在没有孩子了,你要对谁负责?”她反驳。 “没有孩子吗?”他捉住她被缚住的双手。“我早猜到你不可能怀著我的孩子。” “什么?”她瞪大了眼。 “不过,既然你那么希望怀有我的孩子,现在努力,还来得及。”他笑,开始扯著她的衣襟。 “左子颀!住手!你想做什么?!”她尖叫著反抗。 他吻上了她的颊。“负责啊!不然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我的小妻子。既然你这么希望我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负责,那么我们得努力制造出一个,好让我快些负起应负的责任才好。” 她震惊得无以复加。 没有孩子,他想制造出个孩子?! 天!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已经被他吻得迷了心智。 老天!她究竟爱上了什么样的一个男人?! *** “养子莫似左予颀,生女应如薛如凤。” 这歌谣,还在民间流传著。 只不过,如果左子颀和薛如凤生了个小子,这歌谣该怎么接下去? 一年后,城里出现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失踪已久的薛如凤回到了薛府,怀里还带著个娃儿。 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左家的大红花轿再次上了薛家大门。花轿眼前打著两张旗子。一是一年前薛家所贴出的招婿帖。还有另一个,是左府贴上的卖身帖。 而传说中的采花郎左子颀,穿著一身新郎倌的衣裳敲敲打打地进了薛家门。 后来听说,是左子颀入赘了薛家:可又有人说,是左子颀卖身进了薛家……到头来,谁也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薛家酒楼依然开张,老板娘却换了个叫小眉的。 而薛家小姐呢? 据说带著孩子跟左子颀跑了,究竟是左子颀拐跑了薛如凤,还是薛如凤收服了左子颀?想知道究竟的人自始至终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传闻还是会继续下去。 至于真相,就得到海上才会明白了。 ——全书完 後記 新系列!新系列到了! 这回的“掠夫记”,可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据说休息了一个月,还是没能让李小璇加快脚步、提前交稿。仍然忙坏了每天用力‘鞭’、拚命‘击’的神奇编。 有时真觉得,出系列简直是虐待自己,折磨编编。 第17章 可是每每想出有趣的点子,不写又粉难过,只好在那既开心又痛苦的情况下,一本本写出来。 这本《巧戏狂夫》,不知大伙儿觉得如何? 一开始,本来是想让女主角用力‘戏’这狂夫的。可不知怎的,越‘戏’越觉得不对。不但女主角没‘戏’到这狂夫,反而被捉弄个十足十。编编追来问原因,小璇璇只好干笑数声。 “嘿、嘿、嘿,让我们忘了书名吧。至少,这狂夫还是挺狂的嘛;至少,还有一半的书名是符合的咩,对吧?” 你知道的嘛,有时候主角就是有自己的想法,连作者都控制不了的哩。 不过,我会尽量、努力让他们乖乖的咩。 好啦,既然是系列,就请大家用力期待。 一本会比一本好咩!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