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西施发家记》 第1节 本图书由(妮拉拉)为您整理制作 楚留香文学网(<a href=" target="_blank"></a>)转载 面条西施发家记 作者:兀兀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美食 布衣生活 ☆、第1章 一穿越 常相逢满意地看着镜中的女子:粉色的比基尼裙式三件泳装将她的身材衬托的纤秾有度,玲珑曼妙,露在泳衣外的大面积肌肤更是白皙幼嫩,她缓缓抬手,将及肩的亚麻色长发麻利的绾到脑后,然后优雅的转了个圈儿,向镜中人自信的一笑,出了更衣室。 她为了今天可是下了半年的功夫,先不说身上这件泳装是她花了多少心思才订到的,就今天这个点儿,也是她费尽心机打听到的,知道自己的王子每天都会来这里游泳,常相逢整个人都沸腾了,立马制订计划准备方案全身心投入了钓金龟的事业中。 听到有拖鞋声远远传来,常相逢禁不住豪情万丈,看着脚下粼粼碧波,她钓花美男的日子要从今天开始了:她要先从视觉上惊艳他,然后从味觉上打动他,最后那就是从内心爱上她啦,结局嘛,自然是he啦,王子会牵着她大踏步的走向民政局! 想到这儿,常相逢微踮脚点纵身一跃,如一条人鱼跳入水中。 可惜的是常相逢还没有将自己苦练的泳姿完全施展,只觉小腿抽疼人不由自主的往下沉去。 “救命-”她刚张开口呼救,池水已经淹没了她的口鼻… 永安圣光十五年十一月,洛阳首富令狐家的大船缓缓的向着洛阳城最大的渡口大柳树码头行驶,而船上两位主子:令狐家新一代家主令狐俨与其表弟明奕正悠闲的坐在船头晒太阳。 “表哥你送我的这千里眼可真好使,这两岸的风景看的真真儿的,就跟在眼前一样,而且还小巧,不像胡家小子的那个,长的能杆枪一样,杵在脸上什么好看相?”明奕转过头兴奋的冲令狐俨道,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你要是再有,记得再给我两只,我送人用!”有了这千里眼,这一路他都这么爬在船舷上舍不得起身。 说话的明奕是洛阳明府的嫡孙,洛阳明氏先祖曾授历城侯,虽然百年之后曾经的辉煌已经不复存在,但洛阳人还是喜欢将明府称为侯府,称明家唯一的嫡孙明奕为小侯爷,而明氏上下也对这个嫡孙寄于厚望,希望在他身上能重现明家昔日的荣光。 在京城的时候明奕其实对令狐俨送给胡惟明的那只千里眼垂涎了许久,奈何胡惟明是户部侍郎之子,令狐家求于他,而千里眼又是西洋来的金贵东西,明奕也只能干看着,没想到一出京城,令狐俨便送了个更好的给他,怎能不叫明奕惊喜? “这样的一只都难寻,还再送你几只?你到市面看看,拿银子能不能买的到?”若不是明奕是他的表弟,两人相处又好,从来信奉银子一定要花在刀刃儿上的令狐俨才不会拿几百两银子一只的千里眼送他,“这只你也收好喽,若是叫你那些姐姐妹妹们看到要了去,想我再送是,可是不能的了。” 令狐家是豫西首富,至于家资几何无人知道,但洛阳人都知道这城里泰半的店铺不是令狐家在经营,就是令狐家是房东,还有洛河上跑的船,远远望去,一多半都挂着令狐家的蓝色幌子,而这所有的一切,就是属于船上这位长身玉立的少年公子,令狐家第五代掌舵人-令狐俨。 明奕被令狐俨送的俊脸一红,嗫嚅道,“什么姐姐妹妹,我哪里有?不过都是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见天的往跟前凑,烦死了,”说着便又举着千里眼看风景去了。 “表哥,表哥,那边有人,有个女人落水了!”明奕从千里眼里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向他们这边漂过来,“来人,快去救人!” 听到有人落水,令狐俨也走了过去,拿过明奕手里的千里眼看了一会儿,便冲身边的长随道,“似乎人还活着,胡二带上胡三,快放了小船下去。” 常相逢迷迷糊糊的被人拖到甲板上,听到周围的嘈杂声,心里暗暗奇怪难道救护车这么快就到了? “胡万你过来,你年纪小,帮这姑娘控控水,”胡二叫过一旁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人还有气儿呢,倒是命大,幸亏现在不是汛期,不然就给老龙王做老婆喽!” “怎么样了?能救活么?”明奕没有耐性等胡二回话,直接跑到常相逢面前,“哎,这位姑娘,你醒醒!” 现在被人死力按肚子控水的常相逢想不睁眼都难,配合着吐了几口水后,她睁开眼睛,结果,她居然看到一张头上戴冠,耳边还垂着两根串着珠子的长绳的小孩子! “这,这怎么回事?你们是谁?”常相逢不淡定了,她想吸引的是早上来晨练的高富帅,不是这群奇装异服的人好不?“啊,你们别拍,我没穿衣服!”自己可是穿着比基尼来的,这要是被搬上电视放到千家万户,她老爸肯定会杀过来大耳巴子抽死她不可! “你没穿衣服?那你身上是什么?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明奕奇怪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惊恐的女子,年纪不大,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在水里泡的,面色青白,看不出一点人气儿,“你饿不饿?我叫人给你做碗热汤喝?” 听到热汤,常相逢的肚子不自觉叫了起来,她早上为了显瘦,可是什么都没吃就跑去游泳了,可是这是哪里?“你们不是在拍戏?电视台来开玩笑的?”该倒霉的自己中了标。 可低头看到自己身边灰朴朴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常相逢说不出话了,直接一头扎到甲板上,如果猜的不错:她穿越了! 没有电视台可以恶搞到在泳池里给她把衣服换了! “哎,这怎么回事?怎么又晕过去了?大夫,表哥,你船上有大夫没?快救命!”明奕被常相逢突然倒地吓了一跳,想去摸摸她有气儿没奈何男女有别,只得可怜巴巴的看着令狐俨,“表哥,怎么办?” “胡二,将人弄醒,去叫葛巾弄碗面来,再找身衣裳给她,”令狐俨看了一眼常相逢褴褛的衣衫,十几岁的姑娘了,裙子短的都盖不住脚,而那对天足上的鞋居然也都满是补丁,原来鞋上还能打上补丁,令狐俨自负走遍永安,这次也算是开了眼。 常相逢并没有真的晕过去,她是对自己目前的人生太过无力,她已经完全想起来了:现在的她叫常巧丫,好吧,这名字土的她都无力吐槽了,悲催的是,今天她是特意过来投水的,原因更苦逼,她有个将她卖给人做妾的后爹!今天便是赵家来抬她的日子! 想到这些常相逢一阵绝望,自己一定是跳水的方式不对,听到高富帅的脚步时光想着姿势优美了,没顾得上热身!现在怎么办?她重新跳到河里会不会再睁开眼就是游泳池了?! “唉,你做什么?怎么又寻死?” 船上诸人见常相逢忽然从甲板上爬起来又往河里跳,都吓了一跳,明奕手疾眼快,一把抱了常相逢的腰,“你做什么?有什么事说出来小爷给你做主!” 令狐俨无奈的看着明奕,虽然据他观察这个姑娘确实是一心要寻死,但也没必要大包大揽吧?到底对方出了什么事儿他们还不清楚呢,“这位姑娘,你先将衣服换了,咱们舱里说话,真有什么烦难之事,若是我们能帮得上忙,伸伸手也未尝不可。” 被一群大男人虎视眈眈盯着,想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只是这些人帮自己?他们是谁她都不知道,“你们真的愿意帮我?” ☆、第2章 二对策 “你,你吃完啦?要不要再来一碗?”明奕已经被常相逢狼吞虎咽的吃相给惊呆了,他活了十五年,别说女人,男人也没有像常相逢这么吃过饭啊,“你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吭,奕哥儿,”令狐俨打断明奕的关心,这孩子真是实诚的过了头了,“这位姑娘,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 放下手里的碗常相逢深吸一口气,眼前这两个男人,噢不,她应该称之为“公子”或者“少爷”的人,年纪都不大,但那个做在主位的明显老成许多,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带了审视的意味,而旁边那个,就简单多了,对自己更多的是好奇和关心。 看来自己摆脱被卖的命运,希望就在他们身上了。常相逢眼眶一红,泪水就流了下来… “这个赵掌柜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的竟敢强抢民女?没有王法了么?”明奕听常相逢一长一短的讲完自己悲惨的遭遇,气得一拍案子,“你放心,等到了岸上,小爷抽死他!” 令狐俨再次打断明奕的咆哮,“你哪只耳朵听到赵掌柜强抢民女?”他漠然的看着常相逢,“你被你父亲卖给了赵掌柜,不甘心给他做妾,便自己跑出来寻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做儿女的被父母卖了就要寻死,洛阳城得死多少人?” 我呸!常相逢都要被令狐俨给问吐血了,“段天生不是我爹,我爹姓常是个秀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儿女也是人,难道父母将他们生下就是为了养大了图利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母亲也不会听到赵家来人,便偷偷开门将我放走了。” 段天生在常相逢的记忆里就是个狗娘养的,不但对常巧丫母女三人非打既骂,更是将她们当做赚钱的工具,先卖了常巧丫的姐姐常巧姑,现在又要卖常巧丫了,合着在令狐俨的理论里,这倒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 令狐俨被常相逢直白的质问顶的面色一青,沉着脸道,“那你准备怎么办?那个赵掌柜年纪不小了吧?你不想给他做妾,怎么?是想我还是奕哥儿买你进府?”这丫头看着瘦弱,可说话的时候眼珠乱转的,一看就是个有心眼儿的,估计看到他们富贵,将他们当做救命稻草了。 这人什么脑子?要不是还需要他们帮忙,常相逢都要直接给令狐俨一个大白眼儿了,“我既不会与人为妾,也不会卖了自己给人做丫鬟,既然承了明公子救命之恩,”这话她是冲着明奕说的,就冲令狐俨这德性,她也不会将什么救命之恩算到他头上。 “我能不能再求明公子一件事 ?”常相逢站起身,下意识的抓了抓裙子,她知道按照戏路,自己忱个时候是应该给明奕跪下的,可是常相逢算来关节就硬,叫她下跪,实在是做不到啊! “有什么事儿你只管说,你不想做丫鬟也行,下船时我给你银子,你们将赵家的钱退了,你继父肯定不会再逼你了,”明奕觉得这个叫常巧丫的小姑娘太可怜了,这才多大?十一二岁就被后爹卖了给人做妾? “公子救了我已经是大恩了,可惜我身无长物,无法报答公子,怎么能再拿公子的钱?再说了,我那个继父嗜赌如命,这些年我跟我娘日做夜做,挣下的银子全都被他送进了赌场,您就算给他银子,他也会照样卖了我的。”常相逢垂下头,暗骂自己怎么穿到一个十四岁小姑娘身上之后,这神经也脆弱了,这眼泪居然控制不住就流了出来。 令狐俨看着强忍着不肯在他们面前落泪的常相逢,心下讶异,他倒是小看这丫头了,“那你准备怎么办?不论你继父对你如何,你都是他的女儿,想不再被卖,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嫁人。” 因为继承了常巧丫的记忆,常相逢对这个永安也有了一定的认知,她知道令狐俨不是在吓唬她,做为女人,想跟离家也只有这两条路了,“那我就死好了!” “你可想好了,对一个女子来说,诈死逃生可不是什么好路,你哪里去找栖身之地?难道想求奕哥儿将你安置在外头不成?”令狐俨自小便在祖母的带领之下管理令狐家的产业,这种听过也见过。 这人简直就是不能沟通,偏还话多的很,不过他倒是也提醒了自己,叫他们找个地方将自己放下船的办法行不通,“令狐公子真是想的太多了,我说的不过是等船到岸的时候,劳驾你们找两个人将我抬下去,对外头人直管说我从水里捞出来就没有醒过,怕是活不过今晚了,”常相逢再次看着明奕,“明公子,您能不能帮我这一次?” 明奕一时就些不明白,但常相逢向他求助,他还是很乐意帮忙的,“你的意思就是叫我的人跟你后爹说你快不行了?这能瞒得过么?” “赵家不过是在小北门开香烛铺子的,刚才狠命追我逼我跳了河的就是他家的人,我要是死了,他们也算是摊上了人命,至于我那个后爹,除了回家要钱,根本就不着家的,您以为他会为我请大夫?”先用这个方法躲过了一劫再说。 “行,就照姑娘说的办,”令狐俨起身道,“再给常姑娘端碗面,不过在下再提醒姑娘一句,这病总有好的一天,若是你那继父还要卖你,只怕就没有今天的好运气了。” 虽然令狐俨觉得常相逢有些幼稚,但这样一来也表明了她不是那种看到富家公子便处心积虑想要赖上的浅薄女子,虽然家境贫寒,倒还有几分志气,令狐俨这次认真看了常相逢的相貌,可能是常年没有吃饱过的缘故,两颊无肉,唇色青白,除了跟自己叫板时两道乌黑的细眉扬起还有些活力,不说话的时候整个就是个一风催,想来表弟也就是起了善心,看她可怜才想伸手相助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从来计划都赶不上变化,先躲过了一劫,其他的以后我再想办法,”常相逢摇摇头,她不打算依靠明奕,有个那样的爹,除非就像令狐俨所说,自己入了他们府里当丫鬟,不然根本摆脱不了,就算是入了府当丫鬟,只怕也是摆脱不了的,在常巧丫的记忆里,段天生还时常逼着母亲海氏去白园问姐姐常巧姑要她的月银来花。 “你跟我说你那个不是人的爹是做什么的?我叫人去收拾他,管保他-”明奕还是头一次听说世上有这么黑暗的事情,已经气的浓眉倒竖,恨不得带了家人去将那个卖女儿的段天生给抽上一顿帮常相逢出气了。 “明奕,这是常姑娘的家事!”令狐俨扬声打断明奕的喋喋不休,段天生好坏,都是常相逢的继父,当着女儿的面儿骂人家父亲,实在不怎么礼貌,“行了,胡二,你去安排一下,一会儿快到岸了,就照常姑娘说的办。” 葛巾看令狐俨出去了,忙又给常相逢端了碗面,里面还特意加了只鸡腿,“姑娘快吃吧,”说着又将一起拿进来的一个小包袱递给常相逢,“这是我平时穿的几件旧衣裳,姑娘若不嫌弃,就拿上。” “不,不行,”常相逢忙放下手里的碗,为了回去装病,她现在可是忙着给胃里存食儿呢,“姑娘您可别误会,我不是嫌你东西不好,刚才你也听见了,我这装死呢,怀里还抱着个小包袱看着就假了不是?” “那这个给你,虽然不值什么银子,关紧的时候也能救救急,”葛巾是令狐家的家生子,父母是都令狐家得用的人儿,以前在家里日子过的不错,到了令狐俨身边,更是跟个小姐一样,虽然也听过府里其他的丫鬟说起辛酸身世,可像常相逢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看见,心一软顺手将自己腕上的镯子捋了下来,“你拿上。” “这就更不成了,别说我不能随便接人东西,”这是自己父母从小教的好,“何况还是这么贵重的,您给我下面吃我已经很谢谢了,”眼前这个丫鬟姑娘往她手里塞的可是个金镯子,常相逢要是接了成什么人了,“这东西叫我那个爹发现了,又送到赌场去了,白糟蹋了您的一番好心。” ☆、第3章 三装死 待令狐家的大船到大柳树渡口时,常相逢已经躺在一张床板上准备好了,明奕看着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样子,心里一酸,“你可想好了,真不行的话,你就去明府找我,明府你要是没有听说过的话,就找侯府,一说洛阳人都知道。” “谢谢明公子,我没事的,您放心,大恩不言谢,我这样的身份,只怕也没有机会回报您了,”常相逢轻声道谢,却在被船夫抬起的刹那,感觉到明奕将一个硬硬的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可是船已经靠岸,她想起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大柳树渡口比平时热闹了许多,原因么,自然是洛河-西的人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姑娘被一群人追的走投无路纵身跳了洛河,而现在,那些逼死人命的畜牲也只是沿岸找寻,根本没有人下水去救人。 而后来赶来的胖子居然还跟另一个精瘦的男人撕扯,喊着若是他交不出女儿,便要退银子给他,他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是要见着大姑娘的,可不能就这么打了水漂! 这都是什么人啊,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百姓也都顾不上逛街摆摊,听说有人看到那姑娘被洛上的船救起了,纷纷涌到渡口来,想看看最终结果。 海氏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放女儿放的太晚了,没想到女儿一出门便被赵家的人发现了,她哭求丈夫段天生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的女儿,可是却被段天生狠狠踹倒在地,骂她养了个赔钱货,扬言若是找不回常巧丫,就将她给卖了。 待海氏喘过气来追过来时,听到的却是女儿跳了洛河的消息,她只觉天旋地转,一下子瘫倒在地起不来身。 “来了,来了,下来了,”一旁久候的百姓看到从船上抬下人来了,一股脑儿的涌了过去,“怎么样了,是不是死了?” “起开,起开,那是我女儿,是我女儿,让我看看她,”听到大家的话,海氏瞬间清醒了过来,跌跌撞撞的扒开人群,向船边冲去。 “你们是她的家人?”胡二傲慢的看着早一步凑到跟前的两个男人和一个只会抱着女儿痛哭的女人。 “是,是,胡管事,鄙人是小北门做香烛生意的,姓赵,这是我今天才买的小妾,一个没看好,竟然投了河,”赵掌柜哪里会错过跟令狐家攀交情的机会,抖着身上的肥肉拱到胡二面前,“没想到竟然得了胡管事相助,真是不胜荣幸啊,不知道胡管事能不能赏光到舍下喝一杯喜酒,也叫鄙人好好敬胡管事几杯,感谢胡管事的大恩。” 这都什么人啊?胡二鄙夷的从赵掌柜怀里抽出手臂,“喜酒就不必了,我看你还是赶快去给你家小妾买棺木吧,香烛反正你们家也是现成的,这丫头在水里泡了太久,已经没救了,快抬回去吧,真是晦气。” “你,你说这丫头死了?”赵掌柜瞪大眼睛,挪动着胖大的身子向常相逢跑去,“起来,你给爷起来!” 可木板上的常相逢一动不动,面色唇色苍白如霜,整个人哪还有活气儿?赵掌柜看着眼前半死的女人,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信了段天生什么常巧丫人水灵又好生养的话?现在再看哪有一点儿水灵劲儿?还好生养,身子薄的跟张纸一样,而且她这一投河,好嘛,自己纳个妾罢了,现在全洛阳人只怕都会觉得自己在强抢民女了! “行啦,嚎什么丧呢,赶快抬走,一会儿给我们送挂万头的鞭来,晦气死了,这可是我家爷的船,上来的可都是达官贵人,坏了风水卖了你全家也不够赔的!”胡管事一指赵掌柜骂道,“别以为爷不知道你做的什么好事,这丫头眼看也就十一二岁,还你的小妾,我看你是逼死了人命还差不多,赶快滚!” “女儿,女儿你醒醒,你看看娘啊,娘错了,娘没有护住你,都怨娘,都怨娘,”海氏看着面无血色的女儿,口中讷讷诉说着自己对女儿的亏欠,只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她。 常相逢被海氏哭的心头火起,若不是还要装死,她肯定跳起来大骂了,原来这常巧丫的娘知道自己对不起跟前夫生的两个女儿啊,她还当她不知道呢,敢情心里什么都清楚,就那么看着现在的老公打骂虐待,卖完一个又一个? “行了,你也别哭了,早干嘛去了?”胡二在船上将常相逢的话听的真真切切,对这个哭的肝肠寸断的女人并不同情,“还不赶快叫你男人过去跟赵掌柜商量着张罗后事,在这儿嚎什么丧啊,小心我叫人一顿乱棍将你们都打出去!” 海氏这边还没有迷过来,那边赵掌柜已经跟段天生吵起来了,段天生被铁了心要退亲的赵掌柜跟家丁围堵着,挨了顿打之外,早上刚刚到手的银子也被抢了去。 “我跟你说姓段的,人我还没有接进家呢,就变成死人了,前头的二两定银你给我老老实实交出来,不然别看你头上顶个‘官’字,我照样叫你不得好死,”抢走了自己早上才付的八两银子,可白扔二两赵掌柜终是不甘心,咬牙威胁道,“三天之内,不然我打到你门上!” 第2节 那二两定金段天生早就交给通宝赌坊了,哪里有银子还给赵掌柜?可赵家人多势众,他不过是守城北门的一个门子,虽说在县衙也是位列三班,却是最不值钱最无权无势的那种,又哪里敢不认这账?只得讷讷的应了,承诺还赵家银子。 转头向还在痛哭的海氏踢了两脚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要是明天给我拿不出二两银子来,我剁了你!”说罢也不管海氏母女,甩手自己走了。 令狐俨跟明奕站在船上看完岸上这出闹剧,见人都散去只余下那对母女,一个躺在那里“奄奄一息”,一个傻坐在女儿旁边萎靡不振,明奕按捺不住,“我下去看看。” “你看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若是被人瞧见了,还以为常相逢是你逼死的呢,”令狐俨心里又将“常相逢”这三个字默念了一遍,觉得这个姓名实在是有些奇怪,“叫胡二找几个人将她送回去便是了,以后是死是活,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那叫胡二再送几两银子给那妇人,我原以为常相逢怕咱们不帮她,今天一看,原来世上还有这么些凄惨之事,”明奕摇头叹道,“早知道就不该听她的,咱们直接出头多给些银子将人买下,也省得她回去又受搓磨。” “你确定你给的银子能落到她手里而不是被段天生抢走去赌?走吧,如果她真的走投无路时,会去找你的,”虽然这个姑娘跟令狐俨见过的寻常姑娘有许多不同之处,泼辣心机足脑子快,但终究是个姑娘家,河都跳过了,他不相信她会不向明奕求助。 何况常相逢跟他们两个说话时,重点一直放在明奕身上,不过就是看着明奕更单纯热心,更容易从他那里讨到好处罢了。不过令狐俨却是不希望明奕跟常相逢再有什么来往的,“行了,咱们回去吧,下面的事自有胡二料理,你再不到家,姑祖母该便人出来寻了。” 令狐家跟明家虽然一官一商,但姻亲关系却是由来以久。 四十年前令狐家的长女嫁给了明府大老爷明达做填房,也是有了这位姑祖母的帮助,如今令狐家的老太太百氏,十八年前在儿子令狐程宣骤然离世之时,面对其他两房的逼宫,守着个遗腹子一个人护住了令狐长房的大部分家业,并且在令狐俨六岁之后,就开始带着孙子打理家族产业,直到令狐俨完全将长房一脉撑起来为止。 因为令狐家受了这位出嫁姑奶奶的大恩,令狐家跟明家走动十分频繁,也是有了令狐家的财力相助,令狐老夫人虽然是无出的继室,在明府也照样一家独大,先夫人留下的嫡长子明章,还是几个庶出的子女,都没有人敢跟她叫板。 ☆、第4章 四段家 常相逢被人送到家里,待听到屋里没有人了,才敢偷偷的微睁着眼打量自己的新家,虽然继承了常巧丫同学的记忆,但她对这间睁开眼就能从房顶的缝隙里看到天的房间很无语,而自己睡的地方对面就是个破窗户,真心是“破”窗户啊,连窗户纸都没有,只剩下几根可怜兮兮的木棍儿支在那里,在十一月的天气里不胜萧瑟。 “你醒了?娘想给你请大夫来着,可是,实在是没银子,”海氏一看到常相逢睁眼,惊喜的扑过来,“你想吃什么?娘给你做去?” 实在是没银子,只怕是真信了自己活不过来的话了,常相逢也不看她,“家里还有能吃的东西?” 常巧丫从来没有用这种讥讽的口气跟海氏说过话,甫一出口,海氏的眼泪便有落了下来,“还有半个窝窝,娘去给你热热。” “不要了,早晚是要死的人了,何必浪费那半个窝头呢,”常相逢直挺挺的躺的久了,身子都有些麻了,她艰难的在床上动了动身子,只听到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身下的床像是要塌下来,吓得她再也不敢乱动了,“你吃了么?” “我不饿,”海氏抹了把泪水,低头道,“娘知道对不起你,你跟你姐姐都是好孩子,可是咱们娘儿仨儿命太苦了,你就安心的去吧,来世脱生个好人家,也比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娘受罪强。” 说着海氏起身从床边拿了个小包袱来,“这是今天抬你回来时,船上的贵人们赏的,娘看了看,是两身衣裳,虽然不是新的,可是也是咱们见不着的好东西,来,娘帮你换上。” 这是要给她换了寿衣送她上路的节奏啊,常相逢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是常巧丫的亲娘吗?她自己感觉这段天生跟海氏没一个是亲的呢?“你不用帮我换了,这衣裳既然那么好,当了换些银子还能帮段天生还赌债呢,给我穿上多可惜啊!” “我的闺女啊,我知道你心里恨娘,恨娘没本事,没出息,可是他再坏,也是你爹,养了你好几年的爹啊,若是没有他,咱们娘儿仨儿早冻死饿死了!”海氏睁着两只红肿的双眼,哀哀切切道,“谁叫我是二嫁的呢?跟了你爹,又再嫁了他,人家嫌弃咱们也是有的,何况我嫁进段家至今,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生下一个。” 这娘们儿的脑袋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常相逢都想从板床上一跃而起指着她大骂了,段天生娶海氏之前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再嫁之身还带了两个女儿?“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当时是个大姑娘,段天生现在就会对你好了?” 还一儿半女?就海氏嫁进来,成天累死累活换来的是朝打夕骂,饭都吃不饱还生孩子?真怀了也能在母亲肚子里一起饿死了。 自己当姑娘的时候?海氏微微出神,当姑娘时候的事情她已经记不起了,“左右都是我的错,死后下阿鼻地狱也是活该,只是你们姐俩儿太委屈了,我对不住你们,可我既带着你们嫁到了段家,咱们就是段家的人了,又能怎么办呢?其实我也是活一天熬一天罢了,早死早脱生,活着就是来还前生的债的。” 艾玛!自己这位便宜娘好像还是知识分子家庭的大小姐出身,跟着一个穷秀才私奔才落了这么个下场,可脑子坏了,难道连过去学的知识也都跟着腐烂了?怎么跟没文化的大妈一个调调?不过常相逢完全没有矫正她错误思想的心情,微叹一声道,“那娘,如果我这次没有死呢?你是准备叫我再被段天生卖一次?再投一回河?不过我觉得下次你女儿可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能逃出去。” 海氏太了解段天生了,当初因为要葬婆婆家里没钱,卖了大女儿常巧姑还说的过去,可这次,他纯粹是为了赌资才卖了小女儿的,“那,那怎么办?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怎么能看着你被人卖了呢?” 女儿这会儿都跟她说了半天话了,海氏心里一喜,“你是不是觉得身上好了些?我去对门儿借点米,熬粥给你喝吧。” “当初你跟我爹感情很好吧?我小时有些印象,好像爹他对你很好的,虽然家里不富裕,可是咱们的日子过的挺快乐,”常相逢拉了海氏一把,不叫海氏离开。 在常相逢的记忆里,他们的好日子是在父亲常安邦病死后,分家时得的宅子和田地被强势的大伯和三叔占了去,还因为海氏无子,硬将她们母女三个赶出了家门,无以为生的海氏才不得不嫁给了守北门的衙差段天生做了填房,一个官家小姐给一个目不识丁长相猥琐的老男人做填房,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是啊,那个时候咱们多开心啊,你爹书读的好,对我跟你们姐俩儿也好的很,从来没有因为你们是女儿而嫌弃过,可是后来,”海氏再也说不下去,以前的日子对她来说,就像一场梦一般,梦醒之后,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痛苦。 “可是你是怎么对待我爹的?他去的早,就留下了我们姐妹二人,结果呢?一个被卖了做丫头,一个今天又差点儿被卖了给人做妾?秀才的女儿给一个香烛店的老掌柜做第四房小妾,我爹要是泉下有知的话,肯定会恨他有眼无珠,娶了个不慈不善的妻子!”其实常相逢对常安邦也没有多少好感,这种年代,敢勾引官家小姐私奔,也不是什么好鸟。现在将他搬出来用用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别再说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前生作孽太多,才会遭这样的报应,”海氏捂了脸痛哭失声,别说常安邦,就是面前的女儿,她也无颜面对。 “我不想再被卖了,娘你帮我好不好?”见海氏这个样子,常相逢觉得时候到了,起身抓了海氏的肩膀,“如果爹的女儿做了别人的小妾,他在泉下了难安啊,为了对得起他,到时候,我只有再死一回了,要是段天生黑了心,再卖我的时候卖到那种不干净的地方怎么办?真到了那里,我可是想寻死都不一定能找到机会啊!” “娘,我觉得我不会死,可是一想到再被段天生卖出去,我比死了还难受,”常相逢摇晃着海氏的肩头,最好能把她脑袋晃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我可是你亲生的啊!” “那,那咱们怎么办啊,你又逃不出去,你一个大姑娘家家,就算是逃出去也跑不远,还要路引才成,”海氏除了哭,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前你舅舅来接过我,可是却不肯要你跟你姐姐,不然的话,你去投奔你舅舅也是一条路。” 舅舅?在常相逢的记忆里压根没有这种存在,一个只接妹妹不管外甥女生死的舅舅,只怕投奔了人家也不会认她,“娘,我死了一回,再也不是以前的巧丫了,你听着我的,就一定能救我,而且还能将我姐姐也赎回来,到时候我们姐俩儿给你养老,再不叫你受段天生的气!” 这怎么可能?海氏狐疑的看着常相逢,可是她脸上坚定的神色又叫她有些心动,可不是,以前小女儿哪有这么多话?每天除了闷头干活,就算是被段天生毒打,也从不吭一声的,“你有办法?你准备怎么做?” “你愿意帮我?”常相逢对海氏要求不高,只要她以后不揭穿自己装病就行,“那娘能不能去看看隔壁窦二哥回来了没?如果回来了就请他过来一趟?” ☆、第5章 五海氏 见海氏出去了,常相逢再次躺倒,她们跟着段天生住在小北门的甜+井胡同,虽然名字听着不错,可这里却算得上小北门的贫民区了,隔壁窦家是开豆腐坊的,有兄弟两个,哥哥窦大娶妻刘氏,目前生了一男一女,而窦二,则跟姐姐常巧姑年龄相当,如果常相逢记得没错的话,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窦二看她们姐妹可怜,时不时的偷偷拿豆腐来给两人果腹。 “巧丫,你醒了,怎么会出这种事?那个狗日的段天生,这种事都做的出来?!”窦二也是卖豆腐回来没走到巷口就听说了段家的事,急得驴车也不顾了就往家里冲,没想到没到自己家门口呢,就遇到了海氏,听海氏说常相逢要见她,忙抹了把头上的汗就过来了,“他要卖你,你怎么不跟我说?!” “说了有什么用?窦二哥,你坐,”常相逢淡淡一笑,“我有事想请你帮忙呢。” “我先去把车上剩的豆腐给你拿来,你吃点儿,我嫂子不知道的,”窦二看着面色青白的常相逢,满心不忍,“你们姐俩儿都一个脾气,再苦也不肯开口。” “不用了,我不想吃,窦二哥你先坐吧,”常相逢现在哪里有心吃豆腐?而且生豆腐怎么吃她还真不知道,“我真的有事想跟二哥商量。” “那,海婶子,麻烦你帮我把车赶回去吧,顺便将豆腐板底下藏的豆腐拿回来,一会儿你跟巧丫都吃一点儿,”说着在常相逢对面的长条凳上坐下,“你说吧,我听着呢。”穷人家也没有什么不能同处一室的讲究,何况他跟常相逢一处长大,跟兄妹一般。 常相逢看海氏出去了,又等了一会儿才低声道,“窦二哥,你想娶我姐不?” “啊?你就问我这个?”他当然想了,可是当初他拿不出八两银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段天生卖了常巧姑,“我现在偷偷存着钱呢,等存够了就赎你姐姐回来,你放心。” “你存钱?你那嫂子整条街上谁不知道,就是个糖稀公鸡,一行不拔还倒沾呢,你能存多少?只怕还没存够呢,哪天就被你嫂子给搜走了,”常相逢撇撇嘴道。 窦二也知道常相逢说的是真话,半天道,“那个时候她说我没到娶亲的年纪,不肯掏银子,现在我也快二十了,说要娶亲,她能不同意?到时候叫她拿银子就是了,这么些年我跟家里的驴子干的一样多了,还不值十两银子?” “值十两?今天你回去就跟她提提,看看她会不会给你十两?”常相逢对永安这个地方的物价还是有了解的,十两银子可是一笔不小的钱了,段天生说起来在街门里当差(其实就是个守城门的),一年下来能挣个五两就不错了,海氏跟两个女儿做死做活,接绣活儿洗衣服的,一个月连一两都挣不到,刘氏能给窦二花十两银子娶媳妇? “我姐也快十七了,你也有二十了,还要再等到几时?你且回去跟你大哥和你嫂子说说你的想法,若是他们不同意,你再来找我,我先把话给你放在这儿了,你听着我的,不但能娶了我姐做老婆,而且还能救我出这个家,”常相逢信誓旦旦道。 “成,我这就回去问问,我嫂子不给十两也行,我手里还悄悄攒了一两呢,她给七两,就够赎你姐姐了,”窦二起身道,“你放心,我要是跟巧姑成了亲,一定会将你跟海婶子接过去,再不叫你们受罪。” “成,我记下了,你快去问问吧,只是出去时遇到人,千万别说我已经好了,就说我还迷着呢,根本就没醒,不然我那个爹又该来卖我了,”常相逢看到海氏端了豆腐进来,“娘你也要记住啊,千万不能跟段天生说我醒了,我多躺一天,就没有人过来买一个半死的人,他想卖也卖不出去的。” “嗯,我知道了巧丫,你将这豆腐吃了吧,豆腐养人呢,吃了身子恢复的快些,”海氏连忙点头道。 常相逢摆摆手,“娘你都吃了吧,这个时候我可不能恢复的太快了,倒是你,都瘦成什么了,你不是还说有窝头嘛?都吃了吧,对了,豆腐可不能给段天生剩,不然他那人,吃了人家的东西还要到处嚷嚷呢,再叫隔壁刘嫂子知道了,咱们就把窦二哥害了。”常相逢对海氏的头脑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我省得了,你快睡吧,我把东西吃了,还得去洗衣服呢,今儿月圆,我趁着亮光将拿回来的衣裳都洗了,不然就赶不急给人送去了,”海氏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转身出去。 常相逢的世界终于清静了,她长长舒了口气,悄悄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那个东西拿出来,借着月光细瞧,原来是个镶宝的板指,掂在手里沉甸甸的,而且上面的绿宝也足有指甲盖那么大,估计应该值些钱,现在这就是她摆脱段天生魔掌的唯一希望了,老天保佑她的计划能够顺利施行吧,不然不论能不能再穿回去,她都得去再跳回洛河了。 第二天段天生倒是一早回来了一趟,踢门进来一看常相逢还是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而海氏除了哭就是向他要银子说什么要给常相逢买一副棺材不能叫女儿就这么光身子走,段天生想到好好的十两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自己还要去筹措已经花出去的那二两,哪里有心情理会海氏,冲到他们屋里从匣子里翻走海氏卖绣品刚得来的钱,这次倒没再打她,骂了两句不会下蛋的鸡,就扬长而去。 “你快起来,他走了,”见段天生一走,海氏忙端了自己藏在灶洞里的大碗,“这是昨天窦二送来的豆腐,我没舍得吃完,早上给你又在锅里炖了,你吃点儿,就算是装病也得有命不是?” 这个时候倒有些当娘的样子了,常相逢看着海氏瘦弱的身子苍白的脸,心下恻然,“我没多少胃口,你也吃点儿吧,你还得干活儿呢。”这个家就靠一个女人撑着,“昨天我说的话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海氏听女儿道歉,眼泪又流下来了,“怎么会?你说的都对,是我对不起你们姐妹,也对不起你爹,我太没用了,活该受罪,可是巧丫,那个窦二真的能从刘嫂子那里要来银子帮你姐赎身?”说着她垂下头,讷讷道,“若是窦二能帮你姐赎身就好了,你姐多好的孩子啊,孝顺听话,小小年纪就懂得护着你,可硬生生的就那么给卖了!” “你别再哭了,你白天绣花,晚上洗衣的,这眼睛要是哭坏了,可怎么办?”常相逢看着海氏那红通通的眼,心里也不落忍,好歹是这具身体的娘,“你想离开段天生么?如果姐姐嫁给了窦二,咱们一起过去跟他们过去?” “说什么呢?哪有小两口还带着丈母娘过日子的?就算是你姐愿意,窦家也不能同意了,何况这爹,他也不会肯的,”海氏强笑道,“只希望咱们能撑到你姐姐成亲的那一天,到时候就说你姐姐接你过去养病,你再大些,就在叫她帮你找个人嫁了,以后你爹就薅搅不着你了。” 常相逢无奈的看着海氏,亏她也快四十岁的人了,嫁都嫁了两回,可人生阅历怎么还么浅呢?就段天生那德性,她们姐妹跟着窦二过去,等于就是给段天生又开了个“源”,供他赌博的人又多了个窦二而已,那种赌徒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不过海氏的话也给常相逢提了个醒,她对段天生,以后要有多远躲多远,有多狠就多狠才行,“你不能跟他和离么?我记得咱们这街上就有和离再嫁的,”常相逢利益于曾经的常巧丫每天到街口的客栈收脏衣服,八卦听的不少。 “我已经做了回寡妇了,若是再和离,成什么人了?”海氏惊恐的睁大眼睛,“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我没那么好的命,这怨不得谁,”说到这儿她站起身,“你们若是能有个好去处,我就这么着吧,只当是替你们姐俩儿积德了。” ☆、第6章 六分家 晚上窦二过来见常相逢,果然不出她所料,窦二在他嫂子那里根本没有拿到他想要的银子,“她说我要是想娶亲也成,她早帮我看好了,是西街的王寡妇,家里开着米粮店呢,过去就能当掌柜的。”窦二原本就黑的脸现在都黑里透红了,那么个大男人了,眼睛里还噙着泪。 “那你大哥怎么说?也同意你娶个寡妇?估计是同意了,娶个寡妇好啊,连聘-礼都省了,净身从窦家出去,什么也不用给你分,而且他们还多了门有钱的亲戚,你呢,过去就能当爹,”那王寡妇都生了两个娃了,若是常相逢记得不错,她跟海氏年纪都不差什么,居然因为手里有几个闲钱,想嫁个小伙子,常相逢想着就咯咯笑起来,“你哥嫂打的好算盘啊!” “我心里清楚他们是不想给我银子,这些年,其实就是将我当牛马使唤罢了,”窦二冷笑道,“在他们眼里,窦家根本就是他俩儿的,我就是个白吃饭的!你昨天说有法子叫我娶巧姑,你的办法是什么?” “我先问你,你分家行不行?我看你那哥嫂,要是不快些,只怕会立马将你跟王寡妇的亲事订下来的,”这窦二虽然是个豆腐倌,但个子高,长的也强壮,浓眉大眼高鼻梁,对一个三十好几的寡妇来说,绝壁就是块小鲜肉啊,也不知道那王寡妇盘算他多久了。 “你叫我分家?”窦二笑容发苦,“昨天我哥就说了,我要是娶了那王寡妇,就分家,”其实亲大哥是准备叫他给人当上门女婿去。 “从明天开始豆腐你就不要卖了,专心忙分家的事儿吧,这甜井胡同都是蓬门荜户,姓啥的都有,你只管请了保长过来,叫他主持你们分家就是了,呃,你不是还存了些银子么?拿着去给智保长家买些东西,再把你的委屈跟丁大娘诉一诉。” 窦二算是自小在甜井胡同长大的,丁大娘跟王寡妇不睦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听了常相逢的话他直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跟智大伯别说你哥的坏话,当然,你也不是背后说人的人,只说自己想出来单过,这些年给你哥嫂添了不少麻烦,不想再拖累他们了,”常相逢紧着交待,只有窦二出来当门立户了,才有可能接她跟姐姐出来。 “好,我省得了,巧丫,我怎么觉得你跳了回河变精了呢?”从海氏带着两个女儿嫁到段天生家,窦二可是说是看着常巧丫长大的,她以前可是个锯嘴葫芦,连哭都是不出声儿的,可现在,居然头头是道的来教他了。 这个常相逢早有想好了,扯了扯嘴角道,“我都死了一回的人了,再要是学不精,那不等着被卖到春花楼了?” 听常相逢提到春花楼,窦二霍然而起,“姓段的畜牲要把你卖到窑子里?看我不揍死他!” “他爱赌的很,又欠着姓赵的银子,能把我姐八两卖了,我估计得卖的再多些,”段家穷的连个铜镜都没有,常相逢也想不起自己长的什么样子,只是记得应该比常巧姑长的好,再看看海氏,瘦得能皮包骨了,但还是可以看出曾经是个皮肤很白,杏核眼大大的,眉毛鼻子都长的不错,相信能勾引海氏一个大小姐偷跑的常安邦也不会丑到哪里去,因此常相逢对自己新身体的相貌还是有些信心的。 “我这就去找智大伯去,你等着,”窦二看着骨瘦嶙峋的常巧丫,再想想在白园里受罪的常巧姑,“我一定会把你们两个都接出来!” 第二天常相逢叫海氏早早到门外去看,窦二果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天不明就出去卖豆腐,而是窦大沉着脸出的门儿。不一会儿又听到隔壁刘氏的叫骂声,无外乎什么养不熟的白眼狼之类的话,常相逢靠在墙上冷然而笑,这世上白眼狼是不少,可惜往往不是被骂的那一个。 到了晚上窦二没来,段天生倒是回来了一趟,看着躺在床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常相逢,跳骂一番发现了常相逢床头放的衣裳,眼睛一亮一把抓了过来,抖开看了看仿佛十分满意,方恨恨道,“要死不死的,浪费粮食!” 说罢将那身衣裳卷了卷推开想要拦他的海氏,大步出去了。 “这,这怎么办啊?你的衣裳,”姑娘长这么大就得了那么一身好衣裳,却又被段天生拿了去,“他这一拿走,只怕又进了当铺了。” “进了就进了,有什么办法?他得了银子进赌场,大家都安生,”现在于常相逢来说,段天生不在家是最好的了,“窦二哥还没有过来,那边也不知道分的怎么样了?”窦二自立,她下来的计划才好实施啊,常相逢一天也不想在段家呆了。 直到晚上,常相逢把脖子都伸断了,才看到窦二垂着头进来,到了屋里也不说话,只是叹气。 “怎么了?分家不顺利?没得多少东西?”窦二老实肯干,可是心眼浅,也没有什么口才,想在刘氏手里占便宜,怕是不可能的,何况他那个哥哥也不是什么好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小家,哪里还会有这个弟弟? “他们说这个家都是他们两个挣的,我是个白吃饭的,敢情我还得交饭银了,”分次家,窦二也算是看清了亲兄长到底是什样的人,声音里满是萧瑟,有气无力道,“最后我真的懒得再跟他们掰扯了,寒心。” 这是意料中的事,常相逢艰难的啃着手里的半个窝头,真他娘的难以下咽啊,“咱不说这些,最后东西怎么办的?有智保长在,最不会叫你净身出户吧?我听我娘说,你们这处宅子可是你爹娘置办的,”不分一半儿,也得折成银子啊。 “我家老宅子在东门外半个店儿呢,说是将祖产分给我,还有一头毛驴跟一架破车,去年家里刚买了新驴车,老驴还是我舍不得卖才养着的,智大伯硬压着,叫给我了三两银子,我嫂子还哭了一场呢,说是以后没银子给栓儿娶媳妇了,”窦二沉声道,“半个店儿那儿我还有印象,院子倒是不小,只是房子太破,根本不住了人。” “真够黑的,你们是一个娘生的么?”常相逢可是知道窦家的情况,在甜井胡同大小也算个富户了,结果,窦二就分了点儿破烂儿?“你既然应下了,那也别再计较了,明天就拉了东西走人,要上午大家都出门的时候拉,叫街坊都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还有你,今天算是给你上了一课,以后知道跟谁才是一家人才成!” ☆、第7章 七姐手里有货 第3节 听了常相逢的话叫窦二心里更疼,虽然在在兄嫂手下日子不好过,平时就跟个长工一样,可是他一直认为是哥哥没有娶个贤惠嫂子的缘故,可现在,残酷的事实告诉他,原来哥哥也早就不将他当兄弟了,“我已经跟智大伯说了,签字划押,以后谁也不攀扯谁,过好过差都是命,只是我现在只有三两银子,加上悄悄存的,也就三两半,根本不够赎巧姑。” 窦二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他手里只有四两银子,赎常巧姑按八两算,他要干多少年,才能将常巧姑赎回来? “这话是你那个大哥说的吧?‘谁也不攀扯谁,过好过差都是命’?”常相逢嗤笑出声,窦二要是能说出这种硬实话,只怕也落不到今天了,“你起来,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谁说你赎不回我姐姐了,你不赎,我赎就是了。” 在常相逢的记忆里,常巧姑是个好姐姐,有吃的让给她,有活儿则抢着干,跟着海氏到段家后,跟个小丫鬟一样,将段天生他那个刻薄的老娘伺候到过世,然后又被段天生卖了给他老娘办丧事,这样的姐姐,她一定要帮着赎回来。 而且常相逢一个姑娘,父母也没死,不可能单独出去立女户,她想摆脱段天生,还得有个立身之处才成,只跟着窦二,叫人看了也不成话,有了姐姐在,她也算是依附了姐姐姐夫生活了,何况窦二看着也是个实诚人,心也软。 “你有四两银子就够了,你一会儿去寻段天生,就说要买我,给他出二两,我估摸着赵家也该来要银子了,你悄悄跟着他,赵家人堵他的时候,他拿不出钱,你待他挨了打再出来,帮他还银子,但要先跟你签了卖身契,你再给银子,最好二两,若真不行,你再添上半吊,”常相逢恨不得能摇身一变自己去将事情给办了,“你记清楚了?” 窦二目瞪口呆的看着常相逢,半天道,“我是想给你巧姑赎身,不是你,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他赎了常巧丫算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想给我姐姐赎身我也想,而且我赎我姐姐的银子我来出,”这个时候常相逢反而对窦二多了些敬重,为了安窦二的心,她从怀里将那个板指掏出来,小声道,“你看看这个?这是金的,上面镶的我看着是绿宝,有了这个,你还怕换不回姐姐?” “这是什么?”窦二想不明白常相逢的意思了,直盯盯的看着常相逢手里的那个东西,金光灿灿的一看就是好东西,“你从哪儿得来了?可别是-” “你放心吧,不是偷的,是把我从河里捞出来恩人给我的,他听了我的事,叫我救命用的,”明奕还真是救了她的命啊,“可是现在咱们不能拿出来换钱,我拿出来,段天生根本不会放过,你拿出来换钱赎我姐姐,你嫂子肯定要怀疑了,她那人,没准儿钱保不住,还要你落一身臊,你先赎了我,咱们到了那什么半个店儿,再去将姐姐赎出来,甜井胡同就不要回了,等这边听到消息,你们也已经成了亲了。” “你真的愿意拿这个去赎巧姑?”窦二扑通一声给常相逢跪下了,重重磕了个头,“我替巧姑谢谢你!” 常相逢被窦二突然间的精分给吓了一大跳,“你神经病啊,说跪就跪,那是我姐啊,我救她不应该嘛?要你跪我?那我现在叫你把我买出去,是不是也要先给你磕头?”好像常巧姑是卖给大户人家儿了,等她出来,自己还要跟她学学这里的规矩,真不知道这里的人怎么可以说跪就跪。 “不,不用,是我应该的,”窦二从地上爬起来,“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段天生去,一定将事儿办成了,以后我给你们姐俩儿当牛做马决不含糊!” 这人,怎么那么愿意被奴役啊,刚从窦家出来,又准备献身常家了,常相逢无奈的摇摇头,再次嘱咐道,“我有这个东西的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记住了?不然被人夺了去,我跟姐姐可再无出头之日了。” 海氏看天色暗了,放下手里的绣棚进来看着在屋里默默踱步,“怎么起来了,我弄点热汤给你喝?今天我收了洗衣裳的钱,买了点儿蜀黍丝儿,打给你喝点儿?” “嗯,好,多弄些你也吃点儿吧,别老想着段天生,他在外头饿不死呢,”常相逢觉得海氏真是贤惠的都没边儿了,“窦二分了家,马上能接姐姐出来了,你准备叫她一出来就给你守孝么?你不想看着她嫁人生子?” 海氏眼眶又红了,“我自然是想的,可是没那个命啊,可是我听说窦二没分到什么东西,拿什么去赎你姐姐啊,原本你姐姐在白园也是有月银的,可是架不住你爹三天两头去要,她也是个苦命的。” 跟着海氏,谁的命也别想好,常相逢宁愿有个泼妇娘,“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我都跟窦二哥商量好了,等姐姐出来了,我们就给你送消息,只是你最好不要跟段天生说,省得他过去攀扯姐姐一家,到时候,早好的女婿也禁不起那种老丈人折腾。” “那你呢?你怎么办?”常相逢跟窦二商量事儿的时候,都将海氏支到一边儿去了,海氏对他们的计划并不了解。 “窦二哥分了点儿银子,段天生不是欠着赵家的银子吗?一会儿窦二哥去找他,把我给买了,我跟着他出去后,再想办法赎我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姐姐赎出来的,”这个时候常相逢没必要再瞒她,但告诉她的也只是计划的前半部分,她对这个包子娘,实在是不怎么放心。 左右自己没本事,能出去一个就出去一个吧,海氏伸手在一个连门都没有小柜子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纸包来打开,“这是你姐姐当年的身契,你拿着,可一定要将你姐姐赎出来,窦二虽然是个实诚人,可你们大男大女的在一起,不好看向,要么他救了你出去,你寻个地方借住几日?” “娘你放心吧,我自有主意,不但我姐姐,等我有了能力,连你也是要接出去的,所以你这阵子记得有好的先自己吃,有钱就给自己花,”虽然觉得自己说了也白说,可这两天海氏对她还算是不错的,常相逢忍不住唠叨起来。 事情果然如常相逢所料,到了晚上,段天生便带了窦二回家了,一指躺在床上的常相逢道,“既然你想要这个病痨鬼,就领走吧,咱们说好了,死了可没有我的事儿,丧事你要全包了,也省得旁人说我这个当爹的银心,还有,她这两天可没有少吃药,不然也拖不到现在,你得把药钱也给我了。” 段天生也听说窦家分家了,算着窦二身上应该还有银子,能榨点儿是一点儿,“不然人你不能领走。” “她爹,你就叫巧丫跟着二郎走吧,也是二郎一片好心,带出去兴许人还有救,”海氏生怕段天生不让窦二领人,立马给段天生跪下了。 “我这里就这么多了,你要是要,就拿着,人先在这儿躺一夜,明天我拉车过来接她走,不要的话,就将那二两银子还我,这巧丫我也不要了,没得救只能怨她命不好,你不叫我救她,将来巧姑也只会怨你,”窦二也不傻,从腰里摸出十几个大钱儿,扔给段天生。 ☆、第8章 八死契 这月的饷银早叫段天生给赌完了,虽然只敲出十几个钱儿,可也够喝顿驴肉汤了再添二两驴肉了,“她到底是我闺女,多留一夜也成,好歹叫她跟她娘叙叙离情,只是有一条,若是今晚她没挺过去,死到这儿了,银子我可是不退的。” “什么东西,”段天生一出门,常相逢忍不住骂道。 海氏被常相逢说的脸一红,垂头道,“我去做饭,二郎也在这儿吃吧,我打蜀黍窝窝,还有点儿韭花儿。” 现在天下承平,朝廷不再像前朝那样重农抑商,这城里的百姓,只要肯干能吃苦,日子过的都不算太差,像段家这样吃顿窝头都是好饭菜的,也真是不多见了,何况段天生还守着城北门,多少有些油水,窦二满心不忍,又从怀里拿了十几个钱儿,“这个婶子你拿上,他不在家时,吃些好的。” “不,我不能要,我能挣的,只求你们能快些攒银子将巧姑接出来,我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巧姑在白园只是个三等丫头,干的最累吃的最差,她年纪又大了,往上也没有奔头儿了,当初签的又是死契,现在只能求里头的华姨娘能发慈悲愿意放人了,要是给配了人,这孩子一生就完了,将来生的儿女也是奴几,”说着海氏又哭起来。 “死契?我怎么不知道?”常相逢头都大了,这她可是头一次听说,想问窦二,却看他也是一脸懵懂,不由又看向海氏,“你说真的?”嘴里问着,手已经将今天海氏交给她的身契掏了出来,当时海氏给她,她直接给塞怀里了,压根儿没顾上看。 “婶儿,你别开玩笑,当时我们听的可都是说卖十年,没说死契啊,”窦二眼睛都红了,原本想着,十年的契,如今已经四年了,大不了再折些银子赔给主家,多磕几个头求上一求,可现在是死契,签了死契那可是生死都由着主子的心了,“你们真是太缺德了,你还是巧姑的娘吗?当初她那么孝顺你,你真狠心啊!” “行了,现在说这个又什么用?你再骂她,她也顶多会哭着说自己不当家,拿女儿孝顺婆婆嘛,多好的儿媳妇?”常相逢对海氏刚有的一点儿好感再次荡然无存,“明儿咱就走,姐姐的事慢慢商量着办,一个三等丫鬟,那个华姨娘都不一定见过,咱们多掏些银子,未必买不出来。” 第二天一早,常相逢跟眼泪汪汪的海氏辞别,坐了窦二的驴车往城外去了,大家对段天生的德性心里都有数,因此看窦二带了常相逢走,也都没有说什么,有好心的邻居平时得过窦二帮助的,还出来送了送他们,嘱咐他们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常相逢知道他们是误会了,也懒得解释,躺在窦二的那套破被褥里继续装死,连眼都没睁。 小北门在洛阳城西关,离半个店儿也就十里地,可惜窦二分到手的那头毛驴实在太老了,两人一驴一步三晃的,直到中午才到了半个店儿。 “这就是你家祖宅?”艾玛,这地方拍聊斋都可以直接拿来用了,“你确定没走错地方?”常相逢苦笑,唯有苦笑。 这院子就在村边儿上,连个像样的院墙都没有,从偶尔还留着的篱笆印儿还能看出来这院子倒是不小,可三间土坯房东倒西歪已经不成样子了,说是房子,也就剩几面透风的墙了,上面的顶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这地方,除非扒了重盖啊。 “是这儿,离开一二十年了,就荒了,”窦二有些尴尬,这处院子扔到这里有二十年了,以前窦二父母在的时候还回来收拾收拾,后来大哥当家就再没回来了,“我大哥说他还过来看过的,年前才又修整的-” 他怎么就信了大哥的话,说什么祖宅已经重修了,而且还花了多少银子云云。 “现在呢?你觉得他说的是实话?今天这院子的样子你最好牢记在心里,”常相逢白了窦二一眼,“行了,咱们先把东西卸下来,慢慢先收拾一下,然后去城里看看,添些东西。” 可惜这地方太脏太破了,常相逢满怀的豪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手足无措,她以为段天生家里就够穷了,结果是没有最穷,只有更穷啊,“这屋子连个门儿都没了,院子也没有墙,这样吧,咱们先去村长那时一趟,给他见个礼打个招呼叫人知道你们窦家又有人回来了,然后就进城吧,不然连个扫把都没有,拿什么打扫啊,依我说,还不如请几个匠人,直接把房子都修整了。” “成,就听你的,咱们赶着车直接去吧,幸亏你有主意,叫我买了些果子,不然得空着手儿了,”窦二点头道,现在的村长窦二还要管他叫七爷,每年祭祖的时候都会见到,先给他见礼也是应该的。 半个店村儿没多大,也就十几户人家,常相逢跟着窦二赶了驴车往里走,满目的土坯房充分说明这个村儿也没有多富,“你想好下来做什么没有?这儿还有你家的地吗?” “早没了,当初我爹娘进城开豆腐坊,把地给卖了,”窦二一脸黯然,他知道常相逢的意思,没地,他们在村里呆着做什么?“不行咱们再开豆腐坊,村里人也要吃豆腐吧?” “你确定就这十几户人天天都要吃豆腐?天天都吃得起豆腐?”常相逢可没有这么乐观,“还有,磨豆腐也得要家什吧?你有吗?” “这不有驴吗?院子里不是还有一盘磨,再添些其他也就够了,不行我还像以前一样走村串巷的卖就行了,”窦二其实心里也挺愁,这豆腐一行也是有行规的,几个村都有一个豆腐坊,供应周围的村民,自己乍一扎进去,先不说村民们会不会买他的豆腐,就是原先的豆腐坊也不会乐意,不过他现在不想叫常相逢再操心,没有跟她说实话。 村长窦七爷家是整个村子唯一的砖房,等窦二他们到时,村里的小孩儿已经在驴车后面跟了一串儿了,有年纪大些认识窦二的孩子,已经抢在他们前面去窦七爷家里报了信儿。 “二郎啊,你这是闹哪出儿?”窦七爷看着老毛驴车上那堆东西,有些不明白。 “爹,二郎都到门口了,先请屋里坐再说话,快进来,”窦七奶奶已经过世了,现在窦家是大儿媳郭氏当家。 “嗯,你们跟我进屋吧,咱们屋里细说,”窦七爷看了一眼跟在窦二身后的常相逢,“这个姑娘老大家的带到你屋里去,倒碗水给人家喝。” ☆、第9章 九半个店儿村 郭氏应了一声热络的拍了拍常相逢,“闺女跟我来,”她见常相逢没有梳髻,就知道两人还没有成亲了,打算私下里打听下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窦二跟他哥分家了?”郭氏乍一听见这个消息也有些吃惊,旋即点点头,“要说树大分枝,他们家二老也不在了,尽早的事,那闺女,你怎么跟着他过来了?你们订亲了?” 这可不能叫人误会了,常相逢忙将窦二跟常巧姑已经订亲的事跟郭氏说了,“我不敢再在那个家里呆了,我娘便叫我跟着二哥过来了,赎回我姐姐,就跟他们过。” “赎你姐姐得一大注银子吧?二郎手里有?”一个年轻些的妇人端了个海碗进来,将漂着几片茶叶渣子的水递给常相逢,“你喝茶,”说着在郭氏身边的长条凳上坐下。 “我娘给了些,怎么说当初也是我那后爹卖的我姐,我跟我娘这些年日干夜干,虽然不是太足,可是听说白园的主子心最善了,求一求兴许人家能便宜些,”常相逢走了一路也累了,抱着那大碗喝了好几口,才道。 “你娘是个有心的啊,”郭氏叹了口气,“在后爹手下讨生活,哪有那么容易啊,既然这样,待你姐姐回来了,你们就好好在村里住下,没事了,就到这儿来跟我跟夏婶儿说说话。” 说罢才想起来她光顾着问话了,自己是谁都没跟常相逢说,笑道,看我这记性,“你是这家的老大媳妇,你跟着二郎叫我春婶子就行了,这是我弟妹,你叫夏婶子就行了,你窦春叔在城里给人帮忙,家里的活计都是你夏二叔在招呼。” 听完郭氏的介绍,常相逢忙起身曲膝,“夏婶儿好。” “咱们没这么多规矩,你快坐下吧,”窦七爷家的老二媳妇娘家姓李,“我看那车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窦家老大就给他兄弟分了那么点东西?可有银子?”妇人对这些八卦更有兴趣。 “没有了,银子给了三两,说是半个店儿的老宅他才花了一笔银子修整过了,分给二哥用,还有那架驴车,就是二哥的全部家当了,其实也怨二哥,如果听他大哥的话,去我们街上给王寡妇当上门女婿,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能摸黑窦大的时候,常相逢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何况她也没有说瞎话。 “啧啧,这也太黑了些,哪有这样当哥的?窦老大的豆腐坊不是挺赚钱的?他那个媳妇回来一回,充的能城里的官家太太似的,插金戴银的,连他家栓儿都装的跟城里的阔公子一样,都不跟咱们家德旺和义远玩,” 这个弟媳妇,成天就爱说事儿,郭氏笑着接话,“人家栓儿才多大,咱们德旺跟义远都多大了?他不是跟礼盛玩的挺好吗?” “那是叫咱们盛子给他当马骑!亏得你好脾气,要是我,大耳巴子都抽上去了,盛子好歹是栓儿的叔!”提起窦大一家,李氏一脸的不满。 “好啦,扯这些做什么?他们又不是见天回来,行了,你叫上大妞做饭去吧,相逢这闺女头次来,咱们得留人吃顿饭,”郭氏懒得听李氏啰嗦,直接吩咐道。 窦七爷家虽然比旁人强些,但也是庄户人家,招待窦二和常相逢的也不过是一人一碗捞面条,面条还是杂和面儿,不过这对几天没有好好吃过正经饭的常相逢来说,已经算是美味了,她毫不客气的吃了一大碗,倒叫郭氏夸了两句,在庄户人家,能吃才会有能力好好干活。 窦七爷的大儿子窦春在城里给一个小铺子当掌柜,中午是不回来的,二儿子窦夏在家务农,窦二跟他们吃了饭,两人一起将驴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放在窦七爷家存东西的厢房里,便起身告辞,说是进城采取过日子的东西。 “手里就算有银子,也不能乱花,那边的房子不成,回头叫夏再喊几个人,搭把手帮你修修,先将就把这个冬天过了,后面的事儿慢慢商量,”毕竟是窦家的子孙,窦二一向对村里人都客客气气的,窦七爷也愿意多交待两句。 “哎,我知道了,这次去先看看能不能赎了巧姑回来,她能干着呢,”想到自己可能就要见到常巧姑了,窦二满心幸福。 “二哥,那个白园在哪里啊?离这儿远不?”常相逢根本不知道白园在哪里,怎么去就更不晓得了。 “在香山呢,龙门那边,一二十里地要有了,”窦二有些发愁的看着天时,这个时候过去怕是到了晚上才能到。 “不如咱们还是先回甜井胡同过一晚吧,明天从小北门走也近些,”常相逢还想在城里转转,要是城里小北门,香山白园的跑,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我去我家住,也跟我娘说说半个店儿的情况,二哥你随便在谁家凑和一夜不就行了,现在还不是太冷呢。” 常相逢投了回水之后,已经完全变成了个极有主见的女子,窦二下意识的点头,“好,就这么办,”说着转着跟窦七爷道,“七爷,那我们明天接了巧姑出来再回来吧,也省得来回跑。”不然晚上还得在窦七爷在搅扰。 “行,你们去,下晌我就叫村里的抽几个人去先帮你将院子拾掇出来,不然新媳妇进了门,也不看相,”窦七爷看了一眼常相逢,“这闺女叫什么?” “七爷,我叫常相逢,”常相逢可不想再被“巧丫”“巧丫”的叫,“今年十四了,我家跟二哥家就隔道墙,二哥可没少帮我们。” “相逢啊,这名儿不错,看上去也是个能干的闺女,”窦七爷笑了笑,摆摆手道,“快去吧,把你姐接回来,咱们热热闹闹的给他们办场亲事。” “谢谢七爷,我们接了姐姐回来就叫她过来给您见礼,”常相逢向窦七爷微微欠身一礼,便跟着窦二出了窦家大门。 “唉,咱们到了城里,多跑几家,摸摸行情吧,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我心里也没数,争取能卖的价钱高些才行,”坐在驴车上常相逢踌躇满志的盘算,“这修整房子只怕也要花些银子的,还有这老毛驴,只怕卖了杀肉都没有人要了,你靠它拉磨再出去卖,非把它累死不可。” 现在不但是赎巧姑,还是盖房子,都要靠巧丫了,“对了,巧丫,你怎么说你叫‘常相逢’呢?”窦二忽然想起来了。 “这是我爹小时候给我起的名字,只跟我说过,她们都不知道,说叫巧丫不雅,”常相逢一本正经道,“还有二哥,你不能一直叫窦二吧?多不好听?”二啊二的,幸亏他家没生第三个,不然叫“三儿”么? “我爹娘都不识字,我是老二,就叫窦二了,”窦二挠挠头,“这名字不好听啊?你看七爷家的几个孙子,那名字起的,听说是请唐寺门的秀才给起的,花了钱的呢!” 给自己姐夫起名字,这个么,常相逢有些不好答应,“我想想吧,毕竟是名字,得想个意思好叫着也好听的不是?” “那你慢慢儿想,等我跟你姐姐成亲的时候,庚帖上写了,多神气,”窦二被常相逢一说,也觉得自己这个名字太土了,好像每个村里的老二都叫“二”。 ☆、第10章 十汇宝楼 常相逢这算是头一次逛洛阳城里,她一路留意观察,发现这永安朝跟自己学的历史知识,除了朝廷的名字不一样,皇帝姓梁之外,其他的都跟宋明时期差不多,这街道么,马蹄街,校场街,九龙台的,她原来的家乡洛阳可是也有的。 “巧丫,你找什么呢?那边就有当铺,咱们要不要过去问问,”窦二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常巧姑,还是提醒了常相逢一下。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找间大点儿的银楼,先去估个价,要是人家收呢,应该比去当铺可靠些,”从当铺出来,常相逢跟窦二都有些丧气,“十两银子太少了,若是白园那边加价,咱们只怕连我姐都赎不出来。”这东西怎么可能只值十两?就明奕什么侯府公子的身份,也不可能戴个十两的出来。 常相逢看着街两旁的茶楼,酒家,绸缎庄,估衣铺,真有些目不暇接,心里则在盘算他们能做些什么,“二哥,你真的能卖豆腐么?” 收购,生产应该对窦二来说都不是问题,可这销售,常相逢可不像窦二那么乐观,“我今天问了问春婶子,她说半个店儿那里有个白王的豆倌隔天过来卖一回豆腐,半个店,陈庄,白王,黑王,这几个村子,都是那一店豆腐坊,咱们贸然就卖,好不好啊?” 抢别人生意,窦二这种厚道人还真是有些干不出来,可不做做豆腐,他其他的也不会干啊,“等你姐回来了,咱们再商量吧。” “巧丫,这汇宝楼可是咱们城里最大的字号了,你真要去?怕咱们这样的人,人家根本不叫进啊,”窦二一拉常相逢,踯躅道。 第4节 因为常相逢出了段家门再也不会回去了,海氏将以前常巧姑带回去的一身旧衣裙又给常相逢细细的缝补了,叫她穿着走,现在的常相逢虽然不像那边跳河时衣衫褴褛,但一身带着补丁的蓝布比甲灰布裙,除了干净,也算不上体面。 “刚才去当铺人家分明就是在坑我们,”常相逢抬头看了一眼汇宝楼那金光闪闪的招牌深吸一口气道,“走,真不叫进再说。” 常相逢选择汇宝楼,是想着做为洛阳头号银楼,他们的职业素养应该是有的,就算是为了名声,不叫人进门的事情不会发生,另一点,也不会像那些小银楼看他们穿的不好便死命压价,或者怀疑东西的出处而报官或是强抢什么的。 “两位想看什么?”常相逢他们甫一进门,便有伙计含笑迎了上来,虽然面色微僵,但该的礼数一丝不错,“小的给您倒杯茶,您慢慢儿看?” 常相逢的目光一柜台上摆着的首饰上一一划过,这地方果然名不虚传,珍珠翡翠玛瑙的应有尽有,依她的判断,好东西肯定是在二楼的,不过她们今天也不是来购物的,常相逢略略看过之后,又指了几样东西问了伙计价钱,才走到柜台后算账的掌柜身边道,“这位先生,您帮我看看这个东西值多少银子?” 那掌柜接过常相逢的板指细看之下却吓了一跳,给了对面伙计一个眼色,随手拿了柜上的放大镜来又仔细里外研究,口中道,“不知道这东西姑娘是哪里来的?看着像新制的玩意儿,”省得她说什么家中祖传。 “噢,是我运气好,这是一位姓明的公子赏给我的,掌柜您也是见惯世面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会有这种东西,留着还招贼惦记呢,所以就跟哥哥出来看看能不能换成银子,银子更实在不是?”这东西是明奕悄悄塞给她的,常相逢觉得明奕并不是怕人知道他给了她东西,估计是临时起意身边又没有可给的,才褪了个板指出来,而她现在这种打扮,还是实话更能叫人相信。 “原来是这样,明公子?这洛阳城里姓明的不少啊,这东西,”那掌柜将板指放在柜台上,“不瞒姑娘说,这板指就是小店的师傅制的,这价钱么?”他抬头看到那伙计出来,转头道,“怎么说?” 那伙计也没避常相逢,附耳在掌柜耳边悄声几句便离开了,掌柜的则沉吟片刻道,“不知道姑娘来小店估价之后有什么打算呢?直接在这儿换银子还是-” “这东西是您这儿出来的,价值几何掌柜您最清楚了,当然,我也知道想按原价叫您收是不可能的,您说个数吧,我听听,”常相逢刚才已经留意店里的东西了,这一楼摆出来的应该都没有这个板指好,她刚才特意捡了几件镶宝的首饰问了价钱,哪一件不是一二十两?可上面的宝石成色大小跟自己这个差到天上去了。 “这个么?”掌柜咬咬牙伸出三根手指道,“这个数,也够你们回去置好几亩地里,姑娘觉得呢?” 三十两,赎常巧姑应该是够了,可想到窦二在半个店儿所谓的“宅子”还有没有落定的生意,常相逢也咬咬牙道,“您再给加点行不?不瞒掌柜的说,我们拿这银子时救命的,你多给一两,我们就多一份希望。” 既然里头已经交待了不要难为这个姑娘,看来她说的也是真话了,可是商人的本性还是叫他无法豪爽的说“再加十两”这样的话,“这样吧,我再给你添五两吧,真的不能再多了,再多,我都没法跟东家交待了,姑娘您不知道,这东西到我们店里,肯定不是直接摆出来卖的,溶了重做也搭工不是?” 三十五两?常相逢转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门边不敢进来的窦二,见他已经双眼放光连连点头了,心里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吧,就这样吧,不过掌柜的,您能不能给我们五两的散银,其他的给你成十两一张的银票?” 这个不算事,掌柜的自觉自己也做了笔不错的生意,心情一好冲伙计道,“去给这位姑娘准备了。” “掌柜的,您能在这么大的银楼里做掌柜,肯定也是个人物,我有件事能不能问问你啊?”常相逢觉得这掌柜人还不错,就起了求教之心,“您能不能告诉我白园是谁家的地方?那里的主家是谁啊?” 怎么问这个?掌柜狐疑道,“姑娘有什么事么?白园正是令狐家的产业,是这汇宝斋的东家的别院,这城里人都知道啊。” “呃,是嘛?恕我孤陋寡闻了,那那里的主家平时都在么?掌柜您别多想,我有个姐姐在里面当差,这次我卖了这板指就是想把她赎出来,怕去了主家不在扑个空,”原来常巧姑了是卖到令狐家了,这白园住的华姨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啊,不是我夸自家东主,令狐家的几位主子可是素来仁厚,你想赎姐姐回去团聚,应该没有多少问题,你去了只管找那里的管事就是了,管事自会报与主家知道的,”自己得的好东西先想着帮姐姐赎身,掌柜的觉得这闺女不错,“又提醒道,你们过去,找一个姓胡的管事,叫胡庆余的,就说是我叫你们过去,我姓文,他那人心不错,不会太留难你们。” “哎呀谢谢文掌柜,”太好了,真是出门遇贵人,常相逢忙过去拉了窦二给文掌柜鞠躬,朝里有人好办事,他们也是运气好能借借文掌柜的光,“等我们接姐姐出来了,过来拜谢。” ☆、第11章 十一夜市 待两人兴高采烈的离了汇宝楼,令狐俨慢慢从楼上下来,文掌柜忙迎了过去,将谈到三十五两的事跟令狐俨汇报了。 “三十五两?你个老狐狸,这东西没个二百两能拿走?”令狐俨觉得自己真是找了个好掌柜,手够黑。 “真要是给他们百八十两的,我看反倒是害了他们,小门小户的一大笔银子未必能保住不是?不过那闺女倒是个有主意的,她姐姐居然在白园伺候呢,说是要拿了银子去赎姐姐,我就给他们指了条路,也算是帮了他们不是?”文掌柜不以为然的一笑,做生意的人,手不黑能发财么?何况这东西本来就是白得的,哪有人一出手就赏别人一百两银子的? “噢,她要去赎姐姐?”常相逢的事令狐俨在船上已经听她讲了,这丫头一得了银子就赶着赎自己的姐姐,也是个有良心的,他招手叫过身边的胡万,“你去白园打个招呼,怎么买的就怎么放了,妥妥当当将人送走,不要为难他们。” 令狐俨将那枚板指戴在自己指上,常相逢卖的不只是一枚板指,拿着这枚板指,是可以到洛阳任何一家打着令狐戳儿的店里提银子的。那丫头那么精明,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该后悔成什么样子了。 常相逢可不知道这板指还有什么隐情,一出门她将那五两碎银自己挑了一块留着,剩下的都递给窦二,“二哥,还你银子,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他“买”自己花了二两,一天功夫自己就叫他得三两。 “巧丫,你放心,你这么有本事,以后我跟你姐都听你的,这银子你也拿着,你姐姐是我老婆,赎她我怎么能不出银子?”想到马上就能看到常巧姑了,窦二心花怒放,什么钱不钱的,他现在是完全看不见了。 常相逢却不愿意让窦二掏这份钱,省得将来常巧姑在窦二跟前底气不足,买来的媳妇多不好听啊,“我姐姐是要嫁给你的,给她赎身是我们常家的事,再说了,你身上连银子都没有,怎么整修房子,办婚事?这娶媳妇历来可是要花钱的,你不至于叫我姐姐跟你住到连张床都没有的露天地里吧?” “可你给我的也太多了,我当时赎你只花了二两,你给我三两还多,”常相逢说的有道理,可多出来的银子窦二就不能接了。 “好啦,大街上你抓着把银子小心叫小偷惦记上,我姐姐嫁你要嫁妆不是?剩下的你拿着置办东西,算是我给我姐办的嫁妆,咱们今天是赶不急去白园儿了,索性在城里转转,晚上找个地儿住下,明天一早就出城到龙门去,”卖了板指又得了赎常巧姑的门路,常相逢整个人都轻松了一半儿,下来就该想想她要怎么谋生了。 “谁敢偷我?找死呢,”窦二大手一挥,“你就放心吧,这城里我熟的很,不像你们女人家家,走的地方有限,咱们再转一转,然后我送你甜井胡同去吧。” “不行,那地方我再也不会去了,你想想,若是叫段天生看见我一点事儿也没有,反悔了怎么办?”常相逢摇头道,“到时候他闹起来你有他无赖?还有,以后我姐回来了,也不能往那边去,到时候他在你跟前摆老丈人的谱,成天找你要银子,怎么办?” “他敢,我揍他,”话一出口窦二也有些蔫了,到底人家辈分占着呢,“可还有海婶子呢,你们不管她了?”在窦二眼里,现在的常相逢可不是当初的常巧丫了,“你想想办法?” “办法是要想的,这可人啊,关键得自己能立起来,不然谁也帮不了她,走吧,咱们去找家杂货铺先买些东西,明天接了姐姐听她的意思,再添些,”常相逢不想提那些糟心事,“晚上咱们都别回去了,在南城那边儿找个客栈住下,明天一早就去龙门,有些事咱们赶早不赶晚,早了早好。” 暮色下来时,常相逢跟窦二以兄妹的名义在城南找了间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客栈落脚,窦二舍不得花钱,坚持叫常相逢住了单间,而自己则要了个通铺,常相逢也不能他客气,随他意思去了。然后将两人买的杂物都搬到常相逢房里,毛驴交给店家去喂了,两人便出来找吃食。 “人家店里不是管饭么?你嫌贵?”窦二不明白大晚上常相逢不早些歇着一个姑娘家乱转什么,他紧了紧下午常相逢在估衣铺子给他买的棉袄,“这快时腊月的冷的很,回去问掌柜的要俩窝头喝碗水就行了,也就一个铜子儿。” “你也说天冷了,咱们出去吃点热乎的,顺便看看这城里的夜市上都有什么,”常相逢淡淡道,“我也想看看有没有可做的生意。” 现代的常相逢出身并不显赫,父亲是洛阳乡下一个上门包桌的大厨,所谓上门包桌就是农村里办红白喜事时,专门上门为主家掌勺置办席面的厨师。父亲就是用他那把大勺一下一下,一家家挣下了一份家产,也将她们兄妹三个一个个供完了学业,可是现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回报,却来到了这个一无所知的地方。 “你想做生意?你会么?要是赔了怎么办?我说了,我卖豆腐就行了,要是半个店儿周围咱们不能卖的话,我就走的远一些,生气我就到小北门那儿卖,反正当时分家时老大也没有说不许我在小北门卖豆腐,他那对我,我就跟他争生意去,我跟你说,我哥做生意抠着呢,那枰还不平,到时候我足斤足两的给人割,他争不过我,”常巧姑一回来,窦二就有两个女人要养了,不拼命干那可是不成的。 “行了吧,你就那头老毛驴?能跑到小北门吗?一个小北门好几家卖豆腐的了,要不然窦大也不会当初恨不得你把整个西关都跑遍了,再说以前收你们豆腐的饭馆儿,认的可是你大哥,那才是大头儿呢,”靠卖豆腐怎么成?常相逢可不想一辈子依附着姐姐姐夫生活,将来在半个店儿找个人把自己嫁了,“你跟我姐成了亲,以后不要孩子了?靠你一个还不得饿死一家老小?” 见窦二不吭声了,常相逢没再理他,专心看着夜市摊儿上卖的食物:烧饼,顾县猪头肉夹馍,鸡蛋汤,肚丝汤,韭菜盒子,馄饨,新安烫面角,烩面,砂锅烩菜,炝锅面,横水卤肉,羊肉汤,牛肉汤,驴肉汤,臭杂个…… “巧丫,咱们就随便吃点儿吧,”这一跟着常相逢走一圈儿,窦二口里已经涎水泛滥了,“你想吃口热乎的,咱们就喝个豆腐汤吧,”豆腐汤便宜啊,“一个钱儿给一盆饼呢。”泡着吃了还管饱。 这些永安的洛阳都有了,还挺全乎的,常相逢被打击的没多少胃口了,便宜找了个摊子坐下道,“你个卖豆腐的,豆腐还没吃够么?给你要个羊肉烩面,我要份烩菜吧,”现在只剩尝尝他们的味道,看看能不能在这上面打主意了。 “成,就烩面吧,烩面也顶饱,”可是却比豆腐汤贵了,窦二有些肉疼,但那些银子都是常相逢的,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只在心里安慰自己,只当提前庆祝巧姑回来了。 “城南这夜市这么热闹,其他地方呢?比你们城南如何?”常相逢一边看着老板往砂锅里放菜,一边跟老板娘闲扯。 “这里算什么?真正热闹在城东呢,那边挨着白马寺,东来西往的人多,那夜市摊子望不到边儿,许多贵人上香回来,也爱在那边逛逛呢,哪里像我们这边,累死累活也不过挣个税钱,”做惯了生意的人,口舌都极为伶俐。 城东?半个店儿可不就在城东么?居然比这里还热闹,只怕想在那边夜市上摆摊子也不容易,常相逢拿起瓷勺盛了口汤尝尝了,果然如老板所说,汤头是大骨熬的,鲜浓醇美,料也足,直接把她打击的咽不下去了。 ☆、第12章 十二香山白园 第二天一大早,常相逢便和窦二往香山白园去了,只不过他们没想到事情顺利的令人啧舌,那个胡庆余管事听到是文掌柜叫他们来的,直接大手一挥带了常相逢跟窦二进了园子,找了间空屋子叫他们呆了,“你们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走动,我去跟华姨娘禀一声,她老人家最是惜怜弱的性子,每年往白马寺香山寺捐的银子都海了去了,听亲人来赎,肯定会点头的。” 说罢转身向内院走去,常相逢透过红漆大窗向外张望,这令狐家可真是富啊,这里不过是门房旁的一处闲屋,瞧着一桌一椅一壶一杯,啧啧,真土豪啊,已经武装到大门口了。 再往里看,只见层层的粉墙绿瓦闲花幽林,常相逢心里又叹,这令狐家果然名不虚传,富贵逼人。 又等了近一个时辰,就看到双眼通红的常巧姑拎着一个硕大的包袱跟在一个体面的婆子后面进来,看到常相逢跟窦二,眼泪立马就落了下来,“真的是你们来赎我?你们不是开玩笑?” “说什么呢?这种玩笑我们敢开吗?”常相逢仔细端详着姐姐,看来白园的日子并不太难过,常巧姑跟记忆里相比,倒是高了不少,也胖了些,“怎么?是不是这里的主子待姐姐太好了,姐姐舍不得离开?” “主子待我是很好,可是家里有老母在,当女儿的哪有只顾自己享福不回去尽孝的道理,”常巧姑也是个机灵人儿,一抹眼泪道,“这位是宁妈妈,在园子里她老人家最照顾我了,我去跟姨娘辞行,姨娘特意叫妈妈送我出来的。” “巧丫见过宁妈妈,”常相逢向宁妈妈一礼,“谢谢您对姐姐的照顾,”叫她给人磕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说着又将早已准备好的身契拿出来向胡庆余道,“当时我继父狠心将姐姐卖了死契,这些天我娘拿到契书后,立时就病倒了,刚好我又得了笔意外之财,便想着一定要将姐姐接出来,”说到这儿,她抹了一把努力憋出来的泪水,“还请胡管事体恤家母的一片拳拳之心。” 胡庆余是一早就得了吩咐的了,接过身契道,“这位姑娘放心吧,我刚才不是说了,我家姨娘最是善心不过,刚才我已经将金莺的事跟姨娘说了,姨娘说这样的事儿她断没有拦着的道理,还赏了几样尺头出来,金莺在园子里的东西也许她尽数带出。” 常巧姑进了白园后改的名字叫金莺。 说着便有小丫鬟过来将捧着的四匹布料放到桌上,而常相逢没有功夫去看人家都赏了些什么,“那不知道赎身银子要多少?”钱才是她最关心的。 “我已经看了身契了,当时卖断是八两,虽然金莺进来也不过四年,但宁妈妈也说了,她在园子里老实肯干,主子连赏都给了,”胡庆余看着身契,城里来的交待可没有说叫抹了身价银子,“当初是八两,现在还八两吧。” 我的天啊,你真是中国好大叔啊,常相逢简直都想抱着胡庆余亲一口了,红楼梦里贾家免了身价银,那对的可是大丫鬟们啊,自己这个姐姐不过是才服务四年,而且还是个三等丫鬟,人家就算是要加个价,自己也无话可说,她甚至都做好了好好求上一求,再掏上十两的准备了。 “谢谢胡管事,这里是十两银子,你剩下的我也知道您不欠这些,就当给下头人喝杯茶吧,” 常相逢索性剩下的也不要了,人家还赏了那么多东西呢,左右她们也不赔什么。不被刁难已经是意外惊喜了。 “那怎么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令狐家最讲规矩,”胡庆余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打着文掌柜的名头还不算,连老宅那边都递了消息过来,他随手掏了块银子,“你们也不容易,我拿你们的银子,菩萨也不会答应的。” 常相逢没有跪人的习惯,可是常巧姑跟窦二已经忍不住了,直接跪倒在地,认认真真的给胡管事磕了三个头,谢谢他的大仁大义。 “到底是怎么回事?”常巧姑可不相信海氏才知道自己被段天生卖了死契的话,一出门便问道。 “二哥你跟姐姐说吧,”常相逢跟段天生和海氏的恩怨,她现在提都嫌费舌头,只将胡管事找给自己的那块银子在手里掂来掂去,又问窦二要了块一两的比来比去,好像这块可不止二两呢。 “没想到段天生竟是个畜牲,连你也给卖了,”而且还卖给一个老色鬼做妾,常巧姑拿帕子擦干脸上的泪,将一边对着银子发呆的常巧丫搂在怀里,“姐姐不在,叫你受罪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有姐姐呢,过去的苦再不会有了。” “嗯,我知道了,我还是那句话,甜井胡同你不要回,起码没跟窦二哥成亲前不要再回了,不然再被段天生卖了也有可能,至于娘那里,叫窦二哥得空去送个消息就是了,咱们都从段天生手里逃了出来,娘没有挂心的了,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常相逢记得常巧姑可是个大孝女,为了海氏那可是头可断血可流的。 “这,那好吧,等我们,”常巧姑看了窦二一眼脸一红道,“我再跟你二哥回去看她。”她跟窦二成亲后,三朝回门,自然能见得到娘了。 “好啦,你是没见二哥分到的宅子,咱们可有得忙了,你跟二哥成亲,只怕也得等几日呢,”常相逢一拍巴掌,将胡庆余找给她的银子递给常巧姑,“过日子的事儿你比我强,我跟你说,二哥可是一穷二白,手里也就这么几两银子,你这个未来的娘子好好盘算着怎么置办东西吧,唉,真是锅碗瓢盆一样没有,还有我们昨天来时,村长窦七爷发话叫人过去给帮忙收拾院子去了,回去这谢礼只怕也要备一些的。” 这个于常巧姑来说根本不算是难事,而窦二没有成亲已经成了妻奴,直接将腰里藏的银子全都交给了常巧姑,“我也没有多少银子,除了置办家里的东西,你也添两身新衣裳,还有给巧丫也添两身,要么再给你们打件首饰-” “你啊,这些你别管了,有我呢,虽然这些年我没有攒下银子,可这两个的月钱还在,临回来姨娘又赏了这么些布料给我,当嫁妆也足够体面了,还有首饰,”常巧姑一指耳朵上的银耳环和头上的银钗,“这不是也有了么?幸亏当初这些东西是每天都得戴的,没敢叫姓段的捋了去。” 说完正事,常相逢的八卦之火又燃着了,拿手肘一捣常巧姑道,“这白园里的主子是华姨娘?怎么没听过其他的主子?” “可不就是个姨娘住着么?”常巧姑打量了下四周,离白园已经远了,路上也没旁的行人,便打开了话匣子。 ☆、第13章 十三令狐家 听姐姐絮絮说了半天,常相逢才知道原来她遇到的那个令狐俨居然是这白园的主子华姨娘生的,而这华姨娘的来历更是全洛阳都知道,开封凝碧馆的头牌清倌人,因为被令狐俨的父亲令狐程宣看中赎身带回洛阳放在了外宅。 没想到令狐程宣上京的途中得了风寒,居然被庸医下了虎狼之药,得人拉回洛阳时已经没救了,“我也是听园子里的老嬷嬷们讲古时说的,当时令狐家另外两房,都堵了金谷园令狐老宅的门儿了,令狐家如今的老祖宗百老太太只有一个儿子,而令狐老爷的原本王太太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所以都叫叫嚷着叫过继自己的儿子呢!” 可不是么,财帛动人心,还是那么大一份家产,常相逢想到白园的气派,不由啧啧嘴,“后来呢?发现华姨娘怀了令狐俨了?”当时令狐老宅只剩两个寡妇,能挺住也是有本事了。 “嗯,那两房虽然也姓令狐,但跟老宅这边是隔了房的,就是堂兄弟,两家人都堵了灵堂了,不定下过继的人,不许起灵,真是缺了大德了!” 因为令狐家对当年的事情并不刻意隐瞒,常巧姑在白园又呆了四年,知道的也很是详细,“是我们华姨娘闯到灵堂里去的,当时令狐家那两房正拿着令狐老爷在外养私宅坏了家风说事儿呢,谁知道华姨娘就冲进来了,往堂上一站,直接说自己怀了四个月的身子,而且还指着令狐程安跟令狐程宁说,这事儿他们也知道,当时令狐老爷还请他们到外宅去喝酒呢!” 不是吧?“那两人知道令狐老爷的外宅有了身孕,也不先处置了,再过来闹?”常相逢有些不可思议道,这不符合豪门恩怨的路数啊! “处置?处置啥?”窦二也听住了,但没有明白常相逢的意思。 “自然不是,那两家已经派人去抓华姨娘了,可我们姨娘是什么人?从听说令狐老爷病重有就了准备了,一早就藏好了,直到寻了机会闯了灵堂,当时那两家还想死不认账说华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偷汉子养的呢,结果华姨娘就将他们派过去的人给押了出来,都是那两房的心腹奴才,”说到这儿常巧姑也不由嗟叹自己曾经的主子好本事。 常相逢也在暗叹这个华姨娘好本事,“那为什么她反而住在了白园而不是金谷园的老宅?”生下了长房唯一的子嗣,可是大功一件啊。 “不就是因为出身么?”常巧姑觉得这些不好跟常相逢讲,含糊道,“那两房吃了大亏,险些将官府招了来,便到处说华姨娘的来历,虽然令狐家不是什么名门显贵,但跟明侯府也是姻亲,哪里丢得起这个人?再说了,谁愿意头上顶着个那样的姨娘?令狐少爷一出世,老太太就抱到自己身边养了,将华姨娘送到白园里给供了起来,也是因为这件事闹的大,令狐家也没有再遮掩,随便叫人评说,老太太说了,公道自在人心。” 三人说说笑笑到了城里,常巧姑虽然这四年一直困在白园,但居家过日子的本事没有落下,跟窦二商商量量的到了傍晚时,已经买了一大车东西,又在唐寺门附近的旧家具家里订子两张枣木床和衣柜桌子,说好了送货的日子,才赶着驴车开开心心的回了半个店儿。 待他们到了窦二的院子里,发现已经荒草除尽,连篱笆也给扎好了,原来三间屋子里的杂物也被清查的干干净净,不过那没门儿的院子,没顶儿的屋子,连常巧姑都有些愕然了,“这是窦大哥分给你的?” “他诓我,说是去年修过的,”窦二在常巧姑跟前更没有底气了,忙道,“巧姑你别生气,我一定好好干,以后咱们啥都会有的,你看我爹娘,不是靠卖豆腐搬到城里去了?咱们也能。” “嗯,我相信你,来咱们把东西卸下来,这乡里乡亲的又帮咱们干了一天活,咱们还防他们不成?然后你带我过去给七爷磕个头,这两天帮咱们干活儿的人家咱们也要一家家谢到了,当然,没来的咱们也要过去看看,我都算着呢,”常巧姑迅速从愕然中回神过来,笑道。 “哎,咱们这就去!”听巧姑不嫌弃他,窦二一颗心才算落了地,要知道常巧姑在白园呆了四年,已经不是当年甜井胡同里那个黄瘦的小姑娘了,现在的她从容大方,说话轻声细语,窦二看到她没来由就会心虚。 晚上这个院子里住不了人的,窦七爷家里宽敞,便做主留了他们住在家里,而李氏则因为得了常巧姑从白园里带出来的几尺苏杭缎子,欢喜的不行,直言叫常巧姑没有成亲前一直在家里住着,而常巧姑也是个勤快人,甫一留下,洗碗烧水扫地擦桌的跟两位婶子抢着干,连郭氏也很是喜欢她。 而常相逢则钻进厨房帮着郭氏做饭,顺便了解这里洛阳人的饮食习惯,她虽然继承了常巧丫的一切,可是并不希望像海氏那样靠给人绣花洗衣活着,那样也太没前途了些,她的生存之路,还是盯在了饮食上面,毕竟民以食为天,穷有穷吃法:榆钱饭,南瓜尖儿,狗蒲穗(音),野菊花,红薯叶子地皮儿菜照样能调理出美食,富呢,自然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不过现在她就算有那能力,也没有那资金啊。 第5节 晚上人们不用干活,吃的就简单一点儿,常巧姑好像早就想到了要到窦七爷家搭伙,直接连白面都买好了,又给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带了糖果和点心,给窦七爷买了烟丝儿,倒叫皆大欢喜。尤其是当常相逢版的汤面条端上来时,连一向不爱吃汤面条的几个孩子都一人多吃一大碗,只嚷嚷着叫常姐姐就住在家里,这下子,常相逢成了窦家最可爱的人。 之后修整院子的几天,常相逢叫窦二跟窦七爷商量了一下,借用窦家的灶给帮工的村民做饭,当然窦家的人伙食常相逢也包了。她跑到缠河买了许多羊骨和羊肉和杂个(杂碎)回来,细火慢熬,每天羊肉汤不限量供应,杂和面儿饼子管饱,对于爱喝汤的洛阳人来说,这是冬日最好的吃食,只吃的帮工的几个村民红光满面直呼过瘾。 而窦七爷家里的人也跟着沾光不少,李氏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常相逢,再看看虽然坐在屋里,但手上却没有停过一回儿直接将窦家上下过年新衣全包了的常巧姑,抿笑一笑道,“巧姑,你这个妹子可说了人家?” “啊?她才多大,没呢,”常巧姑怜惜的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这个妹妹太能干了,能干的叫她心疼,自己走的这些年,她不知受了多少苦才练出一身好本事,“我妹子这些年太苦了,我现在出来了,得叫她好好享几年福。” “你说的也对,不过这相逢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你就算想叫她享福只怕她也不肯的,毕竟-”李氏呵呵一笑,转了话题,“我看你娘一准儿是个能人儿,你看看你这手好针线,以前我还觉得自己是个巧人儿呢,到你这里,我都不敢伸手了,再看你们相逢,厨上的手艺更是没得比,就碗汤面条,她做的都比旁人有味道。” 这么能干的姑娘,李氏已经开始帮自己娘家兄弟盘算了,就常相逢这灶上的本事,以后东家西家去给人上灶帮忙,也是项不菲的进项,再加上这丫头虽然看上去单薄,可干起活来一点儿都不输人,这样的媳妇领到家里可是旺家的征兆,只是这常巧姑不愧是在大家子当过丫鬟的,话说的倒是漂亮,什么留几年享福,跟着姐姐姐夫吃饭,常相逢敢享福么?还是不为了挣碗饭钱得死命的给他们干? 常巧姑倒不知道李氏的心思,听她夸妹妹手艺好,颔首笑道,“可不是么?要说她每天做的咱们也会,可就是调不出那样的味儿来,想是应了巧丫说的道理,干什么都得讲缘法,她在这厨上就是个有缘法的。” “可不么?你看这些天大嫂就叫大姐儿成天给相逢帮忙,为的不就是跟着她学上两招,将来到到了婆子家能得婆子的眼法?”李氏放下手里的鞋邦揉揉手臂,“唉,我将来要是给儿子娶媳妇也喜欢像相逢这么能干啊。” 李氏只有一个儿子,要是有闺女,指定得让她跟着常巧姑学学针线跟着常相逢学学厨艺。 ☆、第14章 十四发威 窦二毕竟手中银钱有限,托了窦夏买了些旧瓦回来,和着茅草铺了屋顶,又将门都一一装好了,摆上一早订好的家具,打眼一地,倒也似模似样了, 开伙这天,村里在家的人都过来了,窦二跟常巧姑倒没想过摆桌请人吃饭,准备了瓜子点心摆在院里的桌子上,谁来了都可以抓上一把,至于想进屋看看,也有茶水在里头。 “啧啧,我还听人说窦家老大薄待兄弟呢,可今天看看这屋里的家具摆设,这窗子上糊的都高丽纸吧?哪一样不要花银子,二郎,加上这些日子你送的点心,管那哥儿几个的饭食花了不老少吧?这银子可不是就是人家大郎给的嘛?这人啊,得知道念着别人的恩情,你说是不是?”村东头儿住着的窦光明媳妇丁氏呲着牙道。 常相逢皱着眉看着吐了满地瓜子皮的丁氏,这家可是有名的好吃懒做,借着过来帮工的名义,出工不出力,甚至到了吃饭点儿才会晃着过来,羊肉汤没少喝,自己喝还带着孩子也一块来,今天倒好,老婆也来了。 常相逢决定不能对这种人客气了,将铁茶壶往桌上一墩道,“我心时还奇怪呢,成天没见过这位嫂子,愣是觉得眼熟,这走近一看,你身上这棉袍子不是甜井胡同刘大嫂的么?” 一般人说到这儿大家明白什么意思也就是了,可常相逢却不打算这么放过她,走过去拿两根手指捏起丁氏的衣袖瞅了一眼,“瞧这黄印儿还在呢,啧啧,洗不掉了,去年的时候这袄刘大嫂才上身,结果她家小丫头一泡稀就拉了她一身,窦大嫂这一着急啊,又全抹到袖子上去了,把她气的啊,大过年的,也不顾孩子还病着呢,狠狠的揍了丫头一顿,这袄子她嫌恶心,花了两个铜板请外头人洗的,结果又嫌人家洗的不干净,硬是最后只给了一个铜子,还反咬一口说是洗衣裳的人糟蹋了她的好衣裳呢。” 说罢常相逢掩鼻后退几步,“丁嫂子你也不嫌弃,要说也是,虽然埋汰了点儿,可也照样挡风寒,要说窦大嫂待你真好,这么好的袄子都送了你!” 窦光明一家惯会捡便宜,村里哪有不知道的,今天被常相逢这么一说,都相视而笑,有嘴欠的小孩子立马拍着手叫道,“噢,噢,光明婶子穿了屎袄子!光明婶子穿了屎袄子!” 这丁氏终是还要些脸,被常相逢挤兑的再敢坐不下去,拍拍衣襟儿道,“天不早了,我走了!” “是不早了,眼看到饭晌了,丁嫂子记得将光明哥跟娃儿的饭也做上,我家的灶小,招待不了了,”跟窦大一边儿的人,常相逢可没有什么可客气的。 看讨厌的人走了,常相逢眼珠一转,决定拿窦二开个刀,免得常巧姑一心维护男人,真叫村里人以为这个家能有今天这模样全是窦二的功劳可是不行。这几天这院子一有模样,家具摆进来,就有人开始说什么窦二有院子有手艺的,什么样的媳妇都娶得来这种话了,她得给他抻抻筋醒醒神儿才成。 “春婶儿你看我们这家具怎么样?虽然旧了些,可是还是挺结实耐用的,要我说我姐嫁给你们窦二郎,可是他天大的福气了,虽然没有一水的新家具当嫁妆,可二哥不也只有三间破屋子不是?到现在我们连聘礼都没收到呢,”说到这儿她冲进来的窦二道,“二哥我可跟你说了,我姐姐要样有样,要才有才,一文聘礼没人你,三四两银子的嫁妆带到你家里来,图的就是你勤劳肯干对她实心实意,这成亲后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常相逢今儿把话摞到这儿了,这家怎么起来的,我叫它怎么倒下去!” “瞧这丫头,平时看着文文气气的,居然是个泼辣性子,”见窦二被常相逢当众训的唯唯诺诺不敢吭声,都讶异的面面相觑,半天李氏笑着打圆场。 “巧丫说的没错的,我大哥给了那三两银子,如今也花的差不多了,”窦二到底走街串巷了多年,明白常相逢的意思,汗颜道,“若不是巧姑跟相逢过来,我都不知道下顿在哪里?” 男人都这么说了,周围人还能说什么?可是待人都散了之后,常巧姑却开始训起妹妹来,“你今天这么一说,叫二哥的脸往哪儿放?他是个男人,要出去行走的,人家怎么看他?” 常相逢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我说错什么了?脸是怎么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我要是今天不说清楚,以后咱们的在别人眼里也是姓窦的了,而且还是窦大的!拿自己的屁股装别人的脸,我没那么好风度!” “你瞧你说的是什么话,那种词也是女儿家说的?”常巧姑被常相逢一句“屁股”给吓的花容失色,“叫人听见了你怎么办?还有,你今天这么一闹,小心坏了名声。” “坏什么名声?不过就是厉害一些,可咱们这样的人家,要是不厉害点儿,像姓丁的那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自己又没有偷人,厉害算什么坏名声?常相逢根本没往心里去,“你不是说李婶子看上了我想给我说亲么?这样一来,不就解决了?” 对于常相逢来说,更重要的事却是另一桩,她伸头叫正在屋外修磨盘的窦二进来,“有件事我想跟二哥说。” 常相逢的意思很简单,她是卖给窦二的,可是那不过是个名义,常巧姑也是她拿银子赎的,所以两人都不能算做奴身,尤其是她,“现在二哥已经立户了,我姐姐嫁给你,你能不能直接将我落在你家,不要说什么买来的?”这里的村长是窦七爷,这阵子常相逢觉得自己也挺讨他老人家喜欢的,叫他点头应该不是难事。 “我以为什么事儿呢,这不应该的么?你简直就是我的大恩人,再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还养着什么下人?这也就是以后对付你后爹时的一个说法,”说着窦二从怀里摸出当时的身契,“你先拿着。” 这倒是个爽快人,常相逢心里给窦二点了个赞,“还有一件事咱们也要对外口径统一了,我姐不是咱们赎回来的,是人家主家仁义,看咱们上门苦苦哀救免了身价银子给放回的。” 见窦二跟常巧姑都一脸莫名,常相逢继续道,“你想想,这么大笔银子,我出的,段天生能愿意么?你出的,不是坐实了你哥额外多给你家产?何况人家令狐家也挺厚道的,胡管事找给咱的银子有三两多呢,华姨娘又是布料又是衣裳的,跟免了身价有什么区别?咱们替人家扬扬仁善之名也没有什么不应该的,姐姐说呢?” “在白园时,虽然规矩大些,可是妈妈们对我们还好,打骂的事情很少,还跟着学了不少东西,”常巧姑点点头,“走的时候不论是姨娘,还是姐妹都有东西送,确实算是对得起我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还有二哥,我看你修磨盘呢,这离过年也不到一个月时间了,进了腊月就要准备年货了,豆腐可是过年的一大项,你准备开摊儿了?”虽然自己手里还有二十两银子,但那个常相逢是不打算动用的,腰里有铜才能横行,谁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事儿呢,到时候钱不凑手,难道再跳回洛河? “是啊,我准备先少少的磨一点儿,卖卖看看,过年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不想错过了,”窦二说到这儿脸一红,“还有一件事,你们也不能总住在七爷家里不是?我想着-”他觑了一眼常巧姑微红的脸,自己也跟着红了脸,“要不我跟你姐的婚事,先办了,这样我磨豆腐的时候,也有人搭把手儿。” “这事儿啊?”常相逢噗嗤一笑,起身道,“我该回去做饭啦,你们小两口儿商量吧,”老话儿不是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么,她们总不至于连新年都跟着窦七爷家过吧? 十六 窦二跟常巧姑的婚事办的很简单,窦二提前往甜井胡同送了消息,可是窦大一家并没有出现,只回话儿说他们已经分家了,年底又忙的很,自己兄弟本事大的很,也用不着哥子帮什么忙。反正已经分了家了,自己的事儿自己看着办吧。 窦二已经对这个哥哥绝望了,也没再说什么,在窦七爷的主持下,从大姐儿屋里将一身红装的常巧姑领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对着祖宗牌位磕了头拜了天地,就算是礼成了。 本来常相逢还担心常巧姑觉得委屈,可没看到常巧姑婚前那几天娇羞的笑颜,嘴边的话也不问了,瞧这开心劲儿还有什么好问的?真真是郎情妾意*。 为了不去给他们小夫妻当电灯泡,常相逢并没有跟着姐姐搬回窦二的院子,而是又跟大姐儿挤着住了两天,直到第三天头上,常巧姑过来喊常相逢回去,她才拎了行李跟着姐姐进了窦二的院子。 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家了,常相逢将自己的小包袱放在自己住的西屋,三间房中间堂屋挂了窦二父母的牌位,放了张枣木八仙桌,东屋是窦二跟常巧姑的卧室,西屋便是常相逢住了。 ☆、第15章 十五回门 “巧丫,咱们今天回甜井胡同看看吧?毕竟三天回门,我又不是没娘家,”虽然常相逢不叫往外说是她为常巧姑赎的身,可是常巧姑跟窦二都觉得是欠了妹妹的,何况在常巧姑心里,这些年自己不在家,妹妹也是受了大罪的,妹妹投河之后,不但将自己的名字改了连性子也变了许多,常巧姑做事之前,首先考虑的,就是妹妹的意见了。 “你成亲了,咱们也在半个店儿安家了,看看娘是应该的,只是,”常相逢打量着常巧姑身上簇新的大红棉袍和头上亮亮的银钗,“姐姐准备这样过去?娘看着你过得好肯定安心,可是段天生呢?就算不扒了你这身衣裳拿去当,你的银钗跟耳环是指定保不住的。” “怎么会呢,我风风光光的回去,他脸上也有光不是?再说了,我是嫁出去的女儿,他能抢我的东西?”常巧姑怀疑的看着妹妹,有些闹不明白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我被人从河里捞上来,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时候,段天生将人家送给我当寿衣的衣裳直接拿去当了,”常相逢冷笑道,“我再问你,你在白园也四年了,月钱攒下了多少?每个月你发月银他可是必去一趟的,估计过你的脸面没有?” “可我已经嫁人了,他-” “成亲可是要有父母之命的,你有没有?如果段天生直接说你的亲事无效他不同意呢?不叫窦二把你带回来呢?你现在可正是好年华,再卖一回可比白白送给窦二当媳妇强,”常相逢不吝用最坏的想法去想段天生。 “那,那怎么办?”这个还真有可能,毕竟他们确实如常相逢所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没有,要是段天生拿这个说事,窦二简直就是骗婚了,可要是再掏一回银子给段天生,先不说甘不甘心,窦二也没有啊,常巧姑脸都白了,下意识的抓住常相逢,“你主意多,我不穿这衣裳就行了?” “这衣裳你还是不要穿的好,再说了,你那么光鲜,窦大一家也不会乐意的,现在不是咱们衣锦还乡的时候,至于对甜井胡同的说法,就说姐夫带了我去白园见你最后一面,结果华姨娘心善正好遇上了,不但赏了荮材将我救回来了,还感叹咱们姐妹身世凄苦,姐夫仁义,做主将你赏给了姐夫当媳妇,你是卖了死契的,死生婚嫁可都由不得他段天生,”常相逢迅速想好了对策,这白园简直就是钛合金的挡箭牌啊,要是有机会,非要好好给华姨娘鞠个躬才行。 “这样也成?你这个鬼机灵,这也能叫你想出来?”常巧姑欢喜的捣了捣常相逢的脑门儿,“谅那个段天生也不敢跑到白园问去!”何况他们还是说的白园的好话,问了也害怕啊。 有了常相逢的话,常巧姑也不敢再想着拿多少东西回去报答海氏了,三人换了衣裳坐上驴车往小北门去。 “你说咱们不带点心?”常巧姑看着手里的面袋子有些迟疑道,“这回门礼送面的少见啊。” “咱们是多好的人家儿么?你提四样点心,能落到娘嘴里?还不是都喂狗了?”常相逢根本不掩饰对段天生的厌恶,“倒是这些粮食,娘还能吃顿饱饭,但敢不能送多了,咱们娘头天买了粮回来,段天生扭头提出去卖了进赌场的事你也不是没见过。” “唉,要是能把娘接出来就好了,我宁愿多出些力,也不想叫她再过那种日子啊,”常巧姑嫁得心上人,日子过的和美了,自然不愿意看到亲娘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除非段天生死了,不然你觉得娘会跟你出来?你可别起什么供养她的心思,你供养她,不论出多少,她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哪里去,有段天生那个赌鬼在,给的再多也不够他输的,”常相逢直接将常巧姑的心思掐灭在摇篮里,“你真心疼她,闲了把她叫出来,咱们买顿肉给她吃呢,也比给银子强。” 常巧姑心里不太赞同常相逢的话,半天道,“巧丫,我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也很孝顺娘的,而且也没这么厉害。” 孝顺海氏?常巧丫的死海氏没有一点儿责任?常相逢心里冷笑,这些年常巧丫当牛做马,挨打挨饿都是家常便饭,最后又跳进洛河一命呜呼,什么恩情都还完了,自己还有必要替这具身子偿还什么恩情?“我是心冷了,娘可是看着段天生收了赵家的银子都没敢出来说声我是常轮不着他姓段的来卖我!这些年我挨打她除了在一旁哭,做过什么?只会说‘只怨咱们命太苦’,敢情我挨打被卖都是活该的?” 听着常相逢的话,常巧姑不再言语了,妹妹的心是被母亲海氏给伤透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想想当初被段天生拉出去卖时,母亲也是说什么命苦,说什么孝顺父母的大道义,可是段天生赌光了家产没银子葬自己的老娘,为什么叫她一个姓常的卖身尽孝呢? “至于我的性子,不是我学厉害了,是我知道这个世道人善被人欺,就拿姐夫大哥一家来说,他们欺负姐夫到这种份儿上,遭报应了没?不活的好好儿的么?还有段天生,照样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可咱们的爹呢?娘呢?你我呢?”常相逢冷笑道,“所以醒来的那一刻,我就想着既然以前的活法儿行不通,那我就换一个,如果这样才不行,那就是天要绝我,我也无话可说!” 看着对着自己目瞪口呆的常巧姑,常相逢也知道是吓着她了,帮将头靠在她的肩头,“姐姐你看我现在不也挺好的么?再不担心被卖,也不会挨打,有饱饭吃,还有新衣裳穿,等姐夫开了磨,我就帮他磨豆腐,咱们红红火火的将生意做起来,至于咱娘,照顾她的法子也有啊,叫姐夫出来卖豆腐的时候,悄悄给娘捎东西就是了。” “你想个活法儿姐明白,姐就是怕你太过硬实了栽跟头,而且名声坏了,你以后还得嫁人呢,”常巧姑想的更实际,“原本李婶儿还跟我透口风想给你保媒呢,现在连提都不提了。” “我才多大,用她惦记着?成亲的事等到过了十六七再说吧,你不都快十七了?我又这么瘦这么矮,说十四都没人信,”常相逢才不想早早的被蒙上盖头送到别人家里去。 ☆、第16章 十六打人 毛驴车到了甜井胡同已经到了午时,常巧姑知道段家不会有什么吃的,顺便在巷口买了些猪头肉夹了馍带着,带着常相逢跟着窦二进了段家。 段天生一般白天都不在家,屋里只有海氏坐在窗下绣花,她的眼睛已经不行了,为了能看清楚些,将头垂的很低,瘦削的身子几乎佝偻成一只大虾,常巧姑鼻子一酸,直接跪到了地上,“娘,娘,我回来了。” 海氏被窗外的哭声吓了一跳,半天才恍惚看清楚外头地上跪的是谁,忙将绣棚放在桌上跑了出去,“巧姑,真是巧姑,我的闺女,闺女你真的回来了?” 她也顾不得叫常巧姑起来,而是直接坐在了地上将大女儿抱在怀里,从头到脚摩挲了一遍,含泪道,“好,好,回来了就好,”说着就匍匐到地上就要给窦二磕头,说是要感谢他救了女儿出来。 在一旁也跟着心酸的常相逢被海氏突兀的举动吓着了,急忙在旁边拉海氏起来,“娘你做什么呢?你想折我姐夫的寿啊,二哥跟我姐已经成亲了,今天是三朝回门看你来了,你还不叫他们进屋?” “成亲了?”海氏这才注意到常巧姑已经将头发盘成发髻,前头的留海儿也梳起了,擦了把眼泪连连说好,“快,快起来,我真是喜迷了,咱们进屋。” 这个海氏,虽然常相逢提起她时也是满肚子生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是看到她时,还是觉得她很可怜,“娘,你跟姐姐进屋说话儿吧,我做饭。” “做饭?啊,我出去买,”海氏脸一红,常巧姑卖了,常巧丫走了,可是段天生并没有因为家里少了两个做工的人而少去赌一些,海氏眼睛又开始坏了,根本供不起段天生的挥霍,只要一交绣活儿,得到的银子就会立马被段天生拿走,她已经饿了一天了。 “你买什么?你有钱么?”常相逢看到海氏的窘态气又上来了,“那篮子里有我姐捎来的粮食,还有几个肉夹馍,你一准儿又没吃饭,先啥也别说,跟着我姐夫一人先吃一人吧,我生火做个汤,大家对付一下吧。” “那你烧个汤,我喝点儿汤吧,肉你们吃吧,我吃不惯肉,”海氏忙拿了肉夹馍往窦二手里递,“二郎先吃,大清早过来饿了吧?” “娘,您先坐,我跟二哥给你磕头,”常巧姑眼泪又下来了,四年不见,海氏老多了,刚才倚在窗边绣花的样子,明显是眼睛已经坏了,可是她这个做女儿的却帮不了她,想到这里,常巧姑悲从中来,忍不住俯地大哭。 “我妞别哭,我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么?看到你嫁给了二郎,我高兴着呢,你有个好归宿,你爹再也不能卖巧丫了,我开心着呢,只要你们过的好,我怎么样你们都不要管,”海氏弯腰将常巧姑从地上拉起来,“不是说给我磕头吗?来,娘坐下受我女婿一个头,只是却没有见面礼给你,”想到这儿海氏又有点局促,“改日我做双鞋给你啊,二郎。” 见完礼之后海氏拉了常巧姑说话,窦二是个闲不住的,找了扫把将院子打了一遍,又将堆在灶边的柴火给拾掇成一小堆儿,叹口气道,“看屋子里冷的,娘也烧不起炭,柴火想来也舍不得买,我去街上看送柴的来了,给她买点儿算了,起码想喝口热水了也能生个火。” 常相逢做饭速度快,先做锅鸡蛋汤盛出来后洗锅将常巧姑带回来的半斤肉肥瘦相间的切好,配了大料在锅里焖上,又将带来的十几个鸡蛋悄悄藏在灰堆里,准备走时再跟海氏说,叫她趁段天生不在家时,自己也能做来吃一点儿。 “我说今天喜鹊怎么叫呢,原来是我闺女回来了,回来的好啊,”常相逢正在灶间忙活,就听到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我说窦二啊,你买什么柴火呢?你海婶儿向来懒的出奇,你买了柴火她也不做饭,要是真有心孝敬你海婶子,还不如将银子直接给你段叔,我带她下馆子去!” “来,快把钱给你,叫送柴火的将柴担走,”段天生见窦二不理他,心里急里,那么可爱的小铜钱怎么能换成柴呢?忍不住伸手就往窦二手里夺,“来把钱给我,好歹我闺女也跟你了,我也原你老丈人不是?” 窦二心里烦他,可就像段天生说的,他站在位上还真是他的老丈人,因此也不理会段天生,将身一闪躲过段天生伸过来的爪子,将五个铜板递给卖柴火的,自己则提了那捆柴直接进了灶间。 “做的好!像个男人,姐夫我跟你说,一会儿准闹起来,你可得顶住了,不能叫他打你媳妇儿,还有,钱也不要给,”常相逢冲窦二伸了伸大拇指,赞道。 “哟,这是谁啊?我大闺女回来了?啧啧,瞧这身打扮,这是嫁人啦?嫁谁啦怎么不能跑这个当爹的说一声呢?女婿呢?领来我瞧瞧,我这么大的闺女养出来,没有聘礼可是万万不成的,这到街门里打官司,青天大老爷也得向着我啊,”段天生进屋看到常巧姑,真是两眼放光,上下打量将她打量了一番,又从桌上抓了只肉夹馍送到狠狠咬了口道,“啧啧,你没有父母的准许就跟跟男人成亲,破了身子的女人可就不值钱了!” 常巧姑被段天生猥琐的目光看着后背发凉,心里则又对常相逢信服了几分,“爹你浑说什么呢?我可是你当年卖了死契的,什么叫死契你还不知道么?以后生死嫁娶跟家里人可是再没关系的了,凭的就是主家的一句话,前些日子我妹子快死了,二哥送她去见我最后一面儿,没想到我家姨娘发慈悲,不但救了我妹子的命,还将我赏给窦二哥了,成亲是我家姨娘的意思,你要是不服,只管到衙门告白园华姨娘就是了。” “这是说什么呢?来来,娘你先喝碗热水暖暖身子,一会儿汤就得了,我再给你端,”常相逢仿佛没有听到屋里的话,双手端了个大海碗就冲了进来,好巧不巧脚下一滑,一碗水全都浇在了段天生抱着肉夹馍的两只手上,只烫的他嗷嗷大叫,伸脚就要去踹常相逢,“你个死贱人,老子我踹死你!” “唉,死贱人你可听好了,我现在是窦二郎买下的,你要是踹死了我,没有十两银子可是赔不了的,不然我主子也去跟你打官司?”常相逢早就闪到了窦二身后,笑眯眯道。 “好,好,你们一个两个翅膀都硬了,我,我打死了,我打你还谁还敢有话说,”段天生被常巧姑顶的哑口无言,眼见一注大好的生意没了,又被常巧丫给烫的两手通红,更加颜面无光,气得冲到海氏身边就要拿拳砸她,可拳头落到海氏身上先是自己生疼,又改了拿脚去踹,结果却被手疾眼快的常相逢拿着手里的海碗一下子削到脸上,鲜血直接从头顶淌了下来,“啊!杀人啦!” “杀人,我看想杀人的是你,我告诉你,你也不用嚎,”常相逢又手扠腰指着段天生骂道,“你少给我装什么爹样子,我们的爹姓常,想当我爹,也不看看你那鳖形!现在这屋子里拿是我们自己人,明明你自己摔倒了撞在墙上的你想诬赖谁?” 当然常相逢也不会看着段天生流血而亡,冲窦二一挥手道,“姐夫,给他摁把草木灰,”说完又指着段天生骂道,“我告诉你段天生,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为了我娘,大不了咱们一命换一命,我死了我娘有我姐孝顺,你死了,你们老段家可就真断了根了,我看谁吃亏?你就是做人太缺德才断子绝孙的,对得起段家的祖宗么?” “巧丫,你别再说了,你端水咋不小心点儿呢?”海氏已经吓得手足无措,半天才颤微微的出来阻止,“还不快给你爹请个大夫来?” “请大夫,你出银子?我当时从河里被人救出来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怎么没想着给我请个大夫?你怎么不救他去给我请个大夫?”常相逢想打段天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可不是什么淑女,小时候也是带着弟弟打遍全村无敌手的,叫她受这个气,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第6节 “他,他不是你爹么?你打长辈,为要传出去,可是忤逆啊,”海氏不也顾段天生对她的踢打,过去又是给他擦脸又是安抚。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将我卖人为妾的爹,我爹叫常安邦,你忘了他了,我跟我姐还记得,最起码他在世的时候,从来不动我们姐妹一指头,”常相逢看着海氏的样子,鼻子都要气歪了,冲常巧姑跟窦二道,“怎么?你们不走?我亲娘都要说我‘忤逆’了,幸好段天生二两银子又将我卖了,不然我还得进衙门呢!” 说罢也不理会常巧姑,率先往大门走去。 ☆、第17章 十七生计 常巧姑看着海氏只顾伺候段天生,再听着段天生那根本停不下来的污言秽语,心也有些发凉,从荷包里掏了一小块碎银子给他们放在桌上,拉了窦二悄悄出了段家大门。 “哟,这是谁家个没规矩的,都走到家门口了,连大门都不打算进么?我说窦二,好歹你也是吃我做的饭长大的,这成了亲怎么也得过来给你哥嫂磕个头吧?”段天生家院子这么热闹,隔壁窦大的媳妇刘氏早就听清楚了,想到窦二不听自己的安排硬娶了个给他们带不来一点益处的常巧姑,刘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早早的就候在门口准备给窦二一家点儿颜色瞧瞧。 “这不我姐姐跟我姐夫正要往你家里去么?刚才这边闹腾劲这么大嫂子想来也是听清楚了,这正晌午的,我姐这新媳妇到了家门口了,嫂子这是要去割肉款待我们?姐夫,快来,你嫂子请咱们到家里吃中饭呢,她说你从小就是她养大的,你不在这儿啊,她做饭都没劲儿了呢!”常相逢正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呢,这迎面便有个送上门儿的,她自然不会客气,说着就往窦家闯,“嫂子你现包饺子就太客气了,随便炒两个菜烧个汤,也尽够了。” “瞧这闺女倒真是不客气,我说客你们晌午饭了么?”三个老大人,那个窦二更是一个顶两个吃的,刘氏傻了才会留他们吃饭,忙将院门一拉,不叫常相逢往里挤,“你大哥不在家,我这晌午啊可是从来不做饭的。” “敢情刘嫂子晌午从不做饭啊,唉呀我说我姐夫怎么饿的这么瘦呢,给一个成天干活的大男人晌午不吃饭,你真是个好嫂子啊,”见刘氏不让他们进门,常相逢索性也不进了,直接站在路上大声道,“怨不得分个家你只给我姐夫三两银子一架破驴车,半个店的老宅子都二十年没住过人了,亏你们也好意思说去年才修的,呸,说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个贱货,什么时候嘴变的这么毒了,张嘴闭嘴姐夫姐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男人呢,我们分给他什么是我们的事,”刘氏泼劲儿也上来了,一指窦二道,“姓窦的,当初契书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的,你也摁了手印儿了,想反悔?” “我叫姐夫因为他是我姐的男人,你刚才说的什么我竟然听不懂了,敢情你叫李翠花儿成天住在你家里,就是叫她把自己姐夫当男人用的?”这种话简直太小儿科了,常相逢声音清脆直接给刘氏顶了回去。 “行了,竟然我哥不在家,我就不进去了,有个事儿得跟你们说一下,这磨豆腐是窦家家传的手艺,这一片儿呢也是我一直在跑,以后我也要是做这门生意的,小北让这一片儿我也是要来的,你跟我哥说一声,既然分了家,大家各凭本事做生意,”窦二原本还想着带着常巧姑过去给刘氏见个礼呢,没想到人家门儿都不叫进,直接在街边就骂上了,那他也不会再客气了,一拉常巧姑道,“巧姑咱们走。” “你真的要再来小北门儿这边卖豆腐?可是太远了啊,”常巧姑上了驴车,问前头赶车的窦二。 “远近不是事儿,关键是咱们的生意得做起来才行啊,不然这成天往出不进的,”窦二皱眉道,“我先试试吧,这从半个店儿到小北门一路也不少人家儿呢。” 其实常相逢已经瞅好了一门生意了,但窦二有自己的主意,她也要尊重一下不是,何况两门生意并不冲突,窦二卖豆腐也不影响自己摆摊儿。 “姐夫,我倒有个主意,咱们试试成不?这样你卖你的豆腐,我跟我姐做我们的生意,来银子也快些,”常相逢歪着头道。 “你看了门生意?做什么?”窦二跟常巧姑异口同声道。 “巧丫,你不用想那么多的,你姐夫卖豆腐,我接了绣活来做,照样养得起一家人,等你大些了,再找个忠厚的人家嫁过去,”常巧姑不相信妹妹会做什么生意。 “你们先听我说,听完了,咱们再商量成不?”常相逢到了半个店,买羊杂也跟着郭氏出去了几回,她发现这东门外每天早上都有许多卖早点的,外头进城的人一般都是大清早就起了身,到了城门处,刚好开城门,也方便他们赶个早集。 “那些乡下进城的,都会觉得这东西进了洛阳城,就会贵几分,所以呢,饭也会在城外吃完再去,所以我就想在城边儿也摆个小吃摊儿,左右离家也近,就是起的早些,卖到晌午前也就回来了,下午还不耽误干其他活儿呢,何况我想卖的这个也是豆腐,叫热豆腐,这样姐夫磨豆腐时捎带着就能帮我磨一锅出来,甚至他还能帮着咱们卖一会儿再赶着车出去呢。”常相逢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热豆腐是洛阳偃师的传统小吃了,每天早上吃的人都极多,而且豆腐性凉,宽中益气,调和脾胃,当地人都是当药膻来吃的,说是吃多了对身体好。加上做法也简单,常相逢就是想趁这永安还没有的时候来赚取第一桶金。 “这热豆腐还真没听说过,你哪里会的?”窦二挠挠头看着常巧姑,“巧姑你们家做过这个?还是白园里有人吃这个了?” 常巧姑疑惑的摇摇头,家里没有,白园也没见过,连以前她们住的常家营也没有听过啊,“巧丫,你这是跟谁学的?自己胡想的?” “胡想倒不是,以前二哥不是看我跟娘可怜老是悄悄把卖剩下的豆腐送来两块么?天冷的时候豆腐凉,天热的时候豆腐放的时间久了又会酸,吃之前我就会在锅里拿水再炖上一会儿,有次我就灵机一动,将豆腐盛出来之后又调了些料汁浇了上去,没想到还挺好吃,”常相逢说瞎话那是连草稿都不必打的,“这些日子我不是进城了几回么?又听郭婶子说了些生意经,春叔不是在城里当掌柜么?就想了这么个主意。” “不成,还是叫你姐夫出去卖豆腐吧,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的不是好事,”常巧姑沉吟半天摇头道,“我不能叫你做这个。” 她又不是大家小姐,什么抛头露面不抛头露面的,这半个店儿的姑娘媳妇们哪个不是成天在外面走动?不干活吃什么?当然常相逢还有另一个理由,她对窦二的豆腐生意其实并不乐观,窦二从十几岁开始卖豆腐了,可如今说起自己的豆腐生意,一点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意思都没有,而且他一向厚道,今天居然连跟亲哥哥争地盘儿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这洛阳城附近这豆腐坊只怕已经是饱和了,他乍然进去,必然会被排挤,而且这也不是窦二做人的风格。 可现在她一味的看扁窦二只会姐姐姐夫不快,因此也不再跟争什么,点点头应下了。 ☆、第18章 十八卖豆腐 窦二说干就干,跟常巧姑拿了银子便开始收黄豆,回来泡了半夜起来赶着驴车磨了三盘,头回生意他也不敢多弄,卖不完再砸手里,一大早他留了半盘叫常巧姑给窦七爷和村里人都送了,自己则赶了驴车出了半个店儿。 谁知到了晌午,窦二就赶着空车回来了,言道自己还没有走到小北门呢,车上的豆腐就卖光了,“我就说嘛,那些老主顾还都认得我这张脸,”第一天生意这么顺利,窦二信心足了许多,心情也好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来,“我买了点猪耳朵,咱们中午开个荦。” “那姐夫明天再多做几盘?”听到窦二生意好,常相逢自然也高兴,“今儿村里人都说你做的豆腐地道呢。” “嗯,我也这么想,这眼看要过年了,家家户户不都得割豆腐不是?”窦二在院子里踱步,“我觉得咱们在灶房里磨速度不是常事,不如再在旁边盖间屋子,放黄豆磨豆腐都方便,老驴里灶房里都转不过身儿。” “那不还得再请人吗?这都快过年了,”常巧姑有些发愁,他们才修整了旧房,又盖屋子,可劲儿麻烦旁人,实在说不过去。 “没事,多搭间灶房的事,用不了那么多人,我一个就成,当初修咱们住的屋子的时候,打的坯就多,再到集上买几张苇席也就够了,又不住人,”窦二干活是把好手,又年青力壮的,这些对他来说敢不算啥。 豆腐坊是大事,因此大家都没耽误,中午摞下碗窦二就开始干起来,常巧姑跟常相逢也在旁边又搬又抬的,两人也都是苦日子里过来的,说说笑笑幻想着豆腐坊生意兴隆的未来,工程进度倒是挺快。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没有几日,窦二每天出去的越来越早,回来的倒是越来越晚,看着常巧姑忧郁的脸,常相逢心里一叹,估计姐夫这豆腐生意开始出现问题了。 “怎么了?”这天天将黑的时候常巧姑才等到窦二回来,可一看到窦二的样子,直把她吓了一跳,“你怎么受伤了?” 窦二的脸明显是洗过了,可是脸上的青肿却是遮不住的,再看那架驴车上的东西,豆腐是全没了,盛豆腐的托盘也都裂成了几半,就连那头老毛驴,似乎都受了伤! “没事,摔了一跤,磕的了,”窦二强笑道,“我路上走的慢,回来的晚了。” 常巧姑还想再问,被常相逢悄悄拉了衣袖道,“回来就好,咱们吃饭吧,我姐今儿用油渣包了饺子,想着呢,我去给你下哈。” “算了,我不饿,想歇会儿,你们下了吃吧,”窦二哪里还有心情吃饺子,将架子车从毛驴上卸下来,低头看了老毛驴腿上的伤,心疼的一个没忍住,眼泪就落了下来,他怕妻子跟常相逢看见,帮装作挠脸将泪水抹了,起身道,“我去七爷家里问问,好没有伤药,给驴抹些。” “姐夫你累了一天了,我去吧,”窦二这脸去了窦七爷家,必然会被问起的,他连她们都不想说,又怎么面对外人? 说罢回到厨房拿了个篦子出来将下午包的饺子拾了二十多个拿了抹碗手巾盖好了,端着去了窦七爷家。 常相逢从郭氏那里寻了伤药,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郭氏身旁坐下,“春婶子,我问你,咱们东门儿那儿摆摊子有什么讲究不?”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郭氏有些奇怪,“二郎不是开始卖豆腐了么?你们又想做生意?” “这不我闲不住么?我姐也闲不住,便想着做些吃食到城门边儿卖去,这样姐夫不也少受些累,再说了,他们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不也是也要花费么?姐夫又没有地,光靠豆腐哪里会够用?”常相逢笑道,“我也不想白吃饭不是?” “你这个孩子,心就是细,不过你说的也是,这庄户人家要是没有地,那就没有底气啊,”郭氏叹了口气,“可这周围的地都是熟地,实在不好买。”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想着做点小生意,这东门离家又近,进出的人又多,摆个小摊子多少贴补一下,不也显得不那么没用不是?”说到这儿她又小声道,“我针线活又不好,也就灶的活还能看,”常巧丫的针线活怎么可能不好?只是常相逢却没有耐心坐在那里一针一线罢了。 “你真的想摆摊儿?抛头露面不说,还风吹日头晒的,你还没说人家儿,这-”郭氏还是有些迟疑,觉得常相逢想的太简单了。 “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谁还在乎那个?我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大户小姐,以前在甜井胡同时,不照样成天跑出去收脏衣服?至于说亲什么的,我还小呢,也不考虑,将来未必没有人家觉得我能干会挣钱而跑来求亲的,”常相逢摆摆手,窦二今天闹这一出,估计是被人给打了,下来再出去卖豆腐只怕更难,“我现在就是想求婶子你人缘儿好,春叔又是在外头走动的,能不能帮我问问在城门边儿支摊子有什么说法没?要不要交税给谁交,要怎么打点这些。” 连这个都想到了,郭氏暗暗颔首,倒底是在城里长大的,自己家大姐儿估计都不知道税是什么东西,“你既然坚定了,那婶子就帮你问问。” “那谢谢婶子了,真成了,我叫我姐给婶子做双绣花鞋,”见郭氏应的爽快,常相逢也放下心来,她出来也有一阵儿了,有什么话估计常巧姑也问清楚了,“那我走了啊。” “那丫头来做什么?”窦七爷看着大儿媳端进来的饺子,“只为了送碗饺子?” “过来寻了些伤药,有给人抹的,也有给牲口的,我猜着是出了什么事儿了,”郭氏笑道,“她不说,我也没有问,不过相逢那丫头倒是说想叫德旺他爹帮着问问在东门摆摊子的事,说是想做些吃食去卖。” “她想摆摊子?要说这丫头,手艺确实不俗,”窦七爷说话间已经将碗里的饺子吃了大半儿,“心劲也足的很,要是个小子,非成事儿不可。” “可不是么?可惜是个闺女,就是性子燥一些,前些日子弟妹还想说给她娘家兄弟呢,现在也不提了,”郭氏想到那天李氏回来在她跟前半天絮叨,说常相逢脾气太大没有个女儿家该有的样子,不由一笑。 “是个能撑门户的闺女啊,可惜德旺定了亲了,”窦七爷倒没觉得姑娘家厉害有什么不好,庄户人家会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李氏看中常相逢不就图的她的好手艺? “义远又小了些,小着四岁呢,”想到十岁的义远,郭氏也有些可惜,李氏脾气大,将儿子养的跟个闺女似的,倒是需要个厉害的媳妇以后替他当家。 “就老二家的那脾气?还不打起来,”窦七爷摇头笑道,家里的事最好有强有弱,李氏要是摊了常相逢那样的儿媳妇,只怕常家闺女再能干也不成,“算了,这世上好闺女多着呢,咱们不操这心了,不过她央你的事儿,你帮着问问吧,你娘家不是有人看东门么?到底都是姓窦的,二郎家过的好了,咱们也少操些心不是?” 郭氏娘家在分金沟,她娘家一姓的兄弟郭四槐现在也是洛阳县的三班衙役中的民壮,负责守东门,并且还是个小头目,窦二一家在东门摆摊,找他帮忙自然再应时不过。 ☆、第19章 十九挨打的因 待常相逢拿了伤药到村头自己家时,窦二跟姐姐已经吃完饭了,常巧姑看妹妹回来,忙进了厨房给她下饺子,常相逢将伤药交给窦二,自己也跟着进了厨房。 “到底怎么回事?谁打的我姐夫?”常相逢就着火光偷看常巧姑的脸色,“我姐夫伤得狠不?” “皮外伤,不算啥,就是伤心,”常巧姑擦了把又要落下的眼睛,“你姐夫是窦大哥可是一个爹啊,你小可能记不得了,我可记的清清楚楚的,以前窦大哥可疼你姐夫了,有什么好的都留给你姐夫。” 是么?常相逢撇撇嘴,“我咋记得窦老大卖豆腐缺斤少两被人抓着揍的时候,都是我姐夫帮他出头?帮挨打还带赔礼,有次还被拿豆腐砸了脸呢!” “还不是娶了姓刘的才成那样的?以前窦大哥人还是不错的,”常巧姑对窦老大还是有些好印象的,倒是刘氏,整条街她跟谁都不对付,“都是没娶个好媳妇的缘故。” “行了,这男人靠不住,就会怨媳妇,我咋想不起来姓窦的好呢?就记得他小气的很了?你别不服气,如果窦老大自身立的正,媳妇说了管用?”就是君王败了江山就会骂被女了祸国一样,净往别人身上找原因,“不过咱们不说这个了,左右我姐夫是不可能打到甜井胡同找回场子了,你们下来准备怎么办?我看那毛驴也受了些伤,还能拉磨不?” “唉,他不吭声,我也不好催他,其实若是旁人你姐夫也不伤心了,一家子兄弟,自己独占也就算了,还不肯给兄弟一点儿活路,人家其他豆腐坊都没吭声呢,”常巧姑往锅里点了一滚水,叹口气道,“兄弟不和邻也欺,这世上还有比他们两兄弟更亲的人么?居然叫人打自己兄弟还说是给教训不懂规矩的兄弟给其他作坊看的。” “这也成?走,咱们找窦大去,”常相逢这下不干了,“咱们拉了窦老大去问,看看他打自己的亲兄弟是给哪些豆腐坊看的?豆腐坊还有行会不成?” “算了算了,还不够丢人啊?叫他在家歇几天吧,反正驴也伤了,我去接点儿绣活来做,”常巧姑忙一把拉住,自己这个妹子的脾气还真是,“你先把饺子吃了,这事等过完年再说吧。” 大男人是要养家的,可不能说歇就歇着,“叫我姐夫养养伤也行,但不能一直这么歇着人会废的,还有,我跟春婶儿说了,你要给她做双绣花鞋的,还有窦七爷,我准备给他做双踢死牛,你得帮我啊!” 做鞋对常巧丫来说是小事,对常相逢来说,工序她全知道,可是感觉还是挺陌生的。 “行,我也想着这事儿呢,春婶跟夏婶儿的鞋样子我都有了,没事,也就几晚上的功夫,不耽误我接绣活儿,”常巧姑是做惯活计的,这些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我今儿跟春婶儿说了摆摊儿的事,她也应下了,说帮我打听呢,”常相逢想了想,还是跟常巧姑说了。 “你真要干?”常相逢的意思常巧姑也明白,前几天窦二生意还成,她以为妹妹就放下,结果现在又提起来了,“你到底是个姑娘家-”自己又是个新媳妇,窦二那性子一个人又不成,常巧姑摇摇头,“要不咱们一起做绣活吧?” “我不想,我不喜欢,你没看到娘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才多大眼睛就坏了?”常相逢固执道,“我可不想坐吃山空,趁着手里还有些银子大家得动起来,再说了,姐夫那性子跟人争生意又不成,还不如一起做别人没做过的生意呢,咱们谁也不抢,何况现在出门走动的姑娘也不少,还有人在外头做工呢,靠自己的力气吃饭,有什么丢人的?咱们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女子。” 见常巧姑还在犹豫,常相逢抱了碗道,“咱们又不是明天就出摊儿,还得等春婶儿给消息看成不成呢,过两天我先做出来一锅大家尝尝,若是都说难吃,那咱们就当没说。” 说通了常巧姑,常相逢就着手开始前期准备了,这豆腐的事情简单,家里就守着个专家,关键就在调料了,好在这永安真是个好时代,什么调料都全乎了,而热豆腐的料汁过不是酱油为主,常相逢三下五除二就给熬好了。 窦二难过了两天,原本想着再去卖豆腐的,可还是被常氏姐妹给拦了下来,兄弟俩儿为个地盘儿打起来,说出来太丢人,尤其小北门一带还不止一家豆腐坊,看着一脸愁容的丈夫,常巧姑对常相逢摆摊儿也不再那么反对了。 因此常相逢看毛驴身上的伤差不多了,就催着窦二赶快开磨,毕竟这年前乡下人可都是要进城置办年货的,错过这个好时候那就是看着银子从手边儿飞了。 待窦二按常相逢的嘱咐磨出一锅水豆腐之后,常相逢又用大锅炖了,然后便去请窦七爷一家过来尝鲜。 看着常相逢一手一把特制的短柄大勺一手是一块黄铜薄片将一块块豆腐割开,舀起,而那口盛豆腐的大锅上面则横架着一块木板,上面是摆好的瓷碗,常相逢将豆腐放进去,滗干碗里的豆腐水然后利落的将一旁备好的料汁儿浇在豆腐上,又问了有几人是吃辣椒的,再将辣椒油撒上。 一套动作虽然不熟练,可也要一旁看着的窦二夫妇跟郭氏李氏已经看的目瞪口呆了,李氏看着常相逢准备端出去的一碗碗豆腐,“相逢,你以前卖过个?” “这不是成天想成天想,想出来的?我可是为了摆摊儿在心里都谋划多少遍了,什么东西趁手我都想了半天,”常相逢弯眸一笑,“婶子们也过来尝尝怎么样?可中吃。” 女人们吃饭慢,堂屋里的男人可没那么客气了,窦春就着汤汁吃完碗里的豆腐,连连点头道,“我原来还想着应该跟豆腐脑差不离儿,今儿一尝,还真是不同,味道也好,只是你准备卖多少钱一碗?” 城门边的早点价钱常相逢早就打听好了,包子一文钱俩儿,米汤白送,豆腐脑胡辣汤一文钱一碗,油条一文钱两根儿,豆腐汤得两文,肉汤就得三个铜板了,“我准备跟豆腐脑儿一个价,一文钱一碗。” “那这生意做得,这可比豆腐脑实惠太多了,一碗热豆腐两根油条,再没那么滋润了,”窦夏一拍腿道,“那豆腐脑儿,一碗吃完也就暖暖胃。” “这价钱确实不高了,女人家一碗就顶饱了,可是能顾住么?这么大碗豆腐,”李氏品着碗里的豆腐,“虽然出去割这么三块也才一文钱,可你要搭料还有工,要是出去摆摊儿可不止是个税钱,好几头都交银子呢。” 这一锅能打多少碗,常相逢心里可就没数了,窦二将碗里的豆腐吃完,“虽然利薄些,可是还是有得赚的,这豆腐可比平常的水豆腐还软。” “就那这么着了,老大家领着二郎跑一趟,都是自己的兄弟,住在一个村儿里彼此要多帮扶着,”窦七爷也希望窦二能快些立起来,拍板道。 郭氏娘家村里有人在东门当差,那边她已经递了消息过去,现在又有了窦春出马,也就一日的功夫,东门外摆摊儿的地方衙差已经帮着划出来了,原本这些摆小摊儿的都是附近的村民,又交不了几个税,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守城门的民壮们的灰色收入了,现在多一户于这些人也是多笔收益,事情说定之后,常相逢又跟着窦二去看了地方,虽然离城门远了些,可挨着棵大榆树,旁边还有一个油条摊子,倒是刚好了。 ☆、第20章 二十热豆腐 第7节 “这准备好桌椅板凳明天就能出摊儿了,”愿望达成,常相逢禁住眉开眼笑。 “那东西不值啥,我看窦山家有家什,一会儿借过来咱们自己做几张就行了,小摊儿的桌椅没什么讲究,”窦二不以为然道,“只是明天咱们做多少?” 自己这个姐夫还真是十项全能了,泥瓦木工的没有不会的,“先做一锅试试吧,明天咱们出摊儿时叫上帮咱们盖房的那几个,就说你请他们过去尝尝新,”这吃饭向来是哪儿人多去哪儿。 “成,就按你说的,”既然村长都赞成,窦春跟窦夏也说生意能做,窦二也有了信心,“我回去就先做几张桌子出来,晚上咱们就开磨。” 头三脚难踢的道理常相逢明白,开头几天她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窦二跟常巧姑就紧张的多了,第二天丑末(凌晨三点)一家人就起来了,磨豆腐炖豆腐装车,拉拉杂杂忙完,已经到了寅末,三人赶了车往东门而去。 冬天天亮的晚,洛阳城门要到卯正(六点)才开,可乡里人起的早,向来进城是赶着天心儿行动的,因此他们赶着驴车到地方时,城门处已经聚了不少人和毛驴车了。 常相逢看到有些摊上已经在做生意了,捣了捣窦二道,“姐夫,咱们快点卸车,一会儿城门一开,人都赶着进城呢,没功夫来吃咱们的豆腐了,我看明天咱们得再早些。” “这闺女说的是,这么冷的天儿大家空等着灌冷风不如坐这儿吃点热乎的,”旁边卖油条的老汉笑道,“你们是哪个村儿的?” “大爷,您贵姓?我们是半个店儿的,您是哪个村儿的?”常相逢一边支锅一边跟旁边的老汉说话,“我们锅里有热汤水,您先来一碗润润?” “我姓曾,这是我屋里的,就住在前头白王,你们这卖的是什么?”曾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瞧明白这口大锅里装的什么,“新吃食儿?” “嗯,这是热豆腐,我们家可是祖传几代的好手艺,”常相逢亮开嗓门,“这豆腐啊,又顶饱又防病,一文钱一大碗,吃完了不但热乎乎的进城赶集,一早上不饿呢!” 说着也不含糊,直接打了一碗浇了汁送到曾老汉的油条案上,“大爷你做老了生意了,比我们见的多,您尝尝,我们这豆腐啊,配油条也香的很,咱们这两样吃食凑一起,最合适!” “瞧这闺女,你们这也是卖钱的,哪里说尝就尝,”一旁炸油条的曾老太有些不好意思,“快端回去!” 卖油条的曾老汉却是个爽快人,何况常相逢这豆腐摊子跟他家也不冲突,“你这豆腐怎么卖啊?我看这一碗可不老少,挺实惠!吃一碗可不就能顶一早上。” “一文钱一碗,实惠吧?不过我既然叫您一声大爷,这豆腐就是孝敬您二老的,这天儿太冷,大娘也吃一碗,”说着常相逢又给曾老太盛。 “一碗就够了,一文钱一碗我们要一碗,”曾老汉拿了一文铜钱,道,“这是恭贺你开张,这开张生意可不能乱送,不吉利的。” “噢,还有这一说?我们不懂,”常相逢挠挠头,“那谢谢大爷您惠顾。” 一旁已经有人被曾老汉案上那谷堆堆一碗豆腐给吸引了,不论这味道如何,实惠却是真的,“这真的一文一碗?” “你看我们这坐摊儿生意,幌子都挂上了,还能骗您?您来碗尝尝?管保好吃,”看来了生意,常相逢声音脆甜,“大哥您快坐,”这有一就会有二。 “怎么样?味道如何?”窦二从那汉子开始吃,就控制不住的一直盯着人家,刚见放下铁勺,就忍不住问道。 “还成,我还以为跟豆腐脑一个味儿呢,不过比那个实惠,这一碗还真是怪顶饱,我要是吃碗豆腐脑,还得再搭两根油条呢,” “那您以后再进城,就到我们这儿来,豆腐脑有豆腐脑的味道,我们热豆腐有热豆腐的味道,不一样的,”常相逢可不敢在分开场合捣毁人家豆腐脑,对面有人在卖呢。 一旁没有决定吃什么的人看到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又看真的一碗只要一文钱,便陆续有人过来,再加上天微明时半个店儿过来的伙计(洛阳称朋友兄弟为伙计),居然很是有一番小热闹,城门才开不久,常相逢的一锅豆腐就完了。 “这明天咱们要不要再做一锅?”看着还有人不断过来,不断在一旁的摊位上坐下,窦二真心舍不得走,可是锅里却什么也没有了,“这一锅好像不够。” “咱们也在这儿吃了再回去吧,”常相逢拿了五文钱出来往曾老汉那里卖了十根油条,盛了三碗豆腐水,“看看这早上他们得帮到什么时候,也好知道明天备多少。” 直到巳时(九点)来吃饭的人才渐渐少了,曾老汉一边收摊儿一边跟他们传授经验,常相逢一一记在心里,待大家都开始走了,他们才赶了驴车回去。 “明天咱们再做一锅吧,这进了年进城的人多了,而且过年人手头儿松泛些,曾大爷都说他家油条比平日卖的好呢,”常相逢凝眉道。 “成,这不值啥,咱们明天就多做一锅,走时温在灶火上,卖到一半儿时我回去拉就成了,”窦二点点头,刚才装车时那装铜钱的匣子可是沉甸甸的,可是不比一他卖一天豆腐挣的少,可这才用了多少黄豆?而且这回去还有一天功夫可以做别的,“我回去再找个活干干?左右这也不累。” “你行了吧,不累,这是才开始,每天那么早起,我跟你们说,以后做这种生意,咱们可都要早早睡了才行,拿身体挣银子的事儿咱们可不能干,咱家可就三个人,哪个倒了这生意可都得停。”常相逢知道窦二“脱贫致富”的心很急切,可也不能拿健康去换这每天早上三点起,在外头冻好几个小时,每一个铜板他们都赚的很辛苦。 虽然说着回家就歇着,但激动的三人组哪里睡得着,常巧姑忍不住算了个小账,居然发现一早上他们纯挣了三十文,“一早上就三十文?这也太挣钱了,咱们还是早早卖完了,这要是一直卖,得挣多少啊?” 常巧姑在绣庄接绣活,累死算下来一天能纯落个十文钱已经是很不错了,那也是她手艺好,而现在,不过是起的早点儿,挨些冻,一人就是十文,“这太好了,我回来还能再接几个荷包绣绣,什么都不耽误。” “哎,哎,哎,你们俩真是‘不是一家人儿不进一家门儿’啊,他说出去找大包,你说回来绣荷包,敢情钱挣起来没够了?”常相逢看着一脸欣喜觉得自己俨然成了地主婆的常巧姑,“你家务活儿不干啦?还有你,你可是一家之主,你要是累病了,我们挣的全得给填到医药费里去,我还是那句话,都不许干,我可是还长身体呢,得回去好好补一觉,下午再起来调汤汁儿,还有姐姐你,真睡不着的话,就跟我姐夫商量商量咱们要不要在院子里喂些鸡开个小片儿荒种个菜什么的。” 看着一摇三晃出了他们屋门儿的常相逢,常巧姑“噗嗤”一笑,“我怎么觉得那不是妹妹,是婆婆呢?” “对,你就把我当婆婆敬着吧,本老太太一定会领着你们两个过上幸福生活的!”常相逢的屋子跟常巧姑的屋子就隔了个正屋,两边儿都没关门儿,常巧姑的话她自然也听见了,“你们老实听话就行。” ☆、第21章 二十一收益 虽然常相逢说不叫窦二他们干活儿,可两人还是谁也没有立即睡觉,这庄稼人哪有大白天睡觉的道理?因此一个泡豆子,收拾豆腐房,另一个则开始帮妹妹做棉衣。常相逢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从段家出来,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看,看的常巧姑心酸不已。 补了觉被姐姐叫起来吃饭的常相逢才发现他们并没有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当时就“十分的生气”,吃完饭立马押了两人去午休,而自己则直接开了门坐在自己屋里“监视”,不论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天不黑是不许他们出门儿的! “怎么就你一人儿在屋里?你姐呢?”李氏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心里奇怪。 “噢,我们早上起的太早,我姐夫赶的是力气活儿,这不,晌午又没什么事,我叫他们都歇一会儿,不然晚上可不就又要忙了?”常相逢往里让让,叫李氏坐在自己床上。 “是啊,这生意要是长干,可不是将人都累垮了?哎哟,你这闺女,平时看着不动针线的,这活计也不错啊,”李氏像发现新大陆般拿起常相逢腿上的鞋梆子,仔细看了看针角,“给你姐夫做的?” “哪儿啊,有我姐呢,我出哪力做什么?这是给七爷做的,从我们到村里,可多承你们照顾了,虽然是都姓窦,可是一个娘的都把人往死里坑呢,七爷的恩情就更可贵了,我也不会什么,想着过年了,给七爷做双新鞋,老人家穿软和点儿,脚下也舒服,”常相逢对窦七爷一家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其实人家不管他们,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可是半个店儿的人却是真心的帮了他们。 “没有你们,哪里有我们今天的这个摊子啊,等我忙完这双,也给德旺他们一人做一双,”这东西毕竟以前是常做的,虽然常相逢一开始不适应,但上了手之后,发现也没什么,一边纳鞋底子,还能一边想心事,两不耽误。 李氏听说有人给自己儿子做新棉鞋,自然很高兴,“你们这姐俩儿真是勤快的没话说,你姐就那家里住那几天,就将一家子的新衣裳给做得了,你呢,又想着给你兄弟们做鞋,我们家啊,简直就是多了两个闺女!” 两人你来我往的又聊了一会儿,李氏才将话题转到他们的生意上,“早上你姐夫过去说,你们生意好的很?一早就卖完了?” “是啊,明天准备多做一锅,回来早也是呆着,趁着过年人多,我们也挣一些,”常相逢乐呵呵道。 “他们算账了没?挣了多少?”李氏关心的是这个,她成天在家里闲着,若是摆小摊儿生意她,自己试试也未尝不可。 “今天头一天,还不好说,不过刚才我姐算了下,大概二十文吧,所以我们才想多做一锅,不然的话,一天要给衙差交十文,再给地方上交十文,我们不是白干了?”地方上的十文说白了就是保护费,黑社会真是个历史永久的行业啊,常相逢知道还有这笔款项时,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那等于是给他们干了,要是再做一锅的话,一天也能落个二十文了,也算不差,”原来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赚钱,还起的死早,李氏觉得这活儿有些不好干。 “婶子来啦?”两人说话的声音到底还是把常巧姑吵醒了,家里来了外人,她这个主妇自然不能再高卧了,“我帮你倒水。” “不必了,我来了一会儿了,时候不短了,”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李氏也不再多坐了,起身告辞。 “夏婶子过来有事儿?”常巧姑拿过常相逢纳的鞋底子看了看,觉得还不错,妹妹的手艺倒是没落下。 “问今天挣了多少,我跟她说二十文,还要给人家交,你跟姐夫说别叫他说漏嘴了,”常相逢道,“咱们也不是防着谁,不过有些事还是自个儿知道的好。” “行了,我连个这都不晓得?早上过去见窦七爷时,她就拉着我问我,我说没算呢,咱们这个夏婶子啊,人不坏,就是心眼比旁人多了些,”常巧姑掩口笑道,自家有多少钱,当然不能随便告诉旁人了。 之后几日“窦师傅”家每天的两锅热豆腐不到两个时辰一准儿能卖得完,窦二便想着要不要再加上一锅,可是却被常相逢给否定了,照这样下去,他们的生意在两溜儿十几家摊子里算是很不错的了,可是曾老汉也跟他说过,因为他们的热豆腐,两家豆腐脑摊子都比以前实惠了,其中的意思常相逢哪里听不明白? 这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便宜不能占完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姐夫,你要闲不住,我还有一桩事可做,你听听?” 五六天下来,他们都落了二百多文了,比出门儿卖豆腐还挣钱,活也不算累,窦二现在觉得这个姨妹简直就是个招财童子,“你说。” “你还卖豆腐吧,每天磨几盘儿搁咱们摊子上,”常相逢道,“反正你买的黄豆可不老少,咱们也不缺原料。” “这怎么成?这早上都是进城的,谁没事儿拎两块豆腐进城啊?”窦二觉得常相逢这主意可不高明,“等到家的时候,都掂散了。” “你听我说完,这过年谁家不买豆腐?不但买,而且最少都是十斤,”豆腐可以炒菜上桌,可以包包子,可以炸丸子,哪家过年不需要啊,这区别不过是要的多少而已,“咱们就写个招牌,买十送一,就是买十斤送一斤,你说他们要不要?” “那也不成,十一斤豆腐拎着不沉死了?”窦二还是觉得不可行。 “你以前赶车下去豆腐会不会给人家优惠?肯定是要趁着过年挣钱呢,家家豆腐坊也不会便宜,咱们白送一斤他们不要?那些赶车进城的,估计会买了放车上,不好带的呢,只要他们说想要,咱们说个大概时间,关城门时,你拉了车就在咱们的摊子那儿等着,又不费事。” “这倒是,下午往家里捎,应该会愿意的,”窦二以前赶车走街串巷,累不说也占个人,是中午还要搭上饭钱,现在这一招儿,不过是少挣一些,但还是有得赚的。 “反正我回去也睡不着,这天儿豆腐也不会坏,就按你说的,咱们磨几盘试试,也不费功夫,”窦二一拍身边的老毛驴,“争取攒下银子开春儿了换头好驴!” “其实连赔都不会赔,如果真卖不出去了,咱们拿回来炖了当热豆腐卖,比平时更实惠呢,”常相逢觉得自己就是把铁算盘。 再出摊儿时,因为多了三盘豆腐,三个人便又有了重新启程的兴奋劲儿,一路上说说笑笑,全是“如果一下子就卖完了,”“要是不够卖怎么办?”这样的想像。 才到地方,常相逢就发现斜对面摆豆腐脑豆浆的摊子已经上了人了,不由一笑,他们还真成了闯进沙丁鱼里的鲇鱼了,不过也不错,大家良性竞争,众口难调,爱吃什么的都有,她生活了地方有热豆腐,也没见豆腐脑儿的摊子少? “哎哟我说窦师傅,你们家是准备把东门的生意给做完啊,这又拿的什么啊?”常相逢这么想,可是对面的人就不这么想了,卖豆腐脑的张家胖婶儿已经按捺不住了,扬声问道,“大家乡里乡亲的,也给旁人留条活路不是?” ☆、第22章 二十二竞争 常相逢挂的幌子上给自己定的招牌就是“窦师傅”,大家也就跟着幌子叫窦二一声“窦师傅”了。 “瞧张婶子说的,您那边生意不是也不错么?隔着路我都闻着香味儿了,这我们可比不了,”和气生财,不论平时怎么样,支上摊子,常相逢就告诉自己,不能跟任何人生气。 “鼻子倒挺尖,”人说上来就说自己家的好话,张家媳妇心里有气也不好撒了,加中又有客人来,便顾不上跟常相逢磨嘴了。 “你这又是什么新花样?”来了个豆腐摊,自己这油条也跟着多卖了些,曾老汉看到窦二一家还是很高兴的,“这地方卖豆腐可不会有人要啊!” 可是当常相逢笑眯眯的将那个“买十斤送一斤”的招牌摆出来时,就连不吃热豆腐的人都会过来问上一句了,果然如常相逢所料,赶车过来的会怕错过机会,顺手捎走了,而没有赶车的,则听了窦二说下晌关城门的时候出来卖,也都动了心,纷纷约定到时候带十斤回去。 “看我姐夫,今儿一早那嘴就没合住过,比多卖了十碗豆腐还高兴呢,”常相逢瞅空对一旁洗碗的常巧姑道。 到底这热豆腐是自己妹子想出来的,而卖豆腐才是窦家的老本行,常巧姑抿嘴一笑,“生意好,自然就高兴呗?你光看他,没看你自己,那牙都飞出来了!” “你笑话我龅牙啊?我这可是一口的碎米牙,漂亮着呢,不怕露,”生意好常相逢当然也是合不拢嘴了,尤其这生意跟任何人家都没有冲突。 “你可别光顾高兴,这都是磨豆腐,不过是老点儿嫩点儿的差别,你会这么卖,小心人家别家儿也这么卖,”曾老太好心提醒道。 “反正这银子是挣不完的,大家都乡里乡亲的,谁也不容易,有银子大家一起赚最好了,”常相逢故意将声音放大,左右这么卖豆腐,也就年前这几天,过了年儿还谁还要啊?再说了,就张家那小气劲儿,多放了些香油就疼的拿自己撒气,也来个卖十送一跟着卖,有多痛苦常相逢都能想像的到。 “你们这一家啊,还真是厚道啊,”自打窦二三人过来摆摊,曾老汉两口子就能喝上热汤水,虽然是只是熬豆腐的水,可热乎乎的就着自家带的馍也好下咽的多了。 收了摊儿回去,窦二哪里还睡的着,从口袋里掏了一把石子儿出来一个个数了,道,“我看再做三板儿可不一定够!” “你这是做什么?拿石子儿记数?”常相逢咯咯直笑,“姐夫你不认字儿啊?” 窦二被常相逢笑的脸一红,闷声道,“我哪里有那好命去读书,这年头儿认字儿的才有几个?” “可我跟我姐都认字儿?是不是姐?我姐写的还好呢,”自己的爹是个秀才,当初可是亲自教的她们姐俩儿,常巧丫小一些,学的少,常巧姑可是跟着常秀才到六岁的。 听常相逢说起这个,常巧姑神色一黯,“那个时候小,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了,早忘了,咱娘写的才好呢,可惜-” “你认的再少,也比姐夫认的多吧”常相逢笑道,“姐你没事的时候也教教姐夫认字,总不能叫他一直这么结绳记事吧?多认些字,最起码别人想骗他也不容易。” “这倒是,”常巧姑颔首道,“会不会写的,得认识才行。” “成,我现在就认个‘豆腐’跟我自己的姓,不过咱们得先把豆腐给磨出来才行,早上的还剩了半盘儿,再磨三盘儿,反正也放不坏,”比起认字,窦二更紧张他的生意。 转眼到了二十七,再进城人就渐渐少了,常相逢他们又卖了一天,索性也随着大流儿准备过年了,三个人的新年也没有什么可特别置办的,衣服都是新置的,又不是孩子,所以就不必再添了,常巧姑是个会过日子的,早早邻村儿杀猪的时候就去买了个后臀。 现在的洛阳除了有钱人家和饭馆子,很少有人家吃过腊肉熏肉的,常相逢则发挥自己的好手艺,切了多半个拿来做了腊肉挂在外头晾了,到了过年时,给村里要好的人家送了,也算是份儿体面的礼。 她们不用扫房子(刚修整过,)不用割豆腐(自己就是卖的),也就剩蒸馍蒸豆包炸油货这些了,三个人支了锅整忙了一天,年华也就准备的差不多了,到了二十八这天,三个人便都闲了下来。 “巧丫,有个事儿我想跟你商量商量,你看中不?”常巧姑看着抱了瓜子盘子认真磕的妹妹,小心翼翼道。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信我说你听听?”常相逢放下手里的瓜子,这地方,除了干活,还真是一点儿娱乐项目都找不到,她又不能去跟窦七爷下大棋去。 窦二惊讶的看了常巧姑一眼,这事儿媳妇只悄悄问了他的意思,他可谁都没提啊,毕竟他是女婿,“你真能猜出来?你说说?” “我姐就是想去看我娘呗?还跟我商量商量,真当我是‘恶婆婆’啦?唉,那也是我娘行不?”常相逢站起身,“走吧,咱们忙了这一个月了,也好好去城里转转。” 第8节 “我不是怕你还生娘的气,那天,”常巧姑有些不好意思,“你给你出气,打了段天生,娘却怨你-” “她怨我是她糊涂了,我又没有糊涂,不过我还是那个原则,去看可以,只能送些吃食,银子是不能多给的,叫段天生摸着了咱们的摊子,以后这生意可就做不成了,”常相逢一边交待,一边去厨房拿东西。 “哎,这个我们当然知道,虽说咱们搬出来了,可娘不是还受着苦么,咱们做儿女的心里又怎么能舒服,”看常相逢都去给海氏准备东西了,常巧姑忙将自己给海氏做的棉马甲拿布包了,冲常相逢道,“前两天你不是说这种小坎肩儿穿在里头护着胸口最暖和么,我很咱娘做了一件,她穿在里头也没人知道。” “就知道你是想给娘做,”不然她也不会在一旁出那样的主意了,“到时候寻个机会你看着她穿上,别又被段天生拿了去。” 自从上次被段天生吓过之后,常巧姑再也不敢小看他的无耻了,“嗯,我也这么想的,也没敢做太厚,”薄些有得穿也被被发现了抢走强,“还有那些吃食,全拿熟的,这天儿也不会放坏。” 常巧姑跟常相逢两人将给海氏的东西备好,三人赶了驴车往甜井胡同去了,过年发了饷银,家里又冷,段天生自然不会在家里呆着,常相逢她们到时,海氏还是老样子,坐在窗边就着阳光绣花。 “不是不叫你再绣了嘛,眼睛都成什么样了?”常巧姑看到冻的脸色发青的海氏身上盖着个破棉絮,真是又疼又气,一把将她手里的绣棚抢了下来,“你快歇歇吧,腊月里不动针线,你不知道?” 海氏看到女儿女婿来了自然也是高兴的,但看到冷着脸跟在后头的常相逢不由讪然,“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那讲究?手停口停的。” 常相逢对海氏这种欠虐的行为已经麻木了,也不跟她说话,跟着窦二一起提了东西进屋,拿了自己带来的饺子馅出来,又和了面,开始包饺子。 “我来吧,你过去跟娘说说话,”窦二见常相逢只顾干活儿却不进屋,便在一旁劝道,“毕竟你先动了手,再说他-” “行了,你别说了,你的意思我要站哪儿等段天生打到身上,然后着着她哭上一场喊几声命太苦?你赶快出去啊,段天生当我姐姐是女儿了么?我要是你,早一拳抡上去了,你倒好,还过来说我?”不护自己老婆的男人,再勤快也不可爱。 “他不是,”窦二想再说,被常相逢一瞪,立马闭了嘴。 “你给你记住了,他只是海映雪的男人,不是我爹,起码我不认的!”这个家她压根就不想回,太憋气了,尤其周围还净是一群死脑筋,常相逢将擀面杖往破案板上一摞,“我出去逛逛,你们自己包着吃!” ☆、第23章 二十三年前 “巧丫,这大冷天儿的你去哪儿?”海氏跟常巧姑聊着,也在一直留意小女儿的动静,毕竟对两个女儿,她心里的是有愧的,“快进屋来坐。” “是啊,你过来跟娘说说话,我去包饺子,”常巧姑也希望妹妹能跟母亲和好了,忙拉了常相逢进屋,“我去弄个碳盆来,这屋里没一丝热乎气儿。” “我听你姐说这坎肩儿是你叫做的?你这个孩子,人醒了也比以前聪明敢说了,可是这脾气比以前要坏的多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爹,那天明明是你故意的,他正吃烧饼呢,你要是好好端水怎么会烧着他?还拿碗打他?大过年的他头上的伤还没有好呢,这要是传出去,人家怎么说你?我也是为你好,你到底是个姑娘-” 常相逢越听越不耐烦,“头上的伤没好,还不老实在家里养着跑哪里去了?我看还是打的轻,”说着便起身道,“我出去转转,我再说一遍,段天生敢再那么跟我姐说话,我见一次打一次!” 这个海氏脑子绝对有问题,只说自己打了段天生,却矢口不提自己为什么才会动的手,反正自己出去顶多她也是跟常巧姑哭一场,“我走了,你们慢慢吃吧!” “巧丫,你又发火,我又没有说什么?!”大过年的女儿来看自己,每次都弄成这样,海氏有些手足无措。 “你这丫头,怎么又生气了?”常巧姑跟窦二正在厨房包饺子,听到屋里的动静,急忙跑过来,想抓常相逢,可是一手的面,“娘说你什么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卖了两个女儿也是为咱们好?那天段天生那么说你,她吭都不吭一声,也是为咱们好?她听得下去,你听得下去,”常相逢一指窦二,“你这个常巧姑的男人也听得下去?” 常相逢跟这么一群不知所谓的人没法沟通,“你们随便吧,我懒得再说了,但也不会听那种眼里没有骨肉的人说教!”她跟这个家根本就八字不合,搞半天做错的是她? 说罢也不再理会面前这三个,直接冲出了院子。 “巧姑,我真是没说什么,只是说她不该打你爹,传出去不孝的名声,将来怎么嫁?女儿家最讲究贞静贤淑,她这样真的不好,”海氏可怜兮兮的看着大女儿,“你快出去哄哄她,这么冷的天儿,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再出什么意外-” 常巧姑看着海氏叹了口气,海氏是被段天生欺负惯了,已经任他揉-搓折磨全无恼恨之心,包括人家欺辱她的女儿,“行了,我叫二郎去找,我把饺子先给你下了,你吃一点儿,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给窦二一个眼色,叫他赶快出去寻常相逢。 常相逢一个人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虽然是大白天,可是后天就是除夕了,街上的店铺都关了门,连个行人也没有,颇有些路断人稀之感,可是常相逢却不想回去,她边走边四处张望,想寻家没有关门的小吃店儿,看看能不能弄些吃的。 拐出甜井胡同上了大街,常相逢终于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卖烤红薯的老头儿,连忙冲了过去,“大爷,红薯来一个,要红心儿的。” “好咧,给你称一个,”这大冷天儿的,终于开张了,卖红薯的老汉儿也很高兴,从炉膛里麻利的拿了几个出来,“你看看大小,我这红薯,包甜。” “这个就行了,大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不在家歇着,还出来受着冻,”常相逢左右没地方去,便抱了红薯借着红薯炉子热气暖和一会儿。 那卖烤红薯的老汉看了一眼常相逢,咧着没牙的嘴笑道,“这不出来赚过年的肉钱么?小闺女儿你是咋啦?不好生在家里抱着炉子,这时候出来乱转?街上卖胭脂头花儿的可都关了门了。” “可不是么?我家光顾着忙了,把这些都给耽误了,今儿出来一看,一家也找不着了,”常相逢信口道,“这不,刚好看到您在这儿卖红薯,也算没白出来一趟。” 令狐俨每年过年之前,都会随机到城里各家铺子巡视一番,看看关门过年之前店里掌柜的安排布置到底怎么样?这刚从后面的库房出来走到店门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心下奇怪。 “这库里都是布料,开了春就要上市的,一定给我看好了,天干物燥的,叫值班的伙计加些小心,过年谁也不许沾酒水,等开市的时候给他们一人加一两银子的赏,”令狐俨不动声色的款步走出门外,却看自家布庄的门边儿上常相逢正跟个卖红薯的聊的开心。 “呀,你不是那个,那个投河的丫头嘛?怎么跑这儿来了?你卖烤红薯了?”令狐俨身边的胡万是他几个长随中年纪最小的,也最沉不住气,一看到常相逢便忍不住喊了出来。 “是,我就是那个跳了河的,不过我不是卖红薯,是来买红薯的,”对方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常相逢笑眯眯道,“几位要不要吃红薯?我请客,算是感谢诸位相救之恩。” “我们东家金尊玉贵的人,怎么会吃这些东西?快拿一边儿去,”常相逢还刚落地,令狐俨身边的一个管事已经开口相斥了。 “是,是,是,令狐公子是高贵人儿,吃不得这种粗糙的东西,小心再伤了肠胃,”不吃才好呢,我省了,常相逢也不生气,呵呵一笑冲卖红薯的老汉儿道,“本来想照顾大爷您的生意呢,结果人家不领情。” 说完便不再搭理令狐俨他们,狠狠在自己的红薯上咬了一口,嘟哝道,“多金贵的人儿,红眼绿鼻子么?” 一阵风过,常相逢的话便落到了令狐俨耳中,这是在骂自己是狼啊,令狐俨想要反唇相讥,却看今天的常相逢再不是头一次见到时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样子了,这些日子想来她过的不错,身上一件暗红的棉袍,领口袖口都绣了细细的淡黄色菱纹,面色也红润了许多,配上鸭青的头发,水汪汪的杏眼,看上去很是精神。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街上乱走?还一个人?哪有女儿家像你这个样子的?”这常相逢颇有容色,又单身一个人,令狐俨好意提醒道。 常相逢正因为海氏的话堵心呢,没成想出来透透气偏又有人跑出来说教,不由心头火起,秀眉一扬道,“令狐公子说的是,不过您那一套是给像您一样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们用的,像我这等朝不保夕的升斗小民,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我只知道为了活着,只要不偷不抢,凭自己的力气头脑活着,谁也不能说我什么!” “而且我这样的女孩儿,要的是勤劳能干,能顶门户就最好了,什么德言容功的,我们这些小人物讲不了那个,”常相逢又不打算高嫁,对海氏那一套还真不在乎,自己有本事,就不相信这世上没有长眼的男人。 令狐俨没想到自己不过好心提醒常相逢一句却被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想顶回去,又觉得一个大男人当众跟一个姑娘吵嘴没必要,愣了下冲卖红薯的老汉,“将你所有的红薯都拿出来。” “哎,小的立马给公子爷取,小的卖了一辈子红薯了,面甜红薯,”见有人要全包了自己的烤红薯,那老汉已经高兴的无可无不可了,连忙从炉膛里往外取。 “你们都跟着我辛苦一天了,一人拿个红薯吃,”令狐俨见身边的掌柜们和管事们将炉子上的红薯都分完了,微微一笑,上前一把将常相逢手里的那半个也拿了过来,递给身边的胡万道,“这个赏你了,吃了它!” “啊?这是我的,我掏了钱的,”还带这样明抢的?常相逢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才你也听见了,这位姑娘受我的大恩,要请我吃红薯来报答,所以你管她要钱就好,”冲卖红薯的老汉说完,令狐俨一抖身上的大毛斗篷,带着一众人扬长而去。 ☆、第24章 二十四我的红薯 “这位姑娘,我的红薯,我可有一家要养的,”卖红薯老汉知道刚才那群人是谁,自然不敢跟他们叫板,只得可怜巴巴的看着常相逢。 “呃,这个给你,你看够不够,”常相逢被令狐俨气的肝儿都是疼的,可不给老人家钱的事她也干不出来,只得拿出了自己的荷包,里面是出门时常巧姑给她放的零花钱。 看到从荷包里倒出来的一堆儿铜板,卖红薯老汉高兴的只搓手,“够了,够了,还多呢,不需要这些,你再拿走点儿。” 那是二十多碗热豆腐的钱啊,换红薯可是够了,可常相逢已经完全没有了跟他讨价还价的心情了,“算了,您都拿着吧,您有一家子要养呢。” 垂着往回走,常相逢反复骂着自己:叫你嘴欠,倒是痛快了,可好大一笔血汗钱就那么没了,回去常巧姑问起,她还真不好解释,请人吃了烤红薯?她们是那种挥金如土的家境么? “巧丫,你可回来了,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你老半天了,”窦二远远看到常相逢,抹了把头上的汗跑了过来,“我以为你回半个店儿了呢,追了大半天,又觉得你不应该走这么快,又忙拐回来找你,还好,看到你了。” “没有,我就是出去转转,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吧?”常相逢看看天色,冬天黑的早,再不走黑了会更冷。 “你没吃饭吧?走吧,叫你姐先给你下点饺子垫垫,咱们就走,”窦二叹了口气了,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毕竟常相逢是替自己媳妇出气才打了段天生的,而自己这个当男人的,只是在一边儿看着,可他到底是女婿,这手真不知道该怎么插。 “你说叫我不要认他,其实我也不想认的,可那人到底是你们的继父,我不能叫人家说你姐不孝顺,”走到门边,窦二道。 “我再跟你说一遍,段天生只是我娘又嫁的男人,在我们身上他没有尽一点儿当父亲的责任,就算是当年为我们提供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可是卖了我姐卖了我,那点儿子恩情也还完了,而我姐,嫁给你就是你们窦家的人,她是窦常氏,跟姓段的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些榆木脑袋,常相逢也不再跟窦二辩,抬脚进门道,“时候不早了,走不走?” “呃,走吧,”常巧姑听到妹妹的声音,赶快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连忙走到屋外,“走,咱们现在就走。” 常相逢一眼就看到常巧姑哭了,不过她没有直接问常巧姑,而是转过头看着窦二,冷冷一笑。 “巧姑,你这是咋啦?哭啥?”窦二极疼这个得来不易的媳妇,看到她在哭自然不会忽视,“可是出啥事了?” 海氏听到外头女婿的声音,有些坐不住,忙出来陪笑道,“也没啥事,就是她爹回来了一趟,又走了-” 海氏一出来,虽然低头着,可常相逢还是看到了她脸上的青痕,“怎么?回来就打你了?我姐呢?也跟着挨打了?” “没,我不会叫他再打你姐,”海氏根本不敢看小女儿的眼睛,有手抚了抚脸上的伤痕,“没事儿,不怎么疼。” 窦二听到段天生回来了,又打了海氏,连忙将媳妇拉到自己身边细看,“他打你了?我剁了那个老畜牲去!” “没,他没有打巧姑,真的没有,”海氏看到咆哮着要出门的窦二,连忙过去拉,“二郎你别误会,巧姑你快跟二郎说句话,说你爹没打你!” 常巧姑深吸一口气,“二郎咱们走吧,他没有打了,”说罢又看向一脸惶恐的海氏道,“他不是我爹,我爹早死了!” “怎么回事?他看到你又要钱了吧?”坐上驴车,常相逢问道。 “嗯,吃完饺子就要钱,娘哪里有,就跟我要,我不给,就打娘,当着我面儿一巴掌就抽上去了,不给就一个劲儿打,”说到这儿常巧姑眼泪又落下来了,“咱们娘怎么那么命苦啊!” “命苦?你也觉得是命?”常相逢将帕子扔给常巧姑,“我说是活该!你等着吧,你要是再这么纵容下去,总有一天,段天生拉着她跑到半个店儿你家门前打,到时候你怎么办?打一回给一次?” 常巧姑被常相逢的话给吓住了,半个店儿是她的家,如果段天生那么做,窦二在村里就不要做人了,可是想想段天生拿到钱后得意的笑,常巧姑也知道常相逢并不是吓唬她,“那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这个世道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段天生那种人,其实就是个怂货,”打老婆的男人没有几个是真有种的,他们在外面承受的所有不顺没有胆子向施加者反抗,便回来再以施加者的身份发泄到比自己更弱小的妻儿身上,“要我说,一,以后少来,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姐夫直接就给他打回去,我看娘是不肯离了他了,那就简单,直接打折了他的腿,养在床了,娘伺候着,倒也老实了。” “啊?那怎么成?还有官府呢,”常相逢这主意也太可怕了,再说了,常巧姑也不愿叫窦二做犯法的事。 “官府,他成天在赌场里混,欠了赌账还不上,被人打了再正常不过了,我叫姐夫打,姐夫就非得在大庭广众下打啊?真不行咱们花银子请人做就是了,东门里晃荡的混混多着呢。” “这,”常巧姑对常相逢的方法还是接受无能,“兴许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他再问我要,我不会给的。” “行,就这样吧,”常相逢对常巧姑也没抱多少指望,随口应道,“今天咱们姐俩儿可是都破了财了,我出去转的时候,正遇到那天叫人河里捞起来的恩人,我一激动,便买了东西请他吃,将你给你钱都花了,” “那是应该的,可惜你身上带的钱太少,若是再遇见,咱们得好好给恩人磕几个头才行,”常巧姑听常相逢这么说,欣然应道。 到了年初一,常相逢随了窦二夫妇到窦七爷家里拜年,因为是头一次在半个店儿过年,常巧姑特意准备了许多红包,给村里的小孩子一人一个,虽然只有一个铜板,但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也不算少了。 “你们才刚立门户,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花钱上要算着些,”给窦七爷磕过头,老人家一人给了她们一个红包,“窦二成家了,没有了,巧姑是新媳妇,相逢还小,一人一个。” “爹您可真是把相逢当自己的亲孙女疼了,”李氏抿嘴一笑,“我看侄媳妇可是个会过日子的,” “嗯,”窦七爷欣慰的看着窦二跟常巧姑,“二郎娶了个好媳妇,你爹在泉下也会瞑目的,”窦七爷跟窦二的父亲是隔房堂兄弟,自幼感情不错,现在看自己早逝的兄长有了个争气的儿子,心里也很安慰。 拜过年窦七爷也没有叫窦二一家走,陆续也有晚辈过来给窦七爷拜年,渐渐的几乎全村儿的[人都聚到了窦七爷家里,男人们一起抽旱烟下大棋,聊天说闲话,女人们也都聚到郭氏那边,勤快的帮着郭氏准备中午的团圆饭,小孩儿们则是满村跑着放鞭炮,小姑娘聚到一起比的就是今年谁添了什么样的头绳头花新裙子了。 常相逢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这样的年了,这种景象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有过,当然,她小时候生活的村子人口要比现在的半个店多太多了,一个村好几个大队,随便一个大队都好几十口子呢,可过年的时候乡里乡亲们互相来往的亲热劲儿跟热闹劲儿却是那么的相似,搞得常相逢颇有些今夕何夕的感慨。 不过她人勤快手艺又好,没等到感慨一下呢,已经被郭氏点名当了今年村宴的大厨,左右身边还有好几个婶子嫂子帮忙,常相逢也不推辞,穿了围裙就上灶了,用她的手艺回报一下半个店儿的乡民,她是乐意之至。 ☆、第25章 二十五回娘家 第二天常相逢睡了个懒觉,起床就看到常巧姑在屋里走来走去的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常相逢自然知道她是怎么了,这新媳妇头一年,年初二没有不回门的道理。 “姐夫,你吃饭了没?我给你打碗鸡蛋汤?”常相逢也不理会她,去不去看海氏随她的便,只是自己却不会再去找虐了。 “我吃过了,锅里给你留着饭呢,你吃去吧”窦二也知道妻子在纠结什么,他私心里也是不想去的,受气不说,二十八那日常巧姑一出手,就给了段天生一两银子,这对他们这个小家来说,着实不是小数了。 “巧,巧丫啊,你说咱们在家里呆着也没什么事,”常巧姑终是坐不住,“我是想着,要是不回去,村里人也不好看相。” “你随便吧,我不管,反正我是被卖了的,你在白园那几年可没有初二回门的规矩,我啊,趁着这两天不用做生意,好好睡两觉,”常相逢将洗脸水泼到地上,“只是有一样,如果是你的银子你乐意给谁我管不着,只是开了年就要摆摊儿了,天再暖和一些,我还想做些其他的呢!” “可不是,咱们豆子也不多了,等开了年我得再收,咱们去年没赶上,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黄豆只怕也不会便宜,”年前生意好,豆子下的快,窦二想想这黄豆价,也心疼的不行,“想多赚些,只怕要过了夏天了。” 第9节 “以后天越来越热了,吃热豆腐的肯定会少,所以姐夫,你收黄豆的时候,再收些绿豆回来,绿豆价钱应该不会太况外,我想做凉粉。”常相逢已经在考虑下头的路了,东门那个位置不错,她跟曾老汉也打听了,她们这些早点摊子撤了之后,还会有其他的一些卖杂货摊子补上的, “我想天再热些,就在榆树底下支个蓬子,主攻凉粉。” 东门附近的几个村子十日一会,平时东门外头这条管道旁就是个小小的市场,会时热闹一些,平时也会有人摆着摊子,供应邻近村子的日常需求。 “可凉粉摊子哪儿都有啊,我听说东门就有好几家呢,你想卖绿豆凉粉也不是不行,可绿豆比咱们这儿的红薯凉粉本钱高,除了样子好看些,味道也好不了许多,这-”再开财源常巧姑也是愿意的,不由自主的就加入进来,“我在白园的时候,见人做过,用水晶盘子装了,又红又绿的确实好看,可是庄户人家未必愿意买啊。” “我做的不是你们见的绿豆凉粉,是绿豆浑浆凉粉,”常相逢说着,心里补了一句,我的最爱啊,“这东西根本不是咱们洛阳的,我也是被令狐家的船救上来之后,看到他们吃的,多嘴问了一句,方法大概知道,因为这凉粉自身风味独特,就算是调料一样,出来的滋味还是不同。” “那敢情好,我也在想这热豆腐到了六月天,指定吃的人肯定要少,下来咱们生意只怕不好做呢,”窦二一拍大腿,“没想到巧丫你都想好了,等过了十五,我就去进绿豆。” 听窦二跟常相逢几下商量定了,常巧姑想的就是她现在手里的银子,修整房子,成亲,将她跟窦二手里的银子花去了足有一半儿,虽然知道妹妹手里还有,可是那是常相逢的私房钱,她是不可能跟妹妹张口的,何况常相逢现在一门心思的帮他们置家业? 东门的生意他们做了连一个月都不到,除去杂费跟本钱,纯落也就一两多些,可那天看海氏挨打,常巧姑一急将身上的两银子就给了段天生,现在她真是有些后悔了,打定主意以后再不往身上放那么些钱了,“现在家里还有四两银子,都给你买豆子吧。” 其实这四两也进豆子不算多,窦二心里一叹,他们现在也只是在挣辛苦钱,豆子进的贵,卖的又便宜,利太薄了些,“左右现在豆子贵,买着用着吧,等夏天咱们攒下银子,再多买一些。” 之后窦二便陪着常巧姑回娘家去了,常相逢已经放了话了,常巧姑也不好再强她,不过刚过了晌午这两个人就青着脸回来了,常巧姑更是一回来就扎到自己屋里再不出来。 “姐夫你叫我姐出来吃饭吧,我做了疙瘩汤,馍也馏好了,腌的红萝卜,还炒了个腊肉,”常相逢将饭菜端上桌,叫正在喂驴的窦二。 “哎,我这就去,”窦二在舀水将手洗了,走到常相逢身边,嗫嚅道,“你别怪你姐,她心里不舒服,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我们去甜井胡同时,段天生在家里等着呢,张嘴就要钱,”想到被段天生糟蹋的一两银子,窦二就一阵儿心疼,“二十八你姐才给过-” “后来呢?又给了?”常相逢冷冷一笑,有些人是再打也不会长记性的。 “说不给,果然像你说的那样,段天生那畜牲伸手就打娘,结果,”窦二垂下头,嘟哝道,“幸亏今儿出门儿前,你姐将家里的银子放下了,只带了十几个铜板,我倒也有一些,可是想到才给过他一两,就没拿出来。” “十几个铜板就不是钱了?算了,这个家里的银子,我看还是姐夫你拿着吧,以后每月给我姐家用,真能存下些,那她随便处理,”常相逢叹了口气,“开年儿你不是就要买豆子了,叫她都给你吧。” 不是常相逢跟姐姐不亲,可摊上这样的圣母,非把她憋死不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房子又不大,常巧姑在屋里哪能听不到他俩儿的话,捧了个荷包出来往窦二那儿一递,“你拿着吧,其实家里粮食也有,开春儿了我再撒些菜籽儿,喂上几只鸡,也不会有多少花销,咱们以后的日子还得过呢-” 常巧姑也不傻,她现在嫁给窦二已经是窦家的人了,贴娘家一次两次,贴的多了,男人自然不会愿意,倒不如直接将银子交给丈夫,自己也落个心静。 过了破五,他们便又开摊儿了,只是十五前算是年,进城的多是出来赶会的乡亲,不会再像以前心里装着事儿起个大早,常相逢他们也调整了出摊儿时间,晚了半个时辰才赶着驴车到了东门外。 “巧丫,你看老张家,怎么两口锅?”常巧姑眼亮,一到地方就发现了对面的不同来,老张家原来只卖豆腐脑和豆浆,现在怎么多了口锅? 对面老张家的胖媳妇似乎感觉到了三人的注视,一仰脖子道,“怎么啦?热豆腐又不是你家的,兴你卖不兴我们卖啊?” “热豆腐就是我们家的,我家巧丫自己想出来的,我们没摆摊儿之前,全洛阳城有吗?”常巧姑生气了,大声反问道。 “你咋知道洛阳城没有?你把洛阳城转遍啦?你家妹子想出来的,我还说是我男人想出来的呢,”张家媳妇将大勺敲的咣咣响,“就算是你家想出来的,那又怎么样?你砸了我的锅!” “行了姐,别跟她吵了,没意思,真以为咱们的豆腐是一看就能学会的么?要是真那么愿意,张婶子也不会跟着卖了两天豆腐就不再卖了,”这做小生意的,挣的都是辛苦钱,为了一个铜板,都有可能吵上一架,在东门摆了不到一个月的摊子,她都看到两起吵架事件了。 张家的被常相逢一说,老脸忍不住一红,还嘴道,“谁像你们家,银子多的四处撒,买十送一,还赚什么?” 张家的把话说到这儿,常相逢就乐了,“这就是我们窦师傅跟张叔张婶儿不一样的地方了,我们向来信奉的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光想着自己挣钱,偷奸耍滑,缺斤短两的事儿我们是绝对不会做的,至于买十肯定是赚的,就是个人胃口不同,我们呢,既要顾着本儿有钱赚,但一味只认钱叫食客吃亏的事是不会做的。” 说罢也不再理会张家两口子,帮着窦二他们把锅支起来,专心做自己的生意。 ☆、第26章 二十六新招 “巧丫,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人家那边啥都有了,咱们也再想想别的招儿?”天大亮时,常巧姑还是憋不住了,今天一早上,她们的生意明显不如以前。 “咱们来之前不就说了么?这才初六,进城的人不多,咱们卖完再走就行了,”常相逢微微一笑,盛了碗豆腐水放在一个要喝汤的客人跟前,慢悠悠道。 见常巧姑还是一脸忧色,常相逢索性将话跟她说明白,“姐你放心,这热豆腐的生意姓张的做不长,其实就算是做住了又如何?洛阳城里多少家卖豆腐脑的?也没见哪家顾不住。” 后头的话常巧姑完全没有听见,她就听见妹子说姓张的做不长热豆腐生意的,“怎么说?你这里头真的有秘诀?” 常相逢神秘的一笑,“这个吃食么?也讲究日久见人心,大家吃多了,自然就能品出不同来了,咱们是坐摊生意,不怕比,”其实秘方么?根本没有,但这个东西,自己说有,谁不服来辩? “至于我说张家做不长,你看看他们跟咱们学卖豆腐就知道了,张家人可是一点儿亏都不想吃的性子,豆腐脑才用几个豆子,热豆腐得用多少豆子?可卖的却是一个价钱,这成天对比着卖,她不烧心?可要是为了豆子将热豆腐做的跟豆腐脑一样,有咱们这正宗的在,等于就是砸了她张家的招牌了,” “说的也是,咱们只要做生意地道些,谁来也不怕,”常巧姑点点头,一片儿做生意近一个月,张家是什么样的人她也看出来了,他们要是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生意,也不会成天见人什么干什么,立马就要跟上,一看不挣钱又直接摞挑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也没见比旁人富到哪里去。 在做生意方面,常巧姑对妹妹是无比信任的,她说不碍常巧姑就放心了,三人到一锅热豆腐卖完才赶了车回去。 十五前后进城赶会的人多,常相逢她们索性一天三锅豆腐一直出摊儿到上午,虽然累一些,生意倒也不错,而且窦家热豆腐在东城也渐渐有了些名气,有好吃者特意跑来尝尝这“热豆腐”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开春儿之后,常相逢的浑浆凉粉生意也正式提上日程。浑浆凉粉的做法是常相逢在外公家里学的,焦作孟州的传统小说,因为外公家隔壁就是卖凉粉的,小时候常相逢只要去那里过暑假,就会跟村里的小孩子一起,等在做凉粉伯伯家的门外,等凉粉装盆凝固后,她们都会争先恐后的跑过去,揭瓷盆周围装盆时流出来的凉粉来吃,因此对凉粉的基本做法,常相逢虽然没有亲自动过手,大概程序还是知道的。 研究了三日之后,常相逢终于掌握了正确的浓稠和火候,将第一盆凉粉起出来了,“这就是浑浆凉粉,怎么样?”常相逢拍着又q又弹的凉粉得意道。 “这个?黑黢黢的有人愿意吃嘛?”常巧姑看着形状颜色跟平时街上卖的完全不同的“浑浆凉粉”,心里有些没底。 “这是绿豆壳的颜色嘛,纯天然,怎么是黑黢黢的?来我切了挑给你们尝一尝,”常相逢将已经完全放凉的凉粉切成两指宽的薄条,“你们看,咱们这儿的红薯凉粉可没有这么劲道。” 说着她切下一块凉粉递给常巧姑,“你尝尝,味道也跟咱们的凉粉不一样。” “嗯,是不一样,这个本来就有味儿啊,”常巧姑细品“浑浆凉粉”的滋味,又递了一条给窦二,“二郎你也尝尝。” “这调凉粉的方法跟咱们的凉粉倒也没有多少不同,主要是个芥末,”常相逢将蒜汁。芥末,稀释芝麻酱,姜汁儿一一浇到凉粉上,递给常巧姑跟窦二一人一碗,这熟悉的味道真的叫她热泪盈眶。 “嗯,不错,因为凉粉的味道不一样,一样的法子调了,出来的味道也很不同,好吃,这个比咱们的凉粉抵饱,”红薯凉粉要拿勺臽着吃,汤汤水水的一碗根本没有多少东西,也就是夏天吃个凉快,就算是天冷了在锅里炒出来,也是挟不起来,“这东西能炒不能?能炒的话,咱们现在就能卖。” “当然可以,你们等着,”常相逢利落的将凉粉切成麻将大小的方块,叫常巧姑帮着烧火,葱蒜准备了,开炒。 “怎么样?再尝尝?虽然咱们这不是什么顶尖的美味,可是开小吃摊嘛,一碗两碗的卖起来,也不少挣银子,”常相逢看着常巧姑跟窦二仔细的在尝炒凉粉,自己则调了碗凉的大口吃起来,这是她的最爱啊。 “这个我觉得成,就是,”常巧姑皱眉道,我看你熬这个的方法跟咱们的凉粉差不多,要是又被人学了去- “这个你放心,浑浆凉粉可不是那么好学的,”常相逢又拍了拍那坨凉粉,“不信你试试,这里头可是有诀窍的,很简单,但是咱们要是不说,谁也学不来!” “真的?”常巧姑惊喜的睁大眼睛,“那可太好了,要是这样,天一热,这门生意就做得。” “我是这么想的,热豆腐的生意咱们照做,只是咱们的小吃摊儿开成全天的最好,给东门的衙差交成全天的钱,热豆腐咱们卖到上午,然后炒凉粉卖到关城门,不过就是这人手就会有些不足了。” 这豆腐得起大早卖,然后人不休息就开始卖凉粉,确实有些紧张,“可请人手的话,还要开工钱,咱们挣的本来就不多,”窦二有些迟疑。 “你们觉得村东头柳嫂子怎么样?”常相逢想了想道,“咱们也不要全工,每天早上能过来帮你磨豆腐,柳嫂子家的锁住也有十二了,他们肯定愿意。”柳嫂子的丈夫跟窦二是一辈儿的,叫窦平,前两年得病去世了,剩下柳氏和儿子锁住这对孤儿寡母还有个五十多岁身体也不是很好的老娘,日子过的挺艰难。 过来帮忙能得工钱不说,还能叫儿子学一门手艺,柳嫂子再不会拒绝,至于童工什么的,这年头,挣钱养家是根本啊,“咱们再管顿早上饭。”锁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一顿豆腐,也算是保证营养了。 “那就叫柳嫂子帮着磨豆腐,收拾豆腐房,锁住跟着你姐夫送豆腐,这样你也能多睡一会儿,”常巧姑颔首道,“你还小,早上别起来了,上午在家时熬凉粉,准备卖凉粉就是了。” 几个商量好了,常巧姑便带了两块豆腐到柳嫂子家里去了,结果自然如常相逢她们预料的那般,听说窦家想请她们母子过去帮忙,并教给儿子锁住磨豆腐,柳嫂子高兴的连工钱都不肯要了,对于他们这对孤儿寡母来说,在村里就能帮人做工有个进项,比她一个女人照顾着一两分地收益还要好呢,因此当下说定,每天她跟儿子一早过来给窦二帮忙。 “其实我早起些也行的,这一下子请两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生意做的多大呢,”从柳嫂子家出来,常巧姑有些后悔了,两个人一月十百五十文,再加上饭钱,其实她辛苦一些,也能顾得过来。 “你的身子不是身子?万一你有喜了呢?到那个时候再叫人过来帮忙?临时学起?柳嫂子家自打窦平哥去了之后,上有老下有小的,她多难啊,咱们用了她,窦七爷心里肯定高兴,”常相逢觉得窦七爷真心算个好族长了,在老人家心里,装的是窦氏一族人的生活。 “要说也是,咱们虽然日子也艰难,终是比柳嫂子好一些,要说柳嫂子还真能干,一家子的担子都压在她身上了,咱们能帮就帮些也应该的。”常巧姑被常相逢说服了,“锁住能挣些,最起码洪生婶子的药钱有着落了。” ☆、第27章 二十七帮手 十五之后年就算是完了,窦家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不过因着多了两个帮手,常巧姑跟常相逢多少闲了一些,柳嫂因为儿子窦锁住不但可以跟着窦二学手艺,还能得工钱,对窦二一家充满感激之情,因此每天呆在窦家尽量帮着常巧姑做家务活。 有了柳嫂了帮忙,窦家的经营渐渐上了轨道,每天窦二领着锁住一起将豆腐做好,常巧姑则同他们一起将豆腐拉到东门开张,常相逢起来之后,由柳嫂子帮忙将第二锅豆腐给锁住搬到车上,然后回来帮着常相逢收拾家里。 又过了些日子,常相逢将炒凉粉所有的设备都准备好了,挑了个吉日便叫柳嫂子帮她赶了驴车往东门去了。 “姐,今儿生意怎么样?豆腐还有多少?”常相逢到时,天已经基本亮了,她们不打算用凉粉顶了豆腐,因此时间特意错开。 “还成,这不还有半锅呢,不过今儿有好消息,有人跟你姐夫定豆腐呢,不过还要买十送一,”常巧姑正帮客人打豆腐,看到妹妹过来,急忙示意窦二过去帮她们卸家什。 板桌跟条凳都是现成的,窦二只需将炒凉粉的大平锅给支在常相逢带来的灶台上,又用来烧火的玉米芯子放在一旁,“好了,等一会儿咱们将豆腐锅拿走,桌子往西移移就行了。” “你们这是又弄的什么新吃食?”曾老汉笑道,“你这闺女好伶俐的心思,不是咱们洛阳城的人吧?” “咋会不是洛阳人?我是常家营的,不过自小在小北门长的,”常相逢甜甜一笑,“大爷我先炒上几碗,您老尝一尝,看看我们这凉粉行不行?” “我最不看惯有些人,成天不老老实实做生意,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哄人,”对面张家的看着窦二支起的那口大锅,心里拱火,现在她们弄的这个热豆腐,简直就成了烫手的山芋,停了吧,怕周围人笑话,不停吧,每天看着这一碗热豆腐要比一碗豆腐脑多一把豆子,儿子们还跟她抱怨说给他们找事,张家的真是有些骑虎难下,可没成想,她还没想好下来怎么办呢,对面儿居然又出了新招儿了。 这回常相逢可不再忍着了,“张婶子,我这稀奇古怪的东西其实也没啥难的,凉粉,您见多识广的一定知道这东西怎么做的,欢迎您也卖啊,这做生意啊,不怕扎堆儿,就怕缺斤短两,您说是不是?” “你个嘴欠的丫头,我,”张家的被常相逢顶的心头火起,重重的冲地上啐了一口道,“我等着看你的生意能有多好,这大清早的,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吃你的凉粉!” “唉,张婶子,咱们虽然是小本儿买卖,可这卫生也是不能少的,你到处乱吐的,谁敢在你那儿吃东西啊?不嫌恶心么?”左右是翻了脸了,常相逢也不饶她。 “这闺女说的没错,你看看你,我正吃着呢,你一口痰就吐我脸前头了,你这不是成心的么?叫我还咽的下去?”张家摊儿上的食客果然开口了,“原本我是想尝尝热豆腐的,你说你家几代做豆腐的,最正宗,可我一尝,跟你们的豆腐脑也没有多少区别,稀成这样也就不说了,还这么腌臜!” 那食客听了张家的忽悠才做到她们这边来的,可一对面坐的吃家儿人家面前那谷堆堆的一碗豆腐,心里已经后悔了,现在再看张家的随地乱吐,就更忍不下了。 “山里老冤儿你装啥讲究人?还嫌我吐呢,我吐的也比你身上的干净,”张家媳妇的火气也正没处撒呢,又看说话的是个一脸窝囊相儿的老头儿,也不憷他,直接骂道。 “嘿,你咋还骂人?”那吃饭的老头儿已经恼了,长烟袋将饭桌敲的“梆梆”响,“大家过来评评理,我也几十岁的人了,比你爹年纪都大,你这少家施教的,我是出来吃饭类,不是找骂类!” 那老汉儿一生气,旱烟袋里的烟灰登时乱飞,直接溅到旁边人的碗里,接着,张家的摊子上吵成一团。 “这下好了,今天这生意她们是别想做了,”曾老汉摇头叹息,“这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这老张的媳妇就不是个省事的,结果毁的还不是自己家的事?” “谁说不是呢?曾大爷,您尝尝我炒的这凉粉,”常相逢将一碗凉粉捧到曾老汉油条案上,“要是干了,我再给您臽碗豆腐水。” 常相逢炒好的凉粉一端出来,旁边已经有准备吃豆腐的人看到了,“这是凉粉?咋没见过这样的?好吃不?” “您尝一碗?跟豆腐一样的,也是一文钱,这可是用菜籽油炒的,再给您添碗豆腐水,有吃有喝的,”开门买卖常相逢可不能放过了。 “好,来一碗尝尝,”看着油汪汪的炒凉粉,白的大蒜绿的大葱红的干辣椒,看着就让人有食欲,“好了我以后进城就吃你家的凉粉了。” 有一就会有二有三,没一会功夫,常相逢这边的凉粉摊子也陆续开始上人,待常巧姑这边的豆腐卖完,收了摊子,便叫窦二赶了驴车回去,自己则陪着妹妹一起卖炒凉粉。 “我看这生意还成,就是坐在这儿太冷了,以后这守摊子的事我跟你姐夫做,你还是回去吧,”妹妹还没嫁呢,脸吹的起了皮,就不好看了。 “这不守着灶台的么?冷是不会的啦,再说姐夫起的那么早,你再叫他过来卖凉粉?你啊,不用管我,也回去吧,不行叫柳嫂子过来陪我也成,”常巧姑回去还要料理家务,再说这凉粉生意并不十分的好,常相逢估摸着一天能卖个几十碗就不错了,“咱们要是能去夜市租个摊子就好了。” “夜市?去卖热豆腐跟炒凉粉儿?成吗?咱们城里落锁的早,夜市生意虽好,可也就那两个时辰,咱们又住在城外头,进出都不方便啊,”因为这个再搬回家,就划不来了。 常相逢听懂了姐姐的意思,想想也是,“是我想的简单了,咱们先将眼前的生意做好才成。” “我说他大舅,你来看看大家都交一样的银子,凭什么他家到现在还不收摊儿?”常相逢正跟常巧姑合计下来的生意怎么做,就听到一阵尖利的声音,抬眼看时,又是张家媳妇。 这个张家的之所以敢到处点火,其实也是有仗恃的,这守东门的人之中,就有她娘家村儿里的一姓兄弟,“还有,大家交的银子都一样,你看窦家的摊儿,占了多少地方?我们才多大地方?” “张婶子这就不对了,我们占的地方大,是因为我们是最后一家,离城门最远,要是以后再有人来,你放心,我们一定给人家挪地方,”常相逢微微一笑,脆声道,“至于我家不收摊儿,并不是有意要跟差大叔过不去,前天我姐夫已经去跟郭大叔说了,我们要租全天的,下个月的银子也一早就交了,这位差大叔,您说是不是?” “常姑娘说的没错,人家交的银子多,自然占的时候就长,”张家媳妇的哥哥也烦了自己这个一姓妹子,成天仗了自己势到处生事,这窦家认识的可是他们的头儿,自己也不好太过苛刻,“至于占的地方大,你那后头不也那么大片的地方么?你随便搁桌子,想咋搁咋搁。” “来,两位差大叔你们一大早就上差,肯定没吃饭呢,尝尝我们的凉粉,”这边张家媳妇还没有回味过来,那边常相逢已经麻利的将炒好的凉粉摆到桌上,招呼两位门子过来吃凉粉,“您二位要是再早一些,就能再吃碗豆腐了,下回我叫姐夫给两位大叔留着。” 常相逢人长的白净嘴也甜,一口一个“大叔”叫着,过来巡视的两个门子也不再拿架子,爽快的在她们摊子前坐了,“来,我们也尝尝鲜,听说你们这个‘窦师傅’已经有些名气了。” “啥名气不名气的,还不是乡亲们乐意捧场,我们姐妹也是苦命人儿,好不容易姐姐嫁了个好姐夫,又得窦七爷跟我郭婶子的照顾,给寻了这门生计,能糊口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想那许多,”常相逢又一人给他们端了碗豆腐水。 “行了,你这小闺女人不大,倒是个有眼色的,以后啊,有什么事儿只管跟我们说,我姓刘,他姓曲,郭头儿事儿多,有什么事儿找我们也成,”吃饱喝足,两个门子拍拍胸脯,一副为常相逢撑腰的样子。 “两位差大叔只管放心,我们可是良民,老实做生意,按时交税,一准儿不给您二位添麻烦,”叫这些人给自己撑腰?她还是省省吧,这些人手里多少有个权,不欺负人就不错了。她才不会傻的以为两碗凉粉就寻到了靠山。 第10节 ☆、第28章 二十八凉粉方子 以后每天上午窦二领着锁住回来休息,常相逢则跟柳嫂一起在东门处开始卖炒凉粉,生意最初不咸不淡,倒也不算累人,快到饭时柳嫂回去给自己婆婆做饭,常巧姑过来送饭之后,便跟常相逢一起看会儿摊子,到了下午窦二过来帮她们收摊子,一天也就这么完了。 “下午不忙你没必要成天在这里陪着我,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帮帮姐夫呢,” 常相逢看着常巧姑拿了针线在自己身边陪坐,有些无奈道,人家可是新婚夫妻,可为了生计,成天在一个家里,能相处的机会也不多。 “那怎么成?你一个大姑娘家一个人坐在这儿怎么成?”常巧姑在头上抿抿针,“再说这天气一热咱们这凉调的生意摆上,只怕你一个人真不行,到时候热豆腐少做些,叫你姐夫过来给你轮着些。” “嗯,其实咱们人手多了,一群人守着一个摊子也是浪费,我想着是等天热了,若是大家愿意吃咱们这种凉粉,就叫姐夫像人家卖凉粉的那样,拉着车走街串巷的去卖,”这卖凉粉可不论片区,想来也不会跟人争执。 “这样最好,那咱们得再买头驴了,这头老驴眼看是走不动了,”常巧姑盘算着这个月手里攒下的银子,买头驴也是差不多了,“就是这才不到三月呢,出去卖凉粉,只怕还再等等。” 常相逢也只是提议,并没有立马要去实行,听了常巧姑的时间安排,自然也是满口赞同。 待到入了四月,窦家的凉粉生意果然如常相逢预料的那样,渐渐好了起来,但热豆腐的生意常相逢并不想丢,因此每天早上还是两锅热豆腐,之后便是冷热凉粉,有时候窦二还能接到周围几个村儿办红白喜事时定豆腐的单子,几人的生活倒也有滋有味儿。 “相逢,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一天常相逢收了摊回去,却看到柳嫂子还在家里没有走,有些奇怪。 “嫂子,你咋不赶快回去歇着?这一天了多累啊,”这柳嫂子她们真是请对了,勤劳能干不说,人也本分,成天觉得不卖力做工就对不起每月的工钱一样,若不是常巧姑拦着,连他们的衣裳都要拿去洗了。 “前两天我走的时候,我娘家村里的一个嫂子过来了,想问我那凉粉的方子,”柳嫂子有些不好意思,见常相逢变了脸色,连忙摆手,“我什么也没有说,我还跟她说了,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跟人说的,你跟巧姑对我们母子的恩情我们一家都不会忘的,要是出去乱说,那不是缺了大德了?” 自儿子跟着窦二学磨豆腐,不但吃的好了,而且窦二也是将锁住当自己的家人一般,重活儿根本不叫碰,常相逢更是闲了就教锁住认字还有算账,这些本事可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想学也没有地方学的。 “嫂子你不必慌,我知道了,你也是好心来提醒我们,谢谢啊,”常相逢微微一笑,自家的生意好了,自然会有人看在眼里,“如果再有人问你,你就说如果她们也想摆凉粉摊子,就叫她们来跟我商量。” “相逢,这可不行,你可不能傻,这些天我也看了,咱们的凉粉利可是不厚,可是别人也开了,咱们可就不好挣钱了,”柳氏听常相逢这么一说,可急了眼了,“你还小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那些人要是把生意做起来了,到时候满城可都是了。” “嫂子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没准儿咱们以后这凉粉生意还能做大呢,”常相逢笑着抚了抚柳氏的手臂,柳氏今天的消息于她来说还是不错的,最起码,说明大家对她这浑浆凉粉还是认可的。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这方子咱们可得看好喽,说穿了就是一个字的事,”常巧姑在屋里已经听见了外头的话,见妹妹进来,急忙提醒道。 “放心,我跟你说,咱们先叫我姐夫出去卖一阵儿,下来,咱们就卖凉粉坨子,想做这门生意的,只管来跟咱们买凉粉就行了,远的,叫我姐夫上门送货,量大了,不比咱们成天风吹日晒的一碗碗卖着强?” “也是,可要是那样的话,咱们能忙的过来吗?”常巧姑看着新盖的“工作间”,“再请人?” “请什么人,那东西做着又不难,前头磨粉上锅熬叫柳嫂子帮忙也行,就是关键那一步,你只自己关了门就行了,也是多熬几锅的事儿,到时候咱们论个卖就是了,”一个人在家里做,一个人在外头卖,“不过咱们在东门的摊子得留着,现在知道的人还太少,我也就是这么想想,这生意未必立马就能起来。” “嗯,听你的,咱们先做一点儿叫你姐夫出去走动走动,等到收麦的时候可正是吃粉条的好时候,咱们的又比红薯的结实抵饿,”看到了美好的前景,常巧姑也生了大干一场的心。 天气热了之后,窦家的凉粉生意越来越好了,常相逢又叫窦二跟锁住在大榆树旁支起了蓬子,备上了些凉开水,只要吃凉粉的,好茶没有,凉白开还是管够的。 “哟,几月不见,我闺女倒是个子也高了,人也水灵了,”常相逢正给一个客人切凉粉,忽然头顶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常相逢厌恶的抬起头,“你说什么呢?失心疯了吧?我爹在我四岁的时候就死了,你是哪位?” 段天生没想到常相逢敢在人前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再看周围摆摊儿人的目光,面子上有些下不来,一指常相逢骂道,“臭丫头,我是你爹,怎么,如今会挣银子了,连爹都不认了,没有我,谁把你养这么大的?” 说罢也不理会常相逢,直接就去抓她旁边盛铜钱的匣子,“你给我拿过来!” “咣!”段天生的手还没有碰到匣子,只见一柄长刀已经落在了他的手边,吓他的一哆嗦,“你想干什么?杀人哪?” “有人来抢我家的钱,我自然要剁他的手了,”常相逢冷冷看着段天生,“怎么?你想试试?” “你这个死妮子,我是你爹,你爹!”段天生被常相逢的目光盯的心里发毛,再想到她曾经拿大海碗削过自己,今天她手里可是握着刀的,段天生不敢硬来,直起身子向周围看客大声道,“大家给评评理,她娘十年前带着两个拖油瓶嫁给了我,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现在跟着你那个没良心的姐姐一跑,就不管老子了?” “好,咱们今儿就把理说清楚,”常相逢一甩常巧姑拉着她的胳膊,“你站一边儿别说话!” 她根本不憷段天生,更不会在乎什么名声,人都活不下去的时候,名声连浮云都不是,“你把我们拉扯大?我呸,你也有脸说这样的话?我娘改嫁给你,我姐六岁,我四岁,进了你们段家门当牛做马,我姐十二岁被你八两银子卖了死契,去年你又十两银子将我卖给一个四十多的老头儿当小老婆,我投了洛河可是全洛阳城的人都看到了,后来呢?你看我救不过来了,又二两银子将我的尸首卖了!” 常相逢一指段天生,“就算是当年收留了我跟姐姐,单这几十两的卖身钱,什么恩情都还完了吧?还有,我姐得了主家的恩佑,放了出来嫁给我姐夫,我也是我姐夫花银子赎的,跟你段天生有半个铜板的关系没有?你也是出来走动的人,咱们到衙门里去问问,有将女儿卖了死契的后爹再反过来叫女儿奉养的没有?!” ☆、第29章 二十九要钱 “噢,原来你就是去年投河的那个闺女?当时我可看见了,这老头儿领了一群人追你,直逼的你跳了河,”半上午正是东门人多的时候,常相逢中气足,声音清脆,周围已经有人想起来去年的事儿了,指着段天生道,“这老东西不是人啊,这闺女被人从河里捞出来,他问都不问就走了,怎么?后来又将你卖了?” “可不是么?好心人将我送到家里,别说请大夫了,直接怕我死在家里不值钱,二两银子又将我卖了,这样的人,现在过来叫我奉养,你们说有这道理没?”有人搭腔最好了,常相逢声音更大了,“别说我们是被你卖了不需要给给养老,就算是你没卖我们,哪有叫闺女养老的?谁家爹娘叫闺女养老?” “那是,又次是绝户头,嫁出去的闺女就是门亲戚,哪有叫闺女养老的,不是打脸嘛,”周围又有人小声嘀咕了。 “你,你这杀才,我养你这么大,卖了你又如何?就算是卖了你们姐俩儿,我也是你爹,”段天生被一句“绝户头”说中心事,老脸一红,强道。 “你是我爹,咱们算算账叫乡亲们听听,我姐被你八两银子卖了,四年中每月在主家的月银你都去要,四年就是二十四两,乡亲们我跟你们说,以后都不要生儿子了,出去抱个女儿回来,小的时候可以当丫头使,大些卖了,能挣好几十两银子呢,就算是丫头嫁了人,也能多个女婿拿来刮钱!”常相逢口角利索又占着理,毫不客气的将段天生一张老脸往地上踩。 “卖了八两,加上四年的月钱二十四两,乖乖,三十多两呢,”周围看热闹的一下子就沸腾了,这年头,一两银子在乡下就是大钱了,三十多两,简直就是天文数字,那是庄户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可这老东西居然从一个拖油瓶闺女身上捞回来了,还有那个小的,先头卖了十两,后来又卖了二两,这又是十二两,(当然,赵家的银子被要回,常相逢没说,看热闹的也不去追究),这也太吓人了。 “我说这老师儿你也知道吧,俩闺女卖了四五十两,够你娶上好几房小生一窝小子了,还敢过来拉扯人家?你也不亏心?” “就是,四十多两,咱村儿财主家只怕一下子也拿不出那么多,” “四十多两能卖十几亩好地了,” “四十多两我们兄弟几个一人一个媳妇了,” 大家都被这个极具震撼力的数字给惊到了,而对这个靠卖闺女就发了注大财的段天生的目光也不善起来,“这人是哪个村儿的?姓啥?他可是发了老财了-” “你,你个死丫头,我哪有那么多钱,有那么多钱,我还来找你,”段天生好歹也是个三班衙役里的,被一群乡民这么盯着,脸上也下不去,“你们看什么看?少听这死丫头胡说,你们看看我这打扮儿,是有钱人吗?” “呸,你没钱是因为你滥赌,如果你卖了我们是盖房修屋娶儿媳妇我们姐俩儿也认了,结果呢,你将我们的卖身钱全都送到了赌场里,连我娘,嫁给你后,没吃过一顿饱饭,她以前可是秀才娘子,现在,白天绣花,晚上给人洗衣服,挣的钱全叫你赌了,段天生,你就不怕遭报应!”常相逢又加了剂猛料,既然说了,就一次撕捋干净,绝了他过来纠缠的心思。 “赌钱?” “原来是个赌鬼,怪不得呢?” “真是黑了心了,” “原来他赌啊,还娶了秀才家的娘子,不定带了多少嫁妆呢,” 这下看热闹的路人更忍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在靠劳力吃饭的百姓眼里,赌钱可是大忌啊,进了赌场,多少家业也是要败光的,“闺女,你别说了,这样的人,早死早了,根本就是个祸害,搁我们村儿族老们抓了他沉塘的,还能等他卖闺女?” “就是,我们也是。” “我们那儿可是打断腿的,” “我们是剁手,” 常相逢冲周围帮自己“主持公道”的路人们一福,含泪道,“各位大伯大娘,不是我们姐妹心狠,是这样的人实在帮不得,我姐好不容易得了原来主家的看顾,嫁了个好人,如果因为段天生搅和了,我们姐妹以后可怎么活啊?” “是啊,若是叫这样的老丈人沾上,只能休妻了,” “就是,谁家敢要这样的媳妇儿?” 一边儿一直没吭声的常巧姑听到这话,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常相逢说的没错,自己要是被段天生沾上了,就算是窦二待她再真心,可谁家也架不住摊这么个老丈人,只怕被段天生闹几回,窦七爷都要发话的。 “我,我,”段天生被周围鼎沸的人声吵的脑子直乱,“好,你们不管我,总要管你娘吧?你娘那只不会下蛋的鸡,成天就会吃闲饭,这样的婆娘我可不养,你们每月要出二两银子奉养她!” “不会下蛋?那我们姐俩儿是哪里来的?”常相逢一脸鄙夷,“你以前的媳妇就是你骂她不会生养叫你卖了的,现在又来骂我娘?” 这话一出,周围的“聪明人”都笑了,看向段天生的目光又加了丝不同的兴味。 “还有,你要我们姐妹一月出二两银子,大家都听听,二两银子就我们这个小摊儿,拿的出来么?还有我娘,她一月吃的完那么些么?”二两银子一个中等人家的生活费也要不了这许多,“只怕我们砸锅卖铁送过去,转头就被你送到赌场里去了。” “你别说我们不管我娘,我娘生我们养我们,养她是应该的,可这摊子姓窦,不姓常,挣的银子也是姓窦的,这样吧,我娘左右在家里也是‘吃闲饭’,那你就写个放妻书,叫她出了你们段家的门好了,之后的事情跟你无关,”海氏离了姓段的,常相逢倒不介意为她养老。 “就是啊,既然你嫌人家不会生养,逐回娘家你再娶一个就是了,趁你还不算老,”有好事者大声道。 放了海氏自己再娶?段天生可从来没想过,不是他对海氏有多少感情,而是自己的名声已经坏到底儿了,谁还会再嫁给他?何况海氏虽然不会生,可是人能干啊,听说以前还是官家小姐,后来是秀才娘子,当年娶她就是白捡了,现在哪里还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不行,你娘是我媳妇,我不能放了她,”段天生心里迅速打着算盘,“不然一个月一两,听说你们这个摊子生意好的很,一两拿不出谁信?你们要是不给,我叫你娘过来找你们要,”段天生一脸凶相的威胁道。 “银子我们是一文也没有,再说她又不是没有男人,哪有自己男人不靠,过来吃女婿的道理?”常相逢才不怕段天生的威胁呢,“不过呢,她是我们的娘,以后啊,你叫她每天过来,一天三顿饱饭做女儿的还是管得起的,咱们是穷家,也不可能像有财主家那样一年四季换新衣,冬夏两季给做新衣裳也是我们当女儿的分内事,各位乡亲,你们说这样行不?” “行,这样不错,一天三顿饭,还给帮衣裳,别说女儿,儿子媳妇顶多也是这样了,”段天生没吭声,已经有人替他开了口,“这闺女厚道啊。” “那我呢?我不是你爹?你要看我饿死?”段天生可不这么想,他想要的是这对姐妹的钱,不是给海氏找吃饭的地儿,“不论我卖没卖你们,我都是你爹!” “你是谁的爹你找谁去,我跟我姐可是姓常的,又被你卖了,再说了,你是衙门里的民壮,可是有傣银的,”常相逢一指一旁看伸着看热闹的守东门的衙差,“刘大哥你说说,你从衙门领到的禄米是不是要养活一家老小的?” “那肯定的,我可是有两个儿子两个闺女的人,这儿子要娶媳妇,闺女要嫁人,哪里不要银子?我家还有十好几亩地呢,”被常相逢点了名的门子得意道,有田有业的,很值得出来炫耀一下了,“我说老段啊,老歹咱们都是吃衙门官饭的,你也长进些,卖了媳妇卖闺女,根本就不是人做的事儿啊,哪有老爷儿叫出嫁的闺女养的道理?”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你有儿子,我呢?啥也没有,要钱干什么?留给谁花?”段天生一瞪眼,凶神恶煞道,“不管怎么说,一月一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第30章 三十胜 现在虽然生意稳定了,常相逢也跟常巧姑说了以后会更好,但现实是她们累死一个月纯入一两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要给海氏送去?如果真给了海氏常巧姑也认了,可那是将自己的血汗钱给段天生去赌场的,常巧姑如何会肯?“你,我们哪里能挣出来?” “你说管什么用?银子是我姐夫挣的,不是你,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话,我娘要是没地儿吃饭了,随时过来,但是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常相逢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说,我爹姓常,是常家营的常安邦,死了十年了,你将我卖了两回,多少养恩我也报完了,想在这儿要银子,先问问我手里这把刀愿不愿意!” “相逢说的对,就是这理儿,”段天生跟常相逢吵起来后,已经有腿儿快的往半个店儿给窦二送信儿了,这个时候窦二跟窦夏还有几个一姓的兄弟已经赶过来了,在路上窦夏已经听窦二将常巧姑家的事情说了一遍,现在又听常相逢这么说,往前一站道,“姓段的,你以为我们半个店儿人好欺负是咋的?我告诉你,现在常巧姑是我们窦二的媳妇,窦家还轮不到你来张牙舞爪!” 见忽拉拉过来五六个小伙子,段天生害怕了,也不敢再多纠缠,跺脚道,“常巧丫你听着,你娘只要活一天,你姐俩儿就得养着她!” “段天生你也给我听好了,我常相逢也将话摞下,我娘我养,一天三顿我当女儿的一顿都不会少了她,但是要银子,还是那句话,一个子儿都没有!”来了帮手常相逢气势更足。 “巧姑,没事儿吧?他怎么来了?”段天生走了,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去,窦二连忙安慰在一边垂泪的常巧姑。 “没事儿,他怎么能这样呢?一点儿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常巧姑拿帕子擦去眼角的泪水,“这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呢?” 常相逢刚一一向过来帮忙的窦家兄弟们致谢,又请他们到摊子前坐一人一碗自己的浑浆凉粉凉快凉快,听到常巧姑的话,嘴角直抽,算了,她也不想再跟常巧姑多说什么了,自己这个姐姐简直就是海氏的简化版,不吃大亏是不会醒悟的,她何苦再多啰嗦? 闹了一场终于消停了,常相逢将洗好的碗一个个码好放在案上,就看到常巧姑坐过来,“巧丫,你刚才真是-” “姐,咱们不说这个行不?我跟人吵了一架嗓子都快哑了,现在就像安生坐着,”常巧姑开个头,常相逢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我再跟你说一遍,咱们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没那么好命,连你们在白园里的二等丫头都赶不上,我就知道,别人欺负我,我必须还回去,忍让只会助长坏人的气焰,于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听常相逢说的坚决,常巧姑苦笑道,“我只是想着你还是个小姑娘,要为将来着想,虽然咱们占了理,可你这么大声,还拿着刀,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吃亏的总是你自己。” “好啦,那你告诉我段天生来了我该怎么办?哭吗?还是眼睁睁看着他抢了咱们的钱匣子?你觉得你在旁边哭路上的人会来帮你?”常相逢嘴里说着,手也没有停,利落的将凉粉切了装在碗里备好,只等来了客人便为他们现调。 “既然你姐夫来了,叫他在这儿跟我一起卖好了,你回去歇会儿吧,”常巧姑从来不跟人起高腔的,现在妹妹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继父大闹了一场,常巧姑只觉周围卖杂货卖脂粉的摊主们看向她们姐妹的目光都不同了,她不想叫妹妹受这份窝囊气,“这些卖完了咱们早些收摊儿算了。” 要依常相逢的性子,这个时候她才不会离开呢,她要理直气壮的在这里好好卖上一阵儿凉粉,可是常巧姑既然开了口,而且这是好意维护她,常相逢索性起身道,“行,这天儿也越来越热了,我有个新点子,刚好出去转转,准备准备。” 常相逢的新点子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卖浑浆凉粉的时候顺便卖绿豆水,天一热庄户人家都爱喝绿豆水解暑,这东西不值钱好喝又管用,常相逢找了个箍桶的匠人,让他按自己的想法做了个带简易水笼头的大木桶(其实就是桶上伸出根铁管子外带一个塞子)。为了方便涮洗和保温,木桶她叫做成了双层的,里头拿做成了铁的,现在的永安已经有了拿硝制冰的技术,只要有钱,夏天用冰不是什么难题,常相逢准备顺便卖个冰镇绿豆汤。 而海氏终于在半月之后出现了,常巧姑看到母亲一脸激动,毕竟因为家里的生意忙,加上被段天生吓着了,她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去看海氏了,而对常相逢来说,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段天生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了自己这条生财之路?逼海氏过来要钱,是早晚的事情。 “巧姑,巧丫,其实我也不想来的,”海氏一脸尴尬,“可是你爹他-” “娘,他又打你了?”常巧姑一眼就看到海氏脸上的新伤,鼻子一酸,忙放下手里的活将海氏迎到屋里,“有什么不想来的?你安生在家里坐着,那天巧丫就说了,以后叫您天天来,我们养着你!” “是啊,来了你就别再走了,安心在这里住着,我看段天生还敢跑到半个店儿来撒野?”常相逢笑微微的看着海氏,她赌海氏肯定晚上要回去的。 “不,那怎么行?你爹晚上还得吃饭呢,”海氏被女儿似笑非笑的眼看着脸上一烧,“你爹硬叫我来的,后来我一想,你们俩儿出来快半年了,过的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过来看看,也好安心,”海氏垂首道。 “那也成,那姐你先陪娘说说话,给娘坐些吃的,我跟柳嫂子去换姐夫回来,他一会儿还得出去卖凉粉呢,”常相逢将做好的凉粉往老驴车上装了几坨,跟柳嫂子一起赶着出了门。 第11节 上个月她们才又卖了一头毛驴,套了新的驴车,这头老驴破车已经不走远路了,也就成天在半个店儿和东门往返往返,还能将就着用。 “相逢,你咋对你娘那么冷?她也是个可怜人,”走了多远,柳氏才小心的开口道,“你这个样子,她多伤心啊。” “可怜人,谁不是可怜人呢?嫂子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怎么不将锁住兄弟扔给洪生婶子自己再走一家儿呢?”常相逢看着绿油油的麦田道。 “若是没到绝路谁愿意再嫁啊,你娘不也是没办法吗?”从东门一役之后,方圆十里对“窦师傅”摊儿上两姐妹的身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除了极大的丰富了乡民们的八卦生活的同时,大家对常家姐妹悲惨的命运也都表示出了深深的同情。 “我爹兄弟三个,家里也薄有田产,可是我娘最后却被人连着我们姐妹俩给扫地出门,身无分文,”常相逢还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我不知道嫂子如果是你会怎么做,我只知道如果是我,就算是为了两个女儿,也不会被人欺到那个田地,”什么为母则强,在海氏身上常相逢没有看到一点儿这样的属性。 这下连柳氏都不吭声了,生了两个闺女还能被扫地出门?顶多是从族里过继个儿子防老就是了,海氏居然能叫人带着女儿给赶出去?“常家的人也够没人性了,到底你们两个都是姓常的,血亲啊!” 这世上,从来都是柿子捡软的捏,常相逢冷冷一笑,可惜当年她不在,不然可不会叫姓常的如了意! 到了东门外,像往常一样,帮着窦二收了豆腐摊,凉粉摊儿摆上,又跟窦二说了海氏过来的事,窦二也没有在意,在他的眼里,海氏就是个可怜人,又是自己媳妇儿的亲娘,别说过来转转,就算是叫他养老,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对了姐夫,你出去卖凉粉的时候,顺便将咱们这凉粉整坨卖的意思给露出去,咱们以后不光零售,批发也干,”常相逢提醒道。 批发和零售的意思,常相逢已经跟窦二普及过了,他点点头道,“成,昨天我还听夏二叔说了,夏婶子她娘家妹子在她们镇上开了摊子卖的也不错,不过听夏叔的意思,她那妹子嫌过来买着远,想问问方子自己制呢!” “这个么?且等等吧,咱们这边还没有开始呢,那边方子就出去了,有点早,”怎么也要自己的批发生意赚上一笔再说啊,别自己的方子一出去,人家那边搞起了批发,她挣什么? “我也是这个意思,反正这东西以前咱们这儿也没有,不吃不也过了?”窦二点点头,他的意思是,原本李家妹子也没有这赚钱的门道,现在有了,反而又嫌来的慢了,连方子都想拿走,而且有窦七爷在那儿站着,那方子真要是答应给,只怕也会跟白给差不多,哪里好意思跟人要银子? 天气越热,常相逢的凉粉生意就越好,尤其是她加上冰镇绿豆汤之后,两文钱有甜有咸有稀有稠,凡是坐下的人,都说惬意,一来二去的,就连白天在东门外摆小摊的人也都会要上一碗凉粉当中饭,常相逢的直呼自己卖凉粉的路子是走对了。 “哟,我说这儿生意怎么比旁人家都好呢,原来坐着一支花呢?”常相逢正给人端凉粉,就听到耳边一阵嬉笑声,一只大手也向自己脸边袭来。 ☆、第31章 三十一调戏 东门外来往的都是路人,什么恶少纨绔之类的也走不到这儿,因此常相逢跟常巧姑长的虽然都不错,出来近半年也没有遇到过流氓,可今天是怎么了?常相逢闪身避过那只臭手,抬头去看爪子的主人。 “你干什么?”这调戏自己的人常相逢认得,是每月过来跟出摊儿的小商家收保护费的洛阳八方堂的吉大勇,这人拿眼睛瞟自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没想到今天居然敢动手了。 “今天不是收钱的日子吧?您老怎么过来了?”常相逢冷冷道。 “这不是走到这儿了,忽然想我妹子了,这两条腿儿就不听使唤,愣是往妹妹你这儿来了,”吉大勇往常相逢咧着一嘴大黄牙,“怎么了?妹妹你也想我了?来,给哥哥调碗凉粉,哥哥今天请我这兄弟几个吃豆腐,呃不,吃凉粉儿!” “柳嫂子,给吉老大上凉粉儿,”常相逢嘴上笑着,心里却已经提高了警惕,这吉大勇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永安这地方天下太平,大小也算是个盛世,而有“八关都邑、十省通衢”之称的洛阳做为重镇,也不存在什么山高皇帝远,任一方豪强为所欲为的现象,所以这些黑社会,虽然也时不时做些欺压乡民的事情,但大事儿还是不敢犯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吉大勇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公然调戏自己? 吉大勇确实是得了别人好处存心来生事儿的,怎么会平白叫常相逢躲过去?“不行,她是谁?一个半老婆子,调出来的凉粉儿哪有常家妹妹你调的香?我要你调!调好亲自给哥哥我端过来!” “好,我给吉老大您调,”常相逢强忍着将一碗凉粉拍到吉大勇脸上的冲动,拿了碗切好的凉粉麻利的浇上姜蒜汁,芥末和醋,要往吉大勇那边送时,就听他喊,“芝麻酱,再放,我喜欢吃芝麻酱。” “好,我再给你放!”常相逢下死力挖了几勺芝麻酱放到吉大勇碗里,“这样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加!” “嗯,差不多了,还是我妹子疼我,知道哥哥爱吃这个,”吉大勇满意的点点头,伸手去接常相逢端着的凉粉碗,没想到常相逢先他一步,已经将碗放到了桌上。 自己揩油的计划落了空,吉大勇一阵恼怒,皱眉道,“你过来陪哥哥坐着,有你陪着,哥哥这碗凉粉吃的才香。” “不好意思,想叫人陪吉老大你到胭脂胡同去,这里只卖凉粉,没有其他,”常相逢已经彻底冷了脸,怒视着吉大勇道,“我们窦家在这里摆摊做生意,也是得了衙门允许的,每月该给贺老大交的银子一文也没有少过,吉老大你要是存心生事,那我也得请郭头儿出面跟贺老大说说了,看看贵堂什么时候改了规矩了?” 这个所谓的吉老大也不过是洛阳城里八方堂底下一个小噗罗,手下有几个兄弟负责收取东门这片儿的保护费,在八方堂里连个名号都没有,而贺老大,则是管着整个东城的老大,也不是真正的八方堂堂主。 这个敢跑出来调戏自己的吉大勇,常相逢也是听人说过的,说白了根本就是个p本事没有的人,当然,要是有些本事,也不会成天混帮派靠收保护费欺压良善为生了。 “嘿,你这丫头,爷爷叫你陪着坐坐是看得起你,真以为你比春艳楼的如花还漂亮么?”吉大勇听说过常相逢的“泼辣”之名,可是也没有想到这丫头敢跟自己叫板,若是正常些的闺女,只怕自己一张口,就已经把她吓得一边哭去了。 “那你就去什么春艳楼找如花陪你去,我这里不做你的生意!”叫常相逢在流氓面前忍气吞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到我这里,你给我放尊重些,吃完了凉粉赶紧走人!” “相逢,”柳氏已经吓的面色发白了,她使劲儿将常相逢拉到自己身后,冲吉大勇陪笑道,“这位吉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姑娘不懂事,面皮也薄,我们是小本生意本分人家,受不得这个,您几位今天的凉粉钱我们不收的,以后想来吃多少都行,我们都不收几位爷的银子。” 吉大勇也没有想到会在常相逢这里碰钉子,他听说常相逢脾气暴,只是心里想着不过一个小丫头,长的好又会几样新式吃食就翘尾巴罢了,自己过来一吓,还不乖乖的听话,没想到人家常相逢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直接将吉大勇给撅到了墙上。 现在柳氏一服软,吉大勇也回过味儿来了,将手里的凉粉碗往地上一摔,指着常相逢骂道,“你一个臭丫头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今儿爷叫你陪是看得起你,再不过来看我不抽死你,这东门以后也没有你们窦家做生意的地方!” “这东门有没有我们的‘地方’可不是姓吉的你说了算的,不如咱们一起去见见你们贺老大,如果他老人家发话,我常相逢二话不说,立马收摊子走人怎么样?”常相逢看了一眼周围小心翼翼围观的路人,这年头想指望有人出来“见义勇为”好像也不容易,看来还要靠自己了。 八方堂帮规极严,调戏民女的事情不但犯了“淫”戒,而且被人知道了,在以实力论高低的帮众之中,最被人看不起的就是品行不端欺负女人了,吉大勇如何敢跟常相逢去见东城老大?“你个臭丫头,我告诉你,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你要是听话,乖乖过来给爷爷磕个头,以后呢,每月给爷爷孝敬一两银子,再往甜井胡同你爹那里送一两,我便饶了你,不然的话-” 吉大勇站起身走到常相逢面前,直接一弯腰将摆着一排切好的凉粉的桌子给掀翻在地,他看常相逢没敢动,心里更是得意,抬腿又要去跺她摆着各种调料罐子的架子。 真是婶婶能忍叔叔不能忍,常相逢见吉大勇要砸自己的摊子急了眼,直接从凉粉案上抽了切凉粉的长刀冲吉大勇一指大喝道,“你这一脚敢碰到老娘的摊子,看我直接剁了你!老娘不是吓大的,你不叫我活了,那我索性先砍了你算了!” 说罢不待吉大勇反应过来,常相逢的刀往前一送已经放到了吉大勇的脖子上,“来,你砸一个试试,噢,你现在不方便了,那叫你那几个跟屁虫来砸好了,左右死的也是你,不是他们。 ☆、第32章 三十二拔刀 永安朝对刀具的管制还是很严格的,武侠小说里大侠们走哪儿都提着剑握着刀的现象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在这里,不然少林寺的僧人出化缘也不可能提的都是棍子了,这些流氓混混们出门基本就要靠拳头了,而现在常相逢手里这柄切凉粉的刀足有两尺长了,明晃晃的架在吉大勇的脖子上,立时东门外一片寂静。 “啊,你要干什么?”跟着吉大勇的几个小混混也被常相逢的举动吓傻了眼,一个大姑娘拿刀架在他们老大的脖子上,这是想都想不到的事儿,别说是一个卖凉粉的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姑娘,就算是东门里胡屠户家的老闺女,顶多是骂骂街,拎个棍子打打人,也没见她提过杀猪刀啊,“你快放下,快放下!” “你别乱动啊,我可也害怕着呢,万一你一乱动,脖子碰到我的刀刃儿上,伤了你,那可不怨我,”常相逢根本不理会那几个喽罗,直勾勾的盯着吉大勇,“姓吉的,我卖我的凉粉,你收你的保护费,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也听说八方堂帮规极严,从来不做祸害百姓的事情,怎么?你胆子不小要犯帮规?” “你,你小心些,快松手,”吉大勇平时也就跟着自己的老大虚张声势一下,连架都很少打,不然也不会混到今天还是个小喽罗,现在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他都能感觉到刀刃儿的锋利,魂儿都吓飞了,“来人,来人快报官啊,杀人啦-” 你个黑社会,居然叫警察?常相逢原本就是个冲动型的,被人欺负到门上,从来都不会忍的,何况还是被一个混混公然调戏?可这吉大勇的勇气也实在叫她讶异,这胆子还混黑社会? “好啊,叫官差快点来,咱们一起到公堂上说说你多次敲诈勒索,这次又来砸我摊子是怎么回事?你是八方堂的,我是良民,还是个没及笄的姑娘,你看知县大人信你还是信我?” 自己调戏良家女子,光这一条,只怕也得先挨上十大板,吉大勇嘴里发苦,“你知道我是八方堂的,还敢拿刀指着我,叫心爷爷叫人灭了你满门!” “行,你随便,你吉大勇是前头唐寺门儿的,家里还有六十多的老娘,好像你媳妇扔下孩子跟人跑了,你灭我满门的时候一定要全灭光了,不然的话我可是回头就灭你了吉家满门,”说到这儿常相逢手上一使力,吉大勇脖子上立时就有血流下来了,“我的事你也听说过吧?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活我就是赚的,你觉得我会怕你?” 左右自己也是穿过来的,而且对这次穿越之旅也十分的不满意,她前一世十年苦读从农村奋斗到城市,找了份不错的工作,敢着自己能吃苦有冲劲混的风生水起眼看锦绣人生刚刚开始,不过就是看上了个不错的男人,又不是当了小三儿撬了谁的墙角,就被发配到这个闻所未闻的地方,而且生活水平还不如她原来的家,常相逢憋屈的恨不得立时再跳一回洛河了,没准儿一刀宰了这吉大勇,为民除害还能感动穿越大神被送回去呢。 “是,是,是,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怕死,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吉大勇自然听说过常相逢跳河的事,人家敢跳河,那说明不怕死啊,自己傻了才跟这种人过不去,“我家里有老娘幼子,我可死不得啊!” “哼,段天生为了叫我们姐妹给他送赌博的银子就叫你来砸我的摊子,可他没跟你说我是什么脾气?没告诉你我要是砍死了你他管不管你娘老子?”常相逢看了周围一眼,扬声道,“我今天再把话说一次,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啥也不怕,谁不服就直接冲我来,咱们一命拼一命,死在你们手里是我常相逢没本事!” 不痛快,毋宁死!常相逢才不会为了什么生存憋屈的活着,她是那种宁可痛快死也不委屈生的人,“吉大勇我警告你,你老实收你的保护费,该交的我也遵从你们帮会的规矩按时交,可若是想别的,除非你一招治死我,不然的话,谁活谁死可不一定呢!” “是,是,是,姑奶奶,您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我不是收了人家的黑心钱,想过来替段天生出出气嘛,谁知道得罪了姑奶奶您,小的再也不敢了,我发誓,真的再也不敢了,”吉大勇真的怕常相逢时间久了拿不稳刀手发抖,划开了脖子可是会死人的,“我给你跪下,跪下行不?” “是啊相逢,快放开吉爷啊,郭大爷都过来了,”柳氏看到东门的民壮的头目郭四槐过来了,吓的眼泪直流,恨不得替吉大勇给常相逢跪了,“相逢,你快放了吉爷,赶紧跑啊!” “前头怎么回事?”明奕一大早从乡下的庄子里往城里回,堪堪走到东门,就看到东门外乌压压一片人头,似乎还有人的哭声传来,他素来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不待身边的长随过去,自己已经一夹马腹冲了过去。 人群中一个女子正紧张的跟一个男人对峙,而那女子手里的长刀正架在对面男子的脖子上,而那个男子,已经吓的瑟瑟发抖站立不稳了,明奕心里暗骂那男人蠢笨,一个女人,还只是对面拿刀的女人,还只是瘦小的不及他肩头的女人,就叫一个大男人方寸大乱,恨不得尿裤子?现在这情况,只需一脚下去,便能解决问题的事,可一群大老爷们儿围着一个女人在那里干瞪眼,什么好看相? “呔,”明奕抬眼看清方位,直接从马背上跃起,兔起鹘落间落入人群之中,顺手已经将那男人踢到了一边,他不是没有更好的方法,不过是实在对这个窝囊的男人看过眼,踢上一脚给个教训。 “你这-”明奕转过头,却被眼前的持刀的女人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常相逢愣愣的站在官道当中,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如一座雕像般矗立在那里,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一个黑影过来,自己面前就空了?人呢? “出了什么事了?”明奕上前从常相逢手里抽出刀,现在他可不会想是有人持刀行凶了,“哎,你回回神儿-” 这丫头一定是又被人欺负了,“有什么事儿跟我说。” ☆、第33章 三十三救星 “小侯爷,小的是东门的门子郭四槐,见过小侯爷,”郭四槐就是半个店儿郭氏的娘家一姓哥哥,他是得了郭氏的嘱托要照顾照顾妹妹的婆家人的,可现在,这常相逢犯的事儿,他实在是照顾不了了。 郭四槐抹了把头上的汗,将他听到的前因后果老实跟明奕说了,然后一指常相逢道,“虽然这丫头也是被人欺辱无奈,但这地方是官道,小的这就将人拿下送到衙门去。”他人微言轻,能帮常相逢的也就这么多了。 “拿什么拿?一个弱女子,若不是被人逼的绝路,怎么会有胆子做这样的事?还有你,洛阳县的三班,居然看着有人恃强凌弱还不出手制止,还张口闭口将苦主拿下?”听完郭四槐的讲述,再看常相逢傻傻的样子,明奕便铁了心再护她一次了。 “是,是,我小的无能,叫人在眼前儿欺压良善,”听明奕公然护着常相逢,郭四槐松了口气,再次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小声道,“小侯爷 ,这吉大勇是八方堂的人,专管这一片儿的,今儿不是知道犯了什么浑,过来就找常姑娘的事,小的也是听了信儿赶快跑来的,可是已经成了这副局面,小侯爷您看-” “八方堂?”明奕眉头一皱,八方堂是洛阳最大的帮会,一向名声不错,帮里的方堂主跟令狐家和他们明家都有些来往的,“长胜儿,你带了这厮去见方堂主,叫他给个说法,什么时候八方堂连这么下作的事也开始干了?再跟方堂主说一声,常姑娘是我救下的人。” “相逢,还不快给小侯爷磕头,他可是真正救了你全家,”听到明奕发话,郭四槐激动的一推常相逢,示意她给明奕磕头,惹了吉大勇无所谓,可是折了八方堂的面子可不是轻易能过去的。 “啊?噢,哎,你怎么在这儿?刚才?”常相逢被郭四槐推了个趔趄,将将站稳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明奕,“怎么回事?”她现在脑子里还是一片麻呢,“你救的姓吉的?” “你啊,我怎么只要见你,就是你跟人玩命呢?”明奕摇摇头,一指那个凉粉摊儿,“那是你的摊子?姑娘家做什么不好,出来抛头露面的?” 虽然明奕也在抱怨常相逢摆小摊儿,可是常相逢却没有跟他顶牛儿的心思,眼眶一红道,“没办法,为了生计呗?刚才是你救的人?” “是我,你这个丫头,做什么事儿只凭一腔意气,也不想想下来怎么收场?真要进县衙?真进去了可不好出来,”河南府的省城是洛阳,而洛阳又有洛阳县附廓,所以这东门的一切,其实还是归了洛阳县来管的。 “我哪会想的那么远?可那姓吉的分明就是来挑事的,而且还,”自己被人欺负,结果得不到安慰,迎头又是教训,常相逢眼睛一瞪,“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当时根本没有功夫去想,现在我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了,但我不后悔刚才所做的,”因为怕怕吉大勇,怕他背后的八方堂报复,便忍气吞声? “如果我今天忍了,换来的绝不是吉大勇收手,只会等到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辱,难道到那个时候我再还击?”常相逢固执道。 明奕看着嘴唇紧抿的常相逢,叹了口气道,“上兵伐谋,你这样以命相拼,划得来么?” “谋?谋也要有能力,地位相差不多的才能去谋啊,我有什么?银子?地位?人手?”常相逢抹了把夺眶而出的泪水,“其实那个姓吉的也说了,是收了段天生的银子过来的,段天生就是我那个继父,段天生的目的,则是叫我同意一个月孝敬他一两银子,”常相逢冷冷一笑,“挺傻是不是?为了一两银子,我连命都豁出去了?不值得?” 不论怎么样,段天生都是常巧丫的继父,他过来寻事常相逢还击,可是常相逢却不能直接杀到甜井胡同去,而且治不住吉大勇的话,常相逢没有证据,到了甜井胡同也是没理,再被段天生反咬一口,就更被动了。 “不是,你不是因为一两银子,我知道,就像上次你投河,是因为你受不得委屈,宁折不弯的性子使然,”明奕将常相逢已经濡湿的手帕抽出来,又将自己的一方素色方巾递了过去,“用这个,左右事情已经了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骚扰你,你也别多想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他面前强忍着不叫自己落泪,硬撑着跟调戏她的无赖抗争,明奕一阵儿心疼,也不愿意再说她什么,“别再多想了,你坐下歇歇。” 最关键的时候有人出手帮自己收了尾,老天还是很对得起她的,常相逢深吸一口气,心里对穿越大神拜了拜,明奕绝对就是她的金手指啊,自己也算是开了挂了,“谢谢你,我应该给你磕头的,”可常相逢这膝盖真心弯不下去,她连过年拜年都没有给爷爷奶奶磕过头啊。 明奕一看常相逢为难了半天最后给自己深深鞠了躬,虽然心里诧异,可是他向来是个宽厚的性子,也不多为难她,“行了,你跟我客气什么?” 明奕自小习武,性格外向,其实常相逢这种烈性子反而更对他的脾气,“不过你也不简单,一个姑娘家敢拿刀对着一个大男人。”一般姑娘只怕哭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敢跟人在官道上就顶了起来? 冲动是魔鬼啊,现在常相逢也想明白了自己刚才的作为会引来八方堂的报复,“你这话分明是在骂我啊!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想着左右是一死,与其被人欺负死还不如光明正大的跟他拼了,死也来了痛快的。” 这丫头的性子真是,明奕无奈的看着常相逢苍白的脸,可是碰上她满是决绝的黑眸便明白了她不是在跟自己玩笑,心里一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只管叫人去明府送信,找长胜就行。” 出了事就找明奕?这怎么好?自己跟他算什么?常相逢没来由脸一红,心里暗骂自己没事儿乱yy,人家可是才十五六的小男生,自己快比他大一半儿了,居然因为一个小男生的一句话就胡思乱想,“要不要尝尝我的凉粉儿?很好吃的,” 常相逢回头看向自己的凉粉摊儿,柳氏已经重新收拾出来了,只是现在没有人敢过来吃凉粉儿罢了。 “好,我尝尝,”明奕过去大马金刀的在摊子前坐下,冲常相逢一笑,“店家,来一碗凉粉儿!” 明奕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常相逢心中微暖,忍不住噗嗤一笑,嘟哝道,“装的跟真的一样,” 说罢亲自洗手切了一碗凉粉调好给明奕摆到桌上,又请跟着明奕的那些长随在另一边坐了,柳嫂则接过常相逢手里的刀,帮着那些人调凉粉。 ☆、第34章 三十四无题 明奕大清早疾驰了二十多里,有些累了,也不跟常相逢客气,先一口将常相逢给的绿豆水给喝完了,又挑起碗里的凉粉,“这个好像是河阳府那边的东西?” 第12节 好像焦作孟州古代就叫河阳吧?韩愈就是那里的人?常相逢点点头,看了一眼专心招呼明奕长随的柳氏,小声道,“我再请你帮个忙啊,这浑浆凉粉我说是在你船上看到你们吃,才跟着厨子学会的。” 看明奕狐疑的望着自己,常相逢连忙解释道,“其实这东西是我在客栈里收脏衣裳洗时听过路的客商说的,但是说从你们船上学回来了,不显得高大上些么?” 明奕略略想了想,才明白“高大上”的大概意思,不由笑道,“你这人,心眼挺活络,可就是性子急了些,”见常相逢又要变脸,明奕忙道,“不过我要是你,也会这么做。” “是啊,要是你自然会这样,”明奕的性子确实会像自己刚才一样,可是他是酱那么做啊,常相逢自失的一笑,甩甩头,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论对错她做也做过了,再反省又有什么用? “巧丫,巧丫,你还好吗?”两人正说话,常相逢就听到常巧姑哭喊着从身后跑来,她刚转过身,就被跑过来的常巧姑一把搂在怀里,“你没事吧?那个姓吉的呢?我跟他拼了!” 虽然常巧姑一直教导常相逢要忍让温柔,可是事情真逼到头上,涉及到妹妹的安危,她也不淡定了。 “咳,”明奕被这一声给直接呛了,这真是姐妹俩儿啊,上来都是要拼命的架势。 “你拼什么拼,我这不好好儿的么?”常相逢看着满脸是泪跑的气都喘不匀的姐姐,心头一热,“没事了,我运气好,遇到了从外头回来的小侯爷,他出手救了我。” “是明家的小侯爷?”常巧姑确定了妹妹无事,才缓过神儿去看对面的人,只见对面的少年公子头束镶珠银冠,身穿淡蓝苏缎箭袖常服,足蹬如意云纹青丝靴,虽然含笑坐在一张简陋的小桌前,可是通身的富贵气派还是掩也掩不住的。 常巧姑可不像常相逢有那么重的心理障碍,直接跪倒在地,直接拿头就砸在土地上,“谢谢小侯爷救命之恩,”这位明家小公子已经救了自己妹妹两次了,常巧姑实在不知道她们这样草芥一样的人如何向一位高高在上的贵介子弟报恩,唯有诚心诚意的给明奕叩头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明奕连忙站起身,想伸手去扶,有又些不方便,侧身避过了,又冲常相逢道,“你快扶令姐起来,官道上呢,不好看相。” 常相逢已经在拉常巧姑了,“姐你快起来吧,小侯爷不喜欢这些的。” 听到贵人不喜欢,常巧姑立马起身又是一福道,“民妇妹妹上次就得小侯爷救命之恩,就连民妇也是得了小侯爷的惠赐,才能得自由,民妇跟妹妹虽是草芥之人,以后但凡小侯爷有所差遣,民妇姐妹愿粉身以报。” 自己这个姐姐还挺豪气的,常相逢对常巧姑都要刮目相看了,“姐,这话说的,小侯爷帮的是我,这大恩我来还就行了,你不必,”常巧姑现在可是有家的室的人了。 “我帮了你?我怎么不知道?”明奕看着一脸决绝恨不得立马为自己死的常巧姑,有些诧异,“这位大姐你弄错了吧?” “是这样的,你那次悄悄塞给我的板指,我卖了三十五两银子,将我姐赎回来了,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这里摆摊儿,”常相逢解释道,“你对我们家的恩情太重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像常巧姑说的那样,如果明奕有一天真的用得着她,常相逢会毫不犹豫的帮忙的。 “不用,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常相逢说的这么郑重,明奕有些不好意思,他抬眼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保重。” 说罢又看了一眼小桌上那一溜吃的一干二净的瓷碗,“这个凉粉不错的,明个儿你送一些到我们府上去,我给祖母跟家里人尝尝,”常相逢她们如果给明府送凉粉,相信没有人再敢为难她们了,“至于吉大勇的事儿,八方堂不会来找你们的,放心。” “唉,命都折腾了半条去,”看着明奕带了飞驰进了东门,常相逢长舒了口气。 “你还有脸说,”常巧姑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到常相逢后背上,“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跟人动刀了,你不要命了么?你这个丫头,你这个丫头太胆大了你!” 说罢扑到常相逢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姐,我不也是被逼无奈么?难道我一个大姑娘就任由一个混混调戏不成?还眼睁睁的看着他砸了咱们的摊子?要知道这个摊子可是咱们的血汗,也是咱们的饭碗,怎么能叫吉大勇给砸了?” 见常巧姑哭的伤心,常相逢心里也不好受,自己当时确实没有想到家人什么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巧丫,你可吓死我们了,你姐正在做家务呢,听说有人送信,什么也不顾就跑出来了,”因为刚才明奕在,海氏一直没有过来,现在看到两姐妹抱头痛哭,心里也很是酸楚,“以后万不可再这样了,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跟你姐可怎么活?” 常相逢相信海氏的眼泪是真实的,可是她的眼泪太不值钱了,为谁都能流上半天,再加上今天的事情跟段天生有直接的关系,“娘,你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吗?” 见海氏愕然的看着自己,常相逢继续道,“那个吉大勇说了,是收了段天生的银子过来的,为的就是叫我跟姐姐答应一个月给他一两银子,为了一两银子,他指使几个混混来调戏我,你这个男人是要逼我死啊!” “他,”海氏被常相逢说的面如土色,“这事儿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他的女儿,他怎么能做这种事?不会的。” “行了,他能把我卖给个四十的男人当小妾,为什么不会做这种事?”海氏对段天生绝壁是真爱啊,常相逢懒得再跟她废话,“闹了一场我也不想在这儿呆着了,左右剩的凉粉也没多少了,咱们收摊儿回去吧。” ☆、第35章 三十五南丽莹 闹了这么一大场,常巧姑也没有心思再做生意了,颔首道,“行,柳嫂子也跟着受了惊吓,都回去歇着吧。” 收摊到了家里,海氏却也坐不下去了,跟常巧姑说了一声,便回甜井胡同去了。 “你啊,这事儿是段天生干的,又不是娘做的,你拿她撒气做什么?娘这辈子已经够委屈了,”送走海氏常巧姑回到常相逢屋里,“你吃什么,我给你下面条?” “我没有拿她撒气啊?我可是什么话都没说,”常相逢无辜的看着常巧姑,“你可别冤枉我,我这会儿还没有缓过神儿呢,幸亏今天遇到了明奕回城,不然,明天咱们真的出不了摊子了,我现在还在后怕这个呢。” “出不了摊子算什么事?大不了咱们买几亩地来种就是了,可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叫我有什么面目去见咱们泉下的爹?”常巧姑瞪了常相逢一眼,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跟钱亲的很。 听到常巧姑这么说,常相逢心里暖暖的,她将头枕在常巧姑腿上,娇声道,“知道了,我已经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以后我做事儿啊一定多动动脑子,再不会跟人动蛮力了,”幸亏今天那个吉大勇就是个瓤货,若是碰上打架经验丰富的男人,自己肯定要吃亏。 “你知道就行,”见妹妹跟自己认错,常巧姑也不忍心再教训她,“好啦,你歇会儿,我给你下面条,咱们难得在家里吃一回,鸡蛋蒜面。” “好,不过你说我跟钱亲我可不认啊,我挣钱为什么?为的是咱们过的好啊,可不是因为银子长的漂亮,”常相逢从床上探出头,大声喊道。 “知道啦,你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我哪儿能不知道呢?你歇着吧,等晚上你姐夫回来,指定又要说你,”常巧姑将一根洗好的黄瓜扔给常相逢,才又出去进了厨房。 常相逢拿刀砍人的事太有震撼力了,没过饭晌半个店儿村里的人都已经过来问候了一遍了,常相逢不耐烦应付他们,而常巧姑也不愿意妹妹落个“恶”名,直接就外说常相逢回来就吓病了,要静养一阵,连窦七爷那边都是常巧姑过去回的话。 “唉,七爷真是个好人,不但没骂你,还说以后有什么事不要蛮干,叫人给村里人送信儿呢,”从窦七爷那边回来,常巧姑跟常相逢学着窦七爷的话,“春婶子跟夏婶子说来看你,我给拒了,说是吓着了,不敢见人。” “那好吧,我就老实在家养两天吧,这几天东门的生意你跟柳嫂子一起,我在家里熬凉粉给你们做饭,”常相逢想想也后怕,在姐姐面前也不再装坚强了,“刚好我也累了,好好歇两天。” “你啊,不行的话以后东门我去,你就老实呆在家里吧,本来叫你一个姑娘家成天坐在大路旁也不像话,”常巧姑想的可更长远。 “那怎么成?我要是不去了,你跟柳嫂子多累?”何况自己真的不露面了,好像怕了谁一样,“我就歇几天,越往后生意只会越好,咱们可不能耽误挣钱。” 明奕一到自家门口,就看到府里的大管事忠叔候在那里了,“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才回来啊,老太太那边都等急了。” “就是路上耽误了一会儿,祖母有什么事?”明奕不解的看着忠叔,抬脚进了大门,“那边的马车是怎么回事?谁来了?” “好叫少爷您知道,南府的夫人跟二小姐已经到了,”忠叔一弯腰笑眯眯道,“少爷快进去吧。” “南家?不是说明天才到吗?”不然明奕也不会今天从庄子里往回赶了,“怎么今儿就到了?” 忠叔眼睛已经眯成了条线了,“可不是么?居然提前了一天,而且这次姑奶奶还从郑家带过来了两位小姐,说是一道回南阳给那边老夫人请安呢。” 洛阳明氏跟南阳明氏原是同根,只是已经分成了两支,与曾经辉煌如今已经没落的洛阳明氏来说,现在的南阳的明氏要更显贵一些,不但现在的南阳明氏族长夫人出身荥阳郑氏,郑氏的大儿子明世达是两榜进士,又授了翰林院庶吉士,如今官至三品的副都御史,而且南阳明氏还出了两位知府。 而这次南阳明氏已经出门的姑奶奶明氏嫁的是吏部员外郎南之孝,南之孝虽然只是个员外郎,但吏部是什么地方?南明氏走到哪里都会被高接远送,洛阳明府的老太太令狐氏也是多次写信,才得已邀请她到洛阳来作客。 “老太太,少爷回来了,”明奕人还没有到紫芝堂,守在门边的丫鬟春坏冲明奕一福,忙帮他掀了纱帘请明奕进屋。 明奕猛然从日头地儿里进到四角都放了大冰盆的紫芝堂被冷气激的精神一振,冲令狐氏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不是去了顾县庄子上么?怎么这么久才到家?”令狐老太太已经有些着急了,看到孙子回来,忍不住张口就问。 “噢,在路上遇到了些小事,耽误了,”屋里除了祖母跟母亲谭氏,全是客人,明奕有些不好意思,过去先给姑姑明氏和母亲谭氏行了礼。 “快去见过你姑姑,”令狐氏一指自己身旁的美妇道,“你这个孩子,什么事耽误的叫你姑姑等你半天。” “半年不见,奕哥儿又长高了,”明氏笑着接过令狐氏的话,“是我们今天早到了一步,奕哥哪里会知道?” 说罢一指女儿南丽莹道,“丽莹快过来见过你奕哥。” 南丽莹是明氏跟南之孝的小女儿,人生的颇有几分俏丽,见明氏叫她向明奕行礼,将头往身边的表姐郑锦熏小声说话。 明氏一向对女儿娇宠惯了,加上虽然到明家做客,可心里对明家上下并不怎么看重的缘故,也没有说她,含笑向明奕介绍道,“这是你郑家的两位妹妹,大的叫锦熏,那个是兰熏。” 明奕见过南丽莹几次,印象不算好,现在乍一见两个从未谋面的姑娘,不由脸一红,忙向两人揖,郑家姐妹也是初到洛阳就与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碰了面,都红着脸侧身避过了,郑锦熏是姐姐,大方一些,曲膝与明奕见了礼,退到明氏身后再不说话。 “这孩子明年要就下场了,成日都在乡下庄子里读书,我也是收到你们要来的消息,特意叫人去喊他回来,”令狐氏笑着跟明氏道,“她娘特意从谭家给请了个先生过来。” “明年?”明氏一诧,这明年既不是春闱也不是秋闱的,明奕考的什么? “噢,咱们明家其实也是以武起家,先祖也是跟着□□皇帝起事,才得封历城侯,如今到了奕哥儿这辈,老天庇佑,这孩子倒不像他父亲,十三不到就中了武举,明年啊,准备叫他下场试试,”令狐氏说起孙子,语气中满是自豪。 考武举?明氏心里撇嘴,“老太太莫嫌我这个晚辈说话直,如今天下承平,这从武哪里有前途?”原来看明家虽然没落了,可有这个令狐氏在,一个富字还是稳稳的,加上明奕人长的精神,又没有什么坏毛病,将来女儿低嫁,到了明家任谁敢不敢给脸色看,可现在一看,令狐氏到底是商户出身,眼界有限,好好的孩子就这么糟蹋了。 令狐氏活了半辈子了,哪里看不出明氏眼中的不以为然,可现在洛阳明家还指望南阳明氏的提携,这口气她也只能忍了,“唉,谁说不是呢,偏这孩子性子执拗,认准的路就不回头,后来为这个我还特意给你哥哥写信了,没想到世达居然捎信过来说是既然孩子有那个心也有能力,就放手叫他试一试。” 自己的哥哥发的话,明氏也不好多说什么,淡淡一笑道,“说的也是,奕哥儿喜欢,再说还中了武举了,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也是应该的事,我就等着明年听奕哥儿的好消息了。” 明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南阳明家在河南算得上是一号,可是到了勋贵满地走的京城,就什么都算不上了,小女儿偏又容貌不甚出色,自己又过于溺爱,在京城里想找门儿叫自己满意的好亲也不是那么容易。 南丽莹才不会理会自己母亲的心意,她才不会因为一个有勇无谋长的又不怎么样的明奕嫁到这种穷乡僻壤来呢,她的两个姐姐可是都嫁在京城了。 令狐氏人老成精,自然也看出来南家这丫头对孙子没多少兴趣,不过这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彼此中意是锦上添花,不中意也无所谓,她看了一眼一旁陪坐的庶二房的女儿明洁*,还有长房的庶女明艳,叹了口气道,“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平日我还觉得自己家里这几个女儿,有你大嫂带着,又请了教养嬷嬷给她们,已经是极好的了,今天丽莹跟锦熏,兰熏一来,这高下立见啊!” 感慨完了又不客气看向自己的三个孙女,“你们成日困在洛阳,没见过外头的天地是什么样的,这有幸认识丽莹跟锦熏,好好跟几个姐姐学着些,省得将来出门被人笑话了还不知道!” 长房明艳虽然是庶出,但她的母亲乐姨娘出身好,自己又是长房唯一的女儿,连谭氏都对她宠爱几分,因此从来没有庶出的自觉,听到祖母这么说,心里的不满便带到了脸上,虽然跟着另两个姐妹一同起身称是,但看向南丽莹她们的目光却不善起来。 ☆、第36章 三十六宗妇 “这次姑太太难得回来一次,也好好在咱们洛阳住上些日子,你没怎么在洛阳呆过吧?这里可不像南阳那地方,光着洛阳八景都能游玩好些日子呢,改日我带了姑太太到白马寺去,咱们去上个头香,”明府二太太徐氏笑眯眯的向明氏建议。 真是不知道所谓,明氏撇了一眼徐氏,一个庶子媳妇也敢跟自己你呀我呀的攀交情,还带自己去烧头香?只怕自己一行人到洛阳的消息明天一传出去,想请自己去烧头香的夫人太太能排到街口去,还用得着徐氏一个庶子媳妇? 令狐氏看明氏冷笑着不接徐氏的话,心里也是尴尬,强笑冲徐氏道,“你在家里帮着你大嫂料理家务就是了,姑太太要到哪里去,自然有人安排。” 说完又对明氏道,“听说你们要来了,你大嫂一早就将住的地儿给收拾出来了,你们这一路也累了,先去看看院子,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跟你大嫂说,当是自己家里一样。” 谭氏出身豫西谭氏,祖父是嵩山书院的山长,也是河南士林中的领袖人物,虽然没有出仕,但教出的举人进士不胜枚举,连明世达当年也曾在嵩山书院读过书,因此明氏并不敢在她面前托大,起身道,“那我就随大嫂过去,老太太您先歇着。” 明奕看明氏她们要走,也是松了口气,随着众人起身将她们送到门外,抬头看到令狐氏身边的春霞冲自己使眼色,回身又拐回了紫芝堂。 “你这孩子,明明知道这两天你姑姑她们要来,还叫人苦等半天,”一看到明奕回来,令狐氏忍不住埋怨道,“街头的小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也用得着你动手?” 明奕听祖母的口气,就知道路上的事已经有人告诉她了,笑道,“我正好路过,眼看着堵了路,不管我自己也过不去,再说这八方堂是越来越不成器了,几个大男人欺负摆摊的姑娘,是人都看不下去。” “不是说那姑娘都拿刀了?”令狐氏啧舌道,“真是世风日下,市井里的庶民还真是跟咱们这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不一样,像咱们明洁这样的,只怕连刀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听祖母这么说,明奕有些不悦的皱皱眉头,明洁她们是没见过刀,可今天的事儿若是出在她们身上,只怕也只有一死了之了,“不过是境遇不同罢了,妹妹好命,生在明家-” “可不是么?你真以为我喜欢那个南家姑娘?”令狐氏被明奕的话触动心事,冷笑道,“若她不姓南,只怕连明艳也不如,可是她就是姓南,单这一个姓氏,她就强过了许多人!奕哥儿,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奕低下头,半天道,“其实京城南家也不算什么,跟咱们明家根本没得比,南家起家连三代都没有,底子太薄了些,”明奕并不看重什么出身家世,可是这南丽莹确实叫他无法忍受。 孙子能想到这个令狐氏心里挺欣慰,“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啊,南家再不济,南阳明氏照样将嫡女下嫁,明奎年纪还小,还看不出贤愚来,明家现在能指望的也就是你了。”自己的孙子若只论人品才具,自然配得上更好的,可是这洛阳城里哪有更好的?而京城,洛阳明家几代子孙都没有出过京官了,京城的女儿哪里是容易娶的? “那不能等我中了进士之后?”明奕实在对南丽莹无感,想到成天对着个鼻孔朝天的妻子,真真是晦气到家了,“明家的担子孙子愿意挑起来,可是咱们家也同样需要一个能撑得起家事的宗妇。” “哎哟我这孙子,真是长大了,”令狐氏惊喜的将明奕揽到自己怀里,“都能想这么长远了,”在她的眼里,虽然没有血缘,可一手带大的孙子还是如自己的骨肉一般,“你放心,那南家小姐底子不坏,就是叫她娘给惯的了,等进了咱们明家的门儿,还有你娘呢,还怕教不好个儿媳妇?” “我跟你说,郑家那两个姑娘我看着也是好的,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回庄子上了,好好在家里陪陪你娘,左右武科要到明年才开呢,你在家里读兵书也不误事,你娘陪你姑姑出去走动,你陪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果郑家愿意嫁女儿给明家,令狐氏也不是非要一棵树上吊死。 “好吧,我在家里住上一阵儿,不过明日咱们请表哥一家过来坐坐吧,”明奕提议道。 能提携自己的娘家令狐氏自然乐意,“行啦,你们两兄弟跟一个人儿似的,我已经给那边老太太下了帖子了,明日她们一准儿到。” 跟着谭氏从紫芝堂上了小轿,愣是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明氏她们才到了明家给她们安排的院子,“这栖辉阁地势高,晚霞时分景色最美,地方也轩敞,还望夫人不要嫌弃地方粗陋才是,”谭氏含笑携了明氏的手,一指不远处的另一处院落,“那边映月小筑夜色很好,倒是适合丽莹她们住。” “地方好是好,就是太偏了,这也是你们府上的待客之道?”一路行来,南丽莹已经被明府的豪富给晃瞎了眼,这样的富贵她不是没见过,可是这样的玉第朱门,奇花异卉向来只有侯门贵宅才会有,像她们南家一个吏部员外郎,一个三进的宅子根本在明家这里不够一看,这让她自尊心无法接受。 “咱们是一家人,这里离我住的双桂院近一些,大家没事儿也好凑到一处说说话,”谭氏好像没听见南丽莹的话,含笑跟明氏继续说话,“那边映月小筑是以前奕哥儿姑姑未出阁时住的,她那人心思精巧,院子整治的也别具一格,这次还是老太太发了话,说几位小姐不比旁人,特意叫人开了呢。” 这一个院子在明家大太太的主院旁,一个院子是以前明家嫡女未出阁的闺房,可见明家没一点儿怠慢她们的意思,明氏也颇为女儿没见识的话汗颜,又想到女儿那固执的性子,赧然道,“这样吧,这地方儿挺大的,就叫丽莹跟我住,映月小筑给锦熏她们住吧。” 第13节 郑锦熏姐妹这次是跟着明氏这个表姑到南阳去见郑氏的,虽然从荥阳到洛阳路途并不遥远,可是对南小姐的脾气已经见识过几分了,自然也对乐意跟她分开,遂笑着称是,两人又在栖辉阁陪着明氏和谭氏说了会儿话,才跟了潭氏身边的妈妈去了映月小筑。 “怎么样?都安置好了?那个南小姐你怎么看?”令狐氏一直在等媳妇回来,她不是正经婆婆,现在说的又是嫡孙明奕的婚事,令狐氏还是要尊重谭氏这个儿媳的意见的。 见婆婆下问,谭氏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为官三代,方知穿衣吃饭,南家,到底还是差了些。” 令狐氏听了媳妇的话,无奈的点点头,她出身富商之家,虽然幼时也是玉粒金波的养着,可是嫁到明家之后,才真正体会到了差距,而这差距,她足足用了一生来追赶,而这也是她千方百计为继子求娶谭氏的原因,谭家不算富贵,可那是出了两代嵩山书院山长的家族,出来个庶女都比旁人家的嫡女气质高华,“可是咱们还用得着南家,咱们明家现在-” “奕儿要从武,咱们实在寻不来能帮上忙的人,”谭氏摇摇头,因着娘家的原因,她对朝廷的局势也有所了解,现在天下太平,皇上仁德,就难免文恬武嬉,“南家现在看或许有些用处,长远看,能帮咱们的也不多,再说他家那个闺女,”实在是提不起来。 “我也不是病急乱投医嘛,明家的爵位已经缴了几代了,什么明侯府不过是乡亲们抬举,其实什么都不是,外表烜赫罢了,哪里哄得住明白人?”如果不是这样,就算是续弦,也轮不到令狐家的女儿。 “所以媳妇想着跟南家的婚事先不急着定下来,”说到这儿谭氏微微一笑,“我看姑太太只怕现在也是这个心思,等奕儿中了进士,再说吧,我祖父那边,也有几个学生在京城呢,等开春奕儿进京时,叫他多过去拜会拜会。” “好,是这个理儿,”令狐氏一拍巴掌,也省得南家以为她们明家就巴着他们了,单论人才,令狐氏还真有些看不上南丽莹。 ☆、第37章 三十七少女心事 第二天百氏如约带了儿媳跟令狐俨一同到明府来拜望,虽然明氏心里对令狐家看不上,奈何银子这东西人人喜欢,连她们南家现在都有股子在令狐俨的海船上,她的架子也端不起来。 “老太太快请起,我是小辈,哪里当得起您的大礼,说起来大家都是亲戚,原该我跟丽莹上门拜访的,”明氏打量了一眼百老太太,论起气色来,令狐氏可是比百氏要年轻太多了。 “夫人哪里的话,民妇不过是商户人家,夫人愿意见我们是您仁善,”百氏笑微微一指自己身后的儿媳王氏,“这是民妇的媳妇,娘家姓王。” 永安对商人远不如前朝时打压的那么厉害,到了这些年,衣裳首饰上在民间的讲究就更松泛了,明氏打量百氏老太太,身上的深姜红洋缎褙子,银白的发髻上的了了几支银钗,可那精湛的点翠工艺一看就知道系出名家,而她身后的王氏因为也是寡居之人,姜黄色银竹纹褙子,头上简单梳了个圆髻,但上头那支素银蓝宝簪上用大小不等的蓝宝攒成的菊花巧夺天工,简直就叫人移不开眼。 “民妇见过夫人,”王氏出身开封王家,王家世代做绣品,名下绣坊无数,在京城也有一席之地,并不是那等没有见过世面的寻常商贩。 “王太太快请起,大家自家亲戚,如何当得起你的大礼,”明氏嘴上说着,身子也只是微微欠了欠,笑着请王氏坐了,又叫自己带来的三个姑娘出来见礼。 百氏对明氏的来意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又是个爱结善缘的,因此出手十分大方,将三个姑娘一一看了,每人都是一套自家汇宝楼的点翠头面,而王氏,则是一人一对镶红宝的缠丝金镯,东西送出去,连向来自诩身份的南丽莹脸上都多了真诚的笑意。 都是当娘的,自然知道说什么对方最开心,百氏将南丽莹几个夸了又夸,又问了平日都学些什么,几人正说的热闹,就听外头春霞来报,就是令狐公子过来请安,紫芝堂一时都安静下来。 “听执信说他到京城时蒙你招待,民妇还没有谢过夫人呢,”听到孙子来了,百氏浅浅一笑,向明氏欠身道。执信是令狐俨的字。 南家还以明氏的名义在令狐俨的宝船里入着股子呢,跟令狐俨能不熟悉嘛?而明氏心里对这位说话讨巧办事老到的表侄子印象很好,她刚要开口请人,就听到一旁的南丽莹起身道,“令狐哥哥来了?我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上次他还答应我帮我寻西洋的八音盒呢,不知道这次带来了没了。” 说着便往门外去。 来了外男郑家姐妹已经在起身回避了,可自己女儿却是主动出迎,明氏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笑道,“你们看我这个女儿,都要及笄了还是一团孩儿气,你也不想想,执信从京城回来又没到南边去,哪里给你寻去?还不快坐下!” “小孩子嘛,哪有不贪新鲜的,”令狐氏的眉头一皱,旋即笑道,“我看还是请执信进来吧,都是自家人,虽说男女有别,可总不能将来都是听说有这么个亲戚,连面儿都没有见过,执信跟郑家也是有生意来往的。” “是啊,真到了那一天,可真成了亲人相见不相识了,”明氏呵呵一笑,冲令狐氏点头。 令狐俨本来人长的就好,今天穿了身暗蓝素面直裰,乌黑的长发被一支古玉簪束起,除了腰间的一枚玉佩外,再无其他装饰,也正因为如此,那种去尽繁华的风流倜傥就如骨子里生出一般,叫在座的姑娘们都红了脸。 “啧啧,还是我们执信,这跟画里出来的人儿一般,”徐氏一直想将自己的女儿说给令狐俨,如今见到他,也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的得意来。 “晚辈见过南夫人,”令狐俨仿佛没听到徐氏的话,先过去给明氏见了礼,又转身给令狐氏和谭氏徐氏请了安,才在百氏身边站好。 “俨哥哥,你可来了,我正想着要是再见不到你,就叫人给你下帖子呢,”南丽莹一双眼睛都长在令狐俨身上了,比起呆蠢的明奕,令狐俨这种不输于京城贵公子的男人,才是最叫南丽莹心动的,至于身份地位什么的,在相貌面前都是可以 被自动忽略的。 “见过南姑娘,”令狐俨微微一笑,向南丽莹拱了拱手,“姑娘要的八音盒我已经叫人去南边寻了,如果得了,就直接给你送到京城去。” 自己哪里真那么着急要一个八音盒,虽然京城有那个东西的也只有几位郡主,南丽莹面一红,刚想再开口,就碰上明氏凌厉的目光,吓的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锦熏,兰熏,见过你令狐家哥哥,他跟你们三叔也常有生意来往的,令狐家的字号在荥阳也有不少呢,”明氏见女儿老实了,复而向郑锦熏跟郑兰熏道。 郑家教养极严,于郑锦熏跟郑兰熏来说,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长,成年后也是不常见的,更别说外头的男子了,何况令狐俨人品俊秀,在郑家兄弟里也寻不到一个,饶是两人自小在规矩里长大,也都微红的脸颊,可还是按明氏的吩咐过来给令狐俨见礼。 “好啦,奕哥跟奎哥儿请你们表哥到外头去坐吧,”几人都见过了,令狐氏发话道,“昨天丽莹她们才到,洁丫头带着你几位姐姐到咱们园子里去转转,叫你们在这里听我们说古儿,也是受罪。” 南丽莹看到令狐俨跟着明奕出去,连忙起身,也不待明洁几个请她,直接就跟着令狐俨出去了,“俨哥哥,我还有事儿问你呢,你等等我。” 令狐跟谭氏相视一眼,对这门亲事已经不再有什么企图了,一个看到男人就走不动的闺秀,不说心性如何,就头脑跟教养,都差了太多。 “真要谢谢你了,”终于敷衍走了南丽莹,明奕促狭的冲令狐俨一笑,“其实这南家姑娘也不错的,表哥你可以考虑考虑。” “我这些年待你不薄吧?原来我的好东西都喂给了白眼狼了,”听明奕拿南丽莹跟自己玩笑,令狐俨毫无形象的冲他一瞪眼,“这种祸害还是明家笑纳吧,你以为我不知道明夫人过来的用意?”令狐俨拿手里的折扇向周围的飞檐斗拱虚虚一指,“只怕如今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看上了你这个乘龙快婿了。” 明奕向来对令狐俨极为信服,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知道什么□□呢,也是吓了一跳,“不会吧?我可没有看上南家,而且我听我娘的意思,也不太赞成这门亲事。” “伯母不是一般闺阁女子,如果她不同意,你倒是有几分希望,”听说谭氏不乐意,令狐俨也替明奕庆幸,虽然不好对一个姑娘多做评价,但这南丽莹自从被选为蓉惠郡主的伴读,好的一点儿没学会,骄娇二气却是日渐增长。 “对了,我昨天见到她了,你还记得不?就是那次跳河的姑娘,”一件心事放下,明奕立马跟令狐俨分享自己的最新消息。 “跳河的?你说去年冬天跳洛河的那个?她去找你了?”令狐俨眉峰微扬有些不敢相信,他年前见到她时,应该过的还行,又出了什么事么? “不是,是我昨天从顾县回来时在东门遇见的,你都不猜不出去当时她正在做什么?”明奕一晚上都在回想昨天的经历,琢磨常相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今天见到了知己,自然一五一十的讲事情给令狐俨讲了一遍,“那个姓段简直就是个畜牲,我准备叫人去洛阳县找老田把他从三班里赶出去!” “那倒不必,你若是叫段天生没了差使,只怕他更会去搅扰她,”令狐俨半天才从明奕的讲述中醒过味儿来,不由失笑,他自诩十岁就在街面儿上行走,可是像常相逢这样的,敢拿刀跟街上的混混拼命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那怎么办?就那么看着不管任由她被人欺负?相逢性子强脾气犟,我真怕以后她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明奕有些挠头,自己明年就要进京赴考了,万一常相逢遇到了什么事,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看来明奕对常相逢是已经上了心了,连称呼都变成了“相逢”了,令狐俨看向明奕的目光满是审视,“这还不简单,你若喜欢她,将她收入府中便是,有你护着,还怕以后谁来为难她?不过你现在还没有说亲,现在纳小对名声不利,你可以先将她买到府里做个丫头,待你成了亲之后,抬她做个姨娘也就是了。” “不行,”令狐俨的建议一出,明奕立马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指定不会肯的。” 连这个都知道?这下不由令狐俨不上心了,“那你准备怎么办?她那家世-”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女主没出现,但跟女主的未来有关啊。 ☆、第38章 三十八大客户 被令狐俨这么一问,明奕不由红了脸,闪烁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不过是看她可怜,又是个宁可不弯的烈性子,想着好好的一个姑娘不能叫人欺负了,哪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你这么一说,我还怎么去见她?” 还打算再见她?令狐俨摇了摇头,想劝,又怕明奕不过是一时性起,自己若是当回事跟明奕说,反而被他存到心里,也就顺势换了个话题,不再跟他讨论这个。 “大少爷,外头人过来说有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少爷您定的,叫送来的,”明奕丫头侍剑进来道。 “送东西?什么东西?”明奕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叫人送过什么东西了,“你问了没有?哪家送的?” “说是东门窦家,少爷您跟他家定了凉粉,今天侬有特意送来的,不过是些小吃食,门上尤伯也没有为难,收了东西打发了银子叫人走了,”侍剑也闹不明白自家少爷什么时候开始往家里捎吃食了,“外头那些人可不都这样么?小本儿买卖少爷您一句话,人家就当了真了。” “是她送来的?人呢?怎么就叫走了呢?”快把凉粉拿来我看,呃,不必了,你叫人送到厨上,细细调了送到内院去请老太太她们尝尝,还有,这边也送几碗过来!” 侍剑有些不明白明奕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郑重,但还是曲膝应下,厨上吩咐去了,这要是姓窦的送的太少,只怕还得吩咐人出去再买一些了。 “真是,怎么就叫人走了呢?这大热天儿的她跑来一趟多远啊,”明奕对看门的老尤很是不满,“怎么不回我一声,这奴才成天自作主张。” 明奕的表现叫令狐俨心一沉,“你没听是一个姓窦的送的嘛?东门离你侯府十几里地,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过来送凉粉?” 说的也是,左右自己过些日子还是要回庄子上练武,到时候可以拐去看看常相逢,明奕主意一定,也就没有再纠缠下去。 “表哥你尝尝,这种凉粉咱们可没有,不过你猜她是怎么对外头说的?”明奕自豪的挑了一筷子侍剑送上来的凉粉,问令狐俨。 “这种我还真没见过,你居然知道?这不是咱们洛阳有的,”明奕热情推荐,令狐俨也不好不给面子,拿起筷子也挑了两根。 “这是河阳府那边的,只有一个小庄子上有,是那里的人自己吃的,我也是小时候跟着父亲出门游历时路过那边尝过一回,没想到居然在常相逢的摊子上看到了,”说到这儿明奕“嗤”的一笑,压低声音道,“她跟外头人说是从咱们船上听来的,对了,” 明奕放下碗看着令狐俨,“我听她说将我给她的板指卖给你们汇宝楼了,”见令狐俨沉了脸,明奕才想起来那个板指是令狐俨给他的,“我当时心里急给银子她又不要,才临时起意将那个板指扔给她了,这不,还救了她姐姐呢,她姐姐原来在白园当丫头,唉,摊上那样个爹,也真是命苦。” “这不是?掌柜的自然认得这是谁的东西,叫人给我送来了,”令狐俨从袖里将那个板指拿出来,“这次收好了,这东西可不能随便拿出来打赏。” “我不是心里着急嘛,给银子她又不收,”明奕接过板指笑道,“谢谢表哥,以后一定不会了,不过她人也不错的,对外头说是你们白园的主子看她们姐妹可怜才将她姐姐免了身价给放了,还说得了令狐家多少的赏,帮你们扬名呢!” 就这脑子还要入官场?令狐俨有些听不下去,他简直觉得自己看到的常相逢跟明奕认识的都不是一个人,“帮令狐家扬名?那我还要谢谢她了?” “不用不用,她就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明奕笑的阳光灿烂,一口白牙明晃晃的,“不过你们令狐家生意做的大,倒是可以关照关照她的生意,她如今跟着姐姐姐夫过日子,很是不容易,一个姑娘家,成天坐在东门外摆摊子。” 只有明奕这种没经过世间险恶的人才会觉得常相逢如今的境遇十分的艰难,令狐俨有些头疼,可是遇上明奕那殷切的目光,只能是无奈的点头,表示自己收到。 而那个“可怜”的常相逢,则翘脚躺在自己屋子里,手里摇着根黄瓜在琢磨着如何说服常巧姑叫她出摊儿去,要知道这成天关在家里除了打凉粉儿之外,她真是寻不到一点儿事儿做,没几天功夫,都快急发毛儿了。 “相逢姑,我字写好了,你看看,”锁住伸脑袋进来。 “噢,我看看,”常相逢懒得出屋,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看着锁住在地上拿树枝划的字,倒是一个个都对,遂点头道,“不错,你转过身去,我给你听写,听写全对,今天的任务咱们就完成了,你回去玩去。” “哎,我写的时候都用心记了,都记准了,”过来给窦二叔帮忙,可以学手艺,还能得工钱,现在连字儿都能认好几十个了,锁住也觉得自己是行了大运了。 “好了,你挺聪明的,明天再们再认几个,”听写完毕,锁住果然一字不错,常相逢点点头,“对了锁住,你能不能帮姑跑趟腿儿?” “啥事姑你说,”对常相逢的差遣窦锁住是从不违逆的,“我跑的可快了。” “给,你吃着黄瓜去,”常相逢又拿了根黄瓜扔给锁住,“你去东门儿看看你娘跟我姐生意怎么样?用我帮忙不?要是她们太忙,你就回来叫我。” “嗯,好,我这就去,”锁住接住黄瓜,甩甩上头的水咬着出了大门。 “你这个丫头就是不听话,现在要收麦了,哪里会有多忙?”晚上常巧姑回来,直接瞪了常相逢一眼,“你就老实给我在家里呆着吧,还有晚上你看家,我跟你姐夫过去帮柳嫂家去割麦,割完她家的,叫你姐夫再去给七爷家里帮帮忙。” “那姐夫多累?要不以后我赶车出去卖凉粉?”一个村儿住着窦二又没有地,麦收啥的跟他们家没有多大关系,但邻里的忙却是不能不帮的,“收麦我不会,这样吧,晚上我把凉粉都打了,豆腐也归我磨,反正现在每天就一锅,快的很。” “你啊,真是个闲不住,你要是真那么闲,就过去给七爷家里帮帮忙,他家地多,还有长工在,这做饭也是大事儿,你过去帮帮忙也算是咱家的心意。”常巧姑提议道。 “好吧,我过去问问,”住在一个村里守望相助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常相逢倒也不反对,“明天我就去。” 第二天一早常相逢送走窦二就到窦七爷家里去了,其实农村麦收时的饭也好做,自家人呢,出力时自然要吃的好些,油馍,麦仁汤,黄瓜菜,中间再送些绿豆汤,长工们吃的相对差一些,不可能全是白面,但也是管饱的,因此家里女人们的工作量就大了,而且劳力不够的人家,女人也要像男人一样下地干活儿的。 “春婶儿,我来了,今天油馍我包了,”既然来帮忙,常相逢也不拿乔,到了七爷家里挽了袖子就洗手干活儿。 “还挺会挑活儿干的,烙油馍,真心帮忙就下地去,个没良心的,”窦夏的媳妇李氏因为常相逢拒绝了将熬凉粉的方子告诉自己娘家妹子,便对常相逢家存了气,现在看常相逢来帮忙,心里并不领情,一甩手出了灶火门,直接进了自己的屋子。 “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这村儿里哪有大姑娘家下地的?脸晒坏了可怎么着?就算是大丫头我也没有叫她去呢,”郭氏笑着跟常相逢道歉,“你夏婶儿那个人,有口无心的,过阵子就好了。” 下地收麦?别说李氏这态度,就算是自己家里的地,常相逢也是不会下的,这烈日当空的,她傻了才会去麦地里轮着镰刀割小麦,而且那活儿她小时候也试过,愣是没学会,还差点把腿砍了,从此家里人再不叫她摸那个东西了,现在她更加不会去给人帮忙还要下地干农活儿的。 “这阵子都收麦呢,进城的人少了,你们的生意也不好做了吧?”郭氏一边活面一边问道。 “也还成,大家在地里又热又累的,看到我姐夫的凉粉车自然就想叫上一碗,”常相逢熟练的擀着面团,随手洒了十三香和葱花在上面,“而且我们现在又得了个大单子,每天路过令狐家的铺子,只管过去给店里的掌柜伙计们送凉粉,一月到汇宝楼去结一次账,我们就算是送到九月,也不少钱呢,”当窦二跟她们说起这个的时候,常相逢简直就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 后来窦二大着胆子在卖凉粉的途中进了几家令狐家的铺子,还真是,掌柜的看到窦二过来,直接报了人数,一人一碗,吃了往窦二准备的粗纸本子上签了名号,甚至有小伙计还特意暗中嘱咐窦二常来。 “要是令狐家的门面说要,那可是大生意,你们别的不卖,就每天把令狐家的铺子转一遍,都能挣死,”李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听到常相逢的话,立时凑过来道,“不如这样吧,这么大个洛阳城,你们哪里跑的完?我叫我娘家兄弟跟你们拿凉粉,然后他跑的远些,往城南走,到时候你们拿了去跟令狐家里算账,再给我们钱成不?” 只要看到赚钱的事儿,李氏的心眼就多的跟马蜂窝一样,好像刚才指桑骂槐的人不是她一样。 常相逢其实心里有些预感,令狐家忽然出了这么个政策,跟明奕未必没有关系,可是这送上门的银子不赚,又有些说不过去,左右也就是三个月,何况李氏虽然人不怎么样,可是有窦七爷在,自己太挫她的面子也不是好,“成,咱们这样,我们还卖城东城北这一块,夏婶子你叫你兄弟去城南,城西春婶子有人选没?” 既然是做大家发财,常相逢自然不能漏了郭氏,“不过当时令狐家说的是到九月,九月天一凉,人家就不要了,咱们还不能太过缺斤短两,毕竟得罪了令狐家,以前想送家里子弟当个学徒都坏了名声。” “你放心,咱们庄户人家做生意,哪里敢骗人?还骗到令狐家门上,不是不想活了,”听到常相逢一口应下,李氏先前的怒火登时烟消云散,城南那一溜可是令狐家的生意也不少,何况还有城里的百姓呢,这三个月的生意还是做得的,过了九月天一凉,就算是叫他们卖他们也不会去卖了。 “那我可谢谢你了,我娘家有个姐姐嫁到谷水了,我叫人给她送个信儿,看她干不干,要是这生意行,就让她们在谷水那边也支个摊子,你们那个豆腐她们也卖卖成不?”常相逢大方,郭氏心里也高兴。 “有什么不成的?那个热豆腐其实也简单,要是他们不会磨豆腐,过来跟我姐夫学学也成,都是亲戚,钱我们一家也赚不完,”冬天卖豆腐,夏天卖凉粉,有个进项,大家日子都好过些。 “谷水离咱们这里也太远了,这要是来咱们这里买凉粉,还不累死。穿了整个洛阳城呢,”李氏眼珠一转,笑眯眯的看着常相逢,她要是把熬凉粉的方子告诉郭氏,那就也得跟自己透了底,自己妹子回去试了好多回了,这绿豆粉好熬,可熬成就是不成型,做不出这种筋道的坨来,可这里的的道道常相逢不说,别人愣是猜不出来。 第14节 见李氏只瞅着自己笑,常相逢也还之以微笑,“婶子,我们还指着这凉粉方子养家呢,就算是以后将这法子跟人说,怎么也得满一年不是?”说到这儿常相逢拿锅铲将两面焦黄的油馍从平底锅里铲出来,摞到一边的篦子上,“我姐跟我姐夫成亲才多久,连个院子都破的不行,怎么着也得叫他们挣上些银子翻盖翻盖屋子嘛!” 常相逢从来不是个吃独食儿的人,可是东西给的太容易,长远来看却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那人还是一脸算计的李氏。 “相逢说的是,这有门生意做着已经很不错了,再说这中间也还是有赚头儿的,”郭氏看了一眼面色尴尬又想发火的李氏,笑道圆场,“二郎还要养一家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万字完了哈,明天开始基本一天四千,谢谢大家的收藏留言。 还有,我渴望各种留言。大家冒个泡好不?我想自己的西施被更多的读者看到啊。 ☆、第三十九v章 从窦七爷家回来,常相逢将自己的决定跟窦二说了,“不说咱们欠着七爷的人情呢,这咱们一家独门生意,招人眼红也是正常的,不如过了今年,就跟春婶儿跟夏婶儿她们说了吧,只是这李氏的为人,太叫人讨厌了。” “算了,哪有那么多可计较的,就像你说了,咱们犯不上因为个方子再被人恨上了,卖完这三个月,给她们吧,”常巧姑也不想得罪人,尤其还是对他们帮助很大的窦七爷家,“要我说谷水离咱们这儿也确实不近,不如直接给了?” 常相逢被自己这个姐姐气死了,“你直接给了春婶子,夏婶儿那边你给不给?她那人你不知道?现在是叫她娘家兄弟卖,你敢给了方子,明天她娘家妹子就知道了,到时候咱们还卖不?你以为她不会像咱们这样,大量熬了出去批给别的凉粉摊儿?” “夏叔那人还成,夏婶儿有些见小,”窦二也不赞同妻子的说法,挠挠头道,“咱们刚买了毛驴没多久,马上就要收豆子了,方子出去了,以后这生意就不好做了-” “方子也不能轻易就送出去,你送的人家反而不会稀罕,而且不能在九月,”活了两世,常相逢对把握人心上比常巧姑要老练多了,“九月后生意不好了,你给人方子,不但咱们不好要价钱,而且人家会怎么想?明年,明年五月,她们还想做这门生意的话,咱们把方子卖了。” “就一个字的事,你也要收钱?”常巧姑有些不理解常相逢的做法,讶然道,“都是怎么亲戚,叫人说闲话。” “是一个字的事没错,可这一个字她们就是不知道对不对?一字千金的道理就在这儿,姐夫,你怎么说?”常相逢直接到窦二那里找同盟。 窦二到底在街面上行走惯了,人情世故比常巧姑这个内宅小妇人更了解,“相逢说的对,就明年五月前,他们指定还会来说的,这可是咱们安家立命的根本,不能轻易给,不然没人记得你的好,”说到这儿窦二冷笑道,“有件事儿我还没有跟你们说呢,那天我去凉粉,还遇到老大了呢,张嘴就问我要凉粉的方子,非说是爹当初留下的,他是长子,方子得给他才行。” “你大哥?这方子可是相逢想出来的,跟你大哥可没有关系,”这下连常巧姑都不愿意了,“成,就按你们说的,明年咱们再给人,咱们就给他们两家,至于她们以后怎么做,咱们就管不着了!” “还有一样,这三个月他们去令狐家送凉粉儿,必须得挂咱们窦师傅的幌子,理由简单,就是人家只认姓窦的凉粉儿,”这牌子常相逢要趁机亮出来,以后再有人卖,“窦师傅”家的永远都是正宗的。 常相逢也没有想到郭氏在谷水的姐姐第二天就带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过来,还要给窦二磕头拜师傅,这下可为难了窦二了,豆腐这东西并不高难,洛阳城里豆腐坊也很多,哪里需要什么正式拜师啊。 “这样吧,你们现在先开始卖凉粉吧,反正调这个也简单,郭婶儿你要是想摆摊子,也可以自己坐摊儿,叫两个孩子出去拉着卖,至于豆腐,等过了九月,你叫他们谁过来学都成,”现在窦二自己磨豆腐都少了,也没有功夫教人啊。 “是啊,现在正农忙呢,也不好呆在我这儿长时间学,”看郭氏带来的两个儿子都是老实本分的样子,窦二也愿意教他们,“咱们先把凉粉的生意做起来,这个也好学,你们先卖着,凉粉坨我们先不收钱,等一月令狐家给我们结账时,我把凉粉坨子的钱给扣下,其他的都给你们。” 刚开始连凉粉的钱都不收,郭氏连连称谢,“占海他爹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我们也一直想做门小生意,来点儿活钱,可是又没有手艺,这下好了,来拉凉粉的事叫给占海,他爹每天赶了车出去卖凉粉就行了,比下地轻省,地里的活还有我跟占江呢,等到九月后,叫他哥俩来说豆腐,我跟他爹在西门儿那也像你们一样支个摊子,”郭氏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膝盖一软就要给窦二跪下,“大兄弟,你可是救了我全家了。” “婶子你别,这不是折我的寿嘛,春婶儿对我跟亲婶子一样,你是她姐,咱们也不外气,你快起来,不过咱们庄户人家庄稼是根本,你们也得顾着地里的活儿,不行就叫小的过来先学着,待秋收之后,再叫大兄弟来。” 两下说住了,常相逢也不叫他们白跑一趟,现场教了如何制作各种调料汤汁儿,又带着他们到东门处自己的摊子上看了,叫郭氏亲手调了几碗,最后又给他们装了十坨凉粉叫他们带着,“这一坨也就是三十碗的量,你们要掌握好,给的太少了将来只会砸咱们自己的招牌,明年生意就不好做了不是?” “哎,这个我们晓得,相逢你别看我这占江年纪不大,心里清楚着呢,这来的路上,他连城西有几家令狐家的铺面都数好了,城西那地方可不小,要是按你的算下来,只怕这十坨还不够呢,我们明天就去试试,看看大家爱吃不?”郭氏一路下来,也看出来这窦家小姨子常相逢其实才是真正当家儿的。 “你们回去准备准备,第一天生意,多了卖不出去再放坏了,以后真要添,左右也是要跑一趟的,多拿几坨也就是了,”常相逢对城西的情况不了解,也不好多给建议,只是劝他们先保守一点儿,“婶子我跟你们说,这也就是个辛苦钱,一天下来,撑死百十文,想发财可是不行的。” “嗯,婶子知道了,这已经很不错了,”一坨凉粉窦家要十五文,自己能卖三十文,还有令狐家的铺子当保障,一天下来辛苦一些,可是收益已经很不错了,“有这些钱我跟你梁叔已经很知足了。”这样干两年,自己娶儿媳妇的银子都能攒出来了。 李氏的娘家兄弟也是比郭家的晚一天过来,李氏领着他过来的时候海氏也在,李氏对窦二家的凉粉很熟悉,也不用常相逢再教,直接叫她兄弟提了十五坨凉粉走了,常相逢想说怕他卖不完,可看人家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懒得多言语,叫李家兄弟在本子上按了手印,临走又提醒道,“夏婶子,人家令狐家可是做大生意的,都是精细人,如果觉得咱们这凉粉不合口味儿不要了,那可怨不得我啊!” “你放心,我没出阁的时候都开始做小买卖儿了,还有你教?”李氏对常相逢不肯将方子教给她的事很是不满,对常相逢也没有什么好态度。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拿了你们的凉粉还怪生气?”海氏一大早就来了,看常巧姑不在,也没有多跟常相逢说多少闲话,直接就开始帮着她清理院子,侍弄院子里种的青菜。 “生气,这世上的人还不都是这样?升米恩斗米仇的,咱们给了他们凉粉卖,人家却怨你不肯将方子给她,”常相逢撇撇嘴,“你歇会儿吧,我们都有手有脚的,哪里用你来做活儿?” 说着从厨房里端出炒好的绿豆芽,拌黄瓜,鸡蛋丝和土豆丝端到枣树下的小方桌上,“我烙的饼在案上呢,锅里有绿豆汤,你先吃着,我去换我姐回来,一会儿锁住来了,你也招呼他吃几个,那是个好孩子,中午还得给他奶奶做饭,自己未必吃的好。” 常相逢很喜欢窦锁住,这孩子身上充分体现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大清早起来帮着窦二磨豆腐,回去后休息一会儿,还要侍候有病的奶奶,中午柳氏要帮她们看摊子不回来,家里也就锁住一个人在,因此常相逢但凡做些好一些的吃食,都会给起锁住留上一些。 “行,你放心吧,”海氏见女儿将备好的东西一样样卷好放在篮子里,有些不忍,“你先吃了再去?” “我没事,路上走着就吃了,这是给柳嫂带的,”与常相逢来说,海氏这个便宜老娘并不贴心,跟她坐在家里,还不如自己去摆摊儿呢,“还有那边树底下的凉粉,你帮着看一下,过一会儿换换井水,水在缸里呢,这天儿太热,放不好再馊了,就没人要了。” 女儿叫自己帮着干活,海氏心里反而熨帖,“我知道了,你放心。” “你怎么来了?我准备回去呢,结果这阵子来了生意,没走开,”常巧姑看到提着篮子过来的常相逢,嗔道,“我不是说了,不叫你出来了?” “娘来了,你快回去吧,饭我做好了,你回去陪着娘吃些,”常相逢将篮子里的卷饼拿出来放在碗里示意柳嫂赶快吃,自己则在凉粉案前坐了,“我在这里跟柳嫂一起。” “你还是别在这儿了,我们守着摊子就行了,”常巧姑连忙去拉常相逢,“你快走吧!” “这是怎么了?我见不得人啊?”常相逢有些奇怪,常巧姑这架势分明就是不要自己留在这里的节奏,“到底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我跟巧姑在这里就行,家里不是还在熬凉粉儿么?你回去弄那个就行,”柳氏被常相逢盯的心里发毛,强笑道,“真的没事儿,你看这里也不忙,要么你们都回去,我一人儿在这儿就行。” “不必了,姐姐你回去吧,柳嫂子你吃完了,就到树后头的靠椅上歪歪,我在这儿看摊儿就行了,这会儿我看也没有什么生意,家里的凉粉我已经都装好盆了,姐你回去看凉粉凉透了就起出来,再熬上一锅也成。”常相逢岿然不动,自己不过七八天没来,出了什么事不成? “巧丫,你听姐的话,回去吧,”常巧姑真的有些急了,“你还要嫁人呢,老这么出来不好。” “啧啧,又来了,我这么出来都多半年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再说嫁不嫁人的,跟我摆摊儿有什么关系?我看姐夫也没有因为你出来摆摊儿就休了你,”常相逢才不相信这个理由呢,从兜里抽出手帕,“姐你擦擦汗,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实话。” “唉,算了,我来说吧,你姐哪里张的开嘴,”柳氏来窦家帮工也有几个月了,对常相逢的固执是心里有数的,“相逢你听了可不能发火,你姐也偷着哭了几回了,可又不敢告诉你。” “到底怎么啦?直接说,”常相逢被这两个女人给惹怒了,“快点儿!” “还不是因为你那天跟吉大勇动刀么?”柳氏被常相逢吓了一跳,连忙道。 “怎么?他又来了?胆子倒是不小,” “不,不是,那姓吉的再没来过,”柳氏连忙摆手,“后来郭头儿也来说了,八方堂那边不会再找咱们的麻烦,吉大勇也被打了一顿不许他再到东门这边儿来了,现在咱们的摊子平安的很。” “那怎么了?你们一个个这副模样?”这两人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死了亲娘,常相逢有些摸不着头脑。 柳氏被常相逢一瞪,心一横道,“其实就是那些看不得咱们好的人私下里传闲话,说了些许多坏话,你姐也挺伤心的,可咱们要靠这生意养家活口的又不能不做,所以你姐想着就不叫你再出来了,你别觉得嫂子在吓唬你,这女儿家泼辣一些也不妨的,但要是名声太恶,以后真的不好嫁,就凭你这长相人才,十里八村都得来求着娶才对,可要是名声不好听了,以后就算有人提亲,只怕也不会是太好的人家儿了。” 又是这个“名声”,常相逢有些挠头,她生活的年代,那些“小三儿”们都活的风生水起,而现在,自己就因为跟人干了一架,就要担心嫁不好,“行了,我不在乎这个的,不过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到底说我了什么,也叫我心里有个准备不是?” “你放心,不论说我什么,我肯定不生气,也不找人理论,”见柳氏还在犹豫,常相逢保证道。 ☆、第40章 四十胭脂虎 “就是给你起了个浑名,太难听了,”柳氏看了一眼常巧姑,她已经在那边抹眼泪了。 “外号啊?什么?”自己的行为跟什么“□□□□”挂不上号,其他的还能说她什么? “胭脂虎,也有说什么母老虎的,”柳氏微黑的脸已经红了,“相逢,你可别生气,你是啥样的人咱们都知道,那些人就是嫉妒咱们生意好,故意来歪派你呢,你可别往心里去。” “就这?母老虎?胭脂虎?你们就值过这样?”常相逢忍不住哈哈大笑,母老虎她小时候领着弟弟跟人打架时小伙伴儿们就这么叫过,至于“胭脂虎”,不还说明那些起外号的人承认自己长的不错么? “好啦,我以为是什么呢,人家没叫我镇山太岁巡海夜叉?”常相逢摇摇头,“就这些?这有什么?母老虎不过说我脾气坏,我脾气本来就不好,人家也不算说错,咱们摊儿上有只母老虎,也不怕有人来惹事了,好啦,姐你回去吧,原来就这些。” “巧丫,你真的没事?有气你可别存心里,”常相逢这反应,叫常巧姑更不放心了,她抚了妹妹的肩膀,“那些人心太黑了,就是眼气咱们生意好,才故意传你的闲话的,那天我听姓张的老婆说你,我当时就跟她吵起来了。” “你啊,你吵得过?小心人家说咱俩儿是一对母老虎,”常巧姑时时护着自己,常相逢还是很感动的,“你回去吧,我真没事,就这闲话,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要是怕这个,当时也不会跟吉大勇动刀了,再说了,他们只敢这么传闲话,也充分说明他们心里还是有顾忌的,起码不敢明着跟咱们过不去不是?” “你这个丫头还真是心大,唉,日后你就知道闲话的厉害了,”见常相逢不以为然,常巧姑唯有叹气,“以后再有什么事,你可得忍着些,过了七月你都十五了,也是该议亲的年纪了-” “我愿意我嫁人啊?”常相逢给了常巧姑一个白眼儿,十五岁,高中才上好不好?议亲?嫁人?太遥远了,她现在压根儿没有这种想法呢。 妹妹这么大咧咧的将亲事挂在嘴边,常巧姑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是心里却对段天生跟母亲海氏的不满多了一分,如果他们好好对待她,妹妹这几年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既铁了心,我就回去了,你们卖完了也早些回来,晚上我给你做过水面。” “嗯,好,你快回去吧,”半个店离东门好几里地呢,也没有个自行车,来来回回一天几趟,常相逢觉得自己的腿儿都给溜细了。 之后几日常相逢依然在东门外出摊儿,周边的小摊儿看到常相逢也不好直接取笑,毕竟当初他们可是亲眼看到这母老虎跟一个大男人动刀,而且事后p事没有,连明府的小侯爷也出来给她撑腰。 倒是一向跟常相逢不对付的张家胖媳妇说了几句酸话,可是常相逢根本不在乎,嘻嘻一笑,直接给她顶了回去,若是张家媳妇说的狠了,她就直接从案下拿出切凉粉的刀出来擦,直接吓的胖媳妇闭了嘴,再也不敢吱一声了。 “你这样也不行,你跟她置气,看着你是赢了,可是却坐实了那些传言,”常巧姑每每看到,都会忍不住去劝,“她儿子都要说媳妇了,她怕什么,你可不一样。” 又来了,常相逢无奈的摇摇头,现在她不是恶名,是凶名了,可这又有什么?被她这点儿名声吓住的男人她才不稀罕呢,装小白花,她会,可是不屑,而且靠男人怜惜得来的成果她真的不需要。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温温柔柔的,真的,”常相逢知道再跟常巧姑说其他也是枉然,索性也不再争辩了,她说什么自己点头应下就是了,“你快回去吧,我估摸着娘也快该来了,叫我说,这大伏里天儿的,她成天这么跑不热么?再中了暑气,你劝劝她,叫她晚上别走了。” “我劝了,她不听啊,”常巧姑也是摇头,“不过她每天过来,到底能吃顿安生饭,”虽然她能尽的孝心有限,可是尽一分,自己心里就安稳一分。 “行,随你们吧,”常相逢其实心里很清楚海氏不但在这儿吃上一顿午饭,晚上走时常巧姑还会给她带些吃食,再塞上几个铜板,不过现在家里比以前宽裕了,她又是原主的娘,常相逢也只当不知情,随常巧姑的意。 “说曹操,曹操到,你看,”常相逢一指路口,海氏居然提了个篮子过来了。 “我看巧姑没回去估摸着是太忙了,就将饭给你们送来了,巧姑也在这儿吃了吧,我擀的红薯面条,过了水了,快来吃,”海氏将三碗面从篮子里端出来,“这里调料都有,你们直接浇了就行。” “还是咱娘的面条擀的筋道,你还掐了红薯叶子?”常巧姑搅着碗里的红薯面条笑道,“哪里掐的?” “早上我来时遇到郭婶子,给了好大一把,挺新鲜的,我随锅下了点儿,剩的还有不少呢,晚上你们溻菜馍也够了,”海氏连晚上女儿们的饭菜也安排好了,“你们快吃,我走了。” “哎呀,我还以为是看错了呢,这不是海家大小姐么?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海氏正准备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当年的丫鬟,后来的小婶子红灵,“红灵,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了,我倒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你?”红灵打量着海氏,她们年纪差不多,海氏如今也不过三十五,可看上去生生比她老了十多岁,身上的衣裳也打着补丁,面黄肌瘦佝偻着腰,一看日子过的就不好,不过再不好也活着呢,她还以为当年将海氏母女人常家赶出来,海氏再死了呢! “红灵是谁?”常相逢看着又惊又喜的海氏和明显一脸不善的红灵,小声问常巧姑。 常巧姑可没有那么激动,淡淡道,“咱娘以前的丫头,后来嫁给了三叔,当年大伯跟三叔为了霸占爹的国产,将咱们三人赶出门时,她跟大伯母可没少出力!” “噢,原来是旧仆啊,”常相逢冷冷一笑,在常巧丫的记忆里,四岁时那个风雪交加的夜,她们一家栖身破庙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这是巧姑吧?这是巧丫,哎哟,巧丫长的可真像你当年,”红灵已经收敛的情绪熟络的走过来拉了常巧姑的手,想摸常相逢,却被她躲了过去,不过她不以为意,看向常巧姑的目光满是慈爱,“巧姑都嫁人啦,怎么不往常家营送个信儿去,你可是你的不对了,好歹你是姓常的,嫁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跟家里老人说?你大伯跟你三叔可是嫡嫡亲的。” 不等常巧姑答话,她又抬头看了看窦家凉粉摊子上挂的幌子,“原来这凉粉摊子是你们开的?哎呀早知道那个窦师傅上我们家卖凉粉儿的时候我就不给银子了,那个窦二也是,看着倒像个老实人,怎么为了几个铜板,连亲叔亲婶子都不敢认了?” “不是不敢,是我们就没有什么‘亲叔亲婶子’!”常巧姑对当年的事情的记忆要比常相逢深刻太多了,“我们要是有什么‘亲叔亲婶子’,也不会落到今天!” “娘你还不快过来,当年咱们被这嫡嫡亲的叔叔伯伯给赶出家门,我虽然四岁,可是还没有忘呢,”常相逢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看向海氏,这人真是不记打,看到当年的欺负自己的旧仆不扑上去直接抓头发,还抱着哭? “瞧你这丫头说的,看来嫂子真是没有好好教你,当初可是你爹没有子嗣,才被收回了家产的,”红灵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后来你娘又不愿意为二伯守节,带了你们改嫁,难道常家还能把姓常的东西叫她带到外姓家去?” “行了,当年的事我娘要是不怪你无情无义,我呢,也不多说什么了,姐你带着娘回去吧,跟这种东西浪费口水,还不如回去喂喂鸡呢。”当初海映雪居然带了这么个无耻的丫鬟跟人私奔,而且最终落了这么个下场,常相逢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嫂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个呢?当初咱们在海府,可也没有这种吃食儿啊?”红灵也没有理会常相逢的讥讽,盯着桌子上的一碗碗凉粉,还有桌上来来去去的食客,显得很好奇。 “什么叫‘咱们在海府’,你把话说清楚了,当初你不过是个丫头,是在海府服侍主子的奴才,如今当了个农妇,长本事了,敢跟主子说你说我的?”常相逢不屑的一笑,鄙夷的看着红灵,这古代的规矩因为要赎常巧姑,她还是了解过的,所以直掐红灵的三寸。 “这不是跟着你娘跑了出来,哪里还有丫鬟小姐这一说?从你娘跟着常安邦出来,什么身份地位,就全抛去了,”红灵抿嘴一笑,看向海氏道,“嫂子,你看我这小孙子,看到你们的凉粉馋成啥样了,你是他的二奶奶,能看着不给孩子一碗?” 红灵如今都当祖母了,海氏眸光一暗,看向常巧姑,“巧姑,这孩子还得管你叫姑姑呢-” “我常相逢的凉粉是给人吃的,不喂狗,”海氏话还没说完,常相逢那边已经将凉粉切的咣咣响。 “看这孩子,我是你亲婶子,你侄子吃你一碗凉粉你都舍不得?抠死了,好啦,你给我们调三碗,婶子给你钱,”红灵将三个铜板拍到桌上,“这不是?” “好咧,哪怕人家端着去喂狗呢跟我也没关系,我摆摊做生意,向来是收钱卖饭,要是今儿这个,明儿那个的都跑来为了碗凉粉认亲戚,我也忙不过来不是?”常相逢无所谓的一笑,将三个铜板收到匣子里,示意柳氏给他们调凉粉儿。 海氏已经在一边尴尬的站不住了,常巧姑起身拉了她道,“咱们回去吧,我还得熬凉粉呢,不然一会儿人家来了,咱们没有货给人,耽误事儿了。” “成,咱们走,”海氏看了红灵一眼,因为有女儿在身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真是晦气,”看着那个叫红灵的半老太太拉了孙子孙女离开,常相逢忍不住骂道。 第15节 “这女人真是你娘以前的丫鬟?”柳氏也在旁边啧舌,原来海氏以前还是大家小姐,“她过的倒是不错,”可是居然看从小服侍的主子过苦日子,“她说她小儿子中了秀才还要考举人呢,要是成了举人老爷-” “她儿子成了什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虽然姓常,也说自己是常家营的,并不是还念着那边,只是因为不想认那个段天生,而且我爹在世的时候,对我们都很好,”常相逢心里也不舒服,当年的事她没有亲历,可是此时那些痛苦的记忆被翻了出来,“可是我的那两个叔伯,我爷爷先去世,后来我爹也病了,当年家里置的地,还是我娘带的嫁妆买的呢,又看常安民没媳妇,将自己的丫鬟嫁给了他,可是最后落了个什么结局?所以我说,人善被人欺,这才是真理。” “唉,世事无常啊,谁能说的准明天的事儿呢,”柳氏也是一番感慨,“你娘的性子也确实太软了些,”是不是大家闺秀都这样? “幸亏我不像我娘,不然早死了,”像海氏的常巧丫可不就跳了河么,常相逢冷冷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留言哈, ☆、第四十一v章 “你怎么了?不高兴?”明奕看到常相逢时,她虽然脸上笑着,可是眼中好像藏着怒气,“谁又欺负你了?” “啊?你怎么来了?没有,就是遇到了点儿窝火事儿,也不大,算了,”常相逢看到明奕也有些惊喜,连忙起身。 “我这不是才有空,准备回庄子上去,来几碗凉粉,我饿了,”明奕在常相逢面前坐了,又对柳氏道,“也给那几个切了,随他们吃饱。”好不容易明氏几个走了,明奕算是解放了,当天就骑马要回顾县的庄子上去。 “怎么?觉得我这凉粉儿好吃啊?”常相逢先倒了碗绿豆水给他,才开始切凉粉,“我跟你说,现在回头客可多呢,我姐夫每天带出去的凉粉,也都能卖完。” “确实好吃,比我们府上厨子调的好,”明奕也不客气,呼呼噜噜先下去半碗儿,才抬头道,“我府上的厨子怎么就调不出这味儿呢?” “那你叫人过来跟我学学,我包教包会,”这算什么事儿,太小意思了,“要是你们府上抽不出来身,我叫人给你们送些调好的。” “不用,我就来你这儿吃吧,坐在这里吃这些才有意思,”明奕摆摆手,“再来一碗。” “好,这开饭馆的最喜欢大肚汉了,你想吃多少都行,反正这是纯绿豆做的,没有一点坏处,”常相逢又调了一碗放在明奕桌前,“你为什么要去庄子上?凉快?” “不是,我明年要去考武举,跟着师傅在庄子上练武呢,乡下不是地方大嘛,跑马也方便,”明奕得意的一笑,“怎么样,没想到吧?我可是武举人,我刚才好像还听见你们在说什么举人呢!” 这兔子耳朵,常相逢心里吐槽,“没什么,碰到个人,过来炫耀她的小儿子要考举人了,这成了举人不就是老爷了么?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了。” “什么叫‘小小年纪’?我比你大啊,你才是‘小小年纪’!”明奕直接吃不下去了,将碗一推,“你哪里看我小了?” 噢,我不是把自己当成二十六了么?看你能不小么?“我错了,我不会说话,小侯爷你千万别生气,我给您道歉,你接着吃,”常相逢狗腿的将碗往明奕脸上推了推,“我再给您倒碗绿豆水?” “哼,你也别再叫我‘小侯爷’,明家早就不是历城侯的时候了,几十年前的事了,同在哪里还有什么侯府?”明奕其实最不喜欢听人叫他什么“小侯爷”,跟打脸似的,可是又不能直接说出来。 “那好吧,明公子,”常相逢明白他的感受,改口道。 “我还有件事要问你,这次令狐家的铺子跟我们订凉粉是你帮的忙吧?”常相逢想来想去,令狐俨忽然发善心给员工开福利,肯定是明奕的缘故。 “表哥跟你订了凉粉?订了多少?”明奕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消息,一脸惊喜,“你不必跟他客气,该收多少就收多少。” “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们还接不来这么大的生意呢,令狐家得多少铺子啊,一个铺子又有那么些伙计,”想想这些日窦二带回来的账本和自己批出去的凉粉,常相逢抿嘴一笑,“你还吃么?我请客。” “不吃了,你当我多大的肚子啊,而且也不要你请客,”这种小摊子能挣多少银子啊,“你有没有想过做其他的生意?摆小摊儿太辛苦,而且挣的也少。” “其他的生意?我只会做些吃食啊,还是不要了,”明奕明显是要帮自己,常相逢却不打算接受,“我们现在虽然本小利薄却够吃够用了,你不知道我只跟你说啊,我们卖凉粉,一天下来,好几百文的收入呢,”说到这个,常相逢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这一个月就是好几两,“姐夫说攒下银子,再置几亩地,说不定干几年,我们也成了小地主了。” 几年之后当个小地主?明奕心里摇头,“好,等你们买了地,就过来投到明家名下,我不收你们的租子。” 有功名的人是不用纳税的,许多百姓为了避税就把自己的田地投到这些人的名下,虽然常相逢心里并不赞同这个作法,可是入乡随俗,“那你可不能忘了,不过那个时候你肯定就当官儿去了,哪里还会记得我们这些小人物?” “你放心吧,就算是我要去也会交代下人,叫记得你的事,”明奕一拍胸脯,保证道。 吃完了凉粉明奕并不打算立马走,跟常相逢聊天比跟这些天对着的那几个“大家闺秀”要有意思多了,也比回庄子上听夫子念经要有趣,“你刚才生什么气呢?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那个家里要出举人的?” “你猜的没错,就是有个讨厌的人,过来炫耀说她的儿子要中举了,是要中举了,”常相逢撇撇嘴,随意跟明奕抱怨,“这举人很好考么?”在她的记忆里,河南从来不是个文风很盛的地方,明清的状元多出在江南,不知道永安是个什么情况。 “看来你是不希望那个讨厌的人的儿子中举了?”明奕嘻嘻一笑。 “啧,没什么希望不希望的,跟我们没有多大的关系,就算是中了,我们也不会去沾什么光,而且我们这种良民,举人老爷也不可能跑来把我们‘拿下’吧?”常相逢无所谓道,那个什么红灵的儿子中了举又如何,顶多来她们面前得瑟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嵩山书院倒是出了不少才子,不过现在的朝廷重文轻武,读书人如过江之鲫,想出人头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说起来功名路,明奕叹了口气。 常相逢见明奕语气低落,笑道,“别人不容易你肯定能金榜题名,我可等着听喜报的,对了,你要是中了武状元,整个洛阳城肯定都能得了消息吧?” “为什么我就容易?因为我姓明?”明奕听常相逢说的简单,有些不悦。 “因为你人很聪明,那天我也看到了,你在马上就能飞起来,肯定功夫也好,而且这种伏里天儿,你不在府里凉快,还要跑到庄子里练武,说明你很勤奋,而且明家的家世,肯定也会给你请好先生的,这样一来,你还会不中?” 她夸自己聪明,还功夫好,又勤奋,不知怎么的,明奕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早先因为陪着明夫人和南丽莹积攒下来的怨气也荡然无存,“你说的没错,我一定会中的,到那个时候-” 到那个时候,自己一定会来找常相逢的,明奕在心里对自己说,至于找她做什么?第一时间告诉她自己中进士的消息?还是跟她分享自己的快乐?明奕没想清楚。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大仇未报?还是要衣锦还乡?”常相逢可没有明奕那么多的想法,咯咯笑道。 明奕被常相逢笑的脸一红,起身道,“没什么,你就好好在这里摆摊儿,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叫人去明府找一个叫吉祥的,他是我的贴身小厮,一准儿能帮你。” “好,我记得了,你也快走吧,这会儿天也不怎么了热了,树底下跑马还算舒服,”常相逢看了一眼明奕在路边吃草的黑马,身高腿长,眼睛黑亮,“你这马真漂亮!” “这是表哥从西边帮我寻的,大宛名驹,以后啊,他就跟着我上战场,”明奕走到自己的马前,“他叫扬威,你要不要试试?” “我?骑它?算了吧,听说凡是好马脾气都大,我可不想被踢,你快走吧,”常相逢连连摆手,这东西远看还成,赏心悦目,走近她就有些害怕了,还要骑上去?估计搬个凳子垫着她也爬不上去,“这个我可不试。” 见常相逢连连后退,明奕对不住哈哈大笑,一按马背飞身上马,“你看,他很听话的,脾气也好。” “行啦,你快走吧,我还要做生意呢,”常相逢看着马背上的明奕,这么仰视着,英眉郎目鼻直口方的,一口白牙笑起来晃瞎人眼,还挺帅,“将来吧,将来碰见个低的,我再试试。” 待明奕带了一帮子长随呼啸而去,柳氏凑过来道,“这小侯爷还真不错,”说着将一块碎银递到常相逢面前,“人家赏的,我看足有一两重。” “唔,能把咱们摊子都能买下了,不过明公子于我们是有大恩的,以后他再来,银子咱们是一定不能收的。”常相逢回到案前,嘱咐柳氏道…… 转眼窦家给令狐家店铺送凉粉已经满一个月了,这日窦二早早赶回来跟常相逢一同到汇宝楼跟胡掌柜兑账。 “胡掌柜,这是我们自己做的凉粉,给您带了两坨,您给伙计们分分,回去自己调着吃也行,”常相逢一到汇宝楼就先向胡掌柜致谢,“我姐姐原本也要来的,只是家里的生意断不了人,她叫我跟您带好儿呢。” 从白园出来,常相逢他们已经到汇宝楼跟胡掌柜致谢了,胡掌柜对这对懂礼的姐妹印象不错,“这我可不能要,你们原就是小本儿生意,哪里经得起这么送,再说你姐夫也时不时的过来给我们送凉粉,我啊,已经吃过不少回了,快拿回去吧。” “您吃过不少回,那是您,这是叫您跟伙计们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的,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自家做的又不值什么,”常相逢还是将已经两坨凉粉交给一边的伙计,接过他递过来的凉茶喝了一口才将怀里的账本递给胡掌柜,“掌柜您看,这是这个月我们送的凉粉儿。” “噢,你们上楼去吧,今儿我们大东家在,说是要看看账本儿呢,”胡掌柜并没有接常相逢的账本,一指楼上道。 原来令狐俨在,那自己也不怕,包括李家跟梁家送来的账本她都仔细看了,都盖着那些铺子的戳儿呢,而且店里的掌柜还签了名,这年头认字的庄户人还是少,也不可能造假,“那谢谢掌柜了,我们上去。” 常相逢上去时,令狐俨正在账房里看账,看到常相逢进来,没有说话,只是一指屋里的椅子,示意他们坐下。 常相逢看着令狐俨细长的手指在算盘上翻飞,左手那一页页账本翻的极快,心里惊叹,自己拿计算机只怕也没有这么速度,不过一个大老板有必要自己过来算账么? “好了,将你们的账目拿过来,我看看这一个月我的伙计们共吃了你们多少碗凉粉儿,”令狐俨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常相逢,合上手里的账目,淡淡道。 “那,这是总共的账目,我都算好了,不过您再算算,”反正你打算盘给飞一样,自己那点儿小账,也费不了他多少功夫。 “三本儿?整个洛阳你们都跑遍了?”令狐俨看到常相逢送上来的账本,有些讶异,不由打开来细看。 ☆、第42章 四十三二和的心思 “回大东家的话,这都怨我,”窦二以为令狐俨嫌他们贪心,本来只是跟他订的,结果他们却又弄了两家一起送,来讹令狐家,“这怨小的贪了,想着一个人跑不过来,洛阳又大-” “姐夫你说什么呢?这是我的主意,令狐东家跟现在订凉粉给店里的伙计们降温解暑,是他的仁义之举,既然是善举,自然要惠及令狐家名下的每一间店铺才是,不然就城东城北的店铺享了此项福利,而且城南跟城西的店铺没有,难免会心生不满,这跟令狐东家的本意不就背道而驰了么?” 这丫头倒是好口才,不过想法倒也有理,听着也像是读过书的,“按你的说法,你是怕我的伙计对我这个东家有意见,才特意多叫了两家,一起来给我们令狐家的店面送凉粉儿了?” “是啊,您放心我们找的两家是自家亲戚而且也都是本分人家,我姐夫中间还去城南跟城西问了,你们那边的伙计也都说味道不错,分量也足,”常相逢颔首道。 “这后头的账是你记得?你会梵书?”令狐俨被账本后头那一排排数字吸引,“谁教给你的?” “噢,那个啊,小时候我爹教的,算账挺好使,我不会打算盘,就这么算了,”自己用数字合计了一下,没想到却被他发现了,倒成了什么“梵书”? 令狐俨这回正眼打理了常相逢一番,“你爹?姓常的?” 这话问的,自己姓常亲爹可不姓常么?常相逢给了他一记眼刀,“是啊,我爹去世前是个秀才,学问很好的,若不是英年早逝,只怕也能博个功名呢。” 原来如此,令狐俨点点头,将几本账粗粗合了,居然不错一文,“你这本总账做的很明白,下去领银子去吧。” “谢谢哈,”没想到挺顺利的,自己这一次可是能赚不少,常相逢实心实意的给令狐俨鞠了个躬,“那我们走了,要不?我们车上还有凉粉儿呢,给您调一碗尝尝?” 常相逢的凉粉儿令狐俨也只是在明府的时候尝过一次,除了样子新奇一些外,也就是一点儿野趣罢了,可是遇到常相逢那真挚的眼神儿,他觉得再尝一次也不错,“好吧,如果味道不错,往我府里也送上一些,给老太太添道小食。” “好咧,我就说嘛,你叫我们给店家里伙计们送了凉粉儿,可是您府里的下人们也该给发些防暑降温的福利嘛,我们这凉粉就挺好,纯绿豆做的,”又来生意了,常相逢兴冲冲的跑来楼,利落的切了一碗凉粉调好了,给令狐俨端了上来。 “你这么瞪着我我怎么吃?”令狐俨挑起一筷子凉粉刚想送到口中,就看到常相逢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嘴就有些张不开了,“家里人没教过你规矩?” “我又不是馋得很才看你,是想看从你的表情里看出你喜不喜欢吃这个,”常相逢白了令狐俨一眼,自己又不是他家的下人,还什么规矩不规矩,自己顶多就是有些不礼貌罢了。 “我不看了,你慢慢吃哈,”常相逢起身出了账房的门儿去看二楼陈列的珠宝首饰,啧啧,这些金银珠宝可比令狐俨那张脸好看多了。 “好了,你把碗端走吧,以后隔两天就往金谷园令狐府送一些吧,至于要多少,那里的管事会告诉你,”令狐俨端坐在自己的书案前,完全没有才吃过东西的样子。 常相逢看了一眼空空的碗,心里比了个“v”字,看来味道还能入得了这位大少爷的口,“好,到时候我叫姐夫亲自送,那大东家,我们走啦,下月还找您看账?” “不必了,我哪有那功夫,你找胡掌柜就行了,”看着眉眼中掩不住得意的常相逢,令狐俨有些哭笑不得,多送几坨凉粉就那么高兴么?“你没考虑过天冷以后怎么办?” “天冷以后我们还卖热豆腐啊?热豆腐您没有吃过吧?味道也很好的,常吃对身体也好,不过那个不好送,”常相逢立马开始考虑送货的可能性,“现在这天儿吃着也有些热了,等天冷了吧,我做个保温桶,装好了叫我姐夫给您送到府里你尝尝?当早饭吃着最好了!” “我没打算跟你订什么热豆腐,”这丫头还真是掉到钱眼儿里了,倒像自己当年,一点儿机会都不舍得放过,“我只是在想,你准备这么卖一辈子?这凉粉虽好,想来也不难做,只怕明年大街小巷都会有人卖了。” “到时候我再想别的呗,我想开个饭店,可是没攒够银子呢,”常相逢这些天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有手艺,支个小饭店应该不算困难,只要一步一步来,成不了大企业,奔个小康应该不是问题,“不过这路得一步步走嘛,您别看我们就一个小摊位,一架毛驴车,可是现在挣的并不少。” 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了,令狐俨点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记得往我府上送凉粉就是了。” “那白园呢?送不送?”常相逢话一出口,就看到令狐俨的脸上挂了层霜,恨得只想咬下自己的舌头,忙一弯腰,“我出去了。” 看常相逢跟兔子一样在二楼伙计讶异的目光“窜”下了楼,令狐俨哑然失笑,忽然觉得自己因为一个小姑娘的冒失就生气实在太没心胸。 “相逢,没想到令狐东家这么爽快,我以为他们也有账跟咱们要好好对一对呢,”腰里缠着十两银子,窦二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大了些,“谁知道,嘿嘿!” “人家是做大生意的,你以为跟你一样,收了一块银子就乐翻了天?走吧,咱们把车上的凉粉卖了就回家,反正没多少,”常相逢抬头看看天色,她可是奉行贼不走空,既然出来了,顺带生意还是要做两起的。 “好,一会儿快回家时,咱们去把这锭银子破开,说不定占海跟李二和都在家里等着了,”今天他们跟令狐家结账,人家也要跟他来结账的。 “唉,瞧着,还没捂热着,就要分人了,”常相逢心情也很好,“估计咱们这样干到九月,准能换一锭这样的留着。” “可不是么,一准儿!”窦二对未来也是充满信心,他心里已经想好了,等手里银子够了,就还给常相逢,自己的媳妇儿还要自己娶才是,“这下来还要收豆子了,我准备跑远些,越是山里,越便宜。” “咱们又不是人手多的用不完,你跑的远浪费的不是时间?差的那点儿价钱,你多卖些凉粉就出来了,”常相逢有些不以为然,虽然开源节流,可是也要计算成本才行。 窦二却是另一种想法,“没事儿,我遇到连阴天再去就行了,咱们用的多,还是能省一些的,我还想着闲了将咱们院墙后的那地空地给翻出来,咱们自己也种上些豆子。” “咋不种粮食?也省得咱们买了?而且你种那个,别人愿意么?也不是咱们家的地,”对种东西常相逢不懂,但那地现在无主是不错,可你跑过去种,有了收成估计就会有人出来说话了。 “那地种麦子不行,我想先种两年黄豆倒倒茬,将来再种些小麦也行,至于旁人你放心,我跟七爷说一声就是了,咱们院子后面坡坡沟沟的,光整治都得花功夫,谁会计较?我也是想着这阵子老下雨出不了摊儿,才找些事做,我跟你姐商量了,这些你不用做,我跟她干就行了。” 真是一对闲不住啊,常相逢点点头,“你们随便吧,那凉粉我熬就行了。” 待他们卖过车上的凉粉回家时,看到梁占海跟李二和已经都在了,因为今天分钱,大家有说有笑的情绪都很好。 “窦二哥回来了,怎么样?人家给了没?”看到窦二回来,李二和急忙迎了出来,要是令狐家不给钱,那他们可就白忙活了,“他们认账没?” 第16节 “瞧你说的,令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儿?会勒苛咱们这点银子?”窦二嘿嘿一笑,从兜里拿出换好的几小块碎银子和一把铜板,“你们的账肯定在家也是算好的,咱们再一对,就给你。”人家给他爽快,他也不会扣着乡亲的不给。 给李二和和梁占海分好了银子,大家心里都很高兴,常相逢又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打了一壶酒留李二和跟梁占海吃饭,发薪的日子小搓一顿也算是激励一下士气。 “二哥我都没想到卖个凉粉能挣这么些,这可比下地挣的多,咱们这走街串巷的税又少,”李二和抿了口酒盅里的酒,扬声道,“我也不说别的,摆摊儿我家里人手不够,就这么每年跟着你卖上几个月,就能多添几亩地呢,这庄户人家,地还是根本啊!” 李二和家地虽然不多,也有个十来亩,加上爹娘还不算老,负担轻,日子比梁家和窦家要富裕一些,他说话气也更粗。 “可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是手里不宽裕吗,”窦二点点头,“说到底咱们还是庄户人,有地最保险,要是能投到哪位举人老爷的名下,还是种地的好,将来日子好了,没准儿孙还能讨个功名光宗耀祖不是?” “看来二哥是想着养个有出息的儿子了,”李二和哈哈笑道,“我听我姐说,嫂子可是秀才家的女儿,还认字儿?”按辈份儿因着李氏的缘故李二和比窦二高一辈儿呢,可他们没有血缘,如今又有生意来往,按年龄窦二还大着李二和几岁,李二和也就不跟他论那些了。 “不止是你嫂子,相逢学问也好着呢,我是卖豆腐卖凉粉成天在看头跑,这看来看去,还是读书做官有前程,日子舒服不说,还受人爱戴,就算是亲戚跟着也光彩,”这日子一好,窦二的心思就有了变化,人往高处走,就算是自己不行,也希望儿孙能当上人上人。 李二和隔着梁占海看了一眼石榴树旁吃饭的常相逢,以前他听姐姐说过一嘴,常家的俩闺女一个赛一个能干,后来又听他姐说常相逢能干是能干,就是太厉害了,可现在天天过来提凉粉儿时接触多了,李二和只觉得常相逢人长的漂亮,说话爽利,手脚勤快,今天一尝,厨艺更好,听窦二这话音儿还认字儿,这可是地主家的闺女也没有的长处。 至于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做为男人他的想法跟姐姐不一样,常相逢厉害可是看着还是讲理的,何况姑娘家长的跟朵花儿一样,要是没有几分脾性,不是叫人随便欺负了么? “是啊,二哥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好好干几年,攒下几亩好田,自己种不完,就雇个长工,咱也当个小地主,要是能讨个好媳妇,再养个秀才举人出来,以后走到哪儿都被人叫李老爷,那日子就算是圆满了。”李二和给窦二倒了一杯酒,“占海说是不是?” “那是肯定的,谁不想过那日子?”梁占海年纪小些,不敢喝酒,就在旁边就馍吃菜,“我也想咧,可是我娘说,先挣几年银子,给我将娶妇定了,这没有媳妇,什么举人老爷的儿子,不是开玩笑么?” “这小子,看着面儿憨,心里清楚着呢,还知道先要个媳妇,这好媳妇可是不好寻啊,像二哥这么好福气的,这十里八乡有几个?”李二和的话倒是发自内心,常巧姑长的不错,亲爹还是个秀才,虽然被后爹卖过,可人家是在令狐家服侍华姨娘的,并不是什么少爷身边的丫头,这大家婢可不是一般庄户人家能求得到的。 “那是,有时候想想真跟做梦一般,”想到自己的好福气,窦二嘿嘿直乐,如今有了这两门生意,他觉得李二和的理想并不太遥远。 三人中梁占海住的远,吃完饭后趁着天还不黑又要了十五坨凉粉赶着车走了,李二和跟窦二又喝了一会儿,直到李氏不放心过来叫,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嫌瘦的话,可以先看看我的二姑娘啊,上面的链接。 另:我又粗心大意了,41之后直接43了,不会改啊,就这样吧,没有42章,遁走。 ☆、第43章 四十四泄密 “我咋瞅着那个二和老瞟我们巧丫,”待人都走了常巧姑出来收拾,看着一旁怏怏欲睡的常相逢笑道,“巧丫觉得二和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好啦,终于走了,我洗去啦,明天还要出摊儿呢,”常相逢对那个老冲着自己傻笑的李二和可没有什么好感,有道是买猪看圈,就李氏那人,她也不会跟李二和有什么。 “小伙子挺精神的,又中意你,我瞧着做生意也聪明,”常巧姑觉得李家不错,虽然她知道妹妹不喜欢李氏,可是出门的大姑子能当娘家多少家儿? “我还小呢,你就这么着急赶我出门?”常相逢嘻嘻一笑,“我的婚事啊,以后我要是想嫁的时候,自然会跟你们说的。”李二和要是个美少年还好说,可人精不说,长的跟她差不多高,常相逢可是长腿控。 “相逢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你别催她了,再说二和跟相逢也差着辈儿呢,”窦二不愿意看到妻子跟姨妹为这个再起争执,在一旁劝道。 “你知道什么?巧丫都多大了?再不快定下,等过了年纪就是人挑她了,”常巧姑觉得丈夫根本体会不了她的苦心,“到底不是你的妹妹,你自然觉得早晚都行!” 窦二被常巧姑这么一说,也有些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相逢她不是不愿意吗?你何必逼她?惹的大家都不高兴。” “她年纪小不知道轻重你也不懂事么?”常巧姑这次真的生气了,丈夫不帮着自己劝妹妹也就罢了,还这么说自己,“姑娘家的好年纪就那么几年,若是耽误了,你叫她怎么嫁人?!行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别管了,我劝她你也少说话。” 常相逢洗漱过出来,常巧姑跟窦二已经进屋了,她不知道一向恩爱的姐姐姐夫居然为自己红了脸,径自回自己屋里睡觉去了,今天下了点雨,温度降了没少,还能好好睡上一会儿。 “相逢,相逢,出事儿了,”几天后的一个清早,常相逢正准备过去接姐姐的班儿,就看到李氏急匆匆的闯进自家的院子,“夏婶儿,有什么事?” “你这丫头倒还真消停,不急不慢的啊,”李氏看到常相逢,心里恨嘴上也不客气,这种女人,亏自己亲兄弟还想叫自己说媒,“哼,亏我们还沾着亲,你们一家到半个店我家是怎么对待你的?就一个方子,跟你张了几回嘴,你们都紧咬着不放,现在好了,卖给你们常家人?你也太没良心了,你姐现在可是窦家的媳妇!” 这是做什么?大清早就跑来撒泼?常相逢将围裙一甩扔到树下的桌上,“夏婶子,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我们将方子卖给常家了?先不说这事没有,就算是有,那又怎么样?我的东西我还不能卖了?” “巧丫,”常巧姑也是因为发现对面张家媳妇早上摆出了凉粉儿来,急忙跑回来找常相逢的,此刻正走到门口,听到常相逢的话,眼泪就流下来了,“巧丫,不会是你吧?你怎么?” “到底怎么回事,谁先解释一下,”常相逢瞪着面前的两个女人,一指李氏道,“你先说。” 李氏也不客气,“这都好几天了,我家二和实在觉得奇怪才过来叫我问的,说是现在城南那几家凉粉摊儿了,说是进的常家的凉粉,说什么常家营的凉粉才是正宗的,还有,二和给令狐家送凉粉的时候,听说那些人也到令狐家的店里卖了,只是令狐家没要他们的,常相逢,你们好像就是常家营的。” “你说,你回来又是怎么回事?”听到常家营,常相逢眸光一闪,看向常巧姑的目光满是讥诮。 “今儿我们出摊儿,看到对面姓张家也卖凉粉了,还说她们是正学宗的,是常家营祖传的手艺,”说到这儿常巧姑也冷静下来,“常家,这东西不是你从令狐家船上听来的么?怎么会是常家?” “是啊,这是我从令狐家听来的,那天明公子也说了,这是河阳府一个小村子里才有的东西,常家人怎么会知道呢?姐姐,你在常家呆到六岁,可曾见过他们做这个?”常相逢道。 “没有,从来没有,这根本不是常家的东西,可他们怎么知道了方子?”常巧姑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就要问姐姐你告诉过谁了?”常相逢很清楚从自己这里是不可能将这种机密给漏出去的。 说罢她不再理会面色苍白的常巧姑,转头看向李氏,“咱们当初说好的就是你们批我家的凉粉卖,我保证的是城南给批李二和,至于其他的,并没有保证,而且令狐家的铺子认的是我姐夫跟我,跟你们李家没有半分银子的关系,如果夏婶子觉得上当了,今天就不必叫李二和过来了,当然,令狐家的铺子,大不了叫锁住跑一趟就是了。” 有些人给点儿阳光就觉得自己可以万物生了,常相逢可不想助长这些人的气焰,直接一张冷脸甩了过来,“你们好好想想吧,我过去出摊儿。” “巧丫,巧丫,”常巧姑见妹妹这个样子,面更白了,“我只跟娘说了,这些天娘一来就帮我干活,熬凉粉的时候我没有瞒她,我去问她!” 说着一抹眼泪就往门外跑去。 “那我先跟你说说她会怎么回答你,肯定会说,你是姓常的,常家营的都是你的亲人,甚至还会说,将方子告诉了她们,日后他们过的好了,也会帮衬咱们,说那里是你的娘家,你不能一个发财,不管娘家人,甚至会说常家人都不错,当初被赶出门全是她的错,是她没有生男孩子,”常相逢也没有拦常巧姑,站在她身后冷冷道,“你也想开些,那不是咱们的亲娘吗?她卖了你,卖了我,现在卖了咱们的方子,那都是亲娘,她就算是杀了你,也是应该的。” 看着常巧姑轻轻颤动的肩头,常相逢知道常巧姑在哭,也能明白她现在心里的失望,被人背叛的痛苦,还有对家人的愧疚,此刻都溢满于心,可是为了叫常巧姑记住今天的感受,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常相逢并没有去劝她,她没有再多看常巧姑跟李氏一眼,径直从她们身边走过,往东门而去。 “相逢,你来啦,”柳氏看到对面同样摆了凉粉摊儿的张家媳妇,“你看她们,又学咱们呢。” “咋啦?就兴你家卖?我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不就是几坨凉粉么?有啥难的?”张家媳妇一看到常相逢过来,立马处于战备状态,她今天可是把两个儿子都带来了,就是怕常相逢如果对她动手,她也有个仗恃。 同样看到常相逢来的其他小生意人儿也都将目光凝在她的身上,就想看看她下来会怎么办,会不会再跟张家媳妇打起来。 “张婶子说的没错,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谁卖不是卖?以前张婶子跟着咱们卖豆腐,卖热豆腐,又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次卖凉粉儿也是正常的,没啥大不了的,”常相逢淡淡一笑,坐在自家案后悠然的切着凉粉,再一碗碗装好,等着客人上门儿。倒是惊得张家媳妇一天没敢放松警惕。 白天因为多了张家也卖凉粉,常相逢的凉粉卖的自然就慢了一些,待到天色微黑要关城门儿了,她才跟柳嫂将家什装到老驴车上慢慢往家里走。 “相逢回来了,相逢,”因为出了常家的事儿,李二和跟梁占海都没有走,看到常相逢回来,忙站起身。 “相逢,你别听我姐胡说,那方子是你们生计所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人?就算是卖也不回的,”李二和忙向常相逢道歉,虽然城南多了几家卖凉粉的,可是有令狐家的铺子撑着,他“窦师傅”的她的招牌又在四街八巷走了一个多月了,还能比不过那些野摊子? “我姐呢?回来了没?”常相逢冲李二和点点头,又冲梁占海道,“城西呢?也有人开始卖了?” “城西偏,还没有呢,不过这常家到处跟人说他们是正宗的,还说你们的娘改嫁时偷了常家的家传手艺带走了,说是不叫你们卖呢,”梁占海从城西跑到城东,听到的八卦也多一些,想了想终是鼓足勇气小声道,“他们还说,还说海婶子不守妇道,当姑娘时跟人私奔,后来又不愿给常秀才守节,跟着一个姓段的跑了。” “啊-”屋里传来凄厉的哭声,生生将外头的人吓了一跳,窦二忙冲进自己房里,才发现原来妻子跟岳母都在屋里面。 “婶子,婶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也在,我知道那些话都是胡说的,是我嘴欠,我该打,”梁占海不过十五,看到泪水滂沱又哭又笑状如疯妇的海氏,吓的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没你的事儿,你不说别人就不说了?叫她好好听听,好好看清楚那些人到底都是什么嘴脸,”常相逢跨进屋看着跟常巧姑相拥而泣的海氏,心里满是鄙弃,自己作死,非得拉上别人。 “巧丫,娘不是故意的,她也是,”常巧姑想帮海氏说话,可是看到自己丈夫,心里一阵发虚,半天才又讷然道,“她也是被红灵那个贱婢给骗了。” “她被人骗是一回两回了?别人怎么不会被人骗?人家就骗她?!你不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今天的事儿娘有一小半错,你就有一大半的错,”常相逢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常巧姑,“方子的事只有咱们三个人知道,我跟姐夫都能不说,你怎么就憋不住呢?告诉一个是非不分的糊涂虫,就显得你孝敬了?” “我,我,”常巧姑咬着嘴唇垂头不语,她当时跟海氏说,完全是因为海氏是她的亲娘,她觉得亲娘不会将自己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告诉别人,可是这才多久,常家居然也做的凉粉,而且还不叫她们卖了? “现在说这些白搭蜡,关键看下来怎么办吧,”窦二像帮妻子说话,可是常相逢说的也没有错,若不是常巧姑管不住自己的嘴,哪里会有今天的事? “相逢,你来说吧,咱们家向来你最有主意,”窦二示意梁占海和李二和出去坐了,自己妻子干活可以,可是论心眼跟见识,比姨妹还差的远。 “这有什么可商量的?他们不叫咱们卖咱们就不卖了?而且令狐家的生意是姐夫你接的,就算是咱们不卖凉粉,常家的人也进不去令狐家的铺子,”因为有明奕在,这一点儿常相逢还是敢肯定的,“当然,咱们的生意肯定会受影响,索性这样吧,我这就将熬凉粉的法子跟你们说了,以后你们也自己熬吧,顺便也卖卖,左右已经传出去了,大家一起挣钱好了。” “相逢,这怎么行?”李二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常家拿了方子可也没有告诉其他人,而是也支了卖凉粉坨的门脸,除了叫自己家的人赶了车出来卖外,就是像常相逢这样将凉粉坨子“批”给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每次写凉粉,我都好想吃,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啊,可惜离的太远,吃不到了。 ☆、第44章 四十五公开 窦二也想否决,可是想到这方子本就是常相逢的,他们靠这个已经挣了不少了,阻止她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垂头不语。 “今天夏婶子也说了,咱们到底是亲戚,有银子自然叫亲戚挣,难道我还叫仇人去挣不成?我这个向来不是看血亲论亲疏的,再说了,”常相逢加大嗓门,“不论是姓常的还是姓段的,谁又将我们当过亲人?” 那种被人家几句甜言蜜语就哄的不知道东南西北的傻缺可不是她! 窦二已经明白了常相逢的想法,与其不拿出方子得罪了窦七爷家这两个儿媳,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做个人情,左右这方子已经是保不住了,“是啊,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们一个城南一个城西的,咱们也不冲突,你看那卖红薯凉粉儿的这么些年也没见饿死了谁。” 说干就干,常相逢起身招呼李二和跟梁占海,“过来我教你们熬凉粉儿,你们所谓的方子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字‘盐’,别的凉粉不调没味儿,而这个有,原因就在这儿,只有加了盐的,才会成型,不然装了盆怎么也不会坨住。” 原来是这样,李二和忍不住面露喜色,这东西他跟他二姐在家里都试过,可是就是成不了型,原来窍道在这里,“我明白了,相逢,谢谢你!” 送走了李二和跟梁占海,常相逢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大门口,海氏跟常巧姑到现在都没有露面,她不打算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就要看着这两个人出来,看她们有什么面目来面对自己!其实这个时候,常相逢都有了分家的心! 海氏已经停了哭声,看到天色不早,也不好再在窦家多留,在屋里反复跟常巧姑赔了不是,才整了整衣衫出了屋子。 “巧,巧丫,”海氏没想到常相逢正坐在院门口笑微微的看着她,虽然她唇边挂着笑,可那冰冷的目光看的海氏脊背生寒,“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信了红灵的话,没想到她跟我几十年的交情,会哄骗我。” “她若是念着跟你的交情,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一个新寡之人带了两个女儿大冬天被赶出家门?她若是念着跟你的交情还会将你跟人私奔的事情散布的四邻皆知?”常相逢讥诮的一笑,“你是多年没人理会了,看到个熟人过来嘘寒问暖共忆往昔,就把亲生骨肉都忘个一干二净了吧?她是又叫了你几声小姐?” “巧丫,你不要这么跟我说话,好歹我是你的亲娘,”海氏仿佛被人狠狠抽了几个耳光,一张脸又青又红,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你是我亲娘?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那你好好跟我说说,你这个亲娘为了我这个女儿都做过什么?我在这里洗耳恭听,”常相逢连点儿心软的意思都没有,常巧丫已经死了,死在自己亲生母亲的懦弱和自私里,她现在是常相逢,跟海氏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我也没有想到红灵心眼那么坏,她以前不是那样的,而且她过来找我也只是跟我说了说这些年的情景,又夸你跟你姐能干,方子的事她没有刻意提,我也是随口一说,”海氏殷切的看向常巧姑,“巧姑你还有印象对不对,以前你婶子对你很好的,成天带着你。” “她成天带着我,是因为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嫁给三叔,还是你的丫鬟,”在屋里半天,海氏反复解释的都是自己如何无心的,说自己这些年的艰难,甚至还说起红灵的以前的种种好处,常巧姑对这个母亲也很失望,“娘,人家都那样说你了,你还不生气么?还在为她们辩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常家人过来不叫我们卖凉粉,我跟巧丫以后靠什么生活?” 海氏跟常安邦私奔的事可不是谁都知道的,因为顾忌名声,常家也根本没有对外人提起。 “不会的,你们到底是姓常的,本来你跟二郎成亲,没有通知常家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海氏从来先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那你再嫁给段天生,通知常家了没?怪不得人家说你自己跑着段天生跑了呢!我觉得你但凡有些气性,当年就应该直接一条绳子吊死在常家大门口,叫大家都看看常家人是如何逼死自己亲兄弟留下的孤儿寡母的。” “行了,你别开口,”常相逢看常巧姑又要开腔,直接打断她。自己这个姐姐比海氏也就强在看重她这个妹子,论起“心地善良”比海氏不遑多让。 常相逢冷冷看着海氏,对于常家,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那就是陌生人,可是他们出现了,还是恶意的,那就不能怪自己无情了,“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那个红灵是什么来历,海家的家生子?” 海氏不知道常相逢为什么问这个,可是女儿肯不提这件事,好好跟自己说话,连忙道,“是,她是海家的家生子儿,一家子都在海家呢,当年她跟愿意跟我出来也着实难为她了。” “到现在你还对她‘心怀感激’啊,那我问你,她的身契在哪里?你还给她了?”常相逢懒得听海氏忆往昔,直接问道。 “没有,当年走时哪里想的到那么多,”海氏脸一红,在已经成年的女儿面前,过去的事她也是羞于提起。 “那红灵这些年跟巩县那边来往没有?” “这我不知道,当初我还在常家的时候,她好像没有,因为当年的事,她一家都被赶到乡下庄子上了,这是我对不起她,”海氏摇摇头。 这种圣母白莲花自己真是没法评价了,红灵再倒霉,当初跟海氏一起走的时候,也已经晓事了,可她还是选择跟着自家主子私奔而不是去通报海老太爷夫妇,后来海氏落难,她没有帮忙,现在更是出来加害,可见这个人的心眼儿极坏,而海氏却视她为心腹知己,也算是眼里进屎了。 “你当年跟着我爹跑出来,红灵当时是什么反应?她也是大家子调-教出来的,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还有,你是怎么认识我爹的?”常相逢想把当年的事情弄清楚,找出对付常家的办法来。 “这还是她当时给我出的主意,不然像常家那样的出身,我怎么可能会嫁给她?你外祖当过翰林院的学士,就算是当年的洛阳府见到他也是要执学生礼的。”也是因为如此,当年看上常安邦,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光明正大的嫁给他,才会想到私奔这一条路的。 红灵出的主意?这种自私无情的女人,为什么会出主意撺掇自家小姐跟人私奔?常相逢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呢?为什么要冒大那么大的风险?私奔被抓住要沉塘吧?” “我当年定过一门娃娃亲,是开封米家的儿子,那人长的很丑,比我还大了七岁,我心里本不愿意,后来回我外祖家探亲的路上,又遇到了你爹,就动了心,红灵也觉得我嫁到米家十分委屈,你爹好歹是个秀才呢,听说姓米的文才不行,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回想过去,海氏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是对是错了…… 姓米的长的丑,年纪大,还没有文化,这确实不能满足小姑娘的想像,常相逢点点头,“我再问你一件事,红灵当年若是跟你嫁到米家,是不是就是那种通房?”这种事小说里写的很多,常相逢本能的就想到这方面了,跟着海氏养的跟个副小姐一样的红灵,未必能看上米家少爷吧? 海氏被常相逢的问话吓了一跳,恨不得去掩她的嘴,“你小姑娘家家浑说什么呢?叫人听见了,” 第17节 人啊,真是,海氏十几岁就能跟人私奔,却在教育自己不能说什么样的话?“我只问你是不是这样的?”看海氏为难的点点头,常相逢冷笑数声,“敢情是她看上了我爹啊,可她怎么就嫁给常安民了?” “常家并不宽裕,还是我过去了之后,将带去的首饰变卖了,才又置了些地,而且你爹除了读书不通俗务的,再说他对我也是极好的,”海氏不明白女儿为什么问的这么仔细,可是她对常相逢心里有愧,乖乖的问什么答什么了。 “红灵以前对我很忠心的,事事为我考虑,她才不会-”看上常安邦?海氏没有想过个问题,如果常家是大户人家,将自己忠心的丫鬟给丈夫做通房是题中之义,可是常家那么样的家境,怎么可能?何况常安邦在世的时候对海映雪很好,她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我明白了,红灵不想你嫁到米家去,而我爹呢,除了家世不济外,样样拿的出手,而且,学问也不错,若不是死的早,只怕中个举人之类的也是尽早的事,给这样的人做小,尤其还有一个你这样的事事听她的话的主母,真是再好不过了,可是呢,到了常家,她的希望破灭了,反而被嫁给了小叔子常安民,”常相逢点点头,叹息一声,“恨你也是自然的事儿。” “不是这样的,是红灵怀了志良,没办法了,才叫安民娶的她,本来你爹是不许安民娶她的,说是要去母留子,可是我看她哭的太可怜了,就求了你爹,再说了,乡下人家,哪里能做出那种事?”海氏根本不相信常相逢的猜测,何况她一直将红灵当做同甘共苦的亲姐妹,没有半点儿对不起红灵的地方。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还是有些眼光的,“我爹出身不高,乡下人家没有出过去母留子的事,可是我爹却要那么做?你想过为什么没有?肯定是他老人家一早就知道那个红灵人品不好啊?居然还跟人勾搭未婚先孕?”常相逢看了一眼一旁的常巧姑,“你说我说的有理没有?” 常巧姑没见过红灵往父亲常安邦那里凑,可是她带着自己的时候老找叔叔说话却是有的,“是啊,当时我虽然小,可也记得,她老是哄着我叫我说去找三叔玩。” 说罢又冲海氏道,“娘,我在白园这些年,虽然白园没有男人,可是这些事听的也不少,妹妹猜的一准儿没错,我爹是常家唯一的秀才,三叔却自幼顽劣,根本不读书的,长的也是他们兄弟里最差的,红灵跟你在海家长大,怎么可能看上三叔主动去勾搭他?定然是我爹那里走不通,才会想出那种下作的主意,那个时候她年纪可已经不小了。” “怎么可能?我们从小一处长大的,我原想着等你爹中了举人,再给她寻门好亲,风风光光的嫁也,也不枉她跟了我一场,”海氏哆嗦着嘴唇,她想斥责两个女儿小人之心,可是却没有底气,她想起来自己怀着常巧姑的时候,红灵确实说过丈夫需要要照顾之类的话,也曾每天晚上熬了汤水替自己送到常安邦的书房去,后来还是常安邦说他晚上吃东西睡不好觉,自己才不叫红灵再做了。 海氏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常相逢看她的脸色,但知道这次她是真正听进去她们姐妹的话了,好心里的计划已经渐渐成型了,就怕到时候海氏扯她的后腿了,“那你现在呢?还觉得她是个好的?对你一心一意对待你?” 海氏眼泪又下来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从来没有将红灵当做外人看过,当初他们赶我走,红灵一句话不说,我也没有怪过她,毕竟嫁鸡随鸡,她是常家的人了,自然不能违逆安民的意思,”她这一生实在过的太难了,除了常安邦在的那几年,居然没有顺遂的时候,有时她也想为什么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可是怨来怨去,唯一能抱怨的也就是命运了。 “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常相逢最烦看到人哭,哭能解决问题么?“这些日子你也别再过来了,省得人家又说你偷了什么东西过来贴闺女!”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常巧姑也没有力气再安慰海氏,起身送了海氏出门,回到屋里看到常相逢坐在窗前不吭声,犹豫了半天过来道,“巧丫,我知道是我错了,可现在咱们怎么办呢?你不能不管这件事啊,常家人多势众,那个红灵明显就是故意的,咱们怎么办啊?” “姓常的算老几?他们说不许就不许了?要你的嘴是干什么的?还是姐夫一个大男人是干什么的?还是窦家的人,先不说其他的,窦七爷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听没听过绿豆浑浆凉粉?还有,这方子是我从令狐家的船上学来的,他们要是不服,只管去找令狐家就是了,”常相逢看着跟海氏一脉相承的姐姐,气得脑仁儿疼,“我找我姐夫说点儿事儿,你跑腾了一天也累了,先去睡吧。” “巧丫,你已经想好主意了?”常巧姑在妹妹面前很心虚,可这事儿是她闯下的,没得到妹妹肯定的答复,她根本就睡不着,“我都没脸见你们了,还有你姐夫-” “行了,我已经有主意了,经一事长一智,以后这样的事再不要犯了,不然我再想干什么,就算你是我亲姐,我也信不过了,”常相逢起身道,“我去跟姐夫商量商量。” 常相逢出去的时候,窦二正在院子里给两头毛驴洗涮,虽然这个方子是常相逢的,可这半年多,在常相逢心里,窦二也是自己的家人,如今姐姐跟母亲闹出这样的事情,常相逢觉得很对不起成天勤勤恳恳为这个家奔波的姐夫。 “这次的事不算大,其实早出也是好的,总比以后捅出个大娄子来强,”常相逢拉了把小靠椅坐下,看着窦二给毛驴洗澡。 “我是觉得对不起你,这个家是你一手操持起来的,我没管好你姐,”窦二闷声道,在他心里,常巧姑是自己的媳妇,媳妇弄出了这样的事,连累姨妹跟着受委屈,他有些没脸见常相逢。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谁对不起谁的?我姐那人心太软了,娘又是我们唯一的长辈了,她出去了四年,再见到肯定很亲,而且她也没想到娘那个人-”常相逢有些说不下去,“也怨我了,事先没交待她。”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也别互相承认错误了,我有个打算说给你听听-” 常相逢的想法很简单,不过却已经惊着窦二了,“你真的要到巩县去?百十里地呢,你一个姑娘家,要不我陪你去吧?我赶上驴车。” 常相逢居然说要到巩县去找她外祖一家,这叫窦二有些不好接受,再说了,这么些年了,如果海家人想认她们,早就认了,谁会看着亲骨肉沦落在外头受这么些委屈,“海家人会认你么?咱们跑去求他们-” “我不是到海家认亲的,只是不想常家人再嚣张下去罢了,”月光照在常相逢白皙的脸上,也将她毅然的神情照的清清楚楚,“我姐不论怎么说都是姓常的,你也算是常家的女婿,还有我,还没有出嫁呢,我不想忽然跑出来这么些亲戚以后给你们添堵,左右我的命运。” “听岳母的意思,海家是大户人家,他们会认你帮你?”家里出了女儿私奔的事儿,一般对外都说是死了,庄户人家讲究少些,叫人回来成了亲,也就罢了,可是大户人家不一样,一家子会因为闺女而抬不起头来,常相逢这样找上门儿,人家不把她打出来才怪。 “你不必担心,我去是想借着海家的势把常家的事儿一次性解决了,”常相逢现在不想跟窦二解释太多,万一他再回去安慰常巧姑,顺嘴说出来,而常巧姑再跑到海氏那里去现孝心,自己没准就功亏一篑了,“你也不必跟我过去,毕竟家里的生意不能停,叫姐姐也打起精神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虽然是小门小户,可是也不能任人欺负,再说我把方子跟大家说了,常家的生意就做不起来。” 常相逢到巩县去确定红灵的身份,只要能拿到她的身契,那么娶丫鬟为妻的常安民,帮红灵上了户藉的常家,只怕也难逃其责。 至于海氏,左右名声已经没有了,依她那高贵善良宽容博爱的品性想来也不会跟自己这个“亲生”女儿计较那么多的。 “你还有多少银子?我要带走一些,还有,把你今年我姐才给你做的夏衣给我拿来,我撩撩边改了穿一回,”女扮男妆的桥段常相逢看多了,用起来也挺方便。 第二天常相逢装扮好出自己屋门时,就看到常巧姑已经装好了包袱在门口等着她了,“这些你带上,家里的事你不必管了,我也知道这次是我错了,昨天你姐夫也说我了,你考虑的对,常家要是不断了来往,以后再拿你的婚事折腾,到那个时候,咱们后悔都来不及了,所以你一去好好求一求外祖他们,到底咱娘也是海家的姑娘,你能见到外祖母就最好了,当初她叫人来接过娘的,”常巧姑一脸车黯然,“可是娘不肯走,她不愿意抛下咱们姐俩儿,宁愿嫁给段天生那样的人,也不愿意扔下咱们姐妹。” 唉,可能是自己出了问题吧,看人怎么就那么不愿意发现人家的闪光点呢?常相逢腹诽,不过常巧姑支持她到巩县去她已经很吃惊了,“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摆脱常家的,你放心,至于常家那边不叫咱们卖凉粉的事儿,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害怕他们,说出来他们也不占理,如果这方子是他们家的,咱们偷的,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做?这事儿一准儿是那个红灵看咱们生意好了,想占咱们的生意呢!” “这可是关系到咱们生计的大事,你可不能再那么软了?如果你这边服了软认了栽,我就算是从巩县求了外祖家的人帮忙,到时也无法挽回了,你可还有姐夫,将来还要生儿育女呢,要为后头的事想想,”常相逢实在不放心常巧姑的个性,反复交待她。 常巧姑被妹妹嘱咐的脸一红,好歹她比常相逢大了两岁,又已经成家了,可还给妹妹添乱,“你放心吧,她们这么欺负咱们娘跟咱们姐妹,我豁出命去也不能叫他们遂了意!” 得了常巧姑明确的保证常相逢才算放了些心,又看了一眼窦二,“姐夫你怎么没有去卖凉粉儿?我说了不要你陪着,你如果也不在了,家里有什么事儿,姐姐一个人顶不住的,”她抖了抖身上的衣裳,“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有几个人能认出我是女人?” 常相逢穿了窦二的青布对襟衫,下头灰布裤子扎在绑腿里,露出穿了黑布鞋的天足,长发在头顶束起之后用襆头包了,原本雪白的肤色刻意抹的黑了些,大眼睛在浓黑的眉毛下骨碌碌转着,看上去就像个精明利索的小哥儿。 “可你到底还小,万一碰见坏人,”常巧姑心里承认妹妹说的没错,可是叫一个小姑娘单身出门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么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啦,你不出摊儿了?夫妻俩儿都蹲在家里指望柳嫂子一个人?走吧,咱们一起出发,到了东门我雇个车就行了,”常相逢摆摆手提起包袱,一拉常相逢,“快走吧,趁着凉快我也好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兀兀会神经性加更啊,反正现在不流行女神,流行女神经了。 ☆、第45章 四十六去巩县 东门里不远处的集市上就有车马行,窦二陪着常相逢挑了一个上了年纪看上去忠厚本分的师傅,谈好了价钱定了他的马车,窦二又反复交待了,看着两人赶了车离开车马行。 赶车的师傅家也在东门住,两下通了姓名,常相逢只对王师傅说自己是到巩县串亲戚的,常相逢由“哥哥”相送,长的伶俐,穿的也整齐,王师傅也不疑有它,一老一小说说笑笑晃晃荡荡的就上了路。 明奕到常相逢的凉粉摊儿时却没有看到往日那张笑脸,心里奇怪,下马到桌子前坐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今天怎么是常嫂子,你妹子有什么事么?” “是明公子?”常巧姑看到明奕,心里一动,若是他肯帮忙,自己家的事情是不是就容易解决一些?可是,她又想起常相逢的话,自己的事自己干,弯腰求人最没出息。 “没什么,巧丫有些事,没出来,”常巧姑心里犹豫,到底没有跟明奕说实话。 “有事?病了?还是热着了?”这些日子明奕大清早出来跑马总是情不自禁的往东门这边来,身边的人都知道自家公子爱上了东门外的小吃,几天不吃一碗就急的慌,现在明奕听到常相逢不出来,心里难免失望。 “没,没有,只是,”常巧姑不知道该怎么说,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对面正殷勤招呼客人的张家媳妇身上。 “她们怎么也卖凉粉儿了?这凉粉不是只有你们家卖吗?”明奕随着常巧姑目光也发现了对面新开的摊子,心里奇怪。 “不是,我们没有,那方子被人得了去,巧丫也是因为这个,才出门去了,”常巧姑强忍着夺眶欲出的眼泪,颤声道。 明奕浓眉一扬,“被人得了去?谁?不是,相逢出门了,去哪儿了?”她一个十五六的姑娘,明奕有些急眼,“一个人?” “嗯,到巩县去了,我们外祖家在那里,”常巧姑脸一红,“家里实在抽不开人,她又是个拗性子,我们也拦不住。” “她一个人去巩县了?那么远?”明奕耳朵里只听见这一句话,“怎么去的?” 常巧姑被明奕陡然升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忙道,“她姐夫帮她雇了马车,她穿了男装,巧丫从小就有主意,人也聪明-” 常巧姑话还没说完,眼前的明奕已经翻身上车,扬鞭而去,惊得已经坐在桌前开吃的长随们忙摞下碗儿纷纷上马去追。 “嘁,我当找了个什么好靠山呢,也没见人家帮你出头啊,”张家媳妇看到明奕一行人过来,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她真怕明奕帮常家姐妹出头来砸她的摊子,结果那小侯爷没说几句话,居然扬长而去,连凉粉钱都没给就走了,这下一颗心算是落到了肚子里,“别以为有个长的好的妹子就攀上贵人了,那是咱们洛阳城的小侯爷,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真以为能看上你那个泼妇妹子?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德性!”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谁说明公子看上我妹子了?我们攀什么靠山了?”常巧姑被张家媳妇的话给气的满脸通红,她之前已经做了对不起妹妹的事,如今怎么能叫人随口说这种话来祸害自己妹妹的名声,“你卖我家的凉粉我不说什么,并不是因为我怕了你,而是因为我家巧丫说了,钱是赚不完的,不值过跟你们计较,呸!” 张家媳妇还是头一次看到常巧姑发这么大的火,再看她手边的长刀,心里一凛想到常巧姑那个彪悍的妹妹,不敢再跟她叫板,可就这么服输又觉得不甘,嘴里嘟哝道,“不攀是攀不上吧?你那个妹子比只老虎还凶,长眼的男人谁会看上你?” “她张嫂这话就不对了,”柳氏跟常巧姑她们处的久了,渐渐将这对姐妹当了自己的妹子,看常巧姑吵架不行,忍不住开言道,“连你当年浪出圈儿的都嫁了张四狗,我们巧丫要长相有长相,要手艺有手艺的,只有男人配不上,哪会嫁不出去?” 张家媳妇跟柳氏年纪差不太多,大家都是邻近村儿的,谁还不知道谁啊?柳氏话一出口,张家媳妇立马哑了,偷偷看了身边的儿子一样,怕自己当年的丑事被儿子听见,再不敢跟常巧姑她们斗下去。 明奕没有想到常相逢的马车跑的还挺快,他们一直追到首阳山,才看到挂着新李记幌子的马车,而且速度确实不慢,明奕一夹马腹,“前面的马车给我站住!” 得了常相逢吩咐趁着凉快赶路的王师傅被这声大喝吓了个机灵,这光天化日的又是官道,还有劫道儿的? 常相逢迅速从马车内探出头来,“明公子,你怎么来了?” 明奕看到常相逢,心里一喜,“不是听说你要去巩县么?我追过来了,来,我送你去!” 你送我?常相逢看看明奕坐下的扬威跟身后的长随,干笑道,“不必了,真心不必,我这车也挺快的,还不怎么热,”新李记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车马行,常相逢因为银子有限,雇的马车也很一般,四处漏风是必然的。 “我看你跑的挺急的,这车怎么行?等到了巩县,人也被颤散架了,再说了,你只怕还得路上住一夜才行,”明奕看了一眼赶车的老汉,这两人怎么住? “这个么?随便凑和一夜就行了,”常相逢没那么娇气,何况大夏天的,不住店随便找个地儿蹲一夜她也熬的住,“我们今天还想赶到回郭镇呢,到那里了随便寻个地方。” 这一看就是没有想过住宿的主儿,明奕给了常相逢一个白眼,“走吧,咱们先到我顾县的庄子上,然后叫车夫回去,我送你去巩县!” “这哪儿成啊,我都付了钱的,再说,”叫明奕送自己?常相逢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她自己的事情,而且自己也觉得可以搞定,再劳烦明奕有些说不过去。 “都这会儿了,再走不久日头上来,马都不受不了,”明奕大手一挥,“走吧,先拐到我庄子上吃个中饭,等申正时再出发吧,大不了晚上多赶些路,也凉快。” “是啊,我也要这么说的,这位小哥儿,这要是中了暑气,更耽误功夫,”王师傅也赞同的意见,“倒不如咱们白天歇着,晚上赶路,一样的。” “那好吧,”常相逢点点头,“那麻烦明公子了,咱们先到贵庄歇歇脚吧,不过王师傅,今天怎么也得赶到回郭镇才行。” “好咧,咱们申时走,晚上到回郭镇再歇也成,左右这一路都是村子,荒地也少,太平着呢,”王师傅一把年纪了,也不想伏里天儿赶路,自然愿意听从这个安排。 “看我这庄子怎么样?”明奕在门前下马,向从车里下来的常相逢道。 明家的庄子在顾县这个小镇中自然也是最好的,红墙绿瓦朱门金匾,气势蔚然,搁现代,设个卖票处就能当景点了,“很好,气派啊,你们虽然不是侯府了,可照样有钱淫啊。”土豪妥妥的。 明奕被常相逢这怪腔怪调逗的一乐,“进去吧,有钱人算不上,其实明家也是这些年托了表哥的福才比过去好些,不过这庄子倒是以前就有的,我喜欢这里的演武场,庄外一马平川跑马也很好。” 常相逢跟着明奕往里走,果然如他所说,这个庄子宽阔舒朗房屋没多少,再看明奕的演武场,都快赶上个足球场了,这是要打群架时用么?常相逢深深怀疑这么大的地儿,明奕在中间练武他师傅在场边指导用不用拿个扬声器? “不如现在我教你骑马吧?”明奕看了一眼柳荫下的跑道,“我小时候就是在那儿学的马,我来教你!你要是会骑马了,自己骑马去巩县多方便。” “现在学?然后骑马去巩县?”常相逢不可置信的看着明奕,她没骑过马,可是也听说过,这才学指定被颤个骨头散架,自己可是到巩县忙大事儿的,“还是算了吧,等我闲了,一准儿跟你学。”会骑马等于会开车了吧?她相信自己有买得起马的那天。 “好吧,等过些日子天气凉了,我找你去,我那边还有匹川马呢,正合适你骑,走咱们先吃饭,你也好歇一会儿,再赶路也有精神,”明奕也觉得自己太意气用事了,一笑道,“尝尝我这里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看着满桌子的佳肴,常相逢觉得自己真是来着了,她都多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饭菜了,每天都是“农家乐”啊,对于她这种无肉不欢的吃货来说,荤腥只有偶尔一回的肥膘和炼油的渣子,像面前这些精心烩制的菜肴,于她来说,简直就是遥远的回忆了。 明奕觉得这个时候常相逢的眼睛里都能伸出两只手来,不由失笑,“起筷吧,不要客气。” 等的就是这句话啊,常相逢点点头,“谢谢款待,我不客气了,”然后运筷如飞,反正这古人讲究“食不言,”自己省得跟明奕客套了。 “很好吃?”明奕一直看着常相逢吃东西,当然,他也没饿着自己,因为常相逢那津津有味的样子他比平时还多添了碗饭。 “我都多久没有吃大米了,香死了,”洛阳百姓不可能像现代一样中午米饭炒饭,多是面条为主,常相逢从来之后,就没有尝过大米的味道了。 “你喜欢吃米?那再添一碗?”看常相逢吃的这么香,明奕不由想起明家来的南丽莹看到顾县庄子时面上的鄙弃,而郑家两位姑娘吃饭时那可怜的模样真是叫人胃口全无。 倒是常相逢,怎么连吃饭都这么叫人舒心呢?叫一起的人不自觉的就胃口大开。 “不行了不行了,我歇会儿再喝碗汤,”常相逢连连摆手,她现在是有心无量啊,“我真的吃饱了。”要不是还想着形象,常相逢都要揉肚子了。 “你喜欢这汤?”明奕看着桌上那碗栗子瘦肉汤,向门外道,“今天厨上做的不错,有长进,叫人赏一个月月钱。” 可惜了,吃饱了常相逢懒懒的靠在酸枝木牡丹纹高背椅上,自己心里装着事,一会儿又要上路,不然倒可以去厨上跟这里的师傅学两手。 明奕看着常相逢毫无形象却又无比惬意的样子,忍不住也学了她向后一靠,“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担心常相逢不出去消消食儿根本喝不下那碗汤。 “不用,外头热死了,”这种老房子本来就阴凉,现在四角又放了冰盆,就算是吃着饭,常相逢连滴汗都没有冒出来,她才不会顶着日头出去走动呢,“我小歇一会儿就行了。”那碗汤她必须给喝下去了,不然太亏。 “那好,咱们聊聊,你能跟我说去巩县做什么吗?”常巧姑说的不清不楚,明奕也没有功夫细问她,索性直接问当事人好了。 常相逢叹了口气,将自己这些天遇到的事还有海氏,常家那笔烂账跟明奕说了,她没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思想,一是海氏和常家于她来说都不算什么“家人”,二是有些事你不说不代表人家就不会知道,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说明了。 “你打算找你外祖出面?当初他们可是不认你的,”明奕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这种情况,留得女儿一条命在已经不错了,肯定不会再相认了,又怎么会出手帮常相逢? “没有,我没有打算叫他们出面,也不指望他们出面,只在我娘好歹也是海家的女儿,当年是她没脑子背弃了父母,可是并不代表海家的女儿就能任人欺负,尤其还是海家的奴婢,”常相逢去找自己的舅舅,为的就是将红灵的身契拿到手里,如果能再出个证明啥的就最好了。 明奕点点头,常相逢的要求不过分,自古到今就没有以奴欺主的道理,红灵这种丫鬟死不足惜,若是在明家,不但当时就会抓回来,还会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处置了,才会叫后人不敢生出异心。 “你有把握见到海家的人?”常相逢的身份跟巩县海家差的太多了,想见到主家可不容易。 第18节 “我听我娘说自她离家之后,外祖母就郁结于心,后来我爹去世时我舅舅过来接她,那个时候外祖母已经搬到巩县城外的石窟寺去了,说是教女无方无颜见海氏族人,”说到这儿常相逢神色黯然,海氏的爱情给多少人带来了伤害。 “所以你想到石窟寺去见你外祖母?可是这么多年了,”海家老夫人健在与否还不一定呢,明奕不怎么乐观。 “我也是想先去看看,真不行,直接到海家门外堵人去了,”别的办法她真的没有,能想到的也只有硬来了,“常家是看上了我们的凉粉生意,若是在巩县耽误的时间长了,我怕我姐顶不住。” “嗯,你把汤快喝了吧,然后叫容妈妈还你去歇一会儿,过了申时我让人叫你,咱们出发,”明奕点点头,将桌上的汤碗往常相逢面前推了推,自己也端起汤碗,这丫头说好喝,自己也得好好尝尝。 “咱们?什么意思?”常相逢瞪大眼,她可没有打算叫明奕陪着去,自己也轮不着叫明奕帮她啊。 “就是咱们,我陪你去,用庄子的马车,你那辆破车跑到巩县人都颤坏了,再说你一个姑娘,在异地遇到事连个求助的地方都没有,”明奕得意的一笑,“你说不行也不行了,我已经叫那个赶车的师傅赶着车走了。” “他已经收了我的银子了,怎么能走?”这绝对要退款还得给个差评,常相逢汤也顾不上喝了,“什么时候走的,快叫他回来,我回去就到新李记投诉他。” “早就走了,我给他了二两银子,他走的乐呵呵的,”明奕小小得意了一把,他既然追上来的,就不会不管常相逢。 眼前的男孩子因为开心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而且还是为了她好,弄的常相逢也不好意思生气,“我最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了,这样的事以后不要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 这样的事情在明奕眼中就不该是女儿家出来解决的,所以他出手帮忙并不为过,“其实这事儿交给我,你连跑都不用跑的,我遣个人拿了明府的帖子过去,也就将事情办了。” 明家出面自然什么困难都会迎刃而解,可是自己凭什么要人帮忙?难道以后一遇到问题就找明奕吗?常相逢摇摇头,“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毕竟那是我母亲的娘家,如果外祖母在的话,我过去替母亲磕个头,”不在了就帮海氏跟姐姐上桩香也算是尽一分心意,虽然这心意很苍白。 “好,”明奕已经不指望常相逢会点头了,“我把你的马车给赶走了,赔你一辆也是应该的。” 他不等常相逢开口,又道,“我在家里闷着也无聊,去巩县会会武友也当是散散心,你就当咱们同路算了。” 这明奕绝对是老天给她的外挂啊,再推辞就是矫情了,而且常相逢现在也没有时间再去弄辆马车了,“那谢谢了。” “公子,该起身了,”容妈妈将一身改好的新衣放到桌上,转身去叫竹榻上睡的正香甜的常相逢。 这位所谓的常公子洗完脸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姑娘,怨不得自家公子叫她过来服侍了,不过这姑娘不愿意被人揭穿,公子又拿了自己的新衣叫给她改,容妈妈也就装糊涂了,“我家公子在外院等着您呢。” “呃,我就起来,”常相逢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有睡这么舒服的午觉了,跟渡个假似的,“谢谢妈妈,不过这是什么?” “这是我家公子叫给你衣裳,你的那身穿着有些热,不如换成这身,”容妈妈将那身浅蓝直裰捧给常相逢,“我已经按您的身量改好了,你试试?” 容妈妈给自己的这身衣裳不算特别华贵的,用的是细棉布,常相逢略一迟疑接了过来,既然她跟明奕一起出行了,除非扮过明奕身边的下人,不然穿着一身粗布短打跟一个锦衣公子站在一起反而扎眼,“谢谢妈妈,我去换了。” “上车吧,”明奕看到常相逢出来,一扬马鞭,“咱们现在就出发。” 石窟寺就在巩县寺湾村,因为心里惦记洛阳的情况,常相逢根本就没有进城,而是直接赶到了寺湾,因为有石窟寺在,每天都会有上香的人过来,所以寺湾村也不是个偏僻的小村镇,常相逢跟明奕找了间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斋菜店坐下,点了菜之后,常相逢留了小二说话,向他打听寺里的情况,是不是有居士在里面清修。 待小二走了,常相逢长舒一口气,外祖母关氏居然还健在,不过她没有在寺里,而就在离寺湾不远海家的庄子里。 “你准备怎么办?直接去敲门?”明奕将一只素包子挟给常相逢,赶了两天路,她的精神可没有以前好了。 “嗯,咱们先在店里吃饱了,过一会儿到海家的庄子上投宿去,关老夫人是个居士,应该不会将咱们拒之门外吧?”常相逢闷声道,虽然她跟关氏见都没有见过,对这个便宜外祖母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但一想到她是海氏的亲娘,常巧姑的亲姥姥,心里还是怪怪的。 “成,咱们快吃,吃完了去石窟寺里转上一圈儿,上个香,然后就去投宿,”明奕兴致勃勃道,“这里我还没有来过呢,听说石窟寺背山面水风景很好,是溪雾岩云的圣地,倒要好好瞧一瞧。” 这个时候去投宿确实太早了,常相逢点点头,大口吃着碟子里的包子,“好,咱们先观光,再敲门。” 石窟寺在洛阳的名气跟白马寺少林寺这些是不能相并论的,来上香的也多是附近的村民,常相逢跟着明奕在寂寥的山间徒步而行,无声的看着一幅幅壁画和一座座石龛,唯有悠然的钟声响起时,他们才会忆起这寺里还是有人的。 常相逢叹了口气,关氏选了这么一个地方来清修,可见海氏的这个女儿伤她有多深了,“走吧,咱们也逛完了,下山吧。” 明奕的好心情也被常相逢一声声叹息给叹的一干二净了,尤其这地方安静的只闻鸟鸣,“好,咱们快走吧,这地方要叫我呆上几日,只怕会疯了的。” “不会,你不会疯的,”常相逢微微一笑,在明奕的讶然中道,“你会破墙而出的。” “哈哈哈哈,对对,你说的没错,”明奕被常相逢的话逗的朗声大笑,“知我者-”后面的“卿也”被明奕吞在了肚子里,这样的话说出来好像太唐突了些。 常相逢木然的看着明奕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嗯,走吧,”她不能表现的太惊恐,不然该吓着这个已经满脸尴尬的孩子了。 ☆、第46章 四十七借宿 四十七、 “你们要借宿?”守门的老家人奇怪的看着门家那辆气派的黑漆平头马车,“这位公子,您再走个二十来里,就进城了,城里客栈多的很。” “噢,这位大伯,我们是想明天一早抢着烧头香的,所以住城里太麻烦不是?”常相逢上前一步,弯腰一礼道,“至于寺边的客栈,”她为难的看了一眼锦衣玉带的明奕,“我这位朋友住不太习惯。” 也是,寺边的客栈确实简陋一些,那老门子了然的上下打量了明奕一番,“你们等着啊,我进去回我家老夫人一声,如果她老人家不答应,那可不怨我。” “谢谢你,大伯你真是个善心人,”常相逢将一小块银子悄悄塞到那老门子手心里,“劳烦你了。” 功夫不大,就看到那老门子跟一位五旬的老妈妈一起出来,常相逢忙过去一礼,将自己投宿的理重述了一遍,如果这次再不行,她就要自报家门了。 “两位公子有礼了,老婆子姓杨,是这庄子里的管事妈妈,你们的事儿我已经跟老夫人说了,老夫人请你们进去,”杨妈妈向明奕跟常相逢一福道。 “呃,那太谢谢了,”没想到这么顺利,常相逢喜出望外,连忙拉了明奕跟着杨妈妈进了大门,“还请妈妈带路,我们去给老夫人见礼,谢谢她留宿之情。” 那杨妈妈回头仔细看了常相逢一眼,淡淡一笑道,“不必了,我家老夫人正在诵经,平时也不见外人,二位跟着我到客院住下,明天一早自行离去就是了。” 说着便将二人带到座小院子里,“我们这庄子平时不怎么来人,东西简陋了一些,还请两位公子莫要嫌弃,如果饿了就跟这里的下人说一声,厨上自会有点心送来,”说罢又一福身,告辞离开。 “这位妈妈,我能问您一句话么?”常相逢怎么可能不见关氏,“不知道老夫人身体可好?” 杨妈妈狐疑的望着常相逢,却越看越惊心,“这位小公子为什么要这么问?”如果她没看错,这明明就是个女儿家,而且长的也十分面善。 “因为我娘姓海,我是特意过来见关老夫人的,”海家不认她们,常相逢也不好叫什么“外祖母”,“姥姥”这些。 “你说什么?你娘,”杨妈妈被常相逢惊的一个趔趄,“你快走吧,我们不见你,这里你也不能住,”说着也不跟常相逢客气,直接拉了她就往外推,“赶快走!” “看来你是认识我娘了,也知道我是什么人,”常相逢忙抓了院门,大声道,“你放心,我不是来认亲的,也没有攀附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关老夫人好不好,替我娘跟姐姐给她磕几个头。” “不需要不需要,你快走吧,”杨妈妈服侍关氏近三四十年了,当年海家小姐的事情她也是亲历的,从海映雪离家关氏的身体就垮了,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成天七病八灾的,家事全交给了大儿媳,这么些年下来,关氏好不容易不再去想了,大小姐的女儿却又找了来,不是叫她不能安宁么? “你确定老夫人不想听到我娘的消息,也不想看到我?”常相逢没有想到关氏的仆妇对自己避如蛇蝎,可她又不能叫杨妈妈就这么走了。 “我家老夫人身子一向不好,再也受不得刺激了,你要是还有些良心,就快走吧,老夫人年纪大了,你就叫她安生的念念经吧!”杨妈妈将自己的袖子从常相逢手里拽出来,几步跑到门口道,“你们快走吧,算我求你了,小姐狠心从家里出去,就没有想过她亲娘会成什么样子,既然她都不认自己的娘了,老夫人也不必再认她了!” “我娘当初年纪小,又被人蛊惑,才做下错事,而且今天我过来并不是想叫老夫人认回我娘的,”常相逢急忙解释,“我只是想着这么些年了,老夫人说不定想知道我娘的消息,毕竟儿女连心-” “呸,儿女自然连着爹娘的心,可是做儿女的哪里会体谅当娘的心?当初老夫人求了老太爷那么久,才求得他命大老爷去接大小姐,可是大小姐怎么说的?宁愿在外头讨饭也不回来?”杨妈妈恨恨的啐了一口,“我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女儿,当初老夫人可是将她当掌上明珠一般养着的,从她跟人跑了,老夫人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叫人打听了她过的还算好,才算略放下心来,又听说拐她跑的男人死了,又担心她受委屈,赶着叫人去接,结果呢?” 想到这里杨妈妈就怒火中烧,她也是为人女为人母的,就没有见过那么狠心的女儿,“现在叫你过来做什么?看看老夫人有没有被她气死?” “你的意思是,老夫人当年叫人过去接我们?可是我娘执意不肯回来?还说不认自己的亲娘了?”常相逢紧抿嘴双唇,这不对,虽然当年的事常巧丫太小记不清楚,可是常巧姑跟海氏都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是舅舅过去接的我们。” “就是大老爷亲自去的,叫别人去老夫人不放心,”杨妈妈这些年都守在关氏身边,自然清楚的很,“大老爷回来气的不行,都不敢来见老夫人。” “我再问你一句话立马就走,但你要跟我说实话,不然我立马在这院子里喊叫起来,只怕未必传不到老夫人耳中,”这庄子里可不只杨妈妈一个下人,常相逢威胁道。 “你说吧,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当初的事全是海映雪这个做女儿的不对,杨妈妈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回答的。 “你确定当初老夫人是求了老太爷将我娘跟我们一并接回的?不是只接我娘将我们姐妹弃在常家?”常相逢的记忆里,海家大老爷可是只准备接回自己的妹妹,她们姐妹是不要的。 “当然不是,你们那个时候还小,正需要母亲教养的时候,怎么可能放在常家?老夫人当初打算就将大小姐跟你们姐妹接到这里来,待你们及笄了,若是常家来要,也行的,”杨妈妈不明白常相逢为什么要这么问,自家老夫人是个菩萨心肠,怎么会叫亲生女儿母女分离?!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当时老夫人求老老爷的时候,老太爷答应的痛快么?”常相逢面沉如水。 “大小姐做了那样的事,不抓回来沉塘已经是够宽宏大量了,还想叫老太爷立时就答应?海家这样的清贵之家,若是传出去,几代的名声都被她给毁了,”杨妈妈觉得常相逢问句废话,睁大眼睛道,“老夫人当年跪求老太爷了许久,老太爷也是怕老夫人的身体支持不住,才应叫大老爷去接的大小姐。” “行了,我知道了,”常相逢侧身为杨妈妈让开路,“现在走还来得及进城,我们就不打扰了。” 从海家庄子出来,常相逢脸色就不好直到要进城门了,明奕才低声道,“你怎么不进去见见老夫人呢?听那妈妈的意思,其实关老夫人心里还是念着你娘的。” 常相逢叹了口气,“你没听出不对么?我何必再叫她伤一次心?”关氏都过六十的人了,被女儿的事折磨了这么多年,如何再经得起儿子的欺骗? 明奕大家出事,又不傻,怎么会猜不出其中的猫腻,一捶车顶道,“这海浩然真不是个东西!居然用这种手段,”有哪个做母亲的可以将一双幼女扔在外头自己回娘家的?何况当日常家并不肯要常巧姑姐妹? 豫西这一带的世家并就不多,能叫的上字号的跟明家都有来往,路上明奕已经将海家的情况跟常相逢大致科普了:做过翰林学士的海老太爷膝下二子一女,大儿子海浩然,二儿子海思华,小女儿海映雪。 如今大儿子中了举人之后便再无建树,留在巩县老家打理祖业,二儿子在陕西宝鸡做知府,如今全家都在宝鸡任上,做为老来女的海映雪,却成了海家的耻辱,在明奕的了解里,海家小女儿海映雪,在十六岁的时候,已经病逝了。 对于一个传统的士林清流来说,海映雪根本就是家族的耻辱,对外宣布已经病逝的女儿,如今接回去,即使在乡下庄子上,可事情一旦走漏风声,海家的名声就全完了,海老太爷和海大爷又怎么会真心愿意将她接回? “是啊,他们一起骗了老夫人,就算是我娘当年愿意跟他们回来,也未必能回到巩县,”常相逢叹了口气,幸亏海氏最早的时候隐姓埋名跟着常安邦到了常家营,那种庄户人家没能力去仔细打听她的来历,而后来再嫁段天生,也没有会想到那个成天被虐待的女人居然出身大家。 “那你下来要怎么办?海浩然不会认你,”明奕低声道,海浩然不会认常相逢,如何肯出手帮她?常相逢原来打的主意只怕实现的可能不大了。 “所以我真的求你帮忙了,你能不能请海浩然出来跟我见上一面?”常相逢从马车里探出头,原本她是想着如果能见到关氏,凭着跟海氏一场母女,自己只要拿到红灵的身契,力证红灵逃奴的身份,常家就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可现在,关氏那里她走不通了。 而自己那个大舅海浩然,她就更指望不上了,如果当初海家的决定是只接回自己的女儿,那么常相逢还可以指望他对海氏有一丝兄妹之情,不求他认回海氏,暗中支持自己一下将红灵的身契给自己还是可以的,现在知道了真相,海浩然当然就不打算接回妹妹,如今儿子和弟弟都当着官呢,又如何会愿意跟海氏攀上关系? 事情到了这一步,想不求明奕都不行了,自己就算是跑到海家门外,人家也不会认自己,说不定还乱棍打出,再说这样事情,传出去对海氏也没有多少好处,海家只怕真的要跑去将海氏抓回去沉塘了。 “你觉得海家还会帮你?”明奕点点头,请出海浩然不是难事,可是说动他,明奕自己都没有把握,这毕竟是海家的家事。 常相逢摇摇头,“我没想过求他,他必须要答应我。” 海浩然没想到十几年后,他会见到妹妹的女儿,当然,如常相逢所想,他压根儿没打算认下这个外甥女。 海浩然看上去四十多岁,保养的极好,身上的穿了一身苏绸直裰,白净的长脸上留了精致的长髯,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常相逢,除了她与妹妹相似的容貌外,更是因为她一直安静的坐在窗前,没有像明奕那样起身相迎。 “这位是?”海浩然受了明奕的礼,矜持的一笑,看向常相逢。 “海老爷请坐,其实今天是在下想见您一面,才请明公子帮忙的,”常相逢起身请海浩然坐下,这样的恂恂君子,却是眼睁睁的看着一母同胞落入绝境的无情之人,不值得她尊敬。 海浩然被眼前女子桀骜的态度惹的很是不悦,可又碍于明奕的面子不好拂袖而去,因此也不跟常相逢客气,直接在她对面坐下,“你托明公子请出来有什么事?” “我叫常相逢,是海映雪跟常安邦的女儿,这次是为十九年前的一桩旧事想请海大老爷帮个忙的,”常相逢微微一笑,并没有被海浩然的官腔给吓住,“海大老爷您也可以拒绝我,不过您拒绝我之前,要把可能付出的代价想好了,毕竟海家不比我们这些草芥,可是世代为官的清流啊,这名声向来比性命看的还金贵呢!” 常巧姑自常相逢走了之后,颇有些心神不宁,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一向需要她保护指点的妹妹,其实已经是窦家的主心骨了。 “嫂子,你说巧丫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常巧姑第一百次看向官道,“这都五天了。” “五天了,也该到家了才是,也不知道那边儿的事怎么样了,”常巧姑没闹明白妹妹到底去巩县做什么,茫然的切着案上的凉粉,短短几天,城里卖红薯凉粉的摊子上都会摆上绿豆浑浆凉粉,对窦家的生意没有影响是假话,可更让常巧姑忧心的是现在到处都在传她们私自泄露了常家的私方出来挣钱,这不孝不义之名自己跟妹妹是背上了。 “哼,族长,我就说吧?这对姐妹哪里会知道羞耻,这不还敢出来摆摊儿呢,拿着咱们家的方子出来挣钱,真是挣的好惬意啊,”一辆驴车在常巧姑的摊子前停下,车上的人还没有下来,已经有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歇下哈,明天继续。 ☆、第47章 四十八化险 四十八、 “娘,你怎么跟着他们来了,”常巧姑一眼看到几辆架子车后面跟着的海氏,她是被人押着来的,前头的车一停,海氏却押着她的汉子死命一推,跌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贱妇怎么来了?当然是来由族长一并治你们的罪来了,她以前是常家的媳妇,我二伯死后不守妇道,跟人跑了,跑了就跑了,常家不是那种不仁不义的人家,也没有硬叫人守节的道理,可是你们万不该拿了我们常家的凉粉方子出来赚钱,”红灵在常巧姑跟前站定,鄙夷的看着一身尘土的海映雪,原想着十几年过去了,自己对她的火气已经消了,没想到,现在看到海映雪这狼狈样儿,还是一样的痛快。 “红灵,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在我这里诈去了我女儿的凉粉方子,却反咬一口说是常家的,我以前也是常家妇,什么时候见过常家人做凉粉了?”海氏看着红灵像看个陌生人,她完全没有想到以前那个忠心的丫鬟会这么对她,也就是今天,清楚的看到红灵面上愤恨的表情,海氏才算真的相信两个女儿的话了。 “你们放开我娘,我娘已经不是常家的人了,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她?”常巧姑气的浑身哆嗦,“红灵,我娘是怎么对你的,你居然陷害我娘,你还是不是人了?” 海映雪是怎么对自己的?红灵微微闪神,转着看着已经状如老妪的海映雪,她曾经一心服侍的小姐,那个“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却又傻里傻气,完全不通世事,除了一颗所谓的善心之外什么也没有的小姐,而自己,则做为她的贴身丫鬟,每天要做的事就是为她事事想到,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好。 可是她又给了自己什么?自己怀了身孕也不肯叫常安邦将她收房,害得她年纪越来越大,不得不屈就于常安民那个好吃懒做的粗人! 第19节 现在的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庄户人家的农妇,晚上伴着一个浑身土腥气的口臭熏天的蠢货入眠,白天一睁眼就要洗衣做饭养鸡喂猪,以前海家副小姐的日子就好像发生在梦里,而害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就是眼前这个贱妇! “我原来想着,当年你要是有些羞耻之心,早就该带着两个贱种跳了河随着我二哥去了,谁知道你不但又嫁了,还靠着我们常家的方子活的风生水起,”红灵唇边挂着一抹冷笑,她就是要海映雪低贱到尘土里,跪倒在她的脚下,才能抚平这些年来她的委屈和不甘,海映雪的两个女儿过的好,小的不一边勾搭上了令狐家的大东家,一边儿挂着明侯府的小侯爷,这怎么可以? 今天常家人这么一闹,大家都知道海氏是个不贞不节不知羞耻的女人,看她的女儿如何攀高枝,说不定这个常巧姑也得被夫家休回去!想到这儿红灵一阵得意,回头看着在自己身后唯唯诺诺的常安民和一身丝绸儒衫的二儿子,自己以后会成为举人老爷的娘,而且海映雪呢?则会变成过街老鼠,再也无颜在这世上苟活下去! “山大叔,今天您也看到了,您说该怎么办?”想到即将到来的结局,红灵傲然一笑,也不理会常巧姑,直接冲身边的老者道。 常家的族长叫常立山,此时见红灵问他,有些不自然的低咳了一声,常家有没有什么凉粉方子他心里清楚,可是这一个月来窦家卖的凉粉有多受欢迎他可是看在眼里了,常家营并不是什么富裕的村子,当常安民的媳妇拿了方子过来找他一起开凉粉坊时他立即就同意了,而出手对付海氏跟她的两个女儿,也只是为了不叫窦家再卖凉粉,免得影响了他们的生意。 “海氏,当初你来历不明安邦却硬是娶了你,后来安邦侄子不在了,你又不愿意守节带着两个女儿嫁了,这些事咱们都不说了,可是你却万不该一个外姓妇人拿着我们常家家传的方子出来挣银子,咳,这样吧,你到底不是我们姓常的人了,太重的罚你也不成,从今儿起,你闺女的凉粉摊子就不要再出来卖了,还有,你们卖了这么久,也没有少赚银子,这些银子呢,原本就该是我们常家的,”常立山捻着山羊胡子想了半天,又看向身后的常志高,“志高,你是读书人,你说要她们应该赔咱们多少银子?” 常志高是红灵跟常安民的二儿子,也是现在常家营唯一的秀才,更是常立山愿意帮红灵出面来对付窦家凉粉的原因。 “这个么?”常志高看了一眼海氏,这种不贞的妇人当初就应该直接将她沉塘了,哪里能容她再嫁?“窦家拿了常家的方子到处招摇撞骗,影响恶劣,”常志高看了一眼周围簇拥着自己的人群,自我感觉良好的清清嗓子,左右他以后中了举人过了春闱也是要做官的,“就罚你们赔五十两银子,再向洛阳城的人一一说明真相,也省得大家误会这方子是窦家的!” “我呸,你算什么东西,”常巧姑彻底怒了,上前一步道,“你说我们的方子是你们常家的,拿出证据来?你说赔五十两就赔五十两?我看你是穷疯了!我再说一回,这方子是从令狐家船上学来的,连明府的小侯爷都时常来我家吃凉粉儿呢,怎么没去你们常家尝尝你们的祖传密方?” “证据?我爹我娘还有这些常氏族人就是证据,你觉得我们举全族之力跑来诬告你?”常志高高昂起头一脸不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你一个奴婢出身的贱人,真真是丢我们常家的脸,我们常家可是耕读之家,耕读之家!你却卖身为奴,呸,像你这种人,就该打死!” 自己将来是要做官的,如何能有个当过奴婢的堂姐?“族长,咱们常氏世代清白,如何能有当过奴婢的女儿?志高请族长将常巧姑赶出常家,以后不许再姓常!” “你,我跟你拼了,”不叫自己姓常?那自己成了什么?无父之人?常巧姑这下急了,一头向常志高冲去。 “巧姑,你别这样,我已经叫人请给七爷送信儿了,一会儿咱们窦家的人就来了,”柳氏一把抱了常巧姑的腰大声道,“常家营算那片儿?该来我们半个店儿撒野?欺负我们窦家没男人?!” “你们姓窦的来了又怎么样?这是我们常家族中之事,常巧姑有违祖训卖身为奴,令祖宗蒙羞,理应出族,”常志高堂堂一个秀才,才不会怕什么窦家呢,他再挺了挺瘦弱的胸膛大声道,“乡亲们,你们过来评评理,我哪一点儿说错了?不说她自甘下贱与人为奴,就说海氏母女偷了我们常家的凉粉方子,我们不肯饶过又做错在哪里?” “要是这样,那这位公子说的倒是没错,这私方向来是代代传的东西,你们几个女人私自偷出来,可是犯了大忌讳了,”有好事者在一旁接话。 “那你以前听说过浑浆凉粉儿么?我家就在常家营隔壁村儿,啥时候听说过常家人会打凉粉儿了?这也这几天,他们才撑了个作坊出来,说是什么祖传方子,真有那方子,早干啥去了?”也有人表示不同的意见。 “我们族长都说了,是我们祖传的,祖传的东西怎么可以轻易示人?要不是这对贱人拿了我们常家的方子出来挣钱,我们常家也不会出来弄个作坊,”常志高话说的理直气壮,他就不信,他堂堂一个秀才,斗不过个村妇?! 见路人再也无话,常志高得意的看着常巧姑,“你们的盗窃行为导致我们常家祖方外泄,罪不可恕,因此不但要赔偿我们常家的损失,这凉粉不准再卖,还有,将你们跟令狐家的账本拿出来,以后令狐家的生意由我们常家接手,令狐家各铺子的凉粉也由我们常家人去送!” 说罢又冲随着他们来的常家营的人一挥手,“将他们的幌子给我撤了,再把摆子给砸了,我读了十年圣贤书,最看不得的就是招摇撞骗坑害乡邻!” 常志高不像自己母亲跟常立山那么浅薄,母亲红灵对付海氏母女,目的很简单,她看不得以前害过自己的女人好过,要一出怨气,族长常立山的目的则是凉粉方子跟之后的利益,而常志高与他们不同,他想要的是跟令狐家的关系。 像常志高这样的寒门学子,上的是镇上的私塾,吃的是家里带的干粮,连纸笔用的都是大路货,想寻个进身之阶太难了,而令狐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可是却是响当当的豫西首富,手眼通天,常志高已经计划好以后他亲自到汇宝楼收账,一定要跟令狐家的大东家令狐俨见上面,只要能叫他见到自己,相信自己就可以凭借通身才华得到令狐俨的青睐,像那些得过他照拂的寒门士子一样,攀上青云捷径。 看着常家营的人扯“窦师傅”的幌子,还过来砸她的摊子,常巧姑直接疯了,“你休想,你以为我们把账本交给你,你们就能抢走令狐家的生意?想的美,姓常的,我跟你拼了!” 她现在终于体会了妹妹当初的心情,被人逼到悬崖边儿上,再恨再害怕,都是不能往后退的,“今儿姑奶奶把话搁到这儿了,你们想不叫我们卖凉粉,门儿都没有,至于给令狐家送凉粉儿,靠的是我家二郎的脸气,没有他,令狐家谁的凉粉也不会要!” 说罢常巧姑一指红灵,“你算个什么东西,十几年前不过是我娘身边的洗脚婢,你家老大是怎么生出来的?当初你没有成亲就怀了你大儿,我爹要将你逐出门去,你跪在我娘面前哭了一夜,我娘心善求我爹留下了你,又做主叫你嫁给了常安民,这事儿常家营没人知道?” 女人最怕什么常巧姑心里很清楚,当年她已经五六岁能清楚的记事了,有些时候当初不懂,现在还能想不出来?只是她一向心软,不愿意与人交恶,“你们说你们是常家营的,那么这红灵是什么时候跟常安民成的亲,什么时候生的崽儿你们心里不清楚?” “你个贱人敢诬赖我?我扇死你,”红灵现在可是秀才的娘,当初她六月产子可是在常家营引为笑谈,只是庄户人家不像大户那么讲究,大家笑笑也就过了,而且红灵一直认为这也是海映雪故意为之,叫她没了名声。 现在她的过去被常巧姑当众揭破,顿时急了眼,捋了袖子就要打常巧姑,“老大家的,还不过来给我帮忙,这死丫头作践你婆婆呢!给我撕了她的嘴!” “住手!这是做什么呢?”人堆儿里正闹的不可开交,人群外一个声音赫然响起,“都让开,县丞老爷来了,都散开散开,小心吃板子-” 平头百姓最怕见官,听到县丞老爷来了,立马四下退散,将已经跟常巧姑和柳氏扭打在一起的红灵和常家人露在了中间。 “来人,将他们拉开了,问问出了什么事?”洛阳县丞姓何,今天是特意陪了海家的人要到常家营捉拿逃奴的,没想到在这儿被堵了路。 “闺女,闺女,真的是你,我的闺女哎-”还没等衙差过去,已经有个老妇人冲了出来,一把抱了被常志高拉到一边的红灵,大哭起来。 “娘,娘你怎么来了?”红灵正想着怎么对付常巧姑这泼妇叫她认栽呢,忽然看到自己的亲娘冲过来,也吓了一跳,她暗中已经跟娘家恢复了来往,可是她并没有听说自己娘家人要来看她啊?怎么全来了?“爹,大哥,你们怎么回事?” “何大人,这妇人就是我们海这的逃奴,当初我家大小姐病殁,她做为我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不为小姐守灵,却偷了小姐的的首饰逃了出来,”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向何县丞一拱手道,“我们也是得了消息,特意过来抓人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劳烦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种逃奴理应严惩,不然国法规矩何在?”何县丞这级别,能跟海家的大管事搭上话已经是挺光荣的事了,何况他身后还跟着洛阳城的小侯爷?能为他们效劳可是自己绝好的机会。 “你胡说,我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你们,”红灵哪里肯承认自己的身份,退后几步抓了身边的常立山,“族长,你是知道的,我有户籍的,我可是良民,我不是什么海家的丫鬟,根本不是!” “哼,你不是海家的丫鬟?”海管事上前一步,命人将红灵的家人都拖了出来,“这些是谁?你的父母兄弟,还有侄子侄女,他们是海家的家生子,你是良民?”说罢将手里的的摞纸张向大家挥了挥,“这里是丁红灵全家的身契,还有巩县衙门的文信,怎么?我们巩县海氏还会为了个奴婢诬赖你不成?” “就是,怨不得刚才姓常的小媳妇说这婆娘是她娘的洗脚婢呢,敢情是真的,”刚才红灵叫自己爹娘的情景大家都看到了,自然没有人再信她的话了,这家生子向来是一窝一窝的,哪有父母兄弟是奴才,而女儿是良民的? “你不是海家的丫鬟?那你头上戴的是什么?那可是当年我家老夫人亲自给我家大小姐挑的随葬品,上头还有我们海家的印记呢,”海管事心里也深恨红灵,并不打算放过她。 红灵穿的虽然不十分富贵,可是头上却戴了支赤金镶珠簪,这是当年海映雪的东西,海氏被赶走,她的所有东西却被常家扣下了,两房分了之后,再给老大娶妻,供老二读书,红灵手里也就剩下这只她最爱的发簪,上面那个硕大浑圆的珍珠虽然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光彩,可是照样昭示着她跟常家营那些村妇的不同,可没有想到,这只心爱的发簪,如今在敢她的催命符。 “赤金,珍珠是布衣百姓能戴的东西?上面烙着海字呢,”何县丞叫人从红灵头上拔下发簪对着日头看了看发簪内侧,冷冷的看着红灵,“偷窃主家贵重物品,私逃,依永安律,杖八十,发回原主。” “啊-”发回原主就是直接要了她的性命啊,红灵一下子瘫倒在地,片刻她猛然醒过神儿来,甩开过来抓她的差役,爬到海氏跟前抱了她的腿道,“小姐,小姐你救救奴婢,你叫海管事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给您磕头了,以后奴婢一定好好服侍您,奴婢的儿子中了秀才了,我叫他过继到您的名下,给您养老送终!” 海管事怎么会叫她喊出海映雪的真实身分,一个眼神便有下人过来拿布堵了红灵的嘴将她拖到一边,“原来是堂小姐,许多年没见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海管事冲海氏一拱手,又向何县丞大声解释道,“这位是我们海家远房的一位亲戚,在我家老夫人跟前住过些日子,没想到出嫁之后跟红灵这贱婢遇到了一起。” “我说呢,”何县丞点点头,倒没有生什么疑心,这海氏蓬头垢面,目光呆滞,若不是海管事亲口承认,他都不会相信这是海家的亲戚。 “何大人,民女还有话说,”就这么完了?只到这一步可不是常相逢的心,倒是红灵那养老送终的话提醒了她,红灵可还有个好儿子呢,刚才秀才老爷的谱摆的足的很。 “原来是常姑娘,你有话直管讲来,”这位姑娘虽然穿了男装,可是掩不住天生丽质,怨不得小侯爷要为她出头了。 “这红灵一介逃奴,是如何嫁到常家去的?常家收留逃奴只怕也有罪吧?永安律良贱不得通婚,可是常安民却娶了红灵为妻,这无异是盗取他人的财产,是要按盗窃罪论的,还有这位常秀才,奴婢之子,却取得了秀才功名,什么时候朝廷赋予贱民参加科举的资格了?” 常相逢的目光一一从常家诸人身上滑过,“还有这位常氏族长,做为一族之长,私逃出海府的红灵能报上户籍蒙蔽官府,只怕他也脱不了干系,‘包庇’二字是逃不了的。” 这丫头还真是厉害,一杆子下去,整个常家算是完了,何县丞目光扫过明奕,看到他冲自己微微点头,清咳一声道,“你说的没错,这个,常家明知红灵来历不明,不向官府举报,反而娶其为妻,有盗窃海翰林家财物之实,按律常家家产全部充分,至于这个秀才,来人,将其送到朱教谕那里去,由他报到学政那里,依律处置吧。” “不,大老爷,我不认识她,我不是她的儿子,你们不能撤了我的功名,”常志高一下子懵了,自己十年寒窗考得功名,锦绣前程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就这么没了?“我不是她的儿子,我不认识的,”原来他娘居然是个偷了主家首饰的贱婢?有个这样的娘拖累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名,还不如就此跟她脱离了关系,省得叫一个逃婢断了自己当人上人的路! “瞧瞧这‘孝顺’儿子,”常相逢啧啧称奇,“大人,连民女都知道‘孝’字大过天,常志高这样的人品,就算是才高八斗,只怕朝廷也不敢指望他尽忠吧?” 何县丞虽然官小,但也是读书人出身,就看不起这没种没有气节之人,就因为一个秀才功名连亲娘都不要了?“常姑娘说的是,今天的事本官一定好好跟朱教谕说一说,这样的败类真真是有辱斯文!” 这样还不算完,常相逢看着自己被砸的乱七八糟的摊子,恨的牙根儿直痒,她转身向明奕道,“明公子,这凉粉方子是被你所救时,从令狐家的船上学到的,请明公子还我们姐妹一个清白。” ☆、第48章 四十九过了一个坎儿 明奕刚刚已经被眼前这一幕给激怒了,若不是知道一切都在常相逢的掌握之中,他绝对会叫吉祥平安他们将常家这群无赖教训一顿的,而在常相逢叫他替自己澄清,明奕自然不会坐视,他迈步向前,看了一眼官道上的人群正色道,“这种浑浆凉粉并不是谁家的祖传手艺,面是出自河阳府南庄村儿,那是家家都会做这种凉粉,常家姐妹也根本没有偷过别人什么方子。” 说罢他看向何县丞一抱拳道,“常家姐妹都是苦命人,辛苦经营的摊子被这些人给砸了,还请县丞为她们做主。” “这个好说,常氏姐妹的损失自然由这次的肇事者来赔补了,”何县丞看了看满地的碎瓷,冲常相逢道,“你们报个损失,到时候一并找常家去要,呃,就找那个族长去,出手的都是姓常的。” “你真养了个好儿子,”常相逢走到红灵跟前,冷冷道,“只可惜,他说的不算啊,你以前辛苦得来的一切,现在全完了,你幸福不?” “你,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红灵被堵了嘴话说不清楚,可是还是呜呜呀呀的咒骂常相逢。 她没想到在二十年后,自己再次被打回原形,不,还不如过去,海家的规矩她太清楚了,只怕被海管事抓回去后,她是再无生机了,不但如此,连自己父母亲人也没有人能逃过。 “其实娘从来没想到什么命运对她公不公平,我也没有想过要对付常家,”常相逢看着一脸死灰的常安民,这是常巧丫跟常巧姑的亲叔叔,“只可惜你们心太贪了,还有你那个一心要给我爹做妾却没有成功的老婆,若不是她对我娘怀恨在心,一味执念着要报复于她,也不会叫你们常家落个如此的下场,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不到而已。” 其实常相逢更想说的是,不作死不会死啊,红灵若不是看不得人好,要抢她们的生意,只怕将来还真的能做个举人的老娘再风光个几十年呢。 “当年我家老太爷看中了常家二爷的才华,将族中侄女下嫁,没想到却被你们百般迫害,”海管事更关心的是常家这些人的嘴,走过来看着常安民,“现在她已经出了常家,跟你们再无任何关系,若是我们听说有半点不利于海家的传言出来,洛阳县的大狱不介意多装几个人!” 待何县丞的人押了常家人离去,在东门外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一直避在常巧姑身后的海氏看了一眼还没带人离开的海管事,轻声道,“我娘还好么?” 海管事跟了海家两代人,对这个扶不上墙又不晓事的海家大小姐很是看不上,淡淡道,“堂姑奶奶的父母不早就在多年前亡故了?哪里还有什么娘?”当年她但凡想着自己还有老母在堂,都不会做下这等无羞无耻之事。 “我,”海氏的泪水霎时落了下来,讷讷不知该如何回答海管事。 “今天的事情麻烦海管事了,只是以后还希望海家管好自己的下人,还几代清贵呢,连下人都管不好,做出祸害主子的事,可不止是该打了,”海氏不好,也是常巧丫的娘,没得叫海家的管事给轻视了。 海管事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平和口齿却毫不示弱的姑娘,这丫头就是以这副得理不饶人的姿态,捏住海家人丢不得脸又拿已经再嫁的海氏跟她已经成年的两个女儿没办法的心态才逼得大老爷派自己来拿下红灵为海氏和她们出气的。 “怎么?海管事不明白我的话?要我再说的明一些?”常相逢杏眸微眯,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老管事,一丝怯意也没有,海管事也是海家的奴才,而且还是忠心的奴才,海家宝鸡有正在任上的海思华,京中有在六部做小吏的嫡长子海浚,他们的顾忌比自己这个“草民”多的太多。 “呃,不是,在下是觉得姑娘的话十分有理,回去之后一定会将海家的下人们整饬一番,以奴欺主的事,绝不会有二回了,”海管事在巩县已经见识过常相逢的锋芒了,知道不能把这个浑不吝的主儿当一般闺女来看,一抱拳道,“在下告辞了。” “这次的事还得多谢你了,如果没有你,巩县之行也不会这么顺利,”除了自己拿海家的名声来逼迫海浩然就范外,明奕的存在同样也给了海浩然压力,常相逢就算是有本事将海家的丑事抖漏出去,也没有能力闹到官场去,而明家却是可以的,常相逢知道,自己今天的成功不过是借了明奕的势罢了。 “说什么呢,跟我,没啥谢不谢的,你也是相信我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我,”被常相逢这么满怀感激的看着,明奕莫名的脸上发烧,忙将头转到一边,“你快回去吧,这几天你也累坏了,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确实是,从洛阳到寺沟,再到巩县去见海浩然,然后带了海管事跟红灵的家人过来,常相逢的精神就没有放松过,现在好了,一切都解决了,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躺到自己的板儿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那你改日过来,我请吃你凉粉,”常相逢冲明奕一福身,如果可以,她想亲自下厨给明奕做些好吃的,可惜没有合适的地方,“将来我要是再开什么摊子,也头一个请你来尝。” 明奕其实挺舍不得走的,可是他已经出来五天了,再不回去只怕祖母都会差人来寻了,“到时候你叫人去给如意送信儿,我一准儿来。” 看着明奕带了人上马而去,常相逢回头看看姐姐和母亲,“行了,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凉粉也叫人家砸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吧。” “好,我这就收拾,”柳氏活了半辈子,今天这一出也是头一次经历,但她毕竟是外人,感受不像常巧姑跟海氏那么深,所以挺的住,忙跟着常相逢将被常家砸了的摊子收拾出来,装到一边的毛驴车上。 “巧姑,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听说常家营的来砸摊子?”窦七爷收到信儿就叫人去喊在地里的半个店儿窦姓男丁了,窦夏他们带好家伙往东门儿去,没想到却在半路遇到了赶着驴车回来的常家姐妹。 “没事儿,你们不用去了,”柳氏看到村里人,心里也很激动,看看自己嫁的婆家,从她守寡就对她们家多有帮扶,再看看海氏嫁的常家,柳氏觉得自己的命真是好。 “是啊,已经解决了,刚才县丞老爷带了人来,将那些人全抓走了,谢谢你们了,”常相逢看着热气腾腾扛着锄拿着锹的乡亲,心里也很感慨,忍不住冲他们深鞠一躬,“谢谢你们!” “你这是弄啥?我们不是还没有跑到嘛?”窦夏跟窦家的男丁们被常相逢这一躬鞠的都很不好意思,“到底咋回事?常家营的人敢跑咱们半个店儿闹事儿?我爹在后头呢,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常家营说理去,欺负咱们半个店儿没人是不是?”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快回去,别叫七爷再跑了,”柳氏摆摆手,“真没事儿,咱们相逢是谁啊,直接将那些人全送监了,真的!” 能将人送监,这可镇倒一大片了,窦夏他们也顾不上下地了,簇拥着常家姐妹就往村里回,准备听听这里头的玄虚。 今天的事就发生在东门外官道上,常相逢也知道瞒不住人,除了海氏跟人私奔的事情没有说外,将自己如何跑到巩县找到海家人,跟他们说当年海家的逃奴躲在常家营的事情跟他们说了,然后海家人大怒,跟着自己过来的抓人,“其实也很简单,只是我娘这人心太善了,不论别人怎么欺负她她都没想过回击,”常相逢摇摇头,叹息一声,“当初她帮了红灵,可没想到却帮了个白眼狼。” 现在对外的说法常相逢跟海家已经统一了,海氏只是海家一个远房亲戚,被海老太爷做主嫁给了常安邦,而红灵则是偷了自家小姐随葬品的逃奴,遇到了不知情的海氏被她收留,却被她反咬了一口。 窦七爷深深的看了常相逢一眼,这个丫头总是在做着超出他这个六旬老人意料之中的事情,“既然衙门已经有公断了,咱们也不再说什么,跟常家的事了了,你们姐妹也能轻松一些了,”出嫁的女儿有婆家护着,常相逢这种的未嫁女,宗族可是能够随意处置的。 “嗯,我已经问了,明天衙门里还要去常家清点财物呢,我也跟着去,反正当初他们也是将我们跟我娘一起赶出去的,我也不算是常家的人了,还有,请七爷叫夏叔还是武哥他们跟我姐夫一起跑上一趟,他们偷了我的方子还敢砸我们的摊子,这笔账不能就这么了了。” “说的是,敢动我们半个店儿的人,不能饶了他们,”窦夏性子烈,对常相逢的主意十分支持。 “对,就是这样,那边的凉粉坊不能叫他们再开了,到底是谁的方子得说清楚,”李氏关心的则是凉粉生意,在旁边摩拳擦掌道,“相逢是大闺女,有些话不好说,我也跟着去。” “你们啊,多大了还这种不饶人的性子?常家营离咱们这二十多里呢,”这不是争地争水呢两个村械斗,为个凉粉不值得结了仇,再说窦家几个人跑人家地盘儿上闹事,也不占优势。 “七爷您放心,我们会跟着衙门里的人去,只叫他们赔了我们的损失就行,”常相逢知道窦七爷的顾虑是什么,连忙解释,“咱们不欺负人,但也不能叫人欺负了。”这是常相逢为人处世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惹犯我决不放过。 “巧丫,你快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从窦七爷家里回来,常巧姑拉着常相逢进了屋,她不完全相信妹妹的话。 “是啊,巧丫,你去巩县可见到你外祖母?”海氏知道常相逢不待见她,何况这次的事儿完全是她惹出来的,她知道没脸在女儿面前晃,可是对母亲关氏的思念还是占了上风。 “关老夫人从你离家之后,身体就毁了,常年住在石窟寺旁的庄子里,不见外人,我也没有见到她,只见到了老夫人身边的杨妈妈,这些是她告诉我的,不过我看寺沟的庄子,冷清的很。” 海氏听到这里,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是我不孝,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去看过她老人家一眼,我是个不孝女-” 你确实很不孝,常相逢不觉得海氏有什么值得安慰的地方,“今天海管事的话你也听见了,这日子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你是海映雪的事再也不要提了,你就是海家一个远房姑娘,至于老夫人那里,你也不再想了,”海氏的出现估计对关氏没有多少好处,起码在她精神尚好的时候。 “我,可是我,”今天见到海家的人,海氏那颗思亲的心又动了,她想求常相逢,又觉得张不开口,“你舅舅怎么样?还好么?” “海大老爷好的很,海家也很兴旺,海二老爷在宝鸡做知府,你要记住,这些跟你都没有关系了,他们再差日子也比你强,而且海家没有人希望看到你,当年海大老爷来接你的时候,你就应该看清楚了,你于海家来说,就是耻辱,就算是为了子孙的前程和婚姻,也没有人希望认回你!” 第20节 “巧丫,你,”常巧姑被常相逢的大实话惊的瞠目结舌,“娘会受不了的。” “她又什么受不了的?常家那么对她,她受了,段天生成天虐待她她也受了,还有什么是她受不住的?”常相逢最烦人哭了,可海氏偏偏除了哭就再没有其他,可你要真是小白花哭出个高富帅过上幸福生活也成啊? 常巧姑觉得妹妹的话很不中听,可是她又无人辩驳,半天才道,“娘心里也够苦了,你就别再伤口上撒盐了,有些事她也不想弄成这样。” “算了,巧姑,你别说你妹妹了,是我不好,我知道,”海氏站起身,“我也该走了,”她虽然懦弱却并不傻,今天海管事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海家的世仆敢如此对她,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兄长的意思? “唉,你呀,你呀,”常巧姑将海氏走到村口,才又回到常相逢的屋子,“说吧,巩县那边怎么回事?” 常相逢也不瞒她,将真相尽数告诉了常巧姑,“现在你明白了吧,娘对于海家来说,就是个耻辱,海浩然估计巴不得娘立时死了干净呢,而且娘要是真见了关老夫人,叫她知道的真相,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身体又不好,受得住不?” “说的是,只是外祖母未必不想见咱娘啊,你真不叫她们见上一面?”知道了海浩然的态度,常巧姑也很心寒,可想到自己可怜的娘亲还有孤身呆在庄子里的外祖母,她又满腹心酸。 “娘现在这个样子,又不是过的很好,再说了,还有段天生那杀才,敢叫他知道海家的事?我已经跟杨妈妈说了,如果那天老夫人身体真的不行了,就请她让人给咱们捎个信儿,”常相逢叹了口气。 “还有,明天常家营我去,你就老实留在家里歇歇吧,”常巧姑又道,“你一个姑娘家,掺乎这种事也不好听,这次你一定得听我的,”常巧姑是嫁出去的人了,常家拿她没办法,何况跟着的还有窦家的男丁们,但常相逢就不好说了,再说到时候一准儿又是一番争执,常相逢的名声还不够坏么? “就这么定了,你不是说明天官差也要去吗?你个小闺女就更不能跟他们混在一起了,”常巧姑见常相逢要说话,直接将她摁在床上,“明天咱们也不做生意了,彻底歇上一天。” “可是你的脾气,到时候只会哭,反而叫常家人以为咱们怕了他们呢,”常相逢倒不是非得去不可,常家人她也不想见,可是她对常巧姑的能力没多少信心。 “你放心吧,今天你没看见,我都跟红灵打起来了呢,现在想想,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如果还不吭不哈,那不成个棒槌了?”常巧姑扬眉道,“我总不能叫自己妹妹成天冲在前头,我在后头啥也不做吧?你放心,那边儿的事儿我比你清楚,当初大伯母跟红灵就是嫉妒咱家日子过的好,要占咱们的东西,才出馊主意将咱娘赶了出去,而常氏一族谁出来说句公道话了?不就是欺负咱娘没娘家么?” 姐姐如果这么想,那常相逢倒可以放心了,“成,你话说的这儿了,我也随你,那边的事儿一处理,咱们就开开心心的做咱们的小生意,以后再也没有人来烦咱了。” 见常相逢愿意听自己的话,常巧姑也很高兴,“行了,你歇着吧,我给你杀只鸡去,跑了几天,你也好好补补。” “哎,可不行,咱家的鸡还是小鸡儿呢,杀了多可惜?我等着它们下蛋呢,”杀会下蛋的鸡来吃,常相逢有些舍不得,“咱们下碗面条就行了,我这几天吃的好着呢,大鱼大肉的,根本不需要补。” “你这几天一直跟那个明公子在一起?”常巧姑看着常相逢身上牙白色的夏袍,她可是在白园呆了四年的人,这样的料子,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巧丫,你跟-” “姐你可别误会,明奕他只是古道热肠路见不平罢了,我跟他没什么的,”常相逢无端心里有些发虚,真的没什么吗?她也不是真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什么事儿都没经过,明奕真的只是路见不平? “唉,你还小有些事儿不知道,这些富家公子们,女人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时的乐趣,尤其是咱们这种贫苦人家的闺女,人家看上你,愿意花心思了就一顶粉轿抬回去做个姨娘,不愿意花心思了,撑死几十两银子就买回去了,你可要想清楚了,”常巧姑一叹道,“可是他到底是什么心思,你还是要弄准了。” 明奕不但对常相逢,就是对她们姐妹都是有大恩的,如果真要是要纳自己妹妹,常巧姑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也没脸去拒绝,何况明奕相貌堂堂能文能武,家世更在洛阳首屈一指,能看上自家妹妹,也是她的福气,何况在常巧姑心里,妹妹跟由明奕陪着洛阳跑到巩县,可见对明奕也是有情的。 “他那样的家世,将来的夫人一定是大家出来的,你那个脾气能受的住委屈么?若是可以早些嫁进去,生下个一男半女,站稳了脚跟,倒也算是一条出路,”常相逢兀自盘算。 “打,打,打,打住!你都胡说些什么呀?你这是准备叫我给人当小老婆啊?”常相逢被常巧姑这神展开给吓了一跳,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常巧姑也被妹妹这一惊一乍的作派给吓了一跳,照她腿上一巴掌道,“我什么时候叫你给人家当小老婆了?你们两个不是互相有情么?难道我能拦着不成?但是他们家一定得有婚事才行,不明不白的事咱们可不能做,不然你将来到了明家也立不住脚。”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明奕彼此有情了?算了,我不跟你解释这个了,但有一点儿我要先说清楚了,我这个人呢,宁愿终身不嫁,也不会给人做小老婆的,给另一个女人端茶磕头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常相逢正色道,“不论那人的家世有多么好?人长的有多么标致,都不成,明白没?” 常巧姑这下糊涂了,“那你跟明公子?他这阵子可没少到咱们摊子上吃凉粉,每次银子还给的足,这次一听我说你去巩县了,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 “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这个人是有原则的,除非他三媒六聘的来提亲,我兴许还会考虑考虑,”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就像常巧姑所说,洛阳明府,曾经的历城侯府,怎么可能向一个卖凉粉的提亲,“不然呢,说什么都没用,”常相逢重新倒在床上,“我想吃手擀面了,你给下两碗?” “我也不想叫你做小老婆,就跟白园的华姨娘一样,一辈子关在香山,吃喝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场?”常巧姑哼了一声起身道,“你可记住你的话啊,别叫我以后笑话你,我跟你姐夫可不想沾什么姨娘妹子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吧?天天六千了,累死姐了。大家给朵花儿鼓励下撒! ☆、第49章 五十逛街 第二天窦二的凉粉也不卖了,东门的摊子交给柳氏母子,而窦二带了常巧姑则跟窦夏他们赶了几辆驴车又跟何县丞派出的差役汇合了,一同往常家营去了,直到太阳落山,一行人才说说笑笑的回来。 “相逢,相逢啊,等急了吧?”李氏今天大胜而归,情绪十分高昂,“你快出来,婶子跟你说,今儿我跟你姐可给你娘儿几个报了仇了,哈哈哈哈,那姓常的一家啊,真真是现世报啊,痛快死了!” “你们做了什么?快跟我说说,叫我也痛快痛快,”常相逢忙将已经凉好的绿豆水一人给他们倒了一碗,“我在家里闲着呢,油馍都烙好了,晚上你们都在家吃饭。” 李氏口快,干净利落的就将常家营里发生的一切给讲了一遍,“你姐脑子真好使,官差不是要将常安邦家产充公嘛,常家老大不肯啊,说是早就分家了,这次的事儿跟他们没关系。” “你姐姐当时冲过去一拽常家老大媳妇身上的裙子,说那是你娘当年的,骂她为了霸占常家二房的家产,生生逼走了你们母女三人,那老婆娘的脸都青了,”李氏想起当时常老大媳妇的脸色,笑的直不起腰来,“常家老大可是又好几个孙女呢,看她家以后闺女还嫁不嫁的出去?” 洛阳人说亲是十分挑剔的,奉行“买猪看圈”,尤其是挑媳妇时,看打听丈母娘的人品是一定要的,常家出了这样的媳妇,常家的女儿和孙女能学到什么好?难道将来也到处占便宜不成?何况常家为了占亲兄弟遗孀的家产,不但赶走了孤儿寡母,还到处诬陷海氏不守妇道,这直接就是黑心了。 “就这些?”常相逢有些不满足,要是她,非挤兑着常老大的媳妇到他们家搜搜不可,何况当年逼迫海氏的人里,自己的大伯和大伯母也是主力军。 “哪儿啊,还有呢,常老三老婆没了,儿子的功名没了,他家大儿就闹着要分家,说是自己屋里的东西全是他媳妇的嫁妆,不肯充公,”李氏撇撇嘴,“咱们庄户人家的媳妇,哪有什么自己的嫁妆,又不是地主家,媳妇嫁过来,会带多少铺子多少田的,再说了,官差们是做什么吃的,能白跑一趟,直接拿链子将那两口子锁了,东西都拉走了。” “你猜我跟他们说什么?”常巧姑刚巧过来给李氏添汤,歪着头轻声对常相逢道,“我跟常志良说,明明是两家占了我家的家产,可是受罪的只有三房,怨只怨你娘太蠢,被常家老大当了枪使。” “噗,姐,原来你也是个腹黑女啊,”对待常家那样的村夫不用太高的手段,就这一句话,没了房子田地的常家三房,就不会叫常家大房好过的,要知道常家三房有三个壮劳力,而常家大房却只有一个儿子,其他的都是闺女。 “我还叫你夏叔跟武顺儿他们几个到常立山家里闹了一场,明明是人家小侯爷子给的凉粉方子,敢说是他们常家的,敢情这一村儿都是小偷儿啊,然后我说昨天小侯爷可是就在场呢,他们拿出证据来,证明这里常家几辈子的方子,嘁,当时那老东西就咽住了,我趁着官差在呢,就叫你夏叔他们将常家那个凉粉坊给砸了,还跟他们说,敢叫我知道常家营里出一坨凉粉,我就到官府告他们偷小侯爷府上的东西!” 这还真是懂得“仗势欺人”啊,常相逢冲李氏一伸大拇指,“婶子做的好,就该这样!” 得到常相逢的肯定,李氏也很得意,“这下还谁还跟咱抢凉粉儿的生意?!” 转眼又一个月满了,常相逢依然像上次一样,到汇宝楼去跟胡掌柜结账。 “常姑娘,你家大东家正在楼上呢,你们上去吧,”胡掌柜看到常相逢进来,忙起身道,他做了一辈子生意了,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今天令狐俨分明就是过来等常相逢的。 “见过令狐公子,”这次令狐俨没有查账,而是正在看面前摆的一盘子首饰。 “嗯,来啦,先坐,我把这些检查完了,咱们再说你们的账目,”令狐俨透过手中的赤金红宝石凤钗打量常相逢,他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居然有胆量跑到巩县去搬救兵,而且出手狠准,直接就掐了常家人的七寸,当初他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了。 常相逢依言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不过她的目光被令狐俨桌上的那套红宝石首饰给吸引了,令狐俨手里拿的应该是个凤钗,桌子还上有一只差不多的,但是多了金丝穗子的应该叫步摇吧?还有那个中间一根棍儿顶着个长三角形的面儿,上面满是红宝石的东东又是什么?反正金晃晃光灿灿的真是好看。 “怎么?你也喜欢这些?噢,我说了句废话,没有女人不喜欢这些东西,”令狐俨懒洋洋举起常相逢盯着的那个“金灿灿”东西道,“这个是赤金红宝石分心,跟凤钗,步摇还有耳坠是一套的,我们汇宝楼出的新品,是不是很漂亮?” “嗯,是挺漂亮,”没有女人不爱首饰,值钱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这些它们都很美,越是贵重的材质,工艺就会越精良,设计也会更精美,“这东西做的确实漂亮,我能不能看看?” “随便,反正这些东西也是要给女人们用的,你想试试也行,”令狐俨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捻起桌上的红宝石步摇, 常相逢看着步摇凤头上那细细的金流苏,摇摇头,“还是不要了,这东西看看就好,戴就算了,再弄坏了,杀了我也赔不起,何况那么大块金子多沉啊!” “真的不试试?”汇宝楼的首饰还没有哪个女人能经得起诱惑的,令狐俨不认为常相逢有这个定力,“放心,戴戴就坏我们的招牌还要不要了?” 这东西真的很漂亮,凤眼上的两颗红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夺人心魄,可常相逢还是摇摇头,“大东家要是检查完了,咱们还是对账吧!” 东西再好也不会属于自己,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身上花时间,还不如赚钱来的更实际。 令狐俨讶异的挑眉,他原以为常相逢只是推托一下,并不会真的拒绝,可看到送到自己面前的黄麻纸账本,令狐俨才发现自己真的有些不明白这个丫头了,“来人,跟胡掌柜说,这东西我看过了,收起来吧。” 令狐俨一推面前的首饰盘子,接过常相奉上的账目。 “如果海家肯认你们,哪怕是以远亲的名义将你们母女接回,这样的日子你就可以不再过,而你姐夫,年青力壮的,管个庄子还是可以的,”令狐俨一目十行的扫着那账目,口中却道。 这人还真八卦,常相逢心里微嗤,“是啊,如果海家肯认回我们,不但我娘可以摆脱段天生,我姐跟我都能过上阔小姐的生活,说不定那样的凤头钗我也能拥有呢!” 令狐俨是什么人,已经从常相逢的口气里听出了不屑,“难道不是么?明明有一条更容易的路可以去走。” “姐夫,你觉得刚才令狐东家的提议怎么样?”常相逢转过头问窦二。 “这?”这问题窦二还真是没想过,挠了挠头道,“这是你们跟海家的事儿,我一个女婿的,想怎么办听你跟你姐的就是了,穷过富过不都是过么?现在咱们也挺好的。” 怎么样?常相逢含笑看着令狐俨,目光满是讥诮,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这些有钱人自然不会理解她们的选择,“我这人吧,很喜欢钱,但是呢,又信奉一句话,‘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这去海家看人脸色的事,给再好的待遇我也不会去受那气的。” “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令狐俨诧异的看住了常相逢,这样的话绝不是一个姑娘家能说出来的,在男人面前,女人就算是站着,那也是弯着腰的,而这个身姿笔直目光清亮的女人,只怕心里,连腰都是不肯弯的。 “呃,是我想岔了,以为你们有更好的生活可以过,就不需要再这么辛苦的到处送凉粉了,” 令狐俨浅浅一笑,“没想到常姑娘是有大志的。”从听说明奕陪着常相逢到巩县去,令狐俨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视了,可是这个常相逢着实不是个好对付的,亲人?看上去常相逢对常巧姑这对夫妻还算是亲一些,可是一连自己亲娘都能冷漠以待的女人,一个敢拿碗去砸自己继父的女人,令狐俨不觉得拿亲情可以约束她, 至于银子,似乎常相逢很喜欢,喜欢到根本不顾忌姑娘家的脸面乐颤颤的抛头露面的去赚每一个铜板,可是她看到自己刚才摆到桌上的赤金首饰,眼里有赞叹,也有喜欢,可是就没有贪婪,那些在银楼里时常能看到的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据为己有的神色连一瞬间都没有在她的脸上出现过! 这样的女人,心冷,不贪,心眼儿多还豁得出去,加上又入了明奕的心,令狐俨还真是一时找不到对付她的法子。 这词用的,“我没有什么大志啊,这不过是我的生活态度罢了,”常相逢回了令狐俨一个微笑,“大东家,您看好了?” “嗯,看好了,你们拿下去找胡掌柜支银子吧,”令狐俨被常相逢问的有些不好意思,将账本往常相逢手里一塞,“快走吧,我也不耽误你们做生意了。” “今儿大东家是怎么了?”东拉西扯的,窦二一出汇宝楼的门,忍不住问道。 “管他呢,兴许是觉得咱们的凉粉生意有前途吧,”常相逢笑眯眯道,这令狐俨就是闲的蛋疼,肯定是从明奕那里听了自家的事儿,起了好奇之心来听八卦的。 常相逢跟窦二在汇宝楼附近分了手,窦二去接着卖他的凉粉,常相逢则在东门附近慢慢转悠,过了八月节,凉粉就不能再送了,窦师傅的生意便失去了一大财源,单靠热豆腐跟炒凉粉,也就是多少比庄户人家过的好些,可以后他们的路还长,难道就这么围着锅豆腐过一生? “常相逢,你在这里做什么?”明奕坐在马上,远远就看到常相逢在街上瞎转悠。 “呃,明公子是你啊,我过来转转看看,成天守着摊子不进城,都不知道这边都卖些什么,”东大街这边是东城最繁华的地方,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啊,常相逢看的眼花缭乱的,对于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打扰她的好兴致。 明奕看着常相逢身边没有其他人,“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年轻大姑娘很少一个人出门儿的,就算是贫寒人家的女儿,也会几人结伴而行。 “你怎么出来了?今天不在庄子上?”常相逢不想跟他说自己的盘算,明奕太热情,只怕自己说了,他又该想着怎么帮忙了。 说到这儿,明奕面色暗了几分,“祖母叫我回来住两天,这不我出来买几本书,就遇到你了,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我也是没事出来转转看看,不是很少进城吗?这东大街还真是热闹的很,你们家在这里有铺子吗?” “有啊,前面那家米粮铺子,还有那家酒楼都是我们家的,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看到自己家的盈樽楼,明奕又想起来常相逢的好胃口了,“我请你吃黄河鲤鱼。” “不了,我还要慢慢转转呢,那边市集也要去转转,”村民进城之前有可能在东门外吃早饭,那午饭呢?除了就着大碗茶啃干粮这一种外,他们都吃些什么?常相逢准备去平民些的地方看看。 “你要买东西?咱们一起吧,我也闲着无聊,一起逛逛也不错,”明奕被令狐氏啰嗦的心里正烦着呢,跟着常相逢乱逛也是个好主意。 “你跟着我?一起逛街?” 常相逢打量着明奕今天的穿着,人家一个金堂玉马的公子哥儿,身上衣裳的料子自己都没见过,颜色倒是认识,这家伙挺喜欢穿蓝袍,深的浅的总是一个蓝调子,头上的簪子上还镶着颗明珠。 而自己,衣裳倒是挺新的,淡绿的比甲,鹅黄裙子,料子也不错,全是纯棉的,头上用了根桃木簪子绾了头发,真真是布衣荆钗了。 常相逢倒不是自卑啥的,而是这样差异的两个人,而且还是一男一女,走在古代的大街上,着实诡异,回头率太高了有没有?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一个公子跟我一个村姑有啥可逛的?走在大街上净被人盯着了,而且你后面还跟着一帮子呢,再说我逛的你也不会有兴趣,”她是准备到市集看看那些小饭店都卖什么,明奕能跟着去么? “这有什么?你累不累,到前面酒楼里喝杯茶,我一会儿过来,”原来是这个原因,明奕冲身边的吉祥道,“请常姑娘到盈樽楼里喝杯茶,歇歇脚。” “哎,常姐姐咱们走,小的也快热死了,”吉祥跟平安是明奕身边的小厮,这次跟着明奕跟常相逢到巩县跑了一圈儿,跟常相逢也混熟了,“托姐姐的福我也弄酸梅汤喝。” 吉祥说的常相逢也觉得渴了,点点头道,“那走吧,你家公子又想什么主意呢?” 常相逢一碗酸梅汤没喝完,盈樽楼的布置摆设还没有欣赏够的时候,她已经看到明奕想出了什么样的主意,她默默的看着跟吉祥一样打扮的明奕,再看看只穿了身中衣的平安,怀里还抱着明奕那件湖蓝夏袍,“走吧。” “吉祥跟我们一起,平安带着其他人回去吧,”明奕得意的冲常相逢一笑,迈步出了盈樽楼,“一会儿咱们回来吃鲤鱼,我都吩咐好了。” 常相逢看着将粗绸夏衫也能穿出挺拔昂扬的明奕,笑了笑,“走吧,我去的地方你可别嫌脏跟乱。” “嘁,我将来可是要从军的,”明奕不屑的一笑,“有什么地方是我不敢去的?” 待跟着常相逢出了东大街拐进了校场街,眼前的场景倒把明奕吓了一跳,“你来这里做什么?买鸡?” 买什么鸡嘛,他们不过是要从禽蛋区过上一过罢了,“不买,你以后想吃个活鸡活鸭鲜鸡蛋啥的,可以到这里转转,”常相逢抿嘴一笑,“那边还有生猪卖呢-” 明奕已经从刚开始的震惊里恢复过来,“味道差些,不过倒挺热闹的,这边怎么这么多人啊。” “今天逢一是大会,乡里人进城赶会来了,平时倒没有这么多人,”常相逢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地形,“你看那边的摊子,是卖故衣的,你挑一身换上?绝对比现在这身像样,走吧,过去看看?” 别人的旧衣裳?还是算了吧,明奕连忙摇头,“我这身量去了也挑不到合适的,还是算了吧,” 第21节 到底是贵公子啊,常相逢不由失笑,也不再逗他,只是顺着人流向往走,“走吧,这块儿没意思,去前面看看。” 好容易走出了“农贸市场”,常相逢在一溜搭起的棚子下细看每一家摊位上的东西,这里的东西跟消费都是中低档的,除了满足进城赶会的村民的需求,也供应着城东贫苦百姓的日常生活,常相逢细细数了数,除了这些逢会才会搭起的棚子之外,常驻的米粮店,打铁铺,油铺,布庄,脂粉铺子,林林总总也有二三十家,真是做生意不怕扎堆儿啊,令狐家的幌子都有七八家。 “你想买什么?”明奕看着常相逢,她这样转的漫无目的,偏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偶尔口里还在喃喃自语,说是两个人逛逛,根本没顾上理会他。 “呃,没打算买什么,我就是看看,”常相逢沿着校场街一路往西走,直到集市的尽头才停下来,这地方不错,她四下转了转,街口一棵大槐树,街后还有一条水渠,因为洛阳西高东低,这里便是上游了,也不会将刚才“农贸市场”那样,后头的渠水已经被杀鸡拔毛给污染了。 “那边是什么地方?”常相逢走出路口向两边看,好像并不繁华,几道小巷看上去挺干净的。 “桥这边叫渠南,那边叫渠北,住人的,没有什么铺子,”吉祥可以说是洛阳的地头蛇了,四下探了探道。 住宅区?那就更好了,虽然这个位置离市场多少远了些,可是她的小吃生意不只针对过来赶会的乡亲,周围这些固定的人群才是最稳定的客源。 “这一边也不错,点心铺子,笔墨铺子,钱庄,针线铺子,”常相逢往回走时更加留意了,这每家店里都有伙计,就算是店家包吃住,自己的东西便宜的话,未必没有人出来改改口味,这么些人,每天出来十个八个,自己的生意就不会挂零蛋,尤其是针线铺和胭脂铺,对面还有家绣坊,这些地方可是女客们多。 “你到底在想什么?”明奕这次是真不高兴了,常相逢走了这一路,除了跟吉祥说了一句话外,理都没有理会他,这也太过分了! 常相逢这才回过神儿来,看到一脸委屈的明奕,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我就瞎看看,走吧。” “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我这里带着银子呢,不用光看,”明奕以为常相逢在为没有银子发愁,拍拍腰间的荷包道,“这里的东西价钱都不贵,你也不用跟我客气,不值什么的。” “走吧,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哪能再收你的东西?这天儿也不早了,我请你吃饭去,”明奕又不是自己男朋友,看上了也不能管他要啊。 终于要回去了,明奕长舒一口气,“走吧,到盈樽楼去。” “客随主便啊,我请你,你得跟着我,”常相逢拉着明奕的胳膊拐进一条巷子,“咱们看看这儿有什么好吃的,我闻着味儿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快顶不住了,那些日更一万的,都是神人啊~ ☆、第50章 五十一臭杂个 这里的东西?明奕看着一张张探出门头的布蓬子和蓬子底下简陋的桌椅,有些迟疑,他还真没有在这样的地方吃过东西,“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你以前来吃过?” 有什么难找的,这里肯定要有小吃街的,常相逢耸耸肩一指自己的鼻子,“闻的,我不是说了么?闻着味儿不错?我告诉你,美食在民间,这里地方不怎么样,未必没有好吃的,走吧,咱们先看看都有什么?” “走啦,进去瞅瞅有什么好吃的,”常相逢不待明奕犹豫,直接拉了他的袖子往里走,“凉的咱就算了,万一你这娇贵的公子不适应再拉肚子就完了,咱们找些熟食来吃。” 在条“小吃街”上一路走过,虽然有树木和布棚遮阳,但小吃店里喷出来的热浪还是将明奕激出了一身的汗,“走吧,没吃呢我的汗就下来了,”明奕皱眉道。 “你真的要走?那不送了啊,”常相逢有些不高兴了,这家伙怎么那么不接地气呢?“是谁说将来要行军打仗呢?就是你这样,连个小巷子都呆不住,要是叫你什么烈日下,土堆儿里埋伏上半天,你还不扭头就走了?” “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见常相逢眼睛瞪的比自己还大,明奕软了下来,“走吧,看你准备请我吃什么,我可是吃的超多的,你银子带够了没有?” “嘁,你放心,真银子我把你押在这里给人家涮碗,”常相逢嗔了明奕一眼,“走吧,你喜欢吃什么?烫面角,灌汤包?” “哎,这什么味儿啊,”一阵臭味儿袭来,常相逢差点没一口气噎过去。 “这是什么?臭死了,”明奕挥了鼻子拉着常相逢就往外走,“里面不能去,臭成这样肯定不会是卖饭的。” “不对,”常相逢拽住明奕,看着不远处的幌子,“臭杂个?居然是臭杂个儿?怪不得呢!” “快走快走,臭死了,”明奕不知道“臭杂个儿”是个什么东西,但就凭这难闻的味道,就要远离才是,“咱们就去前头吃炒饼吧,我吃那个。” 常相逢已经听不见明奕说什么了,她满脑子都是“臭杂个儿”这种东西了,在她很小的时候听爷爷讲过,洛阳的臭杂个能臭出一条街去,进去的人都得捏着鼻子才行,可是味道却是鲜美无比,令爷爷回味至今,可是解放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臭杂个却消失了,常相逢从来没有尝过爷爷口中的美食。 “进去,我要吃!”常相逢已经双眼放光,深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的向小巷的深处走去。 “常相逢!”明奕看着常相逢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一跺脚跟了进去。 “我跟你说了,你多吸几口就适应了,”常相逢见明奕肯跟着自己进来,心里也很高兴,“你瞧,这店里里多少人?肯定味道不错。” “这位姑娘说说对了,来我们这儿的可都是回头客,”店老板得意将将一碗碗杂个汤放在一旁的条几上,由食客们自己来端,“这东西啊,闻着臭,吃着香。” “嗯,我虽然头一回,但这个应该跟臭豆腐是一个道理,”常相逢也不客气端起一碗找张桌子放下,又过来帮明奕端,“您再给我切上斤调了。” 明奕适应了一阵儿还受不了店里的臭味儿,借口店里太热叫吉祥把杂个汤端到了店外的小桌上,“这个吃了不会坏肚子?” “你放心吧,”常相逢其实对这冲鼻的臭味儿也有些不好接受,可是当年爷爷的遗憾太深切,以至她这吃货对臭杂个有太热切的向往,今天遇到了如何能不一尝为快?“其实就是杂碎汤,这看,血块,板肠,都是些下水,没啥的,如果会吃坏肚子,也不可能会再有来了。” 常相逢挟起一块肚子放入口中,真真是软软烂鲜香五味俱全,“你快尝尝,真心好吃,”说罢也不再理明奕,又是一筷子送入口中。 “这姑娘不错,敢吃这些东西的姑娘可没有几个,”旁边一个老汉看着常相逢的馋相嘿嘿直乐,“我都吃了几十年,放心,老板有秘方的,吃不坏人。” “是啊,你快吃啊,”常相逢喝了一口肉汤,啧啧嘴,抬眼看着一脸为难的明奕,“怎么?真的不行?”如果明奕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东西,她也不好再勉强他,“那你出去透透气,我吃完马上出来。” 出去等常相逢?会不会被她看不起?明奕踌躇了,刚才自己嫌这地方脏就被她鄙视了,现在小姑娘敢吃的东西自己又不敢,她会怎么看自己,他回头看了一眼另一张桌子上的吉祥,那货正埋头吃的津津有味,根本顾不上看自己这个主子了。 “我试试吧,不然你又该说,出去打仗,没有好吃食的时候,我是不是要饿死了,”明奕鼓足勇气拿起筷子,可还有些伸不出手。 “来,尝尝这板肠,”常相逢已经挟起一块驴板肠送到明奕口边,“可惜我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做,极品啊。” 她要喂自己?明奕看着嘴边的板肠,如同看着一团火,一颗心紧张的砰砰直跳,想张嘴去吃,可嘴唇却不有由主的有些哆嗦,“这,”他的汗已经顺着脊背流了下来。 “怎么?你不吃这个?那肚子吃不吃?血块呢?”常相逢看明奕只是呆呆的盯着自己的筷子没有张嘴,以为他不吃板肠,便想帮他换一块他能吃的,这样的美味若是因为气味错过了,常相逢都会替明奕遗憾的。 “我吃,”见常相逢要缩手,明奕张嘴将那块板肠咬在口中,“我吃板肠!” “怎么样?好吃吧?你再喝口汤,你要不要放辣椒?洛阳现在有辣椒简直是太好了,不然好多东西都没味儿了哟,”看明奕吃下去了,常相逢得意的笑道,“是不是味道很好?你府里的大厨绝对做不出来。” “他是做不出来,他敢弄这个,直接会被打出来的,”明奕想像下半个明府都弥漫着挥不去的臭味,心里直抽抽,却已经听话的按常相逢的要求喝了一口碗里的汤,“很好喝。” “来,再尝尝这肚子,真是汁香四溢,”常相逢又挟了筷子驴肚子给明奕,就冲着这臭杂个,自己也要来这里做生意。 这次明奕稍微淡定了些,张嘴将常相逢奉上的肚子给吞了,“是很好吃,这会儿也不觉得那么臭了。” “那是因为滋味儿好叫,叫你已经忘了它的气味儿了,”常相逢嫣然一笑,“这下不会怨我了吧?要是没有我,你这辈子也休想尝到这种世间美味。” 这种“世间美味”我尝不尝都行好么?不过,明奕的眸光在常相逢修长的手指上流连片刻,如果是她给自己的,好像再难闻也是可以忍受的。 “你主要是被臭味儿给吓着了,快吃吧,要不要再放些辣椒油?”常相逢觉得不过瘾,又挖勺油辣子放到自己汤里,挟了筷饼丝泡了,“像我这样,又好吃又管饱。” 明奕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也不觉得臭了,学着常相逢的样子挖了辣椒在自己的汤里搅了搅,又挟了饼丝进去,大口吃起来。 这才对嘛,常相逢不相信有人能扛得住美食的诱惑,也埋头细品这杂个儿汤的*滋味。 “吃好啦?看你汗流的?快擦擦吧,”估计是辣椒放的多了,明奕再抬头时,额头上的汗已经顺颊而下流到了耳边,整个人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呃,反正都是流,想着吃完了再擦,”明奕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吃的这么痛快过,“这地方咱们以后还来。”说罢掏出帕子擦试脸上的汗水。 “哎,你这手绢我看着怎么这么眼熟?跟我以前丢的好像,”常相逢眼尖,一把抓过明奕手里的帕子,抖开看了看,“这就是我的,怎么跑你哪里去了?” 被常相逢毫不客气的指出偷拿了她的帕子,明奕的脸已经红的像煮熟的虾子,这帕子确实是常相逢的,以前她哭的时候擦了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他手里了,后来丫鬟冼好给他送回来时,还是自己身边的丫鬟侍剑说上面绣的串小葡萄很别致,明奕才意识到他拿错了,可不知道怎么的就一直揣着了,“这真的是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种公子哥儿怎么会用这种布料做手绢?不怕把脸擦出茧子来?还有,这上头的小葡萄,我敢保证整个永安只有我会这么绣,”她的卡通小葡萄啊,这么可爱的造型可不是土著们能想出来的。 明奕看着那淡黄帕子上挤眉弄眼的一串葡萄,无话可说,“谁知道怎么跑我这儿了,这是觉得这帕子挺吸汗的,就一直用着了,嘁,一串葡萄还绣的挤眉弄眼的,我正寻思府里怎么出了这么大胆的绣娘!” “哎呀,瞧瞧这上头的汗,还有辣椒油,脏死了,我不要了,”常相逢掂着那块帕子看了看,说着便要往一边的垃圾篓子里扔。 “哎,你别扔啊,你不要我还要呢,我都用了好久了,习惯了,”明奕手疾眼快,一猫腰将飞出去的帕子抄到手里,冲常相逢一瞪眼道,“这回可是我的了啊!” 本来常相逢还不觉得有什么呢,可明奕这副认真的样子,再看他将那块脏手帕直接又塞回到怀里,常相逢有些不淡定了,这算怎么回事?好像古代这女人的手绢是不能随便给人的吧?尤其是男人,未婚男青年!? “哎,那个,那个帕子就是我随便做的,你拿着丢人的很,扔了吧,小心叫人看见笑话你,”常相逢想着理由。 “我又不四处拿自己的帕子给人看,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又不是绣了花儿草儿的,”其实这小葡萄看惯了也挺可乐,明奕最终还是不肯将已经到手的帕子交出来。 明奕执意不肯给,常相逢也就罢了,如果一味儿追着要,反而叫人多想,“你吃饱了吧?掌柜的,再给我切半斤杂个儿我要带走,不用调了。” “你要不要带点儿回去给家里的尝尝鲜?”想到明奕刚才的样子,常相逢忽然福至心灵,促狭的一笑。 这主意不错,想到府里那些人看到这东西的表情,明奕心里也挺畅意,“吉祥,去叫店家给我切上五斤,然后给咱们府里送回去,叫厨上晚上给各院儿加菜,就是我特意给大家送回来的,呃,老夫人跟太太那里就算了。” 自己主子跟着这姐可越来越坏了,不过想到府里那几位千金小姐看到这盘杂个儿时会出现的表情,吉祥也觉得挺痛快,脆声应了,就去找掌柜的要杂个。 因为这东西不值钱,常相逢也说了要请客,明奕也没有跟她争,看了她付过账,两人悠然的从小吃街里逛了出来,常相逢看看天色,“你不走么?赶快回去洗个澡才是正经。” “左右已经是这样了,”明奕就算是在演武场呆上了天,身上也不会臭成这样,不过想到常相逢跟自己一样,明奕也不觉得有什么难耐的,“怎么?你要回去洗澡?” “怨不得这臭杂个儿摊儿要摆在最里头,也没有女的去吃,这吃之后的味道,”常相逢举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儿,又凑到明奕跟前去闻,结果却把明奕吓了一跳。 “你,你做什么?”明奕看着凑到自己胸前的小脸,吓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她居然离自己这么近,好像自己挺挺胸,就可以碰到她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有些瘦,大家清清淡淡等周末哈。 ☆、第51章 五十二目标 “啊,瞧把你吓的,脸都白了,是我不好 ,忘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我就是想闻闻你身上味儿大不大,”常相逢没想到自己一个无意识的动作,把明奕吓了一跳,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你就当我乡下姑娘没规矩,我没有别的想法啊,你可别误会。” 自己真是一不小心就暴露本性了,常相逢暗骂自己一有美味就忘了在什么地方了,而明奕也不是自己那些自小长大的弟兄们。 “什么误不误会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像常相逢这种心思简单纯净的姑娘明奕还是头一次见,“不然我也不会-”不会什么?明奕不知道要怎么措辞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觉脸上更烧了,忍不住将头转到一边儿。而被常相逢刚才靠近的地方,始终觉得热热的。 “我家公子是把姑娘引为知己了,知己!”吉祥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七岁就跟着明奕了,什么时候看见过自家主子这个模样过?跟浑身长了刺似的,扭来拧去的,想看人家姑娘,还有敢正眼去瞧,怄的他在一边跟着出大汗。 “你这蠢材说什么呢?” 明奕被吉祥这一句“知己”给弄的老脸通红,忍不住飞脚过去,要给自己这个多嘴的奴才一点儿教训,可遇到常相逢的眼神,又将腿放了下来,“你别在意啊,这小子胡说呢,回去我就罚他的月钱。” 知己不就是朋友嘛?这有什么?其实明奕也算是自己到了永安之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了,而且自己能这么顺利的生存下来,明奕居功甚伟,能有这样的朋友,常相逢从心里珍惜这个朋友,“小孩子家家的,一月能挣多少?你还罚他?吉祥也没有说错啊,虽然我觉得跟你算不上知己,但是朋友还是做得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将我当朋友,我是将你当朋友了的。” 明奕一路来这么帮她,而且也从来没有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轻视过她,常相逢心里不感激是假的,可是以现在她的能力,实在是没有回报的机会,只能将感激放在心里,“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算是我帮不了你,也可以听一听,出个主意啥的,你随时来找我啊!” “你说咱们是‘朋友’?”朋友这个词明奕还是头一回听到用在一男一女身上,可他遇到常相逢那黑白分明的眼眸,脱口道,“我也是将你当朋友的,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我可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都行的人!” 叫他这么一说,他们现在都可以撮土为炉插草为香直接拜把子了,常相逢被自己的想法逗的一乐,刚才的尴尬也抛在脑后,“好,我知道啦,那我跟你说啊,我将来呢,是准备开个小饭店的,到时候你要是饿了,随时过来找我,我给你做好吃的,我告诉你啊,我会好多你没有吃过的菜!” 常相逢要做饭给自己吃?明奕的眼睛都亮了,“什么时候?哦,不,你什么时候开饭店?你跑这儿来是准备找开饭店的地方?” 这孩子还挺聪明,“我出来是准备找地方,但开饭店还没有到时候,”常相逢摇摇头,“我现在只是想在这里开个小吃摊子,光靠东门那边施展不开啊,等小吃摊儿的名气出来了,我才会考虑开饭店的事情,你可得耐心等待了,这可不是一两年就能搞定的事情。” 居然要再等一两年?明奕直觉自己被人当头一棒,“你直接开饭店好了,没银子的话我给你,不是,我出银子当东家,铺面我叫长胜去寻,你厨艺好,只管掌勺就行了,这样,你去盈樽楼吧,我叫那里的掌柜的请你去当大勺。” “我靠你进了盈樽楼,人家怎么能看得起我?再说了,你尝过我的手艺?就敢把我往洛阳最好的酒楼里请?也不怕砸了招牌?”常相逢嗔了明奕一眼,这家伙就算是讲义气,也不能没原则,“你这叫任人为亲,将来带兵也这样?” “那怎么可能?你有多能干我不是很清楚么?你说你手艺好,那肯定是很好,我信你,”明奕可不这么认为,笃定道,“要不咱们现在去盈樽楼里炒菜给我吃?” 这家伙还真是急性子,说风就是雨的,“你还吃的下呀?” 就算是自己的厨艺够,也不会去明奕家的酒楼当大厨的,她想要的是自己的生意,不再给人打工了,“我的手艺可不能跟你们盈樽楼的师傅比,就是些家常小菜,将来就算是开了饭店,也不打算做有钱人的生意,我是要走平民路线滴。” 明奕想了想才明白“平民路线”是个什么样的路,不过见常相逢说的肯定,他也不多勉强,一指不远处先前到过的地方,“你准备在那里摆摊儿?” “没想好呢,再说了,也不是我想哪里就哪里啊?也得有空地方给我才行,”常相逢耸耸肩,“其实我也就是个想法,不着急,慢慢来吧。”现在天还热着呢,凉粉儿能叫他们卖一阵儿,再说自己真的到城里开小店儿的话,要准备的也很多,不是光靠个想法就能实现的。 第22节 “那好吧,你慢慢来,其实你也不必这么忙的,家里的事情不是有你姐姐跟姐夫么?”哪里会需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四处奔波想着养家? “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分那么清楚?我姐女儿家的事都做的极好,但外头的事情不行,我姐夫么,人太憨厚了,出力可以,所以我这个点子多的妹妹就当仁不让了,”常相逢点点自己的鼻尖,嘻嘻一笑。 一家人不分彼此,明奕神情一黯,他也很想这样,可是这种为劲儿往一处使,不计较你我的感情在他的身边并不常见,“你乐意就行,不过就算是开小店也要银子的吧?你们的银子够么?要不我借你一些,以后挣了钱,你还我就成了。” “这个嘛?再说吧,”常相逢想了想道,“我还没有开始干呢,什么都没谱儿,也不知道用多少启动资金,就算是想找你借也不知道借多少啊,再说了,”常相逢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手里现在的银子,也是你的,我把你的那个板指卖了三十五两,现在剩了二十两,要不这银子就算是你借给我的吧,我要是挣了银子一准儿还你,还你三十五两。” “你说什么呐,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的道理?那,你看这个,不是好好的在我手上戴着的嘛?我跟你说,你就是太傻了,这东西啊,你当时就该要个一二百两的,你被那只狐狸给骗了,这不,他又给我了。” “我卖这板指是为了救命,又不是为了发财,三十五两已经很够了,”原来这东西这么值钱?常相逢心里啧舌,“那他问你要了多少银子?不会是二百两吧?” 如果是这样,令狐俨就真的是只狡猾的狐狸了,常相逢心里算账。 “没有,表哥只是叫人将这板指送回给我了,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板指,我当时也是一时情急,你又不肯收我银子,”明奕将拇指上的板指取下来,指着指坏里的一个徽记道,“看到了没,这是令狐家的流水纹,凭这个板指可以到任何一家挂着令狐家幌子的铺子里提现银的。” 原来这东西还能当提款卡来用啊,常相逢深表惊奇,“那你以后可不要再随便送人了,万一被人卖到其他的当铺里,可不好追回来了。” “嗯,你放心,再不会了,”明奕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抬头看见自己栓在盈樽楼前的扬威,“你要不要出城去?” “嗯,我出来的功夫也不短了,准备回去了,你呢?”两人这一逛就是一上午,常相逢也有些累了,“再不回去我姐该担心了。” “我帮你叫顶轿子吧?你肯定累了,”明奕送吉祥一点头,叫他出去给常相逢寻轿子。 “不用了,我哪里是坐轿的人?回去该被人笑话了,”庄户人家全凭两条腿移动,她要是坐了轿回去,只怕会被围观的,常相逢连忙摆手,“你快骑马走吧,离顾县还好几十里地呢,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自己骑马走了叫一个小女子走着回家?明奕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一指吉祥叫到跟前的凉轿道,“你要是怕人看到了,就到东门处再下来走吧,我陪着你到了地方再赶路也来得及,”说罢上前一挑竹蔑儿轿帘,“快上来吧。” “好吧,谢谢了啊,”轿都来了,常相逢也不再推辞,一提裙子上了凉轿,又冲轿外的明奕道,“我有轿子坐,你快些回顾县吧,早些回去也能早些歇一会儿。” 明奕怎么可能叫常相逢自己走,冲轿夫挥了挥手,自己则从吉祥手时接过缰绳,“走吧,你要是累了,就在轿子里歪上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常相逢从垂下的纱帘缝隙中看着马背上的明奕,心里莫名一动,这个男孩子,有着她想像不到的体贴跟细心。 “怎么样?账结了?”常巧姑见妹妹过来,急忙帮她倒了碗绿豆水,“令狐大东家没说啥吧?”她实在担心令狐家听说了自家闹的事情,不再跟他们定凉粉儿了。 “没有,你放心好了,这不,银子我都带回来了,”常相逢拍拍自己怀里的荷包,“回去我再给你看。” “哎,我说,你这身上是什么味儿啊,怪难闻的?你踩着马粪了?”常相逢一凑过来,常巧姑便本能的向后一退,狐疑的看着妹妹的鞋,“快抬脚我看看?” “什么啊,我今天到校场街那边的集市去转了转,中午碰见卖臭杂个儿的,真好吃,”常相逢觉得自己又饿了,随手从桌上拿起一碗凉粉,浇了汁儿大口吃着,“太好吃了那个,不过吃完我身上就成这样了。” 常巧姑嫌弃的看着妹妹,“你个大姑娘家,去吃那个?这一身味儿,快吃了凉粉回去洗洗吧,把衣裳也换了,再别在摊儿上坐了,坐在这儿谁敢来咱家吃凉粉?” “好吧,我吃完就回去,”常相逢郁闷了,一指案上的油纸包道,“我还给你们捎了半斤呢!” “快拿回去吧,哎呀,你放咱们案子上,人家过来的人闻着了,可怎么办啊,”常巧姑都被臭疯了,“快走,快走,我得拿水涮案子了。” 晚上因为分银子,李二和跟梁占海也来了,都是男人对臭杂个倒没有什么抵触的,大家分了银子又就着荦菜喝了几杯小酒,才拉了车离去。 “这个二和,倒是个有想头的,”待人都走远了,窦二将最后一杯酒拿起来一口干了,呵呵笑道。 “姐夫是说他叫你引荐令狐大东家的事?”常相逢微微一笑,这李二和跟他那个姐姐果然是一个娘生的,这拿了方子还不满意,还想着摆脱窦二跟令狐家直接接上头。 “我不是说了么?人家令狐大东家愿意定咱们家的凉粉,是看得起咱们,我哪里有脸气往人家跟前引荐人儿?”窦二是苦出身,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了,令狐俨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简直就是云彩上头的人,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 “姐夫说的对,令狐大东家明年会不会再跟咱们定凉粉还不一定呢,这李二和心大心小是他的事,可是咱们犯不着叫他拿着咱们的脸去呲,而且这人性子太急,如果明年令狐家还来定咱们的凉粉,姐夫你会再像今年这样去跟他们算账么?”常相逢太知道李氏一家,简直就是贪心一家人。 “当然不会,如果明年令狐家还要咱们的凉粉,我就直接叫他们自己去送,然后自己算钱去了,反正他们也不用再来咱们这提凉粉,”窦二摇摇头,“现在没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一开始就是咱家跟令狐家照的头,半路换人不好。” 窦二这人向来老实,心也善,这个答案是常相逢意料之中的,可是李二和跟窦二接触了这么久了,却信不过窦二的人品,确切的说,是他自身有问题,“所以你说的对,今年是咱们跟令狐家照的头,咱们就要将生意做到底,至于明年,令狐家若是要咱们的凉粉,咱们直接就将能送的范围说明白了,剩下的片儿区,随便令狐家定谁的,当然,你可以向令狐家推荐占海家跟李二和家,但咱们不做人家的主。” “巧丫说的是,这个李二和,心也太滑了,这才几天啊,就想跟咱们撇清楚?还要见令狐大东家,要不是巧丫得了明公子的帮忙,人家跟令狐大东家提了提,令狐家凭什么要咱们三个月凉粉?这跟他们李家有什么关系?”常巧姑已经忍不住了,在一旁恨恨道,“就他们家的奸滑劲儿,要是将来不好好做生意,令狐家不但怨怪咱们,只怕连明公子也不落好。” “嗯,是这理儿,他们要再来,我把道理跟他们说清楚,再说了,明年的事儿谁知道呢?万一人家令狐大东家明年不要咱们的凉粉了呢?”这救急不救穷的,自家的凉粉也不是啥一日不能缺的东西,“相逢也算过账的,这后半月,好多伙计都不愿意天天吃凉粉了。” 再好吃的东西,日日吃也要絮的。 ☆、第52章 五十三说亲 拒绝了李二和之后李氏果然像常相逢意料中的那样,再见他们没有什么好声气,倒是郭氏跟常相逢赔了不是,不过一是这事儿不怨郭氏,二是常相逢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叫窦二带他们去见令狐俨了,所以郭氏来说,她也只是告诉郭氏窦二跟令狐俨没有半毛钱关系,也够不着带着旁人去见令狐俨,顺便也将明年未必能再往令狐家的铺子送凉粉儿的事情说了,免得明年令狐家不收凉粉,他们再落埋怨。 郭氏比她的那个兄弟媳妇明理的多,何况自己的妹妹在谷水已经站稳了脚跟,虽然没有大把的银子入账,但是这两个月下来,家里的生计明显好了,连带着丈夫的身体也好了许多,她对教会他们做凉粉的常相逢只有感激的。 至于常相逢说给令狐家送凉粉儿的事儿,郭氏并不像李家那么热衷,窦春是在外头当掌柜的,郭氏自然明白令狐家在洛阳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别说窦二,就算是窦春的东家,也不可能见着令狐俨一面的,李二和说什么叫窦二引荐他去见令狐俨,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知道天高地厚! 见郭氏并不在意,常相逢也算是放心了,她对窦七爷一家是满心感激的,也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惹了老人家不开心,现在郭氏能理解,窦七爷那边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了。 “相逢,你也十五了,就没有想过以后的事儿?要不要我跟你姐提提?她在这片儿不认识什么人,若是信得过我,你的亲事就交给我来办了,”郭氏很喜欢常相逢,虽然她的性子野了些,也泼辣,但人能干,也聪明,能当门立户,也不怕找不到好婆家。 “这个啊?婶子,您先别忙 ,我觉得自己还小呢,再说这家里也离不开我,”常相逢可没有想过这么早嫁人,不说自己年龄太小,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成年,就说她还没有完全适应古代的生活,跟着亲姐姐的话,她对自己多方包容,说错话做错事儿也有会太在意,若是到了另一个家里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唉,你呀,虽然我也是窦家人,但婶子是真心喜欢你,有些事你小想不到,你娘又是个,”郭氏摇摇头,这跟着姐姐姐夫过可不是长事儿,“哪有在姐夫家里长住的?你可不是窦家人啊!” 噢,常相逢明白了,要说郭氏也是好心,“嗯,婶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刚巧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呢,我想在校场街那边再开个小吃摊子,自己搬过去打理,婶子你经事多,你说成不?” “你?一个人?那不成,所以我说你得赶紧找个人家儿,这样的话,你去哪里摆摊儿也有胆气不是?何况这人手呢?一个人怎么成?”郭氏觉得常相逢太孩子气了,也更加坚定了要给常相逢说门好亲事的决心,“这事儿你别管了,本来也不是你女孩子该管的,我跟你姐说去。” 这下常相逢傻眼儿了,跟自己姐姐说,只怕姐姐什么双手赞成的,“婶子,我真的是不想嫁,真的!” “你不会是想着那个小侯爷吧?”关于明奕跟常相逢的传闻郭氏也听过一些,尤其是这次常家的事听说小侯爷暗中给帮的忙,“咱们这样的人家可高攀不上人家啊,你想当个小老婆儿去受气?傻女子,有些心思万万动不得的。” 提到明奕,常相逢莫名红了脸,当然,郭氏的意思也正是她的想法,“婶子你放心,我又不傻,再说就我这性子,是能忍气的人?我可是要过能当家作主的生活。” “我看也是,你这脾气,日子差点儿你能忍,叫你受气是万万不行的,”郭氏抿嘴一笑,对给常相逢踅摸什么样的亲事心里已经有了底。 没成想郭氏的动作倒是快的很,还没多久呢,常相逢就发觉摊子上来过好几对母子,每次坐下之后,男青年看自己的目光闪烁,可是又不住的偷偷溜自己,而做娘则拉着自己东问西问,又看手又看脚的,遇到自己跟食客说话多了,还皱眉头? “姐,今儿又来的这一拨儿也是来相看我的吧?”终于打发走了一对儿,常相逢将切凉粉刀往案上一放,看着常巧姑,原本她跟常巧姑可不是一班儿卖凉粉,这些日子,常巧姑宁愿留了柳嫂在家熬凉粉,也要跟自己一起出来,指定为的也是这件事儿。 “那你觉得咋样?春婶儿办事真没说的,这都四家了吧?都是周围村儿的,我瞧着今天这个姓周的小伙儿不错,长的好,看着话也不不多,还有头天来的那个姓郭的,好像也是分金沟的,他娘一看就是个能干人儿,身上穿的也敞亮。” 这都什么呀?她跟常巧姑已经说了不想那么早嫁人,“这姓周的傻儿巴叽的,就知道呵呵笑,还有那分金沟的,他娘那么精明,我这性子,能和的来么?穿的好,你看那衣裳到了她儿子身上,明显短了两寸,只怕是借人家的,这也太不老实了。” “不是还有两家儿么?你觉得咋样儿?”常巧姑见妹妹不愿意,也不想勉强,左右郭氏帮她们寻了四家儿呢,“前儿个来的那个,他娘看着可不强,又是个寡妇,以为就守着你们小两口儿过了。” “算了,寡妇熬儿,看得比自己眼珠子还重呢,到时候婆媳关系不好处,”常相逢根本不打算考虑这些事,胡乱找着理由。 “我看你是根本不想嫁!”常巧姑也生气了,将凉粉碗重重的往桌上一墩,“你不想想自己都多大了?我听春婶儿说你还想进城里摆个摊儿呢,不嫁人怎么摆?” “你看出来啦?我还真就是不想嫁呢,”常相逢见姐姐生气了,忙抱了她的手臂摇晃着撒娇,“那些人我一个也看不上,再说了,不嫁人就不能摆摊子了?那我现在在做什么?” “你现在不是有我们嘛?以后呢?先说好了,你一个人我可是不答应你进城,”对于妹妹的终身,常巧姑可不会掉以轻心,坚持道。 “你说我一个人摆摊子,挣钱自己花,多好?为什么为了找帮手就把自己嫁了?那可比雇几个人要吃亏的多,”古代的媳妇可不好当,尤其是那几家,一个个看见自己,跟看见摇钱树了一样,净拉着自己打听这摊子的收入了,甚至还问自己这些都是自己想出来的,那还会做些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想?女人家不都是这个命么?再说你要是嫁人了,你男人跟婆婆也会在你干啊,怎么说是你自己挣的?一家人分的那么清?”常巧姑被常相逢的话吓住了,怕常相逢再胡说,一捏她的胳膊教训道。 “一家人是不必分有太清,但前提是‘一家人’啊,我压根没有打算跟他们当一家人,”常相逢摆摆手,“行了,这事儿就到这儿吧,你跟春婶儿说一声,我这人太挑了,一般的人我是瞧不上的,须得读书识字才行。” 这年头庄户人家读书人可没多少,相信这一条就能堵了好多人。 “你想嫁个秀才?像咱们爹一样?”原来妹妹的心思在这儿,常巧姑也算是放了心了,常安邦去世的时候她已经六岁了,对父亲有印象的,在她的心里,父亲确实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妹妹想嫁个像父亲那样的男人也是不错的。 “那我跟春婶子说一说,只是想当秀才娘子,你可不能再这么凶了,以后也要少出来走动才是,读书人家可挑剔了,”常巧姑颔首道。 “我要出来走动,还要摆摊子,而且还要嫁个秀才,所以你啊,慢慢帮我挑着吧,”常相逢终于把姐姐给忽悠住了,“要不然以我的人才长相嫁那些人还不亏死了?” 说的也是,自己这个妹妹本来就长的好,兴许是能干又有见识的缘故,这次回来之后常巧姑觉得妹妹身上还有一种她们这些穷人家的姑娘身上没有的气度,举手投足比男人还叫人信赖,这样的妹妹也确实不是这些天见到的几家小伙子能配得上的。 “你要真是这么想,我也依你,只是到时候找到了这样的人家,你不能再挑三捡四的了,女儿家的好年华可没有几年,经不过耗的,而且就算有这样的秀才,估计家里也不会很宽裕,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事涉常相逢的终身,常巧姑又开启了啰嗦模式。 “知道啦,你先找出来这么个人,咱们再商量好不好?光yy有什么用?人也不会蹦到咱们脸前来?”常相逢一推常巧姑,“你快回去吧,中午叫柳嫂子过来给我送饭就行了,你别来回跑了啊。” 中午柳嫂子送了饭来,没过多久常巧姑也来了,她舍不得未出阁的妹妹成天风吹日头晒的,执意叫常相逢回去休息,常相逢拗不过姐姐,便将摊子交了,自己跟姐姐打了声招呼,就又去了校场街。 对常相逢来说,主意万千,一步不迈的话都是空谈,她既然有了进城摆摊子的念头,就一定会将它落到实处,并做出一番成就才行。 这次常相逢又把那天瞅好的地方细细看了一遍,真是越看越满意,如果在这地方开个小店儿,既可以吸引来赶集的人,还能包了附近居民,可是转了一圈下来,她愣是没有发现一家有转让意图的门脸,尤其是她进到其中一家看过之后,发现那些门面房都挺大的,后头还带了院子,这样一来,租金肯定不会便宜,而且这种地方一般都要一交半年甚至更长,自己手里只有二十两,就算是跟姐姐他们借一些,只怕也拿不下啊。 最后,常相逢的目光停在正对着荷花巷的拐角上,这地方虽然已经不属于校场街的市场了,可是却跟市场口正对着,如果这里开上个门,跟开在校场街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呢? 常相逢沿着荷花巷找大门,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她仔细打量之后,发现这户人家也称不上富裕,门前也挺冷清,心一横便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看上去五旬左右,看到敲门的是一个小姑娘,倒也挺和气,常相逢自然不会一上来就说自己是想租房子,甚至是准备将人家的院墙打个洞,只说自己走路渴了,想讨碗水喝。 “丫头快进来吧,到我屋里来喝碗茶,”老太太姓徐,对常相逢倒也十分的客气。 “徐大娘,您这院子可不小呢,”常相逢四下溜了一圈儿,这小院儿打理的挺整齐,一边好像还有口井,满意度十分啊,“就您一个人儿在家?儿子媳妇都做活去了?” “唉,什么儿子媳妇啊,我儿子死的早,媳妇再嫁了,就剩我个孤老婆子守着个孙子过日子呢,孙子去学堂了,”徐老太给常相逢倒了碗自己喝的茶,“家里没啥好茶叶,都是些沫子,你别嫌弃啊。” “瞧您说的,有口水喝就不错了,我哪里还嫌弃?”常相逢笑眯眯的向徐老太道谢,“您跟孙子两个人住多寂寞啊,平时?” “可不是么?我平时就做些针线,也没什么事儿,孙子从学堂回来就给他做做饭,我又不爱走街串巷的跟人论长短,”徐老太叹了口气,“没办法,将我家孝琪养大,考个功名出来,也算对得起他们老李家了。” 这家只有一个老太太跟一个上学的孙子李孝琪,常相逢暗暗点头,将碗里的水喝完了,起身告辞。 “大娘,你这宅子可真不错,将来娶孙媳妇尽够了,”从堂屋里出来,常相逢情不自禁的转到东侧的厢房,这三间厢房可是能租给自己,连住人带做生意什么都有了,“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啊,这么好的院子。” “什么大户人家啊,丫头你是没有见到城里的有钱人,咱们这荷花巷没富人,我这也是当初他曾爷爷干了一辈子置下的,如今也就守着这院子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就成了,这院子外头就是校场街,一逢上集,吵的要死,”徐老太笑了笑,不以为然道。 “大娘,我有个想法跟您说说,您看成不成?”常相逢一拉徐老太的衣袖,“我想租您家的这排房子-” “租我家?你没地方住啊?你一个小姑娘,爹娘呢?”徐老太算是明白常相逢过来讨水的用意了,愕然道,“我们可是安分良民,不收留没来历的。” “不是,您误会了,我有家的,在东门外半个店儿,那里都姓窦,我姐嫁到那边了,我也跟着过去了,”常相逢连忙解释,“其实我家是开小吃摆的,我看上你这院子就对着校场街口,想着租您半个院儿做生意,您看看成不?”常相逢一挥手,比了个大概的面积,“有您家的这东厢就够了,您要是觉得吵闹,我请匠人从中间砌道墙,隔开来,保准不影响您跟孝琪兄弟平时的生活。” “行了,你走吧,以前也不是没人来找过我,我呢,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些,但也今明儿就要饿死的,这打墙动土的,毁的可是我们祖宗的基业,这院子我还留着给孝琪说媳妇呢。”徐老太摆摆手,一推常相逢就要将她赶出门去。 “大娘,您听说我完好不好,我真的是很需要您家这地方,”常相逢可不能这么容易就被赶出去了,拿出当年干销售的架势,“咱们就坐在这儿聊会儿成么?你这架葡萄长的可真好,那边还有石榴树呢,看样子今年可会结不少果子呢。” 常相逢人长的白净,又有礼貌,笑起来杏眼弯弯挺讨喜,徐老太也硬不起心肠来动手赶人,直接在葡萄树下的小靠椅上坐了,“你说你一个小丫头,才多大,这种事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做的?你家大人呢?” 向来老年人心就软,常相逢深知这一点,而且如果她租了徐老太的房子,这交道就要常年打的,与其将来她听到外人传来的闲话,不如自己直接将身世说清楚了,遂坐下将自己跟姐姐的情况跟徐老太一一说了。 “大娘,我姐跟我姐夫对我很好,可人家终究是一家人,我老住着也不是常事,再说了,他们活的也不易,我能多赚些也给他们减些负担,所以才想着出来开个小店儿,左右我有手艺,您这地方离东门也不算远。” 徐老太活了大半辈子了,可像常相逢跟常巧姑这样的命运的还真是少见,早就跟着抹了半天眼泪了,“你这丫头可真是不易啊,只是这做生意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尤其你一个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的,这街上的小混混可不少。” 这个么?“大娘您不用担心这个,我这人脾气也不算好,别看我是个姑娘,也没多壮,其实身体好着呢,打起架来就算是男人也不憷,”常相逢拍拍胸脯,“再说了咱洛阳城到底时有王法的地方,小混混过来顶多是收些辛苦费,我给他们就是了,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人家能过,我也能。” 到底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条街上姐姐当门立户养大弟妹的也不是没有,徐老太看了一眼东边的厢房,还是有些不舍,这要是一租给常相逢,几年生意做下来,都不知道要毁成什么样子了,以后哪里还能住人啊,“唉,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是你是做小吃生意的,成日烟熏火燎的-” 这个人家考虑的也有道理,自己还真的不能保证说房子跟没用过一样,常相逢决定换个角度,“大娘,孝琪多大了啊?” 提起孙子,徐老太满脸是笑,“十三了,在学堂里读书好着呢,这会儿早,不然中午回来,你还能看见他呢,长多大的个子。” “在那个学堂读书?那下场了没有?”十三有些神童可是能考上秀才了。 “下什么场啊,他正读什么语的,先生说要再等两年,”徐老太摇摇头,“就在前头街上,跟着个老秀才读书呢。” “唉,要我说啊,这再好的孩子,也得有个好先生才行,先生要是不出色,好好的孩子也能给埋没了,这老先生教出许多秀才了吧?”常相逢觉得自己好坏,不过一个人到老了也只是个秀才,估计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 第23节 “我听说咱们东城有个鸣鹤书院好的很,您怎么不把孝琪送那里呢?”鸣鹤书院在东城可是名校,收费高审核严,常相逢也是有耳闻的。 “那地方一月就是一银两子,一年十二两啊,哪是咱们这种人家上的起的,唉,我对不起孝琪啊,”徐老太虽然手里有些积蓄,但一老一小没有其他的来源,终是要坐吃山空的,她也不敢拿那么多钱给孙子读书。 知道鸣鹤书院而且也想过送孙子去上就好办了,常相逢正色道,“大娘您这就不对了,只要孝琪读出来了,就算是不中举人,中个秀才,那以后坐馆,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中了举人,那可就光宗耀祖了,只怕李家历代都会感激您教孙有方呢。” “可是,”徐老太摇摇头,她手里的银子可是还要给孙子娶媳妇的,孙子读些书,将来给人做个账房也不错的,“唉,谁叫咱们穷呢。” “那大娘,您看,如果您将这半个院儿租给我,我一月给您一银两子,我也知道这三间房将来肯定是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可是现在它虽然很干净,也只是空着,什么也做不了,如果租给我,可是一月能给您赚上一两银子的,孝琪上鸣鹤书院的事不也解决了?咱们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啊,何况你家孝琪还是个聪明孩子,您不能因为舍不得三间房子,就挡了他的前程,”常相逢苦口婆心道,“咱们退一万步讲,孝琪上了鸣鹤书院,没考到功名,但他是鸣鹤书院出来的学生,将来找事儿做的时候,只怕也比跟着那老秀才容易些。” “还有,如果孝琪读出来了,哪怕只是个秀才,将来说媳妇那比现在说的要强上许多吧?”孙子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常相逢抓住重点狠狠使力。 ☆、第53章 五十四找房子 这个倒真是,现在自己家的情况,只怕说的也是周围这几条街上的人家,但孙子要是进了鸣鹤书院,就算还是这几条街上的姑娘,那也会变成任自己家来挑选了,徐老太的目光投向那三间厢房,常相逢说的没错,自己守着这三间祖屋,什么也带不来,可是租出去,却能改变孙子的命运,“这一月一两银子,你真能拿出来?” “我说一月一两,就不会拖欠,我一次给你半年的,咱们半年一交,每次我都先交了再住行不?为了不影响孝琪读书,我叫人再在这院子里砌道墙,这样的话,就算是吃饭的也进不到您这边来,不过我想留道门,因为我想用您家的井,这做吃食的,卫生最重要了,”听这话音儿徐老太是同意*分了,“还有,我哪天要是不干了,最后再给您一两银子,算做这屋子的修缮费,您看成不?” “你一个人?”要是来的人太多,也乱的很,可是常相逢一个人的话,又不安全,谁知道她能干多久? “这个么?我跟您实话说,我还没想好呢,我想带个小孩子过来,是我姐夫家的侄子,今天也十二三了,人很好,不过还没跟他娘商量呢,他现在跟着我姐夫学磨豆腐,不知道愿不愿意来,”常相逢也不怨徐老太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其实我一个人坐摊生意也招呼的过来。” “哎,要不,大娘,您帮我怎么样?我给您发工资,不,是工钱,一月三百文怎么样?反正孝琪要是去了鸣鹤书院,人家是要叫交食宿费的,您只当把他的花费给挣出来,”小吃店也不会有太重的活计,而且自己身边有个长辈也比较好,加上徐氏就是荷花巷的人,有什么也比常相逢好出头。 “这?你准备卖什么?我可是什么也不会干的,”有自己家里给别人帮工,倒也是一个进项,“三百文太多了,不需要那么些的,我又不会做啥。” “我是打算早上卖热豆腐,中午晚上卖面条,都不麻烦,不过我这种面条可是全洛阳城里都没有人做过吃过的,”浆面条在常相逢的世界里,是洛阳人几辈子的传统吃食,有了热豆腐和凉粉的成功案例在,她相信浆面条也照样会风行。 热豆腐和浆面条徐老太都没有听说过,“这东西有人吃吗?这么热的天儿有人愿意吃热的豆腐?还有浆面条,红薯面条我倒是知道,这浆面条是什么?” “大娘您知道现在街上卖的浑浆凉粉?那就是我们家的,热豆腐我也在东门外卖了快半年多了,现在还卖着呢,你要是不放心,那天送走了孝琪,可以过去看看,也见见我姐,就知道了,我们姐妹可都是好人,”房子的事儿终于说住了,常相逢浑身都是干劲儿。 这个倒是要去看看,不然自己的院子改了,常相逢的生意做不住,那就不值当了,“成,我明天一早儿就过去看看去,你要租我的院子,你姐姐跟你姐夫也要点头才行。” 两下议定之后,常相逢又仔细将那三间厢房看了看,想好怎么改,便没有在徐大娘家里多留,直接告辞出来。 “你这丫头,出去一下午就将院子的事说住了?”常巧姑有些不可置信,“小心人家诓你!” “你放心吧,没人诓我,我跟你说,明天吧,今儿我太累了,我又想好了一样吃食,教给你之后,我就搬到城里去,”常巧姑跟窦二成亲时间也不短了,总不能自己一直领着他们走,是该放手的时候了,常相逢骄傲的想。 “相逢,是不是我们对你不好?”窦二一直听姐妹俩儿说话,直到妻子败退,他才闷声道,“我知道我没本事,不能叫你们过好日子,但咱们一家人安安稳稳的,这些天你姐又在给你寻亲事,你放心,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一准儿给你准备一份不输人的嫁妆。” “姐夫你说什么呢?你跟姐姐对我怎么样我不清楚么?再说了,咱们只是分开做生意,大家一起挣钱罢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我在城里开个摊儿,也不影响我姐帮我说亲啊?何况你跟我姐就不要孩子啦?咱们就这三间房,一个豆腐摊子,将来的日子怎么过?靠这个摊子饿不死可也发不了家不是?”常相逢没想到窦二心思还挺细腻。 “可你才跟着我们半年多,就走,再说一个姑娘家,我怎么会放心?”窦二还是有些不安,“这事儿缓缓成不?” 荷花巷的院子自己都说好了,一缓再黄了,“明天徐大娘要过来见你们呢,我就算去了校场街,也跟她住在一起的,也算是有个老人在,还有一件事,我寻思了,可是没跟柳嫂子开口呢,我想带锁住走,你们同意不?” “带锁住走?可他年纪小,做豆腐只怕不行,”倒不是他舍不得分出去个人手,“你要是真卖豆腐,每天早上我叫锁住给你送。” “这半个店儿就这么大,锁住就算是出了师,在哪里开豆腐坊?倒不如跟着我去了,一来跟我做个伴儿,二来我们也一起磨豆腐,给我的小店儿打个下手,我给他工钱就是了,这天一冷,你就不必再出去卖凉粉了,跟我姐还有柳嫂子守着咱们摊子卖热豆腐,浆面条,人手也够了,”常相逢将自己的打算跟窦二详细说明了,“姐夫你觉着呢?” “看来你是已经打定主意了,”窦二对常相逢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凡是她想好的,就没有办不成了,而且别人也拦不住,“这个我觉得柳嫂应该不会拦着。只是这新生意开张,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什么面条的你以后再做,还是先卖凉粉的好。” 见窦二已经被她说服了,常相逢也不跟再计较要先卖什么,“这浆面条你们是没吃过,不过用的也是绿豆浆,今天晚上你帮我磨一些出来,我明天做了你们尝尝咱们再议,只是荷花巷那边的院子还得改改才能用,姐夫你成天在街面上行走,帮我找两个泥瓦匠来。” “要什么泥瓦匠啊?能有多少活,我叫上武顺儿他们几个,几天功夫就做了,”窦二摆摆手,自己家里有人,何必花那钱? 常相逢跟窦二的想法不一样,她是能花钱请人干活也不愿意老是欠人情的,“还是算了,现在是农忙时节,叫人家来做活不合适,再说你也要送凉粉儿,那个可是一天也不能耽误的,”这阵子做浑浆凉粉的多起来,竞争也开始激烈,“咱们请人来干就成,我也好使唤匠人按我的意思来改动。” 常巧姑虽然心里不舍,可是常相逢是个有主意的,而且丈夫窦二也不再反对了,她也只有听从的份,尤其是第二天她在东门外见到了徐大娘,看她面相和善,人也干净利落,家里又只有一个孙子相依为命,那丝不安也就全部放下了,在反复拜托徐老太好好照顾妹妹之后,才将摊子留给柳嫂看着,自己跟常相逢回来品尝她新开发的面条。 常相逢一大早起来已经将配菜什么的准备好了,进到厨房里也只剩下擀面下面了,不一会儿功夫就端了新出炉的面条出来,“姐,你尝尝怎么样?” 常巧姑看着白白的糊涂面里红红的萝卜丝和翠绿的芹菜,“卖相还不错,我尝尝味儿。” “怎么是酸的?昨个儿磨的豆浆坏了?你没尝么?”常巧姑一口下去,就吃出了问题,连忙一口吐了。 “不是坏了,就是这酸浆味儿,你接着吃,习惯就好了,”常相逢自己也端了一碗,“这东西做着不费事,用的东西也贱,咱们大碗来卖,一碗两文吧,还是有赚头的,你看得用白面呢!当然,杂和面儿也能做,不过进城的人在家里大多都吃杂和面儿了,来咱们摊儿上改改口味应该都愿意。” “吃着还微微带着甘甜的后味儿呢,不错,好吃,”女人们都爱吃酸酸的味道,“我看这颜色,不像是放醋了?”常巧姑挑着碗里的面条。 “我跟你说,这是将浆放酸了当底汤出来的,当然,这里头可是有窍道的,我可跟你强调一回,跟凉粉一样,一句话的事,你要是再跟人说出去,我可不认识你了,”常相逢敲了敲碗,正色道,“我进城开店,可也是准备靠它起家的。” 常巧姑被妹妹说的脸一红,凉粉的教训她已经领受了,“你放心吧,这面条的窍道我是不会再告诉任何人了,连娘我也不会说的。” “这浆啊,要是光煮了下面,就会懈的水是水粉是粉的,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这里头的关键就是,在头滚儿的时候撒勺油进去打沫,所以,这油就是最要紧的一步,你一定得瞒了人,不过家里的油下的就快了,你也得想着怎么样叫人不要注意你咱们家老是买油吃,”庄户人家可舍不得成桶的往家里运油。 “噢,原来是这个,你那浆还有没有?我晚上再做一回,”这下汤面条是个女人都会,可这里面的窍道就像常相逢所说的,常巧姑自觉她琢磨不出来。 “我今儿做的多,原因么,你晚上就知道了,还有,这芹菜跟黄豆,每天也要煮好拌好,花生米也要炸好敲碎,还有韭花,以后也得多腌些,给吃家儿下饭用的,将来你要是能忙过来,再想想卖些茶鸡蛋或是油饼什么的,碰上大肚汉,咱们这浆面条可是不耐饿。” “嗯,知道了,你那边想收拾好只怕还有些日子,咱们这就卖起来呗?”头三脚难踢,有常相逢帮着他们开张,常巧姑心里也有些底气。 “没问题,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还有柳嫂子,一会儿我带一碗给她尝尝,你去给洪生婶子送一碗,叫锁住也别做饭了,一起过来吃,”常相逢安排停当,将浆面条放在篮子里,直接出了院子向东门而去。 看柳氏将面条吃完,常相逢才问道,“嫂子,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这味稀罕,我竟从来没吃过,哎呀相逢,跟着你们家,能挣工钱不说,这见识我也长了不少,这叫啥?”柳氏吃碗还颇有些意犹未尽,“你是准备卖这个了?” 见柳氏问起,常相逢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之后又将自己想带了锁住进城的事儿说了,“嫂子你觉得呢?我再开工钱给锁住。” 其实柳嫂也知道儿子就算是学会磨豆腐了,可是十二三的小孩子开豆腐坊也不现实,而自己就跟窦二一家帮工,贸然的自己开个热豆腐摊儿出来也有些缺德不美气,现在常相逢愿意请儿子进城里给她帮忙,再开一份工钱,真是再好不过的事儿,“相逢,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他年纪那么小,能出多少力?要不我过去帮你?” “你还有洪生婶子要照顾呢,你放心将家里的事交给锁住?他跟着我,也在城里见见世面,如果我这小店儿生意好了,我将来还想卖炒菜呢,到那个时候,叫锁住跟着我学掂大勺,不比卖豆腐强,他还小着呢,以后的前程谁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呢?”将柳嫂子带走,家里只剩下窦二跟常巧姑,常相逢还真怕他们忙不过来,倒不如自己雇人来的方便。 听常相逢许诺教儿子掂勺,柳氏高兴的两眼放光,常相逢的手艺在窦七爷家她可是见过的,城里的馆子的菜是什么样的柳氏没见过,可是乡下的酒席她上还吃过的,常相逢可是比那些出来上门包桌的师傅高明太多了,只要有料,一桌谋面在她手里根本不是事儿啊,如果自己儿子学了这一手,以后给人上门做席,也不愁养不了家啊, “哎呀,锁住不在这儿,晚上我叫他过去给妹子你磕头去,什么工钱不工钱的我们也不敢要,人家那个学艺的不先当三年学徒,”柳氏起身向常相逢就是一福,“妹子,嫂子谢谢你了,你肯拉拔我们,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这到别人铺子里当学徒,头三年是不用给工钱的,管吃住就成,学徒要给师傅倒三年尿盆儿,说白了就是当三年白工,之后师傅才会正式教手艺,这些常相逢也是到了永安之后才知道的。 “这样吧,我会保证以后教锁住炒菜,锁住到我那里我包吃住再管一年两套衣裳,农忙时我叫他回来帮你做地里的活,至于工钱,一月我给他五文的零花,一年呢,我给你半吊钱,你看成不?” 常相逢倒不是舍不得银子,而是每行有每行的规矩,照着规矩走,柳氏能安心,而她以后真要再扩张生意,再请人时也有章可循。 两下说定了,常相逢到了晚上又将剩的浆面条给窦二热了端了出来,常巧姑看着那坨在一起稠乎乎的剩面条,想到丈夫在外头奔波了一天了,有些不落忍,“相逢,就给你姐夫吃这个?” “啊,就是这个,姐你尝尝就知道了,”常相逢挟了一筷子剩面条送到常巧姑嘴里,“是不是比刚做的更好吃了?” “还真是,还有比新鲜的更好吃的剩饭?”常巧姑惊喜的睁大眼睛,“这好了,卖不出去咱们就开开心心自己吃。” “说啥呢?什么更好吃了?”窦二也知道常相逢今天在家里要做新吃食,特意回来的早了一些,可在外头等着不见饭出来,便自己进了灶房。 “这个浆面条,姐夫你先吃着,我跟你说,我们再过几天下午就开始卖这个,等过了八月节姐夫你不出去卖凉粉了,就在家里帮姐姐跟柳嫂的忙,你帮着擀面条,你力气大,擀出来的更好吃,”常相逢连以后小夫妻的分工都安排好了。 “这个?”窦二看看厨房,男人可是都很少自己进厨房的,但又一想这是做生意,不算家事,也就应下了,“那可得叫你姐好好教教我才行,我要是弄不好了,又糟蹋粮食。” “说起这个了,今年豆子你能不能再帮我收一些,先放在家里,等我那边院子收拾好了,再装车拉过去,”常相逢的生意跟黄豆绿豆干上了,哪样都离不开豆子。 “这个没问题,我出去卖凉粉的时候再问问,顺便再看看谁家多的麦子,既然咱们要卖面条了,还得磨面呢,”窦二将吃完的碗递给常巧姑,“还没有,再来一碗。” ☆、第54章 五十五浆面条 当天晚上常相逢就开始教常巧姑跟窦二还有锁住磨绿豆浆,先放在石磨上磨成粗浆,用纱布过滤去渣,然后放在盆中或罐里,“其实简单,现在天热,一晚上就酸了,要是天冷了,你们得放在灶边了,”常相逢将磨好的豆浆装好,冲常巧姑道,“这个明天酸了,我再做一边你看看。” 做浆面条过程中最难的一项工作就是给浆“打沫”。也就是常相逢口中最关紧的窍道:中火将浆熬到浆快开的时候,浆的表面就会出现泡沫。这时,要在锅中倒入适量的小磨香油,右手用筷子在锅中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搅动,直到泡沫消失。 “别看“打沫”说的容易,却有讲究的,这个你要多练练才成,力度速度自己得摸索了,要是打的好了,浆就会变的又光又滑,这样做出的面条才地道,吃出来的味道才正宗。”常相逢说着将已经擀好面条放到锅里,“这锅出来了,你照着我的方法做上一锅,后头用的那些配料,咱们也得陆续弄出来。” “行,一会儿我就试试,你做的这锅,给七爷家送去吧,我做的咱们中午吃,”常巧姑点点头,拿了长筷子搅着锅里的面条,“你咋会做这种?我都没听过。” “我会的多了,你不知道罢了,这几年我在甜井胡同,可没少受罪,不过去客栈收脏衣裳的时候,听门口晒暖的要饭的说闲话,也听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常相逢淡淡道,“算了,不说那些了,左右人家说的我一试还真能行,这就是命好啊!” “那咱们这回怎么跟外头人说这面条的来历?”受了一回惊,常巧姑也长心眼了,“说是要饭的那里学的,只怕没人吃了。” “这个么?人家问你,你就说是我做的,至于怎么想出来的,就跟大家说其中自有天机,”常相逢还没有想到这个呢,听姐姐一提,转瞬就有了主意,“我保管他们没话说,只是这打沫的法子你可得看好了,当着别人的面儿千万不能做!” 因为是教给常巧姑的,所以这一锅常相逢做的也不多,她叫了锁住眼她一起将面条盛出来装陶饭罐里,一起去了窦七爷家。 “你这又弄出新吃食了?”饶是窦七爷这村里见识最广的人,也被常相逢一会儿一个新点子给弄的吃惊不已,“这闺女的脑子真不知道是咋长的。” “浆面条没啥的,七爷您尝尝看中吃不?”常相逢嘿嘿一乐,先给窦七爷舀了一碗,“春婶子你也来尝尝。” “这丫头还真是不简单,你们又准备卖这个了?不卖凉粉了?”因为面条有限,李氏吃完自己的半碗,颇为遗憾,“味道倒是不错,准备卖多少钱一碗?” “我们这回全用白面,所以两文钱一碗,碗大一些,”常相逢已经在注意窦七爷家人的神情了,男人们倒还罢了,几个女人显然对这浆面条更满意,“春婶子,你觉这面条咋样?” “好吃,酸酸的也开胃的很,你这个丫头做什么就没有做不成过,”郭氏看着意犹未尽的大女儿,“瞧大丫儿这碗刮的干净的!” “我姐还在家里学着做呢,罐子小我装不小,叫大丫儿过去再吃一碗,”窦七爷只有大丫一个孙女,而且人随了郭氏,安静勤快,常相逢也很喜欢她,“大丫儿一会儿跟姐姐回去啊。” “这东西真的挺好吃,我也去,学学怎么做的,咱们自己做着吃,”李氏嘻嘻一笑,将桌上的碗一收,起身就出门,“我去给巧姑帮忙。” “夏婶子不必去了,我估摸着这会儿我姐都做好了,这浆面条其实也是有讲究的,比凉粉可麻烦的多,我们吃了一回常家的亏,这次的方子我连我姐都不会再给了,每次将料备好了给她用就行了,免得钱赚不到,再招人眼红又生事端,”当着窦七爷的面儿常相逢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可是李氏却连脸都不要了。 李氏被常相逢这么一说,也有些下不来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独了,这生意么,大家一起做,也互相壮个胆气,你们姐妹俩只顾自己发财,不招人嫉才怪呢。” “那也得我们姐俩发了财再说啊,谁知道我这浆面条到底发不发得财呢?”常相逢站起身冲窦七爷一福,“还有件事儿没跟七爷您说呢,我姐夫帮我在校场街租了间房,我准备进城摆摊儿去,这阵子多亏七爷你老照顾了,相逢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相逢一定会尽力。” “呸,还说自己不挣钱,校场街可是有大集,那里的房子会便宜?窦二竟然能拿出那么多钱给他小姨子租铺面,待发了多少财啊,”常相逢一出门,李氏就骂开了,“真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 “养了白眼狼?老二家的,你过来给我说说,你养了常家姐妹什么?我可记得你娘家兄弟跟妹子现在可都卖着凉粉呢?到底谁是白眼狼你跟我说说?”窦七爷已经冷了脸,知足常乐你懂不懂?这世上便宜事就得叫你占喽?一次占不上就不行不是?” 公公发了火,李氏再不敢骂了,小声解释道,“我不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么?咱们家对窦二多好啊-” “咱家对二郎好是因为他姓窦!你们李家对二郎有啥恩惠?别以为我知道你刚才想出干什么?人啊,心莫太贪,”窦七爷摆摆手,“出土做饭去!” “嫂子,你说我错了么?咱们两家可都是帮着他们卖凉粉的,她常相逢有了新吃食,跟咱们说说有什么不对?”一进灶房,李氏又开始了,那浆面条的甘酸之味到现在还在她口腔里回荡呢,凭直觉她就知道这东西一准儿好卖。 “我娘家外甥可没有帮二郎家卖凉粉,现在他们自己做自己卖,对二郎一家感激不尽呢,”郭氏还不了解自己这个贪心的兄弟媳妇,如果自己敢随口接上一句“就是,”只怕明天全村儿人都知道是她对窦二一家不满意了。 “那怎么一样?我家二和可是想娶常相逢那丫头的,她有什么方子将来还不是李家的?”想到这儿李氏就更不满了,这种面条的做法,现在常相逢就不应该拿出来,等自家去窦二那儿提了亲,她成了自己兄弟媳妇,小两口拿着开个小店儿不行么? 听李氏说的理直气壮,好像常相逢真跟李家订了亲一样,郭氏忍不住摇头,“我告诉你吧,相逢那闺女心劲儿高着呢,前些日子我给她提的四家她都没看上,人家娘是大家出来的小姐,爹是秀才,相逢不但会做饭食,也从小读书认字儿。” 郭氏见李氏一脸不可置信,心里冷笑,“你别不信,问问锁住就知道了,咱们德旺还上着学堂呢,认的字儿都没有锁住多,人家巧姑说了,相逢不图富贵,要找个秀才才行呢!” 就李氏那兄弟,长的不差,个子太低,而且跟他姐一个德性,恨不得蚊子腿上剔出二两肉来,郭氏都看不上,别说常相逢那种心高气傲的闺女了。 原来看不上她兄弟,还找郭氏说亲了?李氏气的将菜刀往案板上一剁,“我呸,什么好玩意儿还敢看不上我家二和?找秀才?我就睁大眼睛看着她常巧丫那泼货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窦二一家可不知道李氏的心思,晚上等窦二回来,一家人吃过饭后,常相逢便告诉姐姐姐夫自己跟徐大娘已经谈好了,她是个急性子,既然打定了主意,自然就是越快越好,因此准备这阵子少去东门摊子上,而是把重心放在荷花巷的房屋改造上。 “你已经打定主意了,我们就听你的,”窦二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其实这半年挣的也不少,不过都拿来收豆子了,这里只有四两多些,你先拿着,等咱们这个月跟令狐家结了账,我再给你。” 家里有多少银子虽然常相逢没见,但每天进出是有数的,常相逢估也能估个差不多,这四两多确实是窦二跟姐姐的全部了,“这个我不能要,我有银子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比你们俩儿还有钱呢,”她的二十两没有花用呢,拿出来开店足够了,“我还想着过些日子来拉豆子的时候,将豆子钱也给你们呢,你们以后的事儿多着呢,不像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咱们一家人还要算豆子钱?”常巧姑怒了,真不知道这个妹妹是怎么想的,“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你要翻新房子,还要给徐大娘交房租,再置办家什,哪样不要钱?倒是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才叫没有用钱的地方。” 第24节 “是啊,相逢,你相中的那个地方我卖凉粉的时候去看过了,在街边上,赶集的吃饭一般都不往那边去,虽然咱们的东西当家,可是头个月未必就在打个局面,没有银子怎么成?你也说了要自己磨豆腐,家活不买了?还是驴子,家里那头老驴现在老的都不能做活儿了。”窦二在卖凉粉的路上,已经将常相逢需要置备的东西算的个备细,这可是样样都要钱啊。 “那这样吧,豆子钱我就不给了,但这银子我也不能收,我有二十两呢,花不完,”二十两果断巨款啊,除了买驴跟改徐老太的院子是大头,其他的需要大花销的地方并不多。 “这银子你真不收?那以后你可别再叫你姐夫帮你收豆子了,你爱上哪儿买上哪儿买去,还有,那浆面条我也不卖了,”自己都是妹子赎出来的,又帮她跟丈夫立了业,常巧姑对妹妹打从心眼儿里感激,可是常相逢却跟她生分不肯收她的银子,这叫常巧姑很生气。 待常巧姑将浆面条的做法彻底掌握并能做出可口的浆面条,常相逢便开始了荷花巷的准备工作,窦二将匠人也给她请好了,常相逢除了在徐老太的院子里砌了道墙外,又靠着墙给自己盖了间屋子,毕竟她一个姑娘家,直接住在做生意的地方不太好。徐老太倒是说了叫她到自己这半边儿院子来跟她一起住,常相逢拒绝了,既然自己出钱租了人家半个院了,便没有再占人便宜的道理。 古代的房子其实就是一间大屋隔成了三间,上头没有及顶,常相逢既然动手,就一次到位:她将自己小店的门开在最徐老太家东南墙角,又把店门跟东厢最南那间房之间搭了棚子,底下摆上桌子,这样合着一间厢房,一共就能能宽松的摆上七八张桌子,而且剩下两间,最里的用自己做厨房,以免方子外泄,另一间则做了豆腐坊,因为充分利用了院子里的空地,在豆腐坊中还给锁住隔了个小房间出来。 “原来啊,我还觉得你一个闺女家家的出来做生意” 徐老太看着已经动工的东小院,感慨叹,“你这心思,真是没有做不成的事啊!” “所以大娘你只管安心将这院子交给我,咱们的生意一定会好的,”常相逢到荷花巷来时带了一罐做好的酸浆,中午招呼匠人跟徐老太一起吃了顿浆面条,“你不也也夸着我的浆面条做的好吃么?” “是咧,我跟我大哥也算是长见识了,还有这种味儿的面条呢,”过来给常相逢改造房子的是一对韩姓兄弟,都是厚道人,对常相逢这个在吃喝上从不苛扣的主家很满意,“你跟我说说做法,回去我叫我媳妇也给做一顿去。” “那可不成,韩二哥,这浆面条以后可是我这家小店儿的招牌,你要是想叫嫂子尝尝,只管带来就是了,我不收饭钱,但是这方子是绝对不会外传的,”自家这浆面条方子常相逢可不会再想大家共同致富了,必须得只有她会,这样牌子打起来,以后也好为她开饭店做准备。 “那成,到时候大掌柜可别嫌我们吃的多,”韩师傅也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哈哈一笑,不再提什么请教的事。 “你们忙着吧,我得回去了,”常相逢看天色不早了,起身要走,“大娘您帮我招呼两位大哥吃饭哈。” “没事儿你只管放心,”从窦二跟徐老太签下合约,常相逢顺势请了徐老太上工,帮着她给韩家兄弟做两顿饭,做饭对主妇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徐老太自然也满口应下了。 常相逢骑着新买的小毛驴刚走到东门,就听到张家胖嫂尖利的声音,“什么浆面条?我看是馊水做的吧?不然怎么这么远就闻到酸味儿了?也不怕吃了坏肚子?” “我说她张嫂,你眼红就眼红,不必歪派我家饭食不干净,要是我家的东西不好,你咋一会儿热豆腐,一会儿调凉粉儿呢?现在谁不知道浑浆凉粉是我们窦师傅的东西?”柳嫂子自从来给窦二家帮工,有了收入日子过的好了,心情也不像以前那样阴郁愁苦,说起话来恢复年轻时爽利的本色,“我告诉你,我们这浆面条跟凉粉是一个东西做的,有种你别卖!” 不卖?自己可是也交了全天的钱的,不卖不太亏了?张嫂被柳氏逼的有些下不来台,恨声道,“你胡说什么?我这凉粉可是跟李家村儿李二和进的,跟你们窦师傅有什么关系怕我抢你们的生意不叫我卖?想的美!” “那你进凉粉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他李二和的方子是哪里来的?现在他家又凭的什么可以给令狐家送凉粉?”常巧姑也生气了,这几天李氏看到她可没少说怪话,真以为自己家就好欺负? “她才不会问呢,因为她心里清楚的很,但要是明着知道却还跟咱们吵不显得张家嫂子成了那种吃爷喝爷不谢爷的没良心之人了?所以啊,姐姐你就算是告诉她李家的凉粉也是跟咱们家学的,人家也会装不知道的,”常相逢利落的从自己的小毛驴儿上跳下来,大声道。 “哎,张家嫂子,我准备明年就把这凉粉方子公开跟大家说一说?你要不要呢?呀,看我这记性,张家嫂子你可是最看不上我们姐妹俩儿的,指定不会要我们的方子,要是拿着我们窦家的方子挣钱,多磕碜啊!” 跟我吵架,你必败!常相逢冲着脸色发黑的胖嫂子给了个得意的笑容,这种看不得人好,时不时冒出来找抽的人,她可是从来不会客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爱的华丽丽的浆面条啊,如果去洛阳旅游,是可以吃到的,但是那路小摊儿上的,不地道啊,严重怀疑是不是浆做的,可是店里的,地方我又不好跟大家描述。改天我找找地图,大家有机会尝尝哈。 ☆、第55章 五十六浆面条的传说 跟别人家说,就不跟她说?张嫂子气的眼泪都要胀出来了,可是要叫她为了方子说软话,她那要强的性子又万万做不出来,半天往地上狠狠碎了一口道,“呸!小不要脸的你得意啥?看清楚了,人家挂的是‘窦师傅’,这摊子是姓窦的,你姐夫的,你一个小姨子咋呼个什么劲儿呢?真以为自己也是姓窦的?” 这姐夫小姨子在哪里都是敏感话题,原本大家没怎么想的被张嫂这么恶意一说,官道旁看热闹的闲汉都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张家胖媳妇说的这么难听,常巧姑不乐意了,将腰一叉道,“这摊子是姓窦的不错,可是这热豆腐跟凉粉全是我妹子的,我妹子咋不能说了?也就是你这种人,当姑娘时就不检点,成天钻错被窝,所以才成天把人往腌臜处想,我呸!” “就是,你年轻的时候跟你姐夫不不清不楚的当大家都忘了?不然会过了二十才出门?”柳氏的嘴也不含糊,直接将这个本村妹子的臭事给揭了出来,引得周围一片坏笑。 “你,你胡说,坏人名声我可是要撕你的嘴!”张家嫂子被柳氏骂的满脸通红,“我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你!我打你我!” “行了,咱俩一村儿的,当年你家里太穷,你娘死的早,少了管教大家都知道,为了生计做些错事也没有人笑话你,可是你现在呢?成天挑三窝四的就没消停过,你可是要娶儿媳妇的人了,这样的婆子谁家敢把闺女嫁给你?!”柳氏说的有理有情有据,不但张嫂子,连她旁边的老张头都满脸是汗抬不起来头来,要不是自己这个婆娘名声不好听,也不会嫁给他这个老实巴交的穷汉子。 常相逢看着张家媳妇被常巧姑跟柳氏女子双打拍的再不出声,心中满意,只有她们的作风强硬起来,自己搬到东门也能放心些。 “各位乡亲,其实呢我这姐妹浆面条自然不会别那些缺德见不得人好的人说的那样用溲了的东西做的,这东西可是有来历的,大家想不想听听?” 常相逢将毛驴栓好,看周围人也不少,决定将自己的品牌做起来,本来她是准备一直用“窦师傅”的,可是就像张家的所说,自己只不过是窦二的小姨子,并不姓窦,现在没有纷争还好,十年二十年呢?难道自己将来开的饭店也叫“窦记”? “还真的有来历?我就说嘛,活了半辈子了,也没有吃过这种面条,”窦师傅先卖热豆腐,又卖凉粉,都是些洛阳人没吃过的做法的食物,多半年的时间,在城东这片儿已经有了些名气,而在东门常来常往的村民,只要有闲钱,也会过来尝个新鲜。 现在窦师傅家又出了浆面条,自然也已经有不少人过来试过了。 “大家都是这片儿住的,大概都知道我去年冬天被我那个后爹卖了,后来被逼跳了河的事,”常相逢缓缓扫了大家一眼,“这个面条,就是那次跳河我得来的。” “是令狐家船上的吧?你那凉粉就是令狐家得的,这令狐家还真是大户人家啊,成天吃的都是咱们没有见过的,”已经有消息灵通的人联想到了浑浆凉粉,在一旁大声道。 “您还真没猜对,大家都知道大柳树那边的河有多深,又是冬天,我漂出去那么远还能被人救上来,不奇怪么?”常相逢抛出一个疑问。 “是啊,你这个姑娘福大命大,不但遇到了贵人,还得了吃食方子,家业都置起来了,看面相就是个福厚的,” “跳下河之后,我其实是去了个地方,在那里学会了这浆面条,”古代什么《柳毅传书》,《晚霞》的故事能被广为流传,说明大家对这些还是有一定的接受力的,“在那里我看到了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世面。” 明明跳了河还能去哪里?常巧姑一拉妹妹的衣袖,“巧丫,你胡说什么呢?你不是被水冲到令狐大东家的船旁,明公子叫人把你救起来了么?” “这个没错,但是我落水之后却觉得自己去了个地方,那地方脚下的路都是有拳头大的珍珠铺成的,殿柱是用白璧做成的,台阶是用青玉砌的,床是用珊瑚砗磲制的,帘子是用水晶串成的,在绿色的门楣上镶嵌着发光琉璃,在彩虹似的屋梁上装饰着琥珀,”常相逢向路人娓娓描述着自己看到的景象,拿着长枪的虾兵挥着大刀的蟹将,还有走路慢吞吞的龟丞相,路两边的行人都听住了。 “天啊,这是龙宫啊,这闺女你可是个大福气的,去了咱们洛河龙王的府邸?”一个婆子双手合什跪地向天祷告。 “是啊,那个地方的匾额上就是写的洛河水晶宫,不过我没见到龙王,他是天上的仙人,又哪里是我这等凡俗之人能见到的?”常相逢也是一脸神往,仿佛沉浸在水底的美景里。 “后来呢?” “后来我一个人在长满奇花异草的园子里瞎转,想着活着这么的苦,我就留在这里好了,那怕只是洗衣扫地,也比在世上受苦的强,”常相逢看着如痴如醉随着自己的话点头的人群,暗暗一笑,“后来我走到一个红门前,在门外就闻到一股子酸气,当时口水就流出来了,想着左右是不要活了,我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好吃的,当鬼我也得当个饱死鬼不是?” “我推门进去就看到几个包着绿头巾的裙子下头露着鱼尾巴的婆婆正在围着灶台做饭呢,一个说是这是龙王去天宫晋见玉皇的时候吃的新奇吃食,还说明明龙宫不必动烟火的,现在龙王爷为了吃这种面条,硬是施了法术叫她们硬是来做这种天宫才有的吃食。” “我一听天宫里的吃食,就格外注意看她们是怎么做的,可是那几个鱼婆婆都没有做过面食,那面条擀的又软又粘,根本弄不成事,我一着急,就走出来了,说是帮她们擀面条,其实我心里在想,如果她们看我活计做的漂亮,能留我在水晶宫里帮厨是最好了!” “可不是么?能呆在水晶宫里,那可就是神仙了,” “没有多少功夫,我就将面条给擀好了,她们也没防着我,当着我的面就把这面条给做好了,待那面条盛出来,就看到两个背上背着粉红贝壳长的没见过的漂亮的仙女进来,问面条好了没,说是龙王爷要请王妃娘娘跟几位龙女尝尝,说是她们的小龙女这几天胃口不好,什么都不想吃,龙王爷就想叫她试试这个看看能不能开胃,还说太上老君说过,这种面条汤酸面醇绵软温胃,浆香盈双颊,味浓浸六脏,是难得的好东西!” “啯,” 常相逢如愿的听到有人咽口水的声音,她浅浅一笑,继续往下讲,“当时我看着那几个鱼婆婆将面条装在碧玉碗里奉到那两个仙女跟前,心里正想着一会儿要是锅里有剩的,看看能不能叫那鱼婆婆妈通融通融,也赏我一口尝尝,谁知道其中一位仙女忽然变了脸色,冲我站的地方一指大声道,‘哪里来的凡夫俗子竟敢闯入我洛河龙宫?!’” “啊!”官道上的行人早就已经停住了脚步将窦师傅的摊子团团围住听常相逢讲他们闻所未闻的故事,这个时候常相逢一声大喊,将他们齐齐吓了一跳,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仙子一指我,我就知道自己是被发现了,人家都说神仙是能闻出咱们凡人身上的味儿的,说是污浊的很,我连忙出来向那位仙子跪下,跟她说了自己是落河之后被冲到这里来的,并不是有意乱闯,求两位仙子饶过我,我愿意当牛做牛在龙宫服侍她们。” “结果那个看着年纪大些,手指甲沿儿上都发着光的仙女说,这洛河千百年来落水的人数以万计,可是能闯进龙宫的我还是头一个,她又端详了我一下,说我是阳寿未尽而且前世是九城闻名的贤孝之人,”常相逢暗骂自己无耻,继续正色道,“所以我才能进到这龙宫里来,但是我如果没有及时出去,只怕黑白无常一来,我就再也回不到阳世了,我当时就跟那仙子说,我不要回去了,如果我真是前世是个大善人,为什么这一世命却这么苦?仙子分明是在骗我!” “是啊,我妹妹命太苦了,”常巧姑了解自己妹妹,最是个心眼儿多的,可是半天听下来,她已经相信了常相逢的话,不由在一旁跟着抹泪。 “仙子说我是有后福的人,只要能安然过这一关,以后事事顺遂,就算是不能大富大贵,可是平平安安活过九旬是没有问题的,叫我赶紧回去,她也是看在我前世行善颇多的份上才提点我的,” “能活过九旬?九十岁?”九十岁的人可不多见,人到七十古来稀,周围的人都暗叹一声,“这闺女好福气啊!” 常相逢可不敢给自己蒙上太多神奇的色彩,万一哪年大旱自己被押着去求雨,或都被弄到庙里供起来就麻烦了,“可是我却根本不想回去,跪在地上执意不肯走,那个仙子急了,说我这次能进龙宫已经耗去了前世的大半善功,以后再也不要到洛河边上来了,说罢直接将我一扔,等我睁开眼时,就在令狐家的船上了。” 大家终于将一个超出他们想像力的故事听完了,都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人点评道,“那背上有壳的仙女说的没错,冬天掉到洛河里,能活的有几个?你能被令狐家的船救起来,你后爹连大夫都没给你请,你还活的好端端的,可不就是奇迹么?当然要耗费你前世大半善功了?” “就是,这是又活了一回啊,耗费就耗费了,还见了咱们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明天我就到洛河边儿上给老龙王烧烧香去,这些年咱们洛河风平浪静,咱们的龙王可是个好神。” “原来这些我也是不能说出来的,那仙人在扔我出来的时候说了,不叫我说水晶宫的事情,不然会减寿的,可是我想将自己从龙宫里学到的吃食叫大家都能尝尝,也长长见识沾沾福气,可你们却因为来历而怀疑它,不敢去吃,就像那位老先生说的,左右我也是又活了一回的人了,活多活少都是赚的,也不在乎少几年,今天就把这浆面条的来历说明白了,虽然神仙们的口味跟咱们凡人不一样,而且我们用的也是最寻常的绿豆跟白面,肯定做不出那种叫神仙都不忘的味道,但是叫大家尝上一尝,也算是我常相逢报答这半年多东城乡亲们对我们姐妹的厚待。” 说到这儿常相逢向众人深深一躬,“以后大家觉得不好吃,可以不再来就是了,但千万不要再用不好的言辞来说这浆面条了-” “常姑娘,快给老汉儿我来一碗,我活了五十多了,说不定吃了这神仙面,能多活几年呢,这东西要真是不合咱们的口味,那也只会是咱们这些穷老百姓没有那富贵舌头,怎么会是仙家的东西不好?”神仙们都在云彩上头呢,敢说他们的东西不好,被雷劈了怎么办? “是啊,给我也来一碗,” “给我一碗,这是钱,你们先收下,” “我也要,明天我还来啊-” “可惜了,”不远处骑马站在树下的令狐俨看着涌向常相逢跟常巧姑的人群,摇头叹道,这常相逢要是个男人,只怕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什么?你也想吃?我叫吉祥去买两碗就行了,吉祥跟常相逢熟着呢,他一去,准先给咱们,”明奕从常相逢讲的故事中回过神来,冲令狐俨道,“正好我也问问她,这故事是咋想起来编的,瞧把人给哄的。” 明奕回想着常相逢刚才那神神叨叨的样子,俯在马背上哈哈直笑,这丫头,怎么就跟别的姑娘不一样呢? ☆、第56章 五十七黑与红 令狐俨这些日子在偃师令狐家的各处庄子上查看秋收的事情,临了到顾县约了明奕一同回洛阳,没想到在东门外居然遇到这么一出,这个常相逢唱念做打真是信手捻来,将一干愚众哄的晕头转向的,直接把她的什么面条奉为神品了,这以后的生意还能差的了? “我是说她不是个男人,可惜了,”见表弟看不出其中关键,令狐俨淡淡一笑道。就算是这面条不好吃,也不会有人抱怨,大家只会说是因为凡夫俗子品尝不到这神仙爱吃的面条的神奇味道,甚至有人为了显得自己跟神仙们口味一样,不好吃也会说好吃的。 “有什么可惜的?她现在挺好啊?为什么要当男人?”明奕刚才整个人都被讲故事的常相逢吸引了,要不是他自幼就读孔孟,外祖家又是大儒,从小被被教育的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只怕早就也跟过去要一碗面条尝尝了。 现在只怕那个常相逢说天上的日头是方的,这厮也会说确实是,方的跟张棋盘似的,令狐俨看着人在马上可是目光已经粘在不远处常相逢身上的明奕,心里发苦,这孩子若真是用了心,那以后可要怎么拆开两人?尤其还是常相逢那样心眼比他这只狐狸一点儿都不少的人? “哎呀累死我了,我看以后啊,咱们过了中午得做两锅才够卖,”终于将锅里最后一碗浆面条给刮出来,常相逢直起腰抹了抹额上的汗。 “相逢,相逢,明公子来了,”常巧姑正收钱呢,抬眼看到不远处树下的明奕,连忙一拽正在舒展筋骨的常相逢,“看你像什么样子?” 原来明奕回洛阳了?常相逢顺势向明奕挥挥手,走了过去,“我光忙着卖面条了,都没有看见你来了,唉,要是早看见你,就帮你留一碗了,叫你也尝尝我们的浆面条。” “我跟表哥来了一会儿了,刚到时吓一跳呢,以为谁要欺负你了呢,结果正听你跟人讲故事呢,”明奕从马上下来,关切的看着常相逢,“可是又遇到什么事了?要不我叫人跟东门的民壮再打个招呼叫他们护着你们些?” “不用不用,没人欺负我,我是谁啊,你没听过我现在的浑名吧?胭脂虎!厉害吧?”常相逢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我现在挺好的,你不用为我担心,只管专心用功备考就行了。” “什么?他们叫你什么?”听到胭脂虎三个字,明奕一下子就炸了,“谁叫你?吉祥,去打听打听谁给常姑娘起的这浑名?快去。” 听到胭脂虎三个字,令狐俨若无其事的将头转到一边,努力将上扬的嘴角压下去,他暗暗对给常相逢起这浑号的人竖了竖大挴指,敢跟八方堂动刀,只身一人跑到巩县的女人,自然是当得起“胭脂虎”这个名字的,“你闹什么?本来人家也顶多暗中叫一叫,你要是大张旗鼓的去寻人,只怕一会儿功夫常姑娘这胭脂虎的浑号就坐实了。” “那怎么办?相逢明明不是,她不过是太有志气,脾气拗一些,不愿意被人欺负到头上罢了,为什么那些人要诋毁她?”明奕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可是今天受委屈的是常相逢,这口气叫他如何咽得下?“不行,这事儿我得查!” 常相逢自然看到了令狐俨唇角那一抹坏笑,心里知道他肯定也觉得自己是一只母老虎,母老虎就母老虎呗,他就算是把嘴笑烂了也跟她没半毛钱关系,不过不能叫明奕去查哪个缺德的给她起外号倒是真的,“查什么查啊?你想想今天我这浆面条的来历一传开,谁还会再叫我胭脂虎?说不定因为我是个有后福的姑娘,求亲的能踏破我家的门槛儿呢!” “求亲的?你要嫁人了?”明奕心里一哆嗦,这怎么可以?“你才多大,嫁什么人啊,再说了,那些人要是因为你去过什么水晶宫才求亲,多没诚意啊,万一将来知道你是骗人的,怎么办啊?” “谁说我是骗人的?我没去过难道别人去过?还是谁能把龙王爷请出来说我是骗人的?”这个可不能含糊了,常相逢声音不由的高了许多,“你可别胡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觉得,”明奕的脸瞬间红了,他求助的看向令狐俨,希望能言善辩的表哥能帮他表达表达真实想法,可是却发现表哥正在认真的看树上的鸣蝉,根本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 见明奕窘的脸通红,常相逢莫名心里一软,笑道,“我也压根儿没打算嫁人呢,我跟你说,我在荷花巷租了个房子,准备自己开个小饭店呢,闲了你过去捧捧场啊。” “你还真开成了?这么快?”这才半个多月的功夫,常相逢居然就将事情给办成了?“那天你不是就随口说说么?荷花巷是哪里?就是你最后看的地方?”明奕现在对常相逢真是刮目相看了。 看到明奕一脸惊讶,常相逢得意的一仰头,“当然,我常相逢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儿?你等着吧,我们有这龙宫浆面条,我那摊子的生意指定好。” 明奕虽然不懂经营,但还是明白今天这常相逢跟说书一样讲的这段水晶宫的故事,一旦传开了,只怕连达官贵人们,也会奔着这神仙爱吃的面条来尝尝鲜的,常相逢的生意以后定然差不了,“是,我信你,你将来肯定不光摆摊儿开小饭店,还会开大酒楼!” “嗯,我也这么想,到时候抢了你盈樽楼的生意,你可不许哭,”常相逢对自己也挺有信心,笑颜如花的看着明奕,“不过你要是来我酒楼里请客,我给你办贵宾卡,你吃饭我只收成本价,”明奕帮了她这么多,给他打一辈子折扣常相逢也是心甘情愿。 “真的?那到时候我天天去你的酒楼里吃饭,你得亲自下厨-”想到每天常相逢都洗手为自己做羹汤,明奕恨不得自己出银子叫她将酒楼开起来。 这俩儿憨子一唱一和说的跟真的一样,酒楼是一个女人能开起来的?令狐俨都不忍心听了,轻咳一声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就不要耽误常姑娘收摊儿了,回去吧。” “这么早?她姐已经把摊子收好了,你没听相逢说她要到城里开店吗?在校场街呢,你那边不是有许多铺面吗?叫你店里的人时常去捧个场,相逢,你除了面条还卖什么?”明奕已经开始帮常相逢发展客源了。 我为什么要叫自己店里的伙计去常相逢那里吃饭?令狐俨无语望天,他的铺面里包食宿好不好?还有月银发给伙计了,去哪里吃饭他还要规定好?还有,什么“相逢,相逢”的,男女有别都不懂?这个明奕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规矩礼数都抛到一边了。 明奕心粗没注意令狐俨的面色,常相逢可是看的清楚,笑道,“是啊,今天的事儿太突然,估计我姐也有许多话要问我呢,再说你府里长辈肯定也在等你回去呢,你们快走吧。” 第25节 “我今天本来没打算回来,是表哥硬拉我回的,”府里人不知道,也谈不上等候,明奕好多天没见常相逢了,觉得有许多话都没有跟她说呢,“你还没说你那摊子卖什么呢?什么时候开张?” “我还是老几样,早上热豆腐,中午晚上浆面条儿,开张只怕还得等半个月,房子修整好,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要准备呢,左右你也知道地方,到时候你过来尝尝就是了,”明奕现在又不是一个人,而且一直冷着脸的令狐俨实在叫人无法愉快起来。 “那好吧,半个月后我过去尝你亲手做的浆面条啊,还有热豆腐,我好像没吃过你的豆腐,到时候我一大早就去,”常相逢叫他走了,明奕也不再多留,冲令狐俨道,“走吧,咱们回去。” 令狐俨还没从明奕那句“没吃过你的豆腐”中回过神来,他想笑可是看到明奕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将笑容压了下去,这个孩子只怕连“吃豆腐”的意思都不知道呢。 “好,到时候你一定来啊,不过自己来就好了,其他人么?想来也看不上我这种小摊子,豆腐也会硌了他的牙!”常相逢当然听出了明奕的语病,但她了解明奕是个心思纯净阳光的人,知道他没有占自己便宜的意思,所以不生怕,但令狐俨那强忍的笑意,太可恶了,他这种常年走江湖的人,哪里会不知道明奕说错话了? 常相逢忽然变了脸色,明奕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当着令狐俨的面又不好问,便挥手示意常相逢先走,自己跟令狐俨则缓缓的并辔而行。 “我刚才哪里说错话了?她怎么不高兴了?不对,是你哪里惹到她了?相逢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怎么就生气了?唉,你当时就应该答应叫店里的伙计去她那里吃饭嘛,真不行的话,我把差的银子补给你就成,”明奕以为常相逢是因为令狐俨没有应许她生气了,“你不是都收了她家的凉粉了?” 令狐俨真是有些怀疑自己这个表弟就这脑子以后能不能当好官儿了,“人家一个十五六的姑娘,跟你什么关系?你相逢相逢的叫?还有,常姑娘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就算是我不叫伙计去她的摊子上吃饭,她那生意也做的起来,再说了,你用这种方法帮她,她一定会乐意?那你干脆给她买个宅子再置些田产,将她养做外宅好啦!” “你说什么呢?你可是跟我开玩笑,但不许那么说相逢,什么外宅田产的,她根本不是那种人,”明奕这下子恼了,“你不能因为她是穷人家的女儿就看轻了她,”说罢再也不理会令狐俨,猛抽□坐骑,直接头前走了。 “这人,我不过是,”令狐俨无语的看着疾驰而去的明奕,转头看着身边后的胡三,“你也听着呢,我说什么了?他竟然这样?” 主子动问了,胡三不回答那是不恭,“回东家的话,这个么,小的也说不上,只是小的以为这位常姑娘在明爷心里,只怕份量不一般。” 这还用你以为?令狐俨愤愤的一挥鞭子,“回去!” “巧丫,你今儿说的事可是真的?”常巧姑憋了一路,待回到自己家里,又打发走了柳氏,才小心翼翼的问常相逢。 “姐姐觉得呢?”常相逢不打算对常巧姑说实话,原因很简单,若是告诉她自己是编出来的,就常巧姑那单纯的性子,被人们一问指定会露了怯,到那个时候自己再出来描补,弄不好信誉就全完了。 “我从来没听你提过这事儿,但你说的又那么真,龙王爷住的地方真的叫水晶宫啊?”常巧姑将信将疑道。 孙悟空住的还叫水帘洞呢,常相逢肯定的点点头,“那字儿是篆书,我小时候在爹的书房里见过,而且那里的婆子也说了,她们这水晶宫,姐,那地方你觉得自己在水里,可又觉不出来衣裳湿,走起来脚都是轻的,一点儿力气都不用费。” “算了算了,你别再跟我说了,我听了瘆的慌,”自己的亲妹妹差点儿回不来了,想想常巧姑还是一阵心疼,“那个仙子说不叫你再到洛河去了?那是为啥?咱们怎么也得到龙王庙里给龙王爷上柱香才行。” “是啊,说是我到水晶宫的事儿怕瞒不过龙王爷,我要是再到那边去,被龙王爷看到想起来了再治我擅闯龙宫的罪就坏了,”常相逢肯定的点头,“所以要是想烧香,你替我去吧,我可是不去的。” 听到龙王会治妹妹的罪,常巧姑发誓从此不会再叫妹子往河边儿去了,“我知道了,改日我跟柳嫂子去一趟,你也别忘了,以后再不要往河边去了,七里河也不行,那边通着洛河呢。” “还有姐,现在天也还不太凉呢,咱们这浆面条不要做的太多,每天只做两锅就行,”常相逢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常巧姑,“还有,你一定要守住这个方子,估计以后打它主意的人会更多。” “为什么只做两锅,你看今儿吃的人多多,刚才隔壁卖竹筐的老孙头还跟我说,咱们这浆面条叫到五文钱也不愁没吃,”常巧姑还在高兴以后生意会越来越兴旺呢,没想到妹妹下了这条命令。 “咱们这浆面条好吃,也是正经饭食,以后我觉得可以靠它把咱们的生意长期支起来,所以前期的名声跟后期的质量缺一不可,而这前期的名声,就要靠乡亲们口口相传了,你想想,如果他们一来就能吃到,显得咱这面条不金贵不是?咱们一天就卖两锅,来晚了吃不着的,明天请早就是。”常相逢将饥饿营销用到了自己的浆面条上。 “那以后呢?光卖两锅可撑不起生意,天一冷凉粉就不行了,”而且凉粉炒着费火费油,赚头不如这浆面条大。 常相逢觉得自己这个水晶宫一日游的故事渐渐传开,她们的浆面条肯定要火上一阵子的,但火过之后,人们在尝过浆面条之后呢?是不是可以凭味道牢牢的抓住所有人的胃? 这个常相逢可没有绝对的信心,她生在厨师之家,众口难调的道理自小就懂,就算是浆面条是洛阳人的大爱,可也不是所有的洛阳人都爱这个味儿,如果浆面条的热劲儿淡下去之后呢? 她压着不叫多卖,不让所有的人在第一时间都能尝到这个味道,是想将这个蜜月期给延长一些,利用人们的热切和渴望将浆面条尽量的塑造的高大上一些,然后她们姐妹靠着手中的方子和实惠的好口碑慢慢做生意便好。 ☆、第57章 五十八开卖啦 常相逢讲的道理常巧姑不是十分明白,但她听妹妹的话已经听的习惯了,点头道,“你说啥就是啥吧,还有,你再给这浆面条改个名字吧,不能叫窦师傅了,这是你拿命换来的,是你的。” 常相逢发现自己这趟穿越之旅老天还是待她不薄的,明奕那个大外挂就不说了,这明理的姐夫,把她放在心坎儿里相信疼爱的姐姐,就是万金难寻的,“成,我也这么想的,咱们就叫龙宫浆面条,这洛阳城外就是洛河,我看谁敢乱用这个名字?!”除了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常相逢! “龙宫浆面条?还真是气派,”窦二刚好卖完了凉粉儿回来,“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早?我去东门接你们,没想到人家说你们早就回来了,今儿生意咋这么好?” “哪是生意好?我们的浆面条根本不够卖!”想到今天一锅面条被痪抢的经历,常巧姑就忍不住呵呵直乐,“我跟你说,以后咱们的面条不叫窦师傅,叫龙宫浆面条,从龙王爷那里传过来的,人家一听都记得住。” “相逢起的名字就是好,”窦二还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儿,单纯的就是觉得常相逢会起名字,“你可是应过我给我换个名儿呢,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做着小生意,老被窦二窦二的叫着,以后我跟你姐生了娃子,老二叫什么?” 窦小二呗?常相逢噗嗤一笑,“我想好了,叫窦恒怎么样?人们常说做什么事要有恒心,有毅力,持之以恒,我也希望姐夫你呢,不但有恒心有毅力将家里的生意做好,对我姐姐呢,也要持之以恒的好。” “窦恒?这个名字不错,写出来也好看,”常巧姑沾了水在桌上将“窦恒”两个字写出来,“就这个了,以后二郎你出去,就跟人家说叫窦恒,等过年祭祖的时候,咱们跟七爷说说,把你的名字改了。” 窦二也就是新鲜出炉的窦恒看到桌上的两个字,方方正正的怪漂亮,叫着也顺口,妻子也很满意,点点头道,“就叫这了,以后我叫窦恒了,再不是什么窦二窦二的了。” 早知道姐夫这么不喜欢“窦二”这个名字,自己早就该给他改改了,常相逢一阵汗颜,“都怨我了,早帮你改了就好了。” “这怨你啥?这么好的名字肯定要想好长时间,”窦恒不以为意,“以后我跟你姐有了娃子,也叫你起名儿。” 今儿自己这个姐夫是怎么了?张嘴闭嘴的“娃子娃子”的?想当爹了?常相逢看着常巧姑羞红的脸,“你怀孕了?” “哪有,你别听你姐夫胡说,”常巧姑的脸更红了,起身道,“我做饭去。” 第二日常相逢进城前跟着常巧姑到东门外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八卦的力量真是不可小觑,一大清早就有人来问浆面条了,当然常巧姑也按着一早跟常相逢商量好的话,说是早上不卖浆面条。 “你放心,这人早晚还是要来尝一尝的,再说这大清早的吃面条,哪有热豆腐肚里舒服?”见常巧姑因为跑了生意有些舍不得,常相逢在一旁劝道,“咱们这热豆腐可也不能丢啊,这东西养人,吃多了就知道了。” “嗯,大清早吃面条也确实是,”常巧姑展颜一笑,“我要是真的每天大清早卖面条,真成了笑话了。” 常相逢今天进城除了看看韩家兄弟的进度之外,就是给自己的小饭店配上桌椅板凳还有相应的餐具了,为了买到合适且便宜的东西,常相逢可着实在校场街的大集上逛了半上午,才算驮了一筐子黑瓷碗红木筷到了徐老太那里。 “这黑碗你是怎么寻来的?看着可不老小,”徐老太帮常相逢将东西卸下来,拿出一只碗来细瞧。 不论是热豆腐还是浆面条,主色都是白的,如果用白碗,对比就太不鲜明了,现在她黑碗白面再配上红的辣椒绿的芹菜才赏心悦目不是?“这个盛咱们的饭好看,我转了多少摊子才找到的,碗大些也好,一来显得咱们做生意厚道,二来呢,乡里人平常要作活,都是大肚汉,得叫他们觉得能吃饱不是?” 如果人家问起,龙宫浆面条咋样,难道叫吃过的人说,好吃,就是给的太少吃不饱?常相逢可不想落下这样的口碑。 这丫头成,徐氏暗暗点头,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本分厚道的做生意,这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这里是常姑娘的店吗?”胡三在荷花巷里转了半天,看着这正在开墙破土的工程,寻思应该就是常相逢准备开张的门面。 “是啊,我就常相逢,噢,你是令狐大东家身边的管事大哥,有什么事吗?”常相逢见过胡三几回,自然认的。 “是这样的,我家大东家就在前头的铺子里,想请姑娘过去见上一面,有事情跟姑娘商量,”胡三对常相逢很是客气,说完躬身退到一旁,等着常相逢的回复。 难道是真的又听了明奕的请托要跟自己家订饭?常相逢有些不想答应,就凭令狐俨在东门外的神情,肯定是把自己当着傍上明奕就紧拽不放的轻浮女人了,只怕现在就算是给自己生意做,心里也不会尊重自己,她可不愿意为了生意而丢失尊严。 “好吧,胡管事带路吧,我去听听令狐大东家准备跟我商量什么,”如果是真的如她所想,常相逢准备道谢,并拒绝。 “坐吧,胡三儿,上茶,”令狐俨在自己的一处米粮铺子里等着常相逢。 “令狐大东家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了,”常相逢接过胡三捧上的茶,看着鲜亮淡绿的茶色,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清香直入心脾,不由脱口道,“这毛尖儿好,明前的?” “确实是明前的毛尖,姑娘倒是很识货,”令狐俨细长的凤眸中带着一抹兴味,他已经叫人将常相逢的事打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论是常家营的四年,还是甜井胡同的十年,她都不可能接触道这种好茶才对,可是从她捧茶的手势到观色,闻香,根本就是个行家,“没想到常姑娘家学渊源,不但懂的‘吃’,连茶都懂。” “呃,这个不稀奇,我既然懂的‘吃’,这味觉自然过于常人了,喝过的茶有些记忆也是正常的,这种毛尖好像在巩县的时候酒楼里上过,”常相逢淡淡一笑,“大东家遣人找到我门上去,不会就为了跟我论茶吧?” 常相逢前世的父亲茶不离口,因此自小也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可惜那个时候家境有限,成天喝的都是纸袋装的茉莉花和塑料袋的信阳毛尖,真正喝到好茶,还是她工作了之后,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才自己研究了之后,买了好茶回去孝敬老父亲。 巩县的酒楼里上这种茶?令狐俨低头失笑,这丫头最大的强项就是把假话说的一本正经毫不心虚,不过现在也确实如常相逢所说,他叫人请常相逢,不是为了跟她论茶,“咱们开门见山吧,我是为了你浆面条的方子来的。” “浆面条的方子?令狐大东家这样做大生意的人也有兴趣?”常相逢没想到自己居然猜错了,人家不但没想过订自己的饭,还要挖自己的根呢。 “大生意不都是从小生意做起来的么?以常姑娘这样的心智,将来做大生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令狐俨提壶帮常相逢续了一杯茶,浅浅一笑道,“不论你这浆面条的方子来历如何,我相信用不了几天,整个洛阳城都会知道常姑娘人是前世积了大功德在神仙那里都挂了号的,而常姑娘从‘龙宫’里带出来的浆面条,那更是神仙才能吃到的美味,这个方子要是用的好了,可不就是大生意么?” “看来令狐大东家是准备将我的方子买下来,并且呢,是一次性买断,我跟姐姐都不能再卖了,这浆面条只会成为你令狐家名下酒楼里的招牌面,呃,对了,你再把我的故事请人编成戏文,请了梆子戏的名角儿到处唱一唱,说不定这浆面条能成贡品送到皇上嘴里也不一定,”常相逢端起茶也不看令狐俨有些发青的脸,轻轻抿了一口,“这茶真是不错,如果我将方子卖给了你,估计这种茶以后也可以时常喝一喝了。” 令狐俨顾上不看常相逢唇边的讥诮,他已经被常相逢的一席话给震住了,不错令狐俨是想拿下常相逢的方子,但他倒没想过不许常相逢卖,因为在令狐俨眼里,她们的小吃生意跟自己的酒楼面对的食客完全不同,那些庄户人家进不了令狐家的酒楼,而且洛阳城的富户也不会去蹲在常家姐妹摊子上吃面条! 可是常相逢后面的主意却给他打开了一扇大门,浆面条虽然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但是如果按常相逢的主意,将她的“龙宫之行”(令狐俨对常相逢到底有没有进过龙宫深表怀疑)编成戏文,普罗大众是会相信的,那么这跟神仙挂上勾的浆面条自然会身份百倍,如果靠令狐家的人脉再推波助澜一下,未必就送不到皇上口里! “我出一千两银子,将你的浆面条方子跟你刚才的主意都买下来,嗯,浆面条你们姐姐还可以卖,”常家姐妹生活不易,令狐俨觉得自己不能赶尽杀绝,“只是你要到我的酒楼里去,每天不用做其他,只做浆面条就好,工钱另算,”常相逢是个难对付的女人,令狐俨决定直接拿银子砸,相信一千两银子摆在面前,没有人会不动心的。 这是准备把自己买下来的节奏啊,一千两的卖身银一拿,她常相逢就是令狐家的奴才了,再经过戏班子的炒作,以后每有宴会什么的,她出来转一圈供大家参观,然后将亲手做的龙宫面给一一奉上,讲一讲自己的“亲身经历”,啧啧,自己未必不会成为永安最红的新星啊。 “怎么样?你有了这一千两,买田置地以后再不用担心生计问题,到我的酒楼掌勺我每月再给你二十两,你每天也不用一直守在酒楼里,有贵客时我再叫人请你亲自做浆面条。” 令狐俨觉得自己很厚道了,有了一千两银子傍身,常相逢别说嫁秀才,嫁个举人也未必不能够,每天还不用她像那些大厨一样窝在后厨弄的一身油烟味儿。 “你这样多亏啊,就不怕一千两给了我如果有其他酒楼给我塞的更多我悄悄的将方子另卖一回?这样吧,你娶了我,不但是浆面条的方子,我还会好多样你们没吃过的菜呢,到时候一并说是我从龙宫里学来的,你们令狐家只赚不赔!而且令狐家家主娶了得了洛河龙王福佑的姑娘为妻,传出去也挺有面儿不是?”其实令狐俨的提议不错,可是常相逢不喜欢令狐俨那副居高临下等着自己“又惊又喜”起身道谢的态度,所以给了他一个“更好”的提议。 “你,你这人,无耻!” 令狐俨是又惊又怒了,一指常相逢冷笑道,“亏我还佩服姑娘是女中豪杰,没想到我这回真的看走了眼,你这么献媚于我,对得起奕哥儿么?!” 自己怎么就不对起明奕了?常相逢看着拂袖而去的令狐俨耸耸肩,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冲一脸惊诧的铺子掌柜一笑,“既然令狐大东家已经走了,那我也不多打搅了,告辞。” “大东家,大东家,常姑娘还没走呢,你就这么出来,”有些不礼貌啊,胡三偷觑一眼令狐俨铁青的脸,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胡三儿你说,姓常的是这种人,我要不要告诉明奕?”令狐俨走到自己的马前,停下问胡三道。 “啊?告诉明爷?”胡三儿口里一阵儿发苦,这叫他怎么说? “这个女人一定是见令狐家比明家有钱,我又想拿到她的浆面条方子,居然,居然,真真是恬不知耻,奕哥儿要是被这种女人给骗了,还不是毁了终身?”令狐俨狠狠一拳打在马鞍上,“不行,我得赶快去跟奕哥儿说一声,不然叫那女人抢了先,不知道又会编出什么话来诋毁我呢。” “爷,爷,您留步,您再好好想想,”胡三儿一把抱住了令狐俨的马脖子,“小的看那常姑娘说这话时的脸色,怎么觉得气话的意思多一些?”那常相逢明显是一脸的冷笑,自家这么精明的主子怎么就没看到? “你什么意思?气话?她为什么要生气?我给的一千两还少?”城边儿上的地主,家里搓一搓能不能拿出来一千两来?竟然还嫌少?令狐俨觉得这丫头胃口也太大了。 “不是,小的觉得常姑娘压根儿就没动心,所以也说不上嫌不嫌少,”胡三见令狐俨握着缰绳的手松了,一颗心才算放下来,“那个常姑娘虽然出身贫寒,性子倒是比那些个官小姐还傲气,小的听着您一张口常姑娘就存了气了。” 胡三儿是家养的奴才,看人脸色的功夫比令狐俨要到位的多,尤其是自家主子跟常相逢说话时明显带着漫不经心和对浆面条方子手到擒来的态度,而这种态度令狐俨在跟别人谈生意时是绝不会有的。 两人正说着话,令狐俨就看见常相逢施施然从自家店里出来,路过他身边的时,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话都没说就直接走了,不由一阵儿气闷,这丫头凭什么?豫西地界儿上哪个生意人敢对自己这种态度?想到这里他一抖缰绳,“走!” 看也不看常相逢从她身边疾驰而过。 ☆、第58章 五十九生意兴隆 “嘁,这人,还有理了,”常相逢看着远去的一行人冷笑一声,如果她真的接受了令狐俨的提议,那不成了令狐家养的珍禽异兽了?只要来了贵人,便拉出溜溜再叫两声以供参观?当然,客人开心了可能还会扔几只果子给她,想想常相逢就毛骨悚然,还叫不叫人愉快的生活了? “相逢,你回来了,”徐老太已经在门口企盼了八百遍了,看到常相逢回来,急忙迎了出来,“令狐家找你做什么?你认得他们?”自家这个小掌柜还真是不简单的很。 “呃,没什么,我弄了个浆面条的方子,令狐大东家想问问能不能给他们,我没答应,”常相逢笑着跟徐老太解释,“大娘你看,连令狐家都想要的东西能不好么?咱们的面条将来一准儿好卖的很。” 原来是这个,“那太好了,我看这房子也整的差不多了,你定要日子了没有?不是还得回半个店拉豆子嘛?到时候我跟你去,借辆架子车,”生意还没开张呢就听到这样的消息,徐老太也变得信心满满。 “等咱们这大门装上,我就叫我姐夫帮咱们把豆子送来,还有磨盘也请匠人来装好,我再买挂鞭去,咱们十五前一定要开张!” 八月十五对永安人来说可是大节,走亲戚串门子之前人们是要进城来购物的,常相逢可不愿意错过这个好时机。 徐老太也想到这一点了,点点头道,“行,我这两天我多催着他们,叫他们快点儿把这些尾巴给了结了,下来咱们就可以打扫拾掇了。” “好,那这儿就交给大娘你了,”常相逢觉得自己的运气可不是盖的,租房子都能遇到这么好的帮手,这哪里是请来的,简直就是自家人啊,太给力了,“我们东门外的面条生意刚开始,我还要回去看看呢。” 这临近晌午浆面条就要出摊儿了,到底是不是像自己说的那样,常相逢要亲自看了才知道。 这做个生意还真是辛苦,徐老太怜惜的抚了抚常相逢的发辫,“去吧,得了空儿你也歇歇,正长身体的时候,成天这么劳累。” “一想到咱们的生意就要开张啊,我浑身都是劲儿,”常相逢利落的骑上自己的小毛驴,“大娘我走了啊,中午两位韩大哥的饭就交给你了。” 常相逢紧赶慢赶,晌午头上赶到了常巧姑摆着的摊子前,一到那儿可把她给吓了一跳,这吃浆面条的人,除了长凳上坐的,连路旁蹲的都有,“嫂子,我姐呢?” “你姐回去又拉面条去了,哎呀,真是想不到,今天吃浆面条的人这么多,”柳嫂子又惊又喜,“相逢你麻利,快来帮我收钱,人一多我算不过账来。” 第26节 “嗯,好,”常相逢立马就位,从食客手里接钱,一碗两文,倒不用找。 “大爷,怎么样?我这浆面条好吃不?”常相逢看着一个老汉双手接过柳氏递给他的面条,向洛河方向举了三举,才端正的放在自己的桌前开吃,心里有些不落忍,自己这一番做作,弄得这些老人家信以为真把碗面条都当了圣物了。 “好吃,真好吃,到底是龙王爷吃的饭食,做的就是精致,芹菜,黄豆,还有芝麻跟油炸花生,”那老汉挑起一筷子面条,在农家,大家夏天捣了大蒜加了醋汁顶多滴上几滴香油配了黄瓜菜做个凉面条,哪里会像常家姐妹这龙宫浆面条一样这么舍的下东西? 老大爷这话叫常相逢想起那个“冬天皇帝老子一定是坐在热炕头上吃烤红薯”的笑话来,“是啊,龙王爷吃的能不好么?只是咱们这农家,再好的东西实在是下不起,只能拿这些寻常的来凑凑数了,您觉得好吃就成。” “好吃,好吃,我活了这把年纪了,能尝到龙宫里的东西,满意了,姑娘你不知道,我常年在洛河边打渔,下河的次数多的都算不过来,也救起过几次人,可像姑娘你这种福气的,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还从龙宫里带了吃食出来,有福啊!” “是啊,”一旁的食客纷纷点头,“这浆面条果然味道跟咱们吃过的不一样,好吃!” “我也是走南闯北的,就没吃过这种味儿的面条啊,今天打这儿过也真是有福气,” “可不是么?昨天我没赶上,今天特意来尝的,” 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等常巧姑的第二锅面条送到后,也是不过一个时辰就卖完了,捧着一匣子沉甸甸的铜钱,常巧姑有些舍不得撒手,“咱们晚上不出来了?要不再做一锅?那浆还有剩呢。” “那就下晌关城门时咱们再来一锅吧,不过真不能再加了,不然咱们的凉粉就要剩了,” “好,下午我在这儿看着摊儿,叫柳嫂回去歇歇,你到半晌把面做了,跟锁住一块儿送来就行,”见妹妹答应了,常巧姑很高兴,将两口空锅放在架子车上,叫柳氏跟常相逢赶了回去休息。 因为有了这龙宫浆面条,常巧姑跟柳嫂着实忙了起来,好在天气转凉之后,窦恒出去卖凉粉的时间也短了,在家里也能给她们帮忙,倒也转磨的开,而常相逢则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荷花巷自己的生意上,她专门自己做了个幌子,店名就叫“龙宫小吃”,主营热豆腐和浆面条。 洛阳人讲究三六九,常相逢堪堪在八月初九前把自己的小店儿给整治了出来,看着整整齐齐的九张桌子,还有高高的一摞瓷碗,以及里屋那台新磨盘,这成就感和自豪感溢满她的胸腔,“锁住,不错吧?咱们这个店?” “姑,真不错,我咋觉得成了财主呢?”为了叫锁住到荷花巷能直接能上手磨豆腐,这阵子半个店儿的热豆腐都出自锁住之手,现在他看着那盘新磨跟那四蹄雪白的小毛驴儿,手都一阵儿发痒,“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磨?” “明天早上就开始,先少磨一些,等到初九再正式开张,我告诉你,这叫试营业,”常相逢踌躇满志的看着自己的小店儿,如果不是腹中优美词语有限,她都想当即赋诗一首来表达下此刻激动的心情了。 “孝琪快过来,看看我这幌子怎么样?这字儿可是我写的,”常相逢回头看到徐大娘的孙子李孝琪从学堂回来,冲他招招手道,“晚上咱们一块儿吃饭,我下厨炒几个菜,你想吃什么只管说啊。” 李孝琪十二三岁的样子,虽然跟锁住年纪相仿,但却比锁住高了足有一头,白瘦的跟根挂了霜的竹竿一样,每每常相逢看到他,都担心他营养不良扛不住十年寒窗的折磨。 “吃什么都行,”看到笑语殷殷的常相逢,李孝琪微抿了下嘴唇,“我去读书。” “这个孩子,就是太腼腆了,这都见你多少回了,还是这副样子,”徐老太无奈的看着孙子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在鸣鹤书院怎么样?他那样的性子我真怕他受气。” “锁住,这个交给你了啊,”常相逢冲锁住挤挤眼,对徐老太解释道,“孝琪虽然要求学,但终究是个孩子,又要长身体呢,自己逼的自己太狠了反而适得其反,不如叫他闲了跟锁住玩玩,有些话他不愿意跟你说,跟自己的玩伴兴许能说几句呢。” “我知道了姑,你不是说饭后百步走么?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叫孝琪跟我一块儿出去转转去,”锁住幼年丧父,跟着母亲苦苦支撑家事,比一般孩子懂事许多。 “好,好,你就说在这块儿不熟,叫他带你认认路,”这半月锁住也没少往荷花巷跑,徐老太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自然不会反对锁住跟孙子来往。 常相逢正炒菜呢,就听到门外窦恒的声音,还有锁住在叫娘,便知道是姐姐她们来了,忙一探身子道,“今天收摊儿这么早?” “今天就卖了两锅,这不你明天准备开张,我们今天怎么也要来看看,”常巧姑冲常相逢挥挥手,示意她继续炒菜,“我跟你姐夫自己转转。” 姐姐姐夫来了,四个菜自然是不够的,常相逢招手叫过锁住,给了一把铜钱儿叫他上街买两只猪蹄跟一只烧鸡,另打一角酒来。 “我光听你姐夫说你眼光好,挑的地方好,今天来一看,真是不错,”看着石浆刷的雪白的墙面,簇新的桌椅,常巧姑暗暗点头,“就冲你这儿的干净劲儿,人也爱来。” “咱们做吃食的不干净成不?再说了,你妹妹我向来都是个干净人儿,”常相逢将红烧土豆装盘,又支了锅准备炸茄子。 “相巧丫,娘昨个儿来了,”常巧姑放低声音,“原本我不想跟她说你在这儿的,可是她问你去哪儿了,我不好回答,再说她也是咱们的亲娘,又惦记着你,”话是说出来了,可是常巧姑遇到常相逢淡漠的眼睛,心里又是一阵儿发虚。 “你别生气,我是看娘这阵子没来,瘦了许多,”想到海氏憔悴的模样,常巧姑以前的气早就消了,“她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咱们能孝顺一天是一天。” “是啊,那你这个长姐好好孝顺吧,反正我是已经分出来了,我跟你说,半个店儿的家是你的,生意也是你的,你每天把挣的都送甜井胡同呢,我姐夫不说啥,我也只当不知道,至于这边儿么,我这个向来说一不二,她来了,我好吃好喝好招待,但是银子,我一个铜子儿都不会给的。”关于海氏的问题,常相逢跟自己这个愚孝的姐姐根本无法沟通,“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这个浆面条方子是我的,如果再从你那儿流出去,”常相逢冲着常巧姑微微一笑,“我是什么脾气姐姐你应该也很清楚,咱们俩儿可是一奶同胞。” “怎么会?这点儿分寸我还没有么?我就是觉得咱娘太可怜了,能接济一点儿她的日子就好过一些,你这边儿也是,她要是来了,你别给她脸子看,”常巧姑连忙跟常相逢保证道。 “行了,我知道了,这灶房怪热的,你出去凉快吧,”常相逢的好心情叫这个姐姐给弄的荡然无存。 “我帮你烧火,你一个人儿怎么忙的过来,”常巧姑也知道妹妹生气了,当初自己弄丢了凉粉方子,害的妹妹一个姑娘家跑到巩县求助,现在想想她都愧的慌。 “我听你姐夫说,段天生好像叫人打了,怎么打的他不清楚,反正是叫人抬着送回来的,咱娘只怕这阵子日子不好过,”常巧姑往灶膛里塞着柴禾,忍不住又跟妹妹说甜井胡同的情况。 “叫人打了?太好了,那你可不要给娘钱,最好段天生没钱治病,一命呜呼了才好,这样我就把娘接过来,好好孝顺她,”这可是个好消息,常相逢都想去请那个打了段天生的人吃顿饭致谢了。 “其实有些事你姐没说全,”常相逢终于找了借口把常巧姑打发出去了,耳根还没有清静,窦恒又转了进来。 “还有什么事?”常相逢将锅铲放下,菜也不炒了,专心听还后面还有什么炸弹。 “因为人家说段天生叫打了,我专门去打听了一下,不敢跟你姐说,”窦恒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个家都要靠你。” 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常相逢了然的看着窦恒,心里万分想念自己爸爸跟哥哥,有他们在,什么时候能轮的到她当家作主啊,可现在,窦恒这个一家之主完全把她当做依靠了,“你直说吧,段天生叫打了,我只有痛快的。” “他前阵子带着你娘去巩县了,好像是要认亲,”窦恒满脸通红,海氏的真实来历窦恒是知道的,而人家海家上次来人直接说海氏是远房亲戚,便是打定主意不再认她了,结果段天生还带了她过去,但凡有点气性,有些孝心的人都不能跟着去。 “自作孽不可活,”常相逢冷冷一笑,“随他们吧,反正段天生受了伤一时半会儿闹腾不了了,最重要的一点,家里的银子还是你要保管好,我姐那人-” “这不太好吧,”家里老人伤了,自家闺女不拿钱?虽然窦恒也很恨段天生,但是海氏来的时候,常巧姑给海氏银子,他还是同意了。 “有什么不好的?段天生不是我们的亲人,是仇人,你连这个都分不清楚?我跟你说明白了,这个口子你一开,以后他三天两头说病了来要钱呢?那种人,只怕爬也要爬到赌坊去的,”赌徒瘾君子什么的,托网络和电视的福,常相逢见的可真不少。 这倒是,窦恒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想想,海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想整死个人需要直接用打的?既然打了还叫人送回来,肯定是留着他的命的,所以你跟姐姐根本不必担心段天生的死活,倒是他的伤晚一天好,大家能消停一天,”常相逢继续给窦恒做思想工作,常巧姑是个典型的古代妇女,以夫为天是她骨子里的“美德”,只要窦恒不愿意给海氏银子,常巧姑顶多也只能像以前一样,从生活费里省一点儿贴补海氏。 “你说的是,其实现在有了浆面条,我都想着存些钱买地了,毕竟田才是人的根本,那些城里的官老爷不都在乡下有庄子么?”当官的人读书认字,他们做的事在窦恒眼里是绝不会错的。 窦恒要买地常相逢当然赞同了,“是这理,咱们这种小生意一时半会儿赚出一大笔银子也不可能,我觉得你可以随时留意着,就近谁家要是卖地,哪怕是一亩半分呢,买点儿是点儿,种不了粮食咱们种菜种豆子都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都到下半年天冷了,我看看能存些先买上几分不,”虽然在甜井胡同长了十几年,但骨子里还是觉得有地才可靠,现在又得到常相逢的支持,顿时信心大增。 因怕城门下钥几人赶紧吃过晚饭常相逢送他们回家,“明天你们就不要过来了,等初九开张,你们也别来了,又不是什么大生意,”如果常巧姑他们过来,势必耽误东门的生意。 “那怎么行?这样吧,到时候叫柳嫂看着摊儿,我跟你姐夫过来看看,”自己妹妹新店开张,当姐姐的哪儿能不来帮忙,没那个道理。 “姐夫还得卖凉粉呢,我看这天儿也卖不了几天了,不抓紧时间怎么行?”自己跟令狐俨翻了脸,想来他不会没品到连三个月都不叫卖够,可就算是令狐家的生意撑着,但老百姓继续吃的却少了,再这么跑着卖就不划算了。 “嗯,你姐夫闲不住,现在面条擀的都似模似样了,”常巧姑抿嘴一笑,最初窦恒和面不是稀的提不起,就是硬的揉不动,害得她都在后头跟着返工,“等他不必出去卖凉粉儿的时候,家里的面条就叫他包了。” “那就好,”窦恒真心是个不错的男人,长的满看的过去,顾家,老实,没有坏毛病,跟常巧姑又两情相悦,“你啊,赶快把他教出师了,以后就只管做在家里等他干活就行了。” ☆、第59章 六十开张啦 第二天天不亮常相逢便带着锁住起了身,先将豆腐磨好上锅炖了,待徐氏起来帮忙,常相逢就叫锁住回去睡回笼觉去,自己跟徐氏将摊子摆上,开张做生意。 这个时代也不存在“占道经营”这一说,常相逢还是将自己的豆腐锅摆在了门外,门口只摆了两张低桌子,再有客人便直接招呼到院子里去。 头天生意并不像东门外那么好,一是荷花巷从来没有卖小吃的,过来赶集的人也想不到来这里吃饭,二是赶早集的许多都是吃了早饭的,徐氏看着那锅热腾腾的豆腐,有些发愁,“要不咱吆喝吆喝?” “大娘你放心吧,这头三脚难踢,咱们今天不是试营业吗?连挂鞭都没放,大清早的谁看的着?”常相逢安慰徐氏道,“再说咱们做的也不多,真剩下了中午控控水,咱们炒豆腐吃。” “你这丫头就不知道愁,”被常相逢这么一劝,徐氏也静下心来,“昨天你不是让我给左邻右舍都送了一遍面条嘛,我听着话音儿,都说味道不错,这热豆腐那边前街已经有了,这浆面条既然只有你知道方子,那我这两天再把龙宫的事儿传传。”徐大娘对常相逢游龙宫的事是深信不疑的。 “咱们自己不做这事儿,我不急,大娘你也别急,”常相逢手里还是几两银子保底呢,再说她相信八卦的力量,龙宫的故事早晚会传进城的。 见常相逢这个小掌柜胸有成竹,徐老太心里安闲许多,陪着常相逢守在摊位前等食客上门。 待到荷花巷附近的住户陆续出来上工的时候,常相逢她们稀稀拉拉有了些生意,不过早上做的一锅豆腐还是没有卖完, “锁住去买几斤米来,咱们中午蒸米饭,我再炒些肉沫子咱们炖豆腐下饭,”临近晌午常相逢收了摊儿,从匣子里拿了几枚铜钱,指挥锁住跑腿儿去。 “蒸米饭?好吃不?”锁住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子好奇的问。 “呃,中午你就知道了,”虽然偃师那边夹河滩也出好大米,却不是寻常百姓能常吃的,何况锁住这样的苦孩子? 晌午饭刚过,窦恒就赶着车过来了,常相逢的生意可是牵动着他们夫妻的心呢,“咋样了?” “没人来?”窦恒看着门外摆的面条锅,“你咋不吆喝吆喝?”以前在东门的时候,常相逢可是从不惜力的,也不怕丢人。 “姐夫来了,吆喝啥啊,这里都是住家,小心人家有意见,快来趁现在没生意,咱们吃中饭,浆面条就放那儿,有人来了现盛就行,”常相逢帮着窦恒将驴车栓到不远处的树下,“怎么样?今儿天热凉粉还卖的动?” 这是他们第三个月给令狐家的铺面送凉粉了,许多伙计吃的都絮了,要的不如以前的多,窦恒也觉得最后就这几天,自己也不好再送去了,当然现在常相逢这边生意不好,窦恒不想跟她这些,敷衍道,“还成,天气凉了,我叫你姐少做了些,下晌再四处转转,也能卖完。” “那就好,”因为门口还有生意要招呼,大家也不可能围坐一桌,常相逢招呼窦恒徐氏他们到屋里坐了,自己则盛了碗米饭盖了层豆腐坐在门外去吃。 “今儿的豆腐没卖完?”窦恒看着桌上的豆腐菜,悄声问徐氏。 “嗯,不过相逢说没事儿,她心里有数,”徐氏点点头,又伸头向门外看了看,“就不知道这浆面条怎么样?能不能卖起来。” “肯定能,现在是不知道这儿卖浆面条,她姐东门儿的生意好着呢,这还是相逢说要吊着大家的胃口不叫多卖,一天三锅不到下晌就完了,现在去的人,这么热的天儿都要吃碗面条不吃凉粉呢。” “那敢情好,”听窦恒这么说,徐氏来了精神,“等到了初九咱们放上几百头的鞭,人就能引过来了。” 这样不温不火的三四天,到了初九,常相逢一大早刚开了店门儿,家伙儿都没摆上呢,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将她生生吓了一跳。 “锁住,谁叫你乱放炮了?不是说等饭时再放?现在巷子里的街坊还没起呢,”常相逢以为锁住小小年纪把不住,自己偷偷把买好的鞭炮给点了。 “不是,姑,不是我放的,”锁住也被震的一头雾水,半天才在弥漫的硝烟里看清楚放炮的人,“是吉祥哥,吉祥哥咋镇早来咧?” 吉祥看着一脸愕然的常相逢,嘻嘻一笑,又将一挂千头的长鞭给铺到地上,“常姑娘,我家公子贺您开张大吉,财源滚滚!” “我的天啊,你准备放几挂啊,人家还做不做生意了?”常相逢看着吉祥身后一车炮仗讶然道。 “这是一千响一挂的,爷叫我拉来了一百挂,咱们往这场子里铺开了全点了,助相逢姐的生意四面开花!” 吉祥将手里的火香交给后头的小跟班,凑到常相逢身边道,“其实前几天我家公子就叫小的过来悄悄转过,公子听说姑娘你现在生意不好,估计是知道这儿有浆面条的人太少了,就想着帮姑娘把这地儿给热起来,叫大家都知道荷花巷开了家龙宫浆面条。” “可这一百挂得放到啥时候啊?后头的你快拉走,有这几挂就够了,”常相逢冲着吉祥的耳边大喊。 “是啊,吉祥哥,你这么个弄法,就算是想过来看看我们卖的啥的,也叫你崩的过不来啊?”这一会儿功夫得放了十几挂了,虽然锁住兴奋的双眼放光,可是也知道再这么闹下去自家的生意不好做。 “噢,那成,我这就叫他们把香灭了,”吉祥看着围过来的人流,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了,挥手示意跟班儿们将剩下的鞭炮给装到车上,“常姑娘,我家公子还有贺礼呢。” “什么?”这上万头的鞭炮已经很好了,还要再送什么?常相逢举目四望,“明奕他人呢?” “那不是,我家公子在后头呢,”吉祥远远的一指,只见一群穿着戏装的人后面,跟着蓝袍玉带的明奕。 “这又是什么?那些人来干什么?哎,我只是开个小吃店儿,不用专门唱戏吧?”这也太夸张了,善于炒作造势的现代,也没有谁家摆个热豆腐摊儿就请戏班子乐队的啊。 “大娘,你帮我招呼客人啊,我去跟明公子说句话,”这要真叫他唱成了,自己在这校场街可就出了名儿了,常相逢交待了徐氏一声,大步向明奕走去。 “你们,就在这儿唱,唱的好了,人多了爷重赏啊,”明奕见常相逢过来,冲她一笑,高声吩咐自己带的戏班子。 “别,大家别开始呢,”常相逢急得冲那群唱戏的直摆手。 “明奕,你给我过来,我知道你的好意,也觉得你的方法不错,可是有些事情它过犹不及,我是个小吃摊子,不是大酒楼,这么招摇没什么好处。” 说罢常相逢看着路边那十几号子人,“既然是你的贺礼,我不留也不礼貌,这些人我留几个,就弹弦子和拉二胡的,嗯,会唱的也留一男一女,叫他们在我家旁边弹一弹唱一唱也尽够了。” 这摆个面条摊儿就搭台唱戏也太丧心病狂了,常相逢怕自己被唾沫星子淹死。 “你真不要?要是叫他们热热闹闹唱上两天,全洛阳城都知道你的龙宫浆面条了,”明奕想不明白常相逢为什么不接受他的贺礼,“这可是现在洛阳城里最红的班子,四喜班,原来人家还不来呢,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你把人家唱堂会的排场给我摆在校场街,你不出大价钱才怪呢,”常相逢狠狠瞪了明奕一眼,招手叫过平安,“平安小哥,你去跟班主说,请他们班子里的角儿在我店前唱上一天就行了,段子随他选,人要是累了可以换着出来唱,那些行头,鼓乐的咱们这儿用不上,叫他们都回去吧,哦,当然,那个费用还是找你们公子结哈。” 四喜班的出场费估计能叫她再跳回河了。 “既然唱呢,排排场场的唱两天多好,一个四喜班叫你拆的跟个草台班子一样,有什么看头?我可是跟他们订的全本《大西厢》,你一边卖面条,一边看戏,多好!”明奕觉得自己的一番苦心常相逢根本没有体会到。 第27节 “你这份贺礼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亏我自诩见多识广呢,这种老法子居然没想起来,可从今儿到十五,校场街天天大集,你弄一台子戏在这儿,多耽误大家的事儿啊?是不是?其实对于校场街这样的地方,四喜班里的角儿也不是老百姓们轻易能见到的,你叫他们在这儿来几段《对花枪》《抬花轿》什么的,效果一样的,而且不占大家的地方,这有生意做,有戏听,街坊们只有感激你的。” 明奕这样的公子哥儿能为自己想到这一步,常相逢没有不感激的,“走吧,叫平安安排好四喜班的人,你先到我那儿去歇歇脚儿,我给你盛碗豆腐去。” “好,你要是忙不过来,就叫吉祥跟平安帮你,他们都很能干的,”明奕随着常相逢进屋,还不忘嘱咐她。 “来,你先吃吧,我得到外头招呼客人呢,不好意思哈,”常相逢将一碗豆腐放到明奕面前,笑道。 长年做活,一双手自然不像千金小姐那么白皙幼滑指如青葱,但当她小心的端了黑瓷碗放在明奕面前时,明奕只觉的映在黝黑碗边上的纤长微翘的手指比自己父亲明章养的极品兰花还好看,“你叫别人送就行了,自己来回跑,”仿佛觉察到了自己不该有的想法,明奕俊脸微红,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叫谁送?托明大公子的福气,这会儿我外头生意好着呢,今天这锅豆腐啊,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卖完,”大清早被鞭炮“炸”过来,发现这里她龙宫小吃的门前,可以听戏还可以吃早饭,大家自然乐得过来一坐了。 “真的?我的法子还真挺管用的,”听常相逢这么说,明奕心里乐滋滋的,不论做什么,只要能帮到常相逢,他就是最开心的。 “自然管用了,你一大出来肯定没吃什么,快吃吧,我赶快再去将豆腐炖上,一会儿也请戏班子时的师傅们吃点儿垫垫肚子才有力气唱戏,一天呢,”常相逢站起身。 “好吧,我自己在这儿吃,”明奕很想常相逢能留下来陪他边吃边聊,可是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对这个小丫头来说,外头的生意更重要,“你去吧。” 还真是说走就走,明奕三下五除二的将碗里的豆腐吞了,起身跟着常相逢进了灶房。 “这么大的锅你哪里拿的动?让开让开,我来,”明奕一进略显逼仄的灶间,就看到常相逢正将一口大锅往灶台上放,急忙跑了过去,一把扶住了,“这种粗重的活计哪里是你做的?” “唉,明公子,明少爷,这种粗重的工作,我一直都在做,而且别看我这小身板,力气可是一点儿都不小,你看着啊,”常相逢走到一边将一大板软软的豆腐端了起来,再整块的倒进锅里,“我平时就是这么干的。” 明奕以前只知道常相逢为了生计要成天风吹日晒的在官道上做小生意,没想到她还要做这么苦重的力气活,“你应该请个伙计的,这些活儿哪里是你干的,再累病了。” 如果这个时候常相逢再不知道明奕对她的心意她就是个棒槌了,若说她对这个时刻关注她,不论她做什么都是笑着说好的男孩没有一点心动那也是假话,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她身上离经叛道的东西太多,多到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掩饰,因而索性不去掩饰。 可是他居然喜欢上了自己这个异类,而且喜欢的毫无顾忌不带一丝犹豫,常相逢转过头不看明奕关切的眼眸,这种心意她怎么可能接受呢?先不说两人的实际年龄差,就算这门不当户不对的,身份差异就能堵死他们,想跟明奕有结果,等于就是自取其辱,而送上门被人贬的事情,常相逢从来都不会干! “明奕你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会累病?因为像我这样出身的姑娘每天都在干着这样的活计,有些姑娘干这些的时候,年纪比我还小,甚至背上还背着弟妹呢,”说到这儿常相逢明快的一笑,“你可能是见惯了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家闺秀,想像不出来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是怎么生活的,我跟你说啊,咱们啊,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做的事,别说那些大家闺秀,就连你也做不了,同样的道理,你们的那种活法儿,要是叫我过,非把我闷死不可。” 这是在跟自己强调两人身份不同么?明奕忽然觉得这灶房里有些闷气。他猛吸了几口带着豆腐香又混了草灰味儿的空气,他们之间的差距明奕自然明白,可是他也明白自己的性格,更明白自己的心。 珍贵的东西总是罕有,明奕清楚这世上只有一个常相逢,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看到她笑的时候会扬起唇角,她皱眉的时候恨不得以身相代,只要能和她在一起的,不管过程如何,他都愿意再去争一回,就像当初选择重拾祖业弃文修武,他不就争赢了祖母争赢了父母? 想清楚这些,明奕也不跟常相逢争辩,帮着常相逢将一边的豆腐水提起来倒在锅里,“要不我帮你好不好?我从庄子上派个伙计过来,这些粗重的活就给他干,你只管卖面条卖豆腐就行了,工钱也不要你出。” “行啦,你还嫌我欠你的人情账少啊?还送我个不要工钱的伙计?”不知道明奕是否听懂了她的意思,常相逢就只当他是听懂了,她不愿利用明奕对自己的感情来获得什么,更不愿意给明奕什么希望,最终落得两人心伤,“你啊,以后读书累了,就过来吃碗面条,叫我用我的浆面条来表达下对你的感激之情就成了。” 自己哪里需要她表达什么感激之情?明奕想跟常相逢说这一切都是他愿意的,可当他看到常相逢微抿的唇角,到了唇边的话还是生生咽了回去,“我帮你烧火,你只管在上头看着锅就行了。” 说罢明奕坐在灶膛前,拿过常相逢手时的烧火棍认真看了看,又新奇在灶膛内捅了捅,现在常相逢心里只有自己的生意,而自己也要忙着赴京赶考的事情,现在跟她提这个,并不是好的时机,可是自己进京最少一年方回,常相逢跟他的年纪,都不可能将两人的心意拖到一年之后,明奕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哎呀,你别乱捅,弄的到处都是火星,不是这样用的,”常相逢被明奕呛的眼泪直流,一推他到,“你快出去,别在这儿添乱,我这里不需要你!” “我不是想让火烧的旺一些嘛?我不捅了,我往里添柴好不好?哎,这是什么?”明奕看到灶膛的左边有个拉手,好奇的一拉。 “咳,那是风箱,现在火这么大,不用拉风箱,”有这么个好奇宝宝在身边捣乱,常相逢都快疯了,将尴尬和紧张都抛到一边,“你别乱动啦,小心灰落到锅里,我的豆腐还卖不卖啦?你出去帮我看看,外头那锅剩多少了?快去!” 研究了几下发现这烧火没多少意思,而且常相逢又派了活儿给他,明奕颤颤儿的跑了出去,“好,我这就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常相逢松了口气。 没多久常巧姑跟窦恒也来了,常巧姑后头还跟着一队人马,见到常相逢,一指她向后头的人群道,“这不是我那个进过洛河龙宫的妹妹吗?她啊,如今在这校场街开店啦!” “所以我才领大家过来认认门儿,以后想吃浆面条啊,校场街也有,不用在东门儿那儿等,我妹子做的才正宗呢,”常巧姑笑呵呵道。 “姐,不是不叫你来嘛?你跟我姐夫来了,家里怎么忙的过来,”常相逢听到姐姐帮她推销,心头一热,到底是亲姐啊,一点都不介意会影响东门的生意。 “你姐夫过来转转还叫他卖凉粉去,两不耽误,今天是开张生意,我不过来看看能放心么?”常巧姑被店门口正在唱戏的角儿给惊着了,“你这是弄啥?还请戏班子?” “呶,那边那位请的,还放了万头的鞭给我,这要是生意不好,都对不起他的一片苦心了,”常相逢无奈的一指站在店门口的明奕。 “民妇见过明公子,谢谢您还惦记着我们巧丫开店的事,叫您破费了,”这万头的鞭,请人唱戏,哪里是她们这种庄户人家花的起的?常巧姑向明奕深深一福,心里却沉甸甸的,这样的恩情跟真心,妹妹将来要怎么报偿啊。 “你不走啊?”看着摊子上渐渐上人了,常相逢冲明奕道。 “我又没什么事,今儿就在这儿给你帮忙了,”明奕觉得在这里陪着常相逢也挺好的,“要不我帮你招呼客人?”看着常相逢店里人来人往,徐氏跟常巧姑满脸是笑的招呼客人,明奕觉得挺有意思,想着自己也过去搭把手儿。 拉倒吧,就你站在我门口,哪里还有人敢往这门儿里进啊?常相逢对这个提议可不感冒,“不用,要么你到那边去坐坐?我叫锁住帮你支张桌子,你喝茶等我一会儿,过了饭晌我就闲了,”他不想走就当是出来散散心吧,再赶明奕走的话常相逢真有些说不出口,尤其是看着那张明朗的脸跟关爱的眼。 见常相逢不再赶他了,明奕心里高兴,“我自己搬,你快去忙吧,我这儿有吉祥呢,还有要是忙不过来,就叫吉祥过去给你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发现这阵子兀兀更新挺给力啊?其实这阵子我掉进综艺节目里根本出不了坑,好不想码字的说!求表扬! ☆、第60章 六十一少年心事 虽然放了鞭,唱着戏,吸引了不少乡亲,但终是新生意,并没有人头攒动,手忙脚乱的情景出现,明奕捧着一只白瓷杯,喝着常相逢给他泡的槐米茶,看着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收钱的常相逢,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认真的看她做事呢,没想到她还挺聪明的,不停有人来吃热豆腐,可是她居然能记住哪个掏了钱了,哪个还没付账,还有谁是先来的? 可能是太忙了,常相逢都出汗了,明奕见她从腰间扯了块帕子出来抹了把头上的汗,又飞快的塞了回去,嗯?她身上的衣裳,明奕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真是个笨蛋,居然现在才发现,常相逢把去巩县时他给她穿的宝蓝夏袍给改成了件比甲,那宝蓝色的净面苏缎被常相逢配了浅粉的滚边儿,看着既清爽又鲜艳,衬着常相逢白净的鹅蛋脸水汪汪的杏核眼,明奕头一回发现常相逢长的那么好看,原来女儿家的娇美是可以透过人的眼睛,一直扎到心里去的。 吉祥也在看着常相逢,他是因为自家主子盯着人家姑娘连眼珠都不舍得眨一下,还时不时的嘿嘿傻乐,心里奇怪才看的。 这个常相逢吉祥还真没看出来哪里值得明奕这么上心了,当然,她人是不错,说话爽利,待人和气,也不会因为他吉祥是个下人而小看他,可常相逢到底是个庄户人家的闺女,就算是身上流了海家的血又如何?那成天能一群秕谷长在一起,就算你说她是棵好苗,那旁人得信才成啊? “没想到我这件衣裳相逢这么一拾掇,还挺漂亮的,不过也是因为她挺白,才敢说这种颜色,压的住,” 听到明奕在旁边的话,吉祥又控制不住的肝儿疼了:你一个大男人的衣裳直接改成女人的比甲你还挺高兴?她长的白压的住?那衣裳可是公子爷你的,你不白不也压的住了么? 在吉祥看来,常相逢确实长的有几分姿色,这可样的女人,成天劳心劳力的,再漂亮又能几年?明家大厨上的芳嫂子,吉祥可是听自己娘说过,当年也是奴婢里的一朵花,可是现在怎么样?十几年锅台转下来,脸也黄了,腰也粗子,骂小丫鬟时那嗓门跟破锣似的,谁会想到她也曾经是一朵花? 明奕可不管吉祥心里想什么,他一直守到常相逢两锅豆腐都卖完了,忙提了茶壶过去,“完啦?也挺快的嘛,我不懂生意,你觉得今天的生意怎么样?” “托您老的福,还不错,我也不求更好了,以后每天早上能卖两锅豆腐,下午跟晚上再卖上四锅面条,我就知足了,”常相逢接过明奕倒的茶,舒服的喝了一大口,“这个茶你没喝过吧?败火的。” “是头回喝,不过挺好喝的,你这儿的东西样样都是旁人没有的,”明奕点点头,“我都喝了半壶呢。” 徐老太活了半辈子了,这个功夫哪里看不出这侯府的公子爷那满眼的情谊?她一拽在一旁直瞪眼的常巧姑,“她大姐,跟我搭把手把锅抬进去。” 常相逢被明奕的话逗的一笑,“这槐米有什么新奇的?是你金贵下头人不敢给你喝罢了,那,那边树上每年都能结好些呢,上树拽下来就成了,我要是喜欢,一会儿走时我给你包点儿叫吉祥给你带上。” “我挺喜欢,你给我带上些吧,还有,”明奕脸一红,指了指常相逢身上的比甲,“你手真巧,那件衣裳这么一弄,还挺好看的。” 常相逢见明奕提起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不好意思,她去巩县明奕给了她好几身袍子,可是那些袍子都是按她的身量直接截了边儿的,常相逢就算是送还给明奕,估计他也不会穿了,“不好意思啊,其实我想还给你来着,可是又觉得你不会要了,可这么好的衣裳放着又可惜,我就拿了一件改了改试试,”说到底也是人家的东西,自己这样据为己有有些唐突了。 “没事没事,那衣裳你没扔我就很高兴了,你都改了自己穿吧,”明奕脸一红,“我衣裳多着呢,四季针线都要给我做好多,好多都没上过身儿就扔在那儿了,要是你不嫌弃,我叫吉祥都给你拿来吧,”他的衣裳以后日日都陪着她,想想明奕的心就呯呯的要跳出胸腔来。 啊,你往我这儿捐旧衣啊?常相逢倒没觉得明奕有轻视自己的意思,他的脸红的都能烤玉米了,不过老接收他的衣裳传出去成什么了?“千万不要啊,你的衣服料子都太好了,我一个卖面条的,成天绫罗绸缎的像什么?” 明奕也知道常相逢说的有理,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什么时候自己能领着她到绸缎庄任由她挑自己喜欢的料子来裁衣就好了。 卖完了豆腐常相逢也不可能闲下来,她还要准备中午的浆面条,因此明奕也不好再留,只叫平安留下来招呼戏班子里的人,自己则带了吉祥回去。 “你这是去哪儿了,一头大汗的?”从常相逢那里出来,明奕有些不愿意回家,转转悠悠的就到了令狐家的钱庄,令狐俨没事一般都会在这里的账房呆着。 “今儿是相逢龙宫小吃开张的日子,你不知道?”明奕觉得令狐俨太不关心常相逢了,“你可是洛阳商会的会首!” “我是洛阳商会的会首,可这洛阳城里一天要开多少间铺子又会又多少间铺子关门儿?我这会首都要一一过问的话,岂不是累死?”令狐俨有些哭笑不得,“常相逢开的只是一间卖面条的小吃铺,不是银楼酒楼。” “可那小吃铺是她开的啊?而且那个浆面条的故事你也听了,不是还夸着她会做生意吗?”明奕觉得令狐俨很没有眼光,“再说了,大家到底相识一场,你遣人去道贺也是应该了,不然多失礼?” 令狐俨直接被明奕给气笑了,自己一个洛阳商会的会首,确切的说是跺跺脚整个豫西商界都要晃三晃的人物,没给一个七八张桌子的小吃店道贺就是失礼?“你觉得我叫人去给常相逢的店道贺不招摇?于她有好处?” “招摇了又如何?你去了,以后她就算再开什么店,也没有人敢找她的事,我前几天都跟洛阳县找过招呼了,也跟贺老大说了,没事不许去搅扰她,叫她安心做自己的生意。”明奕不觉得有明家跟令狐俨照看着,于常相逢有什么坏处? 令狐俨被明奕瞪的没了脾气,确实如他所说,如果自己公开去给常相逢的小店道贺,哪怕是个姿态,常相逢以后在洛阳的路就会好走许多,而且以常相逢的性子,估计压根儿也不会担心被两个男人关照的名声会有多坏?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常相逢日子过的顺不顺遂跟他令狐俨有什么关系? “你别再啰嗦啦,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不行的事你说破天去就是不行,而且那个常相逢不是本事大的很吗?我关不关照的有什么差别?”想到常相逢那天的“调戏”和自己的慌乱,令狐俨一口气憋在心里至今都没有缓过来,怎么可能再去捧她的臭脚? “说的也是,相逢那么聪明,就算是你不关照,她的生意也照样能红火起来,”明奕对常相逢的头脑很有信心,尤其是在今天看了她卖热豆腐时的样子,“等大家都知道了她浆面条的事,肯定都会去那儿尝尝的。” “那不就行了?左右她不用我帮也能把生意做好,你还操什么闲心?”令狐俨给了明奕一个大白眼,“走吧,咱们出去喝一杯去。” “好,不过一会儿咱们往校场待拐拐行不?我想看看她浆面条的生意怎么样?”明奕又提了个要求。 “你想去自己去,我忙的很,没那闲功夫,”令狐俨横了明奕一眼,最终还是提醒道,“你可想好了,你对常相逢这么上心,将来老太太知道了,她会是个什么下场。” “你什么意思?”令狐俨一句话,明奕连喝酒的心都没有了,“我祖母可不是不讲理的人。” 自己姑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确切的说令狐家是什么样的人令狐俨太清楚了,如果明奕对常相逢有情的事情被令狐氏知道了,“这话我好像跟你提过,你好像也说过常相逢那样的人是不会与人为妾的,怎么,现在她乐意了?” “我没有跟她提过这些,她现在也没这心呢,成天想的就是自己的面条生意,再说了,我怎么跟她说那样的话?她成天笑眯眯的,其实骨子里犟的很,命苦成那样还咬牙熬着,我怎么能叫她再受委屈?”自己敢说什么纳妾,只怕以后连常相逢的面也见不上了。 “那你要明媒正娶?你祖母,你母亲,还有你嵩山书院的外祖会同意?所以以后她的事你还是少管些的好,还有,再过两个月,你就要去京城了,说不定明年春闱一过,你的亲事也会定下,”在令狐俨眼里,明奕跟常相逢连半分可能都没有,像常相逢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与人为妾?如果她真的答应了,令狐俨也会觉得她有更大的算计在里头,以后明奕的后院只怕再难安宁。 明奕最终也没有和令狐俨喝酒,他也没有理会身边一直偷觑他神色想着怎么叫他开开的心的吉祥,闷着头又转到了荷花巷。 看来自己这个请戏班子的主意真不错,明奕远远的就看到常相逢门前的桌子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人不断往店里进,而阳光下的常相逢笑靥如花,整个人都仿佛发着光,将他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也瞬间照亮,这样的姑娘值得他为了他们去努力,不管是跟谁去争,他都在所不惜。 “看来她挺喜欢现在的日子,瞧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能传出几里地去,你觉得她会乐意嫁给你守在明家的内宅里,像舅母那样成天为后院的姨娘庶女们操心?”令狐俨不放心明奕,一直跟着他到了荷花巷。 “她也不是一定要过这样的日子,她将来还想开酒楼呢,她说她会好多咱们没有吃过的菜,如果她当了大掌柜,以后再像你这样当了大东家,肯定不会这么抛头露面了,”明奕从不怀疑常相逢的理想跟能力,她说她能,她就一定能。 真是幼稚,令狐俨不屑的冷哼一声,“就算是她坐在我如今的位置上,你们就可以成亲了?” “本朝又不没有明文规定官商不通婚,只是通婚的少罢了,你们令狐家的女儿,只怕有的是官宦人家要呢,”明奕信心满满。 “那是因为我们令狐家的女儿嫁妆厚,”令狐俨对那些道貌岸然既想要钱又要贪名的所谓官家心里是看不上的,“但你的情况跟那些人又不同,先不说常相逢一时之间有没有叫人侧目的嫁妆,就表舅母,也不会同意你跟一个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姑娘成亲的。” 自己的母亲确实才是一个大问题,明奕叹息一声,“表哥,你说我怎么办?我放不下,也不想放,要是你你会怎么办?” 明奕求助的看着令狐俨,这个表哥一向足智多谋。 “我是个商户,又不打算为官,娶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我说了算?”令狐俨现在倒是挺同情明奕的了,在令狐家,如果他铁了心要娶一个女子,别说像常相逢这样的聪明有心机会赚钱的姑娘,就算是青楼出身,只怕也没有人能拦的了他。 “我还真是羡慕你,可以当家作主,”明奕怔怔的瞅着令狐俨,“表哥,你说我要是中了武状元,祖母她们会不会听我的?” 你要是中了武状元,只怕你们两个才不可能的,不过令狐俨怎么会说这种大实话,拍了拍明奕的肩膀道,“虽然咱们永安历来重文轻武,但是状元郎可就不一样了,到那个时候,你的婚事姑祖母跟舅母一定会考虑你的意见的,毕竟哪个长辈也不希望最看重的子弟郁郁一生。” “真的?要是到那个时候我祖母跟我娘还不同意呢?表哥你帮我劝劝她们?”令狐俨今天总算说了一句明奕爱听的话了。 “好,你只要中了状元,我一定帮你,”令狐俨看着正与食客宴宴笑语的常相逢,考虑自己要不要再见她一回。 ☆、第61章 六十二李翠儿 “几位先生辛苦了,”繁忙的一天终于结束了,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常相逢彻底松了口气,冲四喜班的几位师傅一鞠躬,“太忙了我也没有招呼好你们,失礼了。” “失什么礼啊,我们总共来了六个人,平安大管事却给了我们整个班子的价钱,我们不但收了钱,你吃了你两顿饭,味道还真不错,”四喜班里唱小旦的小春来掩口笑道,“以后啊,我可是要常来捧捧相逢你的场,这面条吃着就是开胃,浑身舒坦。” 不爱吃酸的女人还真不多,常相逢也挺喜欢这个口齿伶俐,唱戏惜力也不会因为连个台子就没有而怠慢听众的小春来,“春来姐你只管来,这儿别的没有,面条管够!” “还有你那个茶叶蛋,没得说,就看这茶鸡蛋煮的,就知道常掌柜你是个实在人,料用的足,火候也好,”拉二胡的余师傅冲常相逢一伸大拇指,“地道!” “那走的时候余先生你再带几个,”常相逢遇到大肚汉,捎带着又做了韭菜角茶叶蛋来配摊儿,没想到反响还挺好,果然还是茶叶蛋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如果以后你这儿的生意能保持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你不再熬些凉粉儿炒着卖卖?”因为常相逢的摊子收的晚,常巧姑便没有回半个店儿,晚上帮着常相逢收了摊儿,又跟她一起算了账,心下也挺满意。 “不弄了,麻烦还占着人手,而且我这里守着店面呢,我再想要是生意稳定了,就现做再卖,比现在大锅盛的好吃,”面条做好一直放着稀了会烂,稠了就坨,不如小锅下着口感好。 “是这个理儿,你这儿单做,东门儿那里都是过路客,我还是大锅卖,”常巧姑对妹妹的想法从来都是支持的,“你不是还会炒菜啥的,不行再卖个小菜儿。” 第28节 “等今年萝卜下来了,我腌些萝卜条,到时候你带回去些配摊儿卖,我腌的萝卜条可好吃了,”腌萝卜条可是常相逢奶奶的绝技,从小就帮家人干活的常相逢自然也得了真传。 “那个,相逢,你早点歇着,我出去转转就回来,”常巧姑其实一直想着到甜井胡同看看海氏的,跟常相逢聊了半天,才鼓足勇气。 “你想去娘那里?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常相逢也想看看段天生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倒不是关心,只要段天生一天不死,那就是她们姐妹的负累,常相逢觉得掌握他的情况还是有必要的。 “真的?你跟我去?”常巧姑不可置信的看着妹妹,她以为又要被常相逢骂上一顿呢, “不是说段天生被人打了吗?我去看他死没死,要是死了,咱们这两个便宜女儿直接拿破席将他一卷扔到乱葬岗就完事了,”常相逢咯咯一乐,“走吧,一会儿天晚了咱们两个女人就不好走夜路了。” 常相逢跟常巧姑进段家院子的时候,正听到段天生中气十足在在骂海氏,听到那喷涌而出的污言秽语,常相逢火气又上来了,一脚将破屋门给踹开指着段天生道,“来来来,你成天骂我娘不嫌絮?这回换个人,你来骂我,不骂出个百鸟朝凤算是段天生没本事!” 段天生被海家人打折了腿,因为天热,虽然海氏照顾的很周到,可是一时半会儿还是下不了床的,现在看到杀气腾腾的常相逢站在自己面前,当时就吓的哑了嗓,“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啊,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这院子给卖了,跟我姐把钱一分,然后把我娘接走,多美气,”常相逢找了张破椅子坐下,不怀好意的看着段天生那两条捆着夹板的腿,“啧啧,你现在下不的床,我要是把我娘接回去,你一个人这日子肯定过的很清静。” “你敢?海氏是我的老婆,我现在伤了,她要是敢走,我就休了她,不,我打断她的腿,”段天生现在再也不敢小看常相逢了,确切的说,他从心里憷她。 “你想休她?太好了,我去拿纸笔,要不我写,你摁个指印儿就行?要么我把我娘拖过来,棍子我也给你准备好,你把她腿打断,你选一条,不论哪一样我常相逢要是不配合你,我就是你孙子!”常相逢四下在屋里踅摸趁手的棍子,“不对啊,我记得这门后头就有一根儿的啊,以前你老拿那个打我的,怎么没了?” “巧丫,你这是干啥呢,你咋能叫他打咱娘呢?”常巧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她还以为常相逢是听说段天生伤了,可怜海氏一个人辛苦,才过来看看呢,没想到一进门就跟段天生呛了起来,“他都断了腿了,你还跟他计较啥?” “你到底疼娘不疼?叫他打折了咱娘的腿,他也消气了,咱们把娘接走好好伺候就是了,你放心,娘我来伺候,管保仨月以后还你一个好端端的亲娘!” 将海氏接走仨月?这个常相逢还真不是一般的毒啊,段天生恨的吐血,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你死了心吧,我才不会趁了你的意呢,想叫我休你娘门儿都没有,打,我也不打,我还指着她挣钱给我养伤呢,怎么着?她一天是我媳妇,就得伺候我一天,等我好了,哼,”段天生恨恨的看着海氏,自己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还不是海家给自己的?这笔账都要算到海映雪身上! “相逢,这样不行啊,娘以后可怎么办啊,”从段天出来,常巧姑长叹一声,抹了把脸上的泪,“娘会被那个畜牲折磨死的。” 常巧姑还没有被卖的时候,海氏年轻,而且又有两个女儿帮衬,日子再难,也不像现在这样,所有的辛苦和痛苦都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娘现在要洗衣服挣钱,还要伺候那个老畜牲,可我看姓段的看咱娘的眼神,又恨又毒的,我真怕他那天伤好了,咱娘又要遭殃了。” “你说的没错,娘必须离开那个畜牲才行,”常相逢叹了口气,“这事儿你别管了,我现在在城里住着,以后我会常过来看看娘的,左右姓段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娘就算是辛苦一些,倒少挨了许多打。” 听常相逢说要管海氏,常巧姑心里真是长舒一口气,“你真的愿意管咱娘?巧丫,我就知道你也就是嘴上厉害,其实心里善着呐,哪会看着她一个人受罪-” “你可别太指望我啊,我只是说常来看看她,其他的再多我可未必能帮的了,”海氏就是那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典型,而且这种欠虐的体质叫旁边的人看得都想过来虐虐她了,“再说了,我想帮她,也得她争气才行,我给她送一碗饭,她转头喂段天生嘴里了,我给她一文钱,转头段天生去了赌场,这种冤大头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干的,谁也别想找我。” 就算是承当照看海氏,可是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常相逢也是要跟常巧姑说好了,免得最后好心没好报,反而落埋怨。 “哎呀,是巧姑跟巧丫啊,我就听着那边儿院儿里挺热闹的,想看看是谁来了,啧啧,要说还是你们姐俩儿孝顺,那老东西你们还过来看他?!” 常相逢被这突兀的女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好嘛,窦二的嫂子刘氏,自己还跟她吵过架了,这今儿是怎么了?热情的跟换了个人儿似的。 常相逢这边还没有反应过来呢,那边常巧姑已经笑道应了,“是大嫂啊。” “可不是我嘛?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刘氏笑容可掬的一拉常巧姑的胳膊,“走走走,到家里坐去,咱们姐儿俩也好久没见了!” “大嫂,这天儿也晚了,再黑我们回去着路上就不好走了,”常巧姑对这个刘氏完全没好感,尤其是丈夫窦恒还挨过窦老大的打,她怎么可能去刘氏家里坐? “你这人,咱们可是亲妯娌,你到我大哥大嫂家门口都不进来,这四邻八舍的会怎么看你?”刘氏一下子起了高腔儿,“好歹我们可也是把二郎给养了那么大,又给他娶了媳妇,你们可不能没良心。” “刘大嫂,你要是不怕四邻八舍听见,我们也不介意,哎,甜井胡同的大伯大娘大叔嫂们,吃完饭了大家都出来转转呗,也帮我姐跟我姐夫评评理,当初窦家老大两口子明知道我姐夫心里只有我姐,却叫我姐夫去给邻街的老寡妇当上门女婿,我姐夫不答应,他们就只给了我姐夫三两银子一架老驴车将我姐夫给赶出去了,大家当时可都看得清楚,现在这姓刘的婆娘却敢在我姐面前摆什么长嫂为母的架子,还说她帮我姐夫娶的亲,我姐可是没拿着窦家一个铜板的聘礼!” 常相逢什么时候都不是瓤茬,更不会像真正的古人那样什么亲情,长幼,血脉,面子的讲上一大堆,她直接站到窦大家门口的石墩上,“怎么?姓刘的,你帮我姐夫娶的亲,行,咱们按甜井胡同娶亲的规矩,三两银子的聘礼,翻修院子加酒席再二两,你拿出来,以后我们就认你帮你小叔子娶的亲!” “还有,我姐夫跟我姐在半个店的连屋顶都没有的破院儿里,靠着我姐在白园当丫头时攒的银子跟我姐夫手里的三两分家钱,是怎么熬过来的?窦家可是从窦老爹那代起在小北门卖豆腐的,你们凭什么只准你们卖不准我姐夫来卖?当亲哥哥的,为了争生意,把亲弟弟给打的头破血流的?现在你还有脸出来说什么亲妯娌?我呸!” 反正这事窦二两口子占了理,常相逢也不打算给窦家老大留面子,骂完也不给刘氏反驳的机会,一拉常巧姑道,“走吧,以后这里你少来,省得又被人惦记。” 刘氏又常相逢一通奚落臊的满脸通红,其实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那个巧丫,根本不是这样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三两银子跟一架毛驴车已经不少了,半个店儿的院子,我家大郎也想帮着二郎翻盖的,可是家里实在拿不出银子来,才叫你们受委屈了,可是这些年我们夫妻对二郎也不薄啊,少他吃了还是少他喝了?我要是那黑心的嫂子,二郎能长这么大?” 这刘氏还真是个人才,不知道内情的还真被她给忽悠了,常相逢更坚信了今天刘氏这处大变脸一定有内情,“你少在这儿装善人,我姐夫的爹去世的时候,我姐夫都十三了,你想弄死他,你也得有这个本事啊?你不少他吃不少他喝,那是他自己做活挣的,这些年他给你跟窦老大当牛做活没白儿没黑的替你们做了多少活?请长工还得掏工钱呢,得,一份家业置下了,你们居然要把他卖给个寡妇?” “巧姑,你看看这个妹子,以前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这性子怎么这么野?这以后咋寻婆家?”刘氏不占理,也不敢跟常相逢细掰扯,转而向常巧姑道,“不论咋说咱们都是一家子,分了家也不能不认亲人不是?快进家来喝碗水,一会儿不好走我叫你大哥送你回去。” 刘氏万万没想到她赶出去的窦二居然这么快就置下了份家业,不但摆了豆腐摊儿,还四城里走着卖凉粉,现在谁不知道窦家的浑浆凉粉?这倒也罢了,这才几日,整个东城都知道了窦二的摊上有了个浆面条,还是从龙宫里出来的。 这是不是龙宫里出来的刘氏不关心,她就知道这卖浆面条肯定比她成天跟窦大辛苦磨豆腐要挣钱,现在他们夫妻没了窦二这个免费的苦力,又舍不得请人,现在什么辛苦活都得做了,原本她只用每天将窦大跟窦二挣的钱算了账收起来的就行了,日子过的跟地主家的奶奶们一样,现在可好,连豆腐都得跟着窦大一起磨。 刘氏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分了家,如果不分家,不但窦二还得给他们夫妻做活,还带来个勤快的常巧姑,还有那个常巧丫,什么热豆腐,凉粉,浆面条的,她只管在家当掌柜数钱就是了,既有钱赚,又不用这么辛苦。 “巧丫姑,你还记得草儿不?”一只小手扯了扯常相逢的裙子,常相逢低头一看,是刘氏跟窦大的小女儿,窦草儿。 对着一个软乎乎的小姑娘,常相逢有火也不能撒了,“当然记得啦,你还没忘了姑姑啊。” “就是,你看我家草儿都想她姑了,快进来吧,我家宝儿也在屋里呢,成天跟我念叨说他叔跟他姑咋那么久都没见人呢?也不来看看宝儿了,”刘氏觉得世界又给她开了一扇门,大喜过望的抱起四岁的女儿往常相逢怀里一塞,“快跟你姑亲香亲香,你姑可想你了。” 真心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啊,窦草儿塞到她怀里,常相逢又不能扔了,想放下,就听窦草儿小声道,“姑,我知道哪儿还有豆腐呢,一会儿我偷偷给你拿啊。” 听着小孩子稚嫩的童音常相逢差点泪崩,常巧丫的记忆也一并涌到脑海,当初常巧丫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窦二有时候抽不开身,就会叫窦草儿悄悄的钻到段家给她塞块豆腐,对于这个对自己有恩的小丫头,常相逢实在狠不下心来对待她。 “好,我知道了,谢谢草儿啊,不过今天姑吃饱了,就不吃豆腐了,”常相逢紧紧怀里的窦草儿了,“草儿过的好不好?” “不好,我翠儿姨不在家的时候,娘老叫我干活,”小孩子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听到最亲近的姑姑问自己好不好,窦草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我娘现在可厉害了,还骂我是赔钱货。” “你翠儿姨不在家了?”窦大家以前除了窦二这个劳力外,还住着刘氏的远房表妹李翠儿,说是表妹,其实跟不要钱的小保姆是一样的,每天负责带孩子跟做所有的家务活。 “翠儿姨又回来了,我娘就又不用我干活了,”草儿欢欢的一笑,“要是姑你在也好了,我就找你耍去!” “这是我表妹翠儿,巧姑你还没见过吧?巧丫认识,”刘氏一将常巧姑她们迎进院子,就看到一个姑娘从豆腐坊里出来,忙为她们介绍。 “巧丫你来啦,”李翠儿跟常相逢似乎挺熟,看到常相逢连忙迎了过去,“你现在身子好些了吧?那时候我,”李翠儿想到当初常巧丫叫她帮着逃跑,而她太胆小没敢帮忙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你也知道,我在这里当不了家。” “啰嗦啥呢,还不请你二嫂到屋里做,去给你二嫂跟巧丫冲碗红糖水,我跟你说啊,这红糖可是最补了,女人喝了只有好处,”刘氏热情的招呼常巧姑她们。 ☆、第62章 六十三见死不救 “巧姑来啦,咱们也有好些年没见了,”窦大听到屋外妻子的说话声,走了出来,看到常巧姑跟常相逢姐妹,有些下不来台,也幸亏天色已晚,大家看不到他尴尬的面色。 “是啊,确实挺久没见了,”常巧姑并不是对谁都有好心肠的,看到窦大,她首先想到的是丈夫为什么卖不了豆腐,“还没跟大哥你道谢呢,要不是你叫人打了我家二郎,我们还不会卖热豆腐,卖凉粉儿呢,”说到这儿常巧姑连屋都不想进了,“这天儿真不早了,我们还是走吧,当初我听说嫂子你也放过话儿的,说是以后二郎就算是要饭,也别到你们家门口。” “咳,那个,老二媳妇,我也是没办法的事,二郎他做事不怎么讲规矩,我就,好歹我也是当大哥的,”窦大被常巧姑挖苦的面上挂不住,辩解道。 “大哥你真是好规矩,所以你们这种有规矩的地方我们姐妹是万万不能待的,走了,巧丫,”常巧姑一拽妹妹,也不再顾刘氏的阻拦,直接扭身就走。 “哎,巧姑,你大哥不会说话,二郎是我们的亲兄弟,你大哥根本没叫人收拾他,你相信嫂子,再说,你都嫁到窦家了,还没见过宝儿呢,宝儿,快出来给你二婶儿磕头,”刘氏恨的想踹给窦大一脚,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将这姐妹给哄进家门。常家姐妹她还不了解?最是心软好说话,只要跟她们恢复了关系,将来自家在小北门开个凉粉摊儿面条摊不是理所当然吗? “不必了,你们家规矩真好,等改天我们都照着你们的规矩学会了,再过来吧,”窦宝儿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家里来了客人居然半天都没有露脸儿,常巧姑毫不客气的可始挑理。 “姐,你还真有囊子,我还以为那个姓刘的婆娘一说好话,你又软和了,跟她们做亲戚呢,”常相逢这次对常相逢刮目相看了,没出窦大家的门呢,大拇指就比了出来,也不理会刘氏,直接跟着着常巧姑出了窦家。 “嘁,真以为我是当年的常巧姑啊,这一年东门的生意我白做了?”常巧姑自信的一笑,“如果咱们现在土里刨食儿,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就算是来敲他窦老大的门,也没有人给咱开的,你没听那姓刘的话音儿,直夸咱们凉粉好呢!” 常巧姑有这警觉性,常相逢算是彻底放心了,“那咱快走吧,再晚大娘该担心了。” “巧丫,巧丫,你等等我,”两人还没有走出巷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常相逢,回头一看,李翠儿正气喘吁吁的在追她们。 “这李翠儿是哪儿来的?”常巧姑离家年数久了,没有见过李翠儿。 “等会儿跟你说,”常相逢歪着头看着一脸急色的李翠儿,“翠儿有事?” “巧丫,你怎么说走就走,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话儿呢,”李翠儿得了自己表姐的吩咐,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叫常相逢她们离开,“你不知道,这半年我有多想你。” “你那么想我咋不跟我娘一起到半个店儿看看我类?”常相逢已经想起来常巧丫跟李翠儿的一切了,两个同病相怜的姑娘平时走动的频密是正常的,可是这个常巧丫心中最好的朋友,在听说常巧丫被卖了之后,再也没有跟常巧丫来往过,连常巧丫求她递梯子翻墙想从窦家逃出去她都装没听见。 现在来跟自己“姐妹情深”?常相逢知道自己的性子,历来是个刻薄冷情的,这样对待她的朋友,不论什么理由,她都不会原谅的。 “我,我太忙了,你不知道,年前我那个后娘就把我接回去了,说是要给我寻个人家,我也是才从羊二庄回来,”李翠儿说到自己的身上,眼泪就下来了,“巧丫,我真羡慕你,有那么好个姐姐,还有我二哥,现在什么都不用愁了,不像我-” “翠儿你可不能这么说,窦大跟刘嫂子多好的人啊,你十岁开始就来城里了吧?现在都四五年了,你怎么能说这话?多没良心,”只要想到当时常巧丫苦求李翠儿,可是墙那边的无声无息,常相逢对李翠儿就不会有一丝同情之心。 “我表姐叫我来做什么你又不是不清楚,就是当丫鬟的,每天就是收拾家务带孩子,我有一刻清闲过没?”说到这儿李翠儿狠狠瞪了常相逢一眼,“你是现在日子过好了,怕我攀扯你吧?” “我日子是过的不错,不过我也要谢谢你的成全才是,如果当初你给我递了梯子叫我早早逃了,我也不会被人追逼的跳了河,也不会遇到令狐家的人,更不会到龙宫里游了一圈学会了神仙方子,李翠儿我真得谢谢你了,这样吧,我也祝你有一日跟我遇到一样的事情,早日过上好日子,”哪怕李翠儿来见自己是为当日的行为道歉,是辩解呢,也比现在这责怪叫有舒服。 “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初是我表姐不叫管你家的事儿的,这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的,我们这些外人怎么能插手?你以为我不心疼你?我是管不了啊,你也知道我表姐那脾气,如果不听她的话,我就会被送回去,你也想叫我过你那种日子吗?”李翠儿觉得常相逢忽然变的有些不可理喻。 真心无语了都,常相逢懒得再跟李翠儿废话了,“我知道了,你有理,咱们到底也只是外人,今天见面了,打过招呼了,你赶快回去吧,小心回去的路上叫狗咬了,又该来怨我了。” “巧丫,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城门都关了你们歇到哪儿啊?”常巧丫是李翠儿唯一的朋友,如今日子又过的好了,李翠儿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叫她走,“我看你身上都穿了绸了,你们家的生意那么赚钱?” “你表姐不是不叫你管别人家的事嘛?我们过的好不好,是穿绸还是裹缎跟你有啥关系?”常相逢甩开李翠儿的胳膊,“我们自有住的地方,不劳你费心了。” 常巧姑在旁边听出了个大概,知道李翠儿曾经在妹妹最需要帮忙的时候不闻不问已经怒不可遏了,现在居然还要纠缠,“行了这位李姑娘,你赶快回去吧,小心出来的时间久了你表姐又要把你送回你后娘那里了。” “二嫂,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我那个黑了心的娘就没有管过我,我才十岁她就把我赶出来做活儿了,为的就是省口粮,现在看我大了,又要把我卖给个孤老,前两天还来我表姐这儿闹呢,非叫我跟他们回去,”见常巧姑跟她搭话,李翠儿精神一振,“要不是我躲了我后娘没找到人,只怕我早就被抓回去了。” “你躲了?婚姻不是父母之命么?你躲什么啊?”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常相逢冷冷一笑,“行了,我们已经知道你遭了报应了,算是安心了,你快回去吧,小心你后娘的人埋伏在路上要抓你呢,到那个时候你可别怪我没听见没看见。” “不是,巧丫姐,巧姑姐,我后娘还会再来的,到那个时候只怕我表姐也挡不住的,”说到这儿李翠儿扑通一声跪在常相逢跟常巧姑面前,“求你们带我走吧,巧丫你知道的,我可勤快了,啥活都会干,我只要碗饭吃就行了。” “这是做啥呢?你快起来啊,我们算你什么人?到时候你后娘往衙门里一告,我们就成了拐带人口了,”常巧姑被李翠儿吓了一跳,可看她哭的可怜,又动了恻隐之心,“你表姐也是个厉害人儿,有她给你撑腰,你后娘也没办法。” “二嫂,那只是我表姐啊,她怎么能当得了家?而且她最怕麻烦了,这回我后娘来闹,她已经生气了,若是还有下回,只怕她就把我给送回去了,”李翠儿已经哭倒在地,“二嫂,好歹咱们也是亲戚,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这个,翠儿啊,你这事儿我们真不能管啊,你还是去求求大哥跟大嫂吧,大哥常在街面上行走,认识的人多,主意也多,你又在她们家做了那么多年的活,他们怎么会不管你?”常巧姑苦品婆心的劝道。 见常相逢只是冷眼旁观,常巧姑虽然劝慰自己可是并不松口要带她回去,李翠儿心里发急,一仰脖子冲常相逢道,“常巧丫,我看是看清楚你了,什么好姐妹,以前我少帮你了么?现在我就要被后娘卖了,你居然还站在干河沿儿看戏,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没良心的人!”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常相逢无语望天,今天真不该来甜井胡同,“如果当初我要被段天生卖了的时候你没有站干河沿儿看戏我今天就不会这么做?我再说一遍,你是姓李的姑娘,你后娘要卖你,你还有亲爹呢,还有个表姐家里能躲呢,比我当初强的太多了,这些年你在窦家做活儿,你表姐跟姐夫可没有动过你一指头,我姐夫也没少帮你,你就知足吧!” 说罢也不再理会李翠儿,一拉常巧姑道,“咱们快走吧,以后这甜井胡同还是少来为好,真真是晦气!” “巧丫,那个翠儿,”出了甜井胡同,常巧姑到底不忍心,“咱们真的不帮她?” “怎么帮?你带回去还是我带回去?我跟你说,这事儿咱们可千万不能沾手,不然传出去咱们没一点儿理,就像李翠儿刚才说的,这婚事是父母之命,人家有亲爹后娘,再不济还有表姐呢,咱们算什么?到时候李家的人把咱们往衙门里一告,你跟姐夫就都得进去!” “而且这个李翠儿可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就听常相逢没有真正跟李翠儿打过交道,可今天这番话听来,李翠儿也不是个明事理的,“其实她的日子在窦家过的可比我好多了,刘氏那个刻薄是不假,但顶多就是拧上几下,骂上一通,一日三餐还是有的,不然她也不会年纪大些了她那个后娘每叫她回去一回,用不了多久她就跑到窦家来了,可是你听她刚才的话里,可念过窦老大夫妻一分的好?” “说的也是,”常巧姑也是苦日子过来的,现在李翠儿不在眼前哭了,回头想想,给人家带孩子做家务的日子可是比自己跟妹妹在段天生手下日子强多了,“大概是那丫头要被卖给孤老,心里慌了。” “如果真的要被卖了,她后娘能叫她逃出来?而且有她亲爹在呢,刘氏能保得住她?”常相逢对李翠儿的话有些怀疑,窦大又不是个有权有势的,凭什么压着李翠儿的爹娘不叫带李翠儿走?“你觉得刘氏那人会掏钱买了李翠儿?” “说的也是,李翠儿再不好,也是良家姑娘,刘秀兰儿是她亲表姐,怎么能随便卖买了她?”常巧姑点点头,觉得妹妹说的没错,“而且这丫头也是给咱们出难题,咱们连她那个后娘都没见过,如何插手她的亲事?” “所以啊,我觉得这善心还是别发的好,”常相逢吝于用最坏的心思去揣度刘氏,当初李翠儿心甘情愿在窦家做不要工钱的小丫鬟,除了家里后娘手底下生活不好讨外,最诱人的一点就是刘氏许诺在城里帮她找门亲事,李翠儿不止一次跟她幻想过自己未来的日子,她的要求也不算高,任何一间店铺的伙计就好。 “咋样?她俩儿咋说?”刘氏看着李翠儿满脸是泪的进来,知道这丫头没成事,脸不由沉了下来,“我可跟你说了,你在我这儿躲着我不撵你,可是这躲的过初十躲不过十五,你后娘再来,我也再没理由帮你拖着了。” “姐,我跪了也求了,那常巧姑还好说话一些,可巧丫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油盐不进,她还记恨我当初没帮她呢,”李翠儿看了刘秀兰一眼,当初如果不是她不叫她救常巧丫,常巧丫也不会这么恨自己,发达了也不愿意帮她。 “不过姐你说的是,我看巧丫身上都穿着绸呢,日子肯定过的不差,”李翠儿一想到本来还不如自己的小姐妹,现在过的比自己好的多,说话腔也粗了,心里就扎着疼。 刘秀兰早就注意到了,恨声道,“我都打听了,他们是攀上令狐家了,光往令狐家的铺子里送凉粉,就足送了仨月,人家会亏待他们?还有哪浆面条,现在都传遍了,都是亲兄弟,凭啥他们闷声发财也不拉拔自己哥嫂一把?” “还有你,当初你老帮巧丫以为我不知道?我是可怜她,才睁只眼闭只眼的,可现在她发财了怎么对你的?可有想过帮帮你这个小姐妹?”刘秀兰看着李翠儿长大的,可她帮了李翠儿这一次,万万不会再帮第二次了,想不被后娘卖了,就要看她李翠儿自己了。 ☆、第63章 六十四折子戏 前有刘氏,后有李翠儿这么一折腾,常相逢她们回到荷花巷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徐氏上了年纪操心就多,一直等到她们回来才算是松了口气,“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遇到巡夜的差爷怎么办?” 第29节 “叫大娘操心了,我们路上遇到个熟人,拉着多说了两句,您快去歇着吧,”常巧姑看到徐氏为她们操心很是感激,有这么一位热心的老妈妈在妹妹身边,她也安心了许多。 第二天一大早常巧姑就走了,毕竟她已经嫁人了,在外头过夜不太好,何况家里还有生意,常相逢则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明奕从开张那天走后便没有再来,常相逢反而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这孩子实在太叫她有压力了。他站在她身边,炽热的眼神一看她,她心里就烧的慌,那口白牙一晃,她怎么就有些犯晕,常相逢觉得自己现在是越来越适应这具十五岁的身体了,连少女的小花痴都开始有了。 “相逢,”这天常相逢刚做完热豆腐生意,想喘口气再去擀面条,就看到窦恒背了个褡裢过来。 “姐夫你咋来啦?有事?”这都九月了,窦恒不用再下乡去卖凉粉了,不过东门的凉粉常巧姑还保持着,因些家里并不轻闲。 “嗯,我想看你忙不忙,不忙的话跟我到汇宝楼一趟成不?”窦恒有些不好意思,前两次都是常相逢陪着的,这次他原本是自己去了,可是跑了两次了,都没有结出钱来。 “出啥事儿了?令狐家不给你结钱?”常相逢放下手中的扇子问道。 被常相逢一语中目,窦恒黑脸一红,挠挠头道,“嗯,也不知道咋啦,两次去都没见着胡掌柜,也没有见到他们东家,我这心里有些犯嘀咕,要说这最后一个月,凉粉定出去的少了一半儿,也没有多少银子,可是咱们是小本儿生意,那边占海跟二和还等着呢,” 错误令狐俨那小心眼儿在打击报复?常相逢解下围裙,“走吧,刚好现在没事,我跟你转一圈儿去。” “大东家,常姑娘跟窦师傅来了,”汇宝楼的伙计轻轻敲了敲令狐俨的房门,禀报道。 终于来了,令狐俨微微一笑,想叫伙计再说不见,旋即又觉得有些小气了,“你叫他们稍等,我这就回去。” “大东家有客人?”正在跟令狐俨回事的银庄掌柜有些讶异,这样把自己丢下起身就走的事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心道指定是汇宝楼来了大主顾了。 “呃,也不是,有桩事要谈,”令狐俨多少有些心虚,轻咳一声道,“你先去忙吧,等江南罗家来人了,我见见就是了。” 常相逢捧着茶在汇宝楼的账房里等了好一阵儿,才看令狐俨施施然的进来。 “相逢见过大东家,” “坐吧,没想几个凉粉账,竟然劳动常掌柜亲自跑一趟,”令狐俨伸手请常相逢坐了,“账我不看了,窦先生去跟胡掌柜兑银子就是了。” “啊,好,谢谢大东家,”窦恒连着两次没见着人,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怔了一下才拿了账本跟胡掌柜出去。 “令狐东家这是跟我又话讲了?还是方子的事儿?”叫自己坐下却让窦恒跟胡掌柜算账去,看来这次令狐俨还是冲自己来的了。 令狐俨的目光落在常相逢身边的宝蓝比甲上,如果他看的不错,这料子应该出自江南彩织坊,除了令狐家的铺子,整个豫西没有别家能有这料子,“方子其实对常姑娘已经不重要了吧?依我看,现在这形势,你将方子一次性卖与我们令狐家,然后你得了银子置下田产,于你于明奕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于我于明奕才是最好的选择’?有什么话令狐东家直说便好,相逢愚笨,听不得人拐弯儿说话,”常相逢面色一凛,这是又换了路子开始拿自己跟明奕说事儿了? “现在全城都知道了校场街龙宫小吃家的女掌柜是个前世行善后世得到神仙眷顾的有福女子,你怎么还能再抛头露面的做小生意?不如趁着这个风头将方子卖给我,我也不要你再到我店里掌勺,我再给你请两位大户人家出来的教养嬷嬷,你有了傍身的银子,再学好了大户人家的规矩,将来也能给自己挣个好前程不是?” “令狐东家眼里的好前程应该是冒充个大家闺秀啥的,然后嫁个好人家吧?要不要我再给你几个方子,你找个有头脸的掌柜啥的,叫我认个干亲,”常相逢并不讨厌令狐俨,可是这丫跟自己从来不在一个脑回路上。 “你不用跟我这么夹枪带棒的说话,其实我很欣赏你,别说是你一个女子,就算是男儿,站在你的处境,也未必能走到现在的地步,”令狐俨收敛心神平静的看着常相逢,他已经发现了,这个丫头是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加上又是明奕心爱的女人,自己对她客气一些也是给明奕面子。 “可你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如果你真的聪明,就应该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你收身退到台后的最好时机,”令狐俨看着常相逢,心里挺惋惜,她若是男子,自己真要跟她好好相交一番,最后能请到身边做自己的左右手才好,“你有头脑,有心机,更有一般男子都比不上的心胸,若你为男子,必然会做出一番功业来,可是常姑娘,你是个女儿家,又正当花信之期,你难道在一辈子都过这种日子么?于女人来讲,嫁人生子才是你们最终的归宿。” 虽然令狐俨找自己来说这种话实在是有些唐突,但常相逢知道他确实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的,只不过他眼中的“自己”,是那个处身永安的常相逢,“我知道令狐大东家的意思,其实您给我指的路不论现在把谁叫过来,都会说那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大东家,你不是我,他们也不是我,”常相逢浅浅一笑,“我若说我不是一般的永安女子,希望你不要用看一般永安女子的眼光来看我,我不卖方子给你,或许有一天我手里的银子多了,我会听你的意见请上个教养嬷嬷好好教教自己的规矩,但那绝对不是为了讨好谁,攀附谁,只是为了我能更好的融入这个世界,叫自己走的更远。” 见令狐俨只是不语,常相逢又道,“我再说的直白一些吧,我从来不会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我相信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至于什么嫁人生子,我将来肯定会,但是前提是,那个男人不会只把我当做打理家事,生儿育女的工具,我有我自己的事业跟天地,他要娶我,首先要认同我的生活。” 女人家嫁人之后打理自己的嫁妆在永安也是常事,可是令狐俨却明白常相逢说的绝不是这个意思,“你的事业跟天地到底有多大呢?”令狐俨下意识的问道。 “这个我还真没有考虑过,我现在的事业很简单,就是经营好我的龙宫小吃,将来未必开不了龙宫酒家,再以后么?买些田地?买条船?像大东家一样下南洋?”常相逢摇摇头,“我只能告诉你我没有具体的计划,而且天地的大小跟生意的大小没有多少关系,我也不想过一辈子为金银奔波的生活,我要的只是一种生活态度,和一个可以接受我这种生活态度的人。” 说完这番话,常相逢也不等令狐俨再说什么,向他一福道,“令狐大东家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几个月我们的小生意也是得了你的照顾才有今日,以前我误会了你的苦心在言语上对大东家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大东家见谅,若你真的对浆面条的方子有兴趣,我也愿意拿出来,只要你只用在自己的酒楼里,其实大家也没有多少冲突,我愿意分文不取。” 常相逢下楼时看到窦恒已经在汇宝楼门外等着她了,因自己出来耽误了不少功夫,再不回去面条的生意就会受影响,便不跟窦恒多啰嗦,直接将自己准备把浆面条的方子送给令狐俨的事情说了。 “你说的有理,令狐大东家到底救过你的命,而且这三个月也多亏了人家,其实说句难听的,人家那样的大生意人,都通着官府呢,若是真要咱小老百姓的东西,咱一直捂着也是招祸,只要他们还叫咱卖面条,给他就是了,”窦恒怕常相逢心里不舒服,又安慰道,“你想想,大家知道了令狐家的酒楼也卖浆面条,也高看咱们一眼不是?” “我是怕姐夫你心里难受呢,谁知道你比我还大方呢,行了,我已经跟他家说了,想学浆面条,就叫他们的师傅来就是了,我绝不藏私,不过你回去好好跟我姐说说,虽然咱们教给了令狐家,可是其他人家万万不能传出去的,不然反而将令狐家给得罪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你姐那儿我也会去说的,”窦恒其实最怕姨妹这种炮仗性子不肯向令狐家低头,现在她是真的愿意,自己也就放心了,至于妻子那里,常巧姑从来都是最好说话的。 跟窦恒分别之后,常相逢就荷花巷赶,现在她是生意大过天,就算不是大集的时候,浆面条什么时候出锅,她一般也不会叫食客们等太久,尤其是这阵子上门来吃面条的人越来越多。 “相逢,你可回来了,快去熬浆,面条我都擀好了,”一看到常相逢回来,徐老太松了口气,“你看这店里都大堆的人了。” “好好,我这就去,”常相逢看着一人捧碗槐米茶坐等吃面条的食客们心里讶异,这几天来吃浆面条的人多的奇怪,她小声叫过徐老太,“大娘,你过去跟他们聊聊,是怎么知道咱们这个摊子的?” “嗯,你先下面去,我也正想打听呢,有些人我听口音儿根本不是咱们城东的,”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这来吃面的一开口就明显不是东城这片儿的,“看看他们是怎么知道咱们的面条的。” “再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东门的浆面条摊子,”常相逢又嘱咐道。 等中午的客人都走完了,常相逢跟徐氏才算轻松下来,“大娘你快回去歇着吧,下晌的事儿你也不用管了,多歇会儿,有锁住帮我就成。” “我歇歇,你不累?我们这种年纪,没出嫁前在家里做活,出嫁了,侍候公婆,照顾夫婿,抚养子女,没有一天消停的,现在这点活,根本不算啥,倒是你,年纪小骨头还没有长成呢,可别累坏了,”一个多月下来,徐老太真是越来越喜欢常相逢了,能干,爽快,对人也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对她跟锁住也像一家人一样,压根儿没有什么东家跟伙计的讲究,因此没有女儿的徐老太也将常相逢当女儿来疼了。 “我有劲儿着呢,”常相逢使劲儿晃了晃手里的钱匣子,“大娘你听听,一听到铜钱响,我浑身都是干劲儿啊,” “你这丫头,敢情就是个财迷,”徐老太被常相逢给逗乐了,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我跟你说,刚才我问了好几拨儿客人,都是说听戏文里讲了善女游龙宫的故事,都想来尝尝这龙宫里出来的面条。” “戏里讲的?啥意思?哪里的戏?”常相逢这下迷茫了,什么时候自己这番“经历”都被编成了戏了?令狐俨没跟自己说啊? “我也不知道,说是城里都在演呢,好像是折子戏,”徐老太从开始给常相逢帮忙,外头的事情就很少打听了,“肯定是谁听说了你的事,编成戏出来唱了呗,反正对咱们的生意只有好的,不过这些人哪儿的都有,倒不全是城东的。” “这样啊,”听徐才太这么说,常相逢想起来了,这阵子小春来常跑她的小吃店儿吃面条,也说过自己这个游龙宫的故事排成戏不错,“那天春来姐说过我讲的事能演出好戏来,估计是四喜班的功劳,改天我请他们吃饭,对了,春来姐喜欢大娘你腌的韭花,我装一坛子给他们送去。” 令狐俨没有拿到方子,应该不会这么快的为自己造势,看来这是托了四喜班的福了,想到这儿,常相逢眼前浮现出明奕那张笑容灿烂的脸,这家伙倒是有一阵儿没来自己店里了,想想也是,他好像马上就要去京城了,以后只怕一年都见不着他了,常相逢甩甩头将心中的那么感伤抛在脑后,他想开了,放下了,比啥都强。 至于自己欠明奕的,常相逢涩然给了自己一个微笑,有些东西装在回忆里就很好。 ☆、第64章 六十五善娘记 估计是拜四喜班所赐,常相逢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就算不是大集,也有人专门过来尝尝她家的浆面条,以至于从早上开始,常相逢都不得不减少一锅热豆腐,添上一锅浆面条,来满足食客的需求了。不过她不是秉承着最初跟常巧姑的约定,十一月之前龙宫小吃这里每天最多五锅面条,卖完关门,绝不再加。 “相逢姐,你忙完啦?”吉祥一直悄悄蹲在龙宫小吃店外,直到见小吃店打烊,才探头探脑的进了店里。 “完啦,哎哟这一天,可累死我了,”常相逢看看天色,“吉祥你吃了没?没吃的话跟我们吃一点儿。” “这个么?嘿嘿,”吉祥看着木桌上那焦黄的油馍,碧绿的凉拌野菊,好像还有一盘毛豆炒肉丁,闻着都叫人吞口水,“相逢姐,你出来下行不?我有事儿跟你说。” 常相逢看看徐氏跟锁住,“你们先吃吧,我出去下,”跟着吉祥出了门。 “相逢姐我家公子在那边等着你呢,”吉祥留恋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东西简陋的连明府三等丫头的伙食都不如,可是看着闻着怎么就那么香呢? “明奕来了?怎么不进来啊?”常相逢看看天色,她们家面条卖完的早,可是也已经酉正了,“你们吃饭了吗?” “没有呢,这不一直等你关门儿嘛,听说你们的摊子每天关门的早,我家公子一早就来了,”吉祥揉揉站疼的腿,“公子叫我一直在这儿守着呢。” 听见吉祥在跟自己诉苦,常相逢给了他一记白眼,“这话你跟你主子说,我可没有银子赏你。” “小的没指望姐姐的赏,只要相逢姐姐记别忘小的的辛苦就是,”吉祥嘻嘻一笑。 “行了,你家公子在哪儿啊?”常相逢看看四周,没见到明奕的人影,“他叫你带我到哪里去?” “今天响云楼有四喜班的新戏,我家公子请姐姐看戏呢,”吉祥一指不远处的响云楼,“我家公子在包厢里等着姐姐呢。” “四喜班的新戏,你家公子请我看?不会是我的浆面条的故事吧?”原来是明奕的幕后推手,给自己的浆面条扬了名。 “姐姐你真聪明,不会这故事是你特意叫四喜班拍的吧?啧啧,真好看,小春来在戏里的扮相都绝了,比你还好看呢,”吉祥话一出口,就急得忙打自己的嘴,“我说错了,跟你一样好看,小春来要是卸了妆,那可没姐姐你好看。” 常相逢没注意吉祥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话,“你的意思是,这戏不是你家公子叫排的?” “自然不是,我家公子哪有那闲功夫,他成天被老太太关在府里读书呢,”吉祥解释道,“这戏还是前两天府里请堂会,公子听了,才知道有这么一出新戏,赶忙叫我请了你来看。” “呃,我知道了,那咱们走吧,不过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跟你家公子看戏,合适么?要不我回去叫上大娘跟锁住?” 这时候可不是民国,更不是现代,男女看个电影儿什么的再正常不过,而常相逢穿越过来到现在,也只是在市井里打转,这永安的姑娘们能不能和男人上戏园子,她还真不知道。 “公子定的是天字一号厢,外头看不见里面坐的什么人,而且晚上人少,我领着姐姐从后门进去,没人会发现的,”吉祥是一个急主子所急,想主子所想的好奴才,既然自家主子看上了常相逢,而且以他的观察,这位常姑娘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姑娘,若是这种“成人之美”之事他都做不成,岂不是白对主子表忠心了? “那好吧,咱们悄悄的,我也是发现这些天浆面条的生意好的超乎想像,一打听才知道出了讲我游龙宫的折子戏,还真没看过呢,咱们去看看春来姐把我演成什么样儿了?”既然吉祥说没事儿,常相逢对永安人民的夜生活也充满了兴趣,何况她还是这戏里的“原型”,不看看太对不起自己了。 常相逢跟着吉祥上了响云楼的二楼,进了正中的包厢,就看明奕已经等在那里了,“我还以为这戏是你叫人演的,结果一问吉祥才知道不是。”真是好多天没有见他了,乍一见,才发现心里竟是满满的思念。 “我没想起来,一会儿散了戏咱们将老板叫过来问问是谁出的主意,将你的事排成了戏文,”听常相逢这么说,明奕有些不好意思,“都怨我,没想到这一招儿。”凡是对常相逢生意有利的事情,明奕觉得都是他的分内之事。 “为什么要怨你?傻不傻啊?”常相逢脸一红,轻咳一声,“我还得谢谢你一听说有这戏就叫吉祥带我来看呢,我也是才听说有这出戏的。” 虽然包厢里烛光并不十分明亮,可是明奕还是发现常相逢微红的侧脸,不由心头一动,跟着脸也红了,因怕被常相逢发现,忙掩饰的一推桌上的点心,“你没吃东西吧?先吃些点心垫垫,一会儿我叫吉祥去盈樽楼叫人送些酒菜过来。” “不必了,我看这戏也马上要开始了,我吃点心就好,”这要是跟明奕喝着酒吃着菜再听着戏,日子不要太潇洒,被人看到了,只怕自己真的要被扣上一顶那什么什么的帽子了,“咱们看戏就专心看戏,吃吃喝喝的不尊重别人的表演。” 听戏吃吃喝喝不是很正常么?尊重别人的表演?明奕不是很明白常相逢的意思,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他听话就是了,“好,吉祥去人再沏壶热茶。” 没等吉祥将新茶送来,对面楼上已经锣鼓声起,常相逢心里一松,冲准备开口的明奕道,“开始了,我还没有这么看过戏呢,我要看戏了啊。”说罢“专心”的盯着戏台,装作身边再无他人。 这出《善娘记》在四喜班的演绎下已经不是当初常相逢讲的简单的故事了:可怜的女主人公善娘自幼饱受继父的折磨,因为不堪被被为小妾,被逼跳下了洛河,这些跟常相逢的故事是一样的,但四喜班给戏中的善娘安排了个极其美好的结局,善娘在被龙宫的仙子送出之后,被做船赴京赶考的举子所救,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举子带着善娘一同进京,到了京城之后,善娘为了能让举子安心读书,拿出在龙宫中所学的面条方子,做起了浆面条的生意。 而救起善娘的举子也不负众望金榜题名做了状元,之后虽然有丞相以小女相嫁,举子却不忘善娘含辛茹苦日夜劳作供他读书的深情,婉拒了丞相的青睐,带着凤冠霞帔亲自到家中接善娘一同住进了状元府,之后更是带着善娘衣锦还乡,而当初苛待善娘的继父在被状元郎教训之后,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诚心向善娘认错,终于一家人团聚开始了幸福的新生活。 “我的个娘哎,这戏是谁写的?”真是天雷阵阵狗血盆盆啊,好不容易看完了整出戏,常相逢长舒一口气,“这叫我怎么出去见人啊~~~~~” “怎么了?挺好啊?吉祥,去请班主请来,就说小爷我要重赏,”明奕觉得这出《善娘记》真是写的太好了,尤其是善娘遇到了进京赶考的举子,最后做了状元夫人这段写的,简直就是妙笔生花绝世好戏啊,不重赏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喜爱之情。 “慢,吉祥你站住,你只管去悄悄打听下这出戏是谁写的,还有谁叫排的就好了,赏是没有的,绝对没有,”常相逢连忙拦住吉祥,这赏什么啊,她现在真是有苦难言好不好? “怎么了?我觉得挺好啊,小春来唱的也好,尤其是你当初在家里受委屈那段,我简直都想冲下去赏那老东西一顿老拳了,”明奕不明白常相逢为什么不叫自己赏四喜班,“相逢你不知道,这戏看的高兴了,赏银子下去是惯例,没事儿的,你刚才没看见,下头都有人直接往台上扔铜板扔银子呢,角儿们得了赏,唱的也会更卖力。” 这规矩常相逢当然知道,好像民国的时候那些阔太们捧戏子,直接往台上扔金戒指的都有,“你不觉得这戏很奇怪么?要是这么演下去,人家跑来问我,救我的举子呢?我有没有跟人私定终身?我要怎么说?” 包厢内燃着一对羊角灯,在昏黄的烛光下常相逢永远清亮水润的杏眸也多了层氤氲的暖色,明奕口中微干,“那有什么,戏文哪有全信的?而且,戏嘛不都是这种调调,女儿家为夫婿受尽了苦头,将来夫婿有了前程,自然会善待与她,一心一意与她过日子。” “所以说故事里都是骗人的,可是现在我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却活生生的在大家眼前,而且浆面条也是每天都卖的饭食,这个戏看的人多了,到时候我怎么跟人解释啊?”明奕的两只眼睛怎么就像两只探照灯一样?常相逢扛不过他的注视装作不经意的将头转到一边,“哎呀,我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这故事后头这什么嫁状元当夫人的太假了,哪有这样的事儿,你是官家出来的你还不懂?你家里会叫你娶一个河里捞出来的女人?” “我家里应该不会,”明奕的目光落在常相逢亮晶晶的指甲盖上,常相逢没有像自己那几个妹妹一样,成天留着长长的指甲,发火的时候直接都能将丫鬟的脸给划伤了。想来是要做活的缘故,她的指甲留的短短的,看着去干净清爽,“你别老抠那个茶碗,小心抠倒了茶烧着你,”明奕如同着了魔般,伸手用自己的指尖按住了常相逢的食指。 “啊,我,”这是做什么,跟一个十六七的小伙子在这儿玩暧昧?常相逢觉得自己都喘不过气来了,“反正我觉得这戏的结局不好,不能这么写,净给我招麻烦了,以后我得多跟人费多少嘴皮子啊,我走了。” “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不是问我,我家里会不会叫我娶一个从河里捞出来的女人吗?”明奕见常相逢要走,急忙起身去拦,可是终究男女有别,他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我不是还没回答你呢。” “你回答了啊,你家里不会同意的,”常相逢瞪了明奕一眼,既然已经知道答案了,还来跟自己在这儿贫,瞎毛捣啥呢? “我的想法你不是还没有说吗?我的想法是,那个举子都中了状元了,他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只要那善娘愿意做状元夫人,那举子就一定会拿着凤冠霞帔来娶她,”一句话说完,明奕觉得自己心都叫掏空了一般,背后出汗两腿发软,可是常相逢的表情却又叫他坐不下来,“你听懂了没有?” 自然是听懂了,可是这颗赤子之心自己敢接么?常相逢抽了抽鼻子将眼中的温热逼回,“啊?听懂了,你说那个举子愿意娶善娘嘛,这说明那举子有良心啊,不说善娘跟他一见种情倾心相托,”尼玛,她能吐槽个吗?小姑娘都是看了这种戏才会傻傻的跟人私奔的,“就说善娘每天干活供举子读书,如果他改娶丞相的闺女就太不道德了,”她能再吐个槽吗,在常相逢看来,现实里那个举子指定会改娶丞相他闺女的,善娘能捞个妾室当当估计大家都会说举子有良心了。 “也是那个举子家里穷,如果那个举子家里像明奕你这样,肯定不会娶善娘的,你家里人也不能答应啊,肯定这边一听到你中了状元,那边就从高门里给你定个媳妇回来,到时候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善娘那样的,能捞个小妾当当,已经是你很念旧情了。”有些话还是直接说的好,常相逢觉得明奕应该听懂自己的意思了。 “我祖母跟我娘最是通情达理了,我不愿意的事情,她们从来不会强求我,就算婚事也会如此,”下定决心的感觉很好,明奕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量,“你放心,只要善娘愿意等我一年,我一定会带着凤冠霞帔来接她的!” 这孩子真跟小太阳一样,笑起来大半夜的都发着光,常相逢觉得自己有些眼晕,“你说善娘只要肯等,你就一定会来接她?明媒正娶?不是什么小妾姨娘?你要是娶善娘那样的姑娘,只怕会被逐出家门的。” “我要是中了状元,谁会逐我出家门?别说是状元了,就算只是个进士,于现在的明府来说,他们也不会那么做,”家里对他的期望有多高,有多需要自己一举成功,明奕心里清楚,这也是他觉得自己有可能拗得过祖母跟母亲的原因,只要自己中了武状元,在家里就有了话语权,跟谁订亲,娶谁为妻,都要听他的意见才行。 就算不是土生土长的永安人,常相逢也知道自己跟明奕之间有道天堑,想跟他在一起,做姨娘倒是有几分可能,可是给人当小老婆,还不如叫她直接出家了呢,可是看到明奕亮晶晶写满决心跟信心的眼睛,拒绝和打击的话常相逢都有些难以启齿,“天太晚了,我再不回去,徐大娘该着急了。” 第30节 ☆、第65章 六十六决定 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明奕的眼中的神采瞬间暗了许多,他强笑道,“这么跟你说着话,居然这个时辰了,我送你回去吧,”说着又向门外去喊吉祥,“我先下去,你陪了相逢过会儿出来。” 吉祥打听完消息就一直守在包厢门外,里头的话也听了个大概,如今看自家公子一脸落寞的下去,挑了帘子进来道,“我的好姐姐哎,你咋那么傻呢?我家公子可是把心都捧出来了,你不偷笑吧,还那那种话?” 常相逢还没有彻底从刚才明奕的话里醒过神儿来,半天才怔然道,“哪句话?我说了什么了?” “你,”吉祥想想,还真是没听见常相逢说什么,“你什么都没说啊,你咋不跟我家公子说句瓷实话呢?他叫你等他,你要含泪说你一定会等,等他中了状元回来娶你啊!” “你觉得可能吗?”这话现在听着常相逢也觉得是个笑话,“你的意思是我跟着他一起疯?” 这个么?吉祥张了张嘴,“可能”二字终是出不了口,“其实我家公子对你可是一片丹心,这内宅之中嘛,关键还是男人的宠爱-” 又一个三观不正的,常相逢皱眉冲吉祥一瞪眼道,“你给我夹住吧,什么男人宠爱不宠爱的这种话别在我面前说啊,我从来不想那些!” “那你想什么?”吉祥觉得自己除了对自家主子忠心以外,对这个“相逢姐姐”也是血心一片,“你可别傻,我家公子可是侯府出身,在洛阳城那也是头一份,就算是现在洛阳知府上任,哪个不要往咱们侯府投贴子拜会?我跟你说,这侯府内宅的里头的事,可不是你能想的到的,比你卖面条要麻烦的多-” “刚才明奕不是叫你去打听戏是谁排的吗?你打听出来了没有?”常相逢懒得再听吉祥啰嗦,直接转了话题。 听常相逢问这个,吉祥一脸得意,“打听出来了,其实还得谢我家公子,是令狐家的大管事胡二爷亲自吩咐的,只前四喜班也只是听了你的故事,编了段儿小戏出来唱个开场,既热闹又喜庆,好人好报嘛,可是后来胡二爷过来了,说要他们把这个游龙宫得福报的故事给编全了,还特意跟请了个先生来写,你看,这戏才能这么红,可是令狐大爷还不是看在我家公子的面子才这么帮你的?” 这是做什么?常相逢没功夫再听吉祥白话,自己虽然跟令狐俨说了要将浆面条方子送给令狐家,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令狐家并没有人到自己的店儿里来,而且这故事的结局,令狐俨想做什么?常相逢在考虑要不要找令狐俨问问他的想法了。 常相逢随着吉祥走到街角,看到明奕手里捧着个油纸包站在阴影里,有些不好意思,“你回去就好了,有吉祥送我呢。” “他送我怎么放心?这个给你,”明奕将手里的油纸包凝递给常相逢,“听说这家的包子很出名,我想着你会爱吃。” “很香,”包子一入怀常相逢就闻到了它的香味儿,“你没吃?” “咱们一起吃,”常相逢没出来呢,他怎么会自己先吃?明奕将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留着一个呢,快吃吧,我看你都没怎么吃点心。” 什么时候起自己在这个小男孩儿面前开始束手束脚了?常相逢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把,随手拿了只包子出来,跟明奕手里的包子碰了下,呵呵笑道,“我真是快饿死了,幸亏你聪明知道帮我买包子,咱们一起吃!” 这包子跟包子吃前还要碰一碰?明奕狐疑的看了眼常相逢,将小笼包送到口里,“好吃,这家的包子真好吃!” “不是好吃,虽因为你在明家吃不到这种街边小吃罢了,”常相逢被明奕的包子脸给逗乐了,这人这个吃法,现在就是手里拿的是馒头,也会非常有食欲的,常相逢心里想着,狠狠咬了口手里的包子,“是很好吃,不过这包子我也会做,我还知道开封第一楼的灌汤包是怎么做的,闲了我给你做啊。” “开封第一楼?开封有这样的酒楼?还叫第一楼,名字取的挺好的,”明奕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酒楼,“他家的包子很出名?你连开封的吃食都会做?那你什么时候蒸包子,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一定过来,反正这阵子我也不回再回顾县了,一直会在府里。” 原来这里没有第一楼,也是,现在的永安洛阳也没有真不同,常相逢又拿了只包子递给明奕,“你还听风就是雨了,难道还要我明天就给你蒸啊?我现在的生意可火爆的很,没有功夫弄这些吃食。” “那你还说这种话?”明奕“委屈”望着常相逢,把人的胃口吊起来了,又说没功夫,“反正你一定要做,不论哪天都行,蒸好了叫人去喊我。” 一米八个男人为什么要用狗狗的眼神看着自己?常相逢无语的点点头,“好吧,这几天我就蒸,其实也没多麻烦,到时候我叫锁住去明府叫吉祥。” “还有,你什么时候进京?年要在京城里过了吧?”常相逢吃了两个包子饱了,将剩下的都递给明奕。 “嗯,其实明家在京城也有个宅子的,但是没有长辈跟着,祖母打算叫我去我堂伯家里备考,他府上专门辟了一处院子给每年到京城赶考的亲戚子弟,”明奕说的是南阳明家出的明世达。 “呃,” “我过了九月就要启程了,”说到这儿明奕语气一顿,转头看向常相逢,“我刚才的话是真心的,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其实到现在我也不敢保证长辈们一定会同意,不过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考,然后说服他们,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应下我,但我想叫你知道我心悦你,你不是现在不想着订亲的事情么?你就等我一年,一年之后若是我还没说服祖母她们到你家提亲,你就,”明奕声音低了许多,后面的话他心里是万分不愿意说出来的。 “你就找人嫁了吧!是我对不起你!”明奕对常相逢,更像对自己说道,“不过我相信不会有那一天的。” 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在常相逢眼里还没有成年,微蹙的浓眉下原本亮若星辰的眼睛现在却隐有泪光,常相逢心中募然一痛,一股热气冲上眉间,“好,我等你两年,两年内你来找我,我都会嫁给你!” 就当自己是疯了吧,面对这个自己到永安第一眼看到的男孩子,拒绝他伤害他的话常相逢实在无法出口,如果他真的能做到自己的承诺,那有这么一个单纯善良对自己一片痴情的男人在身边常相逢算得上是前世积德了,如果他没有如约前来,那自己这两年的青春只当是报了他的几次相救之恩了,也圆了自己的梦,“如果你真的拧不过家人,就直接跟我说,我不会怪你。” 他走到自己身边伸出了手,那就把他们的结局交给时间!常相逢从来是都是个不管别人怎么看也是要做自己的人,与其因为害怕而失去放手一博的机会,常相逢会看不起自己,“我清楚咱们前头的路有多难,但我还是会选择相信你一次的,”因为我已不知不觉掉进你的温柔的陷阱,如果能站在你身边,我不在乎更多的劫难。 “你,你说的是真的?你愿意等我?你真的听清楚我刚才说的意思了?”明奕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现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更是白光乱闪,甚至有些看不清常相逢的表情,“你再说一遍,你说慢点儿,”他抓紧了常相逢的手臂,“你慢点说。” “哎呀,傻死了,小心叫人看到了,”常相逢被明奕这傻乎乎的样子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你再这样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有说啊。” “不行,君子一诺千金,你怎么能说变就变?”明奕看了眼四下明灭的灯火,也觉得在街头跟常相逢理论这些有些不合适,“咱们到那边说清楚,不然我不会走的。” 直到两人跑到一棵大柳树下,明奕才放开常相逢的手,“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有什么可说的?你明明就听清楚了,”常相逢被明奕攥的手都疼了,“快放手,骨头都被你捏断了,你可是个练武的。” “那我松开点儿,”明奕将常相逢的手捧在自己掌心里揉了揉,终是舍不得放开,“你不能跑啊。” “行啦,叫人看到可怎么好?我不走,你放开我,”大晚上的被人看到一男一女的在树后头拉拉扯扯的,常相逢想想都有些脸红。 “我才不怕你跑呢,你跑了我也追得上,”明奕嘿嘿出声,“今儿天可真好,还挺凉快的。” 你丫能正常些么?“这都几月了?晚上还热就反常了,”常相逢下意识的拿脚尖踢着树根边的杂草,“你该回去了,再晚小心你家里人着急。” “没事儿,我叫平安回去跟母亲说一声,我晚上到金谷园表哥府上去,他不管我什么时候回去,”明奕轻声道。 “嗯,” “你不知道,我其实都没想到你会说等我的,还愿意等我两年,”明奕伸手抚了抚常相逢鬓边被风吹乱了的碎发,忽然发现了新大陆,“相逢,你怎么没戴耳坠子?” 乌发中常相逢白晳的耳轮像开在月色中的玉兰,明奕装作无意在在她耳畔抚了一下,连忙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耳坠儿?我不戴那个,在脸边上晃来晃去的,不舒服,”常相逢自然感觉到了明奕的动作,微微向后闪了闪身子道,“咱们话已经说明白了,我还是走吧,反正我就在荷花巷卖面条儿,一时半会儿的哪儿也不会去,你只管好好读书考试就好,其他的现在也不用去想。” “嗤,你不是在哄我吧?”明奕还是有些不敢确定,“我咋觉得你今天不像你了?”明奕认识的常相逢可不是这么娇羞不语的性子,她这么一忸怩,明奕反而有些心里没底儿了。 姐也是头一回好不好?上辈子初中高中时只想着考上个好大学跳出农门,上了大学又想着拿个奖学金减轻家里的负担,有空了还要出去打工挣钱,常相逢压根儿就没有时间去谈恋爱,当然,虽然她心里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上辈子她谈不上恋爱的另一个原因是她这个人吧,有些太犀利了,事事都要强人一头,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吓退了一众小青年儿。 “怎么不像我了?非得冲你吼才像我啊?”常相逢秀眉一扬提高了音量,“我走了,懒得理你,你爱提亲不提亲,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这一嗓门出来,明奕反而安心了,哈哈一笑拉了常相逢的衣袖,“怎么跟你没关系,而且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哎,没这么玩人的啊,你毛捣我啊?”自己的初恋难道连半个小时都没有么?常相逢不淡定了,她没怎么样吧?明奕就后悔了?“小心朋友都没得做!” “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做朋友啊,”明奕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捏了捏常相逢微鼓的脸颊,“我现在决定不论多少年,我都只会娶你,不论多少年你都要等着我!” 比起什么一年之约来,常相逢更喜欢“you jump i jump”坚定的誓言,就算将来没有生死相随,但起码一段感情开始之初,他们是抱了这样的心意的,“你想好了,我这个可是记性好的很,别人的好我记得住,若是有人负了我,我也不会放过他!” “我想好了,如果有一天我负了你,随便你怎么处置我,可是相逢,我想不出会有那一天,”藏在心中的感情得到了心上人的回应,明奕整个人都要飞上天了,他一把将常相逢抱了起来,“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你快放我下来,”常相逢被明奕吓了一跳,自己现在个头也不算低了,可明奕就像举个布娃娃一样一下子将那给举了起来,“我害怕。” “那你再说一遍,说你会一直等着我,等我来娶你,”手中的纤腰不及一握,满满的都是化不开的温柔,明奕只觉如此这般天荒地老就好。 “你放我下来我就说,你这么举着我,我说不出来,”常相逢紧紧的抓着明奕的手臂,生怕他没了力气把自己给掉了下来。 见心上人是真的在害怕,明奕将常相逢轻轻放在地上,“你说吧,我听着,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可是被称为神童的,你说的话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会忘的。” 嘁,还拿这个吓唬我呢?常相逢冲明奕一撇嘴,“就算你不是神童,以后我的每一句话,你都不许忘。” “嗯,你放心,你的每句话,我都会放在心里,”发现怀里的人儿并不排斥自己的拥抱,明奕心里窃喜,语气里也带上了浓浓的柔情。 “那你听着,我会好好的在荷花巷做自己的生意,给自己攒嫁妆,等着你来娶我,不过你要记住了,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武状元,哪怕你只是贩夫走卒,只要你娶,我就愿意嫁!”常相逢将头倚在明奕的肩上,“你也不必逼自己那么紧,状元三年才出一个,而且还是全国大比,就算是你落榜了,也不说明你不优秀。” 作者有话要说:常相逢跟明奕的感情是一年来量的积累,有冲动的成分在,常相逢本来就是个比较冲动的人,可是没有前面明奕的支持和帮助,常相逢也不会有今天的冲动。常相逢不是个感情经历很丰富很有经验的人。做人做事其实凭感觉的时候比较多。另外,我也想赶快把她的感情问题给解决了,然后安静的忙事业。 ☆、第66章 六十七大丫鬟 明奕从启蒙开始,令狐老太太跟母亲谭氏给他灌输的就是挑起重振当年历城侯明家雄风的担心,而明奕也觉得这就是他的责任,现在听常相逢这么说,还以为她是在安慰他,怕他因为赴考压力而宽他的心,“你不必担心,我一定能考中的,就算是中不了状元,一个武进士还是有把握的,到时候我就跟我母亲提你的事情。” 激情之后还要面对残酷的现实啊,常相逢从明奕的怀抱里挣出来,“那好,你努力考状元,我呢,好好赚钱,”可是赚了钱之后呢?还是商贾啊,“你家里会同意你娶上从商的女子?” “我祖母不就是令狐家的大小姐?祖父可以娶,我为什么不行?”明奕比常相逢要乐观,“将来我母亲要是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的,她同意了,我祖母一定不会反对。” 常相逢晕头晕脑的回到荷花巷,进了屋才发现徐氏正倚在墙边等着她。 “大娘,你怎么没有回去歇着?”常相逢愧疚的扶起徐氏,“以后我要是晚回来,你不用等我的,这样太累了。” “没事儿,我得给你等门儿,”徐太娘已经将常相逢当做自己的姑娘了,怎么能放心她晚上随便就跟人出去?“你这是去哪儿啦?我看是明大爷身边的吉祥叫你的。” 徐氏一开口,常相逢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走到桌边给自己跟徐氏一人倒了杯水,坐下道,“是明奕叫吉祥来的,这些天四喜班的《善娘记》很红,他叫我去看的。” “叫你去看戏?你这闺女,咋不跟我说一声呢?”徐氏不自觉的起了高腔,“你可是正经人家的闺女,怎么能陪个爷们儿去看戏,你糊涂啊!”要是自己亲生的,徐氏都去找扫帚疙瘩抽常相逢了。 “大娘你别着急,你听我说完,那个《善娘记》是四喜班的新戏,前头大半段儿说的就是我的事儿,明奕才叫我去看的,并不是有什么轻浮的心思,而且我也是悄悄的去的,没叫外人看见,”常相逢知道徐氏是在为自己担心,连忙解释道。 “那跟你说一声有这个戏就行了,咱们自己不会去看?”徐氏还是觉得明奕不怀好意,“相逢我告诉你,明公子那是侯府公子,咱们可是高攀不上的,你好好的闺女,可不能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将来只会害了你自己!” 将徐氏送回自己的院子,常相逢无力的躺到床上,徐氏的道理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跳出她是常巧丫这个身份,她自己都承认跟明奕之间隔了天堑,可是只看她常相逢,又有什么配不上明奕的?可惜这个世道,是不允许自己谈一场想要的恋爱的。 冷静下来,常相逢无力的靠在床头,她跟明奕以后的路,想来不会好走。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跑我这儿来了?”令狐俨看着“满脸红光”的明奕,皱眉道,“喝多了?” “哈哈,喝什么酒啊,你还不知道我?没什么酒量的,”明奕努力想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可是嘴角怎么也不听话,一直往上翘。 “有什么高兴的事儿?把你乐的,”令狐俨其实挺累了,不过看明奕这架势,是不会放他回去休息的。 “哪有,我就是睡不着,想跟表哥你说说话,”明奕赧然一笑,顺势在令狐俨书房里坐下,“你饿不饿?叫厨上送些酒菜来?” “你准备跟我喝两杯?你那酒量?”在外头没喝酒,准备来自己这儿讨酒喝了? “大家不是都睡不着嘛,长夜枯坐,不如对月小酌,”明奕也不客气,直接叫了下人进来吩咐,“我陪表哥喝两杯。” “我很累了,没有精神跟你对月小酌,如果你真的睡不着,我找人过来陪你?”令狐俨见他不肯跟自己说实话,起身就走人。 “你成天不骑马不打拳的,有啥累的?大不了明天起的晚些就是了,再说了,你偌大个令狐府,一共三个主子,难道叫老太太跟表舅母起来?”明奕满腹心事想找人倾诉呢,怎么会放令狐俨离开? “我不骑马不打拳可是每天有多少生意要从我手里过?要见多少人?敢情就你累?你成天骑马打拳的那么辛苦,还不早早回去歇了?干嘛来我这里搅的我不得安生?” “我是来问你话呢,”明奕也不计较令狐俨的态度,待下人将酒菜摆上了桌,自己给令狐俨倒了一杯,“那个戏是你叫人去排的?” 没想到一直闭门在家读书的明奕居然知道了?令狐俨轻咳一声,“噢,那天祖母请四喜班唱堂会,开场戏是什么游龙宫,我看了不错,就说了声不如写全了,没想到他们就真的去做了。” “唉,因为这个戏,今天相逢还生气了呢,你看编的是什么啊,遇到举子相救,私定终身,跟着举子进京,这不是坏人名声么?”明奕的脸不由红了,如果常相逢能跟着他一起进京就好了。 “你为这个来找我?什么时候你关心起这些了?”令狐俨看着桌上的小菜,实在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可抬头却看到明奕吃的正香,有些无奈。 听令狐俨问他,明奕脸又红了,“呃,今天我跟相逢去看那出《善娘记》了,她说那个结局不好,要是人家跑过去问她,她怎么回答?” 到现在还“相逢,相逢”的,两个人还跑去看戏?令狐俨被杯里的酒呛了一口,“她要是真在意这些,就不会跟你大晚上出去看戏了?正经人家儿的闺女会做这种事么?还有,这不正好么?善娘做了状元夫人,她以后可嫁个状元就行了。” 明奕“啯”的一声将杯中的酒干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将来她嫁给我,跟这戏文就一样了!” 令狐俨放下筷子,“你不会傻了吧?这怎么可能?如果说你是个不成器的还罢了,可你是要振兴明侯府的人,就算不能再得回历城侯的爵位,可光宗耀宗叫洛阳明家不再被南阳明氏给压着,也是你的责任吧?你觉得姑祖母她们会叫你任性妄为?” “这些我都想过,可是你不知道当我听到相逢说会等着我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而现在,如果听你的话按祖母跟母亲的想法,娶个出身好对家族有助益的女子,你认为相逢还会再要我?”明奕摇摇头,别的女子或许可以,但常相逢绝对不会。 “你要知道什么对你才是最重要的,女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还有,像常相逢那样的出身教养,于你的将来也没有多少帮助,你叫她怎么出去跟那些官吏太太们交际应酬?说面条怎么做的?每天的生意挣几个铜钿?”令狐俨觉得明奕想的太简单了。 “我也知道常相逢不是那种会委曲求全为你牺牲的姑娘,所以你才更要考虑清楚,如果她真的只中意你这个人,为你受些委屈有什么不行的?就算是做妾,只要有你护着,谁还敢小瞧了她去?”令狐俨苦口婆心道。 “如果今天喜欢她的人是你?你就准备跟她这么说?叫她做你的妾室?你觉得她会同意?”明奕不悦的看着令狐俨,觉得跟他无法沟通,“我从来没想过这些,我就知道,如果开口叫相逢委屈自己与我为妾,那是我在侮辱她,那样的我,也不值得她喜欢!” 说罢明奕也不再跟令狐俨争论,“你啊,你根本不懂,相逢说了,彼此钟情的两个人中间,是绝容不下第三个人了,如果我心里只有她,她心里只有我,若真是再在中间挤上一个,不但是侮辱了彼此的真情,而且对那个挤进来的人来说,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到时候三个人谁也过不好,我觉得也是,何况我是个男人,一个女人说了要等我回来娶她,我怎么能负了她?” 第31节 这是什么话?令狐俨现在都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常相逢是从什么洛河龙宫里转了一圈儿回来的,她说的话可是永安姑娘们绝不会说的,“行了,你要是铁了心,我也不再劝了,到时候你们哭的时候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 “嗯,你放心,不过我还有事要求你呢,我下个月就要进京了,相逢那里,麻烦你多照应,我也不是说叫你关照她的生意,就是如果她遇到了什么难事,你操着些心,别叫她吃亏了就成,”明奕将自己的另一番打算跟令狐俨说了。 “行,我知道了,”明奕马上要进京了,自己若是不痛快的应下,没得叫他走的也不安心,令狐俨点点头,“她现在生意应该不错,而东城那边不论是贺老大还是何县丞,你都交待过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儿,只要她能安分守己的等你回来,别再闹出什么事儿就成。” 之后的日子明奕每天下午就到荷花巷来转上一圈儿,理由嘛很“理直气壮”,读了一天书,出来透透气。 劳逸结合常相逢也不反对,每每中午卖完浆面条,就抽空炸丸子,蒸包子,烙菜馍,弄个粉蒸肉之类的农家小吃来招待他,待他加了餐后,也不多留,自己则开始活面擀面,准备下午的面条生意。至于外人会怎么看待他们,没人敢议论明奕,而常相逢,根本不在乎。 “你这么揉着不累么?我来吧,”明奕吃完今天常相逢给他炸的肉串,见常相逢进了厨房,也跟着进来。 “没事儿,经常干就习惯了,你看我不是一盆盆的和嘛,要是一下子全和了,我也揉不动,”常相逢忽然想到窦恒现在在家里承包了活面擀面的活,侧身道,“你要不要试试?要说你胳膊有劲儿 ,和出来的面才好吃呢!” “你的意思是,有力气的话和出来的面条就好吃?”明奕还是头一次见人和面,“我洗洗手,你叫我干。” “对,就这样,怪不得你家里人指望你为明氏争光呢,光从和面就看出来了,不但学的快,而且干的还好,”常相逢冲明奕比了个拇指,“你要是多和几次啊,都能自己擀面条吃了。” 虽然只是擀个面,但是被爱人称赞明奕心里还是很得意,“我要是万一落了榜,干脆就来跟你一起卖面条好啦,说不定咱们的生意会越做越大呢,将来盖个龙宫酒楼,直接压了盈樽楼跟令狐家的福满楼。” “哈哈,说的不错,不过就算是没有你,我也照样开得起龙宫酒楼,没准儿等你衣锦还乡的时候,我的龙宫酒楼已经开起来了,到时候我卖洛阳水席,”既然常相逢打定了主意要跟明奕在一起了,就不会自己一直摆个小摊等明奕来娶自己,如果她成了一家酒楼的老板,明家会不会更容易接受她一些? “你真的想开酒楼?太好了,”明奕一掌拍在被他揉的溜光的面团上,“要不要我从盈樽楼里叫几个大师傅出来?” “嘁,你又小瞧我啊,如果你说要考状元,你的老师说‘太好了,要不要我给你偷几份试题出来,’你高兴啊?”常相逢拿湿棉布将和好的面团盖了放在一边醒着,又往盆里臽面添水,“我自己的酒楼要凭我自己开起来,这样不论在谁面前,我都能挺胸抬头。” “好,我凭自己的本事考状元去,你在家里凭自己的本事开酒楼,到时候我骑着高头大马,拿了凤冠霞帔到龙宫酒楼来提亲,”明奕将头伸到常相逢面前,叫她帮自己擦了额头的汗水,信心满满的跟常相逢约定。 “好,那咱们说定了啊,”常相逢伸出手掌示意明奕跟她相击,“你要是敢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什么丞相家的女儿回来,我就拿这些面团砸死你!” “哈哈,你放心吧,我要是真的做了不是人的事儿,我就自己跳到面缸里闷死算了,还回来做什么?叫你骂啊?”明奕最喜欢常相逢佯做生气的样子,乌黑的长眉高高扬起,长眉下两只水汪汪的杏眼瞪的又圆又亮,樱红的薄唇微微翘成花瓣的模样,而明奕的整颗心,都溺在了这满满的甜蜜跟幸福之中。 “相逢,你这样可不成啊,时间长了,会有闲话的,”明奕一走,徐氏忍不住又来劝常相逢,“咱们做女人的,最怕名声坏了,就算是明公子将来会给你条出路,可现在你们没名没份的,这么常来常往的,不像个样子。” “唉,大娘,你看我跟你见过的闺女一样吗?不一样吧?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怕我走错了路,可是我跟明奕的事儿我心里有数,他是个好人,对我也没有轻薄敷衍的心思,他真心等我,我真心对他,至于外头的人怎么说我,我也不会在乎的,左右我除了明奕也没打算嫁别人,”明奕眼看就要进京了,常相逢非常珍惜跟明奕在一起的这些小时光,名声跟两人的相处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可是你要是坏了名声,明家怎么会答应娶你?”徐氏觉得常相逢想法太浅了。 “就算是我成天闭门不出,就咱们这种蓬门柴户的,明家人就会来提亲?”常相逢摇摇头,靠什么好名声别家姑娘不能及的德言容功之类的,她根本别想入了明家人的眼,所以她也不打算在那方面下功夫,倒不如做自己,以后明家真的看不上自己,起码她也不会觉得委屈。 “你既然都知道,怎么还跟明公子这么来往?以后你可怎么再嫁人啊,”徐氏觉得自己都搞不懂常相逢到底在想什么了,“你不打算嫁人啊?” “我现在只想相信明奕,等他回来,如果他没有回来,或是扛不过家人,起码我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他了,至于以后,大娘,我能说目前为止,我都没有想过要嫁人么?我现在最想的事情,就是将浆面条的生意做好了,攒下些钱,开个小饭店,然后,再一步步的开个酒楼,我要开自己的龙宫酒楼,”感情的事情尘埃落定,常相逢才能更安心的做其他的事情。 一个闺女家家的要开酒楼?徐氏愕然的看着常相逢,这丫头还真跟旁人不一样,酒楼那是一般人能开的?“真真的,你一个闺女家家的心咋那么大呢?” 原本常相逢开什么酒楼的想法并不迫切,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就算是为了明奕,她也要竭尽全力才行。 “这里就是什么龙宫小吃?卖那个浆面条的?”两顶小轿悠悠的在荷花巷口停下,一个穿了绯红碎花褙子的姑娘从前头的轿子里下来,问跟前的轿夫。 “是啊,姑娘,可出名儿了,你看看那生意,都排到店外头了,听说吃了这浆面条,身轻体健,肠胃也好,还不容易得病呢,从龙王爷那里偷出来的,”灰衣轿夫一躬身,小声跟绯衣姑娘介绍。 “什么龙王爷那里偷来了,不过是为了卖面条想的借口罢了,我吃着那面条也出奇不到那里,前几天咱们灶上的大娘用白醋跟面汁儿不是做出来了么?”绯衣姑娘好看的唇角挂着一抹轻蔑。 “你这人就是要强的很,公子出城咱们不趁着机会歇一天,非得叫来这儿,”明奕身边的大丫鬟侍剑从后头的轿里下来,小声抱怨绯衣姑娘。 “侍剑你就是心太善了,我是出来闲转的么?前几天你不也发现蹊跷了?咱们是公子身边得力的人儿,老太太将咱们指给公子,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好好服侍公子么?现在公子有事,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当不知道?”绯衣姑娘是明奕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捧砚,与侍剑是谭氏指的不同,在到明奕身边之前,她是令狐老太太院里的二等丫鬟,因此明奕的院子里处处以她为尊。 “那你今天来这儿又能做什么?还能砸了人家的摊子不成?要是叫公子爷知道了,咱们谁也落不着好儿,”侍剑担心的看看四周,她们这些主子身边的大丫鬟,从小吃穿比府里的小姐也不差什么,这么抛头露面的到大街上,还是头一遭。 捧砚在明奕的院子里长的最好,服侍明奕的年头也最长,至于将来的前途,她也已经给自己想好的,先是通房,后是姨娘,再为明奕生上个一儿半女,将来从婢到主,都是明摆着的事儿,当然这些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捧砚却不能直接说出来,“你也看见了,公子马上要进京了,不好好在府里读书习武,成天往外跑不说,有几次回来身上还带着面,那是咱们公子能碰得着的东西么?” 捧砚生了疑,不敢叫明奕身边的小厮打听,拐弯儿叫自己娘出来打听,才知道明奕现在爱上了吃什么浆面条,隔三差五的就往荷花巷里跑,那浆面条明奕也带回来孝敬过府里的主子,捧砚也跟着尝过半碗,不过是乡下人的粗鄙之物,她才不相信从小金波玉粒养大的公子爷爱上了吃面条? 再打听下去,捧砚敏感的发现了其中的猫腻,不过是浆面条店里有个长的不差的姑娘,当然,长的如何捧砚不关心,但这女人指定是个会勾人的,能勾的自家一心读书从不跟她们这些丫鬟们拧缠的公子爷动了凡心,这样的女人捧砚怎么能掉以轻心?万一真被接进了府当了明奕头一个女人,那她的前程怎么办? “那你问问公子不就行了?非得跑来,”侍剑没有捧砚那么多的心思,只觉得背着自己主子做这样的事,将来被明奕知道了,指定落不着好儿。 “公子是咱们的主子,你见过当奴才的去质问主子的?我啊,今天就是来看看这卖面条的是个什么人物儿,万一真是个狐媚不教咱们公子好的,回去跟老太太报一声,也是咱们咱们当下人应尽的本分,”这奴才应该怎么当,捧砚觉得自己比侍剑明白多了。 “你去叫他们清出来张桌子,就说我们要过去坐,”捧砚一指身边的轿夫吩咐道。 ☆、第67章 六十八自取其辱 “清桌子?为什么?”常相逢看着眼前这个倨傲的男人,有些不解。 “我家两位姑娘要过来尝尝你这浆面条,她们是金尊玉贵的人儿,怎么能跟这些人坐在一起?自然要清出张桌子了?不行,你这屋时这么挤,叫这些人都出去,我家姑娘要进来坐,”明家的轿夫在洛阳也是横行惯了,谁不认识他们身上这传承了百年的灰布衣? 他们家姑娘真是好大的屁股!常相逢心里微嗤,面上不露声色道,“这个不好意思,在我这小店儿里,来的都是客,大家都是两个铜子一碗儿的面条,谁也不比谁金贵多少,叫大家出去给你们姑娘腾地方的事儿,我是不会答应的,你家姑娘既然这么大的排场,肯定瞧不上我们这种野味儿,不如你们到福满楼,盈樽楼去高坐?” “常掌柜说的好,就是这理儿,什么高贵儿啊,还叫咱们这些老街坊给她腾地方?我就不信了,还有官家的小姐来这里吃面条?要吃也是叫下人买了带走吧?”一个常来的食客大声道。 “就是啊,跑这儿来吃面条的,能高贵到哪里去?顶多也跟我老张一样,有几间铺子,不过我家闺女跟婆娘要吃,我都是给她们带回去的,”另一个常客也附和道。 “这位大哥你听到了?我们龙宫小吃做的就是回头客的生意,在我眼里没有什么贵贱尊卑,再说这天儿也冷了,没得叫客人到外头吹着冷风吃面条的道理,要不你叫你家小姐们换个地方儿?”常相逢笑微微道,现在她看清楚了,这人穿的是明家下人的衣裳,看来是明家有人沉不住气了。 捧砚在外头久等不见有人出来,心下不耐烦,叫了侍剑就往屋里闯,正听见常相逢的话,她冷眼打量了常相逢一番,不由将原本看不上卖面条的女子的心思收了起来,怨不得叫什么“面条西施”呢,果然是有几分姿色,尤其是她笑不及眼的冷模样,怎么跟自家主母谭大太太那么像? “怎么回事?叫你要张干净桌子,你都去了半天,”捧砚冷冷看睨了那轿夫一眼,径直走到常相逢面前,“掌柜的,有地方坐吗?” 这两个姑娘一红一绿,长的么都不错,衣裳料子看着也不错(当然,太仔细的区别常相逢这个现代人也不懂),当前儿的女子头上戴了支大银钗,耳边腕上也是一色的足银首饰,再看看身后并没有跟着小丫鬟什么的,常相逢对她们的身份有了定论,“这儿有张空桌子,两位姑娘若是不嫌弃挤的慌,坐这儿就好啦。” “你叫我们坐这里?跟那些人离的这么近?”捧砚的脸腾的就红了,她要是坐在那儿了,就跟后头的胖男人背对背了,万一叫人占了便宜,“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那请姑娘教教我应该怎么做生意?看到两位高门大户家的丫鬟姑娘出来了,就要把我的客人们都赶出去?不好意思,这店是我的,规矩自然也是我定的,我这儿啊,就是这规矩,”常相逢抬头看到又有客人进门,也不再理会捧砚,“这位大哥,来来这边儿坐,给你盛碗面条?” “你干什么?这位子不是说叫我们坐的?你又叫人来坐?”捧砚被常相逢这种无视的态度气的肝儿疼,直接在凳子上坐了,“这里是我的位子。” “哎呀大哥,你也看见了,那边儿两个姑娘家家的,不好叫你们挤,要么你跟这位老叔挤挤,吃面条也快的很,大家凑和凑和,谢谢你了啊,今儿天不好,外头不好摆桌子,我这店小挤了些,”常相逢示意徐氏给客人端面条,自己则又回来向捧砚跟侍剑道,“两位姑娘一人一碗儿面条?外头抬轿的大哥们要不要一人给他们端一碗儿?” “嘁,还挺会做生意的,见人就招揽,”捧砚被常相逢一句“丫鬟姑娘”气的柳眉倒竖,可旋即又想丫鬟怎么了?丫鬟也要看是什么人家的,自己可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要金贵的多,“行了,你的面条也别盛了,我也不乐意吃,你跟我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不好意思,如果两位不打算来吃面,那我就不送了,至于你要跟我说什么话,对不住,我这儿忙的很,没功夫听,您二位啊,赶快回去服侍你们的主子要紧,什么时候大户人家的丫鬟都可以带了一群男人出来耀武扬威了,”常相逢才懒得理会这两丫鬟呢,她没有轻视她们的工作的意思,可是你要是找着叫人轻贱,那也怨不得她了。 “你,真真是给脸不要脸,我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捧砚被常相逢在侍剑面前下了面子,已然恼羞成怒。 “我们常家上数到查不着祖谱的老祖先,那都是良民出身,不需要一个奴才给面子,这位姑娘,看你的打扮也像是个听得懂人话的,我劝你一句啊,这里的每一位,都用不着你给面子,要是明家人想给大家面子,怎么也得来个主子才行,”常相逢哪里会将一个丫头放在眼里,这敢大明大放做着小轿到自己面前来的,只怕在明奕跟前也是有些说头的,这捧砚倒是给她提了个醒,明奕不会白天来跟自己谈情,晚上跟这两妞儿上炕吧? 常相逢眼中的不屑像把刀一样扎在捧砚脸上,她再也顾不得原本准备向常相逢展现的礼仪规矩,大声道,“来人,把这个店给我砸了!”捧砚相信就算是老太太跟大太太知道了,也会赞成她的做法的。 “麻烦大家让让啊,这位前历城侯府的丫鬟叫侯府的下人来砸我的小店儿呢,大家快些吃了出去免得误伤,还有,那个锁住,你快放下手里的活,到衙门里报官,快去,”常相逢微微一笑,将身子让到一边,“大家都来开开眼,瞧瞧明家的一个丫鬟有多大的气派!对了,谁到明府也送个信儿,万一这个丫鬟姑娘累了,侯府也得派车马车来将人接走?” “捧砚,使不得啊,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你回去可是,大太太的脾气你可是知道了,只怕老太太那边也不好交待,”侍剑没想到捧砚的脾气这么大,居然叫人砸人家的店,她一直也在观察常相逢,几句话听下来,就知道这姑娘不是个好惹的,若是将来真进了明府,只怕将来吃亏的还是捧砚。 “我,你好大的胆子!”捧砚也没有想到常相逢这么硬气,而且还一副要将事情闹大的派头,一时也僵在那里,她原以为自己一说砸摊子,这乡下丫头就会磕头求饶的。 洛阳人给明家面子是不假,可明家人傲是傲了一些,但从来不在洛阳作恶,尤其是这些年,明家没有在朝廷里为官的男人, 对外就更加低调了,今天的事儿如果叫常相逢闹到衙门里去,不论常相逢吃不吃亏,自己回去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怎么?你们不砸了?砸啊?叫我看看姓明的有多厉害?”常相逢冷冷一笑,叉腰指着捧砚骂道,“你们明家的主子出来还知道与人为善造福乡邻,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可倒好,明奕是哪点儿对不起你们了,叫你一个奴才出来败坏他的名声?今天我把你想说我的话直接告诉你,‘回去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别以为脸长的白了些,就敢出来仗着主子的势丢人败兴打家伙儿!’” “你,你,粗鄙!”捧砚万万没想到自己不但被常相逢反将一军,而且还被常相逢用如此粗俗不堪的话骂了,登时红了眼眶,“像你如此粗俗的女人,想将明家的门儿,想都别想。” “我是什么样的女人轮不到你一个伺候人的过来评价,而且,”常相逢看向满脸通红一直紧紧拉着捧砚手臂往外拖的侍剑,“怎么,这位姑娘,明家主子的事,是由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来决定的?真真是好规矩!” 这话自己是绝对不能认的,不然回去非被主子们打死不可,侍剑都要给这两个不省心的跪下了,“没有,真的没有,常姑娘我们错了,我们就不该来,捧砚失心疯了,对不住您,奴婢给您赔礼了。” “我看这丫头也是失心疯了,哪有跑来就砸人家摊子的?”一旁食客也看不下去了,“人家相逢一个姑娘家家的,支撑个小店儿容易吗?你们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当大家都是瞎的吗?” 看着侍剑带着捧砚落荒而逃,常相逢沉着脸回到店里,今天的事儿如果明奕不给她个交代,是绝对不算完的! 明奕直到城门落钥时才从顾县回来,一进府门就看到自己院里的小丫鬟探头探脑的在二门处转圈儿,“苹果,有什么事儿?” “公子爷,是侍剑姐姐叫奴婢过来给公子爷带个话儿,”苹果一边随着明奕回自己的青松院,一边将今天捧砚带了侍剑到荷花巷的事情跟明奕讲了,“现在大太太将捧砚跟侍剑两位姐姐都叫到她的院子里去了-” “你说今天捧砚跟侍剑到荷花巷去了?还要砸相逢的摊子?”明奕停下脚步,心里暗骂一声,转身就要往大门处跑。 “公子,大公子,你回来了,大太太吩咐了,一回来就叫您过去呢,”明奕才到二门儿,就被一个妈妈给抓住了,“快走吧,大太太脸色可不好看,您可小心着些。” 明府大太太谭氏住的明蔼院里鸦雀无声,明奕一进院门,就看到跪在当院的侍剑跟捧砚,捧砚一看到明奕,眼泪就落了下来,“公子-” 明奕根本就没理会捧砚,一提袍子进了正房,“母亲,您找我?” “嗯,我叫春柳妈妈你来,为的是何事你想来也是明白的,”谭氏身边除了带明奕进来的贴身妈妈春柳外,再无别人。 明奕在谭氏身边坐下,沉着脸道,“我看侍剑跟捧砚都跪在外头,娘处不处置她们?”如果不处置,明奕自己也要动手的。 “这两个丫头,居然敢在外头仗着明家的势扬言砸人家摊子,被掌柜的喊着报官,这种目中无人,败坏明府声誉的奴才,留着有什么用?左右这两个年纪也不小了,一会儿叫她们的娘进来,带出去嫁人就是了,”敢这么公然仗明家的势,这两个丫头心太大了,不论捧砚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谭氏是不会留她们了,“你祖母那时我也已经叫人过去禀明了,她不会再问你的。” 敢跑到常相逢那里去闹的奴才,不论跟了自己几年,明奕都不会再留了,颔首道,“娘安排的极是,就这样吧,免得这些人以为服侍了我就比旁人强了,成天谱儿摆的比主子还足,出去丢的还是咱们明家的脸。” 只顶着明家的名义出去欺负人这一条,捧砚就死不足惜了,明奕将来可是要入仕的,这种事万一传了出去,于他的官声没有一点儿好处,不过谭氏还是对明奕的表现有些意外,这两个丫鬟可是跟了明奕四五年了,可以说是一块儿长大的交情,对他也是忠心可嘉,谭氏以为自己处置了捧砚跟侍剑,明奕会为她们求情,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干脆,心里不免对那个“常相逢”又警惕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在考虑明天加更不,毕竟是过节呢。大家都过团圆节哈~ ☆、第68章 六十九处置 因着对“常相逢”的不满,谭氏对捧砚跟侍剑反而多了份宽容,“这两个丫头可是跟了你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你若是舍不得,教训一顿留下来也成。” “不必了,是我太宽纵她们了,才会叫她们做出这种不知轻重的事来,母亲将她们好好发嫁了也算是全了我们的主仆之情,还有今天但凡跟着捧砚她们出门儿的,一人二十板子,谁也不能饶!”说罢明奕再也坐不住了,“就这样吧,我有事呢,出去一趟。” 见儿子坚决,谭氏也不再跟他争论这些,只是明奕现在要出去,明显就是惦着那个常相逢呢,“你从顾县刚回来还要再出去?也不怕累着,再说这都什么时辰了,快去梳洗了换件衣裳给你祖母请安去。” “太太,外头捧砚跟侍剑的娘来了,说是过来给太太磕头,” 明奕哪里有心思给令狐老太太请安,正要找借口,就听到外头有小丫鬟禀报。 “既然你下了决心,叫她们进来吧,”谭氏叹了口气,“到底服侍你了一场,你先别走,叫她们给你磕个头,也算是全了礼数。” “公子,奴婢只是怕那个姓常的在外头坏了公子的名声,才好心去提醒的,没想到她生怕事情闹不大,百般讥讽奴婢,还大声说我们是明家的人,真的是这样的,公子,奴婢从来没有想过做对公子不利的事情,”捧砚一进正房,一下子冲到明奕身边抱着他的腿跪下,“奴婢完全是为公子着想啊。” 捧砚觉得自己太冤枉了,难道为自家主子的名声着想叫那些不安分的女人歇了心思也错了?如果她错的话,就是错在太小看了那个常相逢的无耻跟狠毒! “相逢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来告诉我,你下去吧,这些心眼不必在我面前耍,”明奕恨不得一脚踢死捧砚,他还没有跟母亲谭氏说过常相逢呢,原本明奕是打算先叫母亲绝了自己武科之后跟南家订亲的心思,然后再想办法叫她见了常相逢,再提出自己想娶常相逢为妻的事情,现在可好了,被这个贱婢用这样的方式将常相逢推到了母亲面前,她哪里会对常相逢有好印象? “堵了她的嘴拖下去,”谭氏看着蠢的出圈儿的捧砚,冲春柳妈妈道,“将这个不知道高低的东西给我送到灵宝山里的庄子上去!” 灵宝庄子可是在山里,进去了一辈子就难下来了,这下不但捧砚,连捧砚的娘都呆住了,“太太-” “行了,下去吧,”谭氏的话说出去是从来不会再改的,一挥手叫人将捧砚跟侍剑拖了出去。 “娘,”明奕看着谭氏黑沉的脸,也不敢走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相逢真不是那样的,她跟一般的女子完全不一样。” “每个女子都是不一样的,这世上你都找到相同的叶子?”谭氏抿了口茶,轻声道,儿子从小自己就悉心教养,尤其是男女之事上怕再蹈他父亲明章的覆辙,看的极严,现在好了,叫一个乡间女子轻易哄了去。 “不是,娘你听我说,相逢也是个可怜人,可是儿子并不是因为她可怜才喜欢她,儿子是因为她做的事情,”明奕滔滔不绝的跟谭氏讲述自己遇到常相逢的每一个细节,跟她一起做的第一件事情。 “娘,你说说,哪个女子能说出‘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的话?这就是气节,我将来可是要从军的,相逢这样的姑娘可不就是我最想要的?”明奕一口将杯里的茶干了,然后总结性陈词。 谭氏从来没有见过儿子像今天这个样子,不但跟自己说了几年都没有跟自己说过这么久的话了,而且现在他闪亮的双眼跟嘴角掩不住的笑容更是刺疼了谭氏的眼睛,“你觉得她与众不同,只不过是你从未见过这种乡下的粗鄙女子,你看到的气节在我看来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 第32节 “可是这种你们眼里的乡下女子的‘粗鄙’却是儿子最喜欢的,那些高门贵女的故作姿态,儿子是看都不想看的,还有你口里的匹夫之勇,我却知道,如果高门贵女遇到了这种事,只怕除了哭,就是自尽以示清白了吧?”明奕不喜欢听谭氏这么说常相逢,在他看来,常相逢身上最动人就是她这种不畏强权宁死不低头的气势了。 看来自己儿子是真的陷进去了,“真正的高门贵女教养仪态是跟着骨头一起长成的,你见过的不是真正的贵女,也难怪你心里腻味,等你中了状元见过了真正的贵女,就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女子做内助了,还有,那些贵女们怎么可能遇到市井无赖?你难道要叫人笑话你的妻子曾经被人轻薄?” “有句话叫世事难料,我说的是相逢旁人难及的傲骨,母亲却在跟我就事论事,”明奕叹了口气,“我现在不奢望你接受她,喜欢她,但是我希望像捧砚这样的事不再发生,另外,不论我科举结果怎么样,母亲最好不要私下决定我的亲事,我不想你们结亲不成反而结仇。” 谭氏眼睁睁的看着明奕向自己一礼而去,无奈道,“你这个孩子,你要记得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是什么!不是那些儿女情肠!” “公子,公子你到哪儿去?”平安跟吉祥看着明奕牵了马出去,吓的一把抱住马头,“都这时候儿了你要是出去,大太太会责骂小的们的。” “你们让开,小心我抽你,”明奕一脚踢在平安的肩头,扬鞭出了明府。 天儿虽然晚了可是常相逢也没有睡着,倒不是因为明奕的丫鬟过来寻事而生气,而是她发现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个家伙私生活问题,而今天来了丫鬟,明天呢?是不是太太该来了?下来还有老太太?会不会有人给自己甩银票啊? 等明奕到荷花巷的时候,龙宫小店已经关了门了,明奕不好直接敲门,他围着徐老太的院子转了一圈儿,看看并不太高的院墙,“你们在这儿等着我,我进去一趟。” 说罢也不理会平安跟吉祥有没有听懂,飞身便上了院墙,轻轻落在徐氏院内。 “相逢,相逢你睡了吗?”明奕从徐氏的院子翻到常相逢的院子里,看了眼黑漆漆的小屋,鼓足勇气敲了敲门。 明奕?常相逢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开门,“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她这半边院子为了充分利用空间,从院墙到厢房都搭了棚子的,“你把我的棚子给弄塌了?” 见常相逢一出来就奔外头检查自己的凉棚去了,明奕有些哭笑不得,“没有,你别看了,我从徐大娘那边跳进来的,不过我看你们的院墙得叫人再加高一些。” “再加高你跳不跳的进来?”常相逢打量着自家的院墙,反正她要是想翻墙,必须得有梯子啊。 “再有个半人高,也挡不住我,”明奕估量了一下高度,道。 “那不就成了,我们这院墙不高,但从来没有出过失窃的事情,如果真碰上像你这样的,再高也没有用,”常相逢甩手进屋搬了两张小靠椅出来,“坐吧,你事你直接说。” “相逢,我为因为今天的事儿来的,捧砚跟侍剑都是我的丫鬟,一直照顾我的起居,平时挺安分的两个人,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我娘已经叫她们的家人来将她们带出去嫁人了,以后这样的事情我保证再不会发生,”明奕小心的看着常相逢的脸色,生怕她生气了不理会自己。 “真的只是照顾你起居的大丫鬟?虽然我没有在有钱人家待过,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听说过的,你们这种少爷,到了一定年龄家里可是会安排什么‘通房’的,我看那个捧砚姑娘的气势,估计是准姨娘吧?你就这么把她打发了,不会太薄情了些?” “没有,真没有,相逢你信我,我从小拜的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练的童子功,唉,说这些你也不懂,反正我没有那个,就是那种丫鬟,家里怕我移了性情,也不许的,”明奕面红耳赤的跟常相逢解释,又怕常相逢听不明白,可是再直白些的话他又开不了口,半天道,“你就记住一点,她们就是家里的大丫鬟,而且我也不是那种薄情的人!” “那我倒真该谢谢你师傅了,叫你练了什么童子功,不然你这种‘不薄情’的人,还不知道要厚待‘从小服侍’你的姑娘呢,”常相逢想到那两个敢跑到她店里闹事的丫头心里就不舒服,冷笑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自己哪有这个意思了?明奕无语的看着跟自己并排而坐的常相逢,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你还在生气?我就知道你一准儿会生气,赶着过来道歉,我真的不知道她们这么没规矩,竟然敢跑来找你,”明奕都要悔死了,早知道这样,他一早就把这两个心大的丫鬟给打发了。 “你离我远点儿啊,小心你的童子功,”常相逢拍开明奕的手,正色道,“我是很生气,从应下你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不代表我连你家的下人都要应付,她们算老几,凭什么对我们的感情指手画脚?” 明奕被常相逢一句“小心你的童子功”雷了个外焦里嫩,也不好跟她解释自己练的到底是什么功,一味的点头称是,“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娘将她们打发了我根本没拦着,连主子事情都敢管的下人不能留,可是相逢,这事儿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能把账算到我头上,不然我太亏了。” “你有我亏?平白被个不相干的人跑来气了一场你知道你的感受么?要不是现在跟你分手就中了别人的奸计,我直接就不要了你了,”常相逢杏眸一瞪火气又上来了,伸手点着明奕的脑门儿,“小子,你给我长点记性,以后如果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来找我,我都算到你账上!” “不会再有了,你相信我,真不会再有了,我也跟我娘说了,我的亲事必须我点头才成,”明奕只差没有指天为誓了,“相逢你放心,我回去就跟我娘说,以后我的院子里不放丫鬟,我的起居都交给平安跟吉祥两个。” 这个主意还不错,虽然这种事主要看男人,可是男人再三贞九烈,也架不住身边有几个时刻准备爬床的丫鬟,常相逢“欣慰”的拍拍明奕的肩膀,“你话可是你说的,别叫我将来发现你哄我啊,若是敢哄我,哼哼,” “若是叫你发现我骗了你,是打是罚我都认,”明奕看常相逢脸色回缓了,忍不住牵了她的手道,“从今往后,除了你,别的姑娘不会近我三尺之内,行不行?”常相逢这么介意自己被旁人惦记,明奕心里简直就能溢出蜜来,对他说,常相逢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儿辩解的意图都没有。 “真的?别看你有功夫,我要是收拾你可是根本用不着功夫的,”常相逢被明奕脸上的幸福感染,任他捏着的自己的手指,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记住你自己的话啊,不然我的凉粉刀可是不认人。” “哈哈,知道了,我可不想被你拿刀架在脖子上,”明奕被常相逢“凶神恶煞”的模样给逗的仰天大笑,“你一拔刀,”他学了学吉大勇当时的样子,“我一准儿吓的腿都软了。” “嘁,你知道就好,”常相逢拍开明奕伸到自己脸颊上的手,自己将手掌比成刀状架到明奕的脖子上,“别以为你功夫高就能逃过我的长刀啊,常氏刀法之下,所有负心汉都无处可逃!” “常氏刀法?就这个?”明奕明显感觉到了常相逢柔软的手掌抚过自己的脖颈,不等她抽出手,头一歪便将常相逢的手指咬在口里,再也舍不得松口。 常相逢的手指被明奕含住,当时就红了脸,想抽却有抽不出来,窘的都不敢看明奕了,“你做什么,快放开!” 明奕的舌尖划过常相逢的指尖不觉脸也红了,忙松开道,“叫你那么凶!” “天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尴尬的气氛最终还是被常相逢打破了,“快走吧。” “噢,”明奕留恋的站起身,四下看了看,周四的宅子的围墙都是一样高的,如果徐家忽然加高了围墙也确实怪异,“那你晚上上好门,谁叫也别开。” “放心,这儿太平着呢,”常相逢抿嘴一笑,“我晚上一直都上着门呢,你别担心,”像明奕这样分分钟就从人家家墙头窜过来的,估计也没有几个。 “那我从庄子上给你抱只狗来?那种大的?”明奕又想了个主意。 “算了吧,我开门做生意的,你一只大狗蹲门口,谁敢来?”常相逢摆摆手示意明奕快走,她不太爱养猫猫狗狗的,明奕的提议在她这里自然不会通过。 作者有话要说:节目快乐,下午我再加一更啊。 ☆、第69章 七十拥抱 看着明奕一脚点地直接“飞”到了墙头上,还回身冲自己摆手,常相逢两眼已经成了星星状,早前的不痛快立马化为浮云,自己的男朋友太man了有没有?简直想自己冲上去好好抱一抱,“你下次也带我上去啊!” “我现在下去带你?”月光照在常相逢激动的发光的脸上,明奕可以清楚的看见常相逢脸上满满的迷醉跟爱意,原来她是这么的喜欢自己,明奕心头一动,直接从墙头跳了下来,将常相逢抱在怀里。 “啊?不必了,我还没准备好呢,”常相逢被忽然跳下来的明奕吓了一跳,不安的挣了挣身子,又看了看自家的屋顶,“还是算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跟你上去,对,咱们得找个高些的地方,这里太低的,也没有好景致看。” “以后?”明奕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的怀抱,现在才发现常相逢真的好瘦小,禁不住让人心生怜意,“现在不想上去看看?” “唉,大娘家里的房子可是有年头儿了,咱们要是上去掉下来怎么办?”明奕火热的手抚在常相逢腰上,常相逢两腿发软,险些站不住,“你离我远一些,快走吧。” “我离你已经很远了啊,这样才算近,”明奕一紧手臂加重了力度,“你太瘦了,以后不要再这么辛苦,小心身子受不住。” “我结实着呢,这点儿活才算啥?你没发现,这都长高了,”常相逢拿头靠了靠明奕的肩膀,自己已经可以靠到他肩头了。 “要再高些,再胖些,”明奕轻轻将常相逢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我喜欢看你胖些,”明奕搜寻着记忆里见过的姑娘,好像没有人像常相逢这么辛苦过日子的,可是却也是这样辛苦撑起一个家的常相逢,最能打动他。 “你喜欢丰满的?”常相逢又邪恶了?愤愤的从明奕怀里抬起头,不满的翘起唇,“我看你那两个丫鬟倒是都不瘦!”捧砚跟侍剑都有窈窕有致的身材,自己,大概是因为小时候过的不好,实在乏善可陈。 这丫头简直就没法跟她好好说话,明奕眼中只有常相逢那上翘的双唇,那丰盈的红润的唇如一朵盛开的花吸引他去汲取其中的甜蜜芬芳- “唔,”常相逢还没有回过神,就感觉到明奕已经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吓的她连忙要躲,可是上半身被明奕紧紧箍着哪里躲的开? 这家伙根本就不会吻人啊,常相逢虽然没有实战经验,可是爱情片还是看过不少的,人家拍个吻戏哪个不是缠绵绯恻叫观众恨不得冲上去当个嘴替,而她现在怎么觉得完全是一场无声的厮杀,牙齿相碰的声音都在耳边! “你,你放开我,不是这样的,”常相逢好不容易从明奕的“魔爪”下挣脱出来,抚了下生疼的嘴唇,看着一脸茫然的明奕,连亲吻都不会的明奕,今天真是格外可爱。 “要这样,”常相逢踮起脚两手揽住明奕的脖子,轻轻将唇印在明奕的唇上,停了一下赧然道,“只许跟我做这个哦。” “傻瓜,这样的事我当然只跟你做,”常相逢的主动让明奕幸福的都想大叫起来,他一使劲儿将常相逢抱离地面,狠狠的转了几个圈儿,才将已经晕头转向的常相逢放下来。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你不用体罚我,咳,我都快吐了好不?”这个男人怎么不懂温柔啊,抱着她转圈儿也给常相逢一种自己随时会被扔出去的感觉,难道习武之人就这么与众不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见常相逢要生气,明奕心里叫苦,连忙拉了她赔不是,“以后我轻一点儿。” “噗,好啦,我没事的,你还想以后啊?我跟你说,你快走吧,以后老实在家里读书,我呢,好好的做自己的生意,争取你来求亲的时候,我带着大把的嫁妆等着你,”常相逢给了明奕一个叫他安心的拥抱,既然都确定了彼此的心意,那大家安心等待就好,眼前还有比卿卿我我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 自己看中的姑娘还真是通情达理,明奕爱怜的帮常相逢捋了捋被他弄乱的头发,“我知道了,我这就走,你要等我回来娶你。” 之后的日子明奕很少再到龙宫小吃来,就算是来了,也是远远看一眼忙碌中的常相逢就走了,而常相逢的生意却做的风生水起,虽然算不上日进斗金,却也刨去所有的开销跟成本,一月下来,居然还能落上好几两银子。 “相逢,”这日常相逢正在活面,就看到常巧姑挑帘进来。 “姐,你咋来啦?家里的面条怎么办?”她们这种方子不敢示于人的,除了亲力亲为,实在找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了,“你教给我姐夫了?” “没有,幸亏没有,”常巧姑看到妹妹,眼眶不由红了,她连忙将头转到一边,装作打量常相逢小店的摆设,“怎么样,我也好些日子没过来了,生意还好吧?” 常巧姑这明显是受了委屈才跑来找她的,而且委屈的还不轻,不然也不会生意都不做了跑过来,但常巧姑不说,常相逢也不直接问,“还不错,这月底一算账,别看我这儿没凉粉,早上热豆腐,中午晚上卖面条,居然还落了二两多银子呢,一年什么本儿都能回来啊。” “是啊?那太好了,我就说嘛,你想做啥,没有做不成的,这面醒的怎么样了?我看看,”常巧姑强笑着去揭盖着面团的锅布。 “我来吧,你跑了这么远的路,进屋歇歇去?”常相逢端了面盆放到案板前,撒了些玉米面开始揉起来。 “我有啥累的,我一点儿也不累,咱们一起干吧,这样也快些,”常巧姑垂着头不想叫妹妹看到她的脸色,只是从案板底下又抽出一根擀面杖,“没有案板了,我去问问徐大娘有没有。” “大娘也忙了一中午了,才回去歇着,你别吵她了,我干就行了,你坐下吧,”常相逢叹了口气,在自己这个姐姐面前,她还是输了,“说吧,出了什么事儿了,你这么出来,东门的生意不做了?” “不做了,没什么意思,不想干了,”妹妹一开口,常巧姑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我最烦的就是女人哭了,你说你有事说事,有气就找那个气你的人撒气,哭有什么用?咱娘哭了这么多年,哭回什么来了?”常相逢将擀面杖扔到案板上,“我出去了,你先哭好了,再来跟我说话。” “不是,相逢,你不知道,我心里太委屈了,”常巧姑见妹妹要走,一把拉住她,“那个李翠儿,现在就在半个店儿呢!” “李翠儿?她怎么到半个店儿的?她来了你竟然跑出来了?”这下常相逢也不淡定了,“她去那儿干嘛?” “是你姐夫将人领回来的,说是在路上遇到她的,她那个后娘带了人来找她,刘秀兰不敢再留她了,就叫她跑了,结果路上遇到你姐夫了,你姐夫那个人你也知道的,最是心软,大晚上的她也没有地方去,就将她领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昨天晚上?”常相逢在常巧姑身边坐下,“你就气的跑我这儿来了?”如果不喜欢李翠儿,走的也应该是她不是常巧姑啊。 “有小半月了,”常巧姑看到常相逢拉下的脸,有些心虚,急忙道,“我没叫她在家里住,让她住柳嫂子家里了。” “行了,你回去吧,反正你跟咱娘一样,忍者神龟,现在来我这儿哭诉一下,心里舒服了,回去继续忍着就好了,等以后人家那天挺着肚子说怀了我姐夫的种,你再来找我就行了,”常相逢回身又跟自己的活好的面战斗去了,居然叫人家在自己家门前住了小半个月了,才知道来找她。 看妹妹发火了,常巧姑连忙解释自己一直忍着的原因,“起初你姐夫也是说她可怜,而且以前在甜井胡同的时候,李翠儿好像对你姐夫挺好的,我想是到底在一个屋檐下住过,她又遭了难,而且你姐夫又说了叫住到柳嫂子家里,也就算了,谁知道-” “接着说,”李翠儿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洛阳说大不大,可也绝对说不上小,李翠儿竟然能在半路上遇到窦恒,这摆明了就是有目的的,可这两口子竟然还将人带回了家里。 “你那天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呢,也知道她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咱们不好多留,所以才说家里太小不好留个无亲无故的姑娘,叫你姐夫将她送到柳嫂家里去了,可是-”李翠儿的无耻程度实在超出了常巧姑的预料。 “结果你跑我这里来了呗?她是不是特别勤快,完全没有走的意思,而且你每每卖面条回家就能看到她洗衣做饭,而且还是跟我姐夫在一起的?”常相逢冷笑道。 常巧姑没想到妹妹居然全能猜中,吃惊的瞪大眼,“你咋知道的?” 常相逢看着常巧姑,一身蓝布碎花夹衣,下面是灰布裙子,头发拿木钗别了,外头包了个显然是用边角料做的红布手巾,常巧姑这还没有二十好不好?正是花样年华,这打扮,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你成亲时的新衣裳呢?怎么不穿?” “新的现在怎么穿?咱们成天干的活多费衣裳啊,那个得等过年,”常巧姑看着常相逢身上的暗绿滚边夹衣,虽然料子很普通,可是下摆却被手巧的妹妹绣了精致的花边,一看之下亮眼的很,“你穿成这样,还在外头做生意-” “我穿的怎么了?不好看?”常巧姑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居然还来给自己的穿着提意见,“你的意思是,你穿成这样,是为了在东门做生意的时候方便?”常相逢不想跟常巧姑讲什么穿的干净漂亮,也能增加食客的好感度之类的话,那样只会叫她误解。 “也不全是啦,不过巧丫,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今天来是太生那个李翠儿的气了,跟我穿啥有什么关系?”常巧姑觉得常相逢完全没有体会到她的心酸,委屈的辩道。 “你为什么会生李翠儿的气?是因为她吃了你家的粮?睡了窦家的床?不是吧?是因为她老在我姐夫眼前转悠,叫你有了危机感,对了,你还没有说重点呢,今天又怎么了?李翠儿在我姐夫跟前转了也不是一两天了,你到今天忍不住了?”常巧姑这智商跟见识,两人根本说不成个话! “李翠儿打什么主意,你姐夫老实看不出来,可我能看不出来?这几天我都是叫你姐夫出去卖凉粉,我在家呆着,结果,我做熬浆的时候她一直在灶火外头转悠,还推门,幸亏我留了心眼将门顶住了,回来跟你姐夫说,你姐夫还说我小心眼防心太重,说那个翠儿什么心很好,只是看我累了想帮忙而已。” “就因为我姐夫替李翠儿说了好话,你就跑出来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人家戏肉都没上呢,正妻就气出去了,常相逢暗骂常巧姑没出息。 这些天因为李翠儿成天在自己家里晃荡,常巧姑嘴上不能说,心里已经压了一肚子的火气,可李翠儿乖巧勤快,她心里的有火也不好发作,今天终于找到了发泄口,谁知道一状没告赢窦恒反而替李翠儿说话,常巧姑气极之下直接就摞挑子跑出来了,原想着到了荷花巷,妹妹会帮自己出气,结果可好,没得到一点儿安慰,反而被常相逢给说了一顿。 “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走了,我去看看咱娘,”妹妹不理解自己的伤心,常巧姑意兴阑珊的起身道。 “看过之后呢?住在甜井胡同等着我姐夫来接你?前提是将李翠儿撵走?你肯定这样之后姐夫不会对你有看法?他会不会觉得你心不善不容人?”常相逢打击起常巧姑来一点儿也不客气,“而且你就这么摞挑子走了,家里的生意也不管了,姐夫会怎么想?” “那,那我咋办?我是不是那种不容人的人,你还不知道?如果李翠儿是个好的,我能不容她?再说了,你以前不也说了,她有爹有娘的一个大姑娘,从家里跑出来,将来人家爹娘找来了,咱们怎么说?”常巧姑无助的看着常相逢,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才到妹妹这里来的啊。 ☆、第70章 七十一求助 见姐姐委屈的眼泪直流,常相逢长叹一声,前世一定是常巧姑积了大德,老天才派她过来“保护”这个姐姐的,“你高高兴兴的回去,回去就说是我给你捎的信儿,叫你去看咱娘了,然后到家赶紧把面条做了出摊儿去,还有,把你自己好好捯饬捯饬,你找个镜子照照,穿成这样,人家还以为你三十几了呢,姐夫能待见你?” 见常巧姑又想开口反驳,常相逢眼一瞪,“你别跟我辩,衣服就是叫人穿的,怕磨坏干脆光着好啦,你对姐夫倒是大方的很,换季就给做新衣,你呢?这里头的衣裳还有补丁吧?我再问你,李翠儿穿的咋样?也像你这样头上包个手巾就出来啦?” 第33节 这个常巧姑倒没注意,经常相逢一提醒,她在恍然大悟,李翠儿从窦家跑出来,倒很是带了两件齐整衣裳,而且每天也是收拾的干净利索,就算是没有首饰,也会在鬓边插朵野花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果然是没安好心。” “她没安好心你不会是现在才明白吧?”常相逢觉得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自己说了半天,她是这么理解的?“我的意思是,你跟姐夫感情再好,你们的生意再重要,也别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女为悦己者容你没听说过?尤其是,你把姐夫给打扮的人模人样的,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晒你很贤惠?” “男人的衣裳就是女人的脸嘛,他收拾的齐整,也说明家里有个好老婆,”常巧姑没觉得自己错在哪里了,一个好媳妇,不就应该是好吃的好穿的先给丈夫跟孩子嘛?自己有件衣穿有口饭吃就很好了,“你姐夫也没有说我什么。” 常相逢都不想跟常巧姑再多废话了,她们两个隔着的不是马里亚纳海沟,而是两个世界啊,“可是我姐夫也是个男人,一个长着眼睛知道美丑的男人,你这个样子,还成天不在家,李翠儿那个样子,成天跟姐夫在家里呆着,你安心吗?” 当然不安心,不然常巧姑也不会生气的跑出来了,“难道我穿的漂亮了李翠儿就会走了?” “第一,你穿的漂亮才能对得起你每天这么努力的为生计奔波,什么时候都别忘了,你活着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任何人,现在不是为了窦恒,将来也不是为了你的子女,第二,你穿的漂亮了,姐夫就就算是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是喜欢的,你们感情好了,李翠儿才没有下手的可能,还有,姐夫为什么非要在家里呆着?叫他到东门上去啊,你在家里不就好了嘛!至于那个李翠儿,她还能姐夫走哪儿她跟到哪儿?一句‘小心坏了名声’就打发了,”常相逢知道一时半会儿给常巧姑洗不了脑,直接告诉她方法。 “还有,你回去就说我听说李翠儿从刘秀兰那里跑出来了,觉得翠儿跟我的命挺像的,我们原本就好的很,所以叫我姐夫把翠儿送到我这儿来,跟我一块儿住,这样大家也方便些,左右我这里也缺人手,她给我做工,我给她工钱,比在柳嫂子家里,麻烦人家强。” 就凭窦恒跟常巧姑,根本对付不了李翠儿,放在常相逢眼皮底下,目前是最稳妥的安排了。 “真的?这个办法好,”常巧姑破涕为笑,“那我这就回去。” “你等下,有些话我提醒地前头,你听不听是你的事儿,就像我刚才说的,你如果再这样只知道卖面条,不知道拾掇自己,如果有一天真成了下堂妇,你也别怪哭着喊着窦恒没良心,你自己眼瞎什么的,你自己也有责任。” “你胡说啥呢?你姐夫咋会是那样的人?”听常相逢说这个,常巧姑明显不乐意了,她生气是恨李翠儿不要脸,不是自己丈夫有毛病。 “我姐夫是啥样的人我很清楚,我也只是希望你多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一些,不是一味儿的奉献大家就会觉得你做的好的,不信你回去换身漂亮衣裳再把你的首饰戴上,你看我姐夫是什么反应? “我闲着没事儿试这个干啥?行了,我走了,我可是叫李翠儿到你这儿来了啊,”至于常相逢的提议,常巧姑面上不接受,心里还是愿意试上一试的,毕竟她也是二十不到的年轻媳妇,再想到李翠儿会离开半个店儿,常巧姑心里的阴霾一下子全消了。 “巧丫真的这么说?这怎么可能?”李翠儿看着去而复返的常巧姑,强掩下脸上的失望,笑着看向窦恒,“二哥你不知道那天我在表姐家里碰到巧丫,根本不认我,她还恨我咧,怎么会愿意叫我去她那儿?” “亏你跟巧丫还姐妹一场,竟然不知道她那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她当时不想理你是为啥?还不是当初姓段的要卖她,她求你救救她的时候,你装着没听见不肯帮她?如果你帮了她逃跑,她怎么会被逼的跳了河,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得了常相逢的嘱咐,常巧姑心里有了底,也不像头些日子那么失措,笑着跟窦恒解释。 李翠儿还办过这事儿?窦恒是头一次知道,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李翠儿,“翠儿,你真的?” “不是的,二哥,”李翠儿想说没有,可是看到常巧姑冷冷的眼,就知道她如果敢不承认,常巧姑一准儿后头有话等着她,“当时是我表姐不许我管,表姐那个性子,我害怕。” “嫂子的性子是不好,可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窦恒想说李翠儿,但终究两人不是亲兄妹,“就按巧姑说的吧,既然相逢不生你气了,你就过去吧,跟她好好赔个不是,而且她一个姑娘家,本来一个人我们也不放心,你们打小就好,你过去了,大家都放心,走吧,我送你过去,你到了可是一定要先给相逢赔个不是才行。” 把自己送到常相逢那里?李翠儿哪里愿意,虽然刘氏的交代是想办法从窦二身上把浆面条的方子给弄出来,可是在柳嫂那里住了半个月,窦恒夫妻的情况她也看清楚了,这家里虽然窦恒掌着钱,可是方子却是人家常氏姐妹的,而且常巧姑对她又防备的很,只怕一时半会儿想拿到方子也是不可能的事。 李翠儿细想之下,觉得自己的婚事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挤走了常巧姑,就算是没有了浆面条的生意,可是半个店儿的宅子,还有东门的生意还是姓窦的,窦恒又有豆腐跟凉粉儿的手艺,照样不愁吃穿,尤其是年青力壮的窦恒比后娘给她找的那些老鳏夫要强太多了,加上自小两人就在一块儿,窦恒是个什么性子李翠儿也是一清二楚,如果她嫁了窦恒,有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加上吃穿不愁的生活,李翠儿觉得这才是她最想要的归宿。 “巧丫不是赁的别人家的房子吗?我去了挤不挤?本来她就不喜欢我,我再去占她的地方,”李翠儿可怜巴巴的看着窦恒,“二哥,我知道我给你跟巧姑姐添麻烦了,可是有你跟窦家人在,就算是我后娘来抓我,我心里也不怯,可是巧丫一个姑娘,又做着生意,万一出了什么事连累到她-” “瞧你这个闺女想左了不是?你是姓李的,后娘也是娘,窦家人能出来拦着人家接闺女?二郎也一样,你叫他咋出来拦?不是招人说闲话嘛?我跟你说翠儿,我家二郎可是在外头行走的,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不但是你,连他也没脸见人不是?你不能叫他把自己搭进去吧?至于你担心巧丫,这个你放心,荷花巷可不比乡下,我就不相信你后娘敢跑到那里去闹?” 见李翠儿抖着嘴唇不说话,而窦恒显然也很赞同自己的意见,常巧姑一顿子将自己路上想好的话都说了出来,“巧丫那个脾气,比你还叫呢,她跟你又是‘好’姐妹,如果你后娘来了,她自然也好帮你说话,再说了,我听巧丫说过,你以前可是想嫁个在铺子里做事的,校场街上铺面可不少,叫徐大娘帮你踅摸踅摸?” 常巧姑居然把自己以前的心事都晾出来了?李翠儿慌乱的看了一眼窦恒,满脸通红道,“巧丫真是的,净歪派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没羞没臊的话了?” “巧丫跟你最好,怎么可能歪派你?再说你嫂子说这话也是为你好,可是真有哪个铺子里的伙计相中你,不比你后娘把你卖了强?”窦恒没觉得自己媳妇说的有啥不对的,“你快去柳嫂家收拾收拾,我面条做好了,把你嫂子送到东门,再送你去荷花巷。” “翠儿你真是的,都到了半个店儿了咋不过来找我?”常相逢远远看着一身绿衣红裙头上插了朵红绒花脚上蹬着红绣鞋的李翠儿,忙将手里的勺子递给徐大娘,自己则迎了过去,“看你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真怕你那个后娘像段天生一样带人来抓你啊!” “巧丫,我,我不是想着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跑来找你把你不理我,再说你也一个姑娘家家,不容易,”李翠儿眼眶一红,委屈的看了窦恒一眼,“幸亏二哥留我,不然我可真要像你一样跳河了。” “那说明你比我运气好啊,城东这么大,都能遇到我姐夫,还有,再跑可不敢往东门跑了,你家不就在洛阳东?你往东跑,不正好落你后娘手里了?” 李翠儿被常相逢一副你真傻的样子憋的要吐血,强笑道,“我光顾逃了,哪里会想到这些,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就怕我娘她们找到我。” “好啦,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快进来做,大晌午我也没有特别做饭,你跟姐夫先吃碗面条垫垫吧,还有茶鸡蛋跟烙馍呢,都进来吧。”常相逢笑容可掬的引了窦恒跟李翠儿进屋。 “相逢我得赶着回去呢,晌午那边也挺忙,翠儿交给你我也放心,有啥事你叫锁住去给我送信儿,”看常相逢对李翠儿全无芥蒂,窦恒也放下心来,“翠儿先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也说过她了,都是我那个嫂子太强,翠儿又是个软性子,当不得家,你多担待。” “姐夫说这话就不对了,我跟翠儿好着呢,有什么事情我俩自己能说清楚,倒是姐夫你,翠儿跟你回半个店儿你给甜井胡同捎信儿了么?可不要叫人误会了再说你把翠儿给拐跑了,翠儿性子软,又怕刘嫂子,别到时候被人一吓再乱说话,”是不是男人都喜欢“软性子”的小白花?常相逢不高兴了。 窦恒被常相逢一问,也觉得自己考虑的不周到,当时是李翠儿不要他跟外头人说她藏在半个店儿的,可是以后真有什么纠纷,自己也不好说清了,“那我去跟大哥说一声?” “二哥,你一说,我后娘来抓我咋办?”李翠儿心里恨死了常相逢,可是脸上却不敢带出来,“说不定我后娘的人就在甜井胡同盯着呢。” “翠儿你想的真是太多了,你们家那么穷,有闲人成天啥也不干蹲在甜井胡同?还有,刘大嫂不是向着你的嘛?不然也不会叫你逃出来,你看看你身上的衣裳,好像还是刘大嫂的吧?你现在安全了,却不给你表姐送个信儿,且不说你一个大姑娘跑了没个消息一直叫她悬着心对不对,要是她知道你还防着她,多寒人心啊!” “相逢说的对,是我想偏了,我这就去跟甜井胡同说一声,叫他们别担心了,翠儿你放心,我跟大哥他们说一声,叫他们先别告诉你娘那边,”窦恒觉得常相逢想的更周全,又交待了李翠儿几句,赶了驴车走了。 “巧丫,”窦恒一走,李翠儿像没了主心骨一样,忐忑不安的看着常相逢,直觉告诉她,现在的巧丫已经不再是当初自己的那个好姐妹了。 “你先进我屋歇会儿吧,这会儿有点忙,一会儿咱们再说话啊,”常相逢一指厢房后自己的小屋,“屋子不大,床也小,咱们挤挤好啦。” “这是谁家的闺女?你就这么收留了?”徐氏看着拎着包袱往常相逢屋去的李翠儿,讶异道。 常相逢也不瞒徐氏,将李翠儿所谓的“苦楚”跟徐氏说了,“你说这样的事,我不接着,能叫她一直烦着我姐跟姐夫?” 徐氏活了大半辈子了,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你做的对,这闺女到底咋样咱们慢慢看,真是后娘太恶,谅她一个乡下婆子也不敢来咱荷花巷闹腾,不过这闺女到底是不小了,你也不能一直留着吧?” 她就算是愿意留,只怕李翠儿也不愿意,常相逢冷冷一笑,刚才李翠儿看窦恒的眼神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分明是上了心的,只是这“上心”里有几分真心就不好说了。不然李翠儿跟窦恒一个家里呆了几年,她要是真的有意于窦恒,哪还会有常巧姑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李翠儿就安心在常相逢这里住了下来,起先倒也挺勤快,扫地擦桌子擀面条的,大清早起来就没有闲着过,看的徐氏连连点头,直夸这丫头是个利巴人儿。 “锁住,我姐咋说?”常相逢可不会轻易相信李翠儿真的死了心,特意“派”锁住回去跟常巧姑通通消息。 “巧姑嫂子说二哥已经跟甜井胡同打过招呼了,那边果然啥也不知道呢,还说叫二哥收留翠儿姐,后来我二哥说大哥家的嫂子还说要过来看看翠儿姐呢,我估摸着这几天就会来。”锁住抱了碗豆腐水喝了几口一抹嘴道,“我临走的时候我娘还说了,叫姐你小心着点儿这个李翠儿,她觉得这闺女不咋地道。” 李翠儿一个乡下女子,见识有限,在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太多人看穿的心思,常相逢哑然,“我知道了,我呢,也交给你个任务,但凡我进屋熬浆的时候,你就给我盯紧了李翠儿,还有,如果她向你打听这浆面条的事儿,你就跟她这么说。” “这个行嘛?我可是听说真有人这么干过,也挂了幌子叫浆面条,可是没干几天就不行了,”锁住对常相逢的交待半信半疑,“再说了,她真的会问我?” “这一招不只是防她,不论谁问你,你就只管这么告诉他们就行,再说了,那些人不是直接拿了兑了柿子醋或是白醋的面汁儿来替嘛,你就跟她们说我其实往浆里加了面汁了,”常相逢捂嘴直乐,这阵子可没少人钻研她的浆面条,其实都是困在打沫上了,后来有人干脆直接弃酸浆不用,用了面汁儿加醋来做,可那怎么能有浆的甘甜? “姐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一准儿能干好,”锁住一拍胸脯道。 “好,你去吧,”常相逢想伸手摸锁住的头,被他机灵的闪过了,不由失笑,自己再不是那个二十好几的常相逢了。 ☆、第71章 七十二新业务 “巧丫,我出去一趟,下午再回来,”常相逢刚准备要进厨房擀面条,就看到李翠儿收拾的窈窈窕窕的拎了个包袱出来。 “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是要去哪儿?”常相逢上下打量着李翠儿,这头发拿水抿的溜光,额前的小留海儿都估计是一根根摆出来的,这脸上好像还抹了些什么?红扑扑的。 “呃,我闲着没事,给二哥做了双鞋,今儿不是没啥事嘛,我给他送去,”李翠儿脸一红,将手里的包袱抱在怀里。 这丫还真会找时候,等她走到半个店儿,正好常巧姑到东门卖面条了,“你给我姐夫做鞋?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不太好吧?我姐又不是不会做,我说,当初收留你的也是柳嫂子,你不该做些啥谢谢她?” “柳嫂子跟巧姑姐的我也做,只是先给二哥做了,你也知道,我出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料子不够,”李翠儿被常相逢这么直接的问话羞的满脸通红,期期艾艾道,“等我回来了你有废布给我找点儿,我给你们每人做一双。” “你带的倒真巧了,刚好够给我姐夫做?这做鞋光抿革粨(音)都要好几天吧?在柳嫂子家干的?”常相逢可不会这么轻易放李翠儿出去找窦恒,笑道,“那柳嫂知道你要给我姐夫做鞋了?” “不是,我以前在甜井胡同的时候原就打算给二哥做鞋的,可巧那时候我不是被我后娘给接回去了嘛,二哥又把你给从你爹手里赎出来了,没做成,”李翠儿也不打算再跟常相逢好好说话了,话里带刺道。 这是提醒自己是被窦恒买了的?常相逢哼哼一笑,“是啊,要不是姐夫把我从段家救出来,我只怕又被段天生给卖了,何况他现在又娶了我姐,我怎么能看着有人对他起坏心不吭声?我什么名声你跟刘秀兰估计也打听过了,想坏我姐夫跟我姐的事,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你说什么呢?谁对他起坏心了,我给我表哥做双鞋咋错啦?要不是他帮我,我就被我那个后娘给抓走啦,我报个恩有啥错?”李翠儿被常相逢说急了,不由提高了声音。 “你不用跟我吵,你的心思骗憨子呢?别说我姐夫跟我姐多少年的感情,就说这庄户人家哪有娶小老婆的规矩?你要是起了挤走我姐的心思,那我劝你还是省省吧,窦恒要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我姐进白园那么些年,他不是也等下来了?”常相逢鄙夷的看着李翠儿,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不可耻,可耻的是你追求的是别人的幸福。 “至于报恩,有啥可报的,若是你后娘真追的你很急,这前前后后说一个月了,还找不着你?骗鬼呐?你安安生生的在我这儿帮帮忙,我还多留你几日,你要是还这么想五想六的不消停,我立马叫人给你家里送信儿,我看看谁敢说我做错了?”常相逢一伸手将李翠儿手里的包袱给夺了过来,打开看看那双千层底,“锁住,你跑趟甜井胡同,看看窦家老大在不在,把这双鞋给他送去,就说是你翠儿姐姐感谢他这么些年来的照顾,给他做了双鞋!” “你,常巧丫,你好黑的心!”李翠儿被常相逢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上去抢她做的鞋,这鞋是万万不能送到窦家老大手里的,叫刘氏知道了,还不生撕了她?! 你也知道害怕了?常相逢早就防着她抢了,直接将鞋连包袱皮儿一起塞到锁住怀里,挥手叫他出去,另一只手架住李翠儿伸过来的胳膊,“咋?刘秀兰收养你了这么些年,窦家大哥对你更是不错,再说了,你也不是没给他做过鞋袜,现在多做一双又怎么啦?值过吓成这样?我姐夫的恩你要报,你表姐夫的恩你就不用报了?” 李翠儿还是头一次看到常相逢这么凶神恶煞的样子,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这鞋是我专门给二哥做的,咋好再拿给姐夫?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表姐那个脾气,她叫我干的我得干,可她不叫我干的,我不敢不听话的。” “那叫你过来找我姐夫,想办法留在半个店儿,是她的主意吧?”常相逢敲了敲桌子,“为了我的面条方子?” 没想到常相逢全知道?李翠儿回想自己这几天的作为,没有什么纰漏啊,“没,没有,你那方子是神仙给的,我咋敢要呢?你看这些天,我从来不上你那厨房里去。” “行了,我再信你一回,我可跟你说,你家在哪儿我可是一清二楚,你老实在我这儿呆着,我也不是不容人的人,咱们到底姐妹一场,我也不能叫你真被你后娘卖了,但你要是老跟我耍坏心眼儿,那可别怪我叫几个街坊把你送回去了。”常相逢看看天色,再不擀面条只怕就来不及了,“我去干活,你自便吧。” 李翠儿含泪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可一想到锁住送出去的鞋,到底还是坐不住,跺了跺脚往甜井胡同跑了。 “相逢,那丫头?”徐氏一直在听常相逢跟李翠儿说话,见李翠儿跑了,不免有些担心,“万一出啥事咋办?” “能出啥事?她那么大个人了,现在又是大白天的,左不过去了甜井胡同或是半个店儿,”常相逢懒得再管李翠儿,自己的生意才是最要紧的。 从甜井胡同回来后,李翠儿就老实了,每天跟着常相逢她们一起走事,磨豆腐出摊儿和面擀面条,样样都冲在最前边,常相逢看她那样,也没再跟她计较,毕竟李翠儿不愿意嫁一个鳏夫也在情理之中,只要她不伤害任何人,自己帮她一把也没有什么。 当然该防备李翠儿的心思,她是一点儿也没有放松。 “你来请我到贵府做面条?”常相逢看着眼前穿着暗红绸袍子的男人,居然有人来请自己上门做面了,用浆面条拆东来当寿面,这倒是一项不错的生意,只是自己的生意要做,而且张家的保密措施自己样?自己做面的时候会不会被人看到? “难道你家老爷一片孝心,这样的主意也能想出来,不过黄管家你也看见了,我这里离不了人啊,而且我这浆面条是有秘方的,到张府去做,万一叫人看了去怎么办?”看来人穿的不俗,常相逢盘算着上门服务一次,得要个什么起步价。 黄管事打量着这家东城闻名的龙宫小吃店,看着去跟别家不太一样,从掌柜到伙计个个干干净净,店里也是如此,“你这小店儿生意再好,一中午也挣不了一两银子吧?常掌柜到我们张府一趟,那可是一锭银子的进账啊,大家都是生意人,这个账你还算不过来?至于什么秘方的事儿,我们张家是跑船的,又不做吃食生意,大不了常掌柜你上灶的时候,我叫厨上的人都出来。” “一两银子?”徐老太在一旁有些不淡定了,“黄管家你说的是真的?”她们小店儿生意是很好,可是想清落一两银子,也得五六天的功夫啊。 “大娘,宝瓶胡同张家是啥人家?人咋样?”常相逢叫锁住帮黄管家倒了杯茶,自己则将徐老太拽到一边儿打听。 “张家也算是城东的大户了,张家老太太守寡多年将几个子女拉扯大,年轻的时候日子也艰难,不过几个孩子都很孝顺,尤其这这张家老大,更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要不也不会来请你去给自家老娘做面了。” 孝子节妇,常相逢点点头,“好吧,我去,其实咱们这儿也好安排,中午我一次做上两锅就行了,不过到时候叫锁住跟我一起去吧,也帮我守个门儿。” 当下常相逢跟黄管事说定,又收了黄管事半两银子的定银,常相逢之后又带了锁住到张家转了一圈儿,关键是看了灶上的情况,直到寿日,才特意挑了身枣红夹衣带着锁住去了张府。 “常姑娘你可来了,我们大管事都要叫小的去接你了,”张家灶上的管事看到常相逢,可算是松了口气,“这正菜都上完了,一会儿就差你这寿面了,现在来的及不?” “有啥不来及的?钱师傅你只管放心好啦,我算着时间呢,”常相逢将自己准备的浆跟配料一一摆在案上,看向钱师傅道,“我要下面了。” “明白,都明白,”大家都是凭手艺吃饭的,这秘方小料的重要性自然心里有数,钱师傅也不多留,一挥手示意厨上的人都出去,“里头那火是专门给姑娘你留的,面也活好了,你看看中不?” 因为是头一次上门给客户单锅做面,常相逢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待钱师傅走了,仔细将厨上各处检查了一遍,又叫锁住出去转着,才开锅上灶。 浆面条因为是百姓的吃食,基本是以素为主,但不表示不可以加荦腥,常相逢已经打听了,张家老太太并不是个素食者,所以为了浆面条的味道更好,她决定这次在里面加上肉丝。 “常姑娘,我家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呢,”看着丫鬟婆子将一碗碗浆面条端出去后,常相逢小歇了一会儿,准备带着锁住回家,没想到却被人拦下了。 “见我?为什么?”这又不是西方,觉得东西很赞还要跟厨师长照个相,常相逢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小丫鬟,“难道是我的面条出了问题?不可能啊,出了锅我先尝的,还吃了小半碗儿呢,这不好好的嘛?” 第一次做上门生意常相逢自然是一百二十个小心,头锅面出来,常相逢就请钱师傅一起吃了一碗,再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来请人的丫鬟看常相逢一脸狐惑,抿嘴笑道,“常姑娘没事儿,我家老太太吃着你做的面条直夸味道好呢,可巧今天我们老爷定的班子里又唱《善娘记》,老太太就动了见见姑娘的心思,还有我家三太太因为有喜了在后头养着呢,刚才她院里的丫鬟送消息来说,你做的浆面条,三太太吃了一大碗呢,你可不知道,三太太害喜害的半月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原来如此,这酸面条可不就适合孕妇吃么,常相逢放下心来,“谢谢姐姐告诉我这个,不然我还提着心呢,咱们这就去。” “哟,可真是个水灵的姑娘,”常相逢人还没进花厅,张家老太太身边一个妇人已经开口称赞了。 “可不是么?这也是老太太您的福气啊,做大寿连福女儿都过来给您亲自下厨了,” “这丫头可不只是福女儿啊,人家戏里仙子不是说了,因为善娘前世积了大功业,才会助她一命,这跟老太太可不是一样的么?” 张家老太太并不将周围人的恭维听到心里,冲常相逢一招手道,“过来我看看。” “相逢见过老太太,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常相逢给张家老太太行了礼,才走到她跟前。 “嗯,是个水灵丫头,一个小姑娘走到这一步,不愿意啊!”张家老太太年轻守寡将几个儿女带大,自然知道一个女人的辛苦和不易,“你做的面条很好,我也是苦出身,那些猴头燕窝的吃了就跑肚,倒是你这白面条,我吃着舒服。” 第34节 “您吃着好就是小辈儿们的虔心到了,”常相逢接过张家老太太赏下的荷包,一福道,“谢老太太赏。” “我常你配的那几样小菜也挺好,爽口,赶明儿叫人送府上几坛,我配饭吃,”张家老太太对常相逢这次配浆面条的萝卜丁很是喜欢。 “这不值什么,明儿个我就叫锁住给您送来,”这些小东西,常相逢那里还是有许多呢。 “刚才不是听说三太太很喜欢吃这浆面条么?依我说,常丫头你不说将这面条的做法教给我府上钱师傅,这样我家老太太跟三太太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一个打扮俏丽的小媳妇抿嘴笑道,“你放心,我们张家在城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也知道你这浆面条是神仙面,不会亏待你的。” “这位奶奶说的我可不敢应,我也是得仙子青眼才学了这面条方子,拿它为一家人谋生计已经是不敬了,怎么还能再卖于他人?”不过是一个浆面条方子,又不是什么日进斗金的东西,居然也这么招人眼? ☆、第72章 七十三酸酸惹人爱 说话的小妇人是张家的大孙媳妇,对常相逢的浆面条方子倒没有多少觊觎之意,说这话纯粹是想在太婆婆跟婆婆面前表现自己的孝心,“瞧着话说的,好像跟你多不愿意一样,真不愿意,怎么不直接只卖凉粉别卖面条?” “城东张家谁不知道啊,听说这洛河上的船有一半儿都是张家的,这世上还有张家出不起的银子?”常相逢浅浅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前些日子令狐大东家也跟我提过方子的事,不过后来听我一说,觉得我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也就没有再说要方子的事了。” “令狐家?也想要你的方子?”城东张家再富,在令狐家跟前也不过就是一个铺子的掌柜罢了,什么洛河上的船有一半是张家的,那根本就是常相逢恭维的说法,张家的船不过十几只,也就在黄河上走走,跟令狐家不能相提并论,因此听到常相逢说令狐俨也看上了她的浆面条方子,张家人不由都提起了精神。 “想来老太太也听说了,我去年投河是被令狐大东家的船救的,后来令狐大东家又向我姐夫订了三个月的凉粉,所以这浆面条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自己被令狐家救了的事,估计现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了。 “我就不信令狐大东家还能看上你个小小的浆面条方子,”张家的孙媳也是娇养大的,如今被常相逢直接拒绝了,颇有些下不来台,又听常相逢拿令狐俨堵她,心里就更不舒服了,“你别以为见过令狐家的人几回,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就算是令狐家救过你又如何?你还真以为他们会再救你一回?” “大东家确实救过我一回,他会不会再救我第二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今天我来给老太太做寿面,张家上下自然不会干出我需要被人‘救’的事情,”常相逢对这个在自己太婆婆寿宴上找事的小媳妇很是不屑,心里冷哼一声,“我的方子得自洛河龙宫,你们张家也是常年跑船的,如果强抢我的方子,就不怕河上不安生么?” “行了,老大媳妇安生些吧,常姑娘说的是,她好心来给我祝寿,我们怎么能做出叫人笑话的事?”张老太太摆了摆手,心里却对常相逢高看了几分,“时候不早了,你铺子里肯定也离不开你,快回去吧,得闲儿过来跟我聊聊天儿,我也是寡妇熬儿一辈子,知道女子养家的不易。” 还是您老通情达理,常相逢感激的向张家老太太一福身,随了领她来的丫鬟出了花厅。 “常姐姐,你的方子真的是龙宫里得来的?”送常相逢来的小丫鬟比来时话多了些,“我也是看戏才知道这水底下是有龙宫的。” “河里有龙王,龙王自然要住龙宫了,”常相逢笃定的一笑,“怎么?你不相信啊?” “也不是,旁人不信龙王,咱们张家常年在河上跑船,自然是相信的,我只没想到原来河里的龙王也吃面条,”那小丫鬟对常相逢的话倒没有多少怀疑,只是河里的龙王吃面条,有些超乎她的想像。 “那不是天宫时传的嘛,龙王爷也只是改改口,并不当这个是主食的,不然会叫我学了去?”常相逢解释的“合情合理”。 “那令狐大东家真的要你们的方子啊?他们给你银子不?我家大少奶奶可是要给你银子的,你咋不借机要上一笔银子,不比自己摆摊儿强?” “令狐家也是说给银子的,准备在他们的酒楼里卖,可是听我一说,令狐大东家到底是干大事儿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碗面条坏了河上的事?当下就说不要了,可是我都那么说了,如果再拿出来卖给别家,到时候叫令狐大东家知道了,不说我,只怕买的人也会跟着倒霉,平白得罪人不是?就冲这一条,这浆面条的方子我也不会给人的,”常相逢借着小丫鬟的嘴,得叫有些人死了心。 “姐姐说的是,要是得罪了令狐家,在洛阳还怎么活啊,”小丫鬟点点头,“幸亏令狐家没有死命问你要,不然这方子姐姐只怕也保不住!” 令狐家于豫西商界来说,简直就是神话般的存在啊,常相逢无奈的点点头,“而且我也不想卖,虽然这样每天几百文的挣的不算多,可是你只要肯干,天天都有的赚,不比守着一堆银子坐吃山空的强?” 有了张家的经验,就算是常相逢没有天天上门做浆面条,龙宫小吃也是天天都有人来特意要浆面条回去给亲人当寿面用,但凡这个时候,常相逢都会专门小灶为客人做上一锅带走,这也为龙宫小吃赢得了有人情味儿的好口碑。 “巧丫,你这样成天团团转,累不累?”李翠儿安生待了一阵子,发现根本没有漏洞可寻,心里发急,又看常相逢虽然说话难听,但并不怎么管她,人也渐渐懒了下来。 见李翠儿往自己旁边一坐准备跟自己长聊,常相逢将手里的账本收好,“累啊,咋不累?可是这样累着挣的银子心里踏实不是?” “可是我听说令狐家要你的方子啊,你直接一卖多好,”李翠儿这几天留意打听,也听说了有好几家酒楼想买常相逢方子的事。 “涸泽而渔的事情我不干,我啊,还指望着方子给我开饭店呢,”常相逢看着李翠儿心里惋惜,如果李翠儿肯跟自己一心,自己开饭店就又多了个帮手,可惜,她也无心去收服一个觊觎别人拥有的一切的人。 “这才能挣多少?你算算你每天才睡多少功夫?再看看你的手,都粗成啥了?”李翠儿心里不屑,面上也带了出来,她可是很注重自己的相貌的,一个大姑娘没有一副好相貌,怎么能嫁的好? 常相逢也想漂亮啊,可是她做的活跟油烟还有水的成天打交道,皮肤不粗糙是不可能的事,常相逢也去买了手脂之类的来抹,可是脂粉店里的手脂香味太大了,常相逢怕这些味道会跟面条窜了味儿,也不敢多抹,倒是便宜了李翠儿。 “这些事啊,还是留给你想吧,我跟你说啊,你要是闲成没事,把蒸布和抹布都洗了,再煮煮晒晒,咱们做吃食生意的,卫生是关键,还有,你要是喜欢涂脂抹粉儿的,我也不拦着,但前头你少去啊,要是想出去帮忙,就把身上的花衣裳给我换了。”这李翠儿自来了自己店里,能吃了啥药一样,就那两身衣裳,换过来换过去的,脸又擦的那么红,常相逢真怕她成天乱晃叫来自己店里的食客们误会。 李翠儿听常相逢这么一说,心里不高兴了,“我咋啦?你不就是嫌我招人眼嘛?你不也成天新衣裳一身儿一身儿的添?”尤其是常相逢添衣裳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过她! 真真是不能沟通,常相逢无语望天,“我跟你说,你来我这儿就要守我这儿的规矩,如果觉得我苛待你了,不论是羊二庄还是甜井胡同,都有你的地盘儿,你回去就好了。” 说罢也不理会气的脸胀红的李翠儿,直接端了铜盆出去洗漱去了。 “奕儿呢?又出去啦?”明府紫芝堂里令狐氏一脸愁容的看着大媳妇谭氏,“你就由着他不管了?”听到明奕又出府的消息,令狐氏忍了几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叫人将谭氏给找来了。 “母亲不必担心这个,奕儿大了,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咱们又没给他身边放丫头,看上哪家姑娘也是情理中的事儿,”谭氏虽然心里比婆婆令狐氏更忧心,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轻声安慰婆婆。 “那也不能看上个卖面条的姑娘,你叫人去看过没?听说叫什么‘面条西施’的,这么叫奕儿牵肠肚,想来是个绝色了,真不行的话,叫人去说一声,收到府里罢,只是别走漏了风声。”不过是一个女人,在令狐氏的眼里,跟孙子平时看上的玩意儿没有什么不同。 谭氏没有见过那个“常相逢”,但一个乡下女子居然叫这种名字已经透着怪异了,尤其是后头那一出《善娘记》出来,谭氏就更加不敢小瞧她了,“长的好不好的不重要,我不信她还能倾城倾国了?只是奕儿性子拧,如今一颗心都落在了她身上,咱们要是硬来,只怕会物极必反,弄的大家不好收场。” “反什么反?咱们接她进府,又不是打杀了她?但凡有耳朵的,谁不知道明府是什么地方?我现在担心的是奕儿被她弄野了性子,他可是马上就要进京城的人!”令狐氏对谭氏这么不紧不慢的作派很是不满。 “母亲也说了,奕儿马上就要进京了,这一到京城,一年半载未必能回来,咱们不是一早就商量好了,等奕儿科举一罢,就给他说亲吗?这洛阳城的事儿跟奕儿还有什么关系?”谭氏心里虽然也着急,但她觉得没必要现在这个时候跟儿子闹翻,不论那个常相逢打什么主意,只要明奕一离开京城,最终等待她的都是一场空。 “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可是不见这个‘面条西施’我这心里终是不太平,到底也得看看是个什么妖精才行,”令狐氏可不像谭氏这么乐观,这一头栽到女人身上毁了一生的事情她见的太多了,“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叫你舅母去做,”只要明府不出面,想来明奕也不会怨到她们身上。 ☆、第73章 七十四见面 “巧丫,你又要出去?瞧今天这一身儿穿的,多漂亮,”李翠儿看着一身天青色绣花新夹衣的常相逢,眼中满是羡慕,“也是,这是要到令狐府去,可是得好好打扮打扮,我那儿还有朵绒花呢,我去拿来,你戴了?” 前两天令狐家的管事就带了人过来说令狐家百老太太听说了这浆面条的故事,便叫人请常相逢到金谷园令狐府上亲自为她们做。 虽然常相逢对令狐家来叫她上门做面条的用意有所保留,但令狐家于自己有恩是全洛阳皆知的,别说人家现在捧了银子来请自己,就算是只叫人捎个话儿来,她也不能有一丝犹豫,因此仔细准备了之后,常相逢决定带着锁住去金谷园做面条。 “不必了,我是去给人做饭的,用不上这些花儿粉呀的,你自己留着吧,你要是没啥事,就帮大娘端端面条,”现在生意好了,明显感到人手不够了,这几天常相逢也在寻思要不要再雇个人帮忙,这样的话,她也好开始卖炒菜了。 “巧丫,你今天去的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那是令狐府,咱们洛阳城里最富贵的地方,听说规矩也大的很,你就不担心?”李翠儿看常相逢要走,连忙拦了她道。 令狐家再富贵又怎么样?又不是龙潭虎穴,令狐家再富贵,也是商贾之家,这世道虽然不再重农抑商,行商之人只要三代清白子弟还可以参加科举,但你再大的商贾想横行乡里为害一方还是要掂量掂量的,你钱再多,县令老爷一句话,也得老实呆着,所以常相逢也不觉得令狐家能做出什么需要她提心吊胆的事情。 “你到底想说啥?直接说了我要走呢,”常相逢不耐烦的看着李翠儿,“你要是没事,哪怕去帮大娘烧烧火也是好的,”敢情跑自己这儿当小姐来了,常相逢决定找个时间叫人给羊二庄送个信儿,这丫头还是回家去吧。 李翠儿看了一眼青布夹衣黑布鞋打扮的利利亮亮的锁住,陪笑道,“锁住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又在乡下长大,知道什么?到时候没得招人烦,不如这样吧,我跟你去好了,”李翠儿倒没想过去了令狐家能改变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是一个长见识的机会。 “你去?你知道我叫锁住去是干什么的?”弄个李翠儿在身边,她还不随时准备挨刀啊,只怕随便人家许李翠儿点儿什么,她就能把自己给卖了。 “行啦,你要是不想干,就歇着吧,大娘,我们走了,咱们今天只卖这一锅面条了,”常相逢探身到厨房跟正在看锅搅面条的徐大娘,打沫她已经做好了,徐大娘只需要面条熟了端锅就成,“辛苦大娘了,我做好了面条就回来。” “这就是闻名洛阳的浆面条?”令狐氏看着碗里的面条,红红绿绿的看着还算漂亮,可是她们这样的人家,这个样子一人对着一碗面的情景还真是少见的很。 “是啊,听说味道很好,”令狐俨的嫡母王氏笑道搅了搅碗里的面条,“我也是听了那个《善娘记》,便想着尝尝这龙宫里的面条是个什么味道呢,赶巧姑母也想试试。” “可不是想试试么?还想见见做面的人呢,”明府二太太今天也跟着来了,如今明奕恋上了外头一个卖面条姑娘的事情在明家已经不是秘密,虽然徐氏也知道明家现在要靠明奕,可是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颇为解气。 “娘你说什么呢?舅母请咱们到府里来尝新鲜,也是对祖母的孝心不是?”徐氏的大女儿明洁抿嘴一笑,看向自己的大伯母谭氏,“这面条光闻味儿我就觉得挺开胃的,果然是龙宫里出来的,想来以后还能传到京城去。” 徐氏对女儿的话心领神会,明家上下想帮明奕在京城寻门高亲的事大家心知肚明,现在闹这么一出,万一将来传到京城里,矜贵些的人家谁还愿意嫁女儿给明奕?“说的不错,这游龙宫的故事还真是头一回听说,要是那天四喜班进了京城,这《善娘记》可就出名了!” “行了,这戏出不出名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既然你舅母请咱们过来尝新鲜,还不赶快吃面条?非得等面都坨了才吃?”令狐氏最不耐烦听老二一家酸溜溜的口气,因为明家两个儿子都不是她所出,因此情感上她对两个儿子没有亲疏之分,对明章看重一些,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嫡长的缘故,可惜二房上下却总觉得她的心是偏的。 “母亲觉得怎么样?”王氏小心的看着百氏,她虽然是令狐俨的嫡母,奈何这个儿子是婆母一手带大的,自小主意正跟她也不亲近,所以一听到百氏叫她设宴招待明家上下,并且要叫常相逢过府来做面条的时候,她还是跟令狐俨通过气儿了。 “还不错,味道很特别,”百氏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可是这种酸酸的却又不同于食醋的味道还真是头一次尝到,“怨不得现在洛阳城里都吃这个呢,吃完以后心里舒服。” “到底是咱们有了年纪,胃口不如以前了,就喜欢用一些容易克化的,这面条还不就是占了这一条?再传传是什么天上仙人吃的,”令狐氏不屑的看着碗里的面条,忍了几忍才没有把剩下的半碗儿吃了,“天上的神仙能吃这个?面条?” “谁说不是呢?这不过是那个卖面条的自己捣鼓了新做法出来,又怕卖不好才特意编出来骗人的,”谭氏的庶长女明艳看着祖母的脸色略略用了几口放下筷子道,“不过这卖面条的能请得动四喜班编出什么《善娘记》,这分心机会叫人心里不安。” 怎么不是呢?谭氏心里一叹,会做面条不可怕,会借势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小小的姑娘,居然会为自己造势,现在不论她出身如何,常相逢前世是积了大功业的善人,这一世又是进过龙宫的福女,这个名声是跑不掉了,“再怎么能耐也不过是个女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大嫂说的没错,女人嘛,怎么折腾还不就为了嫁个好人家儿么?你,去叫那个姓常的过来,就说我要见见她,看是个什么阿物儿会下个面条就敢跑出来糊弄人了,”徐氏鄙夷的一笑,冲身边的一个丫头道,“就说这这儿的几位太太吃着面条还成,要赏她,叫她过来给大家磕头!” 叫自己过去“磕头”?常相逢微微一笑,她一到令狐家已经知道了明奕一大家子过来“吃”面条了,当然,人家担心自己的儿子遇到个“狐狸精”也是情有可原的,她也不介意跟明奕的亲人们先见上一面,可是见一面不等于是“磕头”,“这位姐姐,你的意思是百老太太叫我过去给你们的主子们磕头?” 见常相逢面露不悦,那丫鬟也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的,是明家二太太发的话,常掌柜你只管去吧,我家老太太最是体恤下人,我看她老人家对你做的面条很满意,你去了必定还会有重赏的。” “麻烦这位姐姐跟你家老太太道个恼,我那个小店儿虽然不大,但是离不得人,而且你们胡管事刚才已经过来把这次的银子给我结过了,老太太的赏常相逢受之有愧,”说到这儿常相逢回头叫过锁住,“咱们走吧!” “哎,常掌柜,你这可不合礼数,小心二太太-”那丫鬟看常相逢拎了包袱要走,一下子急了,“我可是向你的,那徐二太太脾气不好,你不过是做个小生意,没得多于得罪个人。” 明家的人自己就算是跪着一步一叩首,只要还想跟明奕在一起,注定已经是得罪了,常相逢也不指望去讨好一个异母婶子,“谢谢这位姐姐提醒,烦请你回去跟那徐二太太说,我这面条是得自龙宫,拿出来做小生意一是为了糊口,二是想叫洛阳的乡亲们都尝尝人间没有的滋味儿,二太太不喜欢便罢了,我个人腿有毛病,万万是跪不下去的,尤其是不该跪的人!” “她说我受不起她的头?真真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大嫂,你怎么说?”徐氏听完丫鬟的回话,已经气的要掀桌了,“这分明是不将咱们明家人看在眼里!”徐氏虽然在明家不被重视,但出去人们还是挺给她这个明家二太太面子的,何曾受过这种气?而且还是个卖面条的小贱人! “来人,去将那个常相逢给我抓过来,我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你坐下,抓她,你凭什么?用什么理由?她是良民之身,你虽然是明家二房太太,除了有明家媳妇这个身份外,又哪里比她高贵了?而且她现在是洛阳闻名的‘福女’,来令狐府上做顿面条就被你拿下了,叫洛阳城里的百姓怎么说?”谭氏出身书香,最看不得仗势欺人,而且这个妯娌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真将常相逢抓了打了,明奕只怕会恨上她们! 百氏看了一眼堂中尴尬的诸人,心下微嗤,明家已经再不是往日风光,可叹有些人脑子至今也不清醒,还摆着侯府的架子动辄得咎,“艳阳你去,就说我吃着浆面条不错,又听说常姑娘是得了龙宫仙子青睐的福女,请她过来一见。” 艳阳是百氏跟前得脸的大丫鬟,叫她亲自去请,也算是向常相逢道歉了,令狐氏对百氏的做法挺满意,毕竟今天她是一定要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福女的。 待常相逢到了百氏的福寿堂时,令狐家跟明家的诸人已经撤座回到了西暖阁,常相逢一踏进屋门便觉得脚下软软的,低头一看,原来是铺着厚厚的“事事如意”纹猩红绒毡毯,人走上去,声息不闻。 百老太太的正房很大,一溜几间屋子打通,用红木落地罩跟多宝格隔出不同的区域来,再扫视四周,只见满目的珠围翠绕锦绣绫罗,加上多宝格上那一层层的金玉摆设,真真是要闪瞎人眼的节奏啊。 “常相逢见过老太太,太大,几位姑娘,”每次常相逢上门做面条,内宅的妇人们就算要见见她这个“福女”也是在宴席上,这种饭后特意把她叫到暖阁的情景还真是头一回。 “噗,这是开玩笑的吧?”徐氏一见到常相逢,早前憋的气一下子喷了出来,“都说是‘面条西施’‘面条西施’的,我还以为长的该有多漂亮呢,可这一见,啧啧,”徐氏得意的摇摇头,“山花野草!” “原来几位太太是想看看我常相逢生的美不美啊?我还以为太太们是觉得我的面条好吃呢,”常相逢根本不将徐氏夸张的作派放在眼里,自己再不美,也比徐氏跟她旁边的几个明家小姐强一些吧?这点儿信心常相逢还是有的。 徐氏看到常相逢的样子,心里就更不喜了,“你的面条好吃?我还真没有觉得,不过是就编了个理由骗外人罢了,哄憨子呢?” 我就是哄憨子呢,可你们这群憨子不也相信了?自己的面条到底是怎么回事还真不需要徐氏来评价,常相逢微微一笑看向主座上的百氏,“百老太太叫相逢过来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常相逢一进西暖阁,百氏已经知道这个丫头不像想像中那么简单了,而这种“不简单”的印象不在于她的穿着打扮和举止动作,而是常相逢长眉下那双明亮的杏眼和她了然中带着一分讥诮的神情,这个姑娘一开始就没有被暖阁内的满目繁华给震惊或是吸引,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和身边的令狐氏身上,显然她对她们的目的是有所察觉的,而且她对自己的目的还带了份不屑。 百氏活了大半辈子几经风雨,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能在这屋子贵妇面前头脑清醒甚至不躲不怯的女子,这洛阳城里还真是不多见,心里有了评定,百氏面色也和善了许多。 “我也是看了《善娘记》知道了咱们洛阳又出了新吃食,才特意叫你过来做给我们尝尝,味道好不好的见仁见智,不过倒挺对老婆子我的胃口,”百氏看了一眼令狐氏微沉的脸,淡淡一笑,“这浆面条真是来自龙宫?我怎么听说常姑娘你颇擅厨艺?” “擅长谈不上,小户人家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做的多了就会有些心得,不过这浆面条倒真不是我能琢磨的出来的,”常相逢也觉察到了百氏语气中的善意,含笑道,“我也是跟人学了,才拿出来卖弄,只为糊口罢了,幸而没被怪罪。” 看来这丫头是顶死了自己的浆面条得自龙宫了,谭氏眸光一闪,觉得自己大概猜出了常相逢的心意,一个到过龙宫,被仙子福佑的“福女”,前世修了大功业的“善娘”,就算是出身不好,嫁入明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今时今日的明府? “常姑娘,那个《善娘记》是你叫人写的?人家戏上说的善娘可是跟着一个进京的举子进京了,你是不是也的析这个主意?”明洁跟母亲徐氏一个想法,凡是能叫长房不痛快的事情,即使是对二房毫无益处,她也是乐意做的,“我好像听说是我哥哥救的你?我哥哥可不就是要赴京赶考的举子么?” “明小姐还真是小姑娘心性,这戏文里的故事能全信么?若按照戏文里所说,我岂不是要到京城去了?还有那《大西厢》、《王宝钏》里写的丞相府还是侯府的小姐来着?跟没见过男人一样,看到个张君瑞薛平贵的,便听着丫鬟的挑唆做出不才之事,若是老百姓看什么就信什么,该怎么想那些官宦人家的姑娘啊?明小姐说是不是?” “你,真是粗鄙!”明洁被常相逢犀利的口齿顶的面红耳赤,可是这话题又是她挑的头,一时满脸通红僵在那里。 明艳自然不能看着姐妹受辱,在一旁笑道,“常姑娘说的《大西厢》我们姐妹倒真是没看过,没想到居然写的是这样的故事,只是《王宝钏》教的可是女儿家贞节烈义,不惧贫寒一心孝敬公婆苦待夫回的美德,没想到常姑娘却只看到其中小节,真真是叫人扼腕。” “原来在明家小姐的眼里,女儿家不守闺训与素昧平生的薛平贵暗生情愫一心筹谋下嫁于他居然只是失了小节?啧啧,”既然明家人跟自己摆贵族谱,常相逢也没有什么可客气的,转头看向令狐氏身旁的谭氏,“明家真是好家教,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真心学不会。” 三从四德可是写明了在家从父的,不论王宝钏的父亲如何嫌贫爱富,王宝钏不听她爹的话是一定的了,何况王宝钏苦守寒窑换回了什么好结果?十几天的幸福生活?这十几天真的就幸福么?如果她死的时候满心欢喜觉得自己没有瞎眼选错人,那常相逢只有呵呵了。 “你倒是个厉害人儿,怨不得,”谭氏被常相逢倨傲的态度气的心肝儿疼,她是万万没有料到常相逢会在自己面前这种态度的,“常姑娘难道不知道女子讲究‘德言容功’,要的是卑弱,敬顺,慎言谨行?” 慎言谨行没错,可是“卑弱敬顺”是什么?这四个字咋写?常相逢长眉微挑抿嘴一笑,“太太您着相了,我不过是小门小户靠手艺养家糊户的生意人,于我来说,‘卑弱敬顺’换不来米粮,甚至只会招致欺辱,在我的字典里,只有自力更生,坦荡做人,再说了,大太太掌一府中馈,多少人在您手下讨饭吃,难道您真的是靠‘卑弱敬顺’襄助夫婿主掌家业?” 宅斗宫斗的戏常相逢也看过一些,一群争男人的女人哪个骨子里有什么“卑弱敬顺”? 谭氏被常相逢眼中的了然刺的心头一颤,她长在书香门第,自幼也算是饱读圣贤之书,《女四书》更是自启蒙时便日日诵读了,可是里面所谓的道理和要义,在内宅厮杀了几十年的谭氏每每想起都要不屑的撇嘴。 第35节 令狐氏虽然一直没有开口,可是也在观察常相逢,不过她的目光在常相逢身上停留一阵儿之后,最终还是落在了嫂子百氏身上,“我觉得这丫头挺像一个人,”说罢也不待百氏开口,向常相逢招手道,“你过来给我细瞧瞧。” “噢,是,”常相逢狐惑的看了一眼令狐氏,这老太太刚才还阴沉沉的,这会儿怎么态度这么和善? “就像你说的,一个女孩儿家要养家糊口不容易,我这些从小娇养大的孙女儿不如你,”令狐氏从手上捋下一只玉镯套到常相逢腕上,“这个给你了,好好收着。” 今天见到了常相逢,令狐氏反而改变了对她的印象,这丫头太像当年初归令狐家的百氏了,当年的百氏一个绝户女在父母去世之后撑起家业又带了全部家产嫁给了自己的兄长,她初进令狐家门的情景令狐氏记得清清楚楚,也是这样光洁的额头明亮的眼,还有那眼睛中藏不住的小火苗,叫人看着都会精神一抖。 明家当年也是因为入不敷出才会降了格调续娶了令狐家的女儿为继室,而接收一个烂摊子其中的辛苦也只有令狐氏知道,如今明家确实比以前强多了,可是下头两个儿子不成器,小媳妇只知道往自己房里贪占,大媳妇理家可以却不擅理财,两个孙子要娶,几个孙女还要出嫁,令狐氏身上的压力并不轻松,而这个精明强势的常相逢比起那些清高的世家女,倒更对她的脾气。 “老太太的礼物太贵重了,相逢不敢收,”虽然对什么玉啊翡翠啊的不太懂,但令狐氏手里的东西,肯定不是便宜货,常相逢怎么能收她的东西?忙将镯子从手腕上去下来,“一碗面条值不当老太太您这么厚的赏。” “这不是因为面条才给你的,是喜欢你这个人,拿着吧,长者赐不能辞,如果你要是觉得这礼收的心虚,以后闲了就到我府里走走,再下面条给我,”令狐再次将黔镯子给常相逢戴上,见她不再推辞,才松了手放她从自己身边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的六千字提前到今天放出来哈,意思是,周六估计没有这么肥了。 ☆、第74章 七十五喜欢的因 “母亲你,”徐氏讶异的看着令狐氏,虽然明奕娶个出身差的媳妇于她们二房没啥坏处,可再差也有个限度吧?“那可是您常戴的镯子。”那个镯子可是令狐氏的陪嫁,传了几辈子的老玉啊。 “你够了,我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几时轮到你说话了?”令狐氏看了一眼同样神情不悦的谭氏,转头向百氏道,“这相逢不但给咱们做了面,还跟咱们聊了这么久,叫她家去吧,这小本儿生意想来也是离不了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百氏着艳阳送了常相逢出去,按捺不住问道,前几天令狐氏捎信儿的时候,她可是很清楚自己位小姑的态度的。 “你不觉得这个常相逢很像一个人?叫我看了很亲切,”令狐氏笑微微的看着百氏,不待她问,“我觉得她跟嫂子当初一模一样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算是面前有座山,也觉得自己可以把它推平喽!” “像我?”想到当年自己咬牙独撑百家的家业,后来又不顾远亲的阻挠带了百家的家产出嫁,再后来儿子早逝她又一个人教养孙子,管理令狐家的基业,百氏也不胜唏嘘,“所以你才换了心思?” “那个常相逢草芥一样的野丫头,大礼都不通,哪里能跟舅母比?母亲您就别寒碜舅母了,”徐氏在一旁笑着望向谭氏,“您也看看我嫂子,我看她都气的坐不住了。” “瞧弟妹这话说的,母亲做什么事自有她的道理在,”谭氏怎么可能理会徐氏的挑拨,“母亲一定是看到了那个常姑娘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我看到的是她的心劲儿跟才干,这样的人咱们得留住了,不过她的身份有限,既然与奕儿有情,等奕儿成亲之后,请了官媒过去大大方方的抬进明府做个姨娘,不是皆大欢喜?”令狐氏出身商家,对那些高门贵女的理财能力实在是没多少信心,如果明奕纳了常相逢,不但孙子开心,以后明奕的妻子也多了个臂助,在令狐氏看来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原来母亲是这么想的?可是那个常相逢年纪看着也不小了,还成天抛头露面的,以后给奕儿做妾只怕也不妥当,”谭氏想的跟令狐不一样,跟什么才干能力比起来,她看重的是儿子的名声,如果弄一个被人耻笑的妾室回家,儿子出去如何见人? “不过一个妾罢了,又不是正妻,有什么关碍?”百氏也觉得令狐氏的主意不错,“我跟你说,这个常相逢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现在名声又好,这样一个福女娶到家里,也是明家的福气!” 见两位长辈都拍了板,谭氏虽然心里并不十分赞同,但心里也承认这件事如果操作好了,于儿子的坏处有限,何况从这些日子明奕的表现来看,对这个姑娘也确实是上了心的,因此也不再持反对意见,几人议定等明奕成亲之后,与他未来的妻子商量了,就纳常相逢进门。 常相逢这边完全没有想到令狐家的福寿堂在讨论什么,她已经被自己门前的一切惊呆了,“大娘,这是怎么回事?这人都咋啦?” “常掌柜你回来了,你这样做生意可是不行,中午吃了你家一碗面条,我可是跑了十几趟茅房了,你在面条里下啥啦?”看到常相逢过来,在龙宫小吃门口抱着肚子坐着的一个老汉已经喊了起来。 “拉肚子?吃我家的面条?不可能吧?”浆面条油水不大,自己做的时候卫生一定是保证的,而且现在这天儿也不可能东西变质啊? “你看看那几个?全是今天中午在你家吃面条的,姓常的,你做生意可不能坏良心,搞不好会要人命的,”一个满脸都是汗的小伙子大声道,“我就在那边儿卖筐呢,早上吃的你家的豆腐,中午吃的你家的面条,你说我是为啥坏了肚子?” “我知道了,大娘,请大夫了没有?”常相逢看着一脸为难的徐老太,心里一动,这徐老太的面色,明显就是心里有愧,“到底咋回事?” “我已经托人去请保和堂的先生了,人也该来了,”徐老太一拉常相逢往屋里走,“你看看咱们的面条。” “怎么成这样了?这里头放了啥?”常相逢一掀锅盖吓了一跳,浆面条是白色的,加了胡萝卜和芹菜叶子的缘故也就红白绿三个颜色,可这一锅黄黄的面是怎么回事? “你看这个,这是番泻叶子,通肠的,”徐老太往屋外正忙着给来龙宫小吃讨说法的人们送水的李翠儿看了一眼,“这叶子我有,因为我肠子不好,时不时泡些水来喝,我刚才回屋里看了,纸包里的少了足有一把,可是相逢,大娘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 “大娘你说啥呢,你是啥样人我还不知道?再说了,我租着你家的院子,坏了我的生意,坑的还不是你?”常相逢将那锅面条端到一边,又冲回自己屋子拿了银子出来,“锁住,快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大夫。” 等常相逢看着门口坐着的“病号”们一个个服了保和堂大夫开的药后,常相逢每人送了十个茶叶蛋算是回家给他们“补养”身子,又许诺这些人以后可以连着来龙宫小吃免费吃十天的浆面条以证明自己小店再不会犯这样的失误,才算是将门口那十几号子人给一一打发了。 “这样就解决了?巧丫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还听他们说要报官呢,没想到几个鸡蛋就打发了,”李翠儿完全没有想到常相逢一来,事情如此顺利的解决了。 常相逢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李翠儿,心里冷笑,“都是乡里乡亲的,若不是真的吃坏了肚子,谁会来我店里寻事?”而且是一碗汤药几个鸡蛋就打发了?“幸亏今天大娘发现的早,看到面条颜色不对就不敢再往外卖了,不然的话,这龙宫小吃可真得进衙门了。” “噢,是这样啊,我就说呢,咱们这面条做的好好儿的,大娘又一直看着锅,咋就吃坏人的肚子呢?幸亏大娘发现的早,不过你也是的,咋就承认了是咱的面条吃坏了他们的肚子?今儿中午咱们可没少卖面条,才来了几个人啊,这会儿?”李翠儿开始抱怨常相逢,“他们说是咱们面条的事,咱不认他们有啥办法?现在可好,白搭进去那么些鸡蛋跟面条,要是叫其他来吃面条的听了消息,也过来讹咱们咋办?” 这丫头口气变的还真快,还张口闭口“咱们”“咱们”的,常相逢冷冷一笑,“咋办?该咋办咋办,这些不用你操心,行了,你忙了一天了,进屋歇会儿吧。” “那锅里的面条咋办?我去倒了吧?可惜了的,好大一锅呢,今天可是赔的很了,不过巧丫,你去令狐家咋样?那地方好不?我听说令狐家的院子连那些当官的人家都比不上,是不是就像你讲的那个水晶宫一样?令狐家打赏的厚不厚?”李翠儿边说边去找面条锅。 “你别管那锅了,大娘已经收拾了,至于令狐家,我是去做面条的,没仔细看,打赏么,令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儿还能薄待了我?赔今天的损失是足够的了,”常相逢觉得令狐氏给她的镯子有些烧手,一出令狐府的大门,就脱下来了。 中午出了吃坏人肚子的事情,影响下午的生意是必然的,常相逢只做了一锅面条,而自己则边卖面条边跟人解释说是中午不小心将生豆浆给混进去了,才叫有些肠胃敏感的食客吃坏了肚子。 龙宫小吃在校场街也开了一阵子了,环境干净那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加上常相逢又顶着个“善”名,认真的给每个吃坏肚子的食客道歉补偿,因此大家对这桩事也没怎么放在心里,甚至有人反而安慰常相逢,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这都卖完了,你们咋不上门啊?”李翠儿帮着常相逢把桌椅都收拾了,奇怪的看着半开的院门,“我去将门顶了。” 常相逢将身上的围裙去了,端了盆水洗手,“不用了,一会儿有客来呢,你要是不忙,就烧点儿开水吧,徐大娘那里有好茶叶,你去要一点儿。” “来客人?谁啊?是不是那个明公子要来了?我就说嘛,那次见他来找你,没一会儿功夫就走了,这次你去令狐府是不是见着他了?”想到气宇轩昂的明奕,李翠儿心里砰砰直跳,“大娘那里的茶好不?不行我去街上再买点儿好的来?” 看着李翠儿发光的眼,常相逢都被气笑了,“你去买好茶?成啊,他最爱喝碧螺春,多了你也买不起,称一两吧,对了,他喝明前的,你到西大街令狐家的茶庄去买啊。” “那个,得多少银子?我没有,” “我给你银子?为什么?因为你要给明奕买茶叶?” 李翠儿被常相逢一句话说的面红耳赤,挣扎道,“我给他买啥茶叶?你是叫我去的好不好?你一个姑娘家不知道检点,成天跟个男人拉拉扯扯,一点儿都不知道顾脸,还有理了?!” “我哪句话说今天来的人是明奕了?真的是我不知道顾脸还是有人成天不学好脑子里只惦记别人家的男人?还有,我就是跟明奕拉拉扯扯又如何?你咬我呀?”看你恨我又不能干掉我,常相逢心里挺爽的。 “你,你真是,”李翠儿被常相逢猖狂的模样气的倒仰,伸手指了常相逢要骂,却看到表姐刘氏跟窦大推开院门,“表姐,表姐夫,你们咋来啦?” “不是你叫人去让我们过来的?”刘氏狐疑的看着李翠儿,她可是收到李翠儿捎的消息,专门拉了窦老大过来的,“你不知道我们要来?” “进来坐吧,是我叫你们来的,”常相逢看了看天色,这会儿估计羊二庄的人也该到了,“还有其他人呢,咱们再等一会儿。” “还有谁?常巧丫你要做啥?”李翠儿到底心里有鬼,听到常相逢说还有人来,心里一慌变了脸色。 常相逢也不理会李翠儿,淡淡一笑请窦老大跟刘氏坐了,“大家等一会儿吧,我姐跟我姐夫马上就到了,我叫锁住去喊去了。” “叫你姐跟你姐夫来?来干啥?有啥事?”刘秀兰并不知道今天荷花巷发生的事儿,但她清楚从常相逢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悄悄将李翠儿拉到一边儿,“到底出啥事了?” 李翠儿还需要刘秀兰跟窦大给她撑腰呢,忙将浆面条吃坏人的事情跟刘氏说了,“姐,你说这常巧丫准备干啥?”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刘氏先想的是这个。 “没有,是常巧丫慌着去令狐家呢,没把面条做好,怨得了谁?今天这一天挣的都不够她赔人家的呢,”李翠儿肯定不会跟刘氏说实话,“不过我真怕她找个借口歪我,表姐可得为我做主。” 刘氏是准备叫李翠儿坏常相逢生意的,不过前提是李翠儿帮她拿到浆面条的方子,“你说她今天都去了令狐家了?哎,你在这儿时间也不短了,这浆面条的生意如何?一天能不能挣这个数,”刘秀兰伸出一个巴掌,要是一天能挣五十文,这生意就很不错了。 五十文?李翠儿对表姐的心胸嗤之以鼻,她往屋里看了一眼才悄声道,“五十文能干啥?我算着每天最少都得这个数,”李翠儿伸出食指,“这还不算她到财主家里现做的呢,哪次去不得一两银子?” “一两?就去一趟?”刘秀兰已经被“一两”银子给惊呆了,咽了口唾沫道,“那她都去了多少回了?你记得了没?” “我记这个有啥用?左右她又不给我分?连带都不带我去呢,”想到自己少了许多见识,李翠儿就有些愤愤不平,“哼,这回她的面条叫人吃坏了肚子,你出去可要好好帮她传传,我看她还指啥挣钱!” 刘秀兰奇怪的看了一眼李翠儿,有些想不明白她怎么这么恨常相逢,“那她是咋跟人说的?出人命了没有?” “就丫头奸的很,几句话就把那些人给哄好了,真真是哄死人不偿命,那些人也是蠢,她怎么说,就怎么信了,”李翠儿对今天那些来闹事的人也很是不满,几个鸡蛋就将他们给安抚了,眼皮子也太浅了些。 “这丫头现在厉害的很啊,我看你还是别在这儿呆着了,不如跟着窦二还去半个店儿,常巧姑可是没有常巧丫精明,而且那边人手也少,窦二又跟你亲,你想弄到方子也容易些,”刘秀兰更关心的是浆面条的方子,一天百十文的收入已经如火一样在烧她的心了。 “那一会儿二哥来了你叫大哥跟他说说呗?我跟巧丫非亲非故的老这么住人家里也不好,”李翠儿实在不想再在常相逢这里住着了,每天被几个人盯着,连口粗气儿都不敢喘,一张口就有可能被常相逢那死妮子对呛一顿,她干嘛要受这种罪? 刘秀兰觉得表妹说的有理,何况窦二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看到比常巧姑年轻的李翠儿,自然有什么也不会瞒着,不像常巧丫,精的跟鬼一样,“好,一会儿老二来了我跟他说,没有他们当哥嫂的躲清闲把你往外撵的道理。” 对于一直躲在墙角窃窃私语的刘氏跟李翠儿,常相逢根本没有在意,她一直等的是窦恒跟常相逢。 “姐,姐夫,你们来啦,快进屋里坐,”常相逢看到窦恒跟常巧姑进来,笑着迎两人进屋,“今儿为了方便说事儿,我把该来的人都请来了,现在就差羊二庄那边了,我看怎么着关城门前也能进城的。” “啥,你叫人去羊二庄了?为啥?”刘氏听到窦恒一家来了,急忙拉了李翠儿进屋,没想到却听到常相逢说这个。 “还能为啥?还不是因为翠儿?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成天有家不回东躲西藏的也不是事儿不是?倒不如咱们几家凑到一起把事情说清楚了,你到底是翠儿的两姨表姐,这娘舅亲,娘舅亲的,翠儿又是你一手养大的,就算是她那个后娘只怕也不敢在你跟前气势,”常相逢笑微微的看着刘秀兰,“大嫂子你说是不是?” “就是这理儿,我虽然以前怎么见过翠儿,可是这姑娘的事儿听着也叫人伤心,要是小还成,这眼看就要说亲了,头上没有长辈,就算是有人相中了翠儿,也找不到照头的人不是?”锁住在路上已经将李翠儿在龙宫小吃店做下的事跟窦恒和常巧姑说了,若不是锁住一再交待常相逢的吩咐,只怕这会儿常巧姑都扑过来撕了断人生计的李翠儿了。 ☆、第75章 七十六驱逐 见常巧姑上来就说难听话,刘氏也不跟她过招,看向窦恒道,“老二你咋说?真要叫翠儿走?你也够没良心了,当初翠儿对你咋样?现在她落难了你连手都不伸伸?” “嫂子你说这叫啥话?翠儿是你娘家妹子,她上头有爹有娘,还有你,我一个分家出去的兄弟怎么管?”窦恒也已经知道了李翠儿干的事,心里对自己这对兄嫂正生气呢,说话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二哥,你真的不管我了?你以前可是说过不会看着我被卖到火坑里的,你说过会管我一辈子的,”李翠儿瞬间泪崩。 管你一辈子?常巧姑脸都青了,恨恨的瞪了窦恒一眼,“翠儿你一个没出阁的大闺女胡说啥,也不怕被人笑话?你不要脸我家男人还要脸呢,窦恒是跟你沾啥亲带啥故了?你们姓李的都死完啦?你就算找人管你一辈子也该找你亲表姐夫吧?” “行了,反正一会儿李家人就来接翠儿了,咱们再说这些也没意思,”常相逢摆手打断了他们的争执,“不论是窦大哥还是刘嫂子,你们也是在街面上行走的人,可见过一个大闺女有家不回,成天东家儿住西家躲的没有?好歹刘嫂子你也是翠儿的亲表姐,我要是你,直接帮自己妹子定门亲事叫她有个自己的家不就结了?我姐夫跟翠儿有啥关系?” “二郎跟翠儿打小可就在一起的,要不是你姐,翠儿说不定就嫁给二郎了,”撵李翠儿走就罢了,还不叫她去半个店儿?刘秀兰不干了,“都是你姐这个狐狸精!” “你胡说啥呢?翠儿才多大?我啥时候想娶翠儿了?你少含血喷人!”这下连窦恒都不淡定了,“巧姑你可别信她们胡说,翠儿当初可是要嫁有钱人家儿的。” “我没有,我什么时候想嫁有钱人家儿了?”没想到窦恒平时不吭声却一点儿都不傻,李翠儿急了,“人家有钱人家会要我?二哥你就瞎说。” “你也知道有钱人家看不上你?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自己那德性呢,还有刘嫂子,你要是真想过把你妹子嫁给我姐夫,当初怎么叫我姐夫去给寡妇当上门女婿?你打的主意当我不清楚?现在跟我们拉扯,不过是图我家的面条方子,可是这面条方子是我常家姐妹的,你觉得叫李翠儿去哄我姐夫,就能拿到手?”常相逢冷哼一声,这些人光想着施什么美人计,也不先想清楚窦恒是什么样的性子。 “你胡说,我没有,我知道常巧丫,你就是因为当初我没有给你递梯子恨上我了,你根本不想叫我在你这儿住,现在又来歪派我想逼我走,我跟你说,没那么容易,我不走,谁也别想撵我走!” 听到窦恒跟常相逢的话,李翠儿立马疯了,她可不想跟后娘回羊二庄去,甜井胡同活虽然多,可能吃饱饭,住上床,穿上齐整的衣裳,常相逢这里就更是了,连活都不用做多少,每天坐在店门边上还能看到许多热闹,回到羊二庄还有什么?被后娘赶着下地干活么? “我叫你去徐大娘那里拿的茶叶你拿了没有?窦大哥跟我姐夫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不把茶泡上?”常相逢忽然换了话题。 “啊?拿了拿了,我这就泡,”李翠儿下意识的拿起从徐老太那里拿来的茶叶罐,从里面抓茶叶往茶壶里丢,可她看到手里的叶子心里一突,“这是啥?这不是?” 常相逢见李翠儿停了手,心里越发笃定,“咋啦?咋不泡?水都开了正好泡茶啊,我听大娘说这是她收拾的好茶叶,快叫大家尝尝。” 徐老太收拾的好茶叶?那自己可得尝尝,刘秀兰从李翠儿手里夺过茶叶罐子狠狠从里头抓了一把丢到茶壶里,“人家这茶叶好咱们也不好泡太多,就这吧,翠儿还不快去添水?” 李翠儿手里的茶壶简直重逾千斤,这里面明明就是不能喝有东西,“表姐,这茶叶-” 刘秀兰狐疑的看着李翠儿,“咋啦?这可是巧丫叫咱喝的,不就是一点儿茶叶么?我又没放多少,能花多少银子?还不快去!” “是啊,一点儿茶叶大娘都叫你拿了,肯定不心疼,来,再放点儿,一会儿你爹娘也来呢,叫他们都好好尝尝,也省得说我不会待客,”常相逢笑眯眯的过去,又从茶罐里抓了一把出来,“我记得窦大哥爱喝个浓茶,这茶浓一点儿提精神。” “还是巧丫大方,这茶叶闻着就喷鼻儿香,闻着就知道好喝,”刘秀兰哪里懂这个,但看李翠儿的神色,她估摸着这茶应该不便宜,能喝点儿是点儿。 “可是姐,这,”李翠儿恐惧的看着茶壶,犹疑着要不要跟大家说那所谓的“茶叶”其实是番泻叶,她今天就扔进去了一把,结果那锅面条就害了那么些人,这两把叶子泡成一壶茶,还不要了人的命? 李翠儿话还没出口呢,就看到常相逢直接提了铁壶过来将沸腾的开水倒进了茶壶里,“巧丫?” “你看看你,又不是你家的茶叶,心疼个啥?你刚才不还问我要银子说要买点儿好茶喝嘛?这不好茶就来了,来来来,先给你沏上一碗,你先喝,”常相逢将李翠儿按在一边的椅子上,“我知道就算我供你吃供你喝这么久,你也没当我是姐妹过,不过呢,咱们到底也好过一场,今儿我叫你家人来接你,你也别恨我,等以后你就明白我的苦心啦。” 说罢常相逢拿起茶壶先给李翠儿倒了一碗茶亲自送到她的面前,“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肯定少了,不论有什么心结今天都放下吧,一会儿你后娘来了我跟刘嫂子一起跟她好好说说,嫁谁不是嫁?你嫁的好了,将来也能帮衬你那些弟妹不是?” 常巧姑已经得了常相逢的嘱咐了,在一旁笑道,“巧丫说的是,你娘来了我们都跟她说,你下头不还有弟妹的吗?她也不能光看钱不顾名声,你刚才也说了,跟二郎从小就要好,这样吧,我们这哥嫂不能叫你白叫了,你出门的时候,我给你添嫁妆!”只要能快快送走这个瘟神,给两匹布常巧姑还是心甘情愿的。 “我,”李翠儿看着常相逢递到自己面前的茶碗,心里已经清楚常相逢肯定是知道自己往锅里下东西了,“你这是逼我呐。” 第36节 “瞧翠儿你说的,好歹我也比你大半岁呢,现在又这么给你端着茶,你就这么不给我脸啊?快,你尝尝这茶好不好喝?”常相逢咬牙道。 刘秀兰在一旁也看不对来了,伸手想去接常相逢手里的茶碗,“这是咋啦?巧丫先把茶放下,有啥话好好说。” “翠儿妹子不肯给我这个脸啊,看来这些日子在我这小吃店待着我是亏待她了,”常相逢将茶往刘秀兰手里一塞,“可是刘嫂子,你看看你这个妹子,到我这儿没多少日子,可是足足胖了一圈儿了,我这人向来不小气,也不跟她算啥伙食费住宿费了,可是李翠儿吃我的喝我的这么多天,到今天要走了连我的茶都不接,真是不打算再认我了。” “瞧你们翠儿这作派,就这还口口声声说不肯走呢,真是好厚的面皮,”常巧姑看向窦恒,“咱们收留她了半个月,不定落什么埋怨呢。” 刘秀兰还打着叫李翠儿跟窦恒回半个店儿的算盘呢,怎么可能叫窦恒被常巧姑挑唆,“哎呀弟妹说什么呢,翠儿哪是那样的人?快,把茶喝了,我是咋教你的?” “可这,这茶,”李翠儿都快疯了,这么一碗番泻叶子泡的水喝下去,自己还不得拉死了?“我,我身子不好,不能喝茶,今天我还叫保和堂的大夫给开了药呢。” 嘴倒硬的很,常相逢也不再为难她,又将茶递到刘秀兰面前,“那刘嫂子你是她表姐,替她喝了吧?我这手可都端酸了,你们要是再不给我这个面子,我可立马请你们走人了,等羊二庄的人来了,我叫他们到甜井胡同看你们就行了,左右你们李家刘家的事,跟我们姓窦姓常的没有半分银子的关系!” “哎呀这叫啥话?大家一场亲戚什么李家常家的,这茶我替翠儿喝了,”刘秀兰还没拿到浆面条方子呢,怎么可能这么着就跟常相逢姐妹掰了?端起茶碗就要自己喝茶。 “姐,这茶不能喝,常巧丫害咱们呢,”李翠儿见刘秀兰要喝茶,一把将茶碗给拍到了地上,“这根本不是茶叶,是番泻叶子,喝了能把你拉死!” “这是番泻叶子,你怎么知道?徐大娘跟你说的?”常相逢冷冷一笑将茶碗放到桌上,“那你刚才咋不跟大家说,还浪费了我一壶开水。” “我,我也是才认出来,常巧丫你太黑心了,”李翠儿也豁出去了,直着脖子道。 “锁住把那锅面条给我端出来,咱们看看到底是谁黑心,”常相逢冲门外喊道,“还有叫徐大娘也来,咱们大家一起抓抓贼,等抓住了,将她直接送衙门就行了。” “这是卖浆面条的地方?我姑娘翠儿在不?”李翠儿还想跟常相逢掰扯,就听到一个叫她浑身哆嗦的声音,吓得忙往刘秀兰身后躲。 “这位是李大伯吧?快进来,这就是常相逢,是我请你们过来的,”常相逢听到有人叫门,忙过去将人请到屋里来。 “这是做啥呢?她姐也在这儿?”李翠儿的后娘是个高瘦的妇人,看到一屋子的男男女女也有些愣怔,“是她表姐叫我们过来的?” “不是,是我叫人给你们送信儿的,大伯大娘快坐,这不,刚好翠儿泡的茶,你们先喝一口解解乏,”常相逢拉了小椅子叫他们坐了,又要为李氏夫妇倒茶。 “这茶不能喝,常巧丫,你别以为把我爹娘叫来我就认了,这番泻叶根本不是我下的,今天的事儿跟我没关系!你少想诬赖我!”李翠儿气得跪在地上,“我要是说瞎话,叫我不得好死!” “连毒咒都发上了,还真够有魄力的,你说不是你往我做好的面条里放的番泻叶,那好我问你,这锅里的番泻叶子是谁放的?而且,这番泻叶子我们都不认识,你咋一眼就认出来了?”常相逢悠然的看着李翠儿,也不叫她起来。 李翠儿敢往面条里下药就已经给自己找好了解释的说辞了,“这番泻叶子明明是从徐大娘那边拿来的,你问我干啥?你走的时候也是叫她看的锅,跟我有啥关系?” “我时不时的要泡些番泻叶子清肠火,这事儿你是知道的,以前你还问过我喝什么呢,而且今天我一发现锅里有番泻叶子,就立马回屋看了,我放在抽屉里的药包里的叶子分明就少了,”徐大娘可不能背这个黑锅。 “番泻叶子是你的,你还想歪我?哼,你说是我就是我了?我姐跟我爹都在这儿呢,你觉得他们信谁的?”李翠儿色厉内荏的大喊,“姐,她们肯定是商量好了,就为了要撵我,硬往我身上泼脏水呢。” “那我这药包上的头发是谁的?我一个老婆子头发都半白了还有这么这样的头发?你别说是相逢的啊,相逢的头发跟她的脾气一样,又黑又硬的,这头发黄毛尿臊的是谁的?上头还带着桂花的味儿呢,你要是没去开的我抽屉,咋会把头发掉到我抽屉里?”徐大娘手里捏着几根长长的头发,她实在不喜欢这个心术不正的丫头,就算没有这几根头发,这往吃食里下药的事,就只可能是李翠儿了。 “不是,你胡说,这头发不是我的,”李翠儿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头上掉在抽屉里了,“肯定是别人的,不是我的!” “行了,是不是你的咱们明天见官再说吧,李大伯,李大娘,这个李翠儿说不愿意被你们卖给孤老当媳妇,先是躲到我姐家里,后来被我接到了自己这边,可是万万想不到今天我店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今天我带了锁住到令狐府上去了,所以这下药的人肯定不是我们,现在徐大娘跟翠儿各执一词,我想着不行的话,明天咱们见官吧,毕竟今天吃了这锅面条的人不在少数,万一明天有人病情加重了出了大事,我这小店儿也只能等着关门不是?” “可你咋能认定就是我家翠儿做的?官老爷不一定听谁的呢,”李翠儿的爹到底是男人,多了分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周又过去了,好累啊,成绩呢,更叫人心累。 ☆、第76章 七十七解决 “官老爷自然不会随便听谁的,反正我一个孤老婆子也不怕丢人,我就跟这李翠儿一起到官府说道说道就行了,大不了拼着我这条老命跟她一人挨上几十大板!”李翠儿拿徐老太平时喝的东西害人,徐老太已经气死了,自然不肯就这么轻轻放过她。 常相逢并没有真的要叫李翠儿见官,但该做的她还是要做足的,“我这店儿是租了大娘的院子,大娘现在还在给我帮工,随便路上叫个人问问,她会不会希望我这店儿关门?可是李翠儿就不同了,她对于我来说就是个外人,我的生意好了对她半点好处也没有,而且她是十分不愿意到我这里来住的,”常相逢看着李翠儿冷笑道,“比起荷花巷,李翠儿更想呆的是半个店儿吧?” “你到底想咋样?”刘秀兰想叫李翠儿偷到常家浆面条的方子的事李翠儿的后娘是知道的,这也是她为什么推了李翠儿不愿意的那门亲事安心在家里等待的原因,可没想到这家丫头这么精明,“就凭你说这些就能叫官老爷抓了翠儿去?” “就说这些肯定不能叫知县大人抓了李翠儿去,可就像徐大娘说的,她年纪大了,没啥可在意的了,而李翠儿就不同了,别说到时候一通审下来她未必不说实话,就算是知县大人放了她出来,一个没出阁就进了衙门的女人,你想再卖个啥价钱?”常相逢冲已经瘫在地上的李翠儿一笑,“不过你们应该也不在乎她名声清白啥的,不然也不会叫一个大姑娘住完东家住西家,那就这么办吧,今儿我这儿是留不了你们了,明天吧,明天我到衙门里递状子,你们只管在甜井胡同等着官差来提就是了。” “不,你不能到衙门告我,二哥,你快跟巧丫说说,替她别告我,我知道她恨我,她恨我当初没救她,可那是我表姐不叫我管闲事的,二哥,我可是全为了你好啊,我为了你才往面条里下的番泻叶子!”李翠儿在常相逢身边这些日子,已经将常相逢的铁石心肠看的清清楚楚,也知道现在的常相逢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她说要送自己见官,她肯定是会送的,不由害怕了起来,连忙扑到窦恒身边叫他帮自己求情。 窦恒被忽然扑过来的李翠儿抱了腿十分尴尬,一推她大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敢情你做害人的事还是为了我?那可是进嘴的东西,来吃饭的都是乡亲,你咋能做出这种事?太缺德了你!” “我都是为了你啊,你跟巧姑姐在东门外成天风吹日晒的生意也没有常巧丫的好,如果她这边儿生意倒了,想吃浆面条的人不都到你们那边儿了?还有巧姑姐也会做浆面条,常巧丫做的浆面条不干净吃坏了人,以后再有人做寿叫人上门做面条,巧姑姐不就可以去了?”李翠儿将自己说成完全为了窦恒夫妻的样子,“二哥,我在你们那边也呆过,看过你们每天又是热豆腐,又是凉粉,还有浆面条每天那么辛苦,其实挣的根本没有常巧丫多,你们不知道,她去给人家做回寿,都能拿一两银子呢!” “翠儿妹妹真是一片苦心啊,可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有巧丫的店在,她能收留你,如果她这个店生意毁了,你往哪儿去啊?”常巧姑气极而笑,怨不得妹妹跟自己说这世上最难捉摸的就是人心,她跟妹妹虽然防着李翠儿,可是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没想到她还要这么害自己的妹妹。 “常巧丫生意倒了,你们的生意起来了,自然要人帮忙啊,我去给你们帮忙就成了,柳嫂子怎么能忙的过来?”李翠儿见常巧姑能听进去自己话,以为她跟自己想的一样,能体恤自己的一番苦心,急忙道,“姐姐,我是什么样儿的人你也看到了,我对二哥跟你对二哥是一样的,你千万跟巧丫说说,叫她别告我,我今儿就跟你们回去,以后好好帮你们做东门儿的生意,咱们一辈子在一起!” 我擦了个擦,这丫头今天没吃药不是?常相逢都被李翠儿的脑回路给惊着了,她愕然的看着窦恒跟常巧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 “好了,今天的事情已经说清楚了,李翠儿也认了,你们把人先带回去,明天咱们衙门里见吧,还有大哥,从咱爹娘死了之后,我就跟着你跟嫂子过,这些年你对我这个兄弟咋样大家心里都有杆秤,我看以后咱们还是少来往的好,还有那个浆面条方子,是巧丫拿命换的,跟姓窦的没有什么关系,谁要再敢惦记着别人东西,就别怪我窦恒不客气了!” 说罢冲李翠儿跟她爹娘大吼道,“你们还不快滚?!” 现在女儿都承认了,李家人还有什么话可说?李老爹过去朝着地上的李翠儿狠狠踹了一脚,“还不给我滚起来!走!” 说罢又冲刘秀兰一指道,“我好好的闺女都是被你带坏的,你给我小心着!” “这下清静了,”窦大一家跟在李家人后头一溜烟儿跑的干干净净,常相逢彻底松了口气,“姐夫你们没有吃饭吧?我给你们擀碗甜面叶去。” “不用了,相逢,是我瞎了眼害了你,我是个蠢人,起初你姐说李翠儿不地道的时候,我还心里怪过她呢,”窦恒局促的看着常相逢,“我们就给你添麻烦了,那些吃坏肚子的乡亲可怎么办?” 今天也是老天助她,徐大娘反映的快,看到面条颜色不对就没敢再卖,因此吃了掺了番泻叶的食客们并不多,“姐夫你不用担心这个了,你看那锅里的面条还剩多少?而且徐大娘发现的早,面条里的药性并不强,大不了这两天我再赔进去几锅面罢了,倒是你们,东门的生意不好么?” “我们的生意好着呢,你别听那死丫头胡说,她是没理找了瞎说呢,”常巧姑连忙解释,“我跟你说,我们现在啊,都准备在附近买上两亩地了,这次来你姐夫还叫我问问你,要不要也买些?” 生意好就成,但是买地常相逢却没有多少兴趣了,“不了,我打算再过两个月,手里的活钱多些,卖炒菜呢。” “你真的要卖炒菜?想好了?”在常巧姑眼里,卖炒菜可比卖现成的面条要讲究多了,“那你的银子够不?不行的话我们不买地了,我们也攒了好几两了。” 自己这个姐姐虽对自己还真是毫无保留啊,不过一家是一家的事,常相逢可不能再叫他们为自己的事情出钱了,“我刚开始也不打算大干,先把面条做成单锅的,然后再配些简单的炒菜,等生意起来了,再慢慢扩大。” “还有,你们老在东门守着个小摊子也不是常事,等我这边生意稳定了,你们就把东门的生意撤了,一并搬到城里来,咱们还一起开饭店,有你跟姐夫在,咱们这生意一定能做大!”常相逢心里已经有了筹划,但是事涉窦恒夫妻,她不能现在就叫他们收了东门的生意。 “就按你说的办,”知道常相逢已经有了主意,常巧姑也不再多说了,安置了窦恒去跟锁住挤,自己则跟常相逢洗漱了躺在床上。 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常巧姑根本无法放眠,“万幸今天徐大娘抓住了证据,不然真叫那死丫头逃脱了,明天一定要把她送到衙门里去!” 自己这个姐姐还真是实在人,不过常相逢没有打算瞒她,“你说那几根头发?她梳子就在我屋里呢,想拿几根头发还不容易?其实没有今天的事儿,我也是要撵她走的,刚好她又沉不住气要往我的枪口上撞。” “你的意思是?”常巧姑惊的睁大眼睛,“那头发-” “哪那么?我这一诈她实话不就出来了么?就这心理素质还敢跟我斗?”常相逢不以为然的一笑,“你想想这家里就四口人,我跟锁住不在,除了大娘往锅里下东西的还有谁?那是进人口的东西,她都不怕出了人命?倒是个胆大心黑的。” 这个确实是,万一遇到个身体弱的,几泡稀下来,未必不会要了人命,到那个时候,自己妹妹能逃的了干系?常巧姑颔首道,“看来真的不能轻饶了她,咱们明天就到集上请人写状子,不过你是个大闺女,那地方不好去,我跟你姐夫递状子去。” “你真以为明天我会去衙门里告她啊?”常相逢懒懒的翻个身儿,“你若不住明天到甜井胡同转一圈儿,那家人一准儿跑了,怎么会等着衙门来提人?” “那怎么办?叫你姐夫去看住他们?”常巧姑越来越不明白常相逢打的什么主意了。 “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出了这档子事儿,李翠儿没了利用窦刘氏再不会帮着李翠儿了,你觉得李翠儿跟着她那个后娘回去能有好下场?”对于任务失败而且还有可能被捉去见官的李翠儿,她那个后娘现在最先要做的只怕是赶在她的坏名声没有传出去之前将她嫁出去了。 听妹妹这么说,常巧姑也跟着叹了口气,“真想不明白她贪什么,现在一辈子完了,真不知道该咋说了。” “行了,睡吧,叫你们跑了这么一趟,耽误了你们明儿早上的生意了,”折腾了一天,常相逢也累了,不过去了心头之患,她这一觉睡的极是香甜。 之后几天陆续还有人来说自己那天吃了龙宫小吃的浆面条拉了肚子,常相逢也不去辨什么真伪,一律十个茶鸡蛋,外带免费十天的面条,好在常相逢解决的及时,态度也好,加上有个“福女”的名声在,事情倒也没有闹大,几天之后,生意慢慢的也恢复到平常的光景。 “你是说那个事就这么了了?”令狐氏看着面前跟她禀报的婆子,有些不敢相信,历来这种事,就没有这么轻轻揭过的,哪家摊上这种事,不是关门大吉? “可不是么?还都夸那个常相逢会做人呢,不过奴婢也打听了,那个常相逢还真是个有福的,那天就没有卖多少,而且拉肚子的症状也不严重,治的也及时,她又应许凡是那天到她们店里吃面的,都可以再免费吃上十碗,现在那些拉了肚子的,见人都夸常相逢仁义呢!”那婆子也没有想到龙宫小吃店儿的事情这么简单的了了,啧啧称赞道。 “你觉得怎么样?一个小吃店,才能挣多少?十个鸡蛋,十碗面条看着不多,可是对于一个小店儿来说,也不是小手笔了,而且,你没听张婆子说,这几天还有人冒领呢,”令狐氏对常相逢是越来越满意,生怕儿媳看不出常相逢的好处来。 “母亲说的我都明白,这常相逢是个有心胸有手段的,”对于升斗小民来说,十个鸡蛋十碗免费的面条已经是很不错的收获了,而谭氏,也不得不佩服常相逢的眼光和远见,她那个龙宫小吃凭的不就是名声么? “可是奕儿这么隔三差五的往那边跑,万一叫人讲闲话,”谭氏觉得自己不太明白常相逢,她凭了“福女”的名声将生意做的有声有色,可是跟一个未婚男子成天拉扯,又不在乎外人的眼光,“我真是闹不明白她了,这样的姑娘只怕进了咱们明家的门儿也不会安生。” 一个妾室进来还能不安生什么?“只要她进了咱们明家的门,还想闹什么?只要叫她生不出儿子来,为了立足,就只能牢牢的抓住奕儿的心,”到那个时候,还怕她不为明家卖命? 令狐氏话里的意思谭氏当然听的明白,这些手段当年她也是常用的,不然明奕哪里会没有庶弟出生?可是现在的谭氏已经厌倦了这些内宅的纷争,没想到儿媳妇还没进门,就又要做这些事了,“母亲,常相逢可不是容易摆布的姑娘,要是没有儿子傍身,万一她知道了-” “这种事怎么会叫她知道呢?农家姑娘小时候受了苦,身子亏欠也是常事,难道你还真的要抱个出身低微的庶孙?”令狐氏不以为然的换了话题,“奕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你东西都准备好了?” 这次进京除了明奕的科举,还有他的亲事也要解决,索性谭氏也一并跟着去了,“都准备好了,京城那边儿的亲戚我也都送了信儿过去,”谭家虽然没有人在京城为官,可是谭山长教出来的学生在京城可不少,谭氏去了,自然要有一番交际的。 听媳妇都准备好了,令狐氏点头道,“咱们不一定非得吊死在他们南家一棵树上,你去了好好走动走动,一门好媳妇三代好儿孙,明家可是指着奕儿兴家呢!” 正因为这个原因,谭氏才不乐意明奕跟常相逢多来往啊,可是上有婆母的支持,下头儿子又着了魔一样,她只有无奈的点头,“我省的,到了京城我也会看好奕儿的,这洛阳的事要是传到了京城,只怕讲究些的人家不会应许亲事的。” “洛阳离京城那么老远,谁会传这个?只要咱们的人管住嘴就行了,再说了,只要咱们奕哥儿中了一甲,还有谁会在乎这个?你啊,就是爱瞎操心,对了,奕哥儿呢?怎么没见他?叫他来陪我吃饭,这一去我只怕一年都见不上我大孙子。” 听到令狐氏叫明奕陪她吃饭,谭氏如同嚼了枚苦橄榄,“又出去了,我没拦住,这孩子,唉,疯魔了。” “你拦他做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那个姓常的不在乎,咱们有什么可担心的?”令狐氏“嗤”的一笑,再精明的女人又如何,还不是想嫁入高门? ☆、第77章 七十八送行宴 常相逢并不知道明家两位当家正在议论她跟明奕的未来,甚至是她自己,她将来儿子的未来,因为明天明奕就要进京了,常相逢特意早早关了店门,钻进厨房里兑现自己曾经承诺过明奕的晚饭。 常相逢自小跟着父亲打下手,对于已经普及的少阳水席的做法已经很熟悉了,虽然有些日子没有练手,但一捡起来,才发现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永远都不会忘了的。 洛阳水席全部的菜品皆有汤,讲究素菜荤做,前八样冷盘,四镇桌,八大件,四扫尾,共二十四道菜,因为时间有限,客人也就明奕跟他带来的令狐俨,所以常相逢也就捡了几样拿手的,更有代表性的菜来做。 “你叫我过来干嘛?”令狐俨还是头一次进到这黑黢黢头都抬不起来的小屋里来,再看看屋里唯一的一张圆桌,跟桌了四周的长条板凳,“这就是她的店?” “是啊,你别看相逢这里地方小,生意好着呢,我叫你来不是想叫你尝尝相逢的手艺嘛,她手艺好着呢,包你今天吃的都是没吃过的菜,”明奕对常相逢这里已经很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多简陋,随意打了条凳子示意令狐俨坐下,“你先坐,我去给你倒茶,噢,这里没有好茶叶,你喝点儿水吧。” “你吃过了?真的没有见过?”令狐俨也是走遍大江南北的人,真不相信有他没见过尝过的菜肴。 明奕摇摇头,“没有,但是相逢说我没见过,我肯定是没见的,我没见过的,你一定也没有见过,”明奕说的理直气壮。 “你,真是,我就不该来!”令狐俨被自己这个表哥给蠢晕了,他怎么就听着这个蠢货的话跑到这种地方来尝什么新菜来了? “这是什么?”令狐俨看着锁住端出来的一盘颜色金黄的冷盘,满心讶异。 “表哥说呢?反正我说的你是不信的,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叫什么?”明奕看着盘子里金黄色做成网状的菜肴,还有盘边那朵红艳的雕花,“这个是什么东西做的?” “我怎么知道?尝尝不就行了,我看着像是鸡蛋,早知道叫福满楼的师傅一起过来了,”令狐俨举筷欲夹。 叫福满楼的师傅,这下明奕可不乐意的,一按令狐俨道,“表哥我跟你说,我家相逢可是要凭着手艺开酒楼的,以后就算是生意压过你的福满楼,你也不许嫉妒,更不许跟她捣乱,还有,偷她菜谱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我偷她菜谱?就她这摊鸡蛋?”令狐俨都要骂人了,他重重的放下筷子,“行了,我走了,省得饭没进嘴呢,就被人扣了个偷菜谱的名声,”想买常相逢浆面条方子的事情他确实干过,可是那是重金买下,偷人东西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好不好! “哎,你别走啊,快坐下,看这一道又是什么?”锁住又端上的一盘凉菜倒是看明白是什么了,好像是豆腐皮做的,摆的四四方言,一层层里面好像还摞着馅,配上红花绿叶,煞是好看,“这个你知道叫什么不?” “还有那个?那个?我是一道也不认识,表哥你见的多,快跟我说说,”明奕越看越得意,根本不去理会令狐俨铁青的脸,“可惜相逢不叫我喝酒,不然咱们就着这么好的菜喝上几盅。” 令狐俨已经被明奕气的无话可说了,冷哼一声道,“你起不起筷?怎么,怕这些菜只是样子货?” “怎么可能?这可是相逢做的,她说了,她的菜是色香味意形,样样俱全,我不是想等等相逢嘛,她做饭那么辛苦,再说了,她不过来跟咱们说说这是什么,咱们不也是白吃?”明奕对常相逢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他喜欢的姑娘怎么这么能干呢? 说罢明奕就喊厨房里的常相逢,“相逢,你出来下,这都是什么菜啊,我表哥都没见过!” 你也没见过好不好?令狐俨鼻子都要被明奕气歪了,冷哼一声瞪着明奕道,“你见过跟我讲讲?何必叫厨师亲自出来?” 第37节 “噢,那几个凉菜啊,其实里头还是有讲究的,本来是八道,但是食材不太好弄,我就将就着把能做的做了四道,”常相逢听到明奕喊她从厨房出来,指着那四道凉菜道介绍道,“其实八道凉菜分别是:服、礼、韬、欲、艺、文、禅、政,这个蛋皮缚着干菜做的是‘服’,那边豆腐皮跟野菜馅做的是‘韬’,青笋跟鲤鱼须调成的是‘文’,最后一道是雁脯跟鹅掌做的是‘政’,你们先尝尝味道如何?” 还有这么多讲究?明奕已经为自己心上人自豪的满脸放光了,“表哥你快尝尝,没想到相逢这么有学问。”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令狐俨现在对明奕考上状元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了,举筷举了一块雁脯,“这个你也弄到了,有心了。” “这世间,还有银子办不成的事儿么?”这货嘴还真硬,愣是不夸自己的菜味道好,不过常相逢也是头一回真的用雁脯做,现在大雁实在难寻而且农村里的水席也没有这么多说头,“明奕你尝着如何?” “嗯,好吃,太好吃了,关键是样子也别致,我竟从来没有见过,”光常相逢能做出什么“服、礼、韬、欲、艺、文、禅、政,”这样的菜,自己母亲应该会喜欢她的,明奕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听到厨上锅响,常相逢连忙进屋,将蒸好的“牡丹燕菜”从锅里端了出来,淋上醋和香油,最后在上面用黄蛋糕切的片拼摆成一朵牡丹花形,另用3片青菜叶衬为绿叶,自己仔细检查一了番,才亲自端到了桌上。 “这是什么?”明奕看着白瓷汤盆里一朵明黄的牡丹浮于水面之上,在周围的七彩之色烘托下高贵大气,“这个也是吃的?” 令狐俨觉得今天就不该跟着明奕过来,这哪里是吃饭啊,简直就是找气生来了,自从遇到了常相逢,自己这个表哥就这么以神一般的速度笨了下去,“不是吃的难道是看的?” “我当然知道是吃的,表哥我问你,你那个福满楼能做出这样的菜?我在盈樽楼是没有见过的,你说相逢这手艺,是不是比你那儿的大师傅还强的多?”夸自己的女人,明奕绝对舍的下嘴。 “这个菜贵在个新字上,其实味道,刀功都一般,”令狐俨挟了口一“牡丹”旁边的细丝尝了尝,发现是笋丝,“这个菜叫什么名字?” “牡丹燕菜,其实就是假燕窝,这燕窝是用白萝卜丝跟豆面做的,”常相逢拿起筷子将那朵“牡丹”挟起来放到明奕盘子里,“这是我用蛋黄糕做的,给你。” 说罢常相逢又帮一直陪坐在下首略显拘谨的李孝琪挟了菜,“孝琪帮我招呼两位哥哥啊,姑姑还要再去做几个菜呢。” 哥哥?姑姑?这是什么意思?令狐俨脸都青了,想说话却看常相逢已经进了厨房,只得放下生闷气。 没过多久,常相逢的菜陆续又上来了,葱扒虎头鲤,莲汤肉片,海米升百彩,八宝饭,今天常相逢一共做了四凉四六十道菜,取意是十全十美,对于全席二十四道菜的水席来说,连一半儿都不到,不过今天他们总共也就六个人,如果做全了,剩下的肯定是要浪费的,何况有些菜肴的食材,常相逢一时也凑不齐全,“我这个叫水席,咱们洛阳人不是喜欢吃一些汤汤水水的嘛,如果这个正经做起来,是要一道道流水似的上的,不过今天我是特意给明奕饯行的,没那么多的讲究了,大家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那个,相逢,咱们还是到一边儿桌上吃吧,这明公子跟令狐大东家在,哪儿有我们坐的地方,不讲究,”徐氏一直在厨房里给常相逢帮忙,现在活干完了常相逢直接叫她上桌,这是徐氏万万不敢的,先不说女人没有上桌的道理,何况还是跟两个老爷们儿,不要说她,常相逢就更不可以了。 “啊?我知道了,”常相逢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她也很想吃好不好?再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同样回望自己的明奕,她真的很想跟“男朋友”坐在一起吃顿饭聊聊天儿啊,可是,万恶的旧社会,“我厨房里还有些多的呢,我去盛来,咱们吃那些吧。” “大娘,不用这样,大家一家人哪里需要这么客气,你们也辛苦一天了,一起过来做,何况这些菜我们都没见过,还想听相逢说说呢,”明奕自然没放过常相逢那幽怨的小眼神儿,急忙出声救驾,“相逢,你别盛剩下的了,这些我跟表哥也吃不完,表哥,大娘是长辈,眼看就这么几个人,一起坐了多好。” 唉,令狐俨已经彻底被自己这个表弟给打败了,“徐大娘也请过来坐吧,你们是主,我们是客,哪里能叫主人坐在一边的道理。” 明奕跟令狐俨都不介意,常相逢就更没什么忌讳了,一拉徐氏道,“这么大的桌子,这么多菜,都来都来,尝尝我的手艺看开了饭馆能不能成。” “自然是能成的,你刚才说什么,这个叫‘水席’,相逢我跟你说,你做这个生意一准儿成,”明奕原先以为常相逢说开饭店开酒楼的顶多就是会一些家常菜,可没想到她一出手就将他们震撼了一把。 “谁说不是呢,今天看见相逢做菜,我真是白活这半辈子了,愣是道也没见过,”一顿饭下来,徐氏对常相逢也是另眼相看,“没想到相逢厨艺这么好,这也是在龙宫学的?” “哈,有些是,有些不是,”常相逢半真半假道,“大家快尝尝,我今天做的这些,用料都不名贵,也算是家常菜了,一般住家也都吃的起。” 常相逢资金有限,手艺也有限,要是直接走高端路线也不可行,倒是这莲汤肉片,焦炸丸,黄河鲤鱼之类的家常菜,受众广也不愁没生意。 “怎么样?好吃不?” “还不错,其实这用料也没多少讲究,”令狐俨口里品评着,抬头却看到常相逢正殷切的看着明奕,才知道刚才那话人家根本不是问他的。再看常相逢脸上的笑容和期待的眼神,令狐俨有些恍惚,原来这只“胭脂虎”还有如此明媚无邪甚至小女儿的一面。 “当然好吃,相逢,大娘,我跟你们说,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什么川渝粤鲁的,跟这个根本没法比,相逢做的是最好吃的!”看表情就知道常相逢这顿饭是只为他一人而做的,明奕心里都开了花了。 “真的?你真这么想?你说啥我可是信啥了啊?”虽然知道明奕这话里有夸大的成份,可是在情人眼里,对方的一切不就应该是最好的么?常相逢也不觉得受之有愧。 “不只我这么想,那,表哥,大娘,还有孝琪,锁住,你们说,相逢的菜好不好吃?” 除了令狐俨没说话外,其他人的答案自然都是肯定的,锁住还当场要跟常相逢磕头拜师学做菜,不过这也是常相逢一早就答应了的,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叫他明天开始练刀功。 “相逢,我走了啊,”吃饱喝足,天色也晚了,明奕再没有理由逗留,他有些不满的看着令狐俨,怎么这家伙跟着自己来了,害得他想跟常相逢说几句道别的话都找不到机会。 “我帮你收拾,我来,”见常相逢没理他而是收拾桌子,明奕起来帮忙。 “这哪用得着公子爷,相逢也放下,我来,我来,”徐氏怎么可能叫明奕动手,忙一拉常相逢道,“明公子跟令狐大东家要走了,你跟锁住去送送吧,快去快回。” “嗯,我去送送你们,你等我一下啊,我有东西给你,”常相逢放下手里的碗筷跑回自己屋里,将一早给明奕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这次是这个人是要离开了,真的会回来娶她吗?常相逢甩甩头,将这个疑问抛到脑后。 “这是什么?”明奕将常相逢递过来的小包袱抱在怀里,似乎是一件衣裳? “噢,京城冷的很,可你这样的习武之人应该不会穿的太厚,我请硝皮子的师傅弄了张小羊皮,做了件皮坎肩儿给你,你穿在里面既挡风,也不显得臃肿,更不会影响行动,”常相逢将自己做坎肩儿的用意跟明奕仔细说了,“除那个之外,我还做了两双鞋,我太忙了,没功夫做那么多,就是个心意。” 常相逢居然连过冬的衣裳都给自己准备了,还是贴身穿在里面的,明奕将包袱紧紧抱在怀里,“我知道了,我回去就穿上,这几天可不就冷了。” “吭,”令狐俨真心听不下去了,这才几月天?再冷也用不着穿皮坎肩儿吧?他算是看清楚的,只要是常相逢给的,哪怕是杯毒药呢,明奕也会乐呵呵的吞下去,还会说好甜。 这人真碍事儿啊,一直站在他们旁边不走,常相逢心里暗骂令狐俨,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赶他,“天儿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路了,快回去吧,明天我不去送你了啊。” 明奕也觉得令狐俨很碍事,关键还很不眼力劲儿,他都瞪了他好几眼了,可令狐俨还是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我明天一早就启程了,你还有生意要做的,你这边儿有什么事儿只管去找表哥好了,他在洛阳城里说话比明家还管用呢,”明奕转过头看着令狐俨,“表哥你说句话,以后相逢的事就是我的事,她要是什么差错我可是唯你是问!” 唯我是问,敢情我是七里河保长管的宽啊,令狐俨向天翻了个白眼,根本不去接明奕的话。 “好了,我老实本分的做自己的生意,哪里会遇到什么事儿?你就放心进京就是了,”常相逢哪里会猜不出令狐俨心里的想法,求令狐俨帮自己,她也有自尊好不好? ☆、第78章 七十九疑窦 终于带着依依不舍的明奕出了荷花巷,令狐俨才算是松了口气。 “怎么?还舍不得走?不看看什么时辰了?”令狐俨被明奕恶心了一晚上了,现在看着明奕迟迟不肯上马,忍不住一脚踢到他的腿了。 “唉,你做生意的眼力见哪儿去了?我好多话都没跟相逢说呢,你一直杵着,”叫他们连句体己话都没机会说。 真不知道这两个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令狐俨横了明奕一眼,“你确定将来明媒正娶?不是哄人家姑娘的瞎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瞎话了?再说了,”明奕小声加了句,“相逢那人我能哄住吗?” 这没出息样子,令狐俨以手抚额,“好,就像你说的,你是真心要娶她的,可你也是大家公子出身,应该知道这种做法对你们两个都没有好处?难道将来叫人们说你们在未婚的时候就时常见面?私定终身?尤其是常姑娘,你叫她怎么立于人前?” “我以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表哥,我跟相逢本来就是一早就认识的,就算是之后再也不见,人们就不会提当初洛河上的事了?而且如果没有后面那些事,我跟相逢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明奕对自己跟常相逢的关系自有看法,在他眼里常相逢就不是一般的姑娘,如果按一般的永安姑娘来对待,只怕常相逢根本不会看上他。 “可是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娶她为妻,就应该为她的名声着想,这样常来常往的,叫街坊看了有什么好处?”令狐俨觉得这两个人太没有脑子了。 相处这么久,明奕对常相逢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而常相逢的许多想法和态度也已经刻在了明奕心里,“街坊世人对相逢的看法她根本就不会在乎,相逢说过,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言论,对我们来说,当大风刮过就好,如果活在别人的眼光和议论里,一辈子岂不是要累死了?” 常相逢还说过这种话?令狐俨心里将平时常相逢的所作所为滤了一遍,这样的话也确实是她能说出来了,“可是明奕你不一样,你将来是要出仕的,能不顾忌周围人的眼光和议论么?” “我是要做武将的,武将保家卫国凭战功说话,难道我还怕那些士子们的唧唧歪歪?表哥你要是真的在乎人言,只怕也不会走到今天吧?”令狐俨做生意的时候手段算计无所不用其极,明奕也是略知一二的。 令狐俨从来没有发现明奕现在口才了得,半天道,“你不觉得常相逢这人很奇怪?她身上异于常人之处太多?就像今天那桌菜,什么水席,二十四道菜,这是常巧丫能做出来的?”令狐俨其实心里已经对常相逢的来历有怀疑了,只是他从内心对常相逢并不真的反感,而且也看出来了常相逢没有害明奕的心思,才一直纵容着。 “那表哥是什么意思?山精狐妖?你想干什么?”明奕也不傻,令狐俨能发现的他又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可是常相逢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来历跟他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是常相逢就够了。 看明奕一脸肃然,令狐俨心里长叹,“她是你心尖儿上的人,我能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是不是常巧丫,为什么会那些,如果她想说,我就听,她不想说,我也不会问的,”明奕抬眼望向云彩边那抹微亮的月光,于他来说,常相逢是谁并不重要,只要她在自己的身旁。 令狐俨也没有想到明奕对常相逢情深至此,可是这世上能做到这一步的又有几人?“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她,就算是她不来找我,该帮忙的时候,我也不会推托。” 不论常相逢到底是什么来历,她是明奕情之所钟的人,只要她对明奕没有坏心,自己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好了。 知道明奕这次是和母亲谭氏一起进京的,常相逢也没有想着什么悄悄相送,只是一天做生意都没有什么精神,看着一旁的徐氏都叹息连连,捡着常相逢感兴趣的话题说,“相逢,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卖炒菜?” “大娘你觉得我昨天的菜行不?其实其他的家常菜我也会些,昨天的那些留着当招牌菜你觉得怎么样?”徐氏毕竟在洛阳生活了几十年了,对行情的了解应该比自己更熟悉,“这样吧,过几天闲了,我带你们一起把周围的馆子都转转?” “一起下馆子?还把周围的馆子都转转?这得多少钱啊?相逢,咱们有银子也不能这么糟蹋?”徐氏虽然知道常相逢是想摸摸底,可这么整也有些过了。 “那就转出名的,大娘你是本地人,附近哪几家饭馆口碑好总是有些数的,咱们走上几家总成吧?”不做市场调查,不去了解自己未来的客户在哪里可是万万不行的,不论徐氏怎么想,常相逢是决定要多出去转转了。 因为自己才租了徐家的院子没有半年,而且这样大小合适又有水井的院子实在难寻,常相逢也不打算搬家,所以她还是决定在龙宫小吃浆面条的基础上来添些家常炒菜来卖,当然,她会的水席中的特色菜可是要做为招牌主打的。 虽然古代交通不发达,可是像洛阳这样的地方,不论哪年哪代都是重镇,市面上能见到的酒楼饭馆可以说是将永安的各式菜点都包括了,常相逢抬头看着令狐俨家的福满楼,与明家的盈樽楼不同,福满楼是令狐俨当家之后新开的,可是却请到了据说是宫廷里的御厨掌勺,御厨啊,不论做的如何,光听听就够高大上了。 不过像福满楼这样的地方是常相逢的追求目标,却不是她现在的竞争对手,常相逢站在门边将里头的装修布置扫了几眼,心里暗暗赞叹,这地方腰里没个几十两还真心不敢往里进啊。 常相逢用几天的时间将城东的比较有名的小饭店走了个差不多,她大概捋了一遍,相对外来的菜系,本地菜更受广大百姓的喜爱,而且一个小店儿的生存,不需要各类特别多,有些店只有一个叫的响的招牌菜,照样能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大娘,我想好了,咱们这个店儿啊,早上这热豆腐就不卖了,把生意集中在中午跟晚上,浆面条要留着,不过我改成小锅,浆底我一早就弄好,到时候咱们谁闲着谁就下面,从这月开始大娘你的工钱我给你加到六百文,还有锁住也是,咱们不磨豆腐了你也要开始学灶上的事,”常相逢将自己半个月来了解的情况整理了一下,跟徐大娘和锁住公布自己以后的计划。 这就要开始了?遇到常相逢,徐大娘觉得自己简直就白活了一世了,这丫头比一般男人心都在,校场街上卖小吃的,许多人家是几辈子都做着一门生意,饿不死也富不了,自得其乐,“你都想好了?水牌也定了?” “咱们这店儿小,地方也偏僻,一开始卖的太多除了增加成本以外,没啥好处,我打算弄几个凉菜,然后再做几个扣碗,水席里用个莲汤肉片,小酥肉跟焦炸丸,烩假海参,加上扣碗也有十几样了,不算少了吧?” “可是不少了,这得备多少料啊,”徐氏一拍大腿道,她以为常相逢说刚开始少弄些,是弄个三五样呢,这十几个菜在寻常人家里都能摆席了,“备的料太多,放不住咋办?” “这个我也想过了,这天儿不是越来越冷了,而且丸子,闷子之类的都是放,”常相逢准备的这些菜,用的肉基本是猪肉为主了,丸子之类的又耐放,上桌前再过一遍油就成。 听常相逢这么说,徐氏颔首道,“这也行,这天儿越来越冷,大家就算是出来下馆子,这汤汤水水的也更对胃口些,你的那几个菜,都是汤菜,倒还省了再点道汤呢。” 洛阳人喜欢汤水不但是现在的永远,就算是常相逢生活的现代,也都是一个样,也这是常相逢对自己这次的计划很有信心地方,口味相同的受众决定了曾经深受喜爱的菜式在永安的洛阳城里应该也有市场。 商定之后,常相逢说干就干,找了将水牌跟幌子都做好了,料也备上,龙宫小吃正式升级为大龙宫饭馆。 “相逢你这手脚可真麻利,这就开始啦?”常巧姑一收到常相逢开饭馆的消息就赶到荷花巷来了,原本想着是过来帮个忙,没想到人到了才发现,这个妹子手脚麻利的很,居然什么都准备好了。 对自己的成绩常相逢也很得意,“看看这水牌,怎么样?还可意吧?” “菜还真不少,我竟不知道你还会这许多,这菜名儿我在白园的时候也没有听过,”常巧姑觉得自己这个妹子简直能极了,“你这卖了几天了?生意咋样?” 常相逢的饭馆是才开的,现在主要还是以浆面条为主,不过已经分成了大锅卖和单做两种了,至于凉菜跟炒菜,现在已经是农闲了,进城的庄户人家虽然多了,但指望他们点菜是不太现实的,常相逢目前的服务对象以校场街周围店铺的掌柜跟伙计为主,生意不算火爆,每天还是有些收益的。 “还成,能顾住本儿,现在农闲了进城的人多,这周围的生意一好,大家也乐的出来改个口味,姐没吃吧,来尝尝我做的扣碗跟拌菜,”这个点儿跑到自己这里来,常巧姑肯定是做好了面条就出的门,常相逢从笼屉里拿了两个热腾腾的馍馍又端了一碗丸子跟一碗小酥肉,“你先吃,我再弄个凉菜。” “不用,不用,你这个可是要卖钱的,我盛碗面条就行了,”这两碗荦菜可是不少铜板的,常巧姑怎么舍的吃? “你是我亲姐,连两碗肉都不敢吃了?尝尝看看我这扣碗做的跟别家的味道差多少,还有这个龙宫拌菜,可是我自己弄的,全洛阳都没有,”常相逢将常巧姑摁在凳子上,“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再给我姐夫也捎几个菜回去,叫他也尝尝我的手艺。” 八大碗是洛阳人摆席请客经常备的菜品,蒸丸子蒸闷子条子肉,红烧鱼这些,常巧姑平时遇到村里娶媳妇嫁女儿也是吃过的,听妹妹这么说,她挟了筷子酥肉尝了尝道,“味道不错,你这小酥肉可真实惠,别家做的时候恨不得拿面裹的找不见肉,像你这么本分做生意,只要来尝过一次,就能留住人。” 常相逢也是这个意思,这世上的人谁比谁能傻多少?卖的人为了眼前的利益一味克扣,买的人上过一次当自然心知肚明,何况吃食这种东西,一进口就能分辨出来,哪里是能哄住人的?“所以啊,就算是我这儿的味儿差些,一个实惠就能拢住人,何况你妹子我的手艺并不差,这味儿又实惠,不发财不就没天理了?” “那这是啥?看着乱糟糟的啥都有?这菜还有这样调的?”妹子什么时候都比自己想的明白,常巧姑也就放心了,她挟起常相逢所说的“龙宫拌菜”放到嘴里,直接被呛出了眼泪,“咳,这里头你放了芥末了?” 常相逢这个拌菜是她以前自己经常做着吃的,芥蓝头,香菜,洋葱,芹菜,萝卜丝,油炸花生,加上酱醋芥末之类的凉拌而成,酸辣可口,将你口中的味觉全都给刺激了起来,“怎么样?好吃不?现在天冷了没有野菜,不然放些菊花也成。” “嗯,我刚才没防着,叫呛了一下,细品品味道不错,我喜欢这个,你教给我,我回去自己做了下饭,”常巧姑觉得这拌菜最对味口,连着吃了许多。 “你不但可以自己吃,多拌些放在摊上也行啊,加一文钱给添上一盘,也是有赚头的,”常相逢将做法跟常巧姑说了,提议道。 “也成,不过巧丫,我今儿来是想着好久没到咱娘那里看看了,想过去一趟,你-”常巧姑成天忙着生意,难得进城一趟,出来了就想着把两处都看了,也好安心。 虽然答应了常巧姑常去看看海氏,可是常相逢对海氏真是半分感情也没有,因此也只是抽空过去过一趟,看段天生还是下不了床,才算放心的回来,间或就是叫锁住过去一趟,送些钱跟口粮,“行,过一会儿没生意了,咱们一起过去。” ☆、第79章 八十病愈 两人到了甜井胡同的时候,段家居然静悄悄的,常相逢狐疑的跟常巧姑对视了一眼,推门进去,“娘,你在不?” “噢,巧丫跟巧姑来啦?快进来,”海氏正坐在灶房里洗衣裳,听到女儿的喊声,急忙找了块包把头包了,从屋里出来,“你俩咋一起来了?” “娘,这么冷你还洗衣裳?”常巧姑看到海氏通红的手,满心不忍,“以后这样的活你别再做了,有我跟巧丫呢,以后每月我们各出半两银子给你,加上姓段的俸禄还能不够嚼谷?” 对于常巧姑的提议,常相逢只能说“你真是太天真”,她抬腿往里屋道,“段天生呢?这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第38节 “啊,是,你爹他,他出去了,”海氏不敢抬头看两个女儿,含糊道,“一早就出门了。” “看来是好了,他不在正好,娘,你来尝尝巧丫的手艺,我给你摆上,你吃点儿,衣裳你别管了,我给你洗了,只是这天这么冷,以后你可别再接活儿了,小心以后指头伸不开。” 看到两个闺女吃的饱穿的暖海氏已经心满意足了,自己过成啥样又有什么关系?“你快放下吧,这些留着一会儿你爹回来了我们一起吃,衣裳我也快洗完了,你看我在灶房里洗,这里不冷,我还烧了些热水兑着用,不冷,真的不冷。” “干嘛要等他回来一起吃?他回来了还有你的份?我是你闺女,给你吃喝我愿意,其他人可是不行,”常相逢拉了海氏往屋里去,“你就妥妥的坐在这儿把饭吃了,不然我可是全拿走,”喂狗还能看他摇摇尾巴呢,给段天生吃? “哎,你别拽我,我知道了,我吃,我吃,”被常相逢一拽,海氏受了伤的胳膊钻心的疼,面色也变了。 “娘你咋啦?”常巧姑听到声儿不对,急忙过来,“巧丫你就不能轻点儿?手那么狠咱娘受得住?!” 常相逢根本不理会常巧姑的埋怨,一把将海氏包着头的手巾给扯了下来,“不是我手狠是有人手狠吧?” 这时候常巧姑才看到海氏青肿的额头,“娘,他又打你了?这个杀千刀的,就不能叫他好!” 常相逢目光阴沉的看着一直说“没啥,不疼”的海氏,“你真的要这么过下去?直到被他打死为止?今天又为啥?他能下地了,要出去赌,找你要钱是不是?” 海氏被常相逢问的羞愧难当,嗫嚅道,“那有啥办法,我就这命啊,嫁了这么个人,不过你放心,我手里也没钱了,就算是他打死我,我也拿不出铜板了。” 真真是不可理喻,自己问的是海氏有没有钱?常相逢懒得再跟海氏讲道理了,“你快吃吧,吃饱了也有劲儿挨打。” “巧丫,你就这么看着?咱娘这样下去怎么办啊,”从甜井胡同一出来,常巧姑就开始抹眼泪儿。 “所以你就很孝顺的给她塞银子呗,”常相逢冷冷道,有些道理她反复说了,可这些人愣是没有听到耳里去过,“你小心段天生知道我不在东门儿了,到那个时候,只怕他闹到你那里去,你跟娘啊,就好好养着他,供着他赌好了,这才是好老婆好女儿呢。” 听常相逢说段天生会闹到东门去,常巧姑的脸登时就白了,她不是常巧丫,如果段天生真去了,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那,那咋办?” 如果自己立不起来,确切的说是不想立起来,别人还能关照你一辈子?何况在海氏跟段天生的问题上,常巧姑一直很圣母,就没有真正听过自己的话,现在来问自己,常相逢也不想再跟她嘱咐什么了,有些事有些人明明知道答案,可就是不肯自己做。 常巧姑可没有想那么多,她被常相逢的话给吓住了,若是段天生真的缠上自己一家可怎么办?到底是继父,如果一味的不给,哪里还有名声在?可要是给了,以后真的像海氏那样过日子?“巧丫-” “这样的事你还是跟姐夫说说吧,看看他怎么样说法儿,毕竟你们才是一家,我那边生意也忙的很,总不能姓段的一去东门,我就跑过去吧?反正他敢到我荷花巷来,我一准儿是打断他的腿,”常相逢看着不远处马尾巴胡同里的一扇小门儿,心里大概有了主意。 “跟你姐夫说,这事儿,”虽然窦恒对她们跟段天生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本能的,常巧姑还是不太想叫窦恒插手自己娘家的事情,尤其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说咋办我照着办不成么?” 真是把自己的人生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可是常相逢能管她一辈子么?“我说你就不要理会他,当初我是怎么对他的?左右已经撕破了脸了,你要是还想顾着自己的‘孝顺’名声,那我真帮不了你了,你也知道我现在这么忙,难道能天天守着东门?这种事,关键还是看自己。” 送走常巧姑,常相逢又开始投入到自己的新生意里去了,不过她还是嘱咐锁住没事儿就回去住几晚,反正现在不用早起磨豆腐了,早上等城门开了再回来也来的及,顺便听着东门有什么消息没有。 而锁住带回来的消息果然不出常相逢所料,段天生还真是又到东门去了,而常巧姑扛不住段天生一口一个不孝女的撒泼,每每都要将当天的收益都给了段天生才能换得几天的安生。 “唉,这样也不是常事儿啊,你那个姐姐也真是太面了些,”又一次听到锁住说这样的事,连徐氏也忍不住了,“哪有老丈人成天到闺女女婿那里闹着要钱的?时间长了,你姐夫能愿意?” “这几天我恒叔都不叫我巧姑婶子到东门去了,可是那个段天生在东门看不到我婶子,就跑到村里去了,结果被我夏叔看着了,几锄头给奔出去了,我婶子哭了好几天呢,”锁住可怜巴巴的看着常相逢,今天他捎话也是常巧姑交待的,常巧姑实在拿自己这个后爹没办法了,想向妹子求助。 “相逢,这事儿你准备咋管?”徐氏听了这么些天,大概也猜出了东门那边的意思,可是她对常巧姑这个当姐姐的做法却是不赞同的,哪有一个出嫁的媳妇子啥也不做,有麻烦就交给未出阁的妹子的? 常相逢怎么会不明白常巧姑的意思?这是在逼自己啊,“大娘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我看啊,你只安心做自己的生意,如果很段的真跑到咱们荷花巷,老婆子我有他好看的,至于半个店儿那边,有窦家人呢,巧姑也吃亏不到哪里去,”徐氏给常相逢出主意道。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了,常相逢便只当没有功夫去理会东门那边的情况,不过她也没有真的不理会段天生,抽了空到马尾巴胡同去了一趟,见了个能帮她的人。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进了十一月常相逢的生意已经在校场街有了些小名气,现在不但是大家知道了龙宫饭馆里有全城闻名的浆面条,更知道了龙宫饭馆里的“福女”常相逢还有一手好厨艺,特意过来尝新鲜的人也不在少数。 “巧丫,巧丫,你可要给咱娘做主啊,咱娘以后可怎么办啊,”这日常相逢忙了一中午刚带着锁住收了门板想回去睡上一会儿,就看到姐姐常巧姑一脸泪水的跑来。 “这是咋啦?我姐夫打你啦?”常相逢讶异的看着常巧姑,“还是哪家死了人?” “咱娘,咱娘要被那个姓段的休了!巧丫,你说怎么办啊,”常巧姑瞪了妹妹一眼,这人从来说话都不靠谱。 “段天生要休咱娘?好事儿啊,你哭啥?快叫他将休书写了,从此咱们跟那个姓段的再没有关系,”常相逢不由喜形于色,自己的盘算到了今天算是看到成功的脑门了,“到底咋回事,快跟我说说-” 常巧姑可不像常相逢这么想,不管段天生怎么样,都是海氏的男人,一个女人被夫家休弃,还有何面目见人?常巧姑忙把今天海氏来找她的前因后果给常相逢讲了一遍,“咱娘又没做错什么,段天生凭什么休了她?” “那你准备怎么办?去找段天生,告诉他,只要不休咱娘,你每天把东门挣到的钱都交给他,由着他想赌就赌?哪天欠了赌账,不论是卖你,还是卖你以后的儿女,你眉毛都不会眨一下?”常相逢看到常巧姑这副样子就忍不住想喷她。 “自然不是,我是想叫你去跟段天生理论,他凭什么休了咱娘?巧丫,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咱们要是被休了,连你以后都别想好好嫁人了,”常巧姑觉得常相逢也太不懂事了,以前争啊吵啊都行,可是海氏被休,可是要命的大事。 “你想好了怎么劝你就去吧,这事我的看法跟你不一样,咱们商量不住,你想找人撑腰,不是有我姐夫跟你一起去就好了,我是不会去的,”常相逢一开大门,“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她生的,宁愿成天看着她被当个下人使唤,动辄被打的遍体鳞伤,也硬要她呆在段家?名声,名声有那么重要吗?能当饭吃?你高抬贵手叫她跟着我过几天舒服日子不行?” “名声,名声咋不重要?如果咱娘被休弃了,走到哪里都被人指点,那日子好过?” “走到哪里被人指点?她脑门上写着被休两个字呢?就算是被指点,能吃饱穿暖,不做苦工不挨打,我宁愿被人指点!”常相逢也怒了,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因为个破名声,连命都快搭进去了,有什么好?“你以为她过这样的日子,出去就不被指点了?只怕大家都笑她软,笑她憨呢!” “我不跟你说了,你跟我去找段天生!”常巧姑一把拉了常相逢往门外拉。 “你不用拉我,我这就去,不过话我是摆到这儿了,我去也只是叫他立马休了咱娘,如果他肯痛快的休了,我倒贴几两银子都可以,到那个时候你可别后悔,”常相逢甩开常巧姑的手,径直往门外走去。 “常巧丫,你敢这么做,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常巧姑被妹妹快逼疯了,“娘要是被休了,她会死的!” 海氏会死?常相逢可不这么认为,她不认为一个抛家弃母跟人私奔的女人会有那么强的荣辱之心,因为被二婚的老公休弃就立马跳河,“你放心,她要是死了,我填命就是了,可是如果她不离开段天生,你敢不敢当着我姐夫的面儿,立下字据养着段天生跟咱娘?” “我,我已经嫁了啊,你姐夫是个好人,可是要真的养着段天生,只怕窦七爷都不肯啊,”常巧姑被常相逢逼的满脸通红,“我的意思是,咱们一家出一半儿,给段天生说个数,每月给他,叫他不要苛待咱娘了。” “这阵子你没少‘孝敬’他吧?可结果怎么样?他不但照样苛待咱娘,还要休了她,这你咋说?还有,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那就自己做好了,我不会同意的,我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成天守着一口大锅,挣的都是辛苦钱,拿去给段天生赌?别说是卖过我,逼着我跳河的后爹了,就算是亲爹,也不行!” 看着常巧姑失望的离去,常相逢回到屋里躺下,今天段天生要休海氏这一出,是自己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精心策划的,光银子都填进去了好几两,怎么可能叫常巧姑给毁了?她得寻个空去见马尾巴胡同里做半开门儿生意的王氏,叫她再加把劲儿才成,只要段天生写了休书,自己将海氏接出来往寺沟关氏那里一送,才算是功德圆满。 “巧丫,巧丫你在不?”海氏看着“龙宫饭馆”络绎的食客,有些不敢往里进,一直在荷花巷转到天色已晚,才怯怯的迈进大堂。 ☆、第80章 八十一□□ “是海妹妹吧?快进来坐,相逢在屋里炒菜呢,你快做,我们吃饭晚,你也一起吃一些,”徐氏已经从常相逢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现在海氏一进来,她就从两人仿佛的样貌上猜出了海氏的身份,一边张罗着海氏坐下,一边进厨房叫常相逢出来。 “锁住你把土豆给炒了端出来,”常相逢解下围裙出来见海氏。 海氏看到常相逢,眼泪已经控制不住落了下来,“巧丫,巧丫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徐氏也是中年丧子丧媳,一个人拉扯着孙子长大,坚强惯了的,真心看不惯这种一来就哭的作派,“海妹妹,你看巧丫也忙了一天了,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呢,你呢,也是大老远的赶来,有什么话你们娘俩晚上慢慢说成不?咱们先吃饭,我给你盛碗汤。” “嫂子,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现在哪里吃的下啊,”海氏可怜巴巴的看着常相逢,“巧丫,你可要帮帮我啊,你爹说了,只要你能答应他的条件,他就不休我。” 还有这一出?常相逢的脸立马沉了下来,“答应他的条件?什么条件?我这铺子每天的流水都交给他?叫他管着?然后再把我卖了?” 海氏也觉得无颜来见自己这个女儿,可是她苦熬到了今天,若是再被段天生休了,这一生还有什么活头儿?“不是,我也没有生个儿子,你爹他自从受伤之后,身子也越发不如以前了,衙门里的月银又少的可怜,若是你能帮衬着些,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还有这样的亲娘?徐大娘都听不下去了,“海妹妹,据我所知,相逢是你们卖了的吧?这卖出去的姑娘还要养后爹,我老婆子土埋半截了也是头一回听说!” “嫂子,不是的,我没有想过卖巧丫,当初也是她爹欠了账没办法还才不得已卖了巧丫的,这不是日子难过-”在徐氏跟女儿讥讽的目光中,海氏羞的话也没勇气说下去了。 “大娘,锁住,咱吃饭,”常相逢现在都后悔帮海氏了,如果这年头有报纸,她肯定第一时间登报跟海氏断绝母女关系,“你可是饿了,就一起吃点儿,要是太伤心了还想哭呢,就一边再哭会儿,我累了一天了,没功夫听你在这儿瞎话连篇儿。” 海氏被女儿的话羞的无地自容,哪里还有脸跟他们一起吃饭,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常相逢他们吃完了饭,等着常相逢闲了能跟她好好说说话。 “行了,你别再说了,据我所知,这阵子段天生没少从我姐那里抠钱出来,可为什么又要休了你呢?你说实话,”常相逢不耐烦海氏到了现在还在这儿为段天生遮遮掩掩,如果不是她跟海氏的血缘是割不断的,她真不想管她了。 海氏看了一眼一直陪在她们身边提了篮儿花生在剥一点儿没有回去休息也没有的徐氏,这种丢人的事情,她真不想在外人面前说,可是常相逢一点儿叫徐氏回去的意思都没有,不由有些踌躇。 常相逢最看不惯海氏这个样子了,拉了小凳子坐在徐大娘跟前抓了花生剥,“娘你还想瞒什么?我啥都不清楚能帮你?” 海氏被常相逢逼的没办法,期期艾艾的将段天生跟马尾巴胡同一个做半开门生意的寡妇勾搭成奸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居然被一个没廉耻的女人迷了魂魄,硬要休了我娶那个女人,以前你爹只是好赌,根本不是这样的。” 常相逢自租了徐大娘的院子,徐大娘看着她一手一脚的将这份家业置起,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这个同行者最清楚,也是因为这个,她害怕常相逢心一软答应了海氏跟她那个混账男人的要求,才一直守着常相逢没走的,可现在听了海氏被休的原因,也不由愕然,半天看着海氏,“我说大妹子,相逢还是个未出门子的大闺女,这种事儿你也来找她?” “那徐嫂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们家就数巧丫有本事了,每有事的时候都是她顶头儿的,我性子软没主意,可你也清楚,咱们女人咋能叫人休了呢?”海氏觉得徐氏怎么着也应该明白自己的苦楚才是。 做半开门生意的,不论长相如何,在打扮跟伺候男人方面,指定比只会哭哭啼啼的海氏强多了,有道是“劝赌不劝嫖”,如果段天生没有赌博,打老婆卖女儿的恶习,他被一个暗娼迷的要休妻再娶,徐氏觉得两个女儿联手赶走小妖精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现在海氏的情况,这真是离开段家最好的时机了,“他说休妻咱们就答应了?你到里长保长那里直接跟他和离不就行了?这街面上嫌男人不争气闹和离的也不是没有,”这样海氏也不用背着个被休的名声。 “那,那怎么可以,我有啥脸去闹和离?我连个儿子都没给他生下,”不会生儿子是海氏最大的痛脚,也是她被段天生折磨却一声不吭的最大原因。 “那人家休你你还闹啥?无子可是犯了七出的,你叫我去跟段天生说啥?人家说你不会生的时候,你叫我说啥?”常相逢将手里的花生扔到篮子里,恨声道,“不论是和离还是休了你,你高高兴兴的拿着文书回来不行吗?” “别再跟我说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常相逢定定的看着海氏,意有所指道,“你的名声有多好?” 海氏被常相逢一句话插了心窝,不由放声痛哭起来,她就是因为做姑娘的时候失足做错了事,才不想再错一回啊,一个跟人私奔,又叫人休弃的女人,活在世上有什么颜面? 徐氏看海氏哭的不像样子,而常相逢并没有被海氏的哭声打动同意段天生的条件,也算是放下心来,她起身将篮子收了,“你好好劝劝你娘吧,这人糊涂了半辈子了,现在你们姐妹都出息了,可不能再这么糊涂了,会害死你们两个的!” 说罢又看着兀自啼哭不休的海氏,“大妹子,我活到这把年岁了,觉得吧,这男人啥的,有时候真的没啥用处,倒是自己身上的骨肉,才是最亲的最疼的,这姐俩儿小时候跟着你没少吃苦,你忍心她们大了再拖累她们?” 晚上海氏也没有怎么睡,一直哀哀的哭了一夜,倒是有徐氏的话在,海氏没好意思再逼常相逢去帮自己“讨回公道”,第二天一早,便起身回了甜井胡同。 海氏一走,常相逢也没有闲着,直接换了身衣裳悄悄去了马尾巴胡同,见了这件事的另一个当事人王寡妇。 “嘁,我就知道你会来,怎么样?我做的不错吧?”王寡妇伸出抹着红红蔻丹的手,“后面的一半银子呢?” “你急什么?我没见到段天生休了我娘,你哪里那么容易拿到那一半银子?”若不是怕被人看见,常相逢根本都不想进王氏的屋子。 “这怨得了我?你那个娘简直就是个死心眼儿,段天生又打又骂的休书都甩到她脸上了,她就是不肯走,昨天倒是跑了,我还想着今天找你要钱呢,一大早她又跑回来了,不信你去看看,正抱着段天生的腿求呢,你也知道,我虽然名声不好,可并不真的想嫁那种废物,当然不能出头了,你啊,赶快过去接了段天生的休书,将你娘接走是正事。”王寡妇为了常相逢许的十两银子,先是忍着恶心勾搭上了段天生,后来又买通了大夫说自己怀了身子,不然段天生也不会铁了心休了海氏了。 “这样吧,你跟段天生出主意,叫他跟我娘和离就是了,反正那个家也没有什么东西,他到官府办了和离文书,我跟你的账立马清了,有了十两银子在手,你干什么不行?”最初常相逢想着叫海氏摆脱段天生,倒没有想什么“休弃”“和离”的,昨天徐氏一说,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儿,虽然本质是一样的,和离确实比休弃好听的多。 十两银子对王寡妇来说,确实不小数目,也值得她为此一搏,“成,就这么办吧,你走吧,我这就叫人给段天生捎信,唉,你那个娘啊,真也是人才,要是我,什么休书不休书的,早就跑了。” 常相逢从马尾巴胡同出来,看着四下没有人注意她,才堪堪松了口气,她并没有听从王氏的建议到甜井胡同去,如果她去了,只会给海氏希望,叫她以为她会帮她留住段天生那个渣渣。 “常姑娘,我们大东家想见你一面,”再抬头时,常相逢就看到胡万站在自己面前。 “令狐大东家要见我?有事?”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常相逢点点头,“走吧,在哪里见?” 这次被令狐俨接见的地方是一处布庄的二楼,常相逢看着这座两屋的小楼,八扇门分不开不得不承认令狐家这豫西首富的名头不是白叫的,这个布庄里的面料真真多的叫常相逢有些看不过来。 ☆、第81章 八十二令狐俨出手 “常姑娘,我们大东家在楼上呢,你请,”胡万看到常相逢眼花缭乱的样子,心里也挺得意,自家布庄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在令狐家的铺子里找不到的料子,整个豫西都休想找得到! 今天的令狐俨一如艰既往,坐在案前看账,虽然跟令狐俨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是常相逢觉得自己跟他一点儿也不熟,“不知道令狐大东家找我有什么事?” 令狐俨看着常相逢,半天才道,“你正在算计段天生,想叫他休了你母亲?”他真不知道这丫头脑子时是怎么想的,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真真是杀敌八千自损一万的蠢招。 难怪自己一出马尾巴胡同就被胡万给堵住了,“令狐大东家在监视我?” “算不上监视,只是明奕临走时希望我能关照你一二,而你的性子只怕不会向我求助的,所以我只能麻烦一些,叫人留心荷花巷那边的动静了,”令狐俨狐惑的看着满脸胀红的常相逢,有些不明白她气从何来? “你别跟我扯明奕,我不相信他会叫你监视我,跟踪我,而且我也不需要你的关照!”原来自己做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中,常相逢感觉像被剥光了一样,“令狐大东家真是太闲了。” “你不用拿话刺我,你可是少惹些事,我会更闲,可是你居然买通了一个暗娼勾引自己的继父,为的是叫他休了自己的生母,我自诩有些见识,各地异闻也听过不少,像常姑娘这样有魄力的还真是头一回见,”令狐俨轻咳一声,“只是常姑娘做事之前好像从来不想自己,也不想关心你的人,或许在你的心里,除了自己痛快了,其他的人会不会因你被牵连,根本不重要!” 这是什么意思?常相逢不解的看着令狐俨,“你的意思是为了保住我娘的好名声,所以她就算是天天被打,也要熬死在段家?还是为了保住我的好名声,就算是被段天生榨干我也要甘之如饴,二话不说的将自己的血汗钱献出去?对不住令狐大东家,像您这样金玉一样的人儿,自然体会不了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艰难,以我们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对我来说浮云一般。” 令狐俨现在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想看到常相逢,也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任何事,因为但凡跟她有关的事情,都会叫他头疼无比,不是因为事情有多么麻烦,而是这丫头的态度每每叫他暗伤不已,“我知道你不在乎,我常常怀疑,在这个世上还有没有你在乎的人?我甚至都在想,明奕对你的一片痴情到底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干嘛叫一个不相干的人来评判?常相逢淡淡一笑,明奕爱她,包括她的缺点,令狐俨的眼里自然看不到她的优点,想到这里,常相逢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疯狂的相信明奕,“如果令狐大东家只是来教训我的,那您的话我已经听明白了,告辞。” 令狐俨被常相逢这路顽固的态度弄的挠头,他真不该答应明奕关照常相逢,“你先坐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算计段天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母亲被休,你跟明奕的事要怎么办?你跟他的身份已经如云泥一般,难道还要再添上一项?一个姑娘家如果有个被休弃的娘亲,不论是什么理由,都很找再寻到好亲事了。” “唉,原来你是要说这个,我承认是我想的不周全了,可是那个人是我的母亲,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成天生活在火坑里被朝打夕骂?当然,我也可以答应段天生的条件,每月孝敬他多少银子来买我娘片刻平安?可是大东家,你也是世面上行走的,什么时候见过赌徒嫌银子多的?只怕我应下他每月二两,很快就会变成五两十两,甚至最终的结果是再次被这个继父给卖掉的下场,明明知道是个无底洞,难道就因为一个‘孝’字,我就睁着眼睛往里跳?我跳进去了,又能保证我娘过几年的安稳日子?” 第39节 “我没说你的想法错了,世上像你这么通透的姑娘并不多见,可是你的做法错了,你设计骗着段天生写下了休书,可段天生知道实情之后,他会善罢干休?跟那样的人道理能讲的通嘛?尤其是你母亲那样的性子,到时候只怕段天生一句话,她就会跟着走了,”令狐俨生气的是常相逢做事太想当然,世人的险恶她还没有真正看透。 令狐俨的提醒叫常相逢惊出了一身冷汗,以海氏的性子令狐俨说的事估计她确实能做的出来,“那,我就这么罢手不成?我是想着我娘跟段天生分开后,直接将她送到巩县海家那边去,几个月前段天生带着我娘去了巩县,结果被打断了腿送了回来,”常相逢将自己的想法跟令狐俨和盘托出,“我想如果海家人念着我娘也姓海的份上收留她,跟段天生也算是有个了断了,”常相逢没有直接将海氏跟海家真正的关系告诉令狐俨,当然,他知不知道实情跟常相逢无关。 “你有这样的打算还算有些远见,不过段天生那种嗜赌成性的人只要活着一天,对你和明奕都是威胁,算了,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下去了,”不跟自己叫板顶牛儿的常相逢整个人看起来柔软了许多,令狐俨心里一叹,直接将这件事接了过来。 令狐俨要帮自己?怎么帮?常相逢不由睁大眼睛,“你要做什么?”她挑帘向屋外望了望,“再打断他的腿?不是是?”那个“杀”字常相逢实在说不出口,段天生是个人,不是鸡鸭之类的畜牲。 这人怎么这么麻烦,这种时候他愿意接手,她不应该感激的冲自己一礼,安心的回去听消息?如果以后看到了结果,过来跟自己说声谢谢就好?可常相逢却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叫令狐俨没办法将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她,“行了,你只管安心做好自己的生意就成了,我听我的伙计们说了,你那个饭馆的生意不错,这眼看要过年了,以后会越来越忙的。” “你还没有跟我说你要做什么呢?”虽然已隐隐对令狐俨的做法有些猜测,常相逢也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下去,可是如果令狐俨真的帮自己把段天生给解决了,自己这人情可就欠的大了,“我,你,”常相逢不是圣母,像段天生这样的人在她看来人道毁灭也是造福社会了,可是真的要这么做的话,她还有些接受不能,而令狐俨现在居然要为了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行了,人有旦夕祸福,晚上脱了鞋谁能保证一定看到明天的太阳?你也不必感激我,我只是不想叫明奕以后背上个麻烦罢了,”令狐俨摆摆手,“还是那句话,以后的事你不必再管了,都交给我,如果明奕在的话,也会这么做的,我现在只是替他。” 常相逢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令狐俨那里出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荷花巷去的,直到看到一脸焦急等在门前的常巧姑,她才清醒过来。 “巧丫,你终于回来了,你是不是到咱娘那儿去了?你见姓段的没?咋说的?你们?”常巧姑看到常相逢回来,急忙迎了过去,“我今儿叫你姐夫去见姓段的了,可是他劝不听啊!” “我有其它的事儿要办,没往那边去,我姐夫都出马了,还劝不听的话,我去有什么办法?段天生有多恨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有,他为会考骠休了咱娘你想必也很清楚,怎么?难道要叫他接了那王寡妇进门,叫咱娘再多伺候一个你才安心?”常相逢现在根本不想看到常巧姑,挥挥手道,“你回去吧,我歇会儿一会要做生意呢,”说罢也不理会常巧姑,直接冲屋里喊锁住,“你面和了没?” “巧丫,你真的不管咱娘了?你要看着她死不成?我真是看错你了,我原来想着,就算是姓段的再对不起你,可是咱娘生了你,养了你,你嘴里再说不管,也不会真的不管的,可是你,你太叫人心寒了!”常巧姑被常相逢浑不在意的态度给激怒了,大声骂道,“你简直就是个白眼狼!” 常巧姑一个出嫁的闺女跑到妹子门上来骂,徐氏不乐意了,“她大姐,你别怪我倚老卖老啊,我咋觉得你不该骂相逢呢?你好歹也是成了家的,外头还有窦兄弟顶着门户,娘家出了事,家里又没有男丁,女婿伸伸手是应该的,可是相逢才多大?你一个当姐的过来一逼*的叫妹子出头,算咋回事?” 常巧姑没想到徐大娘会开口训她,怔了一下解释道,“大娘,我也是心里急,那是我们的亲娘啊,可巧丫这么不管不顾的,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再说我这性子随我娘了,张不开嘴,我跟她姐夫又一向都听巧丫的-” “既然你跟我姐夫一向听我的,那现在还听着我的,先不要管他们,叫段天生闹吧,闹过一阵儿就消停了,至于我姐夫嘛,如果他真的要管,那你们商量个章程出来,愿意拿多少孝敬段天生,我到时候出一半儿就是了,”常相逢觉得自己跟这个姐姐压根儿就不是一国的,尤其是海氏出了事,她理直气壮来逼迫自己,叫常相逢有些心寒,“你也别说你性子好张不开嘴,我看你这两天倒能说的嘛。” “巧丫,我,”常巧姑被妹妹毫不客气的指责弄的脸一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心里急,你向来有见识,主意又多,你姐夫那个人太老实,我怕他在段天生那儿吃亏。” “我知道你的‘苦心’了,你也赶快回去吧,我这儿马上要做生意了,不论要掏多少钱给段天生养老,首先我也得先挣出来不是?不然他要是拿休了我亲娘来逼我答应他把我再卖一回咋办?你是已经嫁人了,不用担心这个,我可怕的很哪!”常相逢根本没有给常巧姑好脸色,直接拿了围裙给自己系上,准备进屋擀面条。 这次的事情不论最终如何解决,常巧姑的作为都有些伤常相逢的心,一句自己性子软就恨不得将妹子推到前头去挡枪吗?“你也回去吧,我不送了,锁住,你去把豆腐炸了,还有丸子调了没?叫大娘尝尝味儿。” 常巧姑看着屋里的三人都忙了起来没有再理会她,心里也十分的委屈,最终知道常相逢的性子犟自己一时半会儿劝不住,又惦着窦恒那边还没有消息呢,一跺脚出了龙宫饭馆往甜井胡同跑去。 常巧姑性子不行,嘴也上不来,又因为段天生要休海氏的缘故对他有了怯意,到了甜井胡同除了跟海氏一起哭外,实在也拿不出利索的办法,想答应段天生一月五两银子的要求,可是看到窦恒铁青的脸,也不敢张嘴,不论海氏有多亲,她心里还是很清楚自己如今是姓窦的,五两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是妹妹答应出一半儿,另一半对常巧姑来说也是一月全部的纯收入了,应下段天生,他们夫妻就等于是一月白干了。 “相逢真的不管?”窦恒打心里看不上段天生,对接海氏回家奉养也没什么抵触,可是妻子中岳母的想法跟他完全不一样,叫他违心的跟段天生撕缠也实在是难为的很,“她到底是怎么个说法?你先回去吧,我到荷花巷去问问她。” “你,别去了,咱们出来快一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常巧姑不想叫窦恒见常相逢,她知道丈夫最听妹妹的话,如果叫他知道常相逢并不反对海氏被休的话,只怕也不会再管了,那自己跟母亲还有什么指望? 窦恒老实可并不傻,这次的事儿妻子跑荷花巷两趟了,都没有见常相逢出面,只怕她并不赞同妻子的说法也不一定,“你跟我摞句实话,相逢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丈夫生了疑,常巧姑有些忐忑,“她有什么意思?哪个女人愿意被休?这不是逼我娘去死吗?何况巧丫还没有成亲呢,要是我娘被休了,她以后就难嫁了,这不是她一个没出门子的姑娘不好去跟姓段的争执吗?你到底是姐夫,又是个男人,说话也方便些。” 常相逢会因为没出嫁而面软不跟人争吵?窦恒可不怎么相信,“可这事儿不是咱两口子说了算的,段天生要五两银子,咱们哪儿拿的出?真要正经过日子,哪用得着五两银子?还有,你就忍心看着段天生再弄个那样的女人回来?娘就有脸了?” 常巧姑被窦恒问的哑口无言,这些她怎么会想不到?可是这些跟海氏被休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我娘苦了一辈子了,难道以后叫她在别人的白眼珠子下头活着?她又是个水性子,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得成?” 妻子左左右右都是这几句话,窦恒惦记家里的生意已经停了一中午了,再不回去,只怕连下午那锅都卖不成了,也不再跟常巧姑歪缠,兀自赶了驴车往半个店回。 终于将最后一拨儿客人送走,常相逢算是松了口气,好在这古代有“宵禁”一说,不可能有人成夜赖在店里不走,她跟徐氏还有锁住这些“老弱妇孺”才算有个省心的生意做。 回到屋里常相逢将怀里明奕的信掏出来,白天折腾了一天,从令狐俨那儿收到的信她到现在才顾得上打开,算算日子快两个月了,这是自己收到明奕的第五封信了,常相逢心里一叹,明奕在信上叫她写好回信给令狐俨送过去,由他代寄,这下可有些难为常相逢了,虽然她不惧世人的眼光,可是拿着封情书呢令狐俨捎带,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看明奕的心,常相逢知道他跟母亲谭氏已经在京城安顿下来了,住的自然是族伯明世达的宅子,现在已经一切就绪了,明奕也已经开始温书备考,因为明奕给常相逢的信要经了令狐俨的手捎过来,信上除了叫常相逢保重身体,安心等她回来外,倒也没有什么叫人面红耳赤的话。 看完了信,常相逢提笔给他写回信,其实她的生意也是乏善可陈,糟心事也不好提,但有一点常相逢是知道的,他如果思念她,自然愿意知道她的点点滴滴,就像自己看到明奕的几封手书都会觉得意犹未尽,恨不得跑过去仔细问问他到底过的怎么样。 因此常相逢便将自己开饭馆的点滴都跟明奕细细讲了,包括经营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客人和各种趣事,最终看着厚厚的一大摞信纸,常相逢才放下笔将它们封好,估算着再过上两天,将信给令狐俨送去。 第二天天刚刚亮,常相逢就听到院外一阵阵的砸门声跟哭声,她心里一跳,急忙穿衣开门,就看到披头散发的海氏跟后面凶神恶煞的段天生。 “姓段的你又想干啥?跑荷花巷闹事来了,我看你的腿是不疼了,”常相逢也不跟段天生客气,指着他开骂。 “行了,轮不着你来教训我,你看好啦,这娘这只不会下蛋的鸡我给你送回来了,以后她就不是我们姓段家的人了,生死跟我无关,快将你这个没用的娘给领进去,以后叫我再在甜井胡同看见她,我打断她的腿!”段天生恶狠狠道。 “巧丫,巧丫你跟你爹说说,我在段家辛苦了十几年,他不能这么对我啊,”海氏是被段天生一种拖过来的,看到常相逢跟看到了救星一样。 虽然跟令狐俨并不熟,但常相逢对他还是有一定的认识的,既然令狐俨说了要出手,自己就应该等着,何况今天这情景也是她希望看到的,“行了,人家把你都赶出来了,你好歹也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姑娘,不想自己,不想女儿,也想想高堂父母是不是?他们生你养你就是叫你这么给人作践的?” “我,”海氏想到自己病中的老母,顿时没有声气,只能哀哀的瘫在地上垂泪。 “好了,这是休书,我扔到这儿咱们算是两清了啊,”段天生算是看清楚了,自己再闹腾也休想从常相逢这里折腾出银子来,何况那个窦恒,说了半天,也没有应许自己一两银子,而自己相好的王氏,不但手里有银子,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骨肉,怎么能叫王氏轻易打了去? “行了,人都走了,你还是进来吧,”看着段天生扬长而去,常相逢将他写的休书捡起来,一边去拉海氏,“快进去洗洗歇会儿。” “巧丫,我可咋办啊,我不活了,不活了,”海氏猛的站起身向巷外冲去。 “你给我站住,你不活了,凭啥?就为个成天打你的男人?我爹当初死的时候也没见你不活了?!当初姓段的卖我们姐妹的时候也没见你不活了,现在你离了段天生就不活了?你能不能再贱一点儿?!”常相逢一把拦住海氏,狠狠的将她甩到地上,“行,你想死是不是?那就去死啊,到段天生门口,一根绳吊死算了,也叫大家看看他是如何为了个暗娼逼死自己的老婆!” “去啊,咋不去呢?!”常相逢鄙夷的看着一脸懵懂的海氏,“你只怕连跑到段天生门前寻死的胆子都没有吧?做戏给谁看呢?以为你一哭一闹我就是豁出脸帮你出头?凭啥?我是你闺女不错,可我也要脸呢?叫我去求段天生,叫我出银子叫他别休你?我告诉你,这样的事儿我做不来,也不会做,你要是想死,直管去,反正你也没把我当亲姑娘,噢,对了,还有我姐呢,她现在日子过的也不算差了,你去闹她也成,等我姐被窦家人也休了,你们好好的抱在一处死!” 常相逢骂完也不再理会海氏,直接甩门进了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看盗版去了? ☆、第82章 八十三“噩耗” 龙宫饭馆因为不再卖早饭了因此大家起的都迟,可是段天生跟海氏这么一闹腾,徐氏跟锁住也都跟着起来了,徐氏心里也十分看不起只会哭哭啼啼为难女儿的海氏,可是该给的台阶还是要给的,“大妹子你先进来歇歇吧,这一会儿街坊们都出来了,也不好看相。” 海氏将徐氏的话听到心里了,如果被街坊看见,岂不是都知道她被休了?因此垂着头跟着徐氏进了院子,常相逢在气头上直接进了厨房和面去了,徐氏也不好不管海氏,只得将她领到自己院子里,寻了身不常穿的衣裳给她换了,又端了水叫她梳洗了,才劝道,“你又不是没有人养老?怕那人做什么?以后跟着相逢,她还会亏待你?” 徐氏看海氏张嘴想辩,心里并不想听,一摆手道,“你啊,就当是到女儿这里走亲戚也成,先住上一阵子,没准儿那姓段的又回心转意了呢?”虽然这是不可能的。 “大娘,我娘呢?”常相逢看徐氏穿了围裙进屋,回头道,“叫你笑话了。” 海氏被休在常相逢看来没啥可笑话的,关键是那么个人休了还一副死了娘的态度太叫常相逢生气了。 “我叫她在我屋里歇着了,你也别再跟她置气了,你娘看着软弱其实也是个拧性子,”想不开爱钻牛角尖儿,徐氏劝道,“我叫她就当是走亲戚在你这儿住些日子,等过些日子,她兴许就能想开了。” 过些日子,常相逢点点头,反正她的目的是达到了,不论海氏怎么想,“大娘说的是,其实我娘在巩县还有亲戚呢,真不行的话,我过些日子我跑一趟送她过去散散心,等想开了也就没事了。”如果常相逢把海氏送到巩县,是绝计不会再叫她回来了。 吃过早饭,常相逢便叫锁住往半个店儿捎信儿,告诉常巧姑海氏已经被段天生送到自己这儿了,另外告诉常巧姑,海氏就在她这儿住下了,叫常巧姑不必过来,这里一切都好,海氏自己也会慢慢劝的,她可不想听海氏跟常巧姑母女抱头痛哭,好像海氏被休是她造成的一样,当然,也确实是她造成的。 海氏在荷花巷还没有住上两天,中午常相逢刚收了生意一家人围坐吃饭,就看到窦大急匆匆的赶来,“巧丫,你跟海婶子快去七里河那边看看去,你爹出事了!” “我爹十几年前就出事了,在常家营,”常相逢看着满头是汗的窦大心里突突直跳,“你说清楚咋回事?” 弟弟窦恒都表明立场不再跟窦大来往了,窦大也懒得管段家的闲事,可是他们人在甜井胡同住着,就得服里长的管,人家叫他送信,他不情愿也得来一趟,“你们去看看吧,段天生死了,今天早上淹死在七里河了,衙门里来人通知你们去收尸呢!” “段天生死了?”就算是有了心理准备,常相逢仍然吓了一跳,这是她活了两辈子头一次遇到非正常死亡的事情,“你见了?” “呸,我哪儿见了?晦气死了,你们快过去吧,里长叫你们去的,”窦大生怕这丧事再攀扯上自己这个隔壁邻居,“我信儿传到了啊!”说罢转身就走。 窦大头也不回的走了,常相逢转头看着呆在当地的海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天才道,“你要不要去看看?不过你已经是被休弃之人了,按道理不管也行的。” 海氏木木的看着常相逢,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豆大的泪珠顺颊而下,可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常姑娘,”胡万赶到荷花巷时看到龙宫饭馆店门半开,急忙推门而入,“您出来一下。” 胡万出现了,看来段天生的死真是令狐俨的手笔了,常相逢心中反而安定了,“是你们大东家叫你来的?” “是,我们大东家说了,姓段的恶事做的太多,遭了报应,可是令堂却是他的妻子,做为女儿,您跟令姐出面帮姓段的安排丧事也是份内之事,至于以为,”胡万往院里瞟了一眼,小声道,“看海奶奶的性子,势必会为亡夫守节寻个庵堂清修的。” 令狐俨也叫自己去给段天生收尸?常相逢凝眉暗思,旋即明白了令狐俨的意思,“可是我娘已经被休出门了,算不得段天生的家人,那边还有个王氏。” 看来还是个女人啊,懂的少,胡万笑道,“段天生虽然写了休书,可是衙门里并没有备案,连甜井胡同的里长那儿也不知道,所以海奶奶还是段天生的妻子。” 明白了,段天生死了,麻烦没了,海氏也不是被休之人,然后自己再送她出家,海氏的名声就更好了,还真是皆大欢喜,“我知道了,我跟娘这就过去,你代我向令狐大东家道个谢。” “娘你也别愣着了,咱们赶快去吧,还有,刚才街坊送了消息过来,段天生的休书不起作用,你还是他的妻子,他的后事还得我们来料理呢,”常相逢叫过锁住,叫他到东门处给窦恒夫妇送信儿,自己则扶了海氏往七里河那边赶。 段天生是醉酒后失足落水而死的,常相逢她们赶到的时候洛阳县的仵作已经验过尸首没有可疑并填了尸格,其余的衙差看到海氏哭哭啼啼的过来,有认识段天生的便叹着气过来劝了两句,常相逢看海氏成不了什么事,便请衙差帮着叫了街上的闲汉帮着将人抬回了甜井胡同段家。 段天生在小北门这片儿落的并不好,没有人喜欢一个又懒又赌只会打老婆卖闺女的无赖,说的更真实一些,他的死倒是令人拍手称快,因此看到海氏跟常相逢过来,街坊们纷纷过来安慰,大家也知道前些日子段天生因为一个半开门儿的暗娼休了海氏的事情,现在看到人家不但不记恨带了女儿过来给段天生办丧事,虽然不能再言逝者的过失,可是对海氏母女的厚道还是看在眼里的。 等到中午棺材送来的时候,窦恒跟常巧姑也赶到了,有了他二人跟里长的张罗,常相逢也轻松多了,左右段家小门小户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窦恒领了人在段母的坟头旁边刨了个坑,直接将他给安葬了。 “这是当初段天生给你的休书,我问里长了,说是做不得数,你还是段天生的妻子,并没有真的被休,”常相逢将那张休书当着海氏的面撕了,“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娘没被休?太好了,”常巧姑双手合什冲老天念念有词,看来老天还是长眼的,这个段天生死的真是太好了,“娘,你跟我去半个店儿吧,我跟二郎给你养老!” 自己一个寡妇跟着女儿女婿过?海氏犹豫的看着两个女儿,半天道,“我还是住在这里吧,你们都那么忙,我就不过去添乱了。” “这里有啥好住的?”常相逢四下打量了一下冷清破烂的院子,“你一个女人家家的连个伴儿都没有,怎么能自己住?还是跟我回去吧。” 常相逢这话算是说到了大家心里,常巧姑也不跟她争,也在一旁劝道,“巧丫这话有理儿,你过去了,也能跟她做个伴儿,我们也放心些。” “还有这个院子,不能就这么扔着,娘你怎么打算?”这处院子再不好,也是处房产,就海氏那绵软的性子,没准儿将来给她招祸。 “那你说咋办?他人才走,就卖了这院子?会被人议论的,”海氏想叫女儿跟她一起住,可又觉得不现实,可怜兮兮的望着常相逢,准备听她的意见。 虽然现在说这些早了点,但是现在他们都忙,一家人也难得这么聚在一起,“我的意思是,这院子就留给姐姐跟姐夫,你呢,先跟我回去住上些日子,等过一阵子,我送你回巩县陪我外祖母去,娘你觉得如何?” “回巩县?你姥娘还能认我不?”听到常相逢提起自己的母亲,海氏的眼泪又流下来了,“我其实就不该跟段天生回去,生生把你姥娘给气病了,我是个不孝女啊-” 你是不孝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现在哭有什么用?常相逢心里微嗤,“现在姓段的死了,你把身体养好些,趁着我外祖母还在,你也去尽些孝心,免得将来徒留遗憾。” “巧丫说的有理,娘您先将身子养好,去巩县看看我姥娘也挺好,”虽然常巧姑没有见过巩县那边的人,但哪有女儿不想孝顺母亲的? “可你姥娘愿不愿意见我?你不知道,上次她气狠了,我是个不孝之女,”想到母亲看到段天生时的样子,海氏的心就跟刀割一样,她也是当娘的,怎么会体会不到母亲的伤心,“我伤了她啊。” 伤害已经成事实,光哭有什么用?常相逢对段家小院儿没多少好感,就想赶快回自己的荷花巷去,“所以你才更要去外祖母那里将功补过,这样吧,就说你要为姓段的守节,到庵堂里清修去了,然后我悄悄送你到寺沟庄子上去,大家只要不对外说你的真实身份,对海家影响敢不大,那边清静,你就当是好好陪我外祖母几年,”只要海氏拿出伺候段天生的诚意好好伺候关氏,也算是减轻她在老母亲跟前的罪孽了。 女儿说的就没有办不到的,海氏也确实没有再嫁的打算,直出家为尼她也不会拒绝的,“那就按你说的办,你叫人往那边捎个信儿吧,我可真怕你姥娘不想见我。” “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跟姥娘说,她可是你的亲娘,又想你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不认你?”不论海家其他人对海氏的印象和想法如何,常相逢可以肯定的是关氏还是爱着这个女儿的,不然也不会被她再次气倒,“不过这些天你也要想开一些,把自己养的精精神神的,要是成天还这么哭哭啼啼的,我可不敢把你送过去,那不是孝顺外祖母是伤她了。” 若是说海氏对段天生有多少深的感情倒也说不好,这些年的辛苦劳作跟折磨她也受尽了,从不知道反抗除了性子如此外,跟从小受的以夫为天的教育也有关系,现在段天生死了,她也没有被休,压在她心上身上的大石都搬走了,还可以回到家乡去孝敬自己的老母亲,海氏觉得女儿的主意也不错。 几人商量定了,段天生留下的小院儿交给窦恒找人修整之后租出去收些租金,而海氏则由常相逢带了回去,从此之后,世上再没有段天生这个人了。 “事情都完了?”令狐俨看着明显削瘦了许多的常相逢,她原本就不怎么丰润,一场丧事下来,要不是那双杏眼还亮晶晶的,就真成了个纸人儿了,“过来谢我的?” 常相逢这次对令狐俨算是彻底的心悦诚服了,她规规矩矩的向令狐俨裣衽一礼,“谢过大东家援手之恩,”说罢又从荷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令狐俨面前,“这是浆面条的方子,其实上一次跟我姐夫来结账的时候,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要将面条方子给令狐家,只是一直没有顾得上。” 真的是没有顾得上?令狐俨微微一笑,常相逢的话他从来只信一半儿,“你的命说是我救的,应该也不算我抢功,后来令狐家应该对你也助益颇多,再加上这次,你觉得一个面条方子就能还清?” “我?”常相逢还真被令狐俨给问住了,细算起来,令狐俨确实助她颇多,可因为这人嘴不好,还爱管闲事的很,就算是得了他的帮助,自己也选择忽视,现在想想,也确实够没良心的,“我只是个平头百姓,所知的就是几道菜谱罢了,要不我把我会的水席菜谱都给你?教你们福满楼的大师傅也行。” 常相逢最怕欠别人人情,既然令狐俨开了口,她自然不能含糊,至于自己嘛,左右福满楼跟自己的龙宫饭馆不是是一个档次的,大不了她小富既安便是。 ☆、第83章 八十四理想 看到常相逢一副舍了老本儿的样子,令狐俨无端的心里发闷,恍然间觉得有什么东西朋指尖滑过却再也抓不住了,不过这这种感觉只是一瞬,“你什么时候送你母亲去巩县?要不我派个人帮你送算了,若是明奕在的话,估计他直接叫平安去了。” “大事”靠他帮忙了,难道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劳烦人家?常相逢摇摇头,“我还是自己去一趟吧,我娘那种性子,我送她过去,还得仔细交待清楚才行,不然就算是送去了,我也不放心。” 第40节 “可你们两个女人路上也不方便,这样吧,你们定好了日子,我叫胡万送你们过去,左右那边也有令狐家的生意,只当叫他过去转转,”令狐俨直接拍板道。 “那谢谢你,不过我说要将水席菜谱给你也是真的,这洛阳水席其实也算是丰俭由人的好东西,若是叫我来做,自然是走大众路线,用的都是猪肉牛肉这些,但若交给福满楼,其中的山珍海味还是可以成菜的,而且这阵子我也看了,你们福满楼靠的是京城御厨的招牌,盈樽楼则是鲁菜跟一些水产,另一家比较出名的快意楼,招牌则是淮扬菜,像你们这种洛阳城里最顶级的酒楼都这样,其他的酒楼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你想说什么?”令狐俨目光一凝,留心常相逢后面的话,他可是再不也会小看常相逢了。 “我只是想问,如果有异乡的贵客来的时候,大东家拿什么样的宴席来以尽地主之谊呢?御厨做的宫廷菜?”常相逢秀眉微扬,“如果能有咱们洛阳人自己的菜色,岂不更好?” “是啊,洛阳人自己的菜色,”令狐俨微微颔首,“可惜-” 令狐俨对吃并不热衷,以前每有贵客到的时候,福满楼的御厨出手,也叫他挺有面子,可是现在常相逢一说,他觉得有几分道理,到了洛阳,却拿京城的吃食招待,尤其是客人再是从京城来的,确实有些下面子,只是中原之地也有名菜,可是“扒厂肚”,“汴京烤鸭”,“葱扒羊肉”这些终是不能成席,“你的意思是,你的水席=” “有何不可?我这水席全席二十四道菜,八冷盘四大件,每大件自带两个中菜,名曰‘带子上朝’,还有四个压桌菜,有荦有素有甜有咸还有主食,最后是一道‘送客汤。’” 看令狐俨专心听自己的话,常相逢一时将内心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尤其是提起自己跟着父亲从小看到大的洛阳水席,话就更收不住了,恨不得将二十四道菜名都报上一遍。 “你以前是个厨子?”令狐俨看着提起“水席”眉飞色舞的常相逢,突然问道。 “啊?不是,”常相逢正说的高兴,一时没回过神脱口答道,旋即遇到令狐俨审视的目光,不由心里一颤,“你什么意思?什么以前?” 令狐俨很瘦,身材颀长,阳光投在他五官深刻的脸上给他斜飞的凤眸镀了一层潋滟之色,叫常相逢一时看不清他真实的情绪,心里不由忐忑起来,暗骂自己太大意了,没想到人家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噢,我看常姑娘说起‘水席’来头头是道,似乎这里头讲究颇多,因此才会有此一问,寻常人家的女儿从小习学厨艺也很正常,可虽像常姑娘这样的,倒真不多见,”令狐俨自然不会放过常相逢惊恐的表情,悠然笑道。 “我自小就对厨艺有兴趣,虽然在家里多做粗活,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可是跟着母亲在客栈里收脏衣服时,常听食客们论起,听的多了,就记住了,”常相逢头皮发麻,她知道,在精明的令狐俨面前,这些理由站不住脚。 “原来是这样,看来常姑娘是有心人啊,洗个脏衣裳都能学到一套菜谱,”令狐俨垂眸一笑,回到自己位子上,“不过你的想法确实不错,接着说。” 被令狐俨这么盯着,常相逢有话也说不出了,强笑道“完了,没啥可说的了。” “按你的意思,我叫我的大师傅跟你学,然后作为洛阳的地方菜用在福满楼里?”令狐俨看着脸色暗淡下去的常相逢,有些后悔自己贸然问她了,他更喜欢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模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令狐俨心下悚然,自己“喜欢”看到她刚才的模样?为什么?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心念至此,令狐俨强笑将头转向一边,“你对自己的‘水席’就那么有信心?” 见令狐俨不再追究什么“以前”的事情,常相逢心里略安,想了想道,“其实不论是开封,洛阳还是郑州,南阳,各有代表菜式,但究其共同之处,都是四方选料,精工细作,极擅用汤,口味中和,也是因为咱们居天下之中的原因吧,咱们这里的菜式于甜咸酸辣之间求其中,求其平,求其淡,溶东西南北为一体,为一统,讲究‘中和’两字,”而这些,在水席之中都能体现。” 令狐俨于烹饪一道没有多少研究,常相逢侃侃而谈一大通,听懂了,但真心没怎么听进去,他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但你这水席的方子我不要。” “不要?”令狐俨这么高风亮节助人为乐不求回报?常相逢有些不敢置信,“我是诚心谢你的,其实我心里也很清楚,这一年我在洛阳能够顺利也是因为有明奕跟你的照拂,可我现在实在没有能力感谢你,我又不喜欢欠人情,能拿出手的也只有这个了。” “如果我开一家专做水席的酒楼呢?你来当大厨,”令狐俨打断常相逢滔滔不绝的感谢之语,“嗯,就叫龙宫酒楼。” “你不用担心,我不要你的方子也不要你的菜谱,这个酒楼给你一半股子,你一样是东家,你按你的意思把水席做起来,也让我看看它能不能成为洛阳甚至整个河南的招牌。” 这个?自己确实有这个目标,可是这时间也提的太靠前了吧?她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你叫我想想,”令狐俨投资她的水席生意,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令狐俨不懂常相逢还要想什么,这样的机会不是别人能遇到的,“你把卖面条的小吃店变成饭馆,为的不就是卖炒菜?然后呢?你没有想过把自己的生意做大?”如果常相逢说是,令狐俨是绝对不会信的,不然她也不会只身一人跑到荷花巷了。 “可是,”令狐俨的提议常相逢还是有些不好接受,要说自己技术入股,占上一半也没有什么,可跟令狐俨合作?自己显然玩不过他啊,何况还欠着人家人情呢。 “怎么?你害怕我?这可真是稀罕事儿,”令狐俨将常相逢闪烁的神情看到眼里,不由失笑,“常姑娘当年可是敢拿到刀到吉大勇脖子上的人啊,竟然害怕我?” “我害怕的是有恩于我的人,害怕受人恩惠无以为报,”常相逢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被人恶劣对待她不害怕,怕的就是别人的好,“你说的事儿,我回去想想,毕竟真开酒楼,也不是桩容易的事。” 怕受人恩惠无以为报?令狐俨心中一动,“你跟明奕-”她是因为感激明奕的恩情? 明奕是常相逢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的第一缕阳光,意义自然是不同的,可是这些她不可能跟令狐俨细讲,笑着将自己给明奕写的信拿出来,“这个还请大东家代为转交。” 令狐俨看着那个厚厚的信封不由扬眉,有这么多话要说?“你这个是用什么写的?”他被信封上的字给吸引了,铁划银钩,却不是平常的笔能写出来的。 常相逢没有学过毛笔字,现在苦练也是来不及了,因此干脆自己找了鹅毛做了只鹅毛笔蘸了墨汁来用,也算是将硬笔书法带到了永安,“呃,我也就跟着我姐跟我娘认识了些字,都是拿小木棍儿在地上写的,毛笔软软的我实在不会用,可是现在用得的到,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大东家莫要见笑。” 信封上的字虽然跟平常见的不一样,可是一点儿都不丑,令狐俨将信放到案下的抽屉里,“常姑娘倒是个奇人,怨不得能进龙宫一游呢,”他现在都有些相信这世上真有龙宫了。 有了前面的问话,常相逢再也不敢信口开河了,低头道,“不过是穷人想的穷办法,不值一提的。” “是啊,人穷呢,见识自然有限,你说什么,那些人就会信什么,可是有一天你真的站在明奕身边了呢?做为他的正室,你必定要出去交际,那你的这些与众不同之处会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给你和他带来麻烦?明奕以后可是要出仕的,”令狐俨觉得自己应该提醒常相逢一下了,为了她更是为了明奕。 常相逢被令狐俨直接给问愣了,常相逢从来想的都是跟心走做自己,到了永安也是照样,虽然在许多理念上跟常巧姑她们时有冲突,但因为是亲人,大家对她多有包容,也没有什么水土不服的情况,顶天了就是多了顶“悍妇”的帽子,可是如果像令狐俨说的那样,自己嫁给明奕了呢?现在的自己真的适应官夫人的生活吗?别的不说,就这些天她去的那些有钱人家里的那些作派,她都闹不明白啊。 见常相逢被自己问的哑口无言,令狐俨并不高兴,看来常相逢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从这一点上他也肯定了,不论常相逢到底是什么人,绝对不是明家需要的大家闺秀,甚至她也根本没有想要成为大家闺秀,即使是面子上装装。 再想想明奕若是中了进士授了官,跟常相逢这一段只怕最终也只是镜花水月,令狐俨又觉得自己操心过了,“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如果你真的有心搏一搏,就不要光是停留在心里嘴上,你们的差别太大,如果有心人想抓把柄,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这些自己真的没有想过,常相逢想的只是痛快的活着,痛快的爱着,而令狐俨的话却告诉了她另一个残酷的现实。常相逢前世也不是什么经济条件优越的家庭出来的,农村姑娘淳朴善良吃苦耐劳乐观向上她有,可是什么高贵优雅这些词对于她来说只存在于小说和影视剧里,而明奕的妻子,恰恰离不开这些。 常相逢现在自己的脑子乱乱的,也无心再跟令狐俨辩什么,一福道,“我出来的时候不短了,要回去了,明天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嗯,你去吧,这信,我一定会帮你送到,”令狐俨摆摆手,叫过胡万送常相逢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快乐,好好工作! 这本书不知道会多少万字啊,大概六七十?目前已经一小半儿了,虽然成绩不太理想,因为是种田的原因?(兀兀死不承认是写的不好啊!)虽然这个应该是主要原因。不过我会愉快的一直写下去,因为这本是我花了大心血的,而且自觉写的挺愉快。我自h就行(捂脸)。 ☆、第84章 八十五将养 常相逢回到荷花巷的时候,海氏跟徐氏已经将饭菜做好了,看到常相逢回来,海氏急忙迎了过去,“你这是去哪儿啦?这么久?你年纪也不小了,再不能这样满街乱走动了。” 若是以前,常相逢听到这样的话,早就直接顶回去了,可是今天,她却觉得自己有些张不开嘴,讷讷道,“这不是前几天给姓段的办丧事,外头人给咱们帮了忙,我该去道个谢,最不好受了人家的情,连个面都不露。” “唉,这样的话,应该叫你姐夫去啊,再不然我跟你去也是一样的,我是丧主,原该去给人磕个头的,”海氏听女儿这么说,也没有怀疑,“快来吃饭吧,你不是说明天要开张吗?有什么要准备的,我帮你一起干吧,你也轻省些。” “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将身子养好了,其他的不要你做,”常相逢看着海氏瘦成窄窄一条儿的脸,以前她是海家小姐的时候也是这么闲不住么?“这些事都是我干惯的,再说还有大娘跟锁住呢,明天我再请个大夫过来给你瞧瞧,开些补药你喝喝。”何况对常相逢来说,海氏安静的呆着不惹什么事,才是对她对大的回报了。 女儿多久没跟自己说过这么贴心的话了?海氏鼻子一酸眼泪险些又落下来,可是想到常相逢最烦自己哭,忙低头装作给她挟菜将泪意掩下,“我的身子我知道,看着瘦,有劲儿着呢,这些年不都这么过来了么?来,快吃饭吧。” 虽然没有表露,但是令狐俨的话常相逢还是听到耳里了,一顿饭的光景,她一直在偷偷打量海氏了,虽然辛苦的岁月已经将海氏挫磨没有了青春美貌,可是常相逢却发现,平静之后的海氏,身上有一种不同于自己周围人的恬静和从容,就像现在大家一起吃饭,海氏的坐姿跟徐氏大体看着一样,可是都是挺直身子坐着,海氏身上就比徐氏多了份叫做“气质”的东西,叫人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相逢,你咋不吃?”徐氏被常相逢这么反复打量的有些奇怪,忍不住放下筷子,“今天的菜不合口?”今天的饭是海氏做的,自己吃着没啥,若是常相逢不喜欢,以后还是不要叫她动手了。 常相逢被徐氏问的脸一红,忙低了头扒饭,“没事,很好吃,我走神儿了。” “娘,你真的要给段天生穿三年的孝啊?”晚上看海氏将那身斩衰认真折好,常相逢忍不住问,这三年麻衣穿下来,人还不发霉了? “这是应当的,我不能叫人说嘴,”海氏淡淡一笑回头道,“我知道你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我这么披麻戴孝的在住在这里也晦气,要不就像你说的,我先找个庵堂住下来,能过了一年,我再到你姥娘那边去?” 海氏知道常相逢是约计不会为段天生戴孝的,可是女儿的名声更要紧,迟疑了一下劝道,“我知道我说这个你不爱听,如果这儿的人不知道你这两天办丧事就算了,可是大家都知道了,你要是再不穿孝衣,于你的名声也不好听,那人毕竟是你的继父。” 自己几天前已经给段天生披麻戴孝当过孝子贤孙了,现在再穿也不值啥,左右是装样子,可是叫她穿成这个样子出去做生意,还有客人敢上门?“这也太夸张了吧?我要是这么往店里一坐,人家还以为是了灵堂呢!娘,段天生这一死,我可把这半年挣的银子全赔光了,要是没了生意,咱们全得饿死。”光给王氏,常相逢都扔出去了十两,现在想想,好心疼的说。 “你已经被他卖了,按理说不用为他服斩衰的,你姐也一样,能出来帮他办丧事,已经算是全了父女之义了,”海氏很清楚两个女儿对段天生除了恨之外再无其它,而她,倘不是名分所宥,只怕也想远远逃离,“衣裳穿素些就是了,如果有人说嘴,直接告诉他们你不算是他的女儿。” 这样也好,常相逢讶异海氏怎么忽然“通情达理”起来,“那你呢?真这么穿三年?将来到巩县你也这么穿?其实吧,这些年你也算是对得起段天生了,如果你不管他,这回他也就是个破席一卷扔到乱坟岗的下场,为这样的人戴三年守,不值得。” 女儿这么劝,海氏浅浅一笑,“其实服不服孝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呢?日子都是一样的。” “既是一样的,何必穿这些东西?现在是冬天还好些,天热了还不生关痱子啊?我跟你说,在洛阳你先就这么穿着,一边在我这儿养好身子,等巩县那边有消息回来,我送你去的时候,再不要这么穿了,你穿成这样,外祖母看着心里能不难受?以后你就好好陪着她,万一哪日外祖母去了,我就接你回来,咱们一起过日子就行了,”常相逢再不愿意看海氏成天生活在泪水里了,努力想办法来开解她。 “人家还说过守‘心孝’呢,你守节不在这些形式上,”见海氏不语,常相逢又想了个理由,“天子是天下之主,万民表率,谁守够过三年?还有那些大臣们,不也有‘夺情’一说?你就当是为了孝道,也‘夺情’了吧。” “你知道的还不少,”海氏失笑道,“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谁知道呢,我做饭馆生意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乱七八糟的话谁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常相逢随便找了个借口。 大女儿好歹已经嫁了人了,小夫妻和睦就差再添个孩子了,小女儿就麻烦了,一个抛头露面的女儿家,哪里能寻到好人家?海氏心里叹息,忍不住眼泪又落了下来,“是我对不住你啊,害了你一辈子-” 又来了,这水笼头一开那可是关不住了,常相逢连忙拉了被子躺下,“我这些天快累死了,我睡了啊,你别再哭啊,吵死了。” 海氏的事情也算是暂时有个了结,她不愿在人前招人眼,常相逢也遂她的意,自己依然带了徐氏跟锁住在前头做生意,海氏一般都留在屋里也不出门,她是个闲不住的,看常相逢身边没啥可干的活,就给锁住徐氏还有李孝琪一人一身的做棉衣。 “唉,我不是说你的眼睛不好了,不要再做这些了?这屋里光线又不好,”中午的生意收了摊儿,常相逢过来叫海氏吃饭,一进屋就看到海氏盈盘腿坐在床上正在缝衣裳,抱怨道。 见女儿进来,海氏将做到一半儿的棉袄折好将针插到面上,笑道,“这算是什么活计?粗针大线的,不值啥的,我看锁住一年比一年高了,这就算是不做新的,以前的也能接接才能穿。” 寻常人家可没有一年四季多少套衣裳这种说法,“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是很正常的事,像锁住这种长得快,又干些体力活费衣裳的男孩子,肩肘膝盖上补丁摞的跟铜钱厚也是很常见的。 “这身接接给他穿着,闲了再给锁住跟孝琪各做一身新的吧,还有,锁住的棉裤啊,你给裁的瘦一些,真看不惯这种大裆裤,腰还那么宽,那不灌风不?”这种上宽下细的大棉裤常相逢每每看到就觉得可笑的很,腰身肥的得折几折还用裤腰带扎上,也不知道图啥呢。 “不都是这么做的么?做的宽些,也好多穿些年,”听女儿笑这种乡里人穿的棉裤,海氏不由想起来自己初到常家营的时候看到乡下人的这种裤子也是笑了半天,不由心下黯然,当初自己在海家何曾见过这样的衣裳?更别说接触这些粗布了。 “都是我的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不是我太过糊涂做了不才之事,你跟你姐姐如今应该是娇养在深宅大院的千金小姐,哪里会受这些苦楚?” 这个么?如果海氏没有做出这种事,这世上只怕也没有常巧姑跟常巧丫吧?常相逢当然不会跟她讲这些道理,“这么些年都过去了,如今你也算是熬出来了,我跟姐姐呢,虽然不是娇养的大小姐,现在的日子过的也不算差,你啊,以后只管往宽里想吧。” “你看我,这毛病就是改不了,”从段天生死了之后,女儿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了很多,海氏心里只有高兴的,自然也不愿意招常相逢不舒服,拉了她的手道,“走吧,咱们吃饭去,这离过年也不远了,年货要开始准备了。” “嗯,今年咱们好好过个年,我给我姐捎个信儿,咱们今年到半个店儿过去,这样人多也热闹些,等过了破五咱们再回来,”常相逢扶着海氏出了屋门。 段天生怎么说也算是常家姐夫的继父,现在人死了,常家姐妹心里高兴,可也不好露在面儿上,因此这个年也只能简单的过一下了意思意思了,常巧姑听说妹妹准备带了母亲过来跟她们夫妻一起,自然是十分欢喜,早早就开始叫窦恒置办年货,她呢,抽了空就搁锅炸油货,力争叫母亲跟妹妹都过上个舒服的年下。 “常姑娘,这是我们京城铺子里送年货时明公子叫捎回来了,您收好了,”胡万将那只小小的红木匣子捧到常相逢面前,又从怀里掏了几封信奉与常相逢,“还有您的信。” 原本胡万也只觉得常相逢不过有几分姿色,口齿又伶俐,才入了明奕的眼,将来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一顶粉轿抬进侯府罢了,可这一年冷眼看下来,竟然是个腹有丘壑的,一个姑娘家竟然能支撑起一饭馆,还养活了一大家子的人,连自己的大东家都对她另眼相看,这胡万对常相逢的态度也渐渐恭谨起来。 明奕给自己捎信来了,常相逢心里一喜,这京城跟洛阳离的太远,一没电话二没手机的,就靠令狐家的商道,他们的通信频率两个月一个来回就不错了,好在明奕比她脸皮厚一些,每隔十天就会给自己写上一封信,不过到常相逢手里的时候,往往都是攒了堆儿了。 “谢谢胡小哥,”常相逢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刚炸好牛肉丸子出来,“你尝尝这个,现炸的。” “嗯,”胡万也不用筷子,直接下手捏了一个,“好吃,常姑娘这手艺还真是没得说,就个丸子都比旁人的好吃!” “那我给你拿些回去,要过年了,你拿回家也省的大娘炸了,”说罢常相逢直接进厨不一会儿提了个篮子出来,“这小一些的是肉丸子,大的是素的,还有闷子,卷煎,还有豆腐,这些你拿回去,尝尝我的手艺。” “这个?也太多了,你们自己做也得好一阵子呢,”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钱,可是做起来也是很费功夫的,胡万有些不好意思接,“常姑娘还是留着自己过年吧,太多了。” “你忘了我是干啥的?这些算啥?我厨房里还有好多呢,这阵子胡小哥你也没少帮我的忙,要是连这些小心意都不接,我真是不敢再去找你了,”常相逢哪里容胡万推辞,直接将篮子塞以胡万手里,“你们的商队什么时候进京?” “这眼看要过年了,得过了十五才走呢,到时候你有什么东西只管送来就是了,”胡万知道常相逢问这话的意思,答道。 常相逢被胡万的“心领神会”弄的脸一红,头一低道,“知道了,谢谢你啊!” “我们大东家还有事要问姑娘呢,他问那天他跟您提的事儿你想好了没有?还有,你要是不忙,腊月初八的时候,大东家想请您到我们府上做一套那个‘水席’,”胡万想不通什么席叫这个名字,“我们府上每年都要请亲戚过来一起喝腊八粥,姑娘要是有什么特别的准备,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叫采买提前备好了。” ☆、第85章 八十六试水 跟令狐俨合伙开水席楼,对于常相逢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直接拒绝她还真是狠不下心来,只尝过十道菜的令狐俨在腊八节请她到府上做整套的水席,看来对她的水席也是有一定的信心的,不论自己最终的决定是什么,常相逢都不想辜负了他的这份信任,准备全力以赴将真正的洛阳水席展现在永安的洛阳人面前。 “好,那你先等会儿,我去写个单子,你拿回去叫你们厨上的师傅提前一天准备好了,”常相逢叫胡万重新坐下,自己则回屋写食材单子。 既然是令狐家要宴客,那什么鹿筋,外腰,雀舌,鹤脯,鱼翅海参的这些应该都能弄的到了,常相逢决定借这个机会真正尝试一次高档水席了,“这些想来也不难弄,这样吧,你们提前三天吧,先买到了给我拿过来,我想先试做一次,免得到时候有什么闪失再丢了大东家的脸面。” “大东家,这是常姑娘叫准备的东西,”胡万将手中的单子奉到令狐俨面前,“小的已经看过了,东西都不难得,只是常姑娘叫先送到她那里一份,说要试菜。” 令狐俨看着手里的单子,这些东西于他们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难得的东西,可是一般人家别说见过吃过,只怕连听过都没有,可是看看常相逢这单子,令狐俨微微一笑,“下去准备吧,按常姑娘说的,提前三天给她送过去。” 到了腊月初五,常相逢如约拿到了令狐家送来的食材,以后的两天,她都把精力放在这些东西的炮制上了,尤其是这些贵重食材的制作,她也曾到洛阳的老字号里尝过,做法却只是跟父亲讨论过,亲自操刀还是第一次。 “娘,你觉得这鱼翅怎么样?”常相逢紧张的看着海氏,中低档水席里的“四扫尾”是“虎皮扣肉”、“小酥肉”、“烩假海参”和“酸辣蛋汤”,可是这次常相逢决定用“鱼翅插花”、“金猴探海”、“开鱿争春”跟“碧波伞丸”这四道,当然,这四道菜不仅仅是食材更名贵,对厨师的厨艺要求也更高。 就算是以前在海家,鱼翅这种东西海氏也是很少能尝到的,因此也说不出个好歹来,但女儿做的这道鱼翅味道鲜美却是可以肯定的,可是女儿忽然做这些是要干什么?这叫海氏有些担心,“巧丫啊,你这是要干啥?这东西可是贵的很,你哪里来的?” 第41节 一旁的徐氏看着小盅里的鱼翅有些不敢下嘴,海参鱼翅的她听过,见却是头一回,居然还能尝到,“相逢,这东西听说是皇上老子才能吃的,咱们偷偷在家里做这个,官府不会知道吧?” “大娘说什么呢?这东西啊,有钱就能吃到,不过这次咱们算是沾了令狐家的光了,他们请我腊八去做水席呢,这些是席上要上的菜,我心里没数,就要些材料先尝试一下,现在给你们吃的,可是最成功的一次,”常相逢自己做的鱼翅插花,洛阳水席讲究用胡椒跟醋,可是同是放了这两样的菜肴,却因为本身的材质不同,做出来的味道也是有所不同的。 常相逢的话叫海氏正忧郁了,“令狐家可是城中大户,你一个姑娘家到他们家里帮厨,这样好不?” “我凭手艺吃饭有啥?娘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令狐家我以前也去过一次,人没啥,做完菜我就回来了,”常相逢现在的心思全在自己这二十四道菜上,其他的是一点儿没考虑。 等常相逢将所有的菜式跟装饰都准备好了,到了腊八一大早,她就带了锁住坐车往金谷园去了。 胡万奉了令狐俨的命将常相逢送到厨上,过来跟令狐俨交差。 “怎么样?她都准备好了?”腊八节年年过,可是今年因为有了水席,叫令狐俨多了几分重视。 “是,常姑娘说都准备好了,有些需要发的材料,常姑娘也是头天发好了,今天带来了,”胡万小心的看着自己主子,虽然有明奕所托,可是自己主子对这个常姑娘也太上心了一点儿。 “走吧,咱们过去看一眼,”令狐俨沉吟片刻起身道,常相逢说要试做,那就说明她并不是很有把握,自己还是过去看看的好,今天令狐俨虽然请的是亲戚,但也不能因为菜式被人诟病。 虽然是令狐府的主人,令狐俨还是第一次踏进自家的大厨房,他先在四周转了一圈儿,发现这个院子地方不小,收拾的也干净整洁,才满意的点头,抬腿进了大厨房。 常相逢来过一次了,令狐家的厨子们都知道了她做菜的规矩,一早就抄着出去闲着了,厨房里只有常相逢跟锁住两个人。 “怎么样?都准备妥了?”令狐俨看着穿了蓝布碎花围裙,头上也严严实实包着同色头巾的常相逢,暗暗点头。 看到令狐俨进来,常相逢扬眉一笑,看来他也是真的重视自己的水席,“都好啦,那,你看,有些菜都开始上锅了。” “你能保证今天的‘水席’一鸣惊人?”令狐俨也有借着家宴的机会一探这水席真面目的意思,可是如果常相逢这里露了怯,也等于自己要在那两房人面前丢脸了。 怀疑自己的实力?已经成功将鱼翅鹿筋解决了的常相逢信心满满,“到时候就知道啦,不过这水席又叫流水席,菜是撤一道上一道的,所以叫你们的丫鬟机灵着些,我听胡管事说今天四桌?” 令狐家本枝就百氏王氏跟令狐俨三口,加上今天特意回门的王氏的女儿令狐钿跟她的女婿,凑到一起连一桌都坐不满,不过旁枝的两房虽然内里因为当年夺产之事,里子已经不在了,但令狐一性本就人口不茂,面子上的来往还是要维持的,因此逢年过节令狐程安的妻子魏氏跟令狐程宁的继室马氏就会带了自己的孙男娣女过来聚在令狐府上陪百氏过节。 “嗯,男客两桌,女客两桌,都是自家的亲戚,对了,明家的令狐老太太也过来了,”令狐俨小声道,令狐家的男人们这些年早叫他给治服了,女人嘛,虽然没胆子闹出什么大事,但小打小闹的事情还有有一些的。 “知道了,放心,管保给你挣脸,”常相逢将蒸好的鸡蛋黄拿出来切片儿,因为是汤菜,常相逢决定像现代的吃法一样,事先分成小盅来送,力求一眼之间,就征服这些食客。 “你有信心就好,”看常相逢信心满满的样子,令狐俨莫名安心了许多,失笑道,“你这个人虽然成天净做些没来头的事情,可是正经事上,还是挺靠得住的。” 这算是对自己的肯定了?常相逢秀眉一扬灿然一笑,“谢大东家的夸赞,其实你就算是骂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以后酬金给足了,你说我啥,我都能当听不见。” “你过来做菜还打算要酬银?”令狐俨讶异的看着常相逢,好像听了一件很搞笑的事情,“我怎么记得有人口口声声说欠了我人情太多,身无所长无以为报的,”他一指灶台,凤眸中满是戏谑,“可怎么转头菜还没有出来一道呢,酬银都提出来了?” “啊,这个么?”常相逢啧啧嘴,“好吧,我今天就友情客串把令狐家的大厨了,刚才的话是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啊,”人家拿出那么多好材料叫自己糟蹋,也算是下了本儿,何况令狐俨说的也没错,自己确实不能问人家要酬谢。 “哈哈,行了,我走了,你自便,一会儿我叫上菜的丫鬟过来听你吩咐,”令狐俨也不好在厨房呆太久,嘱咐了常相逢两句,转身离开了。 “听说你到大厨上去了?”福寿堂里百氏看着自己已经年过二十的孙子,“有什么事还要你亲自过去一趟?” 这个家里还真没有什么事儿能瞒得住自己祖母的,令狐俨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咱们今天不是打算给大家尝新菜嘛,其实这水席我也是头一次见,打算如果大家都说好的话,就开一间专门卖水席的馆子。” 百氏深深的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孙子,令狐俨除了脸形跟个头外,长的更像华姨娘多些,“你年纪也不小了,婚事不能这么一直拖着,洛阳城里的闺秀我跟你娘也看了一遍了,你总得给个决定。” 在孙子的亲事上面,百氏并不专断,她这个孙子从小主意就正的很,如果因为她们的缘故再结成一对怨偶,于令狐家没有什么好处。 “是啊,你烟华表妹,还有明艳,还有山知府家的三小姐,我看着都挺好,你总得选上一个,我也好请人去提,”对这个养在自己名下的庶子,王氏没有多少办法,现在令狐俨这么出息,对于做为嫡母的她来说也是好事一桩,起码女儿在夫家没有人敢轻看了去,而娘家侄女王烟华,则是王氏最希望嫁到自己身边来的,这样一来,王家跟令狐家的关系就算是有一天自己去了,也能维持下来。 令狐俨当然明白自己嫡母的打算,浅浅一笑道,“我的婚事么,再看看吧,”原来令狐俨想找的是一个通情达理能为他掌管好内院的妻子,现在想想,自从遇到常相逢后明奕脸上的笑容真的好耀眼,自己难道就不能有这样的福气,遇到一个能叫自己纵声大笑的女人? 见孙子又在推托,百氏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王氏提的那几个姑娘都不能叫令狐俨满意,不由叹了口气道,“其实上次我看荥阳郑家那两个姑娘很是不错,可是郑家是百年大族,咱们令狐家,也只有钱啦,要么我请你姑祖母去打听一下,哪怕是旁枝呢,有底蕴跟家教在,也不是商户家的姑娘能比的。” 孙子本来是个读书的种子,可是因为在继承这份家业,生生断了读书的路,这也是百氏心中最大的遗憾,如果令狐俨能娶个郑家的女儿,将来好好教导孙子,令狐家未必不能供出进士来。 从郑家求娶个闺秀?王氏心里有此不太情愿,开封王家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可是仅限于商贾之中,如果百氏真托了明家的关系求娶个郑家的姑娘回来,自己这个婆婆只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郑家哪会看得上咱们家啊?真要是同意,只怕也不会是太好的姑娘,没得又委屈了执信。” “这不就一个想头儿嘛?就算是郑家有意,咱们不也得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你啊,就是操心太过,”百氏对这个媳妇了如指掌,王氏的那点儿小心思哪会看不出来。 “对了,一会儿你姨娘也要回来了,她在白园年头也不短了,今年就回来跟大家一起过年吧,家里头也热闹一些,你娘已经将安华园准备好了,”百氏换了个话题,“一会儿你也过来给她见个礼。” 令狐俨从十五岁的时候知道自己生母住在香山白园里,之后每年也过去请安,可是真正相处的机会却是很少,因此对这个出身低微的生母令狐俨的感情是很奇怪的,既可怜她的身世跟这些年的际遇,可又有些亲不起来,不过现在百氏做了这样的决定,他自然也不会反对,连忙起身称是。 “行了,看这功夫人也该过来了,你出去接接吧,”百氏听到外头有人禀报说隔房的亲戚们已经出门儿了,挥手叫令狐俨出去忙自己的。 “娘,我想接烟华过来住些日子,我娘家也就这么个侄女儿了,常年不见,想的慌,”看令狐俨出去,王氏笑着跟百氏道。 “行啊,你娘家哥哥不是还有两个庶女嘛?一并接过来吧,咱们这家里好久没有小姑娘来热闹热闹了,”百氏知道王氏的打算,其实联姻嘛,如果想给孙子攀上门高亲,再纳个王家的庶女为妾也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多多留言哈,我发现只有极品出现的时候,大家才会出来骂一下,可是我这是篇“奋斗”文,极品不能太抢镜。 ☆、第86章 八十七惊艳 这边儿常相逢将八道凉菜已经全部做好装盘了,她指挥着令狐家的丫头将菜上了,又听说前头花厅已经开席了,才开始动作将摆好牡丹燕菜一一放到笼屉里,才又开始准备下一道葱扒虎头鲤。 因为今天令狐家宴请的都是“自家”亲戚,因此百氏只命人在花厅里摆了架十二扇红木花开富贵汴绣屏风将男女隔开,但是照样可以声息相闻,时不时的大家还能说几句话。 “啧,今天老五可是花了心思了,这菜做的,不错,又从宫里请御厨回来了?”令狐程宁的长子令狐任在几房中排行最长,在令狐家几兄弟面前也最爱摆长兄的架子,“我说你啊,那么多的生意哪里忙的过来?这福满楼就算是洛阳城里最挣钱的酒楼,可挣的那点儿也不能跟你的那些货栈和船队比,还花那么大的心思特意从京城请大厨?” 令狐程宁这一房中收益最好的就是令狐任掌管的快意楼了,可是因为没有拼得过福满楼的御厨的师傅,快意楼的生意终是赶不上福满楼,现在单看桌上这八道见都没见过的凉菜,令狐任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哥说的是,老五你的心劲儿也太足了,难道这洛阳的生意都要被你霸着才行?”令狐仪是令狐程安的第二子,当年若不是冒出个大肚子的华氏,这令狐家亿万家产可就是他的了,“到底都是自家兄弟,你吃肉也留些汤叫大家喝喝不是?” “你们放心,我今天请大家赴的就是‘水席’宴,有的是汤给你们喝,”这些酸溜溜的话对令狐俨完全没有杀伤力,他淡淡一笑向屏风后一揖道,“姑祖母,祖母,这是孙儿特地请了高人给咱们制的新菜品,您老尝一尝,”说罢吩咐上菜的丫鬟将常相逢这八道凉菜的名字的意思一一跟大家解释了,才请百氏率先动筷。 “没想到几盘凉菜都有这么多的说处,”令狐程安压下心中的妒意,“执信真是花心思了,几道凉菜都能想出这么多的花头,就不知道味道是不是对得起这‘前八礼’的名字。” “二堂叔尝尝吧,”令狐俨亲手挟了筷“礼”放到令狐程安面前的盘子里,“这个就是‘礼’,是鹿筋做的,你先尝,” 屏见另一边儿的百氏看着眼前新颖素雅的凉菜想的却不是它们的味道,而是这做菜的人,常相逢一个秀才的女儿,从小生在市井之中,饱受继父虐待,靠为人洗衣为生,这样的姑娘,居然能有此大才,做出这种有大讲究的菜品? “这道叫什么来着?‘韬’?味道真不错,新鲜的很,”令狐氏并不知道今天的菜是常相逢做的,“光听这些菜名儿,就知道这做法的师傅有大才啊,真真是锦心绣口。” “可不是么,只是这大冷天儿的五弟不会叫我们冷呵呵的就吃些凉菜吧、”令狐任的妻子丁氏抿嘴一笑道,“没想到现在宫里都吃这些菜,咱们也是沾了五叔的福气,能尝到御厨的手艺,不过五弟的本事还真是没得说,连宫里都有走动,这御厨也是请了一位又一位的,这得花多少银子啊?”如果自己家的快意楼也能请到个御厨,生意也不会被令狐俨的福满楼给抢了去! “执信什么时候说今天的菜是御厨做的?这可是咱们洛阳师傅的手艺,行了,这不,热菜上了,大家尝尝,”百氏心里冷笑,抬头看到丫鬟们两人一组抬了个大条盘进来,每个条盘上都是一个牡丹盖的汤盆,旁边还各有几只新式相同的小汤盅。 “啧啧,大祖母这里的物件真精致,就算是不吃光看,我们也心满意足了,”令狐程宁的大孙女儿令狐慧容看着着丫鬟将中间的汤盆摆好后,又将小汤盅一一奉上,倒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先将器皿给夸了一番。 “大姐姐这嘴啊,敢情是抹了蜜才来的,”令狐程宁家的孙女儿令狐慧敏冷哼一声,“好歹你们家也开着快意楼呢,这些子东西也没有见过?姐姐要真是喜欢,我送一套给你。” “那敢情好,我可记着了啊,不过妹妹成日忙的很,明个儿我就叫仙儿过去取,这小汤盅做的,还真是叫人喜欢,”令狐慧容跟令狐慧敏年纪相仿,又都是两房的嫡长女,平日不怎么对付,现在听家境不如自己的堂妹在吹大气,令狐慧容不介意给她点教训。 “真是小见识,连别人家的汤盆都惦记,”令狐慧敏没想到令狐慧容真的问自己要东西,心里后悔,这样一套汝窑没有一百两银子只怕置不起来,自己家里有是有,可是祖母寻常是不会拿出来用的,现在令狐慧容张嘴就要,自己做得了这个主? 不过百氏她们并没有注意到两个孙女的口角,她们的精神都被开盖手盛放在水面的牡丹给吸引了,“嫂子,你这厨子是哪里寻来的?” 不但大汤盆里有一朵盛开的牡丹,就连每人面前的小盅里都有一朵小牡丹,这心思,这手艺,如果自家请了送到京城去,叫媳妇在明府设个宴会请一请亲朋也是很不错的。 百氏原想直接告诉令狐氏这做水席的就是常相逢做的,可是她忽然想到令狐俨提起水席时的神情,便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孙子将常相逢请到府里又特意将令狐家的腊八宴交给她,未必没有后招儿,“不知道,是执信请回来了,说是要做什么水席,我也没细问,要不等改天我问了这师傅的来历,叫人跟你送个消息,”百氏看了一眼身边的马氏,笑道。 令狐氏以为嫂子不肯说是妨着两个侄子媳妇,也就一笑没有再往下问。 “这菜还真是稀罕,撤一道上一道,这时间得把握好了,弄不好就叫人等着了,”令狐任是做酒楼生意的,自然要从生意的角度想问题。 “这水席的名字就是流水席,还有很道菜都有汤水,”几道菜下来,令狐俨对常相逢的手艺跟想法已经很有信心了,云罩腐乳肉讲的是孝道,海米升百彩吉利幸运,之后的快三样,五柳鱼,爆鹤脯,鱼仁,鸡丁,以及后面的三道甜菜,确实如常相逢所说,有甜有咸,有酸有辣,照顾到了席间所有人的口味,尤其是对于早上喝荦汤,晚上喝素汤的洛阳人来说,充分满足了他们对汤水的热爱。 “怎么样?还合口味?”令狐俨看着最后的四扫尾陆续上桌,再看看吃的心满意足的几兄弟,笑着问道。 “好,真不错,我说实话啊,我以前最怕吃席了,根本看不到下筷子的地方,老五你这桌菜不错,太对我胃口了,又酸又辣,开胃,”令狐家老四令狐修舒服的靠在高背椅上抱着肚子,“这么好的厨子怎么就叫五弟你寻到了,你请他花了多少银子?” “这位师傅可不是寻常人,也不是拿银子能请到的,”令狐俨微微一笑,就看两位堂叔脸上的强笑,就说明今天常相逢这桌水席有多么的成功。 “唉,要我说啊,这世上再没有比银子更好的东西了,”跟着令狐氏一起来的老二媳妇徐氏叹了口气道,“你们看看,这样的手艺,这样的菜品,就算是我们明家是侯府以如何,照样连尝都尝过,而舅母您,有个孝顺能干的孙子,直接就将人请到府里给您现做了。” 说到这儿徐氏更坚定了将女儿嫁给令狐俨的决心,看向王氏道,“大表嫂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不过执信这年纪可不老小了,你看他们几兄弟,哪个不是娶妻生子了?就他,咱们这些知情的,知道是执信太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表嫂你不肯为儿子娶亲呢!” 王氏从来看不上徐氏,放下手里的筷子淡淡道,“外人想说啥随他们说好了,我家有执信这么个好儿子,还怕娶不上好媳妇啊?不但是执信挑,我也挑啊,怎么也要是门当户对,教养良好的闺女吧?” 明家现在有几斤几两王氏怎么会不清楚?如果明奕这次中了进士,那明家的女儿还可以考虑考虑,不然的话,只怕连像样的嫁妆都给备不起! “表嫂说的是,这最重要的就是门当户对了,若是能从高门娶个好女儿就最妥不过了,大表嫂你别说我这个说话直啊,你们到底是商户,不比人家为官做宰的,找个门第高些的,也多些照拂不是?”徐氏自觉在洛阳,没有哪家比明家更显贵了,虽然没了历城侯的爵位,可也是曾经出过侯爷的人家,哪里是个商户能比的? “老二媳妇说的是,我今儿还跟执信他娘商量呢,去年你那个侄女过来的时候,我看郑家的两个闺女就好的很,啧啧,这世家女就是不一样了,妹妹你能不能帮着向那边透个意思?看看能不能在郑家给执信说上门亲事?”百氏笑眯眯的接了徐氏的话,转头向令狐氏请托。 虽然令狐氏也很喜欢令狐俨,可是她觉得令狐俨配个自己的孙女足矣,没想到百氏的心倒是挺大,竟要肖想郑家的女儿,自己给孙子明奕想的也不过是能在郑家嫡枝挑一个最好,“郑家跟明家可不一样,那是世代清贵,出过尚书呢,哪里会将女儿下嫁商户之家?最不能为执那个旁支庶女吧?” 这话百氏可不爱听了,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绢帕缓缓的沾了沾唇道,“我们执信哪里不如人了?现在可不像前朝商户走到哪里去要低人一等,咱们执信身上可是还有秀才功名呢,那可是他下场自己考回来的,他要是有几个兄弟,来帮他分担,未必考不出个官来做做!” “再说那些什么勋贵之家,这些年咱们令狐家的商队也是三天两头往京城里去的,那边的消息也听的不少,开国的勋贵还在朝堂上的有几家?咱们自己说句大胆的话,那些什么侯啊,伯啊的府上,只怕连程安程宁家里还不如呢,一万两银子一个庶女,抢着嫁呢,嫡女金贵些,三万也照样拿得下,我要不是看不上那些破落户连家都能败了,这女儿也未必教的就好,带了银子过去,还怕给执信娶不回来一个?” 令狐氏从百氏这话里听出来自己这个嫂子是动了怒,可是百氏的话又叫她无从辩驳,这京城里卖女儿的也不是一家两家,有些不成器的破落侯门,还真是成群的生了庶女出来卖呢,而自己的侄孙令狐俨,先不说凭真本事考了个秀才,就算是现在,跟京城的贵人们也走动的极勤,就像儿媳徐氏说的那样,这世道,再没有比银子更好的东西了,凭令狐家的家产,只要舍得下本儿,真能砸回个嫡女回来。 “嫂子说的也是一番道理,不过这读书人家跟勋贵又是不一样的,那读书人家啊,宁愿女儿嫁个穷秀才,也不会将女儿嫁给商户的,他们太重名声,怕被人骂说卖女儿,遇到那些执拗的,为了自己的名声,就算是男方人才再好,沾上个‘商’字,也是不肯嫁女的。” “所以我跟执信都不急,慢慢选,这过一辈子的人,怎么也得找个可心的,难道还要委屈了我孙子不成?”百氏也知道令狐氏的打算,不过是她家的三个孙女,可是一个是嫡出庶女,两个是庶出的嫡女,身份上半斤八两,如果人才好也行,明艳呢,虽然养在谭氏膝下,可惜谭氏教的并不悉心,明洁姐妹就更不用说了,徐氏那地里能长出什么好苗来? 令狐氏确如百氏所想,是想跟令狐家再结一回亲的,至于人选,养在谭氏膝下的明艳,令狐氏想如果明奕中了进士授了官,他的妹妹寻个官宦之家嫁了对明家也是一分助益,至于令狐俨,以后依靠明家的地方多着呢,将徐氏的两个女儿选一个嫁他,也算是维持了这门姻亲,而且在令狐氏看来,令狐家应该也是这个意思,不然令狐俨也不会一直未娶,这拖下来,自己的两个孙女也都长大了,现在万没想到百氏对孙子另有打算,而且期待不低。 ☆、第八十八v章 常相逢做完水席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马上离去,她这次等着撤菜的丫鬟回来一一将菜品的剩余情况看了,女客们食量小,素菜下的多一些,而男客那两桌,每盘都能下个六七成,这也算是很不错了,常相逢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对自己的水席更加有信心了。 “常姑娘,我家老太太请您过去一叙,”常相逢也志得意满的巡视着令狐家的大厨房,幻想自己有一天也有这么一个厨房就好了,光想想自己可以每天在这样的地方挥斥方遒就觉得爽到骨子里了,却看到令狐家老太太百氏的那个贴身丫鬟艳阳向她行礼。 “老太太请我过去?这个,艳阳姐姐,我觉得洛阳没有吃完召见厨子的规矩吧?”上次还可以理解,洛阳城里没有人不想看看自己这个“进”过龙宫的福女长的是个什么样子,可是这次没必要吧? “常姑娘您是好心人,怎么会叫我们这些做人奴婢的为难呢?”艳阳笑微微的向常相逢再次一礼,“虽然我没福缘尝到您做的水席,可是今儿服侍在老太太身边,真是大开了眼界,我就没见过像您这样能叫牡丹花开在汤里的。” “你没尝到?那,牡丹燕菜这儿还有,丫鬟姐姐们撤回来时我看大家都是用了自己小汤盅里的,整盆的倒是没有人动,我一早就放在笼屉里温着了,给你盛些尝尝?” “谢谢您啦,不过咱们还是先到老太太那里吧,这些啊,我叫人给我留着,一会儿送到我屋里去,”艳阳是百氏身边的大丫鬟,说起话来顶半个主子,有好东西自然也没有人跟她争。 常相逢没想到这次百氏是在自己的内室见自己,她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只有百氏一个人,心里纳闷,“不知道老太太召见相逢,有什么吩咐?” “你忙了半天了,也累了,快坐吧,艳阳,将我这儿新得的银针给常姑娘泡一杯来,我们说说话,”百氏这次看常相逢要比前次认真许多,这姑娘确如小姑令狐氏所说,有着一般姑娘没有精气神儿,而且单论长相,也对得起“面条西施”这个浑号了,眉目精致琼鼻樱唇,不惊艳,却很耐看。 有阵子没见这丫头的气色倒是比以前好多了,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的,未语含笑的样子挺讨人欢喜,“我听执信说今天这水席是你一个人掌厨?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手艺倒叫人惊叹!” “老太太过奖了,不过是谋口饭吃罢了,”不知道百老太太叫自己来的目的,常相逢谦虚着。 见常相逢态度恭谨,百氏低低一笑,“常姑娘太谦虚了,你这么说,就是在笑话老婆子没见识了。” 你这么说就是在找事了,常相逢秀眉一扬,笑道,“不敢,是老太太您太谦虚了,其实我这水席里的许多菜,都是咱们洛阳本土菜肴罢了,做的精细些,再装到高级些的容器里,看起来就不一样了,”像洛阳肉片,焦炸丸子这些,老百姓们自己也都做来吃的。 这丫头是个不简单的,尤其手里还握着这么一份菜谱,百氏可不相信常相逢会拱手将菜谱交给令狐家,虽然她对自己的孙子有信心,可是在百氏眼里,女人需要什么,只有女人更明白。 “你是个好姑娘,聪明,漂亮,又能干,上次你一来,我那个小姑一眼就喜欢上你了,要不也不会把她的陪嫁都给了你,只是相逢,如果你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嫁到明家,那还不如安心做好自己的水席,为自己攒一份耀人的嫁妆,将来寻一个听话相公,过上个十年,这洛阳城照样有你的字号!” 百氏知道小姑子的打算,在她看来,与其委屈的去明府做妾,看人脸色,去祈求一点点残羹剩饭,还不如自挣自花,逍遥度日。 百氏知道自己跟明奕的关系不奇怪,可说这样的话就奇怪了,按永安人的思维,自己嫁到明家不应该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么?“老太太您说的没错,不过我要是嫁给明奕,并不影响我做自己的酒楼生意啊,好像你们这样的人家,并不禁止家里的女人打理外头的嫁妆。” 第42节 原来常相逢一直想的是嫁给明奕为妻,百氏不由失笑,她跟小姑子感情不错,也相互扶持多年,可是对她谋算常相逢的打算并不赞成,像常相逢这样的女子,哪里一个妾位可以拿捏的住的?真委身明奕为妾,那离家宅不宁也不远了。 “原来常姑娘是这个打算,”百氏轻轻一笑,抿了口杯中的茶,“这样的规矩是有,可是那是对正妻的,我的意思是,只有明媒正娶的女子,娘家才会为其准备嫁妆。” “所以啊,我只会成为明媒正娶的那一个,”常相逢听懂了百氏的话,将手里的茶碗放下,“我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家里的铺子也需要人照看,老太太若没有别的吩咐,相逢告辞了。” “如果那家人不是这么想的呢?常姑娘,不是路就不要走,不然只会撞到南墙上,”这姑娘还真的有些像当年的自己,百氏忍不住开口提点她。 常相逢知道百氏是好意提醒自己,她再次向百氏一福道,“谢谢老太太的提醒,只要明奕愿意同我一起撞墙,我就有信心将那道墙给撞开了!” 真是初生之犊啊,百氏摆摆手示意艳阳送常相逢出去,这个丫头太奇怪了,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很明显的道理到了她这里,好像就拐了弯,明明是一望既知四海皆准的事情,她怎么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就不信这个邪?” “你这是去哪里了?这么久?”令狐氏见百氏回来,有些不满的看着嫂子,她可不想跟令狐家这群女人们虚与委蛇,一个个看着自己百般讨好的样子叫人生厌,好像完全忘了她们当年是怎么对待令狐这一房的,现在还有脸把女儿往自己面前塞,就她们那样闺女,给明奕做妾都够不上! “噢,到底是年纪大了,想着去换身衣裳,谁知道居然靠那儿迷着了,要不是艳阳叫醒我,说不定你就该去寻我了,”百氏知道自己的小姑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叫她知道这水席是常相逢做的,只怕现在就会把她给抬回去! “你这是把难缠的摊子丢给我啊,这一会儿,那几个都在这儿琢磨水席呢,那边大厨你可藏好了?没准儿这会儿都有人去寻了,”一套好菜谱可是能叫兴盛一个酒楼,甚至可以振兴一个家族,令狐家几代从商,怎么会轻易放过一个机会? 这种事令狐那两房还真是能干的出,不过以百氏对孙子的信心,想挖走常相逢,那两家还做不到,“放心,执信是什么样的人,哪儿叫他们得逞?”当然如果是令狐氏,就不好说了,所以在令狐俨拿住常相逢之前,百氏绝不会将水席是常相逢做的这件事透出去,她转头看向另一个大丫鬟暖风,“这个艳阳,这节骨眼儿上去二门见亲戚,叫她快些将人送走,回来服侍我,做事没轻没重的!” 得了百氏的吩咐,常相逢人还没回到大厨房,就被安排了辆密不透风的马车送出了金谷园。 “相逢你回来啦?怎么样?”因为今天常相逢上门做席,又是腊八,一般人家儿都会聚在家里吃饭,因此龙宫小吃干脆就歇了业,徐氏惦记着常相逢这“水席”进行的是否顺利,便一直守在这边院子里等她回来。 “还成,大娘还不相信我的手艺?”常相逢对今天自己的表现是十分满意的,以她现在的程度,就算是不跟令狐俨合作,自己也可以慢慢做起来,但是像今天百老太太所说的,如果明家根本不打算接受自己的话- “巧丫回来了?冷不冷?快来暖和暖和,”海氏听到常相逢的说话声,急忙出来,“瞧着手凉的,你要是冻病了可咋办?” “没事儿,我壮实着呢,成天跑跑跳跳的哪里会病?倒是娘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常相逢感觉到海氏的手还算热乎,心算是放下了,她还真害怕海氏这头上的大山一搬开,人一轻松再没了心劲儿一病不起。 “我哪儿也没去,就窝在床上了,怎么会冷?一进来,你给你们一人做了双棉鞋,快来试试,”海氏现在不需要出去给人洗衣裳做针线了,就开始给家里人做活计,棉衣做完,现在又开始做棉鞋。 “嗯,我试试,娘你给自己再做上几身衣裳吧,免得到了巩县,外祖母看着心疼,”常相逢实在不喜欢海氏这么一身斩衰的在家里晃悠,等海氏去巩县的时候,她一定得说服她把这身破衣裳给换了,段天生那样的人,不配! 因为惦着水席的事情,客人走后百氏也没有休息,一直等到令狐俨进了福寿堂,才摒退了左右道,“你姨娘已经送到院了,一会儿你过去请个安。” “是,”令狐俨略一皱眉,恭身应道,“有祖母照应着,姨娘那边也用不着我操什么心,倒是母亲那里-” 令狐俨有些想不明白百氏为什么要将华姨娘从白园接回来,这家里人口一多,就会横生是非,而他,最不想的就是缠在这些是非里。 “你姨娘到底生了你,现在年纪也大了,再冷冷清清的守着偌大个园子,也有违天和,难道将来你娶妻生子,也不叫她见上一见?”不论华秋霜出身如何,可是给令狐家生了令狐俨,就是最大的功劳,百氏也是因为怕她母凭子骄才将她放逐到白园二十年,现在也是时候叫她出来透透气了。 见孙子对华姨娘的事情不热心,百氏直接跳到自己最关心的话题上,“今儿个你姑祖母可是一直问我水席的事儿,你是怎么打算的?这要是叫明家知道了水席是常相逢做的,恐怕就没有咱们什么事儿了,”百氏才不会相信令狐俨请了常相逢做水席是为了将她嫁到明家去。 “我想跟常姑娘合开个专卖水席的酒楼,就叫龙宫酒楼,”令狐俨将自己的打算跟百氏讲了,“这二十四道菜色香味就不必说了,用料也多用咱们当地的食材,加上那个游龙宫的故事,这水席以后肯定能成为咱们豫西的招牌。” “可是你别忘了,常相逢是要嫁到明家的,”女子出嫁从夫,常相逢如果进了明家的门儿,水席做的再好,以后也只会成为给明家下金蛋的母鸡,于令狐家没有多少干系,“你姑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若是叫她知道了这菜谱是常相逢的,只怕不会叫你沾手的。” 百氏想的是不叫这棵摇钱树被别家移走,而令狐俨想的则更远一些,令狐家虽然生意做的很大,从江南到山西,都有令狐氏的字号,可是这些生意,顶多是互通有无,将南货运到北地去卖,而真正属于令狐氏的,像安徽的茶墨,江南的丝绸,这样的生意却没有一件,如果能将“洛阳水席”的招牌挂起来,甚至将令狐家的酒楼开全永安,对令狐家的字号也多了一层助益。 原来孙子还有这样的志向,百氏兴奋的双手合什道,“你说的没错,不论是文房四宝,还是丝绸首饰,茶叶胭脂,都有皇商特供,而令狐家,生意做的再大,却没有拿下一个‘皇’字,这水席可是能放了皇家的眼-” 做皇商?因为水席?自古到今好像还没有这样的例子吧?就算是水席进了京,入了贵人人的眼,顶多就是常相逢进宫做的供奉,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令狐俨轻叹一声,“现在常姑娘并没有跟我们合作开酒楼的打算。” “你刚才不是讲她愿意把菜谱给你了吗?”说到这儿百氏也跟着叹气,光有菜谱,没有常相逢这个“进”过龙宫的福女,这水席就要大打折扣了,“要不咱们占四成给她六成?不过除了龙宫酒楼外,得挂上咱们令狐家的字号。” “我看常相逢挺好个闺女,生在那样的家里还真是可惜了,你不是跟明奕一起认识的她嘛,怎么那姑娘就看上明奕了?”在百氏眼里,明奕无论长相跟气度跟自己孙子根本没法儿比啊,她实在想不通常相逢是个什么眼光? 令狐俨万没想到百氏居然想到这儿去了,不由尴尬万分,“这样的话祖母千万不要再说了,其实我的想法是,常相逢想嫁明奕难度太大,如果咱们助她一臂之力呢?”明奕是自己的表弟,又是明家的未来,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令狐俨愿意做的事情。 入了冬是农闲时节,这进了腊月离年也不远了,但凡天气好一些,校场街的生意家家都十分红火,常相逢这小饭馆沾光生意也十分的兴旺,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当然,做生意的只有忙起来才会有收入,常相逢也是忙的心甘情愿。 ☆、第88章 八十九回去过年 等过了腊月二十五,洛阳城里做生意的人家基本上都关了门,常相逢也辞别了徐氏祖孙两个,赶着自己的毛驴车回到了半个店儿。 “娘,巧丫,你们可到了,我算着你们晌午前能到呢!”常巧姑已经到村口儿等了几回了,现在一看到母亲跟妹妹,急忙迎了过来,再看车上那一大堆的东西,不由骇然,“巧丫,你才挣多少?拿这么老些回来,叫人看见了。” 车里的年货有常相逢自己做的吃食,便野鸡野猪肉什么的则是令狐俨派人送的,而且打的也是明奕的名头,常相逢也只能笑纳了,“不偷不抢的有啥怕人看的?”从段天生要休海氏起,常相逢跟常巧姑就不如以前那么融洽,对这个事事都依赖自己不说,还要强逼自己出头的姐姐,常相逢也热情不起来。 两姐妹的事情常巧姑又怎么会没感觉,可是现在段天生已经死了,海氏也接了回来,常巧姑觉得这事可以直接翻篇儿了,“咱们是不偷不抢,可你这么一大车的拉回来,旁人看着眼气不是?” “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叫锁住再跑一趟,将这些东西再送回荷花巷,”一回来就听教训,常相逢有些不痛快,还不如自己直接在荷花巷跟徐氏她们一起了呢。 “你这闺女,你姐也是为你好,”海氏见常相逢进门就没有好声气,急忙替常巧姑说话。 现在这对母女凑到一起,自己又得好几天耳根子不清静了,常相逢无语望天,也不再理会海氏跟常巧姑,自去找了窦恒,让他们东西分了,柳嫂子家的那份儿叫锁住直接带了回去,而七爷家的常相逢则叫窦恒提了,一起往窦七爷家去。 “啧啧,这相逢这生意真是做大了啊,瞧着带回来的东西,”李氏一听到常相逢的声音,急忙迎了出来,再看窦恒手里提的肉跟酒,心里真是百般滋味,忍不住开口刺她。 “生意不大,但是孝敬七爷的银子还是有的,”常相逢也不理会李氏的酸话,冲窦七爷福了福身,“好久没给七爷请安了,您老身子还好吧?我也没有什么可孝敬您的,听人家濂这是陈年的杜康,就给您买了一坛子回来,你晚上吃饭时抿两盅。” 窦七爷看着跟初来时已经判若两人的常相逢,心里也很是欢喜,亲自将那坛子酒搬回自己的屋里,“好好,难得你这妮子还记挂着我这个老头子,快来坐,听我说说你那生意做的咋样?可有人欺负你没有?” “大家乡里乡亲的哪会有那么多的坏人,我身边有锁住还有徐大娘,我那个继父去了之后,我娘也跟我在一起,这日子热热闹闹的,咱不惹事,事也不来找咱,我啊,一门心思卖自己的面条就行了,”常相逢报喜不报忧,跟窦七爷说的尽是自己在荷花巷的诸多趣事跟自己生意如何兴旺,也好叫老人家放心。 “你能立得住我就放心了,你这个姐夫啊,人太厚道,嘴也上不来,你姐呢,是个好媳妇,但外头的事情懂的太少,有你照应着他们啊,这日子一准儿错不了,”窦七爷听着常相逢说着城里的事情,心里也很是安慰,“我听你柳嫂子说,你叫锁住跟你学厨艺?” “是啊,锁住这孩子机灵又肯吃苦,我好好教他几年,以为不论是自己出来开饭馆还是接着跟我干,日子都错不了,这可是我的首席大弟子,”常相逢很喜欢内秀的锁住,听窦七爷问起,连连夸赞。 “你是打算收锁住当徒弟了?这是好事儿啊,趁着年下大家闲着,叫柳氏摆桌酒,叫锁住正式给你磕头拜了师傅,以后他跟着你,我也放心了,”如果锁住正式拜了常相逢为师,那她在教锁住厨艺方面就不会克扣,而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锁住认下了这个师傅,那他日后的前程就有常相逢来考虑了,于柳氏一门孤儿寡妇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磕头拜师?不用吧?”这也太夸张了,自己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常相逢有些哭笑不得,“锁住我很喜欢,我自然会好好教他的,拜师就不用了吧,我没那么多的讲究。” “咋不用?当然用,这拜了师傅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不是还要做席面吗?少了人手怎么成?你好好教锁住,他也能安生的跟在你身边学手艺,两全其美的事,”窦恒听到窦七爷的提议,立马赞成,有了拜师礼,以后锁住用起来更放心了,别人不知道,窦恒可是听常巧姑说了,常相逢有一手制席的好手艺。 有窦七爷提议,窦恒又很支持,这窦锁住拜常相逢为师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而柳氏更是激动了见了常相逢就要磕头,以前常相逢曾经承诺她要教锁住厨艺,可是并没有许诺何时教,这次回来,锁住一下厨,柳氏就知道了儿子这半年跟着常相逢没少学东西,现在又要收自己儿子为徒弟,那以后儿子是不是也可以像常相逢那样在城里开个饭馆?这样的日子柳氏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因为是两厢情愿的事情,第二天柳氏就在家里摆了一桌在窦七爷跟村人的见证下,正式叫锁住磕头拜了常相逢为师。 等村里人都走了,锁住送常相逢回家时,再次给常相逢跪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锁住很清楚自己家里的变化都是从常相逢来到半个店儿开始的,常相逢是他们一家的恩人,现在又成了他的师傅,“师傅,你放心我以为一定好好跟你学手艺,将来也好好孝敬您!” “行了,你起来吧,我最不喜欢这跪来跪去的,可是这是拜师的规矩,我既收你为徒,大家就都得守这个规矩,”见锁住又跪下给自己大磕头,常相逢连忙将他拉起来,“但是我希望你守的不是逢年过节给我磕头的规矩,而是真正把我当老师当家人的规矩,你也知道,我会的不只是简单的炒菜,我也知道,你想学的是我的水席。” “姑,我,”锁住跟着常相逢去过令狐家,也亲眼看了二十四道菜是什么样子的,说自己不想学那是瞎话,“我是想学,但这手艺是师傅你的,你教我,我学,你不教我,我绝不会去做叫师傅你不高兴的事儿的!” “我知道了,你现在基本功还没学成呢,光一道牡丹燕菜,对刀功的要求就极高,”自己七八岁的时候,可是就能轻松的将土豆切成均匀的丝儿了,“你还小,咱们慢慢来,这洛阳水席光靠我一个人儿也不行,想叫它成为洛阳的招牌,得家家都爱吃才行!” 常相逢呆过的洛阳,随便哪个饭店里什么小酥肉焦炸丸,洛阳肉片都能拿出来的,夜市上水席单做的招牌更是比比皆是,如果自己一直将洛阳水席当做自己发家致富的宝贝,不想着推广的话,那终有一天,在永安它会成为人们的传说跟记忆,而不是洛阳的财富。 因为段天生刚死没多久,常巧姑家也算是守着父孝呢,什么放鞭炮贴门神的事情都免了,正月里不做针线,每日窦恒出门跟窦家兄弟们喝酒聊天,而海氏母女三个,则守着火盆说说话,对海氏跟常巧姑来说,这样的日子多少年都没有过了,母女们能这么安安静静的呆着都是一种幸福。 而对于常相逢,成日枯坐的日子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她现在唯一的消遣就是自己一个人躲在屋里,把明奕给她的信一封封拿出来反复的看,想像着现在的明奕在干什么,然后再提笔给他写信,告诉他自己这边都发生了什么,每天都在干什么。 “海嫂子,巧姑,你们在哪?”李氏从娘家回来,便直接跑到窦恒的小院儿来了。 “是她夏婶儿来啦?快坐,”海氏正跟常巧姑靠在窗边说话,看到李氏进了院子,忙下床去接,“吃点儿瓜子,还有花生,巧丫炒的,可香了。” “是不错,相逢这丫头这手就是巧,这花生都能炒出蒜香味,海嫂子你可真有福气了,”李氏不客气的在椅子上坐了,将脚蹬在屋里的泥炉子上,“干冬湿年下,真是一点儿都不假,这回娘家转一圈儿,鞋都湿透了。” “那婶子还不赶快回家歇歇?”大过年的跑人家家里来窜门儿,常巧姑面上笑着,起身给李氏倒茶。 “我不是心里高兴嘛,来,你们吃糖,这可是我家二和从城里买的洋糖,说是令狐家的铺子时才有的,从西洋用大船运回来的,来来来,一人吃一块!”李氏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端端正正摆了三颗黄黄的糖块。 今儿李氏是咋的啦居然特意给她们送糖来?常巧姑狐疑的将茶放在桌上,并不去接李氏手里的糖块,“听婶子这么一说,这糖可是稀罕的很,我们都这么大了,吃不吃都行,你给孩子们留着吧。” 见海氏跟常巧姑都不拿她的糖,李氏便直接将油纸包又包上塞到自己怀里,四下打量着,“相逢呢?咋不见她?” “这丫头从年头忙到年尾,难得有几天清闲日子,屋里睡着呢,”常巧姑笑着在李氏对面坐下,“看婶子的面相,这回娘家是听了什么好消息了?” 李氏还就是来得瑟这个呢,她看了一眼常相逢紧靠的屋门,加大音量道,“这不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兄弟定了亲事么?年前定的亲,我那会儿家里忙,没回去,这镒回去啊,我特意拐了个弯去龙虎滩看了看那黄家的闺女,长的啊,水灵的很,还很能干,你说我这当姐姐的,弟弟寻了这么个好媳妇,能不高兴么?” 李氏看着海氏身后靠着红底撒花被子,看那被子暄腾的样子只怕最少八斤重,窦恒家屋檐下挂着的一串串腊肉,心里原本的那点儿子骄傲又化成了愤懑,凭常巧姑跟窦恒那蠢样能把日子过成这样?还不是她们有个好妹子给她们往家里挣的?“咱们话说到这儿了,老嫂子,你这个娘当的可真不怎么样,当初为了那么个男人卖闺妇咱们就不提了,这现在呢?你家相逢都快十八了吧?还不叫她嫁呢?这得给你们挣出个金山银山来才舍得放人?” “她婶子你可不能这么说,这不是她爹才去没多久嘛,巧丫还得守孝呢,”虽然是后爹,守一年也是应该的,若是不为继父守孝,只怕以后会有人来指摘自己女儿的品性。 “给一个把她卖的了赌棍守的哪门子的孝?我看你这人是打定主意了叫相逢把你的棺材本儿给挣够才嫁她呢,”李氏将手里的花生壳扔到炉子里,不屑道,“再说了,真有替自己闺女谋亲事的心,早就悄悄相看了,等一出孝,可不就嫁人了?你家闺女能干会挣是全洛阳城都出了名的,还怕找不到人家儿?” 有这么个会挣银子的闺女换谁也舍不得嫁出去,李氏才不相信海氏的话呢,就看常相逢这次回村拉的那一大车东西,如果常相逢嫁了人,常巧姑哪里去得这些好处去?“巧姑你以前可是说要给自己妹子找个秀才呢,这人打听好了没有?这洛阳城里有多少个没成家的秀才,其实你只要到官媒那里问问不就都清楚了?” 常相逢的婚事是自己能做主的么?常巧姑被李氏寒碜的满脸通红,可又不能解释,气的眼泪就要落了下来。 “夏婶子来啦?我说呢这外头吵吵的很,”常相逢本来不打算出屋的,可是海氏加上常巧姑,居然都不是李氏的对手,她不出头都不行了,“啥事啊?说的这么热闹?” “不是说起你的亲事了么?我跟你说啊相逢,这老话说女大不中留,这话糙理儿可是不糙,你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再不寻亲事,以后不更难寻了?我也是看着我家二和订了亲了,替你着急啊,这大闺女跟小伙子不能比,小伙子只要能干能挣的,就不愁人嫁,可闺女就不行了,年纪一大啊,往哪嫁去?这年龄合适的都娶了亲了。”李氏觉得自己说这话完全是为了常相逢好,神色间格外的理直气壮。 今儿李氏是怎么了,说她跑来挑拨离间吧也犯不着啊,可是怎么忽然这么“真诚”的为自己考虑起来,还拿出得罪常巧姑的气势来?“婶子说的是,只是我娘说的对,不论段天生以前怎么对我,我喊过他几年爹,该走的规矩就要走着,不然以后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如果明奕做了官,有个不肯为继父守孝的妻子,对他的名声想来会有很坏的影响,常相逢决定将面子活做足了。 “咱们庄户人家哪里还讲那个?守孝也得看给谁守啊,一不是亲爹,二又亏待过你,你说出去理也不亏,”李氏又将怀里的洋糖掏了出来,叫常相逢吃糖。 “婶子说的太偏颇了,自古百善孝为先,我可是连一年的孝期都不肯守的话,那成什么人了?至于我的亲事,婶子也不要怨我姐跟我娘,你是自己人,我家的情况最是清楚不过,这个家啊,我做主,我嫁是不嫁,什么时候嫁,嫁给什么人,她们都管不了的,”常相逢将李氏递过来的糖块包好了给又给她塞进怀里,笑眯眯道。 “唉,你这个闺女,还是这么个拧性子,我也是在娘家听二和说你现在时不时往财主家里给人家做面条,这虽然银子挣的多了,可你一个大闺女,出入多不方便啊,要我说啊,嫁了人成了媳妇子,才好出去行走不是?” “二和哥还提我担这个心啊?那你替我谢谢他啊,”常相逢抿嘴一笑,这对姐弟聊自己恐怕不止这些吧。 李氏听常相逢这么说,觉得自己心里想的事情未必不能有个下文,遂笑道,“说起来这个了,我听二和说,你这几个月,洛阳城里老财家都要走遍了?” “走遍了太夸张了吧?我也没记那么多,反正有人请了,我就去做上一锅面条,这不是现在都把我们的浆面条当寿面了,”现在连常巧姑也有人请到家里去下面去,“反正我也是面条做好就走了,是不是老财真没在意。”不论主顾富不富,常相逢上门服务一次价钱是一样的。 “那令狐府上你也去过啦?”李氏终于将话头儿扯到了令狐家身上,她怕常相逢否认,又道,“我听锁住说过,还说你去金谷园给人家治席呢!” 看来自己得交待锁住不要乱说话了,底儿被人摸清了自己多被动啊,“是啊,婶子也知道我会炒几个菜的,令狐家老太太想尝尝新鲜的,就叫我过去帮着办了一桌,没啥的。” “没想到我们相逢现在这么出息了,连令狐家那样的大财主的门都是常出常进了,”见常相逢承认了自己去了令狐府,李氏真是喜上眉梢,拍着大腿赞道,“好好,我这就放心了,我听说令狐家的地都是用银子铺的,恭桶都是紫檀木镶金的,用的筷子都是羊脂玉做的,啧啧,你能时常出入令狐家,将来就算是得了哪个管事大爷的眼,当个少奶奶也是妥妥的事儿,真好,我们相逢就是出息!” 嫁个令狐家的管事就算是有出息了,常相逢刚从什么金马桶玉筷子的震惊中走出来面前就闪过胡一胡二胡三胡万的脸,不由失笑道,“婶子说什么呢?哪有的事儿?我不过是收人银子过去做了顿面条,什么管事不管事根本没见着,再说了,管事再好,也是奴才,我好端端的良民,干嘛嫁个奴才?”连起码人权都没有的人,常相逢是不予考虑的。 李氏可不管什么“奴才”不“奴才”的,令狐家出来的人,在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眼里全是老爷,“我可听人家说过,令狐家就算是个扫地婆子,出来都是穿金戴银的,那管事还得了?手里的银子也是海了去了,那些掌柜的就更不得了了,在外头都是有宅子有地,妻妾成行的,你啊,可不能憨,就你这长相,只要肯下功夫,还怕找不着?” 海氏在旁边越听越不像,插言道,“她婶子这是说什么呢?我家相逢好好的闺女,咋能嫁个令狐家的下人呢?那还不一辈子都成了奴几?我只求她找个勤劳能干,脾气好的就成了,其他的俺们都不计较。” “瞧嫂子这话说的,当初不是你们把俩儿丫头都卖给人当了奴几?”李氏撇嘴一笑,现在来自己面前装亲娘来了,“相逢,婶子说这话是向你,你别听着管事什么的不好听,可是过日子实惠最重要,你听着婶子的准没错!” 李氏今儿是打葱地里过来了?整个换了个人一样,常相逢给常巧姑一个眼色,示意她别开口,冲李氏笑道,“还是婶子疼我,这样的话,只怕不亲近的人还不会跟我说呢,我谢谢婶子啦。” “自家人客气啥?我看到你啊,可是打心眼儿里疼呢,”李氏将常相逢的手拉过来在自己掌心里摩挲着,“相逢,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叫令狐家的船救的,这又去令狐家做过面条,那个大东家指定还认得你。” 终于上戏肉了,李氏也真不容易了,常相逢微微一笑,“人家令狐大东家可是贵人,哪里还能记得我这样的人?” “肯定不会,要不去年他也不会开恩叫你姐夫往令狐家的铺子里送凉粉了,我说啊,这凉粉生意要是没有令狐家这大头儿在,光靠零卖,还真挣不上钱,”说到这儿李氏冲常巧姑道,“巧姑你说是不是?今年你们准备咋办?”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回半个店儿的问题,徐氏那里不是常相逢的家啊,虽然半个店儿也不算是,但比住在外人家里过年强啊! 希望这周成绩能好一些啊! ☆、第89章 九十来历 第43节 原来还惦记着这事儿呢,常相逢不等常巧姑开口,直接道,“这次回来我还准备跟我姐夫商量呢,我准备叫他们都跟我进城去,甜井胡同不是有处宅子嘛?叫他们住哪里也成,过了年儿我准备正式开始卖炒菜了,凉粉跟热豆腐的生意也得有人做不是?东门的摊子我们准备停了呢!” “这,你们要进城?东门的摊子不要了?那多可惜啊,名声都做起来了?”李氏没有心情替弟弟打探令狐家的事了,“相逢,你真的不要了?” “我不是说了嘛,还没跟我姐夫商量呢,我有这个意思,我姐总不能一年四季的风吹日晒的过日子不是?”不论常相逢跟不跟令狐俨一起做水席生意,她身边都得要信得过的人,常巧姑虽然有时候跟她三观不合,可是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最起码亲姐姐不会在自己背后捅刀子。 虽然这件事常相逢也跟常巧姑提过,但她没想到常相逢的动作这么快,一时有些接受无能,“巧丫你还真的要带我们进城啊?进城开摊儿可不容易,我怕-” “有我呢你怕啥?我还打算叫你们把龙宫饭馆的摊子接了呢,”这个时候,常相逢发现自己对令狐俨的提议是很心动的,“到时候你跟姐夫两口子,早上卖豆腐,中午晚上卖炒菜,还怕过不好?” 李氏的心思已经全被东门的摊位占了,常相逢就不说了,常巧姑两口子这一年来在东门挣了多少,光每天看着她也大概能估算出来,如果自己接了这个摊子,可比成天土里刨食儿强得多,“相逢,你可说准了,真的不叫你姐在东门卖豆腐了?” “是啊,我打算开年就叫姐夫去跟郭大哥说一声,将那个摊子退了呢,”常相逢笑道,“咋啦?婶子想说啥?” “别退,别退,这个摊子我接了,省得来回麻烦了,我这就回去跟你夏叔商量商量,”李氏一阵儿风般的刮了出去。 “这人真是,要我说,就算是摊子退了,我也不想给她!”看李氏出去,常巧姑狠狠的在地上啐了一口,“还不如给春婶儿或是柳嫂子呢,再不然,村里谁想接都成,给她?我不乐意!” “春叔在城里做事呢,春婶子是长媳要管一大家子呢,她有功夫?至于柳嫂子,她一个人能撑起那么大个摊子?她可是还要伺候德洪婶子呢,其实人家,只怕现在都听说了咱们要退摊子的事了,夏婶子说要,谁敢跟她争?”常相逢不以为然道。 “早知道咱们偷偷退了就是了,那个李氏,这趟过来还不是显摆她兄弟订了亲么?当初咱们抿了她,这是成心来恶心咱呢,后来我看她一直跟你说好话,只怕也是有所图的,只是不知道她图的啥,你还把摊子给她,还不够叫人生气呢。”常巧姑跟李氏打道更多一些,结李氏的厌恶更深。 “她打啥主意?不过是李二和想的远,盘算着今年还像去年一样给令狐家的铺子送凉粉罢了,以前咱们不是明说了不成么?这是又来探口风来了,”不过有东门摊子的事儿一打岔,李氏一时顾不上罢了。 “还有,这摊子本来就是春婶子帮咱拿到的,现在给了夏婶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这半个店儿村可是姐夫的根,得罪了村长有什么好处?”当老人的自然希望孩子们个个都好,窦春比窦夏有本事,现在给窦夏找点事儿做,窦七爷只有高兴的。 常巧姑现在也只能承认妹妹说的有理,“我听你的,只是这炒菜什么我的不怎么会,家常饭还可以-” “你若是真的听我的,一准儿错不了,可是我希望你是真的听,而不是想听的听,不想听的来跟我歪缠,段天生的事儿我就不说了,像李翠儿的事儿,当初你若是肯听我的,一早撵了她走,还有后头的事儿不?”常相逢趁着这个机会将话跟常巧姑说清楚了,以免以后大家一起生活,心结越来越大。 “我不是按你说的让李翠儿去荷花巷了么?”听常相逢提起李翠儿,常巧姑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如果当初姐夫将李翠儿带回半个店儿,你直接叫人往甜井胡同和羊二庄送信儿呢?他们能不来接闺女?我那边儿会不会出被李翠儿下药的事儿?你倒是当了半个多月好人,怕被姐夫埋怨,我就活该替你解决问题,当个顶缸的,”想想当初的事情常相逢都后怕,李翠儿是胆子小,徐大娘又细心,不然要是闹出了人命,自己什么路都断了。 “我,我人笨,不知道咋办才找你的,”常巧姑垂下头,她没想到妹妹竟将这事儿存在了心里,“你一向比我有主意,我想着听你的没错。” 如果真的听自己的,也不会出一逼*叫自己出头找段天生的事儿了,常相逢心里冷笑,“行,我且信了你的话,但你要保证以后真的听我的,这两年我也算是对得起你了,真出了什么事,我要是做什么样的决定,自然也是问心无愧的。” 常巧姑爱自己这个妹妹么?答案是肯定的,可是爱到什么程度呢?肯定是排在她自己后面的,应该还排在窦恒跟海氏后头,常相逢自问自己对海氏跟常巧姑的感情,责任大过亲情,想想也就释然了,没有要求,抱怨自然也就能少一点儿。 等窦恒回来的时候,已经从外头听说了自己要撤摊子的事儿,他知道这主意一定是常相逢出了,直接来找小姨,不过常相逢倒没瞒窦恒什么,将自己的打算仔细跟窦恒讲了,甚至自己有可能直接跟令狐俨合作开龙宫酒楼的事情。 “开大酒楼自然是好事,可是那边是令狐家,万一跟你学会了,不用你了咋办?”富人们的事情窦恒不太懂,可他怕人家钱挣多了过河拆桥。 “这个没事儿,我们签的是合作协议,我占了一半股子,就算是我不干了,龙宫酒楼每月的收益也会有一半儿是我的,而且我还想借令狐家的势力将水席推出去呢,到时候帮他们培养厨师也是理所当然的,还有你们,姐夫若是想学,也跟着学学,太难的不说了,中低档的水席菜路你们也学会了,在咱们的饭馆里卖水席,一样挣钱。”常相逢是不打算叫窦恒他们守着这个小吃摊了,如果没别的出路也就算了,现在有好出路,何必冬冷夏热的遭那个罪? “那我们就试试?真是不成的话,我天热了还接着卖凉粉去,”窦恒对常相逢的眼光向来有信心,“可是相逢,那边是令狐家,咱们这种小门小户的,真要是有个什么不合适的,你记着千万别跟人家争,吃亏是福,以前你不是也说过,要把方子给他们么?真不行就直接给了,让他们发大财,咱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就成。” 常相逢最喜欢窦恒的地方,就是他不贪了,“姐夫你放心,龙宫饭馆交给你我最放心了。” 心里有了决定,等初五常相逢回城的时候,令狐俨再请她见面,常相逢便没有再推托,直接同意了他的提议,甚至还提出了后续的计划,而这个计划,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你真的很聪明,”令狐俨躬身向常相逢一揖,常相逢这个水席楼名声起来后培训更多厨师向外“推广”洛阳水席的提议,省了他以后多少口舌。 “那是你一开始就小看了我,不对,是你们这些男人,心里根本就小看女人,”两人商量好了,就成了合作伙伴,常相逢说话也自在多了,“那我算是技术入股,硬件还有人手就交给你了,咱们什么时候签合同?这合同用不用到官府去公证一下?” 虽然对“技术入股”,“硬件”这些词有些理解困难,但常相逢张口签“合同”还要去官府,倒叫令狐俨再次另眼相看,“咱们如今是一伙儿的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知道的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 怎么又问这个?“怎么?知道我从哪里来的能让你更有安全感?”常相逢可不会认为这是令狐俨天生爱八卦,他是真的对自己的来历生了疑心,并且想弄个清楚。 这个常相逢,就像朵玫花,稍不留神她就会扎了你的手,令狐俨摇头轻笑,“你不必惊慌,我并没有什么恶意,而是你实在不像出生于常家营,长在甜井胡同的姑娘,确切的说,你根本不像这永安朝的任何一种姑娘,”豪门,市井,商贾甚至风尘,因为身份的原因令狐俨都曾经接触过,可虽像常相逢这样的,扪心自问,他真是头一次见。 常相逢不是视规矩为无物,而是她真的如一张白纸一般,脑子里根本没有“规矩”二字,世人所在乎的,需要注意的,在她这里,压根儿什么都不是,而世人从来不知道的,她却会的不少,“你好像不是我们这个地方的人,我早些年在广东那边曾经听人讲过西洋的女子,可你长的又跟她们不一样?” 自己若是长个西洋女子的模样,只怕一出洛河就被人抓住关起来了,令狐俨已经将话说的这么直白了,若不给他个交待,只怕令狐俨也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了,“若我也没办法给你个合理的解释呢?我是甜井胡同海氏的女儿常巧丫,我亲娘还有亲姐姐都在,包括胡同里看着我长大的街坊,只是我忽然会了许多东西,为什么会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河里出来的那一刻,它们就在我的脑子里了,而原来属于常巧丫的一些东西,我却已经忘了。” 这个解释,叫人匪夷所思,可是又寻不出不合理的地方,他叫人打听过许多次,这常巧丫跳河之前没有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而改名叫常相逢的常巧丫还是那个常家二丫头,可是都知道她的性子变了,从以前柔顺木讷的小姑娘变成了只时不时冲人张牙舞爪的母老虎,可这其中的理由大家又都觉得可以接受:被逼死过一次的人了,若是再软的跟面条一样,还不得再死一次? 令狐俨长久的注视着常相逢,想从她的神情细微变化中寻找到蛛丝马迹来拆穿她的谎言,可他最终被常相逢的目光给“逼”退了,有些尴尬的将头扭到一边,“你要一定这么说,我信你。” 跟我玩心理战,你是老狐狸没错,可姐来自现代,不要太“厚”太“黑”的年代,常相逢心里得意,笑道,“其实这套菜谱还有一个来历,只是我想了想,跟现在的永安不合适,怕是不能拿来用了。” 洛阳水席的历史跟女皇武则天是分不开的,洛阳水席二十四道菜,代表了她执政的二十四年,其中更是有许多菜品跟她执政时期的大事件转折点是有关系的,可这个时代没有出现过唐朝,更没有出过女皇帝,武皇的故事打死常相逢她也不敢拿出当噱头啊,“所以咱们还直接说是我从龙宫里得到的菜谱吧,反正我也是在水里转了一圈儿,忽然会了这么些东西的,没准儿真是哪个神仙送我的。” “一个女皇帝?还执政了二十四年?”令狐俨不由看向门外,笑道,“这又是什么样的戏文里出来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讲的。” “是啊,我发烧了,”常相逢耸耸肩,“所以大家统一口径,就是我从龙宫里得来的,以前是怕人觊觎才不敢讲的,现在要报令狐家的救命之恩,拿出来跟你分享喽!” “嗯,就这么说吧,这样对你也有利,”有个福女的名头,将来常相逢嫁给明奕受到的阻挠也小一些。 “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你不一定要答应,我求你只是我实在不认识合适的人,”正事说完,常相逢鼓足勇气跟令狐俨开口。 “求我?什么事?”能叫常相逢开口说“求”还挺不容易,尤其是这丫头说的时候还是真心诚意的,令狐俨心情不错,决定应下她所求之事。 常相逢看着令狐俨这间账房里的一物一器,若是叫她说,只能夸上个精美,高级,具体好在哪儿?又是什么材质,有什么样的讲究,她真是一窍不通,“我回去想了你那天说的话,觉得你说的是对的,所以我想去学怎么做个大家闺秀,当然,我的出身在这里摆着的,再高贵人家也不会说我是大家闺秀,我只是想变得起码在人前不那么失礼,将来不给明奕丢人。” 令狐俨看着常相逢微红的脸,欣慰之余居然还有那么一份失落,他轻咳一声掩饰道,“那常姑娘想叫我帮你什么忙呢?” 令狐俨在洛阳也算是个人物了,他答应了应该办到不难,“我想叫你帮你介绍个教规矩的嬷嬷,就是大户人家的那种,当然,如果能教我如何待人接物,还有那,”她伸手往令狐俨屋里划落了一圈儿,“再讲讲这些东西的常识,教我认识些木材啊,玉器啊,字画啊还有绸缎啊的常识,就再好不过了,我也没打算变得什么气质高华浑然天成的,出去不被人笑话就成了。” 这还叫“没打算”?令狐俨有些愕然的看着常相逢,同样一指自己屋里的器皿摆设,“要想弄清楚这些,可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只怕我不但得给你请两个教养妈妈,还得把我令狐家当铺里的朝奉给你派一个!” “这个很难啊?那我不学了,两个妈妈也太多了,我还得做菜呢,你就当我没说,你帮我请一个就行了,就是全面一点儿的,什么都知道点儿,我跟她学了之后,出去也不会显的那么白脖儿就行了,”看到令狐俨吃惊的神情,常相逢立马降低标准,“你放心,工钱我掏,对了,咱们刚才谈的合同里有一条也得写上,除了三个月一分红,我月月也得有工钱啊!” 一个教养妈妈,自己应该还能寻的到,而且常相逢身边也确实需要这么个人来提点,令狐俨点点头,“这个我答应你,等人寻到了,我叫人给你送到荷花巷去。” ☆、第90章 九十一妥了 从汇宝楼出来,常相逢只觉彻底松了一口气,连街上还带着冷意的风都透着芬芳,她抬眼看着一街两巷鳞次栉比的店铺,终于有一天,她也要在这里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了,想想不远的将来永安的洛阳人就能尝到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美食,常相逢忽然觉得自己这次穿越之旅挺有意义的,她款步在一家家贴着大红春联的店铺前走过,这里面进出的每一位客人,在不久之后,都会成为自己的座上客,想想这个,常相逢激动的都想大喊出声! “瞧相逢乐得,这是遇到高兴事儿了,”徐氏看到常相逢蹦蹦跳跳的进了院门,忍不住笑道。 “可不是么,好事儿!”在自己院子里,常相逢终于可以不顾形像的表达自己的欢乐之情了,“大娘,我跟你说,我马上要做大生意了,真的哦,大生意!” “你的意思是,真的要跟令狐大东家一起做水席生意?”常相逢的打算没有瞒徐氏,现在听常相逢说“大生意”,徐氏自然想到这个。 “嗯,我想好了,如果我一直像现在这个样子做下去,想叫全洛阳的人都承认水席,只怕没个十年功夫不行,而且咱们这样的店面,上好的水席也做不了,做了客人也吃不起,那水席就会一直停留在中低档上了,就算是以后生意做大了,我再添上那些名贵的菜品,人家也不会信那是水席原本就有的,”常相逢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咱们这里的我还保留,但是那边的水席楼我一定要开。” 徐氏看着踌躇满志的常相逢眼里满是心疼,“你要是个小子就好了,啥事做不成啊,可是你现在的一个大闺女-” “有舍才有得啊,我总不能现在立马教出个徒弟来,自己退在幕后,”常相逢摇摇头,“等咱们的水席传遍洛阳的时候,相信也没有人会质疑我的品□□?” 徐氏跟常相逢在一起也半年多了,常相逢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怎么会不明白,“你啊,不过话又说回来,龙宫的仙女将这样的菜谱传给你,肯定是想造福咱们洛阳城的,你要是不拿出来,也是对老龙王的不敬!你只管扳着这一点儿,这洛河边儿的人就没人敢说你啥!” 徐氏这主意倒是不错,常相逢眉开眼笑的抱了她的胳膊,“还是大娘有见识,令狐大东家也是这么想,要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咱们洛阳有水席呢!” “要是令狐大东家准备做这样的事儿,那一准儿能成,”令狐家到底有多少银子,洛阳没有人能说清楚,可是每年修桥铺路舍粥施药助学的好事令狐家可没少干,每年撒出去的银子叫每个洛阳人都感念,现在令狐大东家要叫常相逢的水席全天下都知道,徐氏哪有不相信的。 窦恒跟常巧姑交割完半个店儿的事情才会过来,因此徐氏特意将自己院子里的两间倒座房收拾出来暂时给她们小夫妻居住,常相逢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打扫卫生,“你过来看看,这屋子我收拾的怎么样?这屋子常年没住人,晚上我生个炉子过去暖暖屋子。” 徐氏对自己还真是没话说,常相逢有些不意思的从给常巧姑准备的屋子里出来,“真是麻烦大娘了,老是给你添麻烦,这房钱我会一并算给你的。” “麻烦什么?这人越多阳气越盛,家业也才会兴旺,我这小院儿啊,多少年都没有这么多人来过了,我高兴着呢,”徐氏乐呵呵的摆摆手, “什么房钱不房钱的话你可再不要说,我跟你说实话啊,你租我这半个院子,给的可不少,再收你钱,我可就亏心了。” 见徐氏对自己将姐姐姐夫接过来一起住的事情并不反对,常相逢心里也安逸了些,虽然跟徐氏相处的日子并不算太长,可是常相逢却已经将她当做亲人,遂将自己跟令狐俨契约的详情大概跟徐氏说了,“大娘你经的事儿多,你看这样行不?” “你只去做席,人家就给你一半收益?这个太多了吧?”徐氏更关心的是这契约的可行性,若是将来令狐家势大压人,再诓了常相逢就坏了。 “我们说的是纯收益的一半儿,里面的人手,除了我跟锁住之外,其他人都是令狐家的,每月的账目也交给令狐家的掌柜来,刨去各项支出,这一半儿的收入也不算无理啊,”常相逢还承诺帮令狐俨培训厨师,可没有收专利费。 “原来是这样,你就是懂的多,我也是平白交待一句,要说令狐家的生意有那么些呢,应该不会坑了咱,”这开大酒楼的菜贵挣的多,可是趟头儿自然也大,将这些都去了,常相逢拿的也是有数的。 又过了几日窦恒跟常巧姑都到了,常相逢便开始一边做生意,一边儿交常巧姑跟窦恒一些家常菜跟水席的做法,连徐氏也跟着学了几手,直到过了十五,令狐俨再次来请,说是新酒楼的地址已经选好,请常相逢过去看看。 饭馆的生意有了常巧姑夫妇,常相逢出去时也不用再惦记着家里,便带了锁住同去。 当她随着令狐俨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心里不由一突,“你要将龙宫水席楼开在这里?”这里离自己大柳树渡没有多远吧? “是啊,你不是对外说过不能到洛河边儿嘛?这里跟大柳树渡还有两里地呢,也不算洛河边儿了,怎么样?你看这地方?”令狐俨一指面前这幢青砖小楼。 令狐俨领自己来的地方并不太热闹,眼前的小楼正街的一角,铺子前面倒是挺开阔,周围也安静,常相逢提裙往店里走,楼里还有匠人在做木工活,常相逢略略看过,地方不算太大,也就摆上个四张桌子的面积。 “二楼也是一样的,能放六张桌子,”令狐俨看常相逢多少有些失望,浅浅一笑伸手道,“咱们往后边走。” 随着令狐俨穿过一道影壁,常相逢的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小楼后面还有一个院子,“这里才是真正宴客的地方?” “咱们的水席楼要做就要做到洛阳最好,不论是朝廷官员还是大客商,如果乘船,都是要在大柳树渡下轿的,这洗尘宴设在我们的水席楼,再合适不过了。” 怪不得门口地方那么大的,敢情连“停车位”都准备好了,常相逢在院子里慢慢踱了一圈儿,不得不佩服令狐俨比自己有眼光,“我不懂这些,咱们去厨房看看?” 这是对自己的安排没意见了,令狐俨轻轻一笑,领着常相逢到了后面的几间抱厦,“我把这里改成了厨房,离前头近,但有一墙相隔,后头还有口井,你看怎么样?” 这地方好,窗明几净,常相逢伸头向窗外看了看,厨房后面居然还种了花草,又将案上的摆放好的炊具一一试过,点头道,“不错,我喜欢。” 从厨房出来,令狐俨又领常相逢进了专门为她这个大厨准备的“休息室,”两人坐定之后,看着常相逢脸上抑不住的欣喜,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这条街临着寿春寺,是寿春前街,后头还有一条小道,我在那里备了一个小院儿,这是房契,你搬进去,出入也方便也一些。” 给自己房子?常相逢连接都没接,连忙摆手拒绝,这里离荷花巷确实远了些,而常巧姑跟窦恒去了之后,徐家也有些拥挤了,可就算是搬出来,常相逢也准备自己找房子,哪里能直接收令狐俨的房子? “你这里不是还没有完全弄好吗?我这几天自己先找找,再说荷花巷那边我还没有完全交待好呢,再说了,我收了你的房子,这算什么事儿啊?”自己跟令狐俨是什么关系啊,敢收房子? “你现在跟我合伙开酒楼,咱们那个契约签的是水席的菜谱,这个院子没多大,地界也不好,也只是离这边近一点儿好处了,算做我跟你买浆面条方子的银子,我觉得你这水席的主食里,最好加上浆面条。” “这个主意好,浆面条我的小徒弟已经学会了,以后这活儿专门交给他,你给他再配个擀面条的厨娘就行了,”常相逢对令狐俨的这个提议也很乐意,“我再写个菜单子,咱们这里就高中两档水席,凉菜也各有相同,水席也可以单点,大东家最好再帮我请个雕花师傅来,我这刀工还是差些,咱们这里走的就是高端路线,这大雕小雕跟各种花边,我真不是太拿手。” 常相逢的厨艺大部分是跟着父亲学的,而她的父亲只是在乡里给大家上门包桌做席的,太精致的追求是达不到的,这一点常相逢也很清楚,不若叫令狐俨直接请个高手过来。 “这个没问题,我们福满楼就有,到时候调过来一个就是了,但这个院子的房契你还是要收下的,你一个姑娘家,没有自己的地方怎么成?还有你的户籍,一直落在窦恒那里也不是个事儿,这次段天生死了,我已经叫人直接将你立了女户,你跟你娘。”令狐俨道。 “你帮我跟我娘立了女户?已经?”常相逢惊讶的睁大眼睛,她都不知道要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户口”一直跟在窦恒的“户口本儿”上,可是这女户操作起来不太容易,常相逢一个姑娘家也不想跑到街门里忙乎这样的事情,更不懂自己一个已经“被卖”出去的女儿如何重新回来段家成为“户主”,可是强大的令狐俨在她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帮她办好了。 这丫头眼睛还真是大,瞪起来倒没有在东门时的“凶”样子了,看着自己的时候满眼的不可置信还有,令狐俨心里一动,常相逢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还有“崇拜”?是因为自己帮了她这点儿小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叫胡一去找了下知县大人,你不必担心,胡一对外说是奉了我家老太太之命。” 鬼使神差的,令狐俨夸大了办女户的难度,真相是胡万去找了个小吏二两银子一顿酒菜,就将事情给解决了。 这得花多少银子啊,直接找到“县长”,常相逢心里一叹,“大东家的恩情常相逢记下了,以后我会在水席楼好好干的,你尽管放心,还有,管理方面你只管派人来,我绝不会添乱的。”现在也只有好好“奉献”,给自己的搭档带来更多利润了。 呃,其实自己没有这个意思,纯粹是希望明奕真的要娶常相逢的时候,遇到的麻烦少一些,不过常相逢这么想,倒也算是达到了一个目的吧。 令狐俨太忙,没坐多久便走了,而胡万则带了常相逢过去看给她准备的院子,那地方果然如令狐俨所说,没有多大,三间青砖房外带两间厢房,常相逢在巷子里转了转,按安静,也没有几户人家,心里挺满意,自己若是寻,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地方,“我就不跟你们大东家客气了,我收了他的东西,自然不会叫他觉得做了赔本的买卖。” “常姑娘您客气了,您是我们这间酒楼的半个东家,这些都是令狐家应该做的,”胡万是令狐俨身边得力之人,对令狐俨的野心自然清楚,而常相逢这洛阳水席,给令狐家能带来的好处,又岂是一间小院儿能回报的? 胡万一走,常相逢带着锁住仔细在自己的小院儿里转了起来,“锁住,你觉得咋样?” “我觉得师傅你真能干,你是是个男人,以后一定比令狐大东家还有钱!”这说说话就有人送个院子的事,锁住还是头一回听说,“不过这院子有点儿小,师傅你先将就着,等我以后挣钱了,给你换大房子。” “好,锁住有这心就成,我可等着你将来买大院子啊,不过你得先存了钱给叫你娘过上好日子,叫她住上好院子,”知道感恩和回报,常相逢心里很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跟大家说个抱歉的事儿,我从后台能看到收到了打赏,可是书评区却看不到,所以没办法直接感谢给我投雷的书友,在这里统一给你们鞠躬哈。 ☆、第91章 九十二到寺沟 第44节 龙宫水席楼开张之日定在了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因为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常相逢上午教荷花巷几位做菜,中午收了摊儿之后,便过来收拾自己的院子,荷花巷太挤,海氏再住也不方便,常相逢决定带了海氏过这边来住,没想到令狐俨那边已经送了消息说,海家同意接海氏回去,只是不能再用海映雪的身份,就当是从外地接回一个寡居的亲戚,回来与在寺沟的关氏做伴。 这真是送佛送到西啊,常相逢将消息跟海氏说了,两人定好回巩县的日子,由常巧姑跟常相逢一起送海氏回去,顺便给从未谋面的外祖母磕个头。 这次到了寺沟,海家人并没有派主子过来接海氏她们,来迎接她们的还是那位杨妈妈,她虽然已经得了消息,可是看到海氏还是明显的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杨妈妈,关老夫人知道我们要来么?”常相逢扶了一把已经潸然泪下的海氏,示意她不要说话。 “知道,知道,老夫人从听说了之后,几夜都没有安枕了,”杨妈妈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看了一眼海氏,“老夫人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还请姑奶奶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些,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叫老夫人知道。” “妈妈放心吧,我娘心里有数,”上次段天生带着海氏去海家,关氏住在偏僻也只是事后听说了,并没有跟海氏见上面,可饶是如此,关氏又病了一场,这一次来的路上,常相逢已经反复交待了海氏,过去的事情叫她彻底的翻过去,现在跟关氏诉苦,除了叫老人家心里难受,再无任何益处。 海氏离家二十五年,今天再见到自己的亲娘,被她苍老羸弱的样子吓了一跳,不由深悔自己不孝,跪在关氏面前再也起不来身,只言自己不孝,无颜面对自己的老母。 而病榻上的关氏也无力去扶离家多年的女儿,杨妈妈见了,却不想去搀扶海氏,只装作没看见,只了热手巾给关氏擦脸,安慰她女儿回来了,以后可以母女长久的在一处。 常相逢待海氏哭了一会儿,过去将她拉了起来,“娘来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外祖母身体不好,你还这副模样,叫她如何安心?如果你要是再这样的话,那咱们昨天回去好了,我送你回来是想叫你弥补这些年对外祖母的亏欠,不是叫你来惹她伤心的,再说了,这些年你有我,有我姐,过的日子并不差,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泪水?” “是啊,娘,您快起来,”虽然自己的娘可怜,可是躺在病榻上的外祖母也很可怜,常巧姑心里叹息,帮着常相逢将海氏扶了起来,“外祖母看着您呢,您快过去给外祖母见礼。” “不必了,回来就好,”关氏还以为自己到死也不能瞑目,可没想到居然就叫自己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儿,她见海氏过来,一把将她拉到身边,伸手摩挲着她的脸庞,“你受苦了,都怪娘没有教好你-” 看着再次抱头痛哭的母女俩儿,常相逢满心酸楚,海氏做了对不起家族对不起父母的事情,可是还有见到自己亲娘的一天,可是自己?只怕另一个时空的父母,连等到自己相见的机会都没有了。 “巧姑,巧丫快过来,见见你外祖母,”那边海氏跟关氏已经收住哭声,海氏招手叫自己的女儿过来。 常相逢跟着姐姐跟关氏跪了,行过礼,一并走到关氏床前。 “这个是巧姑?已经嫁人了?”女儿虽然老的出乎关氏的意料,可是看气色跟穿着都还不错,关氏心里安稳了,精神也好了许多,抬手示意杨妈妈扶坐起来。 “是,我是娘的大女儿,叫巧姑,”常巧姑一时还叫不出口“姥娘”来,有些羞涩的低下头。 “这丫头嫁的是我们的邻居,人很本分,也能干,对她很好,巧姑也算是嫁对人了,”海氏在一旁为母亲介绍,“可是二郎要在家里看铺子,不能过来给您磕头。” 看到女儿因为外孙女嫁了个开铺子的男人而心满意足,关氏心疼的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勉强转头看向站在常巧姑身后的常相逢,“你叫巧丫?听说你很能干,”常相逢头一次来寺沟要见她的事情关氏已经听杨妈妈说了,而这次也是这个外孙女捎的信儿说想送女儿回来与她作伴,关氏看向常相逢的目光中满是兴味。 “是,我是常巧丫,见过外祖母,我也说不上什么能干不能干,不过是凭自己的手艺谋生罢了,”常相逢知道关氏在打量自己,浅浅一笑道。 杨妈妈跟常相逢打过两次交道,跟从在海大老爷身边当差的儿子那听说了这个常相逢的厉害,忙在一旁笑道,“老夫人您不知道,姑奶奶以前的日子过的并不十分富裕,又不有拿大老爷的接济,因此两位表小姐没福像咱们府上的小姐那样娇养。” “是啊,她们是没福的,”关氏看着自己将自己折腾的如老妪一般的女儿,心如刀割,“你领着映雪她们去安置吧,我精神不济,得歇会儿了,咱们以后再说话吧。” “娘,你怎么又开始了?来时可是说好的,你以后要少哭,毁自己眼睛不说,叫外祖母看见了,于她的病情有什么好处?”一进到客房,海氏又哭上了。 “不是,我是觉得对不起你姥娘,若不是我,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我错了-” 终于知道自己做错了,或者说是终于承认自己错了,常相逢无语向苍天,半天才道,“现在说这些没用了,你跟外祖母说错了,她的身体也不会立马好起来,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愧疚,但不能把愧疚只停留在嘴上,你来是孝顺自己亲娘的,要打起精神来,每天陪在她身边,捡好听的,她爱听的话说,做她爱吃的,你身上发生的不好的事情,一件也不许跟她讲,因为那些都不是她造成的,你没有资格要求她去为你的过错再伤一回心!” “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娘都记住了,”常巧姑将洗好的帕子递给海氏,“我看那个杨妈妈并不怎么尊重咱娘,这地方又冷冷清清的,你将娘放在这里,你就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是她亲娘的地盘儿,当亲娘的还会害了女儿?至于杨妈妈,她能陪着外祖母一直住在寺沟这种地方,显见是个忠心的,你看看外祖母现在的样子,她看到娘能有好脸色吗?还有,你为什么要对杨妈妈不满?这大家子的规矩,长辈身边的猫猫狗狗可都是尊贵的,何况她还是外祖母身边得脸的妈妈?你要是对她有意见,那可是‘不孝’!”常相逢生怕常巧姑胡乱说话再传到杨妈妈耳朵里,立马反驳。 “是啊,巧丫说的是,我见到杨妈妈也不能随便当奴才的,再说了,我现在只是从外头过来投奔的远亲,并不是海家正经主子了,杨妈妈这么待我,没有错儿,”幸而海氏在这方面不不算糊涂,连忙向常巧姑解释,“你们再见到杨妈妈要行礼的,不要叫别人说咱们没规矩。” 这阵子常相逢正准备好好研习一下这古代的“规矩”,本来她是准备向常巧姑请教一二的,没想到常巧姑居然比自己还没有“常识”,“你不是在白园待过几年吗?怎么连这个都不晓得?” “我在白园是粗使丫头,而且白园里除了一位华姨娘,哪里来的什么长辈,谁会跟我说这些,倒是巧丫你,你是咋懂的?还有,咱们话说到这儿了,我有件事一直憋着没说,可是娘这一留在海家,洛阳城便没人再能管你了,现在当着娘的面儿,有些话你得跟我们说清楚了。” “什么话?”常相逢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面色不善的常巧姑,“你直管说。” “你真的要跟令狐俨弄什么酒楼?可是为什么人家要送你宅子?你到底要做什么?”常巧姑半天憋的脸通红道,“巧丫,咱们怎么说也是正经人家,以前你也说过不给人做妾的,连那个明公子你都看不上,可你现在跟那个令狐大东家-” “是啊,巧丫,这女人的名节最重要,如果不是当初娘走错了一步,你们今天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你可得想清楚喽,咱们女人,可是一步错都不能犯啊!”海氏听常巧姑说这个,也在一旁道,“如果你舅舅们肯认你,哪怕只是认你们当个远房亲戚呢,那令狐家也不敢小看了你去,可是你现在的身份,若是做错了事,可是毁了一辈子的!” 还算不错,这两人没有鼓励自己做妾,常相逢将杯子递到海氏手里,“你哭了半天了,口该干了,我跟你说,你们得相信我,我不是哪种没成算叫男人几句甜言蜜语,几副头面首饰就能哄了去的,当然,我没有把什么名声之类的看在眼里是不错,但不代表我是个任意胡来的人,给人做妾的事我从来没想过,我也受不了那个委屈,我现在只是跟令狐俨合伙做生意,还是那句话,我凭本事挣钱,行的正坐的端,谁也不能怎么着我。” “还有令狐俨,他么,基本还算个君子,再说还有明奕在呢,我估计他对我这么大方,时不时的出手帮我,应该是看在明奕的面子上,这个情我记着呢,将来不论是我,还是明奕,我们都会还他,所以娘你只管安心在外祖母这里待着,好好照顾外祖母就是了,如果有人给你委屈,当然,你这性子也不可能反击回去,那你就先忍着,回头我帮你算账,至于姐姐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老实听着我的就行了,我连你都不会害,更不会害了自己!” 海氏母女这边的对话很快就传到了关氏耳朵里,听完小丫鬟的回报,关氏叹息一声,“苦了这孩子了,没想到映雪还养了这样个闺女。” 海氏这位糊涂姑奶奶能有这么个女儿,也算是前世积德,杨妈妈有儿子在外头,对洛阳的事情知道的也多一些,“听说这姑娘曾经掉到洛河里过,谁知道竟然得了福缘见到了龙宫里的仙女,还得了一手好厨艺呢,现在在洛阳可出名了,不然咱们大老爷-” 关氏虽然一直病着,可是并不糊涂,有些事情只是因为一边是儿子,是家族,一边是犯了错的女儿,她无奈之下只能病着隐居在寺沟这个小村庄里,“唉,那个姑娘一看就是个主意大的,还好人不糊涂,脑子也够用,我还能活几年,以后映雪还要靠她呢!你扶我起来,我给老二写封信过去!” “老夫人您,”杨妈妈愕然的看着挣扎着起身的关氏,“您找二老爷-” “老二跟映雪离的近,又一直养在我身边,最亲不过了,我只求他能看在骨肉至亲的情分上,将来照拂这两个可怜的闺女!”虽然是头一次见到两个外孙女,可是因为血脉的原因,关氏还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常巧姑跟常相逢两个的。 海家的慎思堂内海大老爷正看着小厮递给他的信,半晌才将那封信再次封好递给弯腰恭候的小厮道,“送去宝□□。” “老爷,您这是?”海浩然的妻子高氏从内室走出来,“我要不要到庄子上去一趟,毕竟母亲病着-” 海浩然跟海映雪差着十岁,彼此并不亲近,可是做为长嫂的高氏,跟这个一向和气从不找自己事的小姑感情还是不错的,甚至在海映雪离家时也深悔自己只顾着安胎而忽视了小姑的动向,现在海映雪回来了,高氏觉得自己应该过去见她一见。 “那个祸害你去看她做什么?”海浩然一想到母亲还嘱咐二弟关照这个拖累家族的妹子,心里就一阵恼火,皱眉道,“还有她带来的那两个女儿,尤其是那个常相逢,小小年纪就勾三搭四的,哼!” 高氏是有海家的主母,常相逢在洛阳的种种她也听过一些,“她也是受过大苦的,唉,映雪害了两个孩子啊!” 海浩然可没有高氏的妇人之仁,想到常相逢先是借了明奕的势逼自己收拾了红灵,现在又有令狐俨替她出头送了海映雪回来,海浩然就一肚子火气,“年纪不大就如此狐媚,我真是-” 高氏跟海浩然过了几十年,现在看他的神气就知道丈夫生了杀心,心中不由一凛,含笑倒了杯茶递到海浩然手中道,“听说映雪的大丫头已经嫁人了?这次她那个夫婿没有跟着过来?也不知道嫁的是什么人家,她一个小妇人离家太久,只怕夫家是不许的。” ☆、第92章 九十三生日快乐 常巧姑的夫家,海浩然松开握紧的拳头接过茶杯,还有令狐俨,听说这常巧姑手里有什么做菜的方子,如果她出了事,令狐俨也不会答应,令狐家虽然是个商户,可是这些年跟六部诸人走的挺紧,隐隐还有六部中人借令狐家的手打理外头生意的传闻,自己儿子在京城还有没有什么势力- “这么些年了,母亲因为映雪早亡的事,一直郁结于心,这两年眼见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如果这个海氏能好好孝敬母亲,哄得母亲开开心心的多教导咱们些年,就是海氏的大功劳了。”高氏最知道丈夫担心什么,继续不动声色的相劝,如果海浩然真起了杀心,将来闹出来,只怕关氏再无生意。 妻子说的没错,如果母亲关氏扛不住撒手人寰,弟弟跟自己儿子都要丁忧,那可不是海浩然想看到的结果。 “你说的是,母亲是咱们这个家的主心骨,有她在这个家才在啊,如果海氏能叫母亲开颜,也算是她的功德了,”比起儿子跟弟弟的前途,一个海氏也不算什么了,“只是你要将寺沟庄子上的人都看好了,不能有一丝风声走漏出去!” 这其中的要害高氏自然明白,忙点头称是,寺沟里里外外用的都是他们夫妻的心腹,“其实映雪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当年知晓这件事的也都没再留下,至于那个常相逢,老爷看不得她的作派也是常情,不行的话将来在我娘家寻个人认了女儿,嫁给令狐俨家也就是了。” “充做高家的女儿?你真是太抬举她了,将来叫王姨娘认下就是了,嫁一个商户罢了,”海浩然摇摇头,高家是自己的姻亲,嫁个女儿到令狐家简直是太高看令狐家了。 常相逢完全没想到自己跟姐姐居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儿了,因为洛阳那边离不开人,她跟常巧姑也没有打算在寺沟这久住,呆了一天之后,看关氏精神还不错,海氏的情绪也稳定了,常相逢便跟她们说要走的事情。 “我也听你娘说了,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是做姥娘的有句话要提醒你,过刚易折的道理你要懂的,女人啊,太过争强好胜只会惹人厌烦的,”关氏将常相逢拉到跟前,如果女儿当初有外孙女一半儿的精明,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可是女儿家太过精明刚强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改的,”常相逢有些不好意思,她性子使然,虽然有些道理心里明白,“我就是脾气一上来,就有些控制不住,以后我会注意的,做什么事之前先过下脑子。” “嗯,你能这么想就好,唉,你娘那个性子,这些年没少叫你们姐俩儿吃苦,巧姑我看你更像你娘一些,有的时候你妹子脾气急,你就在旁边拦着些,这世上,只有你们两个是最亲的了,以后要彼此多想着对方一些,”说着关氏从床头拿出两只匣子来,“这是我的一些私房,原本就是要给你娘的,现在她跟着我了,就不需要这些了,你们姐妹一人一半儿,算是姥娘给你们的添妆。” “这?我们不能收,您还是留着吧,”常相逢看着宝光灿烂的两只匣子,连忙摆手,“这些年我娘还有我们都没有在您身边尽一点儿孝心,如何还能再收您的东西?”这东西拿着烧手啊! “是啊,而且这样的东西我们这样的身份也用不上,”常巧姑也很局促,连忙将两只匣子给盖上,“姥娘您还是留给家里姐妹吧!” 自己这些私藏价值不菲,而这对姐妹没有一个流露出贪婪之色,关氏心下满意,亲自将匣子塞到常巧姑手里,“拿着吧,是姥娘的一点儿心意,你成亲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些原该就是你的,还有相逢,听说你要跟令狐大东家合伙做生意,令狐家我听说的不多,可是令狐家能走到今天,一个‘信’字还是讲的,”虽然按关氏的意思,她更愿意将常相逢留在自己身边,以后寻个身份给她,再给她挑一门差不多的亲事嫁过去,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想法在常相逢这里都行不通,只能再次嘱咐她,“你的真正身份想来令狐家也是知道一些的,看在海家的面子上,他应该不敢坑你!” “老夫人,府里来人了,是大太太跟前的高妈妈,”外头小丫鬟挑帘进来。 “老大媳妇叫人来了?”关氏示意两个外孙女将匣子收了,才沉声道,“叫人进来吧。” “见过老夫人,我家夫人听说堂姑太太来了,特意叫奴婢过来请安,”高妈妈进门先给关氏磕头,目光却不着痕迹的滑过一旁的海氏,海映雪她以前也是常见的,现在看到她的模样,不由心下唏嘘,脸上却丝毫不敢带出来,“还听说两位表小姐也来了,我家夫人分不开身,叫奴婢送来些料子,还请两位表小姐莫要嫌弃。” “你家夫人有心了,这不,也算是你来的巧了,再晚一步,巧姑跟相逢就要走了,”关氏自然明白大儿媳来的目的,摆摆手道,“人你也见了,东西放这儿,你回去吧,回去告诉你家夫人,今儿这两个丫头就要走了,还有,你们堂姑太太身子不好,以后再送东西的时候,照着几位小姐的例送。” “是,”高妈妈眸光一闪,起身向海氏一礼道,“奴婢还没有给姑太太还有两位表小姐见礼呢!” 海氏跟常相逢自然都不肯受她的礼,起身避过了,海氏是以远亲的名义进来的,也不好与高妈妈相认,低头道,“还请高妈妈代我向大夫人问好。” 当年那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如今沦落到亲人相见不相认的地步了,高妈妈也不知道要跟海氏说什么好,忙谢过了,才又向关氏禀报因为海氏来了,高氏特意又送了两个丫鬟过来,“还有一事,我家夫人说如今姑太太要留在咱们这儿了,相逢小姐身边没有长辈,也没有知事的妈妈,所以叫奴婢从府里选了个妈妈,跟着相逢小姐去洛阳近身服侍。” 高氏的想法很简单,常相逢是个没人管教的,将来就算是以王姨娘的亲戚身份嫁给令狐俨,只怕也要丢海家人的脸,不如早些派个妈妈过去提点一二,另外自己的心腹派过去,也好看着常相逢不要做出出格的事情,将来再叫海家人跟着蒙羞。 “大夫人有心了,我娘过来讨挠已经给大夫人添麻烦了,我怎么好还要海家的妈妈?”常相逢对海浩然的印象并不好,如果不是为了海氏跟关氏,她根本不会跟这所谓的“舅家”联系,这高氏派给她的人,她更是不会要的。 “这个?老夫人,夫人也是好意,老爷来时还说了,想叫相逢小姐认到大王掌柜名下,以后相逢姑娘的亲事,夫人亲自来操持,”高妈妈觉得自家主子的主意不错,大王掌柜是王姨娘的亲哥哥,管着海家在巩县所有的生意,认做他的女儿,将来就算不到特别体面的亲事,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将人都领回去吧,我这里的人手够了,至于相逢,她爹死了,可是娘还在,我也活着呢,断不会叫她随便认人为亲,”关氏的脸已经冷了下来,叫自己的亲外甥女认一个下人为父,也亏儿子想的出来,“相逢,巧姑,这天儿也不早了,你们快上路去吧,”关氏不再理会高妈妈,转头又嘱咐杨妈妈跟自己男人捎话,路上千万小心照顾两位表小姐。 “你说这大夫人到底是想做什么?真要帮你,为什么她不认你,”从寺沟出来,常巧姑一脸担忧的问道。 “她想什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常相逢半靠在软垫上,“就算是她要认我,也得我愿意认她才成啊?我姓了几十年常了,还会因为海家那点子富贵就改了祖宗?简直就是笑话!” 常巧姑忧愁的看着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妹妹,叹道,“如果海大老爷肯认你就好了,将你当做海家的女儿-” “干什么?你不想要我这个妹子啦?”常相逢有些不明白常巧姑是怎么想的。 “唉,其实我不太愿意你跟令狐家开什么酒楼,巧丫你毕竟是个大闺女,咱们这样的人家,安生的守着荷花巷的饭馆还能说得过去,”穷人家的姑娘为了生计守着自家门口做些小生意,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你去开酒楼,这叫人咋议论啊。” “可要是海大老爷肯认你,你把自己水席的方子给了他,海家跟令狐家合伙做生意,这不挺好?你有海家的照应,那明家也挑不出什么理儿来,”在常巧姑看来,妹妹的归宿才是最最重要的,既然她铁了心要嫁给明奕,依附于海家,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你要我将水席的菜谱交给海大老爷,由海家跟令狐家合作,而我则退居海府,等着海大老爷跟夫人为我筹谋亲事?”常相逢轻笑出声,一个连亲生妹妹都不认的人,会关照自己? 常巧姑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什么错,毕竟妹子想嫁的是明家,常家的门楣实在是太低了些,明家哪里会同意?“你当时就应该好好跟海大老爷说说了,他们可能不知道你这水席的好处,可是令狐大东家都能看上的东西,指定不会差了,你要是给海大老爷做上一席,说不定她就应下了,唉,我当时咋就没有想起来呢!” 常巧姑真是把海家人想的太善良了,常相逢不以为然的一笑,却不再跟姐姐详细解释,“你不用后悔,就算是咱们这么跟海大老爷提了,他也是不会答应的,你想想,海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诗礼传家,视金钱如粪土一般,你叫他为了银子,将我认下?还不如杀了他呢,幸亏你当时没想起来,不然海家绝对将咱们赶出去了!” “真的?”常巧姑有些讶异的看着妹妹,“不能吧?咱们的面条方子,倒现在还有人打主意呢!你是成天太忙没留心,现在城里好多家浆面条了,不过都是用面汁儿勾的。” “那是寻常人家,能跟海家比?海家代代出的都是读书人,我听人说海家要城里的铺面也不多,家里的生计多靠乡下的田庄,肯定是因为人家看不上这些阿堵之物,你要是叫我拿这些跟海大老爷提条件,只怕连咱娘都会被打出来!”常相逢可不能叫常巧姑生出这样的心,“你以后千万记住了,咱们送娘过去,也只是想叫她尽尽孝心,咱们两个,永远都是常家的女儿,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吃饭,海家再富贵,跟咱们没有关系,咱不能叫人看轻了!” 妹妹说的对,自己是姓常的,不能叫人看轻了,常巧姑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也是发愁我跟你姐夫没本事,帮了不你不说,还总是给你添麻烦。” “一家人何必说这种话?姐夫人那么好,咱们家可是还要靠他呢,”也难得常巧姑嫁了窦恒这样的男人。 解决了海氏的事情,常相逢回到荷花巷之后,便开始着手搬家,毕竟做为龙宫水席楼的大厨跟另一位东家,她不可能真的当甩手掌柜。 妹妹要搬走,常巧姑自然不太放心,每天龙宫小吃一收摊儿,她就跑到庙后胡同常相逢的新居去帮忙收拾,而今天,她推门看到院子正中坐的一位妈妈,而蓝衣妈妈身后还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不由有些讶然。 “姐你来啦,一先坐一会儿,我这儿还没完呢,”常相逢看到姐姐进来,恨不得立马跑到常巧姑身边,可是她看到吴妈妈冷峻的脸,还是忍了下来,“这位是吴妈妈,是我专门请来教导我的,你快来跟吴妈妈打个招呼。” 常巧姑在白园呆了几年,这样木着一张脸看谁眼里都带着刀,恨不得一眼就将你从里到外扒拉个干净的妈妈她也是见过的,“见过吴妈妈。” “原来是常姑奶奶来啦,您先请屋里坐,我跟常姑娘练完仪态就请她去跟您说话,”说罢转头冲身后的小姑娘道,“燕儿,请姑奶奶进屋,上茶。” 由于对这种“嬷嬷”有种本能的惧怕,常巧姑老实的跟着燕儿进了正屋坐下。 常巧姑呆呆的看了站的笔直的妹妹一眼,见她冲自己点头,有些无措跟着那个叫燕儿的小姑娘进了正屋。 “姑奶奶您请用茶,”燕儿显然是调/教过的,用青花茶碗给常巧姑奉了杯茶之后,拿了拖盘就要退下。 “燕儿,你先等等,我问你,外头的那个妈妈是谁啊?还有你,你们怎么跑我妹妹这里了?”自己不过这两天有点儿忙没过来,妹妹这屋子里连格局跟摆设都变了,常巧姑有些摸不着头脑。 “奴婢是吴妈妈买来服侍姑娘的,”燕儿向常巧姑一屈膝回道,“至于吴妈妈,奴婢就不知道了。” 才两天时间,妹妹身边自己又是丫鬟又是妈妈的?常巧姑透过半启的窗棂向外张望,只见妹妹一身浅绿绣花褙子暗黄立水裙盈盈立于庭间,螓首微抬,双手放于腹间,脚步轻抬款款向前,这样的妹妹常巧姑还是头一次看见,一时愣在那里。 “哎呀,累死我了,这可比炒一桌菜累的多,”常相逢听到吴妈妈说自己做的不错,可以休息了,提了裙就往屋里跑。 吴妈妈知道常相逢的心已经飞了,又看她耐着性子完成了今日的课业,也就不再加量了,可是没想这丫头这么冥顽不灵,“姑娘,我教你的就是平时的举止仪态,如果姑娘只是在练的时候装装样子,一下课就这么弓腰耸肩的,还不如不要受这份罪呢!那些大家小姐,从睁开眼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这些,学的也是这些,那些礼仪规矩是跟着骨头一起长的,姑娘你已经十六了才开始学,要是再不警醒些,哪里瞒的了人?!” 第45节 “噢,知道了,吴妈妈,我错了,”常相逢心里暗叹。自己两辈子几十年的习惯,现在为了个男人要改正啊,“我慢慢走,安静的走,”走出气质来! “姐,你干啥呢?”常相逢提了气“轻轻”的坐在常巧姑对面。 “啊,我看你呢呗,你这是干啥啊?这吴妈妈是哪里来的?还敢管你?”关键管了,常相逢还不还嘴,老实听着,这也太叫常巧姑惊诧了。 干啥呢?给自己换层皮呗,常相逢想耸肩,最终还是忍着身上的痒痒安静待着了,“没什么,这吴妈妈是我特意请来的,专门教我这些大户人家的礼仪规矩,这才两天,我浑身骨头都是疼的,你看我现在,连坐姿都变了,不过姐,你以前不也应该受过这种训练嘛,我咋也没看出来你跟旁人有啥不同啊?” “我?我可是进了白园当丫鬟的,嬷嬷们可不会教我们这些,我们学的是怎么伺候人,做丫鬟的哪里敢像你那个样子走?”回想到自己以前的日子,常巧姑失神的一笑,“说到这个,我还真要谢谢你呢,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只怕还在白园里当粗使丫头呢。” “自家姐妹说这个做什么?那我还不得说,如果没有姐夫,我只怕不知道被段天生卖到哪里去了呢,”想想自己从洛河里被捞出来的时候,常相逢心里都在后怕,“也幸亏明奕是个好人,给了我个板指-” “明公子马上要下场了吧?你真的信他-”看那个吴妈妈的穿着打扮说话声气,就不是一般的妈妈,这种妈妈能花钱请来?常巧姑有些不相信,“这是明家送来的妈妈?” 明家只怕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跟令狐俨合伙做生意了呢,想到谭氏看自己的表情,常相逢想撇嘴,连忙忍住了,“不是,是令狐大东家推荐来的,说吴妈妈以前是官宦人家的陪嫁妈妈,后来那家人获罪了,被卖了出来,后来被令狐家买了。” “这样啊,令狐家还敢买获罪官宦家的奴才,可是现在他将人送到你这儿,你放心用?”常巧姑想的远一些,妹妹是个大姑娘,若是身边不是自己人,那太可怕了。 宅斗电视小说常相逢看瞄过一些,可这些离自己也太遥远了些,“你放心吧,这位吴妈妈有个孙子,说是进了水席楼当学徒呢,她好好教我,我好好教她的孙子就成了。” 见常相逢说的笃定,常巧姑也不再多劝,转头看向屋里,“这里了也是吴妈妈帮着布置的?” 以前自己这里顶多就是个干净整洁,可现在这间被吴妈妈定为燕息处西屋,虽然用的东西都不高档,可是迎枕靠垫还有桌布椅搭颜色搭配的楞是多了份温馨和舒适,而常相逢闲了就回屋躺着的毛病也被吴妈妈诟病,说是太过懒惰,哪有人大白天回家就上床的? “这也是术业有专攻啊,人家这才叫会‘生活’,哪像我,只会挣不会享受,”常相逢偷眼向门外望了望,发现吴妈妈并不在外头,忙舒服的靠在大迎枕上伸了个懒腰,“现在连伸懒腰都是个奢侈的事情了,唉,这大家闺秀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见妹妹恨不得在炕上打滚儿了,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妹妹确实要有人好好教教了,不然别说将来真嫁到明家,就算是嫁到普通人家,也没有儿媳妇行事这么不讲究的,“你啊,这些年光顾着干活了,娘也顾不上,是该有个人好好教教你了。” “唉,好吧,我以后的主要功课就是把自己变成个淑女,”虽然这条路比学炒菜还要艰难。 “不过你这地方多两个人,就有点儿小了,能住下不?不是还有锁住呢么?”常巧姑推开窗子,“要不在屋后叫你姐夫带人来再盖上几间?” “不用了,锁住现在搬到水席楼住了,吴妈妈跟燕儿一人住一间厢房,不过吴妈妈非要叫燕儿给我‘上夜’,把我乐死,弄一群丫鬟跟着,我就真成了大家小姐了?”开什么玩笑,常相逢才不会给自己找罪受呢,“我跟她说我身边有人睡不着觉,而且也从来不起夜,吴妈妈才算是放过我跟燕儿了,你想想,叫一个连十岁都不到,正长身体的小姑娘伺候你上茅房,变态不?” 常巧姑不知道啥叫“变态”,但想想燕儿那瘦兮兮的样子也觉得不太合适,“你说的是,咱们都是苦日子过来的,那种事折寿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国庆节,小百姓一个没啥庆祝的,多更一些吧!我爱你,中国!!!! ☆、第93章 九十四银子是个敏感的东西 令狐俨给常相逢派的雕花师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姓古,人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见到常相逢之后也不摆谱,大家都是凭手艺吃饭的人,也没有多寒暄,常相逢直接上灶做了几道菜出来,然后跟古师傅商量了如何摆盘跟雕什么样的花卉在上面,而古师傅对常相逢的“牡丹燕菜”赞不绝口,直道心思精巧,居然能拿白萝卜做出这样的美味来。 “我是万万没想到大东家新开这水席楼当家的居然是位女师傅啊,”从厨房出来,两人在前堂坐了,锁住忙为两人泡了茶奉上,才去做其他的事。 “古师傅说的是,只怕其他几位师傅也是这么想的,”常相逢看了一眼厨房中还在围着自己那几道菜研究的厨师们,淡淡一笑,“大东家要做这水席楼,自然不是随便开个小摊子,所以这水席我也没打算瞒人,该教的我都会教,这也没有头灶成天围着锅台转的理儿不是?”、 古师傅被常相逢的坦诚给吓了一跳,同样也瞟了一眼厨房方向,“你要教他们?这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就不说了,我在这行当从小学徒干起,整四十年了,您这水席一出来,只怕整个洛阳都会闻风而动,这菜谱要是流出去-” “这就是令狐大东家要考虑的事情了,古师傅,我刚才做菜没有瞒您,而且您也说了,在这一行几十年了,您会卖出去吗?”对令狐俨这点儿信心常相逢还是有的,如果连这些人都拿不住,令狐俨干脆别在商场上混了。 “我自然不会,不瞒常师傅,我家几代都是令狐家的奴才,只是当初令狐老东家看我伶俐又好这个,才将我送到酒楼里学了这门手艺,也就是凭着这门手艺,我现在的日子过的不比一般的管事差,可是我是令狐家家生子儿的事实不会变,这背主的事儿我可不会干!”古师傅连连摆手,旋即也想到被派到水席楼来的二灶们,只怕自家主子都有的是办法叫他们闭上嘴。 “瞧我真是瞎操心了,主子会没有自己的安排?”古师傅自失的敲敲自己的烟袋锅,笑道,“我有个小闺女儿,比常师傅小几岁,现在在家里,养的跟个小姐似的,唉,亏得还是我的姑娘,结果连个鸡蛋都不会炒,”可人家常相逢,居然就能在一家大酒楼里当了半个东家。 “能无忧无虑长大就是她的福气,不然人家怎么说,‘但愿我儿愚且鲁,平平安安到公卿’?有父母照顾,是她的最大的福气,”看古师傅提起女儿的神气,常相逢就知道他一定很疼爱这个女儿,“古师傅雕出的花式栩栩如生,想来您的女儿一定也聪明伶俐。” “不过是几分小聪明罢了,”听人夸自己的女儿,古师傅笑容满面,“唉,养的太娇了,我那个婆娘成天嘀咕着到太太那里讨个情儿将她放出去呢,那闺女哪里会服侍人啊。” 这个常相逢倒不好接话了,这阵子跟着吴妈妈也听了许多大户人家的“规矩”,知道但凡是这些人家的家生奴才,生下儿女也是主人的私有物,到了年纪是要进到主人家“服役”的,哪怕在自家养的再娇,该去伺候人的,照样也是什么活都要做的。 两人聊聊酒楼的事情,再聊聊儿女经,倒也很快的熟悉了起来,常相逢有了自己的事业,家里又有个吴妈妈帮着照看,日子过的飞快,不觉就进到了二月初一。 “我前几天跟明家人说了这水席楼是咱们合开的事,这不令狐老太太派人请你过去一趟,”令狐俨一大早就到了寿春前街。 “呃,我知道了,现在就去?”这马上要开张了,令狐俨才跟明家人说,也太没有诚意了些,不过这事儿跟她没有多少关系,她跟令狐俨合伙的事情一早就写信告诉明奕了,至于明奕有没有告诉明家人,那是他的事了。 “我只怕明家那边儿-”令狐俨其实也是有私心的,以自己姑祖母的性子,如果一早知道这水席是常相逢做的,只怕早就叫人过来将常相逢接到自己府里了,可是令狐氏真的能替常相逢实现她将洛阳水席传遍永安的愿望吗?“如果明家人说你什么,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好了,商人重利-” “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不可能跑到明家去说我会水席,而当初明家人尝到水席的时候,肯定问了这厨子是你们从哪里淘来的,而你跟百老太太,自然不会跟她们说实话的,”常相逢点头道,“我会实话实说。” “那你,”虽然常相逢跟自己签了契约,可是如果明家说同意明奕娶常相逢为妻的话,“我那个姑祖母可不是一般人,她的话你要想清楚。” 这人也有担心的时候?常相逢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自己?我是那种被人三言两语就能哄去的人?” “你这个人吧?”令狐俨几不可见的咬牙,这世上各色人他都见过不少,可是像常相逢这种,从来都在不他意料之内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我还真不好说,”她见到令狐氏会发生什么事,令狐俨还是想不出来,“毕竟那边是明家。” “我这个人公私向来都分的很清楚的,何况我跟你合作也是明奕同意了的,”常相逢看向门外的小轿,“我现在就去?其实你应该跟他们说的再早些,你看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顾及这些事情,幸亏你跟明家是亲不是仇,不然人家把我关到初三,你这生意就完喽!” “常相逢!你就不能正经些!”令狐俨被常相逢这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气的脸色发青,他好像在这个女人面前就没占过上风,不对,是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有把他当回事过!“我还是明奕的亲表哥呢!” 说不过自己了开始摆表哥的架子了,常相逢回身,扬唇,双手交于小腹前,用吴妈妈教的最标准的福礼向令狐俨一礼,“是啊,表哥万福!” “啊,对了,我还得回去叫上燕儿呢,听说有些规矩的人家没有姑娘一个人出门的,我也得带上自己的小丫鬟才有派,”常相逢不等令狐俨反应过来,轻巧的出了水席楼的大门,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留给令狐俨。 紫芝堂里令狐氏冷冷看着一身水蓝褙子,梳着元宝髻头插玉钗的常相逢,心下微嗤,看来这丫头真是靠上了令狐俨了,竟然连羊脂玉钗都戴上了,出门还配了丫鬟? “相逢见过老太太,”虽然知道令狐氏今天请她来肯定不是叙旧聊天,可是面前的人毕竟是明奕的祖母,该有的尊重是一定要有的,常相逢依着吴妈妈教的规矩,认认真真的给令狐氏行礼。 这礼行的也算标准,比之前好多了,可惜令狐氏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起来,前天她从百氏那里听说了令狐俨跟常相逢合作开水席楼开始,她对娘家就怀着气呢,自己那个嫂子有多奸滑她太清楚了,现在跟她说是才知道这“水席”出自常相逢之手,令狐氏如何能信? “之前我听说你想跟着我孙子,本来么,以你们常家的门第,你这些年的经历,想进我们明家,做妾也是不能够的,”令狐氏并没有叫常相逢坐下,而是端起了茶碗轻抿一口淡淡道。 然后类?这才是明家长辈该有的态度吧?常相逢倒也不生气,保持得体的微笑“倾听”令狐氏的下文。 “可是那次我一见你,就看出你是个能干的,而我那个孙子还是头一次对一个姑娘动了心,我这个做祖母的也不想做那种棒打鸳鸯的老糊涂,就想着要成全你们,”看常相逢毫无羞色的认真听自己说话,令狐氏强压心中的火气,“可是你却做了什么?” 敢情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了,可是为什么类?老奶奶你管的真的好宽啊,常相逢忽闪着大大的杏眼无辜的看着令狐氏,“老太太,您叫我过来到底要说什么?如果您是要来告诉我,我的出身根本配不上明奕的话,那你不必说了,我很清楚啊,明奕也很清楚,所以我才会跟令狐大东家合作,想着开个水席楼,虽然不能提高我的出身,但是我想如果我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那跟明奕的距离应该会近一些,呃,我还想声明一下,出身不是我能选择的,而且我也从不以我的出身为耻。” 一个人的出身是从她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定下的,常相逢无从改变也不打算改变,更不会认为认个什么好“干爹”就可以掩耳盗铃,那么唯一可以拉近跟明奕距离的方法,就是自己有可以拿得出手的财力了,虽然官宦之家跟商贾通婚不算是什么得意的事情,可也不是没有。 令狐氏被常相逢这副浑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态度气的够呛,这丫头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老实在家里呆着,等着奕儿成亲之后我保证一定会叫他纳你为妾,但是这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事情再也不许了。” 叫她老实呆着等明奕成亲之后纳自己为妾?这老太婆还真敢说,“老太太您好像误会了,我从来没有与人为妾的想法,至于我做不做生意,实在是我自己的事情,外人说什么我是不会放在心里的。” “看来你是被令狐家的富贵迷了眼了,怎么?不想做妾,你以为你到龙宫里游了一圈儿,又会做几道菜,就能嫁给令狐俨那小子做正头太太?我劝你还是放明白些吧,令狐家哄着你拿出看家本事罢了,哼,以为送你只玉钗就算是进了令狐家的门儿?”令狐氏人老视力却还不错,常相逢头上发钗的品相极好,绝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有的。 “老太太说这只钗啊?叫您老失望了,这钗还真不是大东家给的,至于我跟令狐家是什么样的关系,好像没有必要跟您解释,如果老太太今天来是提醒我别轻易上当的,那我常相逢谢谢您了,您没有别的交代了吧?告辞了,”常相逢轻轻扶了扶头上的发钗,这钗是关氏给的,据吴妈妈说是好东西,临出门时吴妈妈特意给她插上的,没想到起了这么个作用。 令狐氏没想到常相逢向自己一礼转身就要走,气得一拍炕几道,“你给我站住,我还没有叫你走呢你敢自己走?谁教你的规矩?我告诉你,你若想进明家的门儿,就乖乖的听我的安排,你想跟执信开水席楼我也依你,但是这生意上的事你不懂,我会派个管事过去,以后你老实呆在后厨做菜,前头的事情你不必管,至于你的月例,我会照着府里姨娘的例叫人每月给你送去,还有,”令狐氏看着常相逢身后的燕儿,“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会干什么?我给你派个大丫鬟和一个妈妈过去照顾你的起居。” 我呸!这是做什么?你是强盗么?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这个令狐氏更狠,直接囚禁了自己,给明家做赚钱的机器?常相逢都要仰天长笑了,“老太太不愧是令狐家出来的,打的一手好算盘啊,我倒要问问了,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别说我常相逢还活的好端端的,就算是我那天遭遇不测,这遗产里也没有你的份吧?你抢钱哪?穷疯啦?敢情明家的银子都是你抢来的?你抢钱好歹也掂把刀来吓唬我一下啊?没准儿我一害怕就将自己的股份双手奉上了!” “真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明家老太太,我出去的时候顺路到保和堂给你请个大夫瞧瞧脑子?”常相逢已经被令狐氏气的将吴妈妈这几天的训练成果直接扔到爪哇国去了,“听说你两个儿子都爱纳妾,原来我以为是你是个后娘没有教导好两个儿子,现在才知道了,敢情不是因为你儿子太渣,而是可以通过纳妾来抢夺别人的财产,我听说过霸占妻子嫁妆的,还没听说过看上别人的财产,就将人家姑娘强纳为妾来达到霸占人家财产的呢!要不要我出去的时候在你们府门外喊一喊?叫洛阳城里的乡亲们都长长见识?” “你,你,我今天就告诉你,想进我们明府的门,你死了这条心吧!”令狐氏被常相逢这泼辣的态度气的一口气差点儿憋过去,哆嗦着手指指着屋门道,“给我出去!” “我早就想走了,你要是早些叫我走,不是也不用听我说这些大实话了?还有啊,老太太,你就算是看上了我在水席楼的份子,也等我们的生意开张了,挣下银子了再来啊,这算什么事儿?万一我一害怕,不会做菜了,你又是丫鬟又是妈妈的不是白派了?”常相逢仿佛在看一个蠢货,无奈的摇摇头,昂道出了紫芝堂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好过节,出去的人后悔不? ☆、第94章 九十五未来的婆婆 九十五、 “常姑娘请留步,”谭氏听说令狐氏请了常相逢过来,忙带了人过来,在堂外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相逢见过大太太,我出来的时候不短了,酒楼里还有事呢,告辞了,”这是明奕的亲娘,常相逢实在不想跟她有什么冲突,裣衽一礼就要告辞。 “常姑娘是不想跟我说话?”谭氏上前一步,含笑道,今天婆婆的作为确实叫她赧颜,“我是特意在这里等常姑娘的。” 好吧,明奕亲妈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常相逢无奈的点点头,“太太想在哪里谈?” “你不是要走吗?我送你几步,”谭氏看着面前的常相逢,跟初次见面比起来,常相逢明显是“收”了许多,看仪态好像还是经人指点过的,只是,谭氏心里摇头,有些东西并不是你穿了锦衣,戴了玉钗就可以的。 “常姑娘,今天老太太唐突了,冒犯之处还请常姑娘莫要放在心上,”两人在一处假山旁站住,谭氏转身冲常相逢道,“就像常姑娘所说,无心与人为妾,我也不愿意儿子小小年纪就耽于美色,至于纳妾,如果三十无子才可以。” “大太太说的没错,说纳妾是为了开枝散叶什么的,在我看来,简直就是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好色之心想出来的借口,依我看,三十无子方可纳妾还不如五十无子直接过继呢,虽然我出身蓬门,可是也听说过不少因为妻妾相争闹的家宅不和的事情,严重的还出人命呢,”不论谭氏出于什么目的跟自己说这些,她的观点常相逢是绝对支持的。 谭氏没想到常相逢会如此回答自己,不由扬眉道,“常姑娘的意思?你不会是想-”这怎么可能?常相逢不应该会有这么可笑的念头吧? “其实执信也是个好孩子,你们现在又一起做生意,你嫁过去最少也是个贵妾,而且行商之人规矩少一些,”如果常相逢跟令狐俨生了情,倒是件不错的事情。 真真是极品一家人啊,常相逢现在真的有些动摇了,自己能不能跟这样的家人和睦相处?“我从来没有想过给人做妾,任何人!我跟令狐大东家也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这个明奕也是知道的,还有,刚才令狐老太太的话,我会当做没听过。” 如果常相逢不提自己的儿子,谭氏还会因为常相逢不肯与人为妾而高看她一眼,可是一个行商的女子,居然肖想明奕的正妻之位,这心未免也太大了一些,“你嫁给谁我不会管,但这人绝对不会是我的儿子!” 虽然常相逢能够理解谭氏的想法,可是她的态度还是伤到她了,常相逢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的委屈跟愤懑,颔首道,“大太太您不喜欢我我明白,其实我也想不出用什么方法叫您喜欢我,”说到这儿常相逢轻叹一声,向谭氏一礼道,“如果大太太没有其他的话要说,相逢告辞了。” 谭氏愕然的看着常相逢,她的反应完全出乎课氏的意料,没有想像中的嚣张,也没有据理力争,更没有可怜巴巴的哀求,常相逢就这么走了?“就算是你是什么‘福女’,会做水席,我也不可能答应你嫁进明家!” 谭氏冲着常相逢远去的背影大声道。 “师傅,你回来了?”从常相逢走后,锁住便守着水席楼的大门等着她了,现在看到常相逢从一顶蓝布小轿里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你不在厨房里干活,跑出来干什么?要是再叫我发现你偷懒,你就给我回半个店儿去!”常相逢心里正不痛快呢,窦锁住就送上门找呛来了。 锁住被常相逢黑沉沉的脸吓的一个机灵,忙挠着头跟常相逢解释,“这不是今天最后一批材料送来了,冯师傅叫我等你回来了进去看看,没问题了还要签字儿呢,”每天收到的食材要有专人负责签收,这是常相逢定的规矩,而最初这项工作常相逢亲自负责。 “我没跟你说过?叫你进厨房的时候要戴上帽子?你个做吃食的,拿手挠什么头?”常相逢瞪了锁住一眼,抬腿往后厨走。 自己还是老实躲着吧,不然等着自己的就是暴风雨啊,锁住一缩脖子看着同样不敢出声的燕儿,用眼色问她出了什么事儿。 出什么事儿?燕儿哪会知道啊,从她被常相逢挑中做了她的丫鬟之后,从来就没有见过常相逢发脾气,燕儿每每感谢老天自己跟了个好主子,吃的饱穿的暖还不挨打受骂,可是今天燕儿亲眼看到自家姑娘居然敢到一个跟天宫一样的大宅子里跟个穿金戴银的老太太吵架,到现在她都还没有缓过神儿来,一直都在懵懂之中。 “瞧你那傻样儿!我师傅也不知道带着你出去干嘛使?真遇到事儿了,也甭指望你帮忙,”锁住对燕儿的表现十分不满,忍不住开口训她。 “还有,我师傅明明是坐着明家的轿子去的,咋换了轿子回来了?这你也不知道?”锁住又瞪了燕儿一眼。 这孩子现在怎么这么啰嗦?常相逢身后锁住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才多大?你有事儿问我,是我不想坐明家的轿子,自己在街上喊了轿子回来的!明白了?” “明白了,还有,刚才胡管事来了,说是下午府上的老太太想见见您,会派轿子来,”被师傅当场抓包,锁住再不敢多言。 今天是自己拜见“老太太”的良辰吉日?常相逢点点头表示收到,直接去了后头的仓库验收食材去了。 “常姑娘请坐,这些日子忙着开张的事情,累了吧?”过了中午,百氏就派人将常相逢接进了福寿堂。 “没事儿,自己的生意,忙是应该的,”因为有上午明家的事情,常相逢与人聊天的兴致并不高。 “上午的事情叫你受委屈了,这都怨我,我也不瞒你,是我不叫对外声张水席是你制的,”百氏对常相逢的性子有一定的了解,因此也不跟她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人家跟自己说实话,常相逢也没有什么可怨怪的,“老太太言重了,在商言商,新产品发布之前保密是很正常的。” 今天上午常相逢在紫芝堂跟自己小姑对呛的事情百氏已经收到消息了,对自己小姑的表现百氏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虽然她也有些害怕常相逢因为明奕的原因倒向明家,可是自己小姑没脑子的行为也叫她很不好意思,“执信他姑祖母人一老就有些糊涂了,说话冲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还有你跟我们令狐家合作的事情,你放心,跟执信签契书的是你,账目我们也只会跟你照头!” 不愧是令狐家的老太太,办事儿就是敞亮,常相逢原来还真有些担心令狐氏跟令狐家勾搭上了,跑出来夺了自己的股份呢,毕竟她在这些豪门面前,一点儿反抗的力量都没有,“那就谢谢老太太了,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原本我还想着要怎么留上一手呢!” 这丫头,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吃亏,百氏含笑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我们令狐家世代从商,最讲的就是一个信字,不论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咱们既然签了契约,我们一定会照着契书写的来办的。” “不瞒你说,在我眼里,常姑娘的水席并不仅仅是二十四道菜那么简单,我也希望它能成为除了‘信’字之外,我们令狐家的另一道招牌,所以常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就算是执信不好办的,我也会尽力满足,”百氏静静看着常相逢,“包括你的婚事。” 第46节 “我的婚事?”唉,其实现在对她来说,事业真的比婚事来的更重要,可惜就算她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老太太可以说服明家接受我?您应该已经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跟令狐老太太吵起来的吧?”做妾不可能,献产更不可能了,将自己辛苦得来的报酬拱手与人,常相逢没有那么高的情操。 “如果老婆子说这世事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呢?这一点儿想来常姑娘跟我的看法是一样的,”明家内里如何,再没有比百氏更清楚的了,明奕就算是中了武进士,可这做官哪有不花银子的,明家想重兴,没有银子开路能行? 听完百氏的理由,常相逢也不由愕然,“这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说的就是明家吧?想到这儿常相逢不由轻笑出声,“老太太真是好头脑,你说帮我,其实还是要我帮我自己,而且我帮了我自己的同时,也在帮你们令狐家啊。” 百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也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做了就不怕人说,“你不要以为我没有帮你,如果没有令狐家护着,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先不说能不能挣到万贯家产,就算是挣到了,能保得住?” “没有家族的保护,你一个姑娘家,越有钱就越危险,这样的事当年我就遇到过,”百氏看着常相逢,“我知道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人世间的险恶你知道的太少,一个‘盗’字,就可以抄了你的家!还有你是姓常的,如果有人想要害你,随便找你一个族人就可以卖了你!” “我明白老太太您的意思,我之所以不会遇到您刚才描述的事情,是因为有令狐家在,而对我的保护,是你给我最大的帮助,”常相逢不得不佩服百氏的“厚黑”,“看来我跟老太太要学的还有很多,这么一说,没有令狐家,我就处境堪忧,其实吧,您根本不必跟我说这些的,就凭令狐大东家几次助我,我都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今天是怎么了?若是我记得没错,水席楼可是马上要开张了,”从福寿堂出来,常相逢又被请到了令狐俨的书房。 令狐俨已经对常相逢总是异于常人的表现无感了,就像现在,她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因为陡然进了男人的书房而忐忑不安,而是饶有兴致的在自己书房里四下打量,“怎么了?我书房有什么不妥当的?” “没,没有,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满屋子都是账本呢,没想到啊,这么多书,”常相逢被令狐俨高及屋顶的书架给惊着了,“我能不能借几本回去看看?” “你还看书?那等会儿你到那边令狐家的藏书阁里去看看,这里的书只怕没有你喜欢的,”令狐俨对常相逢会看书有些不太相信,“这里的多是史书,你未必爱看的。” 史书自己确实不爱看,常相逢点点头,“那谢谢啦,书肆里的书都太贵了,我看书就是消遣,”她要看奇闻杂记之类的,花钱买有些不划算。 “好了,你找我来也是因为上午的事情?如果是的话就不必了,你那个姑祖母算盘打的可真好,听的我吓死了,姓令狐的都这样?”在令狐俨面前常相逢有些摆不出“淑女范儿”,直接靠在高背椅上抱了茶杯道。 “看来吴妈妈没有尽力教你啊,哪有女子如此坐姿的?”令狐俨不悦的皱了皱眉。 “行了,我什么样儿你还不清楚,吴妈妈好好教我了,可是一天到晚这么端着,太累了,没有女子如此坐姿不也没有女子跑男人的书房里坐着的?”常相逢想舒服的伸伸腿儿,可是嘴里再犟,她还是忍下了,“你叫我过来到底要说什么啊?刚才老太太已经承当我了,分成的事情只跟我照头,我可告诉你,女人可不能没了钱,而且我跟你合作也是来赚银子的,你别跟我说为了嫁进明家,叫我拿股份讨好明家老太太啊,那老太婆,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呢,我都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啊,不好意思,她是你姑奶奶!” “她早就是明家妇了,”令狐俨微微一笑,这女人嫁鸡随鸡,娘家于自己这个姑祖母来说,根本就是个摇钱树罢了,“不过你也不在下,这世上你跟钱最亲了吧?如果换做别的女子,早晚是要嫁到明家去的,手上的股子能换得一世安稳,也不算差啊,”别的女子只怕想的是如何用自己的优势谋正妻之位了。 “我的婚姻是两情相悦的终局,而不是利益交换的产物,你别当我傻啊,我可是知道的,在永安,嫁妆也是归女方的吧?我人还没嫁明奕的,嫁妆就先交到明家人手里?开什么玩笑?”自己要嫁给明奕,那应该是属于明奕的银子全交到自己手里好伐? 这丫头倒是乐观的很,令狐俨无奈的摇摇头,“既然我祖母应了你,你自己又是个主意正的,咱们说说初六的事儿吧,我请你过来也是说这个的。” ☆、第95章 九十六陪客? “哦,我还以为,”常相逢干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咱们初二开张,初六有什么事?”常相逢现在的工作重心是二月二开张这天,她估计单点的和点自己准备的简约版水席的会多些,全套水席闪亮登场的可能性不会太大,毕竟大家对新生事物,尤其是昂贵的新生事物还是会持观望态度的。 “初六是洛阳县龙大人母亲的寿日,我已经接了龙家的宴席,人不算多,九桌,不过到时候知府钱大人会到场,至于李巡抚会不会来不太好说,”令狐俨含笑将桌上的帖子递给常相逢。 “妈呀,这洛阳城里的大佬们都来了啊,”常相逢一一看过,有些想不明白,“龙大人不在自己家里设宴?”难道令狐俨给他掏了广告费了? “咱们洛阳是知县附廓,一座洛阳城,巡抚,知府,同知,跟知县还有其他的官吏,龙大人的官邸如何能装得下?何况龙大人自来洛阳,两袖清风,府上人口又少,这寿宴也张罗不起来,”令狐俨笑着为常相逢解释。 龙知县两袖清风?常相逢嘴一笑,她来洛阳也一年多了,还真没有听说过这个好干部,不过她不得不赞令狐俨是个人精儿,如果是知府家设宴,就算是用水席,也得她们上门服务了,这龙宫水席楼的招牌就打不出去了,“那女眷呢?” “女眷们抛头露面的不方便,还是要在官邸的,福满楼的大厨会过去,你只管带了人将这十桌给做就好是了,”令狐俨有些担心常相逢一人应付不来,“你回去好好想想,毕竟一次开九桌备两桌,你又是一个人,有什么能提前准备的,我叫人帮你准备好-” “不用了,这两天我已经在试了,二灶们也都是老干家儿了,初二到初六也有四天呢,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常相逢小时候给父亲打过下手,这些日子也没有少跟二灶们磨合,十桌酒席不算多,她可以应付的来。 听常相逢说的笃定,令狐俨放下心来,“菜品的事情我不懂,但却是咱们酒楼立足的根本,有劳常姑娘了。” 说完公事,令狐俨并没有立马送客,而是跟常相逢说起了明奕,永安的武科设在三月,明奕再过一个月就要下场了。 其实常相逢挺想念明奕的,也担心他实力到底如何,现在令狐俨主动提及,真是正中下怀,“大东家,我见识少,你觉得明奕的武功到底如何啊?能考的上不?”她觉得明奕的功夫挺好,可是别人怎么样常相逢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你见过比明奕武夫好的么?” 比明奕功夫好的?他还真见过不少,令狐俨看着一脸郑重的常相逢,有些哑然,“比明奕功夫好的人很多,不过永安武科不单是武艺,还要考举子们的兵法策略,甚至连四书五经都要考上一回的,皇家取才讲的是‘以策顺定去留,以弓马定高下’,明奕四岁开蒙,若不是后来执意从武,一个文举也是能考得到的。” 看来永安是要综合型人才了,常相逢点点头,这下好了,武艺上低下,文化上高些,“那你的意思明奕应该能过了?只是现在不打仗,这武进士能当官么?是不是很闲那种?”据常相逢所知,明奕可是很有抱负的,这武官不打仗,怎么升职啊? 既然常相逢担心这个,令狐俨开始给她科普,当常相逢知道永安因为几十年没有战事了,武将在朝廷的地位已经不及文官,而且许多中了武进士的人人都弃武从文开始做什么“知县,知府”时,常相逢皱眉道,“那明奕怎么办?他肯定不愿意这样,”而明家估计很乐意这样。 “如果明奕名次靠前,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朝廷惯例,武状元授正三品的参将,武榜眼授从三品的游击,武探花授正四品的都司。二甲授正五品的守备,可是如果弃武从文,又不是正路子文进士出身,想升到五品,要顺风顺水十年功夫,”令狐俨有些不明白常相逢为什么一副不赞同明奕从文的神色,“谁不希望家人平平安安的,你好像很想叫他上沙场?” 常相逢不相信令狐俨不知道明奕的抱负,“不是我想叫他上沙场,而是我支持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就像我想做什么,明奕从来不反对一样,不过按你说的,明奕就算是中了武进士,只怕也没有仗可让他打的,”其实无仗可打的永安,更叫常相逢喜欢,“要是什么剿匪之类的,规模不大又不太危险的叫他试试就好了。” 令狐俨被常相逢的奇思妙想给逗乐了,这真是既要巧,又要好,敢情这世上的事儿得按她的意思来,“有没有匪可剿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海边儿不太平是真的,将来未必会不打仗,真到了明奕上战场的那一天,你可不要哭!” “海边不太平?”常相逢愣了一下,永安现在是个什么年月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平?跟谁要打仗啊?” 到底是女人啊,令狐俨终于觉得常相逢像个女人了,“说了你也不会懂,前阵子有消息倭人占了高丽,算了,倭人跟高丽是哪里你也不一定知道,反正是,如果明奕真的想上战场,未必没仗打。” “高丽是永安的附属国?倭人?是不是住在一个岛上?”常相逢拧眉道,如果自己的猜想是真的的话,那这个时代跟自己生活的地方还是有异曲同工的地方的。 “你连这个都知道?这倭人所居之地狭小,岛上物产不丰,岛民多为匪盗,起初只是劫掠过路船只,没想到现在居然占了高丽保州,”令狐俨摇头道,“我估计高丽王用不了多久就得想朝廷求援了。” “那就是真的要打仗了?跟倭人打不是要靠水军吗?明奕又不会,”实现抱负固然重要,可是平安更重要,“明奕就算是中了进士,也是新兵啊,应该不会上战场吧?” “明奕最大的理想就是恢复当年历城侯府的荣光,而在永安,没有军功怎么可能封侯?”令狐俨给常相逢泼了盆冷水,“只要他进了三甲,估计会请缨的。” 常相逢呆呆的从令狐府出来,所有的好心情全被从令狐俨那儿得到的消息给吹散了,现在她是应该求老天保佑明奕中进士呢还是求老天保佑他落榜呢? 由于过完年令狐俨已经请四喜班到处演再次改编过的《善娘记》,因此几乎整个洛阳城的人都知道善娘在龙宫里除了得到了浆面条的方子外,还得了仙女赐的一本菜谱,因此出自龙宫,所以称之为“水席”,而在半月之前跟令狐家有生意来往的大主顾,都收到了龙宫水席楼开张的帖子,而水席楼里卖的就是这套得自龙宫的“水席”。 虽然对这个“故事”持怀疑态度,但真到初二这天,还是有不少有钱有闲的老饕们来到水席楼一尝水席的真面目。 因为对“水席”怀着极大的野心,令狐俨一大早也过来守在楼里,跟着常相逢将整个水席楼上下巡视了一遍,又进了后厨看了常相逢的准备,才淡淡道,“我到账房去,前面有云掌柜,后头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常相逢如一个即将上场的将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二灶跟小工们,“这里有我们呢,一准儿不叫客人们失望!” 有前期的宣传跟令狐俨的人面,龙宫水席楼的开张生意并不差,而且常相逢的水席也没有叫那些闻名而来的食客们失望,整整一天,常相逢几乎没有闲下来,水席楼的规矩是酉末(晚上七点)打烊,等常相逢清点完食材,已经过了戌时才堪堪忙完,她交待锁住锁好门门窗,抬眼看到账房的灯还亮着,便知道云掌柜还没有走,带了燕儿敲门进去。 “呃,大东家也在?怎么样?你也是来看账的?” “开张生意,看看怎么样,”令狐俨似乎心情很好,笑着一指对面的椅子,“常姑娘请坐,胡万给常姑娘倒杯茶。” “看你的脸色今儿的生意就差不了,快跟我说个数,有多少,”喝不喝茶根本不重要,常相逢最关心的收入啊收入。 “你是大厨,今儿做了多少菜你心里没数?大概算算不就知道了?”令狐俨有心逗她,莞尔笑道。 “中午那会儿还成,我还自己画‘正’字想着算算呢,可是到了下午,哪里还能顾得上啊,唉呀我的天啊,这样下去我非不长个儿不行,”这劳动强度,常相逢一天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云掌柜你快告诉我个大概的数,我要回去歇着了。” “把账本给常姑娘瞧瞧,”令狐俨被常相逢担心自己“不长个儿”的话给逗的哈哈大笑,常相逢的个头儿在女子中也不算太低,可也绝算不上高的,原来她还有这样的苦恼,“待你看了账上的数目,我保证你再累也甘心。” 确实是,常相逢看着流水上总后那一个数字,讶然的看着令狐俨,“这么多?我怎么不记得做了这么些菜了?”一百五十多两啊,这是什么概念,“今天大席没有几桌啊?” 除了整套的水席外,常相逢还特意根据不同的人数和价格定了六道,十道,十二道,十六道简装版的水席,价钱也从二十两到四五两不等,当然,就算是四五两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消费的起的,常相逢发现自己低估了洛阳人的富裕程度了。 “常姑娘,其实这生意也就是个一般,今天这生意也就跟偃师福满楼差不离儿,而咱们洛阳福满楼老店,每天都不止这个数啊,”云掌柜是令狐俨特意从偃师调上来的老掌柜,做了几十年酒楼生意了,做为一家新开张的店面,又有令狐家的人面儿在,头一天这样,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而常相逢如此惊喜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了。 福满楼每天都要这个数?常相逢心里默默算了算,就一家酒楼一年就能给令狐俨挣多少啊,唉,人比人得死啊,“好吧,是我眼皮子太浅了,”可是,这也太多了,自己今天最少能进账几十两啊!常相逢没出息的咧着嘴傻笑。 “天太晚了,叫锁住送你们回去吧,我也该走了,明天我就不过来了,云叔这边就交给你了,”令狐俨站起身,走到常相逢跟前,“你现在手头也不宽裕,等这个月底,我叫云叔先给你结一次红利。” “哈哈,不必了,不必了,咱们照规矩来就好啦,”照着趋势,自己一个月岂不是有一大注银子拿? “哼,”令狐俨看着常相逢没出息的样子暗自摇头,看来为了明奕,他也要将这个常相逢“富养”起来,免得将来这副见钱眼开的样子给自己表弟丢人! “姑娘回来了,”吴妈妈一直守在门口等常相逢,“快进来洗洗吧,我今儿给你买了上好的花露,一会儿你洗完澡,我帮你按按。” 等常相逢从自己的小浴室时出来,看到坐在自己床边的吴妈妈,“妈妈你不休息?” “我不是说了?要帮你按按,这女人啊,不但脸重要,身上的皮子也娇贵着呢,还有头发,姑娘你现在每天围着锅灶转,成天在油烟里熏着,时间长了,那味儿就洗不掉了,所以以后我隔一天来帮你按按,既养皮子,又去味儿,”常相逢成天不在家,吴妈妈也没有机会教导她礼仪规矩,只得转移方向,开始想着帮常相逢做养护功夫。 这个好,常相逢也怕自己还没有嫁人呢,就叫熏成个黄脸婆了,立马乖乖的躺下,“那辛苦妈妈啦,不过妈妈怎么还懂这些?” “我年幼的时候跟的一位官家小姐,这些都是她平时做的,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我以前的小姐每天除了调脂弄粉让自己更漂亮,就是写字画画,就算是下厨孝顺长辈,也不过是站在厨房外指使丫鬟妈妈们动手罢了,哪里会像你-” “我本来就不是那种千金大小姐啊,妈妈你再帮你按按肩膀,今天一天掂勺掂的我手都是抖的,看来我以后得好好锻炼锻炼了,”常相逢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肩头,“以前生意小,活也有限,现在可好了,第一天我就撑不住了。” 吴妈妈照常相逢说的轻轻为她揉捏肩胛,“姑娘你年纪小,可不能太累了,灶上就指姑娘你一个么?你现在是一个人还好,将来嫁人了-” “嫁人,嫁人,”常相逢太累了,心里吐槽女人们好像除了嫁人不会想其他的事情,可是嘴却已经张不开了,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常姑娘,前头有事找你,”帮着洗菜的婆子进来道,因为水席楼大厨是个女的,因此令狐俨请做杂活的帮佣时索性也请了几个健妇,这样常相逢在后厨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前头找我?做什么?没看我忙的脚不沾地?”常相逢拿大勺敲着炒锅沿儿不悦道,“你问问他们有啥事儿?不急的话打样之后我再去。” 可没等常相逢一个菜炒完,前头账房先生曲自高就过来了,“常姑娘,我们也是没办法,这不大东家也不在,来了贵客云掌柜有些镇不住了。” “曲先生瞧您这话说的,云掌柜也是令狐家的老人儿了,他都镇不住的你们来找我?我脸大还是我腰粗?快起开啊,我炸丸子呢,烧住你可不怨我!” “唉,我的姑奶奶,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啊,咱们这店才开了三天,你看要是出了事儿,都不好交代不是?”曲账户一抹头上的汗,为难道。 见账房先生一脸焦急,常相逢也不想多为难,“到底怎么了?” 今天是水席楼开张第三天,原本一切好好儿的,可是刚才楼里来了知府的小舅子黄忠良订了套最高档的水席宴客,这吃着吃着,就说到外头正红的善娘记了,就要见见这水席楼掌厨的“善娘”常相逢了,可常相逢到底是个姑娘,而且历来也没有吃饭见厨子的道理,云掌柜倒是直接给拒了,说到这儿曲账房拿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那黄舅子可不是个善茬,今儿大东家又不在-” 听账房这意思是叫自己出去见见了?常相逢重新掂起大勺,冷冷道,“不是我不想帮云掌柜的忙,你们都是街面上行走的,这吃饭还得大厨出去赔的可有过?福满楼也是这规矩?” 曲账房被常相逢犀利的眼神儿瞪的老脸通红,这叫厨子出去见客的例还真是没有,而且那黄小舅子为什么要见厨子理由也不单纯,还不是奔着水席楼里来了女大厨的缘故?“这个,是我想岔了,只是想着咱们酒楼新开张,那黄忠良得罪不得。” 令狐家在洛阳多少年了?一个知府在能待几年?常相逢不相信一个知府的小舅子云掌柜这种老江湖都对付不了,不想对付,甚至看轻自己才是真的吧? “如果是我后厨出了事儿,我自会向大东家交代,前头的事儿嘛,有云掌柜跟曲先生您,不用我交代吧?而且这一个除了做菜什么都不会的小女子,如何去应付贵客?”常相逢将炸的金黄的牛肉丸子从油锅里捞出来控油,转身从到案边不紧不慢的拿起一把菜刀,“曲先生可能以前没怎么听过我,我这人脾气不太好,又受不得委屈。性子一上来,就爱跟人拼命啥的。” 这闺女还有这“爱好”?曲自高咽了口口水,看着常相逢手里闪闪发亮的大刀,可是再想想前头跋扈的黄忠良,还有云掌柜交给自己的任务,心有不甘道,“其实也是外头传的太玄乎了,大家想看看你的样子,也没啥的,不如-” “曲先生,你好像只是账房先生吧?要不要我叫个人过去问问大东家,我这二东家用不用出去叫人参观?”自己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曲自高还跟自己歪缠,“我出去了,人家要是说叫我过去跟他们喝一杯,他们没跟‘善娘’喝过酒,我是不是也要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说罢常相逢也不再理会曲自高,直接冲锁住大喊,“你小子在这儿懒着干什么?还不快干自己活儿去?白吃饭呐?!” 我不是怕师傅你吃亏么?锁住被常相逢吼的一个机灵,连忙头一低出去搬洗好的菜去了。 曲自高自然也听得出常相逢这是指桑骂槐呢,心里暗骂自己居然忘了常相逢除了是大厨之外,还是水席楼二东家的事实,头一缩出了后厨,寻思怎么跟云掌柜说才合适。 曲自高在常相逢那里铩羽而归云掌柜倒没有失望,他叫曲自高过去其实也就是一试,看看这个常相逢内里是个什么样的品性,现在看来,泼辣是泼辣了一些,可自重懂规矩还是很不错的,“是我想岔了,前头的事有我呢,劳烦曲先生了。” 就像常相逢意料的那样,打发黄忠良并不算难,几句好话再免了饭菜也就是了。毕竟这洛阳城里比知府大的官还有好几个呢,知府的小舅子真没有那么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三天假过完了,后面我隔日更几天哈,要陪陪儿子过假期。不好意思。 ☆、第96章 九十七看不起我的下场 到了晚上打烊的时候云掌柜又亲自过来给常相逢道歉,说是自己思虑不周,叫人唐突了常相逢,还望常相逢莫要放在心上, “云掌柜,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跟大东家是想把这水席楼开的长长远远的,大东家请您过来,肯定是因为您有旁人不能及的本事,所以我也希望能跟云掌柜多多学习,长长久久的合作下去,”常相逢嘴角含笑,看向云掌柜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这些人是把自己当成令狐俨请来的厨子了,可是就算是厨子,福满楼的御厨他们会不会这么随便对待? 常相逢话一出口,云掌柜不由老脸微红,不过他也是市面上混老的人了,并不把常相逢这些话真正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姑娘凭着几分本事跟自己掐尖要强, “是,是我疏忽了,当时只想着快些将黄爷给安抚了,毕竟咱们酒楼新开最怕人闹事坏了名声-” “新店开张有人上门闹事这样的事情云掌柜在街面上这么些年,看过的遇过的应该不少吧?没想到还这么害怕?”云掌柜眼里的轻慢常相逢自然看在眼里,轻讥道,“怕坏名声?难道水席楼叫女大厨出来见客的名声就好听了?就我这姿色出去见客只怕也只会叫贵客们失望吧?云掌柜不如去胭脂楼请几个头牌过来,效果才好呢!” “瞧常姑娘这话说的,今天的事儿姑娘不愿意出去,我不也解决了么?不过是免了几两银子的事儿,叫姑娘一说,好像我这个做掌柜欺负了你似的,今天你这话传出去,我成什么了?咱们水席楼又成什么了?”云掌柜自从在偃师福满楼当了大掌柜,就没有听过有人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了,不由也动了怒。 居然摆出大掌柜的架子来教训自己?常相逢不由失笑,“我竟不知道这到这个水席楼还得听云掌柜的教训了?原来我这个二东家被人轻慢,也就是几两银子的事儿?云掌柜还真是做老的掌柜,真会算账。” 如果这个云掌柜认错态度诚恳的话,常相逢也不打算跟他多计较,可这姓云的还在这里叽叽歪歪诸多解释,甚至还拿大掌柜的资历来压她?一个看不起老板的经理人,常相逢不打算用什么个人魅力收服他,开了再请就是。 “常姑娘,我为令狐家效力三十年了,”云掌柜这个常相逢居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自己,直接跟他打上了擂台,不由站直了身子,“这街面上的水有多深,相信老朽比常姑娘要了解一些,有道是破家县令,灭门令尹,咱们经商之人历来讲究和气生财,我做所的一切都是为酒楼跟东家考虑的。常姑娘今天跟我说这些,不也是因为姑娘在酒楼里有股子么?” 第47节 真以为有一半的股子就能在酒楼里呼风喝雨了?云掌柜很是不以为然,如果不是看上了常相逢的手艺,大东家会拿出这些股子来?只怕将来二灶们都学成了,常相逢这个“二东家”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原来你也知道我是二东家?真不容易!”既然撕破了脸,常相逢索性不客气了,“照云掌柜刚才一心为酒楼着想的心思,如果今天黄忠良说想见见掌柜你家千金,掌柜为了酒楼生意也会二话不说叫人去将令嫒抬来了?啧啧,‘破家县令灭门令尹’,云掌柜不愧是在街面上行走的,懂的真是不少,原来令狐家就是凭着你这样的掌柜在豫西立足的,我还真是长见识了!” “先是叫曲先生来叫我出去,我不应,还觍着脸来跟我解释,你扪心自问,别说当我是二东家,就是这后厨的掌勺你可曾真的承认过?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常相逢跟你们这些男人一样,凭本事立于人前!你没资格看不起我!更没有资格来拿捏我!”常相逢冷冷一笑,傲然道,“你若不服,直管找你们大东家去!” “好,好,好,我云某在这一行也做了几十年了,像二东家这么不好伺候的主子还是头一次见,些许小事不依不饶,哼,云某告辞!”云掌柜也被常相逢的态度很气的够呛,一甩袖子走了。 “师傅,你这是真的要撵云掌柜走?听说他可是有大本事的人,我瞧着这几天咱们酒楼挺红火的,”跟着常相逢一出龙宫水席楼的门,锁住就忍不住问道,他每天都担负着送常相逢跟燕儿回家的重任,要看着人到家再回水席楼休息。 “大本事的人多着呢,这人与人相处,关键要看心,云掌柜的心没放对地方,我们自然不能和谐相处了,”常相逢冷冷一笑,看着天边的弯月,如果是一时之失,之后诚心来跟自己说一声,她又何苦跟姓云的争执?今天开了他,不是因为他叫自己出去见黄忠良,而是因为姓云的眼里压根儿没有自己这个二东家,甚至还满心轻视。 回去之后常相逢也没有多想,吴妈妈已经浇好了水,常相逢舒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又同吴妈妈的按摩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常相逢准时到了水席楼,却看到楼里所有的伙计都傻傻的站在厅内,看到她进来,一个个垂头不语。 “怎么了?这个点儿你们不应该吃饭吗?灶上没做好 ?”水席楼包吃住的,离家远的伙计都留在楼里生活。 曲自高看到常相逢过来,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他跟云掌柜都是令狐俨安排过来的,但以前并没有共事过,一个酒楼里掌柜是老大的认知他还是有的,所以才会奉了云掌柜的命来请常相逢出去见黄忠良,可今天云掌柜居然没有过来,这叫知道两人发生争执的曲自高慌了神儿。 “掌柜的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呢,”曲自高上前一步小声道。、 “噢,以后他都不会来了,”常相逢冲曲自高道,“昨天的事情曲先生最清楚不过,还请你去见一下大东家,跟他说下我的意思,”说罢又扫视了一眼大厅里的众人,看着人群中一个精干的男人,“你是二掌柜吧?在大东家有决断之前,外头由你负责。” “啊?我?”二掌柜楚立人还不到三十,也是令狐俨从其他店里抽过来的,原本还在一边看热闹,没想到一个大馅饼就砸头上了,“我?我-” 常相逢跟水席楼里的人也相处了一个月了,这楚立话不多,人却勤快,因为不是嫡系的缘故,跟人说话总是带上三分笑脸,腰也时常弯着,常相逢对他的印象不错,“我听说你以前也是在酒楼里当掌柜的,怎么,担不起这个担子?有些机会你抓住了才会是机遇啊。” 虽然以前做的是大掌柜,可楚立以前做事的酒楼并不太大,可现在若不是抓住这个机会,只怕自己一辈子在不缺人才的令狐家只能当个二掌柜了,“常姑娘,我能行,你放心,”楚立冲常相逢肯定的点头,有这样的机会自己怎么也得试一试,就算是令狐俨以后派了新掌柜来,他表现的好,对以后的前程也有助益。 “那就好,后厨饭好了没?好了叫大家先吃饭,”常相逢交待了楚立,自己则带了燕儿往后头去了。 “丫头来啦?外头的事你知道了?”古师傅是从福满楼出来的,无形中就成了二灶们的头儿,看到常相逢进来,忙磕净了旱烟里的火星。 “知道了,不是啥大事,饭做得了没?锁住跟少强去给外头的兄弟们送饭,”马少强是吴妈妈的孙子,现在跟锁住算是师兄弟。 看二灶们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常相逢笑着摆摆手,“行啦,你们别担心了,不是啥大事儿,云掌柜有些事处置不了,我就换个掌柜的,跟咱们后厨上没啥关系,你们好好做自己的菜就好了,江叔,你刀功最好,好好带带小的,看着他们练!” “成,没问题,我啊,最想带徒弟,”江师傅看常相逢一脸平静,心也放了下来,他们这些人都是从下头各店抽上来的,本来以为谋到了更好的前程,可如果一开始就出现了大厨跟掌柜互掐的事情,只怕将来牵涉到他们这些下头人。 今天除了上门的食客外常相逢要准备的还有明天龙知县寿宴的事情,因此格外的忙碌,云掌柜不来的事情直接被她抛到了脑后,直到下午令狐俨过来,她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桩未解决的事儿呢。 看常相逢将明天的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令狐俨满意的点点头,这丫头脾气且不论,做事可是一点儿都不含糊,“你既然已经安排好了,我就放心了,今天晚上叫大家都歇的晚一些,将楼里布置起来,明天一大早龙家的管事会来验看的。” “这个没问题,但是有一点儿我想提提,这个加班费,大东家看给多少合适?”今天酒楼里还做着生意,要布置只怕都熬夜干了,明天又要忙一天,不给补贴大家还怎么愉快的玩耍啊? “加班费是什么?”令狐俨心里正高兴呢忽然就听到个新鲜词,“你又想从我这儿挖银子?”这店好像也有你的份吧?“你准备要多少?我叫曲先生过来?” “不是我要,而是我觉得吧,这几天为因新店开张,楼里上下都又累又紧张,还没有缓过劲儿松口气呢,又要连夜安排龙大人的寿宴,大东家您不觉得应该奖励大家一下,鼓舞鼓舞士气?” 原来是这个,“这就是‘加班费’?”令狐俨看了一眼因为常相逢的提议都一脸愕然的伙计们,“咱们这里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管吃管喝发着月银,你一天的功夫可是主家全买下了,叫你几更起你几更起,叫你几更睡你几更睡,多干些活还要另发银?“老曲,你过来说说,可有这样的规矩?” “这些都是咱们应尽的本分,如何能叫东家再加银子,”曲自高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笑道,“哪里还需要东家另外打赏?” 说到这儿他又看了常相逢一眼小声道,“咱们水席楼毕竟是令狐家的产业,如果这样做了,其他的店里-” 好吧,我知道了,这不是自己的生意,如果龙宫水席楼有了加班费,直接影响安定团结,常相逢还没开口说算了,只就令狐俨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明天来的都是洛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好好伺候,等寿宴完了,龙家一准儿给大家发喜钱。” 这是有打赏喽?水席楼内一下子热闹起来,有胆大的直接在令狐俨跟前拍胸脯保证一定全力以赴叫大东家跟龙大人满意,也有聪明的跟常相逢致谢,毕竟这福利是常相逢为他们求来的, “行了,都快点儿先去吃点儿东西垫垫,一会儿又该忙了,”常相逢见令狐俨喊她,便直接跟他进了账房。 “云掌柜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现在这楼里是楚掌柜在管?”令狐俨待常相逢坐定问道。 “是啊,云掌柜不合适,我就请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不过楚立嘛,我也没有说一定要他接任,你有更合适的人就更好了,”楚立的资历常相逢也不太清楚,就是观感不错,而且副职升成正的也是件很平常的事情。 令狐俨已经从曲自高那里问清楚了常相逢跟云掌柜之间的事情,而且今天一大早云掌柜就跑到他府里“认罪”去了,“楚立以前也是做大掌柜的,左右咱们这也是新店,叫他试试吧,不行我再调人过来,昨天的事情是云掌柜的错,我已经叫他回去歇着了,你也莫往心里去。” 常相逢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因为出去叫客人看稀罕的事情她是打死也不会答应的,“你放心,我做的的原则是不会改变的,别说是他,就算是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现在明明是说的公事,而且常相逢的庆也没有一点儿错,可是令狐俨就是觉得那么的不中听,他不打算跟常相逢认真计较,放下手里的杯子道,“我回去了,你打烊之后也早些回去休息,至于布置的事情,交给胡万跟楚立掌总就是。” 第二天常相逢起了个大早赶到店里,进门就看到硕大的寿字跟当中层层的寿桃,再看彩绸吊顶鲜花满楼的繁华景象,心里暗自点头,楚立看到常相逢进来,忙迎了过来,领着常相逢又仔细将楼里的布置看了一遍,“二东家您觉得怎么样?” 常相逢楼上楼下看了一遍,又将院内的雅间看了,点头道,“挺好,龙家老太太虽然今天不在这里,但是该讲的忌讳咱们还得注意了,还有,我昨天想了想,你派人到龙大人官邸那边盯着,上菜以后就过来通知我,咱们这边把浆面条做好了遣人给老太太送过去,”现在洛阳城里有头脸的人家都以寿宴上为客人奉上浆面条做寿面为荣,既然龙家在水席楼订了席面,那边官邸的寿面常相逢只当是送寿礼了。 “我知道了,我派人过去跟福满楼的掌柜说一声,”楚立应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小小休息一下哈。 ☆、第97章 九十八发工资了 一过巳正,龙知县在令狐俨的陪同下到了水席楼,做为二东家的常相逢也算是到永安头一回见到了“官员”,不过同时是今天寿宴的大厨,她也没有特意打扮,穿了身围裙就跟着楚立过来拜见,龙知县早就从令狐俨那里知道了今天自家老母亲的寿宴是一个女子掌厨,可是今天见到了真人,才发现常相逢如此年轻。 “唔,本官也是听了令狐大东家的推荐,才知道本县居然出了你这样一位奇女子,”龙知县打量了一下常相逢,点点头道,“今天来的都是贵客,你只管拿出手段来,做好了,本官自有重赏。” 这话常相逢爱听,忙点头承诺会拿出十二分力气为老太太制宴,方才带着楚立下去准备。 因为常相逢进了后厨便再也没有机会出来,前头的寿宴来了多少客人她不得而知,不过看撤下来的剩菜还是让常相逢挺欣慰的,直到酒席撤尽,她跟二灶们才算闲了下来,常相逢忙伸手叫过少强叫他偷偷找机会去问问楚立,食客们的评价怎么样,要知道今天来的可是连巡抚大人都到了,他要是说个“好”字,自己这水席楼在洛阳就算是站住脚了。 “师傅,师傅,我去打听了,巡抚大人夸咱们的席面好呢,还说以后他府里宴客,也要叫咱们楼里去伺候呢,”没一会儿功夫少强欢欢喜喜的回来,向常相逢报告好消息。 “他真的这么说了?”如果是真的,那自己这水席可要成为洛阳城的新流行了,常相逢也是喜笑颜开,“那太好了,有了巡抚大人的话,咱们这水席楼可不愁没生意了。” 常相逢的预言果然应验了,有龙知县府上老太太寿宴的华丽亮相之后,到龙宫水席楼尝一尝从龙宫里得到的水席已经成了洛阳城里富贵人家的新时尚,因为水席楼里唯一的大厨不能抽身到各家府上上门服务,所以这水席楼里的女客也比旁的酒楼要多了许多,尤其是好些曾经尝过浆面条的人家,对常相逢能做出这种她们从未见过酒席来也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唯一叫她们遗憾的是没有及早发现常相逢有这一手,早知道就跟常相逢一起合作开这水席楼了。 从初二开张到月底,一个月的时间在忙碌中过的飞快,等曲自高将常相逢请到账房请她个头一个月的账目的时候,常相逢才发现居然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尤其是在她看清楚了账目上的收支节余之后,常相逢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合上嘴了。 “这么些?你算的没错?” 曲自高跟常相逢相处了一个月了,也知道了这个二东家是个什么样的性子,现在更将她的喜悦看在眼里,嘿嘿笑道,“常姑娘你放心,我算了好几遍呢,咱们这水席价位本身就高,这一个月生意又好的很,有这个数也不稀罕,我已经报给大东家了,他说叫给您过过目,然后先支一个月的红利给您。” 这事儿令狐俨跟常相逢说过,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常相逢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等曲自高说了做为二东家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常相逢便不再推辞了,当她看着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们算好了?这是我一个月的分红?” “您跟大东家各占五成的股子,咱们这酒楼虽然赚的多,可是开支也大,要不您再看看账本?”曲自高以为常相逢对自己分到的银子不满意,连忙又将账本递到常相逢面前,“这是头一个月,以后我估计会更好的。” “啊,不用不用,我是觉得有些多,”除了这五百两分红,常相逢还有二十两的大厨月银,二十两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小数了,“看来我以后还真的想着买房子置地了,不然银子都不知道要怎么花了。” “依我说啊,常姑娘您先去汇宝楼,天衣阁,凝香斋这些地方转转,管保出来的时候会觉得银子不够花的,”在曲自高看来,常相逢最关紧买点儿衣裳首饰好好收拾下自己,而不是跟个男人一样想着置产。 汇宝楼,凝香斋,还有天衣阁,这些可都是令狐家的生意,敢情自己赚的还都得交到令狐家啊?常相逢忍不住一笑,“大东家请曲先生来还真不冤,照您的花法儿,我的银子又装到大东家的口袋儿里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是想着您到底是个姑娘家,哪有姑娘不喜欢个花儿啊粉儿啊的?你看古师傅,昨天就跑来找我支月银了,说是他家小闺女儿看中了只簪子,支了银子好给买去,”曲自高知道常相逢在跟他玩笑,呵呵笑道。 古师傅手艺好,还是个好父亲,常相逢微微一笑,“成,我也去买只簪子戴戴去。” 对于饮食业来说,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节假日,当伙计的还能一月一天轮休一下,常相逢这种大厨,想休一天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晚上常相逢回到自己的小院儿,先给吴妈妈发了二两的月银,又给了燕儿三百钱当零花,才跟吴妈妈商量着第二天抽空出去购物的事情,对于绫罗绸缎这些东西,常相逢的认知也就是常巧丫从海氏那里得来的记忆,至于首饰,常相逢更是连簪子跟发钗的区别都分不出来,倒不如借着购物的机会,带了吴妈妈现场教学。 “姑娘想买什么?打算花多少银子?”看常相逢回来的气色,加上今天她给自己发月银,便猜着常相逢这是手里的些银子了,不过她得给自己画个道道儿出来,自己才好给她建议。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这个月拿到了分红,便想着给姐姐姐夫买些东西,还有徐大娘一家,再有就是,人家说我不太注意自己的形象,当然,我成天闷在酒楼里,真有好衣裳跟首饰也没地方用,我想着有那么一两身还是必要的吧?吴妈妈你帮我看看,顺便也教我认认东西。”明奕用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自己打扮的漂亮一些,他看着也欢喜不是? 吴妈妈明白了常相逢的意思,两人说定第二天一大早上街去,先帮着常巧姑她们买礼物,至于常相逢需要的东西,既然她想趁机学习,吴妈妈也乐意借着她给自己置衣的机会叫她好好了解一下。 现在天气越来越好,常相逢跟吴妈妈商量着给常巧姑她们都选上几匹做夏衫的料子,考虑到常巧姑现在的实际情况,吴妈妈带着常相逢一路走一路看,最后在一家不大的门脸前停下来,“这店料子不少,价钱也公道,姑娘你来看看。” 太好的料子常相逢没有多少认知,一般的料子她还是懂得的,如今她手里也算是“有钱”人了,索性大方的给常巧姑几个都挑了不错的苏绸,尤其是姐姐常巧姑,常相逢怕她拿了料子也舍不得裁来穿,直接写了尺寸叫店里的裁缝给裁了,包好了给她送到家里去。 “其实我看刚才铺子里的料子都不错的,妈妈为什么不叫我选几样?”常相逢觉得太好的料子她也穿不着,而且刚才的绸缎庄店面虽然不大,东西却挺地道的。 “那些衣料寻常穿穿也行的,不过姑娘是想做几身可以出门的衣裳,那样的料子就有些失礼了,”吴妈妈回想常相逢平日的作派,笑道,“就像姑娘你说的,自己挣银子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如果只是为了穿那些寻常的苏绸,你只要守着自己的龙宫饭馆就好了。” 没想到自己的意思被吴妈妈给这么解读了,常相逢无奈的一笑,“好吧,那你带我到好地方看看,我也跟着长长见识。” “姑娘你看,如今这天儿,你用这蜀锦做一身褙子正好,你年纪轻穿的富丽一些,看着也喜气,还有这匹芙蓉云锦也不错,看着也清气,你脸白穿这个显得两只眼睛跟浸了水一样,俏丽的很,”吴妈妈又挑了一匹浅红的云锦,扯开了搭在常相逢肩头比着,一边仔细跟常相逢讲解,“这蜀锦相对厚重些,颜色也绚丽,看着大方,这云锦产自金陵,织的时候里头多加了金银丝,姑娘看这匹,只用了六色,但还是夹了银丝的,价钱不会比那匹蜀锦低,不过我看中它也是用的颜色少,要是那种妆花缎,就不适合姑娘穿了-” 常相逢认真听吴妈妈讲了,又将两匹锦缎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心里也挺喜欢,尤其是那匹芙蓉锦,可是又有些犹豫这样的东西穿在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些搞笑,可转念一想,自己还真的没有穿过这么高级的料子,试试也不错,“妈妈,那你再帮我挑几样做裙子的料子。” “姑娘你看,这里居然有綀子?这可是好东西,市面上轻易见不着呢,”正在帮常相逢挑料子的吴妈妈被货架上几匹料子吸引了,“啧啧,也就是令狐家的店面了,竟然有这种好东西,伙计,你把那匹月白的给我拿下来瞧瞧。” 常相逢见吴妈妈又惊又喜的样子挺奇怪,从伙计的手里拿过那匹月白的料子来看“綀子是什么?很好吗?” “这位太太真是好眼光,这确实是葛綀,产自广西邕州,是由当地的苎麻制成的,最是轻薄,姑娘您掂掂这料子,轻的没有一点儿重量不是?这是京城的富贵人家专门用来做夏天的衣服的,轻凉离汗,”綀子是这家店铺新年新得的料子,价钱昂贵识货的又少,不论常相逢买不买,店里的伙计都有借她的口向来铺子购物的主顾们推销自家新品的打算。 “这东西很稀罕吧?妈妈您居然认得,”常相逢触手之处一片轻软,这要是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夏天再不用苦夏了,“咱们要一匹回去试试?” 吴妈妈看着架上的几匹綀子颇为感慨道,“这料子以前在京城非侯门之家不可得,我以前也是在先前的小姐那里见过半匹,还是贵人赏她的,没想到二十年不到,洛阳城里居然有卖的了,以前有人说过‘雪为纬,玉为经,一织三涤手,织成一片冰’,这样的东西就算有得卖,只怕不会便宜-” 还有诗来赞美它?看来是件好好物了,常相逢赶快收回手,生怕将这綀子给摸脏了,“伙计,这料子一匹多少钱哈?”不买问问也当是长见识了。 “两位是懂行的,自然知道这料子难得,这也是我们令狐家的商队千里迢迢从广西那边弄到的,整个河南府只怕也就咱们绮珍楼里有,所以不能像其他料子那样论匹卖,这要论尺的,一尺十两银子,”伙计听常相逢问价,笑容可掬道。 这小一些的店铺针对一般百姓,自然也是论尺卖布的,但是像这间令狐家的最大的布庄绮珍楼里,却很少是这样的,能在这里消费的主顾,都是一匹甚至几匹的入货的。 一尺十两?一件衣裳岂不是要好几十两银子?布庄里的顾客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本想看看的也都收了手。 常相逢听到价钱也是心里吐舌,一边将手里的料子送还给伙计,“这东西真是赶上金价了,小哥你收好哈,万一叫我摸坏了摸脏了我可赔不起,”这料子再舒服也没钱穿啊。 “这是怎么了?都围着看什么呢?”常相逢正在小心翼翼的将料子捧给伙计,就听到人群外有人问道。 “明大小姐来了,”绮珍楼掌柜看到进来的人忙陪笑招呼,“这不来了新料子,伙计正叫客人看,大小姐您要不要过过目?” 明家自己也有布庄,可是规模却没法儿跟令狐家的相比,因此明艳跟姐妹出来的时候,多是到令狐家的绮珍阁来看看有什么新料子,“拿来我看看。” 明艳已经看到了常相逢,也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料子,心下微嗤,也不往二楼去了,直接坐到窗边的椅子上,等着伙计抱料子给她,“这绮珍阁现在是什么人都能来了?” 能在令狐家最大的布庄当掌柜的人哪能看不出个眉高眼低,只明艳这一句话,掌柜的就知道这明家大小姐跟眼前这位姑娘是认识的,为怕她们起冲突,掌柜的装没听见明艳的话,冲常相逢一弯腰道,“姑娘还要什么料子?我叫伙计给您拿。” 吴妈妈在令狐府上伺候过,自然认识眼前这位一脸骄矜的大小姐,她也不愿意叫常相逢跟明艳起冲突,笑着冲常相逢道,“咱们就要这两匹吧?一会儿出去咱们直接到天衣阁去请她们为姑娘制衣,裙子的料子咱们就在那边选好了。” “行,听你的,”常相逢只当没看见明艳,跟着伙计过去结账,一边跟吴妈妈说笑道,“这两匹只怕也不会便宜,我今天可是大出血了,左右两匹我也用不完,那匹蜀锦给你也做件褙子吧。” ☆、第98章 九十九冤家路窄 “嘁,个没见识的,”明艳知道常相逢跟自己哥哥明奕的关系,也听说了她现在跟令狐俨走的很近,原本明艳听祖母的意思,是准备在哥哥成亲之后,纳这个常相逢为妾的,可没想到这个常相逢轻浮的令人啧舌,趁明奕不在又跟令狐俨搅在一起,还气病了自己的祖母,如今她是绝对没有可能进明府的门儿的,“真真狗肉上不了席面儿,到底是个奴才秧子。” “大小姐,这是我们最新进了料子,夏天穿着最是轻薄,保您一点儿汗都不出,那是无风自凉,”绮珍阁的掌柜生怕两人开骂,连忙将葛綀捧到明艳面前,转移她的注意力,“今儿只有大小姐来?二太太跟二小姐三小姐没过来?” “唉,这两匹料子可真心不便宜,心疼死我了,”从绮珍楼出来,常相逢看着伙计怀里的料子,肝儿都是颤的,“妈妈,你跟这绮珍楼没有业务关系吧?介绍这么贵的料子给我?” 啥叫“业务关系”吴妈妈不明白,不过常相逢心疼银子了是真的,吴妈妈抿嘴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不说我以前呆过的人家,就算是令狐府上,太太小姐们,府里定例,一季六身新衣,都比这料子好呢,这还不算她们自己做的,您也别说给我做衣裳了,这料子奴婢是不能穿的,我看剩下的料子留着,将来拼兑着做其他的。” “那些人不用挣钱,自然花起来不手软了,叫她们来水席楼站上一天试试?看还舍不舍得花二十两买布来穿?”自己一个月的工钱就这么没了,好心塞。 “您以后可是还要做大事儿的,快莫要这样了,”吴妈妈是大家子出来的,而且也听常相逢说过自己的“理想跟抱负”,一个要跟着令狐俨做大事儿的人,为二十两银子在这里萎靡不振,叫人听了还不笑话? “是啊,那些男人挣了钱还能给老婆孩子花,我一个人挣了自己舍不得给自己花,有些说不过去,好吧,咱们再去天衣阁选上几匹夏衫料子,我不在酒楼的时候,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还有剩下的料子我也不留着了,全给我姐做新衣服,我现在的亲人也只有她了,”自己可是手里有五百两的人,拍拍自己的荷包,常相逢豪气干云道。 天衣阁主要是做女客生意的,常相逢跟着掌柜的来到二楼,听吴妈妈跟为她服务的女伙计一一讲解各色料子,在她们的建(hu)议(you)下又选了两样做裙子的料子和做内衣的细棉料,才由伙计带到另一间雅室里量身。 第48节 “这是今年京城最时兴的样式,姑娘您看看,”女伙计将一大本儿图样捧到常相逢面前,“这里还有新花样,姑娘您也看看。” “原来现在又时兴交衽了,还有荷叶边宽摆裙子,”吴妈妈仔细翻了番桌上的图样,向常相逢建议道,“姑娘买的料子做这样的裙子正合适,一会儿再到汇宝楼挑块玉佩做压裙,还有咱们挑的雪缎就做条挑线裙就行了,倒是刚才看的软葛,给你做两身单衫来穿,配着雪缎的裙子,最是素雅-” 好吧,来到这里,才常相逢才知道自己有多贫乏,再看看二楼挂的一身身成衣,常相逢也承认自己真的很动心,哪个女子不爱美呢,大不了下个月自己拼命干好啦,“就听妈妈的吧,我喜欢玉兰色的跟淡青色的,不要那么多的绣花,简简单单最好。” 一切搞定付了定银,常相逢带了吴妈妈从雅间内出来,看看天衣阁内的大落地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点半了,“咱们快走吧,我再不去铺子,大家该着急了。” “那咱们回头再去挑首饰,”吴妈妈是得了令狐俨吩咐的,力争用最快的速度将常相逢打造成“大家闺秀”,哪怕是看起来像“大家闺秀”也行,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改造常相逢。 “首饰?其实我那里有一些的,你那次不还夸我的玉钗不错嘛?晚上我拿出来你看看,如果能用,就不再买了,”常相逢心里小小鄙视了自己一把,没办法,她两辈子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有钱了是要存银行滴。 “你戴出来的那几只我看了,东西是好东西,就是样子有些老旧了,要不拿到汇宝楼请人重新再打吧,”吴妈妈思忖了下道,“姑娘你不喜欢戴这些,我改日去挑些好珠子来,给你编几条头绳,用来束发看着也俏皮。” “二婶你说这奇不奇,有些人真是飞上枝头了,走哪儿都能看到她,也不照照镜子,这地方儿是她来的起的么?”明艳随着徐氏一上天衣阁的二楼,迎头就遇上了正要下楼的常相逢,不由心中大怒,一个贫家女子公然跑到这种地方,买料子做衣裳,一准儿是从令狐俨那里得了好处。 “可不是么?”徐氏向来讨厌常相逢,一开口自然没有好听的,“就算是飞的再高,也是小家雀儿,真以为能变凤凰?” “娘,大姐,你们也是的,这样的人看着都污了眼睛,你们还愿意提?”*拿了团扇遮了半张脸不屑的道,“小心叫油烟气给熏着了。” 瞧这极品的一家,常相逢若是再不还口,真不是她常相逢了,“吴妈妈你下楼的时候小心些,这楼梯被一群不知道脚大脸丑的踩了半天,没准儿已经快断了,咱们可得小心些。” “哎,吴妈妈,你也是大家子出来的,我问问你,不是说有头脸的人家家里都有针线房嘛?每季衣裳都外头铺子将衣料送到府里叫太太小姐们挑好了,针线房里给做的么?”常相逢同样“不屑”的看了明艳几个一眼,“怎么还有大家小姐跑出来亲自采购的?” 明家是有一些家业,可家业再多也架不住府里两位爷挣钱的本事没有,花钱的能耐不小,再加上谭氏出身书香,嫁妆有限,徐氏的出身也高贵到哪里去,父亲不过是洛阳城里的八品小吏,现在明家说穿了,靠的是令狐氏的嫁妆跟令狐家的帮衬才能维持光鲜的生活,而这些,几经风雨的吴妈妈又哪里会不清楚? “姑娘说的是正经的官宦人家儿,还有就是像令狐家那样的有钱人,”吴妈妈抿嘴一笑,没有再往下说,明家应该是养着针线房的,可好的绣娘却是要花大价钱才能养得起的。 “我们只是跟着家中长辈出来透透气,哪里像你,想买什么东西要亲自上门挑选?”明洁年纪小,最是沉不住气,接口道,“不过像你这样的,到这种地方,也只能是看看了,不过看看也好,长长见识-” “哎呀,说了这么半天话,我还没认出来呢,原来是明家二太太跟明家的三位小姐啊,啧啧,叫我这眼拙的,真是该打,徐二太太带着小姐出来转转啊?哎,我刚才好像在绮珍阁也看到明大小姐了,明大小姐,您不是在选料子吗?我记得你好像对那广西来的葛綀很中意,想来这样的好东西也只有明家的小姐配得上穿,怎么,您买了几匹?哎呀,瞧我这话问的,像贵府这样的人家,自然是全包了,其实我觉得令狐家真是不会做生意,这样的东西,运回来直接送到明府就对了,这放在绮珍楼里卖,还不是叫明家人给买了?”常相逢拿出在荷花巷做小吃生意的口齿来,热情的跟明艳几个攀交情。 “那种东西又薄又透的,穿在身上连个形都没有,如何是正经人家姑娘能穿的,”明艳被常相逢一通埋汰,羞的满脸通红,恨声道,“也只有你这种没见识的看得上!”葛綀明艳当然喜欢,可是那样的价钱,她出不起,府里公账也不会帮她出,再喜欢也只能放下。 “刚才在绮珍楼我才听那里的掌柜说那葛綀在京城非侯门女子穿上得,结果叫明大小姐一说,她们都是些不懂规矩的,叫我这种小门小户的长了见识了,唉,只是你这话一出来,不知道令狐家会怎么想?”常相逢看了一眼堵着自己不好下楼的明家人,“对不住,我忙的很,先走一步,” “我表哥会怎么想要你管,嘁,别以为会做几样菜就了不得了,还不是给人当小的命?等我姐姐嫁到令狐家,有你好瞧的!”*被常相逢傲慢的态度气的够呛,直接骂道,“下作的奴才种子,给你脸你都不知道捡!”*是徐氏的小女儿,自小娇惯,跟母亲的性子如出一辙。 “贵姐有幸嫁到令狐家跟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吧?难不成令狐家的媳妇手还能伸到外头生意上?还有,什么奴才种子的话三小姐可不要再说了,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大小姐是姨娘生的?还是洛阳城里的人不知道令尊是姨娘生的?”常相逢言辞如刀,微笑的看着徐氏道,“我不知道贵府的规矩,好像永安的规矩,妾跟奴才是一样的吧?” “你,你个不要脸的杀材,你给我站住,站住!别以为你当了什么水席楼的二东家我就奈何不了你,”虽然天衣阁这会儿客人不多,可是服侍的仆妇却不少,徐氏被人当众打脸,气的直接疯了,追着常相逢下楼,厉声骂道,她一个官家小姐嫁个没出息的庶子已经是永远过不去的心病了,可是常相逢公然揭她的伤疤。 ☆、第99章 一百明珠 “二太太,二太太您慢些,哎哟,小心闪了你的腿,”这各府平时有龉龌的太太小姐碰到一起言辞冲突的事情天衣阁的掌柜见的也不少了,可是像常相逢这样一张嘴就往外飞刀子直接往人脸上扎的,还有像徐氏这样不顾贵妇形象追出去的,天衣阁的掌柜都是头一回见,如果她劝不下叫这两人在自家店门前接着吵,那她这个掌柜都不要做了。 “你放开我,你帮哪头儿啊你?”徐氏盛怒之下被天衣阁的掌柜拦腰抱了,气的柳眉倒竖,“你要是聪明,就去将人给我拦了,我看怎么收拾她!”敢骂自己的丈夫是姨娘生的,真真是岂有此理,徐氏觉得不给常相逢点儿教训,她是不会知道自己的厉害的。 “二太太,您留步,你看那位姑娘都已经走远了,像您这样尊贵的人儿还能跑出去跟她吵嚷?不是叫人看笑话吗?小妇人看您也是认识那位姑娘的,有什么气要出,她也跑不了不是?”天衣阁的掌柜现在只想把这头母狮子给打发走,千万不要在这里搅了她的生意,“再说您还带着三位小姐出来了,这要是叫人误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与几位小姐名声也有碍不是?” 这话徐氏听到耳里了,她回头看了看一脸窘迫的跟着下了楼的两个女儿,心里一叹,大声道,“咱们走!去那个水席楼吃席去!” 常相逢一出西大街就跟吴妈妈分道扬镳了,跟徐氏吵了几句,耽误了她不少时间,现在常相逢发现这个时代,有块手表才是最关紧的,看日头断时间的本事她真心没有。 “师傅您来了,你看这日头还没上去呢,咱们这上等席面都定出去好几桌了,”锁住看到常相逢换了衣裳进了后厨,欢欢喜喜跟常相逢报告好消息,“还有,您看看我今天切的萝卜丝儿怎么样?能用不?” 已经定了几桌了?常相逢急忙去检查昨天发好的海货,又看了锁住切的萝卜丝儿,“不行,太碎了,你把这些调了,今天这就是你的菜了。” “又叫我全吃了?我都吃了多少天萝卜了,成天放屁都是成串儿的,”锁住本以为自己这萝卜丝切的不错,今天过来现宝来了,谁知道又是这个结果。 “我就说吧,你这功夫不行,”一个常相逢从未见过的小姑娘从外头探头进来,“亏你还吹牛说是水席楼大厨的徒弟,我呸,你那刀功还不如我呢,人家常师傅瞎了才会认你当徒弟!” “你是谁?谁叫你跑灶上来的?这里又是油又是火的?”当着自己面儿说自己瞎这小丫头胆儿够肥的,“锁住,这丫头你是领来的?还不快带出去,小心人家爹娘找来了咱们说不清楚,”这小子才多大,就会勾搭小姑娘了? “我不是外头跑来的,我是跟我爹来的,我叫古明珠,我爹是这里的大师傅,你是谁?一个女人咋跑到后厨来了?”古明珠毫不示弱的回瞪着常相逢,双手叉腰冲锁住道,“窦锁住,你们这后厨啥人都能来啊?” 锁住都快要被古明珠给气死了,一拽她的袖子道,“你快给我出来吧,真是被你害死了,那是我师傅,水席楼的二东家,哪儿是你能大呼小叫的?” “啊?你就是常师傅?”古明珠不过十二三岁,这才回过神儿来,忍不住冲常相逢一吐舌头道,“瞧我这脑子,能进这龙宫水席楼后厨的女人,除了我就只有会做水席的常师傅喽!” 能进水席楼的人,还除了你?常相逢沉下脸看着锁住,“这位古姑娘常来?谁叫她进来的?” “师傅,我,不是我叫的,可我也看不住她,你不知道,她就是个泼-”锁住被古明珠一瞪,那个“妇”字没敢吐口儿,“她是古师傅的闺女,没事儿就跑来转转,老是笑话我刀功太差了。” “我哪有笑话你?我说的是实话好不好?像你这种手比脚还笨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我家的狗都比你灵巧些,”古明珠就是个毒舌,打击起窦锁住一点儿都不含糊,“我一看你拿刀,心里都哆嗦,常师傅,你真是辛苦了。” 常相逢被这个说话从不知道客气的小姑娘给逗乐了,不过自己徒弟的面子她还是要拾起来的,“锁住不像你,从小长在古师傅跟前,见识比他多,不过谁不是从笨手笨脚刀都拿不稳的地步走过来的?锁住很用功,已经学的很快了,行了,我们马上要上灶了,你快出去吧,以后没事儿别来灶上玩,太危险。” 常相逢这么一说,古明珠不乐了,一撇嘴道,“我没灶台高的时候就进厨房了,有什么?你这样的师傅怕这怕那的才会教出这种没用的徒弟。” 连自己都编排上了,还是当面的,常相逢扬眉道,“你什么年纪进了厨房我不知道,但是我的厨房你是不能进的,好啦,我要开工了,你赶快找你爹去吧,锁住将古姑娘送出去。” “不行,我不走,我也要拜你当师傅,跟你学水席,”古明珠将身子一拧,大声道,“以后我也要进后厨当大厨!” “噢,你想像我一样?你爹同意么?”除了自己,这洛阳各酒楼的后厨里,只怕没有第二个女人了。 “我爹以前不同意,可是现在不是有你了么?你能行我也能行,要不我切盘萝卜丝你看看、我还会雕花呢,摆盘儿我也会,我爹还老说我不是个小子呢,不然就能继承他的衣钵了,”古明珠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当大厨的理由,怎么能轻易的被常相逢打发了? “这样啊,好吧,等中午收工之后你叫你爹带你来找我,我看看你的本事,”常相逢本就没打算敝帚自珍,水席的做法本来就是要传给龙宫水席楼的厨师的,多带个女徒弟也挺好,尤其是这古明珠还是古师傅的女儿,如果已经得了雕花的传承,倒是一举两得。 古明珠没想到常相逢居然这么轻易的答应了自己,有些不敢相信的追问道,“师傅你说真的?你愿意收我?”自己刚才说话可不怎么好听,这个常师傅脾气也太好啦。 “我只是说叫你爹带你来见我,可没有说一定收你,你刚才口气大的很,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可以叫你看不起锁住,”常相逢看着睁着两只忽灵灵大眼睛的古明珠,失笑道,“你可想好了,要是说服不了你爹,可不能怨我,而且就算是你爹同意了,你水平不像你吹的那样,我也不收的。” 对自己的手艺古明珠还是有信心的,起码比那个呆头呆脑的窦锁住强些吧?常师傅连那样的笨徒弟都收,自己还有什么话可说?“师傅你放心,等你们活儿完了我就让我爹带我过来找您,”说完也不等锁住送她,蹦蹦跳跳的走了。 “被一个小丫头鄙视了,光荣不?”古明珠一走,常相逢看着黑脸通红的锁住。 “我,”锁住想辩解,可是自己一个月了萝卜丝儿还切的不好是事实,“师傅你说我是不是没天赋啊?我要是一直这样学不好,该丢你的人了。” 有些事确实是要讲天赋的,并不是你努力了就一定能成,“咱们这一行向来有七分刀功三分热炒的说法,刀功是基础,你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你别把明珠的话放心里,你别忘了她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只怕她会拿筷子的时候,就拿刀了,”常相逢不想太过打击锁住,柔声安慰道,“你只问自己有没有尽力,如果你尽全力了,那就可以坦然的面对任何人。” 常相逢小时候跟着父亲学厨的时候,光刀就磨了两个月,从选刀,开膛,开刃做起,之后是空切,因不家里穷没有那么多的菜给她练习,父亲当时可是捡废纸叫她练刀法的。 想想这些,常相逢对锁住一开始的要求就不算太高,这也除了跟锁住的天赋有关外,也是当初他们对自己的要求都不高,“你现在是切萝卜、以后是切肉,还有推切、跳切、上片、下片、各种花刀,劈、斩、剁,要学的多着呢,若是没有耐心,觉得自己不成的话,咱们就不浪费时间,你跟着前头的伙计学跑堂也成。” 当个跑堂的?将来做个大掌柜?锁住挠挠头,比起见人就弯腰低头说好听的,他更喜欢呆在后厨里,“我明白了师傅,我会好好练习的。” 待到第一桌菜单下来,后厨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而令狐俨给她配的二灶们也都不是简单的,一个月磨合下来,大家相处愉快,一道道菜有条不紊的放在案上,再被常相逢分门别类摆上房间号,由小工们送到前头。 ☆、第100章 一百零一一群战斗机 “常姑娘,古师傅,你们快去吧,”后厨诸人正在忙碌,就看到前头一个伙计匆匆跑了进来。 这是什么地方招呼都不打的进来,还大呼小叫的?常相逢不耐烦的拿大勺敲了敲铁锅,“做什么呢?还不快出去?这是你来的地方?” 因为有了李翠儿的先例,常相逢对食品安全看的尤其严苛,除在灶上的人,就算是水席楼的伙计们,也是不可以随意出入后厨的。 “不是,常姑娘,前头出事儿了,”那小伙计胆怯的看了一眼常相逢,又转向古师傅,小声道,“是古叔的闺女儿,在前头跟雅间的客人吵起来了。” “明珠?跟人吵架了?这个死丫头,我去把她给揪回来,”古师傅慌忙放下手里的刀,冲常相逢一点头,“给二东家添麻烦了,唉我这个丫头比个小子还难管呢!” “古师傅先等下,”常相逢伸手拦下古师傅,转头问小伙计,“到底怎么回事?怨谁?”就算是自己楼里的人,也得闹清楚来龙去脉他们才好出面。 “今儿明家二太太带了几位小姐过来,点了咱们的上等席面,就坐在秋风阁,结果菜上了之后,她们一直在挑剔,说咱们的菜不好,是糊弄人的,一会儿咸一会儿太甜的说不能吃,原本楚掌柜过去了,见是明家人,就做主免了她们的银子,可是,”小伙计瞧了一眼古师傅,鼓足勇气道,“古师傅家的姑娘正巧在隔壁用饭,就跑过去了,说水席楼的菜没有问题,还说徐太太诚心来找事儿的,不然也不会吃了那么多,才说不好吃-” 小伙计的话已经很明了,有人来找事儿,古师傅的女儿是打抱不平。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跟楚掌柜说一声,咱们的菜只要没问题,不合她们的口味的话,以后她们可以不来,也可以出去说水席楼的菜品味道不好,但咱的菜是真材实料做下的,银子绝不能免,这个例不能开!”常相逢扬声交待过来报信的小伙计。 “古师傅不必担心,今天的事儿不怨明珠,那几个人是冲我来的,我过去看看,”常相逢看着单子,头等的席面都备的差不多了,便去了围裙,“你要是不放心跟我一起也行,但是不要在人前骂明珠。” 常相逢最讨厌那种不问青红皂白先骂自己孩子的父母了。 等常相逢跟古师傅到的时候,秋风阁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虽然能来水席楼吃饭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这并不影响他们看热闹的兴致,尤其是现在吵成一团的是几个女人。 那三个未出阁的姑娘虽然躲在屋内,可是因为大开的屋门还是被人窥见了真容,而当门而坐的据说是明家的二太太,这位二太太如今正唾沫横飞的跟一个十一二的小姑娘吵的凶,而那个小姑娘长的十分伶俐,气势丝毫不弱,小腰一叉字字如刀,将徐二太太气的都快背过气儿去了。 “哼,大家都是来吃饭的我有什么话不能说?大路不平还旁人铲呢,你来吃饭我也来吃饭,你想吃白食撒赖不给银子,我看不过眼如何不能说话?咋?嫌我说话难听?你一个侯府的二太太,连桌席面都吃不起,还歪缠人家酒楼的水席难吃,也不怕丢了明家祖宗的脸面?!”古明珠年纪不大,嗓门却是不小,将徐氏几人堵在秋风阁里想走都走不了。 “你是哪家的浑丫头,我们的事儿用得着你来管?这水席楼的饭食不好吃我们还说不得了?你知道我是明家的二太太还不让开?我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东西好不好吃我还品不出来?你们这样的东西敢卖这样的价钱,不是坑人么?”徐氏被众人看的又羞又急,可又不愿输了气势,直着脖子道,“我可是叫人回去叫我家老爷了,你们给我小心着些!你们这儿的大东家见了我也得叫声婶娘呢!” “二太太说的是,所以小的才会说您这顿不用会账了,当是小的孝敬二太太的,”楚立四下环视了一圈苦笑道,“小的虽然月银不丰,一顿席面咬咬牙还是能请得起的。” “是啊,人家楼里的掌柜都要请您吃席了,你还是赶快走吧,别再这里折腾了,明家的脸面都叫你给丢尽了,”古明珠眼尖,已经看到常相逢过来的时候给自己的眼色,而且楚立也是从小伙计回来后把原来要免徐氏账单的话变成了他掏银子给徐氏会账了。 “唉,一会儿咱们吃完了也要闹上一闹这一闹腾,二十两银子省下了,明家打的好算盘啊,”来吃饭的闲人居多,看热闹不怕台高,更有侯府的小媳妇给他们毛捣毛捣,大家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已经有人怪声怪气的接话了。 “你没听清楚,楚掌柜说的是从自己月银里拿出来请明家二太太跟三位小姐吃一席,不是免账!”古明珠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咱们这些人,敢进这水席楼,口袋里自然是有银子的,哪有吃完饭了讹人的道理?” “古师傅,您这闺女真是好刚口,”常相逢现在对古明珠是万分喜欢了,“怎么样?交给我当徒弟吧?” “这个?”常相逢是只母老虎的传闻这阵子古师傅已经听说了,虽然没见过她露出峥嵘,可是自己的闺女已经够不像个淑女了,要是再送到常相逢手里,“她没那福气啊-” 常相逢这边跟古师傅小声嘀咕,那边又有人接口了,“唉,谁叫咱们不是大闺女小媳妇呢,不然也能劳楚掌柜请上一席-” 这话味儿就不对了,常相逢看着徐氏通红的脸抿嘴一笑,走过去道,“原来是徐二太太来了,听说您对我们水席楼的饭菜不满意?” 这个常相逢终于露头了,今天若是吵不赢她让水席楼毁了口碑,自己这人不是白丢了?徐氏也豁出去了,清了清喉咙大声道,“是,这都做的是什么啊?敢拿出来骗人?还二十两一席?” “原来是徐二太太吃不出来我们这水席都用了哪些材料啊?怪不得呢,”常相逢回头随手指了个小伙计道,“你,出来给二太太报个菜名儿,再仔细讲讲这里头的用料,省得二太太说咱们坑人了。” “是,”水席楼的小伙计都是经过培训的,口齿个个不含糊,干嘣脆的将每道菜的名称讲究用的材料一通细说。 “谁负责的秋风阁?二太太四个人叫了一整套的席面,你没提醒她们菜太多了会吃不完?”常相逢看向站出来的伙计。 “回二东家的话,小的跟二太太提醒了,可是二太太当时就生气了,拍着桌子说小的看不起她,怕她付不起银子,小的就没再敢说了。” “常相逢,我今天是说你做的东西不好吃!不值这个价钱,你少给我扯那些没用的,”徐氏一掀桌上的凉菜,“这东西都是什么啊?咬都咬不动!” “我们龙宫水席楼的菜谱来自洛河龙宫,值不值这个价钱,您看看院子里的这些主顾就知道了,至于您说味道不好,”常相逢看着桌上盆里盘里被翻的乱七八糟的菜品,微微一笑,“看这剩下的量,几位也没有少用啊!其实我们这些做饭食的人最知道众口难调的道理,水席的味道又最注重中正平和,二太太既是诚心来用饭的,那头一道菜尝着味重了,就该跟我们的伙计说,我们灶上也好调整啊,可是我怎么一直没收到秋风阁里说客人口儿轻的信儿?” “我头道菜就吃着味儿不对了,不过是想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尝尝下道怎么样!谁知道你们一道比一道咸,”徐氏恨恨的看了一眼一直笑眯眯站在旁边的古明珠,若不是她在这里找事,水席楼的掌柜早就叫常相逢出来给自己磕头道歉了,“菜做成这样你们还有脸出来做买卖?” “嗯,我明白了,二太太您跟三位小姐是:每吃一道都觉得又咸又辣,可是每次都心怀慈悲强忍下来要给我们水席楼再一次机会,而且,还是在不跟我们伙计说的情况,”常相逢呵呵一笑,冲周围看热闹的人笑道,“我是头一次开酒楼,真不知道其他酒楼是不是这样的规矩?” “你这人还真是可笑,吃不得咸,吃不得辣,你可安生呆在家里吃自家厨子炒的菜了,跑出来干嘛?对了,你们明家盈樽楼的菜我也尝过,比水席楼的只会更咸吧?噢,我明白了,你是嫉妒人家水席楼生意好,过来砸场子吧?”古明珠神奇的领会了常相逢话里的意思,拍手咯咯笑道。 “原来明家还开着盈樽楼啊,失敬了,其实徐二太太,我们水席楼做的是新派的洛阳菜,贵府的酒楼好像是专做鲁菜的,我们是新开的小生意,不能跟贵府开了几十年的老店比啊,您亲自出马,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们这小小的酒楼了,”常相逢笑的满怀恶意。 自己根本没想过盈樽楼好不好?可这常相逢怎么就给她扣了这么一顶帽子?徐氏这下子急了,“你胡说什么呢?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这菜不好吃!是太难吃了!” 常相逢看着已经乱了阵脚只会说“太难吃了”的徐氏默默叹了口气,这徐氏的智商真叫人捉急,如果她偏偏还是明奕的婶子,想到有一天自己要跟这样人生活在一起,常相逢都佩服自己的勇气了,“徐二太太,像您这样的身份在这里,”她无奈的看了下四周,“实在不太好,您刚才提的意见了做为大厨我已经收到了,只是这龙宫水席它就是这么个味道,一个月下来,接受的主顾还是比较多的,我实在不能按您的意见来改变,” 常相逢明显为难的看了看秋风阁里狼藉的红木圆桌,“楚掌柜月银不过几两银子,他要是为您付了这一桌只怕家里老小都得喝西北风,这样吧,您跟我们大东家是亲戚,他好像还是晚辈,想来孝敬您一餐也是极愿意的。” 说罢常相逢回头冲一直站在旁边抹汗的曲自高道,“曲先生将账本拿来请徐二太太签个字吧,不然这么一笔银子,咱们也不好跟大东家解释,”说完也不再理会徐氏,转身向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团团一揖道,“今天我们水席楼没有招待好各位,影响了诸们的食欲了,我做主每桌送大家一份鸡蛋汤-” 有热闹看,还是洛阳城里明家的热闹,看完了还有汤送,今天净遇到好事儿了,看热闹的诸人哪有不满意的,纷纷夸赞这水席楼的二东家会做生意,又顺势瞄了几眼僵立一旁脸色铁青的徐氏,才都笑嘻嘻的进了各自的包间。 第49节 “怎么样?闹成这种样子二太太满意了?啧啧,我都能想像令狐老太太得到消息后的脸色了,霸王餐您都吃到亲戚门儿上了,”人都走了,常相逢也没有打算放过徐氏,她从曲自高手里接过账本儿,“麻烦二太太您签个字,噢,要是不会写,您按个手印儿也行!” “二婶儿,这水席楼是表哥的,咱们想咋吃不成?这手印儿你不能摁!”明艳已经被今天的事儿给气疯了,她可是堂堂明府的大小姐,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么不堪的事情,“咱们去找表哥,叫表哥来评评理,常相逢,你给我等着!” “来人,请徐二太太跟二小姐三小姐到屋里坐,”评理?常相逢最不怕的就是跟人讲理了,“大小姐,您只管去找您的‘表哥’,不过我今天把话摞这儿了,除非有人过来帮你们把银子给清了,不然谁也别想白吃我的饭!” 见明艳还要开口,常相逢继续道,“你别跟我摆什么大小姐的谱儿,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你跟明奕一个爹的份儿上,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你信不信,不出半天,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明家大小姐跑到令狐家的酒楼里白吃白喝还企图砸场子?” 说到这儿常相逢压低声音,在明艳耳边道,“你觉得令狐俨知道了,会愿意娶一个给他找事的女子当令狐太太?”其实在常相逢看来,明艳嫁给令狐俨,可能性基本为零。 “常相逢,你太狠了,你居然想坏我名声,”明艳不过是养在内宅的姑娘,被常相逢拿住软肋一吓,口气也软了下来,“我要跟表哥说!” “你跟表哥说还是跟亲哥说都由你,来来来,既然你跟你表哥关系比较好,那这字就由你签了吧,我也好叫伙计送你们出去,”常相逢后厨还有许多事儿呢,实在没时间跟这几人啰嗦,看明艳兀自不语,也不接账本,直接将账本递给曲自高,“曲先生你叫个伙计过来陪着徐太太跟三位小姐,什么时候签了字,什么时候送她们走,要是咱们打烊前她们还不签,就派人敲锣打鼓的去明家讨银子,”说罢也不再理会这几位,抬腿直接走人。 “你怎么还跟着我?”常相逢到了后厨居然发现古明珠还跟在自己身后。 “嘻,姐姐,你说我刚才厉害不?”古明珠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殷切的望着常相逢,“那几个女的一来就在那儿骂你了,我在外头都听见了,所以才跟她们吵的。” “幸亏今天那几个人不知道你是水席楼的人,如果叫人知道你爹在是这里的人,只怕我们水席楼的名声叫你败完了,”人后常相逢对古明珠可没有那么客气了,“你跟她们吵的时候没想过这个吧?” “你真是太小看我了,我会不懂这个?谁说我是你们水席楼的人了?我可是每天被我娘关在家里的,有几个人见过我?”古明珠笑眯眯道,“我从小跟着父亲在酒楼里走动,哪里会不懂规矩,我可是在隔壁暮雨阁点了菜的,我也是客人,所以啊,我们就算吵了,也只是客人之间有了冲突,跟酒楼没关系。” 还真是个人精儿,常相逢失笑,“你这张嘴可真不了不得,啥话都叫你说了,一会养在家里不出门,一会儿从小跟着你爹在酒楼里行走,我信你哪句?” 古明珠看常相逢不生气了,上前拉了她的衣襟儿撒娇道,“你喜欢听哪句就信哪句呗?” 这丫头,跟谁撒娇呢?常相逢白了她一眼,“手放下,我看你赶快去见你爹吧,他脸都绿了,有你好受的!” 听常相逢的话音儿是不跟自己计较,古明珠弯起月牙眼,“姐姐放心,我爹就是只纸老虎,他才舍不得罚我呢!” “你不是要拜我为师吗?怎么改叫姐姐了?你才多大啊,叫我姐姐?”这转眼之间自己怎么就降了一辈儿了? “那您是答应收我当徒弟了?”古明珠直接蹿到常相逢面前,“我是想着叫姐姐亲,您要是收我当徒弟,我一准儿叫您师傅,师傅,我跟你回家吧,人家徒弟都要伺候师傅三年呢!” 这孩子还挺有觉悟的,可惜自己没那么黑心用童工,“你先去见你爹吧,然后我再看看你到底是个啥水平,咱们再说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肥章啊,把留言炸出来。 还有昨天收到打赏,阿p的,结果,目前也没有显示,谢谢哈~ ☆、第一百零二肥章 看着古明珠蹦蹦跳跳的离开,常相逢心里还是满开心的,谁说这古代都是淑女了?她看古明珠这款小活泼就挺好的。 等水席楼中午的生意全部结束,曲自高拿了账本到常相逢的休息室里,“二东家,你看-” 这不是老实的签了么?常相逢看了一眼账本上的指印,不以为然的一笑,“收起来吧,二太太还是蛮通情达理的。” 你都将人直接扣下了,人家能不通情达理嘛?曲自高嘴上笑问,“这个真要给大东家看?” “当然,他婶娘来砸场子坏咱们名声就不说了,白吃白喝可不行,我的材料不是银子?还是人工不是银子?从大东家账上扣,”常相逢说的理直气壮,“还有,以后这条规矩也要定下,亲戚来吃也一样要掏银子,嗯,亲情价,打个八折。” 人家明家可跟令狐家好着呢,曲自高心里叫苦,常相逢这是真不担心明家人告状?“就像二东家所说,徐二太太毕竟是大东家的长辈,在咱们这里吃了亏,这要是叫老太太知道了-” “你放一千个心,大东家要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令狐家的生意就等着完蛋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徐氏都跑到令狐家的酒楼里来搅局了,令狐俨能认她这个婶子才怪呢,一点儿血缘也没有。 晚上楼里一收工,古师傅就带着女儿来见常相逢,“二东家,我这个女儿啊,性子拧的很,我都反复跟她说了,你不轻易收徒弟的,何况还是个女的!”古师傅只想着不叫女儿拜师了,直接针常相逢本身也是个女人的事实给忘了。 看来人家家长根本不想叫女儿做这一行嘛,常相逢笑望古明珠,“明珠怎么说?” “常姐姐您本身就是个姑娘,为什么不收女徒弟?你能做酒楼里的大师傅,我也可以!祖师爷可没有说过女人不能学灶上活!”古明珠态度很坚决,“我先切些东西给您看看!” “你那三两下子,在家里自己玩就行了,拿出来不丢人啊?”自己女儿确实有些天分,古师傅平时也乐意教她一些,但教她只为了将来古明珠到了夫家可以因为手艺不错而赢得夫家人的喜爱,并不是要培养出像常相逢一走在酒楼里行走的女儿,“还不快跟我回去!你娘在家里等着你呢。” 看来这父女两个意见不统一啊,常相逢挺喜欢古明珠的伶俐劲儿的,但是自己跟古师傅是同事,不能拐带人家闺女啊,“明珠你先跟着你爹回家,等你爹答应了,咱们再商量好不好?今天我也累了,歇一会儿下午还要上灶呢。” 见常相逢也不肯收自己了,古明珠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直接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大哭,完全没有了刚才鬼机灵的样子。 “古师傅,你看这?”哄小孩儿的事情可别找常相逢,“你们吃饭了没?要么带明珠去吃点东西?”有好吃的应该就不哭了吧? “唉,我这个丫头呀!”古师傅看到女儿开哭,头都大了,古明珠就一项常人不能及的特技,就是一开始哭,没两时辰那是停不下来的,谁哄都不行。 常相逢看着古师傅围着女儿团团转,好话说尽也不管用,忍不住道,“明珠我也是看你刚才聪明的很才想着收你做个小徒弟,可你要是一有事就这么哭闹,我可不敢收你了,你说将来你做错了事,我还敢训你不?我可不想弄个奶奶回来敬着!” “姐姐你的意思,我要是不哭你就收我?”常相逢话一出口,古明珠立马闭一嘴,一脸殷切的看着常相逢,“姐姐你做的水席我刚才点菜的时候好好尝了,确实不错,我跟着我爹没少吃席,像姐姐做的这种,我见都没有见过,你一定要收我做徒弟,而且我也想姐姐一样将来在酒楼里当大厨,管着一群二灶们,多威风!” “你胡说啥?哪有女人当大厨的?你别瞎折腾,”古师傅见女儿不哭了,松了口气,“你乖乖的回去,想要什么首饰爹给你买,咱们去汇宝楼。” “我不要,我就要跟着常姐姐学厨艺,我才不要像她们一样成天研究花儿粉儿的,”古明珠一脸嫌弃的冲自己亲爹叫道,“女人咋不能当大厨?常姐姐不是你们的大厨?你还得听她的呢!我也要像常姐姐一样!” “咳,那个古师傅,借一步说话,”难得这丫头还挺有志气,常相逢真起了收她当徒弟的心,她将古师傅叫到门外,“古师傅你在这一行也几十年了,你跟我说实话,明珠这闺女天赋怎么样?” “唉,我这个闺女要是个小子我能乐死,二东家你也知道我是专干雕花的,不是我吹,我这个闺女在这上头真是有天分,举一反三,又愿意下功夫,只是,她到底是个闺女家,咋能出来做这些事?”古师傅一脸为难,在他看来,女儿家还是安安生生嫁人的好。 古师傅的为人常相逢还是相信的,他这么说古明珠,相信这丫头确实有些天分,“我记得古师傅你说过你令狐家的家生奴才?那明珠到了年纪也是要进去服侍的吧?” 听常相逢说这个,古师傅的脸拉了下来,“可不是么?你看看这丫头现在这德性?咋能伺候人呢?”女儿年纪越大,古师傅正盘算怎么能求得令狐老太太恩准放了女儿出去,自己也好给她找一门般配的亲事嫁了了事。 “你说的是,我听说这进到府里的做丫鬟,连婚事都不能由自己父母做主,生死都是主家一句话了,”常相逢看了一眼傻呵呵盯着屋门的古明珠,这小丫头其实也不算傻,真进了令狐家未必就没个好下场,当然,她可不会这么跟古师傅说。 古明珠的前程是古师傅这个亲爹最大的心事,“所以啊,我才叫她好好跟着她祖母学规矩,这府里虽然主子少,可是也不好呆啊-”哪里也没有自己家里自在。 “那古师傅何不把女儿交给我呢?如果她跟着我学厨,想来府里也不会要她进去伺候了,”常相逢笑眯眯道,“至于将来明珠的前程,如果她想在酒楼里帮忙,工钱可比在府里当丫鬟拿的多,如果她不想做,只想安生嫁人,有一门手艺,婆家也高看不是?” 跟常相逢学厨免了进令狐府当差?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如果常相逢出面说话,令狐俨怎么也不会因为一个根本没见过的小丫头败了二东家的兴致,古师傅乐的满面放光,“说的是,哎呀二东家您真是个菩萨,我给您磕头了,明珠,明珠,快来给你师傅磕头!” “哎,我可没有说要收她啊,先给我看看她水平如何-” 这边儿常相逢收徒其乐融融,那边明府里徐氏却沉浸在一片怒火之中,徐氏人刚出水席楼,明家二老爷就到了,他听说老婆已经从水席楼出来了,并且不用付那二十两饭钱,还挺开心,直接将老婆跟女儿扔下就玩去了,气得原本以为丈夫过来帮她出气的徐氏差点儿没再次背过气去。 “你可真有志气,现在全洛阳城只怕都知道你徐二太太的大名了,”待徐氏抽抽搭搭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按自己的理解跟婆婆讲完,令狐氏的杯子已经飞工到她的脚下,“你不要脸,可是明艳她们还要呢!” “媳妇不是想着那个常相逢太过狐媚,而且又是个不要脸的,这边巴着咱们奕哥儿,那边又跟执信眉来眼去的,这不是活活坑死咱家么?上月不还气得您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媳妇心里生气,才会想着给她点颜色瞧瞧,也叫全城的人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徐氏已经想好了说辞,在令狐氏面前哭的涕泪交流。 “我帮我出气?我用得着你出气么?你带着家里的几位小姐出去抛头露面?还是酒楼那种地方?!”去个亲戚家的酒楼还算是能说过去,可是几个女客去了,不谨言慎行悄悄来悄悄去,居然还跟人吵了起来?令狐氏觉得自己都要再去床上躺着了,“你这个成事不足的东西!” “我怎么了?是那个姓常的故意跟咱们为难的,她又不是没见过我们,居然为了二十两银子逼着我摁手印儿,不过经此一事,我看那个姓常的是不打算跟咱们奕哥成事儿了,只怕她也是看咱家坚决,才换了心思巴着执信了,可是娘,若是她在这里头捣乱,咱们家的姐儿可怎么办啊?”自己生的明洁*可跟令狐俨的年纪差不了多少,这要是将来不论哪个嫁到令狐家,常相逢都是强敌。 像常相逢这样不通情达理又俗不可耐的女子,不论是明家还是令狐家,令狐氏都不愿意她进,“这事儿轮不着你操心,你舅母不过是看着姓常的手里的方子能赚钱罢了,哪里会叫她进门?至于你的那点儿小心思,我心里有数,你舅母还指着拿银子买个高门媳妇回来呢,哼,等奕哥儿中了,只怕她立马跑来提亲,”只要自己孙子顺利授官,自己的三个孙女儿就能嫁更好的人家儿了。 哼,常相逢真以为她攀了高枝儿,等到令狐家拿到了水席的方子,到时候只怕翻脸无情直接就将这傻货给赶出去了,想想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全部落到了自己嫂子手里,令狐氏还真有些不甘心,“算了,有人不识好歹咱们也说不了什么,有她后悔的时候。” “那,这事儿您就不管了?我这场气就白受了?媳妇白受气没什么,可是一个贱人就打咱们明家的脸,母亲您就这么放过她?”徐氏哭诉了半天,除了换来一通训斥,并没有得到想到的结果,心下不忿。 “你也知道今天丢的是明家的脸?我气,我当然气,我气自己当初没帮儿子相个好媳妇!来人,送二太太回去,没事不许她出来,还有,明艳你也回去老实呆着,将女四书给我抄上一百篇,*明洁也一起抄,不许到你们母亲院子里去!”好好的姑娘都被这个不着调的媳妇给带坏了,这才是令狐氏最生气的地方。 “来人,拿二十两银子来给执信送过去,咱们明家出得起这二十两!”常相逢敢这么看不起明家,在满城人面前不给明家人面子,这里头难道就没有令狐俨的缘故?令狐氏可不相信,自己这个侄孙是生意做大了眼界也高了,开始看不起自己这个破落的侯府了,令狐氏冷冷一笑,有他求自己的那天呢,只要孙子中了状元! 不过令狐俨的反应却更叫令狐氏生气,当她听到送银子回来的管事说令狐大东家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笑笑叫身边的管事领着他到水席楼将银子交割清楚,并且还回了徐氏的手印儿之后,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她可是等着令狐俨看到银子之后,过来跟她赔礼道歉的。 “你也够狠的,不怕把你家姑奶奶给气出毛病来?竟然敢收了她送来的银子,”水席楼里常相逢拿银签子扎起一块苹果斯文的放在嘴里,轻笑道。 令狐俨心惊胆战的看着常相逢如此“斯文”的将一块苹果安全的放到嘴里,才算是松了口气,他宁愿常相逢抓起一个大苹果直接抱着啃,起码不惨人,“做生意么,人家吃饭付银子天经地义的事情,再说了,你都不担心得罪太婆婆将来叫你立规矩,我这个侄孙有什么可怕的?” 太婆婆?这称呼好奇怪,常相逢脸一红,瞪了令狐俨一眼,古人不是很含蓄的吗?他可以这么跟一个大姑娘跟哥们儿一样开玩笑?不过令狐氏这个太婆婆还是叫常相逢有些皱眉,这里跟现代可不一样,小夫妻在外头单门独户过日子,逢年过节回去看看父母,这里可是以大家庭为荣的,“你少吓唬我啊,明府的老太太可是大家闺秀出身,哪里会跟我一个没见识的小丫头过不去?” 你这是当面骂我呢,令狐家哪里是什么“大家”?自己那个姑奶奶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真要收拾起不中意的孙媳妇,可不会像常相逢想的那么简单,更何况常相逢想嫁到明家,只怕还有一场硬仗。 永安的武科开在三月十五,常相逢这日根本无心呆在后厨,勉强坚持着将中午的水席都做好了,便收拾了一下,带了燕儿往荷花巷去找常巧姑说话,也算是排遣一下心里的焦虑。 “你咋来啦?”常巧姑看到一身粉色半臂的常相逢不些惊讶,这个妹妹自水席楼开张之后,成天忙的就算是自己想看她,也顶多跑到酒楼里匆匆看她一眼,有的时候连体己话都说不上两句。 “我不想在酒楼里呆着,可又没地方去,心里着急,就出来走走,”常相逢不想跟常巧姑说自己的心事,强笑在自己曾经的战场转了一圈儿,“你这儿怎么样?生意好不?” 自己这个姐姐干活真是没得说,小店叫她弄的干净整洁,灶上也是纤尘不染,看着都叫人喜欢,龙宫饭馆是间小店,不可能像水席楼那样后厨在院子最深处,一般食客们根本走不到,这里的厨房收拾的干净妥帖,就算是被顾客们看到了,也只会吃的更舒心。 “好,哪能不好呢?你们那个水席楼生意越好,我这儿的生意也跟着越好,我跟你说,现在都有好几家要送孩子过来当学徒呢,不过我跟你姐夫都没有答应,”提起自己这龙宫饭馆的生意,常巧姑喜笑颜开,“我们这手艺,哪能给人当师傅呢?” 窦恒夫妻都没有受过严格的训练,做的也顶多是些现代洛阳的普通大路菜,有个水席的样子罢了,“你们要真是忙不过来,收个小徒弟也行,只是要是真的想把生意做起来,你的手艺还得再学学,要么你闲了过我那儿再学学?” “学啥?我觉得这样就行了,我这儿又不是开大酒楼的,价钱也便宜,大家尝个意思就行了,我都跟客人明说了,想吃正宗的水席啊,就去你的龙宫水席楼!”常巧姑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满意,“小徒弟我也不想寻呢,我跟你姐夫有的是力气,还有徐大娘给我们帮着忙,干的过来。” “对了,你跟我进屋,我有事儿跟你说呢,”常巧姑一拉常相逢进到自己的卧室,从床头拿出个布包来,“这里头是五两银子,你拿着。” “这是干啥?你给我银子干什么?”常相逢有些不解的看着包里的碎银子,自己现在可比常巧姑有钱的多,哪里需要她贴补? “这是甜井胡同那院子的租金,我想着这银子我跟姐夫不能拿,还是给你的好,”常巧姑自觉是出嫁的女儿,这海氏的院子收了银子,当然要由常相逢这个未嫁女来拿了。 “原来是这个?你也真够迂的,我知道了,以后这银子你就收着吧,那边要是有什么事就有姐夫出去跟人照头就是了,我跟你说,我现在在水席楼可是拿着高薪呢,不差钱儿!”常相逢失笑道,自己这个死心眼儿姐姐。 “哪咋行?这是咱娘的银子,自然是你拿着,我已经嫁人了,不能拿这银子,”常巧姑自有她的道理,随手将由包再包好,塞到常相逢怀里,“这银子你攒着,可不要再像上月那样乱花了,你看你给我送的那些衣裳,我都穿不出去,唉-” “咋穿不出去了?太小了还是露肉了?”上月常相逢不但给常巧姑买了新衣料,还另叫天衣阁给常巧姑做了件无袖褙子,天衣阁将衣服送到常相逢那里的时候,她还特意试了一下,无论是样式跟做工都很好啊,怎么常巧姑这么不喜欢? “不是那个意思,你送来的料子我看了,得多少银子啊?还有那衣裳,裙子,那么好的料子,我以前也就在华姨娘身上看过,你居然就做了给我穿?”常巧姑再看妹妹身上的半臂,浅黄色的杭绸料子上用银线隐隐绣了碎碎的花瓣,雅致又贵气,就是不像她们这样的人家穿的,因此忍不住道,“就看你身上这件,得多少银子啊?” “这个啊?还真是没花银子,不过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肯定不会砸锅卖铁买衣裳穿的,我给你了,肯定是我花得起,你只管夸着妹妹有出息了,然后开开心心的穿着给姐夫看不就行了?”常相逢这边新衣裳刚做好,那边百老太太就叫人请她到令狐府上,说是她没有长辈,又是一个人住,自己这个长辈也不能装不知道,以后的四季衣裳都有令狐府上来打理,按表姐的例走,常相逢百般拒绝也没有扛住百氏的热情体贴,最终还是被按着量了身。 见妹妹话音儿里不乐意了,常巧姑怕她误会自己,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能挣钱了,又是花一般的姑娘,穿的好些也是正该的,可是我呢?真不必花那么多的银子给我做衣裳,还有你姐夫跟徐大娘,你的银子自己攒着就好,这里有我呢,我们现在也不少挣,吃的好穿的暖,你不用再管我们了。” “我没管你们啊?我只是头一次拿了银子,便想着给家人都添些东西,还有姐,我还是那句话,你啊,手里有银子了,也适当的穿的好一些,这厨上的事儿,真不行你买个灶上的,然后教了水席的做法给她,以为你就管算账当老板娘就行了,难道等你怀孕了,你还挺个大肚子去炒菜?”常相逢无奈的看着常巧姑身上的粗布裙子,她这种老黄牛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些啊。 听常相逢说起自己怀孕以后的事,常巧姑的面色僵了一僵,半天才道,“相逢,你说我要不是去找个大夫看看啊?”常巧姑跟窦恒成亲已经快两年了,可是身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常巧姑心里着急却不敢跟人提。 “你要是心走到这儿了,找个大夫看看也行,只是我觉得吧,你是太累了,从你跟姐夫成亲之后,哪有一天闲着的?这人太累了,心事又重,只怕也会有影响,”常相逢拍拍常巧姑的肩,“你跟姐夫都还年轻,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你要是成天在心里想,反而更不好了。” “我能不想么,”妹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体会不了自己身上的压力,常巧姑拿帕子沾去眼角的泪水,“那边他大嫂又怀上了,可我-” “你再没人比了去跟刘氏比?她那种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懒货不怀服咋歇着呢?再说了,生那么多有什么意思?窦老大那个豆腐坊,养得起么?”常相逢听常巧姑这么说,不以为然道,“你啊,要是想听我的劝,就去叫徐大娘帮个忙,到人市上买个能干的婆子过来,叫她在灶上帮姐夫的忙,人也顺势歇一歇,安心备孕。”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周末快乐。感谢phagocyte和美女给我扔的地雷,好像评论区也没有显示?起码现在没有,谢谢!唉,系统君是不要满足我的虚荣心啊。 ☆、第102章 一百零三海家来人 刚才说要叫自己招徒弟,现在又叫自己买人,常巧姑有些犹豫,她跟窦恒确实生活比以前好太多了,借着洛阳水席的名声,炒菜跟浆面条两项,每月净落个七八两银子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些钱常巧姑跟窦恒商量着还想在乡下买地将来再盖个大院子呢,她可不想养下人,“买人?咱们这样的人家,我有手有脚的叫人伺候,不是叫人笑么?” “咱们买人也不是图享受,是生意需要,你不是着急想怀个孩子么?一直这么劳累,别说怀不上,就算是怀上了,只怕你不好好歇着,孩子的身体也好了,难道真要等到那个再手忙脚乱的去挑人?”自己这个姐姐就是个不推不动的,常相逢跟她说话永远都比一般人费力,“你也知道,咱们这水席不怕漏,但浆面条的方子我却是不想给人的,你将来要是贸然找个不清楚人品的,吃亏了怎么办?” “可你说我能怀上么?”妹妹说的永远都是对的,常巧姑又回头纠结起自己否怀孕的问题了。 “我觉得你不会有啥问题,只是时候没到罢了,不信你去问问徐大娘?她经的事儿多,见识也广,”按常相逢对徐大娘的了解,常巧姑去问,徐大娘肯定会找出周围许多例子来开导她,“还有啊,你那个大嫂子,没事儿少理她啊,你们怎么又勾搭上了?还没嫌没吃够亏?小心她再往你家锅里丢点儿啥!” 常相逢一句话说的常巧姑哑了声,半天才点点头道,“那好,我明天就跟大娘说,叫她帮着我去找牙婆来挑个能干可靠的。” 又跟常巧姑拉呱了半日,虽然这个姐姐跟常相逢性情不投,可是有人陪着说话,要比常相逢一个人守在空屋里胡思乱想的强,眼看日头已经要落了,常相逢才从荷花巷出来,叫了乘小轿,晃晃悠悠的往寿春前街去。 一进水席楼后院儿,常相逢就听到自己的新徒弟古明珠清脆的声音,“你看看你,胆子那么小,我跟你说,你越害怕,这刀越往你手上去,你来看看我,根本就不用低头看,就叫啥?‘手感’,师傅说了,这练的时间长了‘手感’就出来了,马少强,你还差远呢,一会儿下工不许歇着,跟锁住一起把灶上师傅们的刀全磨了!” 常相逢教徒弟不讲先来后到,只说手上功夫,跟进水席楼之前从没下过厨的马少强和只会磨豆腐烧火的锁住比起来,已经可以雕花摆盘儿的古明珠简直都可以给他们做师傅了,所以理所当然成了他们的大师姐,负担起了这两个小师弟的基本功训练工作,而古明珠也很乐意当个小师傅,每天除了完成常相逢安排给她的功课,更拿出十二分精神来教导两个小师弟。 第50节 “师傅,师傅你可回来了,”锁住看到常相逢进门,顿时松了口气,刚回头跟常相逢打招呼,就被古明珠一筷子敲到脑袋上,“做什么呢?你的土豆切好了?你看看你切的是什么?再切这么粗,我叫你全都生吃喽!” 锁住被古明珠当着常相逢的面打,脸上有些挂不住,想斥古明珠几句,可是看到她瞪的圆溜溜的眼睛又有些不敢,讷讷道,“我不是跟师傅见礼么?哪有看到师傅了还不打招呼的理儿?” “就你道理多!”古明珠又瞪了锁住一眼,才欢欢的跑到常相逢跟前,“师傅,你看我今天切的豆腐丝儿,怎么样?就没断多少,我爹刚才看了,你看,在水盆里呢!” “嗯,不错,不过啊明珠,你呢虽然是师姐,师傅不在的时候替师傅监督两位师弟练习,可是他们不像你从小就长在厨师之家,都是跟着师傅之后才接触这些的,你可不能老骂他们,小小子儿们也要脸着呢,你要是老骂他们笑话他们,知道的是他们笨,不知道的还觉得你凶呢!”常相逢可不想带个女徒弟还弄出个师徒胭脂虎出来,那古师傅还不恨死她。 “好吧师傅我知道啦,以后我教训他们的时候,声音小一些,不叫别人听见,”古明珠从善如流道。 晚上常相逢一收工从厨上出来,刚进自己的休息室就看到令狐俨坐在里面,讶然道,“大东家有什么事儿?”水席楼步入正轨,令狐俨就很少出现在这里了,今天猛然坐在自己屋里,倒把常相逢吓了一跳。 “没事儿,来看看你,今天是明奕上场的日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令狐俨比明奕大四岁,却视明奕如弟如子,今天他上考场,令狐俨也是一天没有踏实做好一件事,最终还是跑到常相逢这里来了。 “今天是弓马,明天就要考兵法策略了,半个月之后就会放榜,”令狐俨也不指望常相逢招待他,自己给自己倒了茶。 “也不知道今天他考的怎么样?受伤了没有,唉,如果不是跟你一起弄这个水席楼,我估计都跑到京城去看他考试了,”常相逢也不跟令狐俨客气,疲倦的坐在自己的大圈椅上,由着燕儿将装满鹅毛的大靠垫给自己放好,“半个月,咱们收到消息要多久?” “怎么也得二十天之后了,官府的消息只怕会更晚,”有人跟自己一起揪心,令狐俨的心反而安定了一些,“我们京城里专人有人盯着这件事呢,一有消息就会飞鸽传回来。” “那明奕要多久才能回来?一个月之后?”那就要到五月了,常相逢心里算了算,“他回来能住多久?”明奕一回来,他们的事情只怕要提上日程了,可自己跟明家的关系,常相逢心里暗暗叫苦,怎么都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你觉得咱们这间酒楼一年下来我能收入多少?要不我先把这两个月的红利都提出来,在乡下多置些地?唉,早知道我应该早点儿跟你合作了,哎,你看我这阵子变化大不?像不像你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 这都什么跟什么?令狐俨被常相逢的自言自语弄的啼笑皆非,“你害怕了?”确切的说,常相逢现在真正看清了她跟明奕之间的差距。 “这次回来,他再不是明府小公子,而是新科进士,而我姑祖母,舅母,会帮他在京城寻上一门登对的亲事,嗯,像明奕这样的男儿,家世虽然不是上佳,可是有新科进士这样的身份,加上出众的相貌,娶个高门的嫡次女也不是不可能的-” 又来了,这家伙不打击自己会死啊?常相逢没好气的瞪了令狐俨一眼,“那又怎样?我相信明奕。”这家伙就是有本事叫人心情不爽,“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比那些贵女差到哪里去,呃,除了那些礼仪规矩,”自己先天已经输了,靠后天弥补,真的很有限。 “你别跟我说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叫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听到他跟别人订亲的消息太过伤心,”常相逢起身道,在永安呆的越久,她其实心里越没有底气,也很不愿意听令狐俨说这些,“我要回去了,如果京城有消息回来,你记得叫胡万过来跟我说一声。” “知道了,”令狐俨微微叹了口气,他实在闹不明白常相逢这种人,明摆着的事儿为什么就是执意不肯看见呢?“其实你们也不是没有可能,等明奕回来了,叫他写封信去海家,只要海家肯认回你,随便一个身份,也不差现在的明家多少,你也不必觉得欠海家什么,如果能因你跟明家扯上关系,海浩然也是乐意的。” “再说吧,我走了,”这些人际关系利益牵扯都不是常相逢所擅长的,也不是她喜欢听的,趁着明奕没有回来,能躲一时就一时吧。 “逃避不是办法,我若是你,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一定会想办法达到目的,”令狐俨看着常相逢纤细的背影,轻声道,“为了自己的目的,就算是过程中低低头,又怎么样呢?何况这是两利的事情。”常相逢出身虽然不高可是傲气却不比那些贵女们少,贵女们凭的是自己的出身跟血统,而凭自己的能力跟头脑的常相逢更叫令狐俨心折。 可常相逢这种死拧的劲头也叫令狐俨头疼,“你现在的努力其实很傻-” “或许吧,可是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在尽我最大的努力,只是好像跟你们想的路子不太一样吧,我只是希望明奕在努力的时候,我也没有只是在原地看着他,”常相逢停在门槛处,自失的一笑,自己想的是提高自己的价值,让明家人看到自己的好(她好像失败了,)而按令狐俨的建议包装出自己的价值来?常相逢有些踯躅,求海家?为了爱情背弃自己的原则? 其实你还可以换一条更简单的路走,令狐俨心道,可是却无法将自己的建议诉诸于口。 常相逢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令狐俨送来的消息,明奕中了一甲第三名,成了整个永安瞩目的武探花,金殿面圣之后,被授予从三品游击,并有幸被太子梁炎看中入了东宫左卫。 “明奕的运气还真不错,居然得了皇上跟太子的赏识,”常相逢嘴里发苦,她不是不希望明奕有个好前程,可是这皇上太子什么的,跟她的生活实在太遥远了,“那他还会回来么?” “有道是衣锦还乡,明奕中了一甲第三名,又被朝廷授了官职,回来祭祖是一定的,只是,”有些话令狐俨说出来只会叫常相逢不高兴,可是不提醒她,令狐俨心里又过不去,“除了祭祖之外,只怕他的亲事会是明家最要考虑的,而且他现在是武探花,先祖又是历城侯-” “他是武探花,先祖历城侯,长的又好,年纪又轻,他的婚事自然就是大热门儿了,说不定当个驸马也是可能的,”常相逢接过令狐俨的话,“这些我都知道,可就算是他要负我,也得当面给我个交待不是?” 无论令狐俨怎么说,常相逢都不相信那个在月色下扬眉大笑的少年会负了她。 知道了明奕要回来了,常相逢一颗心完全放了下来,现在她最大的任务就是好好将水席楼的生意做下去,就算一时攒不出多少嫁妆来,可起码也叫明家人知道自己的事业是很有前途的,自己的能力也是杠杠的,好叫将来明奕帮自己说话时,有那么一些些底气。 “师傅,师傅,”忙了一中午的常相逢正准备捧杯茶歪在自己休息室里歇歇,就看到古明珠提着裙子跑了进来。 “你不回去歇着又跑来干嘛?干一上午活不累啊?”常相逢看到古明珠,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老了,这个小丫头真是比一般小男生都精力旺盛,成天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你再不回去,只怕明天你娘都不许你过来了。” 古明珠学厨她娘并不乐意,可是不用进令狐府上伺候的诱惑太大,古婶子也算是半推半就的同意的,但前提是,每天只有上午古明珠到水席楼来学厨,下午要老实呆在家里跟她学针线女红。 “我跟我娘说了,我每天要吃在这儿吃了中饭才回去,嘻嘻,现在我回去不等她问我,就说咱们楼里生意太忙了,开饭开的晚,”古明珠太了解自己的亲娘有些贪小便宜,所以对症下药提出了吃外头省家里的“好”主意,“师傅你放心,我爹才不会说漏嘴呢,他有时候烦我娘唠叨,也这么说呢。” 这都什么嘛,常相逢无语向天,“那你来干什么?没吃饱饭?”手里有了银子,常相逢将自己爱吃零嘴儿的毛病又捡了回来,平时她的休息室里总有些瓜子话梅自制豆腐干牛肉干这些小东西。 “师傅你老打岔,我是有正事儿的,刚才外头说是您府上的吴妈妈叫人捎信儿来,说是家里来了客人,姓海的,请您赶快回去呢,”古明珠撇撇嘴,虽然不承认自己对常相逢自制的小零嘴儿感兴趣,可还是不自觉的将手伸到了盘子里的牛肉干上。 姓海的?难道是海氏在寺沟出了什么事?常相逢放下杯子,“那我回去一趟,你跟掌柜的说一声,我晚上开张前一准儿回来,对了,叫你爹帮我把晚上用的材料再检查一遍。” 常相逢还未进自己的小院儿,吴妈妈就迎了出来,海家人送上的名贴吴妈妈看了,她从未想到自己服侍的姑娘居然还有一门儿这样的亲戚,而从来人的态度来看,对常相逢还十分恭敬。 常相逢看着坐在正堂的一男一女,二十多岁年纪,全不认识,但看穿戴打扮显然是主子级别的,她不好张口询问,转头看向打过交道的海大管事,“海大管事有什么事吗?” “小的见过表小姐,给表小姐请安,这次小的跟着三房的岱少爷到洛阳来谈桩生意,大老爷特意交待岱少爷跟岱少奶奶过来探望表小姐,”海大管事可没有了曾经的倨傲跟敌视,笑眯眯的给常相逢行了个礼,一边向常相逢解释堂上的那对夫妻。 岱少奶奶一看就是个精明人,没等常相逢反应过来,已经亲热的挽了她的手道,“原来这就是表妹啊,啧啧,真真是好相貌,”说罢一指身边的丈夫道,“这是你三房的表哥,咱们海家人口太多,堂姑一嫁二十年,几乎没有怎么回去过,你不认得我们也是正常,这次我一听说原来我在洛阳还有这么一位本事的妹妹,立马就跟你哥哥过来了,唉,这路上我一想起来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居然撑起一间大酒楼,这都吃多少苦,出多少力啊。” 说着拉着常相逢的手仔细抚过,居然就红了眼眶,“瞧着手,一看就是受了罪的,我苦命的妹妹-” 这是弄啥呢?常相逢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位岱少奶奶,这是玩一见钟情呢? “瞧你,还不把眼泪收收,小心把妹妹给吓着了,”那边海岱川苦笑着冲常相逢一礼,“你这个嫂子就是个心肠软眼泪多,妹妹别见怪。” 见不见怪的得等闹明白这两位来者何为才行,常相逢笑着请海氏夫妻坐了,又命燕儿奉了茶,结果那个岱少奶奶又是一轮感叹,海家的表小姐身边居然只有一个半大丫头服侍,太过简素。 口口声声替自己感伤的未必就是真心疼自己的人,这个道理常相逢还是明白的,“我本就不是财主家的小姐,家里的事情多是自己来做的,这燕儿跟吴妈妈还是搬到这边儿来时大东家府上的老太太看我一个人孤单,送过来的呢。” 说罢常相逢也不再理会这位岱少奶奶,转头看向海岱川,“不知道海爷这次过来有什么事么?”海家可是不肯认她们姐妹的,今儿怎么打葱地里过来了,跑来一口一个妹妹,一个口一个堂姑奶奶的。 ☆、第103章 一百零四京城 海岱川虽然不是海家的正堂嫡枝,但这些年帮着海浩然打理家里的俗务也有些见识,今天看这位“表姑娘”看上去连自己家里的几个妹妹都不如,可是这不卑不亢的气度却是强了太多,“大家是一家人,妹妹只管叫我一声‘表哥’便是,姑姑跟我爹是未出五服的兄妹,幼时也曾见过的,现在姑父虽然不在了,咱们这些亲人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不管?” 海岱川父亲去的早,家里没了顶梁柱,读书又不成,才会依附于堂伯海浩然帮衬着族里的生意,这次来只是得了海浩然的吩咐要跟一门远亲搞好关系,至于在寺沟庄子里服侍老太太的什么堂姑母,他也这次来洛阳之前,才跟妻子钱氏一起去拜见了,但那个“堂姑姑”,话太少,钱氏出手,也只是打听出她是当初死在四川任上的堂叔祖的女儿,因为早早嫁在四川,所以才会在丧夫之后,被海家接了回来。 原本海岱川对家里的说辞还有几分相信,可是眼前这位表妹,可不像是从外地跟着回乡的,自己那位堂叔祖到底也是做过一县之令的人,怎么可能叫外孙女儿沦落到抛头露面行商贾之事?而且学是什么酒楼里的大厨? 虽然满心狐疑,但海浩然这么交待了,海岱川也不会多问,只是自己说了这么多,面前的这个表妹常相逢只是看着他含笑不语,一时让他猜不透这个能跟令狐大东家合伙开酒楼,还能叫令狐俨帮她出头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心里想着,脸上的笑容更盛,指着堂下摆着的一堆礼物道,“这些都是来时大伯母准备的,那边是堂姑母给你做的两身衣裳。” 常相逢看了一眼琳琅满目的礼物,心里的怀疑更甚,自己去了巩县两次,第一次海浩然差点儿没把自己打出去,第二次海家也没有人露面,可现在是怎么了?还派对夫妻来跟自己扯亲戚关系?常相逢想到令狐俨的话,如果想叫她跟明奕的事情顺利一些,跟海家套套交情没有好处,因此笑道,“表哥回去代我向大老爷道谢,不知道表哥这次来洛阳是探亲还是访友?” 见海岱川迟疑了一下,常相逢便不去追问,她看了一眼一直陪坐在下首的海大管事,“大管事来了,肯定是有公干的吧?” 这丫头确实不简单,海大管事再得重用,也是个下人,没有不回答常相逢这个“表小姐”问话的道理,可洛阳的事儿由海管事说出来,就显得他这个主子不坦荡了,“妹妹也知道咱们家在兴洛仓那边有几个大库的,可是苦于有粮也不好运出去,这不,前些日子得了个好机会,伯父在洛河上买了两条船,咱们也想试试船运呢!我就是来洛阳料理这些的,现在我们在大柳树渡那边凭了个小院儿住着,你嫂子在洛阳人生地不熟的,我生意一忙,你可要多多关照你嫂子才是。” 常相逢没有细听海岱叫她“关照”自己老婆的话,她的注意力全被海岱说什么船运给吸引了,常相逢在永安也快两年了,洛阳城里各色生意也听说了一些,这能在洛阳做船运的没有几家,单令狐家就占了半壁江山。 这做船运也不是你有钱买上两条船就可以的,没有硬底子真关系,不论是黄河一线、长江诸流还是内陆运河,都是寸步难行的,这海家陡然一脚踏进船运里来,还特意派了家里的子弟带着家眷在洛阳长驻,哪是来的底气? “看来海大老爷跟令狐大东家是商量好了,”常相逢抿嘴一笑,随口诈了海岱川一下,“有令狐家保驾护航,海家何愁生意不成?” 自从知道常相逢跟令狐俨一起开了龙宫水席楼之后,海岱川便知道这个表妹跟令狐家关系匪浅,可是这种未婚男女的事,他没想到常相逢居然就直接说了出来,面上不由带出一丝尴尬,强笑道,“令狐家是豫西首户,又是洛阳商会的会首,就算是咱们海家这样的官宦之家,论起经营之道来,也要多劳大东家提携了。” 就算是看不起令狐俨跟常相逢的关系,可是海岱川心里也清楚,海家若想在船运上有所斩获,令狐家这条线是万万不能丢的,送个“表妹”过去也算不得什么,因此他的姿态放的非常低。 知道了海家为什么跑过来认自己,常相逢也无心再跟这对表哥表嫂套交情,几巡茶过,借口酒楼里生意要开张,送了两人出来,自己则带了燕儿又往寿春前街去。 “锁住你去到汇宝楼看看大东家在不在?如果在的话,请他来了趟,”一进后厨,常相逢便叫过锁住。 “是,”锁住见师傅从家里回来神色就不太好,也不敢多问,一恭身就要出去。 “算了,你回来吧,别去了,”常相逢瞬间又换了心思,如果跟海家合作的事是令狐俨为了自己才做的,自己何必去揭破呢?说破了,除了谢谢,除了说自己会在水席楼里尽心尽力还有什么回报的方法?若是没有这原因在,自己巴巴的叫人过去请令狐俨过来,表一番忠心,岂不是叫人笑话? 虽然有了这样的想头,常相逢对令狐俨所做的事情只做不知,可还是在水席楼里更用心了,她悄悄向古师傅打听了后厨里这些二灶们的身份背景,冷眼观察他们的能力品性,准备挑出几个来悉心将自己的手段都教给他们,为将来水席楼开分店提前做准备。 被钦点为武探花之后明奕一天没有闲下来过,簪花宴之后每天除了会同年,就是跟着在京城任副都御史的伯父明世达外出赴宴,而明奕的母亲谭氏,一大早也被明世达的夫人余氏请到了正房闲话。 虽然武进士不如文进士那么引有关注,可是这一届头十名进士中,明奕是唯一未婚,且家世最好的一个,又得了太子的青睐被选入东宫,可就等于给他的未来打上了保票,一时间曾经只是将明奕做为东床备选的人家,都含蓄的向余氏表达了愿跟洛阳明氏结为姻亲的美好愿望。 “你也可算是熬出来了,”余氏看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谭氏,满脸笑容道,“今儿我家姑奶奶又打发人来呢,叫我请了弟妹到她府上去呢。” 明奕中了探花,叫原本心志不坚的明氏彻底定下心来,自己的女儿嫁了人就能得了从三品诰命,可是比自己这个从五品的员外郎还风光呢。而一向心比天高的南丽莹自打看到明奕金榜题名之后,也收起了倨傲之心,安心在家里待嫁,只等着明家来提亲,自己好在姐妹们的艳羡之中做探花夫人。 “唉,嫂子你也看着呢,我这些天哪里还功夫?这不,蒋伯娘还叫人送话来,说是下午叫我过去一趟呢,她要引荐几位夫人与我认识,”谭氏常年居在洛阳,平时也不太喜欢出门儿交际,到了京城半年,在明奕中进士之前,也仅是跟几家老亲来往,这明奕乍一中了探花,面对纷至沓来的请帖,谭氏颇有些力不从心,“伯娘发了话,我也不好回拒。” 谭氏口里的“伯母娘”余氏是知道的,不过却是谭氏来了之后才知道的,她跟自家老爷明世达打死也想不到出身山东的吏部方尚书居然幼时跟着谭山长读书,说什么也要把这根线给连起来,现在可好,谭氏来了余氏才知道明家还有这门亲,可是两家相交不过泛泛,明世达又是读书人,倒不好表现的太过热络了。 “长辈见召,自然是要去的,我看啊,大家关心的不过是奕哥儿的亲事,”说到这儿余氏抿嘴一笑,“咱们那位姑奶奶,可是看着奕哥儿千好万好!” 谭氏本就不是长袖擅舞的性子,听到余氏提起自己的小姑明氏,强笑一下,道,“自家的孩子,自然怎么看都喜欢-”明奕未中进士之前,明氏可没有这么好的态度。 余氏其实也并不喜欢自己这个目光短浅的小姑,现在赶着烧热灶来了,早干什么去了?如果去年在洛阳时两家把亲事定下来,现在大小登科一起办,才真正风光呢。 “我听说方大人家里也有好几位孙小姐,个个贞雅娴静,轻易不出来见人的,弟妹可曾见过?”如果明奕能够跟方家结亲,于明家来说,也是一桩好事,毕竟洛阳明家人丁单薄,出仕的更是一个也没有,将来明奕还是要靠南阳明氏的。 方家的孙小姐谭氏自然也很喜欢,可是方家是山东大族,族内出仕的子弟无数,明奕又中的是武探花,为儿子求娶方家小姐,谭氏未免有些底气不足,何况远在洛阳的常相逢,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方家小姐自然个个是好的,我也见过一回,确实如嫂子所说,温柔娴静,”想想依然固执的儿子,谭氏心里惋惜,“只是奕哥儿只怕不会改到文职了-”方家士林清贵,如何肯把女儿嫁给武将? “说的也是,奕哥儿入了殿下的眼,哪里还会再下去从小吏做起?”武进士改文职的比比皆是,但入翰林的却一个也没有,顶多就是从地方上一级级往上熬,明奕已经入了东宫,这条路也是不可能的了。 “要不我择日办个花会,请相离的夫人太太过来坐坐?要说奕哥儿中了探花,咱们可还没有正经请过客呢,我已经被说了好几回了,”明奕娶的好,对明家没有坏处,左右自己娘家也没有适龄的姑娘,余氏倒是真心替谭氏打算。 自己被破格授了从三品游击的儿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娶那个常相逢的,谭氏轻轻颔道,“有劳嫂子了。” 京城最大的珠玉铺子琅玉轩里,明奕正跟一个宫装女子对峙,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找了借口跟堂伯分手,自己出来帮常相逢挑份礼物,就跟遇到个不讲理的。 “怎么?你还敢瞪我?!”海宁县主打量着明奕,不愧是新科探花,一身湖色儒衫也能被他穿的俊朗英挺,叫人看着脸红。 “是在下失礼了,可是这位小姐,在下并没有冒犯姑娘之处,加之这琅玉轩里来往客人极多,姑娘还是看好自己的鞭子,”到了京城明奕最烦的就是这些骄奢横行的贵女们,就像现在这个,就因为看上自己准备付账的玉钗,遭拒之后就要跟自己挥鞭子。 海宁县主晃晃手里被明奕举手之间拧断的鞭子,并未真的动怒,“你认错就好,说吧,怎么赔我的鞭子?” 真是遇到无赖了,明奕不想跟个小姑娘计较,皱眉看向小二道,“琅玉轩里有没有合适姑娘用的鞭子?拿出来给姑娘挑上一根。”在明奕看来,这刁蛮丫头手里的鞭子根本就是一根装饰品,“还有帮我把这对玉钗结账。” 明奕手上匣子里装的是一对合欢花的碧玉钗,海宁县主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要送给年轻姑娘戴的,如何肯叫他得了去,“鞭子我不要你赔了,但是这对发钗你要给我!” 真是出门踩到狗屎了,明奕也是看遍了琅玉轩,就觉得这对碧玉钗衬常相逢那头鸦色长发,他知道常相逢不喜欢头上戴大花,这对发钗上的合欢花不但寓意好,造型雕工也入了明奕的眼,现在这不着调的丫头居然说抢就抢? “将这对发钗跟这支鞭子一起结账,”明奕也不理会海宁县主,直接将挑好的东西交给掌柜的,待付清了银子之后,拿起那只装玉钗的盒子冲掌柜的道,“将这只鞭子给那位姑娘,”说罢也不再理会海宁县主直接出了琅玉轩的大门。 “县主,你看他,”海宁县主身边的大丫鬟春城愤愤道,“奴婢去将他抓回来但凭县主发落!” 海宁县主今天并不是特意来看明奕的,不过机缘巧合遇到了,她自然要好好看看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看来,人品长相还有武艺她都是满意的,只是一想到明奕小心翼翼拿着的合欢钗,海宁县主就一阵气闷,“春城回来,去叫人查查这个明奕跟哪家姑娘走的近!” “县主准备?”另一个丫鬟湖光疑惑的看着海宁县主,有心相劝,“明探花也是世家公子-” 明奕的身份不能跟东瓯王这样的郡王府邸相比,可是到底也是先历城侯家的公子,能入他眼的姑娘自然不会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自家县主若是贸然出手,再闹出事来,湖光不免担心。 东瓯王是皇帝的堂弟,而海宁县主是东瓯王的嫡幼女,因为生性活泼好动又会些武艺,最得掌兵的东瓯王喜爱,也由此养成了跋扈的性子。 海宁县主因为习武的原因,对京城那些大冬天手里也摇着扇子,平时腰里挂着把比蔑片儿厚不了多少,却镶满珠宝的长剑的贵公子十分的看不上,所以当东瓯王跟她说替她相中的新科武探花的时候,海宁县主心里还是有些满意的,毕竟能拿到一甲第三名的男子,武力值应该是达标的, 今天正面儿跟明奕海宁县主心里更满意了,不但武力值达标,长的更叫她满意,嗯,还有,脾气貌似也不错,自己拿鞭子抽他他都没生气,不肯将玉钗给自己,说明明奕是个主意正的,除了那个还没有打听出来的玉钗的主人,海宁县主对自己未来的夫婿十分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好像都挺肥? 昨天又收到美女妖精的地雷,抱住谢个! ☆、第104章 一百零五掌掴 第51节 因为对明奕的婚事一时拿不定主意,谭氏决定早日回乡,在跟婆婆令狐氏商量之后,再决定向哪家小姐提亲,可是行装还未收拾好,就见到了哭哭啼啼的明氏。 等余氏从明氏的嘴里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不由骇然的望着谭氏,“弟妹,你听说这事儿没?”自己什么时候想过要给儿子求一个宗室女了?明家现在的情况够得着么?而且谭氏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儿子被哪家王府看上的风声啊。 谭氏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弄懵了,半天才道,“来人,去叫奕哥儿过来,不,去请老爷来。” “嫂子你少装了,东瓯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海宁县主又是什么人?如果你们没有透露要求娶王府县主的意思,人家好好的一个娇女,会跑出来说自己是明家未来的媳妇?我可怜的闺女啊,平白受了这样的委屈,亏你还是做舅母的,你们洛阳明家来京城,我哥亏待过你们?好啦,现在明奕中了探花,攀了高枝儿就踩我们南阳明氏的脸往上爬,我呸,你打的好算盘!,当我们都是傻的不成?” 余氏被小姑这一通又哭又骂的弄得脑子眼儿疼,比起成天在自己面前摆小姑架子,动不动就向南阳的婆婆告状的明氏,余氏跟温文知礼的谭氏更说的来,如果明奕真的跟东瓯王府有了默契,那就更得罪不了了,“小姑你说什么呢,弟妹是那样的人吗?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说海宁县主叫人掌掴了丽莹,这怎么可能?南姑爷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海宁县主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事儿怨我家丽莹了?她自小在京城长大,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不能惹她不清楚?丽莹傻啦去得罪县主?!”嫂子这明显偏向的话已经将明氏气晕了,她一指谭氏骂道,“以前不是你们家想求娶我家丽莹的?现在你儿子中了探花了,就想悔婚,你们悔婚也就罢了,我家丽莹也不是没有人家来求,何苦还要毁了我女儿的名声,昨天这么一闹,我可怜的女儿还有脸面见人么?” “妹妹你先不要哭,就算是宗室也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打人吧?还有,就算是丽莹跟鸿远的事两家长辈早有默契,可是那海宁县主是怎么知道的?她就那么直愣愣的跑过来叫身边的丫鬟打了咱们丽莹?”明氏的话骗三岁孩子呢?指不定是自己那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外甥女头一次被请到郡主府上做客,说了什么没轻没重的话了,才会惹恼了海宁县主。 被亲嫂子当面怀疑说话不实,明氏真是心火上又被浇了瓢油,“还不是有些人想着儿子眼看就要飞黄腾达了,便要给儿子攀高枝么?丽莹不过是听见有人说光禄寺王家看上了新科探花,冷笑了几声,说了句‘不知廉耻’,难道她说错了?何况她说的是王家姑娘,干海宁县主何事?” 想到女儿被打的又青又肿的脸,明氏疼的心都是抽抽的,一时又哭了起来。 “明奕见过伯母,姑母,母亲,”明奕人还没进余氏的乐安堂,就听到明氏的哭骂声,他知道母亲不擅言辞,何况还是跟人斗嘴,连忙挑帘进来。 谭氏到底是明氏的嫂子,挖苦指责可以,但是指着鼻子骂明氏还是做不出来了,可是看到明奕,她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不等明奕起身,直接一掌向他面上挥去,“你妹子因为你快被人打死了,我不用你行礼!” 明奕一身武艺哪里会被一个妇人打到,他轻轻往边上一侧身,口中道,“表妹被人欺负,于侄儿有什么关系?我跟表妹没有见过几面-” “哼,若不是你,”明氏恨恨的瞪了谭氏一眼,“那我现在告诉你,因为你,你妹妹被海宁县主在陇安郡主府给打了,你怎么说?” “表妹被人打了?谁这么大的胆子?姑母是来向伯父求助的?”明奕刚才在外头问明白了余氏这里发生的事情,他可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娶什么南丽莹的,就算是没有常相逢也不行,所以直接躲的远远的,根本不接明氏的话。 “你,真真是一头白眼儿狼,攀了王府的高枝儿,就要抛弃糟糠了?你祖母明明就有这样的意思,现在好了,我家丽莹因为你,什么名声都没有了,你们还一推二五六,不认账了?我,我到衙门里告你去!”明氏被明奕的态度给气疯了,今天她跑到明家既为女儿的名声也为女儿的婚事,女儿被海宁县主掌掴,理由是不守女德,妄议外男,我呸,明氏可是打听清楚了,这海宁县主是看上了明奕,才当众给自己女儿没脸的。 “明奕我告诉你,我跟你祖母可是去年就有了默契的,待你武科之后,两家便订亲,”事情到了这一步,唯一能挽救女儿的,就是南家跟明家立马订亲,这样一来,女儿不但有了门光鲜的亲事,而且还能不动声色的给海宁县主一记耳光,“怎么,嫂子你想不认不是?” 买猪看圈,别说谭氏一早就没看上南丽莹,就算是冲着这不讲理的明氏,她也不要跟她做亲家,“妹妹不要浑说,当初他祖母确实有这个意思,要是你不是没有看上我家奕儿么?还有,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海宁县主,哪里来的攀高枝儿一说?” 谭氏是最要名声的一个人,现在好端端的被明氏一口一个“攀高枝”,看上了县主,再好的度量也恼了,只是她不擅与人争吵,质问的话说的也没有多少力度。 “现在你儿子得了县主的眼了,自然说什么都成,你们敢停妻再娶我就豁了这条命不要,也要给丽莹讨个说法,你以为南阳明家都是死的么?”南家没有势力,可是明氏的娘家还在,怎么可能叫明奕赖了去? “既然姑母要告,那就去告好了,只是请您去顺天府之前,先将信物婚书都准备好,不然可是告不赢的,”明奕也是从堂兄那里听说了东瓯王看上了自己,要将女儿嫁给自己的事情,正满脑子官司呢,现在被明氏这么一闹,心下有了主意,“侄儿要不要叫下头人帮您备车?” 闹吧,闹的越大越好,传到东瓯王耳里,自然不会将女儿嫁给他这种贪慕权势的人,至于南丽莹,当初两家根本没有什么约定,明氏这么一闹凭母亲的硬性子,怎么可能叫自己娶这样的媳妇进门! “此事万万不可,”原本还在生气的谭氏被儿子吓到了,没有什么比自己儿子的名声更重要了,“奕儿你可不要胡来,还有妹妹,丽莹是个好姑娘,自然不缺好男子求娶,我家奕儿无福,实在是高攀不起,至于你说的什么南阳明家,有道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明字,洛阳明家跟南阳明家同宗同祖,难道还能一家人闹起来不成?” 谭氏没有跟明氏吵嚷,而是将道理跟明氏讲的清楚,不论怎么样,明氏是出嫁女,南丽莹是姓南的,南阳明氏如果因为南家女儿跟洛阳明氏翻脸,那可是叫全永安的人看笑话了,可是明氏却不懂得这个,只一味儿拿南阳明氏来压人,反而将南家无可用之人的现实暴露在大家面前。 余氏看劝不了小姑,忙偷偷遣人再请明世达,自己则叫贴身妈妈劝着明氏去梳洗,言道一会儿明世达来了定会为她做主,待明氏被劝了出去,她才一脸愁容的看向明奕,“鸿远你也莫要意气用事,事情闹出去,不论真假,你坏了名声,也要了丽莹的性命。” 要南丽莹的性命明奕从没有想过,至于自己的名声,明奕并不在乎,他是武将,不是文臣,些许恶名也没有什么,“伯母说的是,只是据我所知,祖母跟我娘都没有跟姑母定下过我跟表妹的亲事,所以姑母的要求我不能应,还有什么海宁县主,我连是谁都不知道,什么攀高枝儿这样的话更是无中生有,还请伯母明鉴。” 余氏想的却不像明奕那么简单,有道是无风不起浪,明氏的话水分再多,可海宁县主掌掴了外甥女也做不得假,南家跟东瓯王府差的太多,平时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圈子里两个人却发生了这样的冲突,南丽莹余氏是了解的,嚣张跋扈从来都是看人看地方的,得罪海宁县主?她根本没有那个胆子。 自己的外甥女再不好,也是二八佳丽青春少艾,明奕居然能如此坚定的拒绝两家的婚事?余氏担忧拍了拍谭氏的手道,“其实咱们更要忧虑的是鸿远以后怎么办。若是真闹出什么不好的风声,鸿远的亲事只怕也会遇到阻碍,想娶个好人家的姑娘只怕就难了,依我说,趁着这事儿还没有传出去,你在咱们相看的人家之中,赶快定下一家来,明儿我就亲自跑一趟议定了亲事,海宁县主跟丽莹的事情,大家也不会往歪里想了。” “嫂子说的是,那你看哪家合适些?我觉得-”谭氏连连点头,什么县主不县主的离她们太遥远,而南丽莹那样的谭氏是绝对不会要的,倒是自己看中的几家,姑娘个个温柔娴静,定谁谭氏都没有意见。 “娘,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明奕见谭氏被余氏说的慌了神儿,一副立马要将他亲事定来的样子,心里大急,“我的亲事说好回洛阳跟祖母商量了再决定!”回到洛阳,明奕打算说服祖母跟母亲,跟常相逢将亲事定下来,最好能直接完婚,然后带着她回到城来。 “我答应过你什么?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要胡来?”谭氏不愿意明奕跟一个贫家女有情的事情被余氏知晓,厉声打断他的话,“你的亲事自我跟你伯母做主,由不得你!还不给我下去!” “娘如果就这么随意定下我的亲事,儿子是不会认的!”明奕冷冷看向余氏,“伯母,我祖母跟父亲都在洛阳,母亲一人不能决定我的亲事,还请伯母好好劝劝母亲,毕竟结亲不是结仇。” 没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知礼的明奕还挺有气性,余氏心中讶然,对明奕如此反对给他定亲的理由也产生了怀疑,“我晓得了,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上头还有正经的长辈,我们就算是帮你相看一二,最终也要禀了你祖母跟父亲才能落定,只是我再问你一句,你真的没有见过海宁县主?” 堂伯母郑重答应了自己,想来也不会鼓动母亲草率决定自己的亲事,明奕面色和缓了一些,“侄儿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什么海宁县主,侄儿来京之后,一直在贤怡院里读书备考,也就这些日子才出去走动。” 想到自己跟母亲一直在京城明奕终究是不放心,“这些日子我跟母亲在伯父伯母这里也叨扰久了,侄儿想着早日回洛阳去,祭祖之后,也好早些来京城为太子效力,”再回来时,自己跟相逢已经订了亲了,便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了,这不你娘刚才还在跟我商量着启程的日子呢,”余氏微微一笑,“你回去吧,你姑母看见你就一心的火,我跟你娘再劝劝她。” “如果我猜得不错,鸿远是有了意中人了?是洛阳哪家闺秀?”看着明奕拂袖而去,余氏含笑看向谭氏,“弟妹似乎并不乐意?” 那样的女人怎么怎么可能同意?谭氏苦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少年心性罢了,我原本打算实在却不过,就叫他收了那闺女做个妾室,只是这样的事儿怎么也不好现在传出去,”新科探花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要是传出于民间女子有私情的事情,只怕要被弹劾的。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一段公案,余氏心里庆幸自己留了心眼,不过一个贫家女子,成天抛头露面的,她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这也不算什么事儿,年轻哥儿你又管的严,只要咱们赶快把鸿远的亲事定下了,就算是将来一顶小轿抬进来,还不是生死由着主母?”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常相逢怎么可能是个生死由人的主儿?只怕正经主母也在她面前挺不起腰子来,一想到常相逢那浑不吝跟野人一样的作派,谭氏就一阵儿头疼,“嫂子是没见过那人,真真是,唉,什么小轿抬进来,我只愿奕哥儿能离她越远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又收到美女妖精的雷了,谢谢美女,祝你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哈! ☆、第105章 一百零六喜讯 两人正要细说,就听到外头有丫鬟禀报明世达回来了,余氏跟谭氏俱搁下话头,起身相迎。 明世达进来时一脸喜色,“弟妹也在,太好了,我正有好事儿跟你说呢,咱们明家马上就要双喜临门了,这大登科连着小登科,人生一大喜事啊!”若不是后院儿余氏一催再催,明世达还准备跟陈尚书喝上两杯呢。 “哥哥你回来了,你可要给我家丽莹做主啊,有人都明晃晃的踩到咱们明家的脸上了,”明氏那边已经梳洗完毕,听到丫鬟说明世达回来了,急忙赶过来告状。 明氏跟南丽莹那点子事儿若不是其中牵扯到了海宁县主,在余氏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唉,小妹妹都等你好一阵儿了,昨个儿丽莹跟海宁县主有些龉龃,想来是误会了,咱们要不要派个人到王府去-” “丽莹跟海宁县主?不必不必,用不了多久都是一家人,嫂子跟小姑有什么误会都没事,”明世达情绪极好,冲明氏道,“丽莹那个脾气都是你宠坏的,你啊,等将来县主进了门儿,叫她过来给县主好好赔个礼,以后她的亲事没准儿还要靠在县主身上呢。” “什么‘进了门’?谁要进门儿?哥你说什么?”明氏被明世达的话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昨天丽莹被那个跋扈的县主掌掴了,哥你写折子弹劾她,宗亲就了不起了么?咱们可是士林清贵,家里的子女也娇贵着呢,不能叫她这么欺负!” 一旁的余氏不乐意了,冷笑道,“妹妹说的是,就算是宗室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欺负人,既然这件事是丽莹受了委屈,叫妹夫只管上折子便是,难道他还写道折子都不成?”得罪人的事想起娘家来了。 “你快歇了这心思,”明世达哪能听妹妹的撺掇,沉着脸道,“君臣父子是大义,谁借你的胆子敢妄议宗亲?!” 说罢也不再理会兀自流泪的明氏,向谭氏笑道,“今天兵部陈尚书亲自到咱们府上,居然跟我说了件大喜事,”一想到侄子竟然得了东瓯王的眼,明世达得意的眉眼俱笑,他可不像那些内宅妇人,还分什么南阳明氏洛阳明氏,在世人眼里,他们都是一个“明”字。 明世达为人一向板正,很少跟家里闲坐聊天,今天乍一如此,连余氏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瞧老爷说的,陈尚书请您过去,肯定是朝廷里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这些内宅妇人能过问的?” “是我没说清楚,陈尚书找我,是为了私事,是鸿远的事,”明世达捻着小胡子笑道,“咱们鸿远,大登科之后就要小登科了,”而且娶得还是位县主。 “陈尚书要为鸿远保媒?”余氏跟谭氏交换了个眼神儿,这下更乱了,“老爷可应下了?” “这哪里是咱们应不应的事情?对方可是东瓯王,皇上的堂叔!就是刚才你们说的海宁县主,”说到这儿明世达冲明氏冷哼一声,“县主虽然年纪小,可是太子殿下见了还得叫一声姑姑的,你倒好,还叫我上折子弹劾?” 明氏已经被明世达带来的消息震惊了,半天才道,“哥你的意思是,县主真的看上了奕哥儿?可是奕哥儿明明已经说好了跟丽莹,”说到这儿明氏瞬间回过味来,一指谭氏道,“你还想不承认,如果不是你那个儿子,我女儿能被县主当众掌掴?!你叫她以后怎么做人?” 自己这个妹妹怎么这么死板不知变通?现在莫说是明奕跟南丽莹的亲事只是两家有意,就算是已经通过气了,东瓯王看上这个女婿,明家也要当这事没有发生过,“丽莹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何曾跟人议过亲事?亏你还是亲娘呢,女儿的终身也敢信口胡说?” 但听妹妹说外甥女被海宁县主打了的事,明世达心里也不舒服,叹了口气道,“丽莹被你给宠坏了,就算是县主没有教训她,王家是她可以取笑的?算了,这事儿就此揭过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回去好好安慰安慰丽莹,赶明儿叫你嫂子仔细给她挑个好人家儿也就是了。” 余氏跟明世达几十年的夫妻,丈夫的神情已经看的明白,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还是亲自起身扶了明氏一通又哄又吓又许诺之后,终于是将她给劝走了,这才过来听谭氏跟丈夫说话,明家退出京城已经近百年,就算是明世达连中三元做到副都御史,人脉依然稀薄,这明奕能娶得宗室女,于整个明氏都十分有益,更别说她们这种常年生活在京城的一枝了。 “大伯说的可是真的?真是王爷看中了奕儿?”谭氏一时难以从明世达带来的消息中醒过神儿来,再次向明世达确认。 东瓯王虽然只是郡王,可是辈份高,跟皇上关系也不错,还掌东南的兵权,平日虽不怎么理事,可是朝廷上下没有谁敢看轻他的,“是啊,鸿远年轻有为,又有一身好武艺,王爷掌着今年的武科,我听陈尚书的意思,当时王爷就对鸿远留了心,这才叫人打听了,又遣了陈大人跟我透露了这层意思。” 自己儿子出息,一举中了探花,现在又能得王爷青眼赐县主下降,这于明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谭氏喜的眼眶微红,起身向明世达并余氏一礼道,“奕哥儿的父亲不在,奕哥儿的终身有劳兄嫂了。” 这是谭氏答应了,当然,明世达也不认为谭氏会不答应,明氏虽然分了洛阳南阳两枝,可是大家同宗,一荣俱荣的关系,彼此帮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个弟妹不必管,有你嫂子呢,改天咱们挑了吉日,要不你去跟方尚书说一声,托他家夫人做个大媒?” “大伯说的是,我这就备礼往蒋伯母那边走一趟,”女方家劳动的是陈尚书,这边请个尚书当男方的大媒方才妥帖。 “其实这也不过是两下里通个气,还有好事呢,我听今天陈尚书的意思,王爷是准备请皇上赐婚的,弟妹想想,鸿远的婚事得天家赐婚,这对整个明氏来说都是件荣耀的事,唉,从咱们明家的爵位被收回去之后,这都多少年了,明家终于又要回到京城里来了,”虽然南阳明家也有不少子弟出仕,可是现在明家的光景如何能与几十年前历城侯爵位还在的时候比? 想想自己一路来的仕途艰辛,明世达也是不胜唏嘘。现在好了,明奕不过十七岁,不但已经授了从三品的游击,还入了东宫,将来跟自己的两个儿子互为臂助,明家再与宗室联姻,一副美好的画卷已经在明世达面前徐徐展开,“我这就往家里写信,跟母亲说说这个好消息。” 自从学政亲自送来了明奕中了武探花的消息之后,整个洛阳城都沸腾了,而来明侯府的贺客更是络绎不绝,明家的门槛几乎都被踏平了。令狐氏也终于在嫁到明家近三十年后,彻底的扬眉吐气了一回,直接跟大儿子明章商定了,宴开三天流水不断,不论亲疏远近,只要来明家贺喜的,就可以直接落座喝上几杯喜酒。 “执信,明天你姑祖母要在府里待客,想订咱们水席楼的水席,你看-”令狐氏有些为难的看着令狐俨,这明奕中了探花,却要常相逢上门去治宴,这其中的用意可不那么单纯。 “咱们水席楼太忙了,没有上门做席的规矩,如果姑祖母愿意在水席楼里宴客,倒没问题,”令狐俨微微一笑,掩下心中的苦涩,“奕哥儿马上要回来了,其实姑祖母可以不必这么着急的。” “她熬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守得云开了,就算是请上一个月的流水席,你姑祖母也心甘情愿,”百氏十分理解小姑的心情,笑叹道,“前些日子我去贺喜,你那个二表婶言语间提起你的婚事,这奕哥儿回来,只怕为的也是婚事,你比他大着好几岁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了,我也一年年老了,总不能叫我看不到曾孙死了也阖不了眼啊!” 徐氏跟百氏提令狐俨亲事的用意很简单,可是百氏却不会接她那个茬,就冲着徐氏那样的丈母娘,百氏也会不要她生的女儿,“奕哥儿不但得了从三品的官职,还得了吏部尚书的赐字呢,叫鸿远?明艳那丫头要说长相跟性子,都还成。” 虽然不喜欢明家那几姐妹,可是令狐家只是微末的商人,若是没有强硬的后台,钱财越多,才越不得安生。 令狐俨也能体会祖母的苦心,之前他也在为自己寻找合适自己有利家族的妻子,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歇了这个心思?“有奕哥儿在,咱们跟明家就关系就断不了,没必要再结姻亲了,至于我的亲事,出身长相性情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自己得能立起来,总不能娶个美人灯回来供着,将来我连外带内都一把抓了。” “也是,你也没有个亲兄弟,偏还有一群盯着咱们家业的堂兄弟,”百氏叹了口气,愁的眉毛都展不开了,令狐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令狐俨不可能常年留在洛阳,一个能撑得起门户的主妇对令狐家来说太重要了,“要么这次我去跟你大表婶说说,看看能不能从京城求娶个贵女回来?”求个娘家有身份的回来,说不定还能压压那些人的野心。 “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娶到真正的贵女?给个庶女就不错了,被家里养的畏手畏脚的怎么靠得住?至于那些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怕又觉得咱们这样的人家俗不可耐,算了,且慢慢看着吧,”令狐俨现在根本没有娶妻的心思,“姑祖母说的事儿您不用管了,我自会叫人回了她,至于二表婶儿说什么,您只当听不懂算了,姑祖母那人也傲气的紧,咱们不提,她是绝对不会拉下脸跟咱们提的。” “那倒也是,她啊,”百氏想起小姑的作派,不由失笑,嫁了个落魄侯府当填房,便以为再也不是商贾之女的,确切的说,做为令狐家嫡长女的她,觉得这个身份是一种耻辱,可是偏偏又摆脱不了这个身份,因为她还要从令狐家拿到好处呢,“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人一老啊,就容易想不开。” 令狐俨无心听祖母的絮叨,找了个借口从福寿堂里出来,明奕何止是中了武探花这么简单,还有更大的富贵等在他后头,只可惜这富贵与他跟常相逢来说,算得上是一道霹雳,生生要将两人隔断在银河两岸,想到这些,令狐俨一时踌躇起来,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常相逢。 常相逢每天数着日子等明奕回来,如果明奕回来了,自己肯定不可能还像现在这个样子扑在水席楼全年无休,怎么也要挤出些时间谈恋爱不是?要是近期能成亲的话,她也得歇个婚假不是?所以她提拔二灶的事情就迫在眉睫了。 常相逢这次挑中的二灶有两个,一个叫齐胜元,一个叫董时照,二十多岁的年纪能做到令狐家的二灶也都是聪明能干的典型,平时话也不多,现在被常相逢点出来亲自教授水席,居然没有都愣在那里。 “怎么了?我要教你们做水席?不想学?还是平时光看就已经会了不用学?”常相逢奇怪的看着这两位,少强锁住还有明珠,可都是哭着喊着给她当徒弟的,现在自己不用他们叫师傅,还包教包会,怎么一个个这个反应? “噢,我明白了,你们是不是有师傅啊?所以不能改投到我门下?”常相逢忽然想起来武侠小说里的套路,这唱戏,相声厨师,哪行都有祖师爷的,也有各行各派,“你们放心,我不收你们当徒弟也不叫你们喊师傅,你们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就是一个人掌勺太累了,再说了,这水席楼将来还要往外发展呢,不多培养几个大勺不行。” 齐胜元跟董时照对视了一眼,忐忑不安道,“能跟着常师傅学艺那是我祖上积了大德才有的好事,可是您这菜谱可是从龙宫里学来的,就这么传给我们?这哪儿行啊,您别开玩笑了。” “说是啊,二东家,咱这行没这个规矩,我们给您打下手听吩咐,看到什么出门就忘了,绝不会往外传的,”董时照想的更远一些,小心翼翼的向常相逢保证,“我们都是几辈子在令狐家伺候的了,背主的事儿不会做的,二东家只管放心。”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我找大东家说话,”常相逢无奈的摆摆手,倒是对自己的眼光更有信心了。 “你要教楼里的二灶做水席?”令狐俨知道常相逢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她承诺了要将水席的制法教给下头的师傅,就一定会做到,但令狐俨没有想到这么快,“为什么?你要退出?” 明奕马上要回来了,令狐俨猜测常相逢一定是考虑到她跟明奕的亲事,才会想着把水席楼交出来,而自己回归内宅,“你可是说过就算是成了亲,也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 如果等明奕回来常相逢知道了他跟海宁县主的事情,以她的脾性,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令狐俨先是想起常相逢跳河后又想起她挥刀吓跑吉大勇,令狐俨心里一阵难过,“你好像说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赚银子了,这才挣了多少,就够了?”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令狐俨宁愿一早就跟常相逢合开间水席楼,让她能够心无旁骛的做自己的小生意,而不是不管不顾的跟明奕纠缠在一起,最后落个独自伤心的下场。 ☆、第106章 一百零七衣锦还乡 看来令狐俨是误会了,常相逢无奈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没有退出的意思,可是我不想太累了,以现在水席楼的客流量,我一个人也渐渐忙不过来了,锁住跟明珠还太小,所以我才想着先提两个二灶上来,现有哪,你就打算开这么一家水席楼?我可是想东南四北开四间呢!到那个时候,难道要把我撕开啊?” 这丫头,好好的话到她嘴里都说的这么不雅相,不过常相逢踌躇满志的样子却叫令狐俨安心不少,“这样的话,是该选几个二灶出来,你看中了谁,自己选就行了,水席楼里用的人,都可靠的很。” “嗯,简直太可靠了,所以我不是找你来了么?”常相逢沉重的点点头,将自己在齐胜元跟董时照那里碰钉子的事儿跟令狐俨讲了一遍,“这不,我估计要向叫他们同意跟我学,还要你这个大东家发话,我就奇怪了,你管着那么大个摊子,不说日理万机也应该运筹帷幄吧?怎么连种小事儿都要你出面啊?” 这不是你找我的嘛,现在居然又倒打一靶,令狐俨没心情跟常相逢扯闲篇儿,“不过你既传他们手艺,徒弟还是要收的,这样一来,凡是从咱们水席楼出去的,都是你常相逢的徒弟,他们做出的水席才是最正宗的,而且一人为师终身为父,有这些徒弟孝敬你,以后你在这一行也有了一席之地。” “好吧,我明白了,”虽然不太愿意让二三十岁的大男们管自己叫师傅,可是令狐俨的话却没有错,“你们令狐家的厨师除了外请的大厨,这些二灶都是哪里来的?我收他们不会叫人家背叛师门啥的吧?” 见常相逢在厨艺一事上这么上心,令狐俨心中微动,“这样吧,你既想开东南西北四间店,我叫胡一先去城西看地方,过了端午节,咱们就把城西的龙宫水席楼给开起来,嗯,我再从别的地方挑几个过来,你一并教了,也省得再开新店的时候人手不足。”给她找些喜欢的事情做,兴许等知道了那个消息的时候,不会那么的伤心。 反正将洛阳水席推广出去,让它再次成为洛阳的招牌也是常相逢的心愿,“那以后每天上午给他们集体开个班儿,一个一群都是放,我是不是也要办个什么技校?就叫新东方?” 第52节 “技校是什么东西?跟青楼-”在一旁侍奉的胡万话没说完就被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呃,小的什么都没说。” 这古代人的脑洞啊,常相逢摇摇头,“姐姐教你一个乖,这‘技校’就是学技术的学堂,就想私塾一样,教人长能耐的,不是妓女们上的私塾!” “咳,你这个,”胡万浑说令狐俨已经做好了叫他出去自掌耳光的打算了,可是这常相逢,话一出口更吓人,“看来吴妈妈这月银是白拿了。” “没白拿,吴妈妈教的好着呢,”常相逢不好意思问令狐俨自己这阵了是不是变漂亮了,可是在吴妈妈隔天一按摩每天一碗补汤,还有什么香身丸珍珠粉的调理下,常相逢明显觉得这副身子的水嫩多了,貌似小个头儿还长了一些,头发也比以前黑亮了,“我还准备涨她工钱呢。” 见令狐俨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常相逢立马拿出论据来,“前些日子海家来了两口子,呃,文雅的说法是我外家的表兄表嫂来了,说是海家大老爷买了两条船要在洛阳开新生意,”常相逢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令狐俨,“我表兄表嫂被派来料理这边的生意,我那个表嫂娘家姓钱,也是书香之家呢,都夸我教养好呢,”说到这里常相逢冲令狐俨得意的一笑,装叉虽然她的技能值不太高,但是在吴妈妈言传身教,不停唠叨之下,学个小家碧玉目前还是能唬唬人的吧? “你教养好?常二东家,教养这两个字怎么写?”令狐俨被常相逢给彻底逗乐了,一直以来沉郁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他顺手拿着书桌上的湖笔递到常相逢面前,示意她写给自己看。 这家伙,居然取笑自己,“教养也讲外在跟内在好不好?我外在的欠缺一些,内在还是很有自信的行不行?这世上有个词叫‘真善美’,你觉得我当不起这三个字?” 被令狐俨毫不客气的讥笑,常相逢颇为不服,可是想想自己毕竟自由自在长了快三十年,不免又有些心虚,“我真的没有一点长进都没有?我每天上午可是跟着吴妈妈学一个半时辰的规矩才到楼里去的。” 一身浅绿薄缎比甲的常相逢如一株小小的青苗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杏眼里满满的都是渴望之情,令狐俨从来没有见过她对自己这么不自信过,“也不是,你跟以前其实已经挺不一样的了,我远远的看过你几次,挺好的,只是跟我认识久了,随意了些,”令狐俨忽然发现自己也有词穷的一天,一时找不到更有说服力的词汇,“嗐,你不是说什么真善美嘛,你就是那样的,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这不是变相告诉自己她根本没有什么进步嘛?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前些日子还跟她说如何改换身份拉近跟明奕的距离,现在又这么说,常相逢气闷的垂下头,“我原以为好好跟着吴妈妈学,再认下海家这门亲戚,跟你一起多开几家水席楼,就能不叫明奕那么为难了。” “既然你们都为难,还不如-”如果常相逢早生退意,待她知道明奕将被赐婚的那一天,心痛许会少一些。 “不如什么?不如跟明奕分开?凭什么?”常相逢控制不住鼻子一酸,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是那道鸿沟还是越不过去么?“我不能信明奕一次?他现在是探花了,如果再立个功什么的,明家他说话一点儿都不算数?”这个令狐俨最讨厌的一点,就是成天拔她气门芯儿,鼓励的话一句没有。 她从来没有图过明家什么,当初下决心迎难而上,不过是感于明奕对她的一片赤诚之心,他说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她便选择了相信他,她天生是简直直接的性格,也想给自己一份简单直接的爱情,难道这些都错了? 曾经黑白分明的双眸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瞬间布满了阴云,令狐俨将到了嘴边的真相又吞回了肚里,他是明奕的表哥,有什么立场跟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呢? 得了令狐俨的话,这次齐胜元跟董时照再也没有推辞,而是跟令狐俨又送来的几个二灶一起欢欢喜喜给常相逢磕了头,正式拜常相逢为师,跟她学习水席的做法。 看着忽然冒出来的七八个师兄,锁住跟马少强只有唯唯的退后,可是小姑娘古明珠就不乐意了,这算什么事儿,自己明明是大师姐的,现在好了,上头的师兄有好几个自己都要叫叔叔了,“师傅,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么收了这么多徒弟?还是这么老的?” “你多了这么多师兄不好么?他们在这行做了这么些年,哪个手里没有几样绝活儿?你以后想学什么了,多叫几声师兄说不定就教给你了,”乍一多了这么一群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徒弟”常相逢也挺不适应的,不过她现在是长辈了,自然要端出长辈的架子来,“耐心”的开解古明珠,“再说了,以前你叫叔叔的人,现在你叫师兄,多占便宜,这会儿只怕你爹也偷着乐呢。” 被常相逢这么一劝,古明珠就开心了,可是另一重担心又涌了上来,“可我们跟几位师兄差太远了,你都教他们上灶了,可我们-”还在练刀功。 “你们都给你进来,”常相逢撇了一眼缩在门外的锁住跟马少强,“那几位师兄练刀功的时候,你们这三小只还没有出生呢,跟大人们比什么?你们要比,也要想着,当初几位师兄是怎么练习的,你们要比他们当年更用功,这样才能等你们到了他们这个年岁的时候比他们现在强!再说了,”常相逢关上门压低声音道,“他们有基础了学的快是不错,可是一学成,就要被分到别的店里去了,还是咱们四个在一起啊,谁能比你们三个跟我亲?” 那倒是,听常相逢说跟他们最亲,三个小孩儿眼睛都亮了,一个个都拍胸脯表示一定好好学厨力争给常相逢争光,不叫几位师兄小瞧了去。 “唉,没想到教个厨艺,还外带做思想工作,”看着几个小家伙开开心心的离开,常相逢松了口气。 “平安?你怎么来了?呃,是明奕回来?”常相逢看着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平安,真是又惊又喜,急忙往门外探道,“他人呢?先回家去了?” “给常姑娘见礼了,我家大公子估摸着这会儿顶多到了白马寺,他叫小的先回来给家里报信儿,这不,小的从府里出来,就到这儿来了,”平安抹抹头上的汗给常相逢施礼,“公子说只怕今天他抽不出空过来看你,不过明天一准来。” 明奕这回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只怕跟家里的亲人有许多的话要讲,常相逢点点头回身叫明珠给平安倒了杯茶,“你也跑累了,先好好歇歇。” “不了,小的还赶着回去呢,只怕老太太还要找小的回话,”因为知道常相逢是明奕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平安特意偷空出来给她送信儿,“小的知道姑娘还有许多话问小的,可是今天实在是不能呆了,我家公子一切都好,还当了三品的游击,入选了东宫呢,以后常姑娘就等着跟我家公子享受荣华富贵吧。” 自己何曾想过靠着明奕享什么荣华富贵?常相逢不由失笑,“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我也赶着上灶呢,你跟他说我每天都在水席楼,叫明天到这里来尝尝我的拿手菜!” 明奕最终并没有如约出现在水席楼,这次跟他一同回洛阳的,除了母亲谭氏,还有方尚书的孙子方显扬和出自南阳明氏的另一位族叔明微达,方显扬是替他的祖父来给嵩山书院的谭山长请安的,顺便在书院里读上一年的书,而明微达过来的用意十分明确,他是在余氏跟明世达夜谈这后,明世达特意派他过来的。 明微达过来的理由很充足,洛阳明家已经没有了可以出来撑场面交际应酬的男人了,而明奕年纪还小,又未成婚,明微达特意过来给明家帮忙的,等明奕奉着父母回京城的时候,他也好帮着打点操持,其实真正的用意,已经体现了出来,明奕十日之内,都没有找到偷跑到水席楼的法子。 无奈之下,明奕只得叫平安去给令狐俨送信,得了令狐俨的邀请,才算是摆脱了明微达的陪伴,带了吉祥平安还有明世达送的另两个长随,到了金谷园令狐府上。 “表哥,你请相逢过来了么?”拜见过百氏跟王氏,明奕急匆匆的往令狐俨的书房赶,可是看到的却是空空的屋子,“我不是叫你把相逢带过来吗?” “带过来?为什么?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我带她来见你?”令狐俨看着对自己将来茫然无知的明奕,心里来气,冷冷道。 明奕诧异的看着令狐俨,自己跟常相逢的关系他是最清楚的,怎么半年没见,就变了脸,“我这几日太忙,一直抽不开身,实在没办法,才想着借你之便跟相逢见一面的,”说到这儿明奕眉头微皱,“头几天我还没感觉,后来发现,七叔好像是在看着我,家里人也是,每天都缠的我抽不出身来,表哥,你说他们是什么意思?” “我也想着直接到水席楼找相逢的,可是我这两天正在跟我娘磨我们的亲事呢,若是这个时候大明大放去找她,我娘知道了,又该不高兴了,你也知道她的性子了,最是端严不过,”明奕摇摇头,“我叫平安给相逢捎信儿过去,可是她也一直没有答复,我心里很不安,表哥,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觉得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说服舅母同意你娶个商户女?”令狐俨并没有回答明奕的问题,这几日他一直叫人跟着明奕,已经将明家人的打算看的很明白了,明家跟东瓯王已经有了默契,现在明家人就在等那道赐婚的圣旨,而在这件事落定之前,是不会允许明奕这边出什么幺蛾子的,这些日子白天明奕被明微达带着拜见洛阳城里的大小官员,晚上谭氏跟令狐氏便会将他叫去细说当年,甚至令狐氏连“累”病了的招数都使了出来,为的不也是安明奕的心? 听令狐俨问他这个,明奕灿然一笑,“我又不傻,光说服我娘肯定不行,这不明日我就要跟显扬一起到嵩山书院去嘛,我想跟外祖说一说我跟相逢的事情,最好能请外祖来洛阳一趟,亲自见见相逢,再尝尝她做的水席,相逢颇有见识,一定能得外祖的喜欢。” 嵩山书院的谭山长确实不一般的迂腐先生,尤其是古稀之后,将书院的一切都交给了儿子小谭山长,行事越发不拘一格。龙宫水席楼新开不久,令狐俨就用一套珍版古籍请得他到了洛阳来亲尝常相逢所制的水席。 谭山长对常相逢每道菜的讲究设计也都赞不绝口,尤其是在听了令狐俨对水席的未来规划之后,更是亲手题了龙宫水席楼的牌匾,如果正挂在寿春前街水席楼的门楣上,如果没有京城海宁县主这桩事情,谭山长能点头,加上常相逢海家表小姐的身份,跟以后令狐俨所有水席楼五成股子的嫁妆,未必就没有希望嫁给明奕,可是现在- “听说方尚书亲自给你起了个字,叫鸿远?”令狐俨有些不忍心看明奕灿烂的笑脸,“看来他对你也是寄于厚望了?” “谈不上什么厚望,方尚书当年曾在外祖身边读过几年书,我也是沾了他老人家的光了,”明奕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外面的人都看我似乎很风光,可是中探花入东宫,并不是我真的想要的,如果可以选,我宁愿被派到军中效力。” “这两年东海不太平,你是想往那边去吧,”令狐俨道,“东海水师都在东瓯王手里,你若是投在他的麾下,将来不愁没有仗打,没有前程挣。” 东瓯王?听到这个名字,明奕如同嚼了枚苦橄榄,苦笑道,“我也真是流年不利,不知道就怎么招惹到他们家了,先不说我进了东宫能不能请命外调,就算是可以,可东瓯王-” “东瓯王怎么了?”令狐俨眸光微闪,他性子不急,可以听明奕慢慢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美女的又一枚地雷,亲个! 另:大家看到我页面上的悬赏了吧?五个红包,虽然不多,大家参与下乐一乐,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不过没办法改了。因为在v章里,只能错着了。 ☆、第107章 一百零八久别重逢 令狐俨是明奕最信任的人了,因此他也不隐瞒什么,几句话将在京城时明府发生的事情讲了,南丽莹被海宁县主掌掴之后,明世达还有余氏带了南之孝并明氏亲自带了礼物到东瓯王府致歉,明奕闹不明白明明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明世达却坚持叫自己跟母亲谭氏一同去了。 只是叫明奕没想到的是,东瓯王对他们还挺客气,不但拨冗亲自接见了他们,王妃还请了余氏谭氏跟明氏到内院去了,之后又派人叫他过去,“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哪有内宅妇人无缘无故见外男的?后来等我见到了那个海宁县主,原来我们竟然是见过的,”明奕又将自己跟海宁县主在珠宝铺子碰过面的事跟令狐俨讲了。 “你也知道东瓯跟县主是真的对你有意了?可是却还要见常姑娘?”令狐俨面色微沉,“明鸿远,你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吧?常姑娘虽然出身寒微,可就凭她对你的真心,你也不可以轻贱她!” “我哪有,我当时觉察不对来,就立马告退了,后来在路上遇到那个海宁县主,说要跟我比剑,我理都没理她就走了,我已经表现的很无礼了,想来那样的人家,也不会再看上我,”明奕觉得自己只会娶常相逢,所以自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娶了那个县主,不正遂了想从军的心愿,而且有个郡王岳丈,什么样的前程搏不到?”令狐俨冷笑一声,为前程抛弃糟糠的人他见得多了,明奕心地纯良是不错,可是建功立业重振家声是他自小的使命。 自己的表哥都这么不相信自己,明奕不由恼了,腾的一下站起身,“我是要搏功名挣前程,可我要凭自己的真本事,而不是靠裙带关系!”靠女人拼前程的事情,他明奕不屑做! 说罢也不再理会令狐俨,一甩袍子直接出了逃墨斋,也不管令狐俨脸上下不下的得去,竟自走了。 明奕出了令狐府也在管身边两个长随说什么家里老太太惦着呢,什么七老爷嘱咐了请公子早些回去之类的话,扬鞭直奔寿春前街,冷静下来想想令狐俨今天跟他说这样的话其中未必无因,只怕是母亲或是祖母请他来劝自己的,可是因为功名前程而弃了自己曾经的誓言跟心上人,那与禽兽何异? “明公子?不,探花爷?您来小店,”水席楼的大掌柜楚立是见过明奕的,他讶然的向明奕身后看了看,奇怪明奕这样的新贵人怎么只身一人到酒楼来了?“您是不是要见我们大东家?对不住,他一般不往这边来,要不您宽坐,小的派人去请我们大东家过来?” 这就是常相逢一直希望拥有的酒楼,专门卖她的洛阳水席,明奕打量着龙宫水席楼里的一桌一椅,心里的燥意消了许多,可又生出近乡的怯意来,“不必了,我刚见过你们大东家,你给我一个雅间,我饿了,想尝尝你们的水席。” “原来探花爷也听说我们的水席了?您这边儿请,小的跟您说,现在咱们这水席楼可出名了,且不说洛阳城里有些头脸的人家是必来一回的,就是从外头来的客人,进了洛阳城,也是要到寿春街来尝尝这龙宫里出来的仙家菜的,”楚立哈着腰将明奕引到钟声阁,亲手为明奕泡上茶,才将怀里抱着的菜谱递到明奕面前,“爷您看看想吃点儿什么?” 明奕看着手中制作精美的图册, 封面上的“龙宫水席楼”金光闪闪的行书一看就是自己外祖写的,掀开薄木封皮,里面居然是一幅幅精美的工笔画,这鬼丫头,将每一道画出来的主意一准儿是她想出来了,再看看每道菜品下面清清楚楚的价钱,明奕不由失笑,就光这一本儿菜谱,水席若不订这么个价钱,还真是挣不回来,“你们二东家不只是菜做的好,主意也挺多。” 这种请了画师精绘的菜谱可是水席楼的又一道招牌了,楚立看明奕面上的赞许之色,心里正得意着想给新科探花爷推荐哪几道菜呢,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说菜谱是常相逢的主意,“明爷,您知道我们二东家?” 我何止知道你们二东家,明奕随手点了几道菜道,“你上菜吧,等一会儿打烊了,跟她我说要见她-” 叫她空等了自己十天,想想明天常相逢都在失望中,明奕心里就一阵儿难过,“我要见她的事儿你先不要说,等她忙完,”她等自己了十天,现在轮他等她了。 “这个,探花爷,明爷,小的,”楚立一张圆脸都皱成一团了,如果是平常的客人,就算是城里的头面人物,楚立都有把握把他们哄好了,可是这位明爷是大东家的表弟,似乎还认识常相逢,“我们这儿的规矩,二东家不见外客的,您还是饶了小的吧,小的给您磕头了,要不小的将大东家请过来?” 楚立的话叫明奕心情大好,“行了,你跟你们二东家很早就认识了,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她若不肯我,我也不会勉强的。” 明奕看着身上围裙都没来的及解的常相逢,心里莫名一酸,强笑道,“没想到我来了吧?” 看到明奕安然的在站在自己面前,常相逢原来的忧心完全化做了怒火,她解□上的围裙狠狠的扔在椅子上,“你舍得来见我了?!叫我伸着脖子等你十天很得意?” 若不是令狐俨反复跟她说明奕很好,就是这几日应酬太忙抽不开身,常相逢都要找到明家去了。 “我实在是太忙了,没想到一回来那么多事,我不是叫平安又给你捎信儿了么?”明奕见常相逢发怒了,讷讷的拉她坐下,“今天我还是叫表哥下帖子请我,才跑出来的,你不知道家里的人多烦,走哪儿跟哪儿的,我想娶你,就不能被他们拿住你的把柄,才不方便来的。” “你叫平安给我捎信儿了?我怎么没收到?”常相逢秀眉一扬,“平安呢?叫他过来。” “一会儿我出去收拾他,现在咱们不说这些,”平安从小跟着自己,私扣自己信件这种事,若没有人指使,打死他也不敢,明奕不愿意常相逢知道家里人对她的态度,笑道,“叫我好好看看你,你不知道,这半年我多想你-” 古代人不是很含蓄的么?明奕红果果的表白叫常相逢红了脸,“你长高了,也强壮了不少,”我爱的少年,他有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只这么看着他,常相逢心里满满都是甜蜜。 “你更漂亮了,也长高了不少,”明奕的目光贪婪的盯着常相逢,在她的眉眼间细细描摹,“我不知道,我一考完都不想在京城里呆,恨不得能飞回来!” 被心上人夸漂亮常相逢不由红了脸,难得一见的赧然道,“哪有啊,大概是这阵子吃的好了,人比以前白了些,长高了是肯定的,我才多大?自然还会长个子了。” “嗯,是比以前白了些,你以前太辛苦了,在东门儿风吹日晒的,不过那时候也好看,尤其是骂人时候的样子,”佳人在前,明奕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使了,忍不住走过去牵了常相逢的手,“相逢,我在京城也是日日想你-” “那你还叫我等这么久?你白天抽不出身来,晚上不会来找我么?”一想到明奕跟自己同在一城却十日不得相见,常相逢心里就酸酸的,“还是你不想,如果真的想,谁还能捆得住你?”以前明奕怎么爬荷花巷墙头的?现在都忘了? 不是自己忘记了,而是就算是晚上,谭氏都会时不时的跑来看他是不是已经睡下了,更叫明奕心忧的是,他居然没有打听到常相逢现在住的地方,“是我错了,来,你跟我说说这酒楼真的是你开起来了?” “当然,我不是说了,我先要开饭馆,然后开酒楼嘛?你刚才也看了吧,我们水席楼的生意多好,我跟你说,我不但问了令狐俨他家福满楼的生意,还叫锁住跟明珠偷偷去你们盈樽楼盯了几日,大概算了算你们盈樽楼一天的流水,”说到这些常相逢一脸得意,“我们现在快追上福满楼了,已经超过你们家的酒楼了,我再告诉你,我跟令狐俨商量了,马上就要在城西再开一家龙宫水席楼,厉害吧?” 常相逢跟明奕每几天都会通封信,这龙宫水席楼是如何开起来的,明奕虽在京城,却是一清二楚的,“那你马上就要成大财主了?” 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挣钱,常相逢看着明奕俊朗的眉眼,她是粗枝大叶,可是并不傻,明奕这次回来,就算是一直笑着,可是那笑容下隐藏的沉重她还是能感觉到的,“明奕,如果我手里有几间水席楼的股子还是巩县海家的表小姐,我的外祖曾在四川做过县令,这样的身份能配得上你么?” 曾经自信骄傲的常相逢现在却小心翼翼的问自己,是不是能配得上他?明奕强忍心头的酸楚,“你浑说什么呢?就算你现在还在东门卖面条,我也照样要娶你,你可是福女,能看得上我才是我的福气呢!” “可我已经将你们家的人得罪光了,”常相逢有些心虚的将自己跟令狐氏还有徐氏两次冲突跟明奕讲了一遍,“我实在忍不住,虽然知道她们都是你的亲人。” 祖母居然公然要求常相逢将自己在水席楼的股子交给明家掌管,而二婶更是跑到水席楼闹事来了,明奕不由苦笑,“这些不怪你,你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么?”常相逢横冲直撞惯了,考虑不周也是常有的,“你不是已经得我外祖的夸赞么?” 明奕轻敲桌上的菜谱,笑道,“我看到我外祖的墨宝在水席楼的大门上挂着呢,明天我就到嵩山去,求外祖来帮咱们做主。” “谭老先生特别喜欢我做的八宝饭跟蜜汁山药,还夸我呢,”因为事先知道谭老先生是明奕的外祖,常相逢做水席的时候格外用心,之后跟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聊的还挺投机的,“那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谭老先生在美食上还是很讲究的,我还会其他的菜呢,我去做给他尝尝?”明奕的外祖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个迂腐刻板之人,这叫常相逢对他们的未来多了几分信心。 “等咱们的亲事定下来了,我就带你去拜见我外祖还有舅舅舅母他们,他们一定都会喜欢你的,对了,当年你二舅舅也在嵩山书院读过书呢,要是咱们能请动你二舅帮着说话-” “明奕,其实有你这份真心,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不必着急,咱们一时月饼了他们,可以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们会答应的,”常相逢柔柔一笑,“只要咱们不放弃,我以后只专心在后厨做水席,不出去抛头露面,我现在每天还临贴呢,”自己辛苦挣钱,苦练礼仪,读书写字,再加上海家愿意承认她这个亲戚,“要不我选机会再见见你娘-” “好,我尽量安排,不过我明天要去嵩山了,只怕又要好几天回不来,你再等等我,”明奕轻轻握了常相逢的手,“相逢你只管信我,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娶的!” 明奕的坚定叫常相逢将最初因他眼中的沉重生出的不安消散一空,她回握明奕的大手,“我相信你,只要你愿意娶我,多久我都会等的,咱们都还小着呢,晚几年成亲又有什么关系?” “谁说晚几年成亲也没有关系?我可是恨不得立马用大红花轿将你抬进府里,这次你要是能跟我一起去京城就好了,不行,就算是咱们一时成不了亲,你也要到京城去,我不能像现在这样成天看不到你,你到京城开酒楼吧,京城也有令狐家的产业,”明奕已经无法忍受跟常相逢长期别离了,这次一定要说服表哥在京城也开一家水席楼,叫常相逢过去操持才行。 “公子爷,大太太派人过来请您快些回去呢,”明奕还要跟常相逢细说她跟自己去京城的事,就听门外自己的长随在外头大声道。 好心情被破坏的明奕下意识的皱眉跟常相逢解释,“在京城的时候堂伯父怕我不熟悉京城的事,特意给了我两个长随,不过这两人倒是周到的很,成天我走哪儿他们跟到哪儿,真真是我一刻都休想离了他们的眼!” “以你的功夫,想摆脱他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过敬着他们是长辈所赐罢了,”常相逢已经猜到了明家人的心思,冷笑道,“行了,你快回去吧,你也说了,回来后抽不得身,现在跑到水席楼来,这功夫肯定家里已经得了消息了。” 与其在这里向常相逢表衷心不如回去说服母亲让她请人过来提亲现实,明奕点点头,“那你多保重,我有机会就过来看你。” ☆、第108章 一百零九幻灭 明家的紫芝堂里令狐氏跟谭氏相对愁坐,虽然知道明奕跟那个常相逢没可能了,可是在皇上赐婚的节骨眼儿上若是闹出什么事来,毁的就不是明奕一个人了,只怕整个明氏都难逃干系。 “那个姓常的贱婢就是个祸害,依我说,不如直接跟八方堂的人打个招呼,一个无根的孤女罢了,没了也就没了,谁还会为她鸣冤不成?”令狐氏恨极了常相逢,只有叫她消失,才能消她心头之气。 “我这几日遣人仔细打听了,你们说的常相逢并不是一个无根的孤女,她是海家的外甥女,又是龙宫水席楼的二东家,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人人皆知的‘福女’,如果咱们稍有什么慎,只怕打不着狐狸还会惹一身臊,”明微达做事严谨,而且觉得这对令狐氏婆媳实在太小题大做,“其实老太太跟嫂子都太过虑了,前程跟女人,孰轻孰重鸿远还能分不清楚?” 第53节 “但愿吧,”谭氏可没有明微达那么乐观,她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了,“咱们好好劝劝奕哥儿,不行我再去见见那个常相逢,双管齐下,我怕的是奕儿一时转不过弯来到到时候再浑闹-” “见过祖母,母亲,七叔,”明奕人未到紫芝堂,已经有小丫鬟向他透露了堂中三人在谈什么事情,“我有一件想跟你们商量。” “鸿远有话只管说,”明微达冲谭氏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开口,他根本不相信有人会为了女人不要前程,而谭氏怕明奕闹事看着他,瞒着他的做法明微达一直也是不赞同的。 “母亲,我想求娶常相逢,您能不能遣人过去提亲?”明奕开门见山道。 “刚才我们还在谈论你的亲事呢,有一桩喜事因为还没落定,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今儿我才得了京城里的确信儿,这不,大家正在高兴着的么?你祖母还要说再宴三天客呢,”明微达摇着手里的扇子,笑道,“连显扬刚才都过来说,他先不到书院去,要等你的好日子过了,再走。” “什么亲事?什么好日子?你们给我订亲了?娘,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明奕霍然起身,自小的教养叫他做不出冲自己母亲大喊大叫的事情,“您说过只要我中了进士,我的亲事听我的。” 一个沉迷与情爱的男人能成什么大事?妻子只要老实的操持内宅抚育儿女就好,就冲明奕为了个女人如此失态,明微达也不会赞成他相中的女人,“鸿远你坐下,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儿女的?如果你的亲事是老太太跟大太太能够左右的,那个姓常的女子果然是个好的,她们又怎么会不允了你?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我已经收到了京城来的消息,赐婚的天使两日之后就到洛阳了,你的亲事得皇上亲赐,这是多大的荣耀?” “赐婚?赐什么婚?”明奕神色一变,“东瓯王-”也只有东瓯王才能劳动的了皇上下旨,“七叔,母亲-” “是啊,就是东瓯王,”现在只要一听到跟赐婚有关的话题,令狐氏就忍不住咯咯直乐,就像明微达所说,这得多大的荣耀啊,一个朝廷的县主,皇家的女子,竟然成了她的孙媳妇,“奕儿,你高兴不高兴?你能结这么一门亲事,祖母这一辈子算没白活,就算是立时再下去见你祖父,我也无愧于他当初的嘱托了。” “是啊,这还不算,你母亲的诰命也要下来了,到时候咱们真要大宴三天,好好请请洛阳的亲朋了。”明微达又扔出一记杀手锏,他不相信,功业,母亲这两样,还抵不过一个出身微贱的女人? “老大媳妇还得了个诰命?”令狐氏还真不知道,她咽了口口水强忍着没问自己有没有,“这可太好了,这也是东瓯王爷给咱们要来的?” 娶妻还真不能从小门小户里挑,瞧这见识,这种话也问的出口,明微达心里鄙夷,面上却丝毫不露,“老太太说笑了,鸿远现在是从三品游击,按律是可以为大太太请封的,在京城时,鸿远已经上了折子了,只不过大太太的诰命能这么快批下来,应该是得了王爷的力。” 明奕为自己请封谭氏是知道的,但这么快朝廷就批了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哪个女人不想凤冠霞帔做诰命夫人呢?虽然她没有嫁得好丈夫,可是养了个好儿子也足以自/慰了,“谢谢七叔了,这是朝廷给咱们明家的大恩德,可惜我没办法跟奕哥儿去叩谢皇恩了。” “派天使到洛阳来颁旨也是王爷的好意,待嫂子跟鸿远接了旨先遥叩天恩,到了京城以后,有得是谢恩的机会,”谭氏得了从三品的诰命便是淑人了,逢年过年的时候是有机会进宫的,明奕娶了县主又入了东宫,前程只会更好,这从三品只是起步而已。 自己的命运,跟相逢的未来就这么被皇上一句话决定了?明奕愣愣的看着有说有笑的几个人,一时缓不过神儿来,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半天不发一声。 母子连心,谭氏大喜之余也没有忘了关注自己的儿子,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酸,心里的欢喜也减了大半,“奕哥儿,王爷看中了你,咱们没得选的,而且娘拜见王妃的时候,也见过县主,很好的一个姑娘,将来定然会是你的良配,你能得到如此佳妇也是老天的眷顾啊,我儿应当欢喜才是。” “是啊,奕哥儿啊,咱不说你的前程,就说县主,那皇家的姑娘能差得了么?祖母就算是没见过,也能想的出来,定然是有品有貌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好姑娘,”能被天子赐婚还娶了个县主,这是令狐氏做梦也不敢肖想的事情,别说媳妇谭氏说海宁县主是个好姑娘,就算是长相脾气差一些,令狐氏也是可以接受的。 明微达见明奕兀自僵立不语,心中颇为不悦,怨不得兄长明世达反复交代要看好这个侄子了,“鸿远这是欢喜过头了,小孩子心性不定呢,来人,扶公子回去歇着,静下来也就好了,鸿远你只要记得君有赐臣不敢辞,何况这还是一门上佳的婚事。” “七叔,你看鸿远,我早就说了,这事儿不能贸然跟奕哥儿说的,他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一门心思考武科,也是想着得了功名便可娶那个常相逢了,他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呢,”谭氏看着呆呆的明奕被平安跟吉祥搀扶了下去,不由潸然泪下。 “就冲着鸿远这个性子,也要早些告诉他,难道他在天使面前也这个模样?到时候抗指不遵的罪名明家担的起么?”明微达暗道真是妇人心性,“这不还有两天么,嫂子是鸿远的母亲,好好劝劝他,莫说是一门亲事,就是一杯毒酒,为人臣的不也得笑着接了么?” “谁说不是呢?他七叔你放心,咱们奕儿连探花都能中又怎么会是糊涂孩子?等他睡一觉醒了,自然就明白过来了,那个什么常相逢,根本就是个市井贱民,就算是没有县主,明家也不会叫那样的人进门的,做妾都不成!”令狐氏满心都被自己要有个县主孙媳妇的喜悦给占据了,“他七叔你放心,有我跟老大家的呢,你只管帮忙张罗接旨的事儿,唉,我可得好好谢谢你跟世达呢,若不是有你们兄弟两个,靠我那两个儿子,能做什么呢?” 明府因为明奕中了探花的热闹劲还未完全下去,就又被天子将为新科探花郎赐婚的消息再次掀起了新□,当然明奕的院子,则完全不在这份欢乐之中。 “二婶,咱们出去转转好不好?我想吃水席了,”明艳从昨天得知哥哥要娶县主开始就一夜未睡,一大早起来之后就跑到徐氏的院子里来,“咱们到水席楼去吧。” “去干啥?那个常相逢的亏你还没吃够啊?我可是被你祖母生生关到现在,若不是家里有了大喜事,我出的来?”徐氏没好气的撇了明艳一眼,当初跟常相逢吵架的时候,这丫头可是没帮自己。 “唉,二婶儿啊,你没事不要成天守着自己院子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较劲好不好?家里的大事就算是轮不着你管,好歹你也得知道啊?”虽然平时因为大房二房的关系,明艳跟这个二婶也不是真心亲近,可她现在想出门,还得有长辈领着。 家里出了大事?徐氏狐疑的看着一身浅紫苏绣纱裙,挽着双蝶髻,插着整套赤金蝶穿百花头面,额头上贴着一朵的小巧的梨花花钿,耳间戴着一对翠玉耳铛,仔细化了妆点了红唇的明艳,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打扮的这么花俏要什么什么?小心你那个嫡母又说你不端庄了。” 今天的衣裳首饰跟妆容都是明艳精心收拾的,她对自己的样子无比满意,“二婶儿说什么呢?我平时穿的不跟现在差不多么?多戴两样首饰还不是因为哥哥大喜,咱们也得共襄盛事不是?你别跟我转移话题,看来昨天绣紫芝堂的事没人告诉二婶儿喽!” 自己一个庶子媳妇,有什么事会有人告诉自己?徐氏心里嘟哝,脸上不觉也带了气,“是啊,你们大房有了好事,跟我们二房有什么关系?紫芝堂的丫头们有什么消息当然往你们大房送,谁会理会我们二房?!” “行了,这次明七叔来还口口声声南阳明氏跟洛阳明氏是一家呢,何况咱们大房二房?我哥哥中了探花封了将军,你们二房不也跟着水涨船高?不说别的,以后你跟二叔在洛阳才真的横着走呢,明奎还小,*跟明洁还不是想嫁谁家就嫁谁家?知府老爷只怕也要来求亲呢。” “你是说你自己吧?你可是探花郎的亲妹子,”这些好处徐氏自然也想的到,这些天光来她这里套交情的太太奶奶都不少了,“你有了个出息的哥哥,再有个县主嫂子,才是想什么有什么呢!” 那是肯定的,自己有个县主嫂子,只怕南丽莹见到自己也抖不起来了,明艳抱着徐氏的膀子道,“可是有一件事你却不知道,昨天我哥在紫芝堂,还嚷着要娶那个常相逢呢!” 明艳的话没说完,徐氏描的黑细的长眉已经高高飞起,“真的?还有这事儿?这时候了老大还敢说要娶常相逢?京里的是个县主吧?跟公主郡主差一级?”啧啧啧,这孩子脑子真是叫驴踢了,徐氏心里骂道,“那你娘咋说?咱们可不能由着他!” “这不都把我哥哥给关起来了么?不过婶子你放心,放着县主不娶求一个做饭的,傻子才干呢!所以我今天才叫你着你一起到水席楼去,”明艳掩口笑道,“婶子你想想,那个常相逢一准儿还等着当探花娘子呢,也不看看她什么德性!” 徐氏怎么会忘了那日在水席楼受的侮辱?现在有了大机会去看那个一心想攀高枝的常相逢的笑话,自然不会拒绝,在明艳的帮助在精心挑选了最能体现她富贵如意的衣裳跟首饰,跟明艳坐了车往水席楼来。 “明家二太太跟大姑娘要见我?”常相逢每天一早跟着吴妈妈学完礼仪到了半晌才会到水席楼去,今天一进门就听到楚立禀报,未免有些诧异,“她们在哪儿?” “在秋风阁呢,来了好一阵子呢,我本来说叫锁住带那二位到二东家府上呢,她们就是不肯,”明家两位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一看就是来生事的,楚立小声道,“要不我给大东家送个信儿?” “不用了,是我自己的事儿,我解决就好,”常相逢摆摆手,这个时候徐氏跟明艳来找自己,多半是因为明奕跟她的事。 “哟,常二东家可来了,您真是贵人事忙,叫我们好等,”徐氏看着一身浅粉色半臂的常相逢,撇嘴道,“这粉红都穿上了,也是,先适应适应,以后真给人做了姨娘,可不是得成天穿这些颜色?” “如果二位是来跟我吵架的,那我忙的很,不奉陪,”常相逢看了一眼徐氏跟明艳,是谁成天说自己是个“泼妇”的?眼前这两位才是“泼妇”的典型代表。 明艳看常相逢要走,怎能这么放过她?“行了二婶儿,咱们家的姨娘也不是她这种人能做的,常相逢,我们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唉,大家都是女人,看着你被我哥蒙在鼓里,还一心做着探花娘子的梦,也够可怜的,所以我就过来跟你说句实话,我哥啊,得了皇上的赐婚,要娶东瓯王的女儿了,我未来的嫂子可是海宁县主,是实打实的贵女!你啊,还是趁早歇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吧!” “你说什么?谁要被赐婚了?”常相逢紧盯着明艳红彤彤的嘴唇,厉声道,“你给我说清楚!”这样的话,明家人应该不敢乱编。 明艳被常相逢要吃人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向徐氏身后躲了躲,“我哥啊,赐婚的天使明天就到了,哼,我劝你啊,还是收收不该有的心思吧,我哥要娶的可是县主,人家伸出个手指头就能碾死你!” “你哥呢?是他叫你们来的?”常相逢想跟自己说不要相信明艳的话,她是故意来气自己的,可是人却有些透不气来,“你叫他来!” “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我家的探花老爷是你叫就来的?”常相逢青白的脸色对徐氏来说是最好的疗伤药,“我再告诉你吧,我家奕哥儿啊,这次回来祭祖之后,就会搬到京城去了,以后啊,他就是王府的乘龙快婿,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些乡野女子,恐怕连王府的门都摸不着啊-” 常相逢根本没有功夫听徐氏那些讽刺挖苦的话,一转身就冲出了水席楼,向明府跑去,什么“赐婚”“娶县主”的事儿,若想叫她相信,唯有明奕当面告诉她,不然谁说她都不会信。 “哎哎哎,哪里来的野丫头,这里什么地方就往里闯?你给我站住!”明府守门的小厮看着一个年轻姑娘连招呼都不打就往府门里闯,急忙上前去拦,“你干什么?疯了!” “对,我是疯了,你把明奕给我叫出来,我有话问他!” “是常姑娘吧?哎哟常姑娘,您这边请,听老头子一句话,”看门的忠伯是平安的爷爷,这些日子孙子被大太太叫去骂了还扣下了大公子给外头女人的信,这些事儿忠伯都知道,因此看到常相逢,本能的想到这是明奕在外头的女人。 “你是谁?你认识我?那正好,麻烦你将明奕叫出来,我不是来闹事的,我只问一句话,明奕跟我说清楚了,我立马走,你放心,我没疯,”常相逢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老伯,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满是泪水。 听说府里那个到现在连句话都没说过了,外头这个眼看着也有些冒傻气,忠伯叹了一声,“姑娘,你快走吧,你看到没?我们府上现在张灯结彩是为什么?明天,明天京城来人要给我家公子赐婚了,听说啊,是皇上的妹子呢,不过不是公主,是位县主,反正我家公子的老丈人,是朝廷里的王爷,官儿只比皇帝小啊,你快走吧,可不要再来了,小心连性命都保不住啊!快走,快走!” “我不信,他不会骗我的,明奕不是说瞎话的人,他要是说瞎话我能看出来,”常相逢执拗的要往明府里闯,“你说的要是真的,就叫我见见他,我听他当面说!” 令狐俨一下马就看到正努力挣脱忠伯的手想往明府里闯的常相逢,连忙走过去拦住她,“住手,出了什么事?” “令狐公子来的正好,这位姑娘啊,啥也不说一个劲儿就往咱们府里闯啊,莫不是疯了,还吵着要见大公子,咱们大公子是谁都能见的么?”守门的小厮看到令狐俨,可算是见到救星了,这疯丫头穿的不赖,万一是哪家的小姐被自己冲撞了将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种小人物。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令狐俨一扳常相逢的肩膀,“这里不是你闹的地方,你若信我,就先跟我回去,以后我想办法叫他见你!” “令狐俨,是你啊,正好,你不是这家的亲戚么?你带我进去啊,就说我是你带的小丫鬟,等我进去了,自己想办法见明奕,”常相逢看到令狐俨大喜过望,拉了他的衣袖恳求道。 令狐俨从来没有见过常相逢这种可怜无助的样子,微风轻起扬起她身上粉色的裙裾,她就如一朵随时都要枯萎的花朵,叫人心疼莫名,“常相逢,你不是说什么都不怕吗?可现在是怎么了?你怕明奕不要你?怕自己嫁不进明府么?你进去要做什么?见到明奕准备说什么?求他?求他不要抛弃你?” 令狐俨转过头不去看常相逢,唇边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缓缓看了下正在向明府大门聚集的人流,“还是你想闹的满城皆知,然后叫明奕迫于舆论给你个名分?” 令狐俨的话像一记耳光重重抽在常相逢脸上,也打醒了她原本混乱的头脑,“你胡说什么?他们说明奕要被赐婚什么县主了,我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他说一个‘是’字,我常相逢转头就走,绝不会纠缠。” “如果他有勇气面对你,你只用在水席楼等着,如果他不敢见你,你能冲的进去?冲进去就能见得到他?如果你只是想要个真相,明天这个时候应该是明家最热闹的时候,你只要守在这里,什么都看得清楚,根本不用他来告诉你,”令狐俨看着常相逢一字一顿道,“你不是凡是都要靠自己么?可你现在这副样子,跟永安那些依附在男人身上的女子有什么不同!” “若你不想继续在这里丢脸叫人看笑话,就进到那顶轿子里去,水席楼还等着你这个大师傅做生意呢,你要叫龙宫水席楼今天关门么?” ☆、第109章 一百一十傻话 令狐俨看着常相逢安静的钻进胡万准备的小轿,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吩咐胡万将常相逢送回水席楼,自己转身进了明府。 “执信你可来了,唉,奕哥从小就听你的话,你劝劝他吧,从昨天晚上我还以为他歇一夜就好了,结果吉祥说他就这么坐着一夜没合眼,到现在还谁人都不理呢,我跟他爹还有老太太,他七叔都来劝了,只是不吭声啊,”谭氏看到令狐俨,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拉着他就哭了起来。 令狐俨强压下心头的厌恶,冲谭氏一礼道,“我这就去看看,只是舅母您跟舅舅姑祖母这样的至亲劝说都没用,我的话他也不一定听的进去。” “好了,不要做这种女儿之态了,”令狐俨一进明奕的屋子看着静坐于书案前的明奕,没好气道,“你若是因为这么件事就傻了,我还真看不起你了。” 从紫芝堂出来,明奕已经清醒过来了,他并没有痴傻,只是心灰意冷懒得跟家里人说话而已,如今看到令狐俨,才开口道,“表哥,我带相逢走行不行?我们先逃到江南,你把我们送到下南洋的船上,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这就是明大探花想了一夜想出来的主意?我送你跟常相逢出去不难,可是你们走了之后呢?我皇仁慈,不一定会将明家夷族,可是充军流放是少不了的,”令狐俨环视明奕这间宽阔的书房,“这明府只怕也保不住了,以后你跟常相逢在外头逍遥自在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想明家的亲人跟祖先-” “明家因当初从龙而建立的些许名声,你也千万不要再想了,从你带着常相逢离开洛阳那一刻起,你就不要再告诉别人你姓氏祖宗,”令狐俨看着痛苦的抱头而坐的明奕,放软了口气,“皇命难违的道理你比别人都清楚-” “可是相逢,相逢她说相信我,我要如何面对她,表哥你不知道,只要一想起来我们过去说的话,我就心如刀绞,恨不得立时死了,”一想到常相逢,明奕整个人都要炸了,“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在进京之前将我们的亲事订下来,如果她那个时候就是我的未婚妻,哪里会有后面的事情?”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立时死了常姑娘就不伤心不难过了?这都是命,从你生在明家时,你的命运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就像我生于令狐家,我的人生就只能为这个姓氏而活了,”令狐俨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明奕的肩头,“常姑娘不是那种不能道理的人,这件事注定要伤了她,她恨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她已经知道了你即将被赐婚的事,刚才就在明家门外,嚷着要见你。” “相逢来了?为什么没人跟我说,”听到常相逢过来了,明奕立马往外冲,“我要见她。” “我不知道府里的情况,就先把她劝回去了,你若是想好了怎么跟她说,就去见见她吧,也算是个了断,”令狐俨叫住要拦明奕的下人,“你们放开他,我去跟大太太说,叫公子出去。” “师傅,明公子来了,说想跟你说话,”锁住小心翼翼的探进半个身子,从师傅回来,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闷头做菜,但愿明公子来了她能恢复正常。 常相逢停下飞舞的铁勺,木然道,“去跟明公子说,我现在正忙着,如果他不急的话,等打烊我再见他。” “看什么?还不把山药给我递过来?糖老了怎么办?”常相逢瞪了一眼偷偷打量她的二灶,厉声道。 自己还真够可以的啊,一将一盘山药丢进炒锅,常相逢失笑,失恋了还可以这么沉稳的工作,她都要给自己点个赞了,果然是工作是最好的疗伤方式,她一进厨房就冷静下来了。 “相逢,你肯见我了?”明奕看到常相逢进来,激动了站起身,“我想去找你的,可是掌柜说后头外人不能进,是你定的规矩,我-” “你进京前我就跟你说过,如果将来有什么变故,直接告诉我,”常相逢平静的看着明奕,“现在你说吧。” 明奕没想到常相逢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没打没骂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有些不知道所措,“不是我,真的,这些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昨天才听说这事儿的,相逢,你要信我,我对你的心还跟从前一样!” “可是有什么用呢?你好像前天还跟我说着如何得到你外祖的支持,可是就短短的一天,一切都结束了,”常相逢快速的转过头,不让自己的眼泪被明奕看到,“你是听令狐俨说我找到你府上去了才来的吧?你看,你昨天知道了这个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跟我商量之后的路咱们要怎么办?” “我,我是无颜见你,”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从小被儒家思想教化的明奕,信奉的君臣父子,对于皇权,他不知道要怎么反抗,“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相逢,你说,我听你的,你说要我带你走,咱们这就走。” 如果没有什么圣旨,自己倒不介意跟明奕“私奔”,左右常相逢有手艺,走到哪里都能糊口,可是明奕呢,为了爱情放弃理想跟前程,一年两年可以,十年之后呢?他真的会不后悔?不怨自己?虽然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可是人生经验还是有的,常相逢可不会傻的相信有情饮水饱爱定胜天,“我不会说,明奕,因为这是不现实的事情,就像当初我被那个长街上捧着包子冲我笑的少年迷惑一样,我以为我可以把梦境变为现实,就像我在这里也照样也可以混的风生水起一样,可是现在我没有那个信心,我没有信心你能舍弃你的理想,我没信心你永远不后悔,我不敢想有一天你厌倦了会怨我。” “我不会的,相逢,你不想走咱们就不走,你等着我,我马上进京,去跟东瓯王说,我已经有了意中人,我不能娶海宁县主,我不会娶她,大不了我被贬,仍然当个平头百姓,咱们一起开酒楼,嗯,”明奕说完自己就笑起来,“这样不就行了,我刚才怎么没想起来这么好的主意?” 真是个孩子,跑去跟一个郡王退婚,说看不上人家姑娘,连常相逢都知道这是作死呢,“好,你回去跟你家人说说,看他们会怎么说?” 其中的利害相信明家人会跟他说清楚的。 “不,我只跟你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退了这门亲事的,那个海宁县主我见过,最是跋扈的性子,不行的话我想办法见到她打上几架,她肯定就恨了我了,”明奕得意的一笑,“你猜我怎么想出来的?我想起来你拿到吓唬吉大勇的事儿来了,你说,我要是是吉大勇那样的人,宗室还会嫁女儿给不?” “明奕,你可不能胡来,”常相逢被明奕的异想天开给吓着了,“这样做的话,就算是退了亲,你的名声前途全完了。” “完了就完了,反正你会嫁给我,名声完了我也不怕,至于前程,我是想从军的,呆在东宫有什么意思?如果没了功名,我就去投军,从士卒做起,”明奕将常相逢抱在怀里,“相逢,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如果没有你看着,我功成名就又有什么意思?” “你真的舍得下?”常相逢的眼泪再也抑不住了,虽然知道这只是孩子话,可是她还是很感动,起码在这一刻,在明奕心里,自己重过他的梦想跟前程。 听常相逢这么问他,明奕肯定的点点头,“当然舍得,如果没有你看着,我就算是功成名就又有什么意思?” “你先回去吧,好好听家里的话,不管以后你准备怎么办,明天接旨的时候还要好好表现是不是?我听说接旨的时候不高兴,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是要倒大霉的,”常相逢扯扯嘴角,叫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 四十月二十六,辰末,前历城侯府已经是中门大开,鞭炮震天鼓乐齐鸣,明府上下十余口全都聚在了正堂思恩堂前,只等颁旨的天使到来。 “老太太,老太太,前头送信儿来了,来颁旨的礼部黄大人由巡抚大人陪着已经快到兴化街了,一柱香功夫就进咱们胡同了,” 听到小厮的回报,令狐氏紧张的抓住大媳妇的手,“老大家的,我这心怎么跳的这么厉害,你再帮我看看,我这身衣裳可成?唉,咱们家里连个正经诰命都没有,不然多气派。” “不是马上就有了么?等大嫂子做了县主婆婆,叫她让县主帮娘您也讨个诰命回来,到时候跟大嫂和侄儿媳妇一起到皇宫里看看,才气派呢,”徐氏在一旁笑道,“多亏了咱们奕哥儿,我们也能进京去看看了。” “行了,就你嗓门大,快站好吧,”打头的明章清清嗓子,转过头冲徐氏道,“成天就会喳喳,也不看咱们是什么府邸,你想把脸丢到京城来的大人面前?” “今儿可是咱们明家的大日子,我估摸着你跟县主成婚之时,我们老夫人也会进京的,”明微达看着一脸平静的明奕,捻须笑道,“这一辈里,最出息的就是你跟承平了,他是大哥,有你们两个帮着,你伯父也会轻松一些。” 第54节 明微达说的老夫人是南阳明氏的老祖宗郑氏,而承平则是明世达的长子明晏,如今已经是湖南株洲的从四品同知了。 “是,我一定会好好帮伯父的,”明奕微微一笑,拱身称是。 “这就对了嘛,女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能相夫教子,咱们这样的人家,娶妻重德之外,也要讲个门当户对,等你再过几年,什么都明白了,”明微达从来不认为那个卖面条的农家女能有什么威胁性,明奕想开的这么快,他也没有生疑。 兴化街的一间茶舍二楼雅间里,常相逢漠然的看着楼下一队队彩旗招展的衙差,和后面几抬大轿,一颗心已经沉到了冰底,看来真的是要到明家赐婚的。 “我得过去了,一会儿你叫胡万送你回酒楼吧,今儿全城的焦点都在明家了,寿春街那边生意会冷清一些,你也刚好可以歇一歇,”令狐俨叹了口气,他不能再在这儿陪着常相逢了,明家那边他还要出面帮着张罗。 “嗯,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我没事儿的,”常相逢想冲令狐俨摆摆手,可是胳膊根本抬不起来,只得干哑着嗓子道。“大东家我问你,明奕说他到了京城会向那个王爷提退婚,你觉得如果明奕这么做了,会有什么后果?” “你说什么?明奕要找东瓯王退婚?你撺掇他的?!”令狐俨人已经出了雅间门了,又被常相逢的话给惊回来了,“你们想找死是不是?常相逢我告诉你,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有多大的本事,在这里不行!你有几颗脑袋叫人砍?先不说堂堂郡王府被一个从三品游击退婚会有多少震怒,只说如果他们查到明奕舍弃海宁县主是因为你,你将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想过没有?” 常相逢只是对永安不太熟悉,想从令狐俨那里问清楚明奕如果真的去退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没想到被惹的一向脾气挺好的令狐俨暴怒,“不是,我只是好奇问一下,我不太知道,我也没有叫明奕这么做。” “相逢,有些话不该我来劝,可是明奕是我表弟,他虽然锦衣玉食长大,可是日子并不像旁人想的那么滋润,整个明家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你们不能只想着自己,”令狐俨咬牙道,“我告诉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东瓯王虽然只是郡王,却因为跟皇上年纪相仿自小交情就好,虽然并不入朝问事,可是手里却握着东南水师,东瓯王有多满意明奕单从这场赐事就可以看出来了,”令狐俨一指楼下那长长的队伍,“这些原本可以在京城就办了,为什么特意千里迢迢安排在洛阳,就是因为郡王知道明家的情况,这是帮明奕撑场面来了,有今天一场盛事,就算是明奕跟县主以后在京城落户,可是明家在洛阳还是最煊赫的豪门!” “再说明奕,他的理想是什么?是恢复当年历城侯的辉煌,是振兴家业,侯爵是要军功来换的,可是现在的永安若有战事,必在东南无疑,得罪了东瓯王,他还想上参战?只怕就算是去了东南,只需要一支流矢,你懂吗?”令狐俨看着慢慢蹲□的常相逢,没有伸手去扶她,“你从来都不是糊涂人,好好想想吧。” 令狐俨甩门出去,常相逢也没有能够站起身来,她将自己缩在屋子的一角,楼上喧天的锣鼓如同催命一般压的她透不过气来,也淹没了她曾经对爱情的幻想。 从前世到现在,常相逢都希望有那么一个人,不在乎她的长相,不在乎她的家境,不在乎她的火爆脾气,可以固执的站在她这边,相信她支持她,与她相视而笑,紧紧依偎,可是今天在这灼人的喜庆中,常相逢清楚的知道,她的执着,她的爱情最终得到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可最可笑的可怜的是她连个要怨的人都找不到,还要笑着去安慰另一个人。 之后的几天满城都是明奕被天子赐婚要娶县主的消息,常相逢每天只把自己关在后厨里,除了做菜,就是教自己手下的二灶们做菜,努力不去听,不去想,叫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晚上当常相逢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小院儿,却看到常巧姑跟窦恒正坐在紫藤花架下跟吴妈妈聊天儿。 “啊,我跟你姐夫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就想着来看看你,”常巧姑听说明奕被赐婚的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家里哭了一场之后,擦干眼泪便赶着往常相逢这里来了。 窦恒怕常巧姑说话没个遮拦,叫吴妈妈知道了常相逢跟明奕的事,忙接口道,“你姐姐老说想你呢,这不,我就把她送来了,今儿就叫她住你这儿把这个月的话儿都跟你唠完了,省得在家里啰嗦我,我走啦啊,家里的事儿你别管了,好好在妹子这里住两天。”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吴妈妈也看出来常相逢这两天情绪不对,既然亲姐来了,她也乐得给她们留下说话的空间,帮着燕儿将洗漱的热水备好,也就回去歇着了。 “巧丫,我一听说那个姓明的的事,都懵了,你可千万想开些,那种负心汉你就别再惦着了,啊——”常巧姑等到常相逢从浴房里出来,连忙拿了棉巾帮她擦头发,一边小声劝她,“你还年轻着呢,长的又好,咱还有两个铺子,等我回去就请徐大娘帮你挑个合适的人家!” 到底是一个娘生的,常相逢转过身抱着常巧姑的腰,将头抵在她的胸前,“还是我姐最亲了,按你们常说的话,这就是命啊,从一开始你们不都跟我说了,门不当户不对的,现在这个结果也算是被你们言中了,没啥的,我没事儿,好着呢!” “真的?你可不许哄我,要不是想着这事儿坏的终归是咱们姑娘家的名声,我都要去明家把那个姓明的骂一顿呢,这种喜新厌旧的坏东西,没有好报的!”常巧姑像小时候一样将妹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我跟你说,我还见那个岱少爷家的少奶奶了,他们都认你当表妹了,以后啊,咱肯定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家,你可不许想不开!” 姑娘家遇到负人心而想不开的事常巧姑可是听说过几桩,她最怕的就是妹妹气性大再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现在看妹妹气色虽然不太好,情绪还算平静,也没有想像中的悲悲泣泣,便安心了,“你要是心里烦闷,我跟你去寺沟看看咱娘,等那个姓明的滚回京城攀高枝儿去了,咱们再回来!” 出去走走?倒是好主意,可是自己怎么放得下水席楼?“不了,我没事,而且我跟大东家准备在城西再开一家水席楼呢,这个时候我哪能出去啊!” “还要再开啊?哎呀,这一家家开起来,我妹子可要成了财主了,”常巧姑也愿意跟常相逢说一些能叫她开心的事,“以后啊,全洛阳都知道我妹子了,到那个时候,啥样的咱们寻不来?真不成,咱们就坐地招夫,你有本事,也不用受气。” “坐地招夫?你是说上门女婿?”自己这个姐姐三转两转的,还是离不开自己的婚事,“这个也不错啊,不过不是说上门女婿找不来好的么?” “你别管了,我叫你姐夫慢慢给你留意着,那些家里兄弟一群,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多着呢,咱们挑那种人能干品性又好的找一个,”常巧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一拍腿道,“就这么干,这样咱爹身后也有个香火!” 只要姐姐乐意,就随她折腾去吧,常相逢从常巧姑手里拿过棉巾,“我自己来,那桶里还有热水呢,姐你也去洗吧。” 等常巧姑从浴房里出来的时候,常相逢已经睡着了,看着妹妹眼角的泪水,常巧姑一个没忍住,眼泪又落了下来,自己妹妹有多刚强她最清楚,可是再刚强也是个女人,遇到这种事,就算是嘴里不说,脸上笑着,可心里哪能不难过呢,常巧姑拿帕子捂了嘴,冲到屋外闷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被编辑鞭策了,兀兀决定努力更新,加大量更新,大家也多留言鼓励下好不好?直面惨淡的人生,已经不容易了,还要往前冲!唯有泪千行啊~ ☆、第110章 一百一十一丛春园 对洛阳官场来说明奕中探花和被赐婚之后,又迎来了另一桩大事:那就是东瓯王之女,海宁县主到洛阳来了。虽然全洛阳的人都闹不明白一个没出阁的大闺女咋能独个儿跑到夫家来了,可兴许人家皇家的人就兴这个呢? 海宁县主为什么跑到洛阳巡抚李大人赖得管,她就算是没成亲大了肚子,也轮不着臣子们丢人,现在最叫他发愁的是这位在京城看谁不顺眼就抡鞭子招呼的县主,要怎么个接待? 李巡抚也是京城世家子,自然清楚这些宗室女的大排场跟难伺候,因此并不想叫自己的夫人赵氏跟女儿来接待海宁县主,免得出力不讨好再受气就太冤枉了,但又不能将海宁县主直接交到明家,那样于礼又不合,百思之下直接将县主芳驾迎到了令狐家在洛阳的一处园子-丛春园。 丛春园园如其名,四季长春,草木葱茏,加上有令狐氏财力雄厚,里头全是按江南风光修造,除了令狐家的府邸跟城郊白园,也只有这种园子还算看得过去了。 虽然心里并不情愿,令狐俨也知道这对令狐家同样是一个机会,谢过李巡抚的“提拔”之后,回去命府里的管事安排。 明家上下则在得了海宁县主到洛阳的消息之后整个“沸腾”了,令狐氏更是亲自回到娘家到监督丛春园的铺陈,并要求百氏开令狐家的内库全换了丛春园的摆设,那些竹的木的,实在是太过寒酸,彰显不了令狐家的财力,要知道令狐家可是她的娘家,怎么也要叫县主知道明家虽然不是侯府了,可虎老余威在,照样不比京城的侯伯府差才行! 令狐俨看着丛春园里上蹿下跳的明家人,冷笑一声道,“胡二去跟咱们老太太说,内库不能开,如果明家要代替令狐家接手县主的驻跸事宜,也成,令狐家人全部撤出丛春园!” 啊?胡二偷眼看了自己主子,没敢细问,连忙向丛春园正院栖华院跑去。 “嫂子,你不肯换?难道明家富贵了能不帮衬令狐家?这些年你们令狐家得了明家多少力?没有明家在背后支持,令狐家能走到现在这地步吗?”令狐氏见百氏执意不肯答应开令狐家的内库,气得脸色铁青,“商户人家上头不靠个大码头能长久么?明家娶了县主,能给令狐家带来多少好处?!” 这个令狐俨也太短视了! 也真亏这个小姑说的出口,明家令狐两家自结姻亲以来,向来是各取所需,令狐家是因为有了明家这门亲事,在洛阳商界确实被高看一眼,也攀了京城的一些人脉,可是明家若没有令狐家的财力支持,哪是来的这三十年的风光? “妹妹莫要误会,不是我舍不得,而是咱们的内库虽然东西不少,可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哪里能跟明府这样底蕴深厚的高门大户相比?”百氏态度诚恳的不得了,没有海宁县主的照拂,令狐家也兴旺了几十年了,“你看看,咱们这才来了多久,老二媳妇已经挑了多少毛病出来?而且老二媳妇提的那些东西,我这个活了快七十岁的老婆子听都没有听过,哪里去寻去?” 从得到李巡抚的吩咐之后,百氏跟令狐俨已经商量过了,令狐家就算是再有钱,洛阳人知道就好,绝不能露出京城人眼前,而丛春园的布置也往雅致上走,“我说句大实话,令狐家银子再多,也是行商之人,县主可是王爷的女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怕令狐家内库出来的东西,摆上了反招人笑话粗鄙呢!” “嫂子这是诓我呢,我好歹也是令狐家的女儿,令狐家有什么东西我心里没数么?这拿出来也是摆在令狐家的园子里,谁还会搬走不成?嫂子到底是奕哥儿的舅奶奶,为了孩子这点心意都没有?”令狐氏可不这么想,自己的县主媳妇要来了,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才行,也省得成亲之后孙子跟明家被王府里的人小看了去。 “就是,谁不知道你们令狐家的银子多的能买了半个洛阳城?大家一家人,舅母犯不着在亲人跟前哭穷吧?”徐氏还准备见了海宁县主好好讨了她的开心,能让女儿跟县主交好,以后得县主的提携得门好亲呢,这拿别人东西讨好的事儿,她自己不遗余力,何况她一直看着听着令狐家如何有钱,到底有多少,徐氏真是挺好奇,借这个机会探一探也好。 这就是所谓的侯门?百氏心里鄙夷,可是孙子的意思执行的很坚决,“哪照经哥儿媳妇的意思,我们从钱庄调些银子摆在屋里?” 说完又看向令狐氏,“妹子当初嫁到明家的时候的,可是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你最爱那些古玩书画,父亲跟婆婆可是全叫装进嫁妆里了,这些年呢,我不懂这些,执信又忙着做生意,家里没有再添,金谷园那边摆的,只怕还不如侯府你屋里的,真不行,都是为着奕哥儿的脸面,从明府借来一些摆摆?还有园子里的丫鬟,一直都野惯了,这规矩自然也不比侯府,要不人也从侯府里调?” 令狐氏被百氏一口一个侯府说的脸红,她的嫁妆这些年已经出去了不少了,那些精品真拿出来,只怕又入了两个不争气儿子的眼,将来来跟她讨,不给自己这个后母必然会落个“不慈爱”的名声,“行了,老二媳妇也就是这么一说,这么大张旗鼓的从明家拉东西,传到县主耳朵里,你们脸上也不好看,我也是担心李大人来看了,就嫌你们不周到,到底是王爷的女儿不是” “百氏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并不接小姑的话,自家攀上王府固然好,可是一个小小的商户只怕人家根本不会认自己这门亲戚,这不,真正的亲戚明家,现在也是一副高高在上,予取予求的样子,她还敢指望旁人? 令狐氏也同样没再说话,这个百氏跟令狐俨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可现在孙子若想更进一步,除了有外家的助力之外,银钱也是不能少的,总不能落个靠媳妇嫁妆的名声,“这次奕哥儿回来,执信可是出大力了,到底是一家子,还是亲啊,”说罢令狐氏看着一直安静坐在堂下的大孙女明艳,“艳儿也不小了,这两年忙着奕哥儿的事,倒把她耽误了。” 令狐俨打的什么主意百氏会不明白?如果明家有拿得出手的姑娘她自然不反对亲上加亲,可是眼前这三个,还是算了吧,“是啊,现在奕哥儿大小登科,你跟章哥儿媳妇也能腾出手帮艳儿好好挑挑了,要不这次县主驾临,没准儿艳儿得了嫂子的眼,能带到京城寻一门贵亲呢!” “舅奶奶说什么呢?”明艳脸一红,讷讷道,“我这样的,哪里敢想什么京城贵亲,只要能陪在祖母身边好好孝敬您才好。” “艳儿这么孝顺,可是得给她寻个京城的好孩子,不然你跟着奕哥儿进了京,艳儿可怎么守在你身边?”百氏是一万个看不上明艳,顺口就将她的话接了过去,“说起来还是妹妹你有福气,荃儿虽然嫁的远,可是嫁的人家儿好啊,虽然咱们轻易见不上,可是女儿家,丈夫疼爱,又儿女双全,真是再好也没有了,现在奕哥儿又出息了,叫人看着都羡慕。” 令狐氏少年时也是读书写字,一心想摆脱商户女的名声,嫁到明家之后生下的明家唯一的嫡女,后又经南阳明氏说和,以八十八抬嫁妆嫁给了南阳方城的一位举人,所幸那举人也是个真的才的,三年之后中了同进士,如今举家都在安徽淮南做县令,大小也是个七品官了,令狐氏每每提起,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虽然知道舅母百氏对自己的庶女兴趣不大,可是谭氏还是打从心眼儿里喜欢令狐俨的,头脑清醒,知进退,又善于经营,像明艳这样心眼儿不够的,有明家在后面支持,倒是可保一世富贵,“那也是荃妹妹自己有福气,不像艳儿,心太软,脾气又直,嫁到别人家里做媳妇,我还真是有些不放心,倒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亲戚,我跟母亲也放心了。” 明艳明面上是养在谭氏膝下的,可是因为她的生母是谭氏的陪嫁婢女,背着谭氏爬了明章的床,生了明艳没几年就死了,因此谭氏心里并不喜欢这个背主丫鬟生的庶女,也没有真心教养过她,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庶女配令狐俨那样的有些高攀了,可是这样的好孩子她又舍不得放过,只能违心的出面促成这桩婚事,想来有百氏看着,明艳也至于当不好家。 “娘-”明艳偷偷瞟了百氏一眼,自己母亲是从三品的淑人了,如果开口提自己的亲事令狐家的老太太应该不敢反对了吧,“您瞧您,我还想多陪陪您呢。” 不论这祖孙几人如何自说自话惺惺作态,百老只是捧着茶碗含笑不语,令狐家能走的今天靠的是真本事,不是卖子求荣,就明艳这样的,给孙子做妾她都嫌她姿色不够呢,还妄想借势压人叫自己开口提亲?难道明家还能请动皇上赐婚不成?不过孙子的婚事也要赶快办了,免得给这些人搅是非的机会! “离开张还有两个时辰呢,你跟我到城西去一趟,”令狐俨一大早来到水席楼,就看到常相逢领着锁住跟少强在后厨里收拾中午要用的菜品,“这些事还要你亲自做?” “闲着也是闲着,这两天生意多,大家都挺忙的,我做些其他师傅们就轻省些,”常相逢抽出绢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去城西?你已经将新址选好了?”跟明奕完了,常相逢也不再做高嫁的准备,跟吴妈妈学规矩的事也停了,只要一想到她辛苦学那些是为什么,常相逢的心就一阵刀扎样的疼。 听令狐俨已经找好了开分店的地址,常相逢有些不敢相信,从明奕中了探花开始,令狐俨就要分出许多精力来忙明家的事情,这些天更是,说是那个海宁县主要来洛阳了,巡抚大人已经将县主的驻跸之所定在了令狐家的丛春园,“你速度挺快的,我还以为怎么也要等明家人都走了咱们才能开始。” 如果按令狐俨的计划,再晚一些是最好的,可是想着能帮常相逢找点儿事做做,令狐俨还是将开分店的事情提前了,“我有什么忙的,不过是张张嘴,下头自有人做,走吧,我带你看看地方去。” 马车晃晃悠悠直走了半个时辰,才在城西一处小楼前停了下来,常相逢扶了燕儿从车上下来,只见这小楼依水而建,绿林掩映中颇有几分意趣,不由笑道,“这个地方不错,不过偏了些,得把咱们龙宫水席楼的幌子给伸的远一些。” “这楼后面就是谷水了,谷水是从渑池山中流出的溪流,自西向东流入洛河,倒也滋养了沿河的庄户人家,”令狐俨伸手示意常相逢往楼里走,“这里其实是一处书斋,在这金池大街上尽头,也有几分闹中取静的意思,你进去看看地方,若是觉得好,我就叫胡一跟东家商量定来了。” “前头的事儿不懂,我就看后头能不能做厨房好啦,”常相逢迈步往里进,却见这处宅子是回字楼,中间天井里放了个大鱼缸,上浮几捧水莲,“这书斋的地方可不小,后面要是没有了,那我得在一院寻几间屋子当厨房了。” “相逢,你来了就太好了,”明奕看到常相逢进来,急忙从屋里转出来,冲令狐俨一抱拳,“表哥我等你们半天了。” “都来了屋里坐吧,主家走时还剩了许多家什在,”替明奕安排这样的会面,令狐俨有些尴尬,可是这样的会面又势在必行,“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好,我也有话想跟明奕讲呢,”经过几天的冷静,常相逢自觉已经可以将这段可以称之为“初恋”的感情藏在心里,“明奕,你找我也是有话跟我说吧?” “不是,我在京城的时候给你买了礼物,可是这几天一直头晕脑胀的,那天居然没顾上拿给你,”明奕拿出个红木匣子递给常相逢,“我特意给你选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金丝绒盒面上并排摆着一对合欢花发簪,花形小巧造型别致,精湛的刻工下仿佛可以看清楚花朵的丝丝缕缕,“很漂亮,我很喜欢,”常相逢轻轻合上匣子,将礼物放在手边。 “下面的话你要好好听着,其实那天我就应该跟你说清楚的,可惜还是有些贪心了,没有说,”常相逢平静的看着明奕,轻声道,“到京城退婚这样的想法你收起来吧,以后咱们只是曾经认识的两个人,没有其他的关系。” “相逢,你胡说什么?我知道我负了你你很生气,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在王府的时候就将自己的意思说明白的,我错了,你不想等到京城的话,我现在就去跟巡抚大人说,对,我上折子!”明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逢,你不是从来不后退的么?别人抢你的东西你是不会让的啊!” 常相逢轻轻拉了明奕坐下,有了决定之后,常相逢脑海一片平静,“明奕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也没有错,可是造化弄人,我们都抗不过皇命,也不敢抗,因为我们都有亲人,也都惜命,我跟你说实话,如果有人跟我说,让我在生命跟你之中选择,我一定会选择活着,而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她可以不惜命,有时候常相逢甚至在想,如果在这里“死”了,她能不能回到现代去,回到生养自己的父母身边,可是明奕却不行,她不能叫明奕因为自己丧命,这样的罪过她担不起! 明奕心里很清楚常相逢说的都对,可是叫他放弃自己曾经发誓要相守白首的姑娘,比在他心上剜一块还痛,“相逢,不会的,你放心我不会直接跑过去退婚的,我会想办法,我不是进了东宫么?到东宫之后我会好好当差,努力多结识些贵人,到时候慢慢求得东瓯王的原谅,其实我这个人死板又无趣,既不会诗也不会画,跟京城的子弟根本不一样,到京城久了,那个海宁县主就会发现她看错了人,没准儿不等我退亲,她就先悔了呢!” “你已经十七了,明家老太太跟大太太又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只怕现在都在商量婚期了吧?你觉得你能拖着不成亲?”常相逢自嘲的一笑,“感情的事不是咱们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圆满的结局,一道皇命下来,就能将你我拥有的一切砸的粉碎,你身后整个明氏家族,我身后也有姐姐跟母亲,明奕,我不敢搏,我们都输不起!” 常相逢强扯嘴角,叫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明奕你知不知道,你冲我笑的样子有多好看,你喊我的时候声音有多好听,每每想到这样的明奕是我的我有多开心?” 一滴泪滑下来,常相逢迅速将头转到一边,“可是这世上不止只有你我,明奕我害怕了,我害怕因为要跟我在一起,你会失去你的全部梦想,甚至会死,咱们虽然分开了,可是彼此知道对方在另一个地方活的好好的,不行吗?” 即使丢掉矜持,放下自尊,毁掉自己的全部原则,有些事情还是不会因此而有丝毫改变,常相逢将眼中的泪水逼回,转头抚过明奕已经满是泪水的脸,“春光易度不如早早相逢,你我相逢相知已经比世上大部分人要幸福许多,不过是不在一起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分开之后,你专心建功立业,再搏一个历城侯回来,我呢,好好开自己的酒楼,我的理想可是把龙宫水席楼开遍全永安的。” 这里面的道理明奕怎么会不明白?这两天这样的道理明奕听的也不少,可是明白跟接受是两回事,尤其是当这残酷的现实从常相逢嘴里说出来,更叫明奕痛彻心扉,“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以前可是从来不想这些的。” “瞧你说的,我以前不是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最后一次常相逢走过去倚在明奕胸前,握住他的手,“其实人生有很多不得已,这只是其中一件罢了,以后咱们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叫对方担心,嗯?” 常相逢从小楼里出来,就看到门前柳树下的令狐俨,“我先走了,你进去看看他吧。” 令狐俨看着常相逢手里的匣子,轻声道,“你决定了?以后真的不再来往了?” “决定了,”常相逢惨然一笑,“其实这事儿由不得我们的,不是么?好了,我先走了,酒楼的装修你开始吧,我得赶快忙起来才行!” 你已经够忙的了,令狐俨看着常相逢瘦削的背影,短短几天功夫,她已经瘦的连身上的春衫都撑不起来了。 “县主,那些人已经都走了,”春城并海宁县主身边的女官连姑姑一同进来,“您也进屋歇歇吧。” “有什么可歇的,我又不是那等娇小姐,走个路非叫人扶着,才显得高贵一些,”海宁县主撇撇嘴,站起身,“走吧,帮你把衣裳换了,跟外头说我累了,不再见客。” 看海宁县主的口气,春城就知道她是对明家诸人是百般看不上的,不过也是,莫说是县主了,就连自己这种大家里出来的丫头,也看不上明家这种低门小户的作派,“县主说的可不是,明家那三位小姐,啧啧,见了县主这样真正的龙子凤孙,汗都下来了,奴婢估摸着,这回去就得换衣裳。” “依奴婢看,明家也就那个探花郎能看看了,听说那个老太太,还是个商户女做的填房呢,”湖光自小服侍海宁县主,说话没多少顾忌,“真是委屈县主了。” 连姑姑也对明家人不太满意,可是这探花郎是王爷相中的,县主亲自看过点了头的,现在连圣旨也下了,还能悔婚不成?“湖光休要浑说,明家大太太出身清流,规矩教养都是极好的,县主将来又不跟太婆婆过,你们这些小女儿家不知道,这样的婆家才好呢,一个商户女还敢跟县主挺腰子不成?” “姑姑刚才没看见?那令狐氏还想跟县主摆摆谱儿呢,叫我几句话给打回去了,什么阿物儿?连咱们王府看门的奴才不如的,”想想连姑姑说的也是,湖光想起刚才令狐氏的样子,咯咯笑道,一个商户出身的填房,竟敢在县主面前摆架子,还准备叫县主出迎?啊呸! “我瞧着那个令狐家的百老太太还好,不怎么说话,也是个知道分寸的,这丛春园收拾的就挺好,”到底明家都是县主的夫家,这个湖光再这么直脾气,将来是要惹事的,连姑姑在旁边打圆场,“咱们看中的是明姑爷这个人,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将来咱们县主还要去给婆婆立规矩不成?” “、要不是看上明鸿远了,谁耐烦理会她们?”海宁县主由着春城将她的头上的红宝正凤钗取下,冷冷一笑道,“叫你们打听的事儿可打听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姐了,看到我的诚心了吧?不指望别的,如果看盗的亲看到这段话,您要么别再看了,要么来网站订阅下?作者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凡人啊! 还有盗文的公民,您能不能晚上几个小时? ☆、第111章 一百一十二展艺 第55节 海宁县主是真的对明奕上了心,自打听说了明奕跟南家女儿有可能订亲之后,一巴掌甩的南家再不敢多想,但那对合欢花的玉钗还是硬硬的压在海宁县主心上,在京城她已经使人打听了,明奕并没有有哪家女儿走的近,那么这玉钗的主人只能是在洛阳了。 “明家几位小姐能有什么心眼儿,叫奴婢几句话就套出来了,”春城得意的扶了海宁县主到软榻上歪着,才将她旁边的锦杌上斜坐下来,将自己听来的备细跟海宁县主说了。 原来是个卖面条的贫贱女子,湖光不由失笑,“这算什么事儿?叫人过去打上几板子卖了,看她怎么折腾?” “你这个丫头,就知道动板子,春城不是说了,现在那丫头跟令狐家搭上了,合开酒楼呢,我看啊,这边挂着咱们姑爷,那边还跟令狐家的少爷眉来眼去的,这种狐媚子最不用担心,县主若是出手处置了她,反而叫姑爷吃了心。”连姑姑到底活的年头多些,只是往好里劝,为个贱人影响到主子跟姑爷的关系反而得不偿失。 “瞧姑姑说的,咱们县主还怕了姑爷不成?依我说一顿鞭子,都乖了,”湖光跟着海宁县主嚣张惯了,可没有连姑姑那么多想头,“县主不方便出手,奴婢过去,拉着她打卖了,看她还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行了,你安生些吧,我还没有嫁到明家呢,这些事哪轮得着我管?”海宁县主微微一笑,看着指甲上殷红的蔻丹,“明家人对这个贱人还挺清楚的么?只怕当初也生了要成全他们的心思吧?”这才是海宁县主最不能忍的。 “就算是有心,顶多也是抬进来做个妾,奴婢听着那几位小姐的话也未必能尽信,”连姑姑端了碗银耳雪蛤汤捧到海宁县主,“县主上午也乏了,用点汤水吧,我听着春城的话,这明家小姐对那个常相逢跟令狐家的关系倒是知之甚深-” “姑姑的意思?那个庶出的贱婢-”海宁县主嚣张些可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将喝了几口的雪蛤递到春城手里。 “县主想想,哪个女子得了姑爷的青眼还想着攀附一个商户?我看连那个姓常的女子到底是不是跟咱们姑爷多有来往也不一定呢,姑爷进京快一年了,那姑娘可是成天跟令狐家的公子在一起,”连姑姑抿嘴一笑,倒是明家那个庶女,只怕有别的心思。 连姑姑倒不是要为一个没见过的女子说话,只是将明奕跟常相逢的关系说的浅一些,将来县主跟姑爷的关系还更好弥合。 “姑姑说的是,奴婢再去叫人打听,”春城也是个浑身消息儿的角色,被连姑姑一提醒,抚掌道,“我就说了,那个明家大小姐,将那姓常的恨不得咬死,还不住夸那令狐家那小子,还说这园子就是令狐家的云云。” “仔细打听着,不要怕使银子,”海宁县主浓黑的眉毛拧起来时多些几分小女儿不该有的凶相,“莫要误会了好人,也叫人做了漏网之鱼!”敢跟她抢男人,跟她耍心眼儿的女人,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你说那个县主要宴客?还要我咱们水席楼备菜?”常相逢这几天越发瘦了,苍白的脸上一双水杏眼越发的亮,“她是不是-”冲自己来的? 令狐俨自然知道常相逢要问什么,轻轻摇头道,“似乎不像,县主到了洛阳,宴请下内帏的妇人也属常事,好像还是李巡抚的夫人跟她说到洛阳就要尝尝咱们的水席,昨天县主还命人赏了祖母东西,到底是令狐家的园子,又是县主见召,拒绝不太好。” 令狐俨也知道常相逢不愿意为海宁县主做菜,可是形势比人强,由不得他们不低头,“委屈你了。” “没事儿,这对咱们水席来说也是个好机会,能得县主一句夸,没准儿将来就进京了呢,”常相逢不愿意令狐俨难做,而且这也确实不是令狐家可以拒绝的。 虽然对外说海宁县主招待洛阳各府的女眷,可是从李巡抚都亲自来了,下县们更是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往丛春园里挤,一时间令狐家的丛春园倒是热闹非凡。 因明奕跟海宁县主已经订了亲,是未婚夫妻了,而海宁县主这次出来也没有个正经长辈跟着,外头男客便有明奕跟明微达并洛阳知府钱大人帮着招呼了。 因是海宁县主请客,洛阳城里凡是够得上级别的太太奶奶们都盛装前来,就算是不为巴结,能一睹京城县主的风采也可以回去跟亲戚学说一阵了,李巡抚夫人赵氏就做在海宁县主下首,帮海宁县主一一引荐今天过来的女眷,而百氏跟王氏做为唯一的商户也因为是丛春园主人的缘故得陪末座。 令狐氏领着两个媳妇并三个孙女心满意足的坐在巡抚夫人身边,虽然明家在祖籍洛阳,又是永安朝洛阳城里唯一的侯爵府邸,但因历城侯爵五代而斩,历任官员到洛阳,也不过是面子上客气,表达下对功勋的敬重,这些年真正将明侯府放在眼里的可没有几家了,现在怎么样?孙子一朝得中,明家的门槛便被踏破,再被赐婚,自家就成了李巡抚家的座上客,连三个孙女的亲事都水涨船高,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可是不少人问。 明艳姐妹三个今天也是精心装扮了,以前她们自恃是“侯府”闺秀,颇不将同城的女儿们放在眼里,每每要表现出她们的傲气来,可现在她们即将有了县主嫂子,愈发自觉身份不同,又得了谭氏的百般嘱咐,倒是比以前多份矜持,只是安静的坐在谭氏跟徐氏后头含笑不语。 明艳今天格外兴奋,她一听说海宁县主特意命人叫了常相逢到丛春园为大家治宴,便知道自己那天的话已经被传到县主耳里了。明艳几次在常相逢手里没讨得好处,现在常相逢没了明奕这门亲事,自然是要紧紧巴着令狐俨的,自己借海宁县主的手除了常相逢,倒也省自己进门就弄那么个恶妾在眼前招人厌。 不论百氏怎么不接话,明艳也从不认为自己嫁不了令狐俨,现在她是探花的妹妹,县主的小姑,只要嫁个商户,令狐家有什么不乐意的?明艳已经决定等明奕跟海宁县主成婚之后,好好讨好下嫂子,由她开口,还不水到渠成? 常相逢带着董时照跟齐胜元再一次将一早就运到丛春园的食材检查了一遍,今天的宴席对常相逢来说非同一般,她拿过古明珠准备的米酒汤圆一口口慢慢吃完了,看了看天色,从架上拿起围裙穿上,又将头发细细包好,“走吧,上灶!” 有资格进丛春园的官眷并不多,夫人太太加上闺中女儿,也就三桌堪堪坐满,李巡抚夫人赵氏是吃过几回水席的,听着丛春园小丫鬟们一边上菜,一边脆声报着菜名不由笑道,“这龙宫水席楼也是令狐家的生意,不但菜式跟旁的不同,连捧菜的丫鬟也都个个机灵,这几道菜经她一说,不饿的都生了朵颐之兴了。” 海宁县主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上菜的丫鬟,年纪不大,长的也不出色,却干净利落,心里微微颔首,这几日在丛春园住下来,虽然这地方一力照着江南风景来修缮布置,可中原之地到底不如江南,令狐家有首富之名,吃穿用度跟江南大豪的一掷千金也不能比,不过在些微小节上,处处体贴小心,就奔着“舒服”二字,海宁县主倒是挺满意的。 几巡菜罢,海宁县主放下手中的包银乌木筷,“洛阳我还是头一来,没想到这饮食还真是与众不同,这菜精致不说,连吃法都有讲究,来人,赏!” 县主说赏,自有人下去执行,却听身后服侍的连姑姑道,“县主,说起来令狐家也要好好赏一赏呢,这水席,还是令狐家特意找了女厨娘制的呢!” 春城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个卖面条的姑娘以前跟明奕和令狐家的公子令狐俨都走的很近,以前还有人看到过明奕经常出入她住的巷子,不过现在倒是和令狐俨合开了酒楼,还被令狐俨买了处宅子养了起来,依连姑姑的意思,就不必追究了,可是海宁县主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听到明奕在洛阳时跟常相逢走的很近,而且这常相逢还颇有美色,便一定要给这个贱人些颜色看看,叫她知道勾引男人的下场! 因此才有了丛春园宴客,特意点名要用水席招待的后话。 “瞧姑姑说的,谁府上还没有几个厨娘了?”海宁县主显然没把连姑姑的话放在心上,抿了口茶道。 赵氏这个时候哪有不凑趣的,何况自家在洛阳任上没少得令狐家的好处,更是乐得帮龙宫水席楼扬名,“这县主就不知道了,今儿亲自来给县主制宴的姑娘可大有说处呢,”遂将常相逢的来历跟海宁县主细讲了一遍,“刚才咱们听的戏,就是说的这常姑娘呢,只是那什么状元娘子的结局,却是写戏的杜撰的了。” “噢,原来还是个进过龙宫福女?这我到要见见了,”海宁县主生在皇家,这些“福气”“祥瑞”的小伎俩见的多了,根本不信这些,“若真是这样,我要再赏她些什么才是。”赵氏这一句“状元娘子”将海宁县主的心火煽的更胜,这贱人显然是打着跟明奕的主意,结果明奕不在,耐不住寂寞又贪令狐俨的钱财,才不知羞耻的跟令狐俨混在一起! 常相逢在厨上听到海宁县主召见,深吸一口气,该来的终是要来的,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走吧。” “你就是那个在龙宫里得仙女福佑,还赐下食谱的常相逢?”海宁县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常相逢,原来洛阳男人都喜欢这种瘦的没有二两肉的女人?惨白寡淡的,“起来吧。” “赵夫人你跟我开玩笑吧?这厨娘哪里看得出一点儿有福气的样子?还在厨上呢,整个就是一风吹嘛,”海宁县主长的并不出色,因为自小喜欢骑射,更比寻常的女子丰满健硕一些,如今看到蓝衣白裙,一张脸上就剩下两只眼睛看着还像个活人儿的常相逢,满心不适意,不过也好,没有自己想像中的美丽,倒叫海宁县主安心了许多。 赵氏是个好性子,又不知道内情,反倒觉得常相逢瘦削单薄的样子十分可怜,陪笑道,“那戏文里不是说了,这孩子从小被继父虐待,又要卖与人为妾,常姑娘是个有气性的,就投了河,县主您不知道,这十一月的河水,进去能上来的可是没几个,先不说得不得食谱,光这鬼门关前转一圈儿安然无恙的福气,就不是寻常人有的。” “以赵夫人的意思,我们这些人家出来的姑娘,倒没有一个厨娘有福气了?”海宁县主冷了脸,伸手拿筷子挟了一只丸子,“从龙宫里得了食谱,原来这洛河龙宫里竟是成日吃的这些,也不比我们王府强到哪里去嘛!” “谁说不是呢?县主娘娘,民妇也是觉得这东西平常了些,虽然明家不再是侯府,可是厨上也是颇有几分手艺的,这些东西,菜不菜,汤不汤的,实在没多少滋味,”徐氏可找到出气的地方了,拿帕子沾了沾嘴角,接口道。 自己跟赵夫人说话呢,哪里有一个庶子媳妇插口的地方,海宁县主面色一沉,终是自矜身份只是看向令狐老太太微微冷笑。 海宁县主在宗亲内年纪大小,位分也不高,但她辈份在那里放着,父亲又得皇宠,从来不知道“喜怒不形于色”是个什么意思,她这一变脸,整个宴席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生怕被县主找了由头斥责。 令狐氏再老眼昏花也感觉到不对了,转头冲徐氏道,“贵人们说话呢,哪有你插话的份?还不给我安生些,”虽然当着满厅的人教训了自己的儿媳,可是叫她一个做祖母的向未来的孙子媳妇低头请罪,令狐氏终于是做不出来,唯有讷讷的讪笑。 “刚才赵夫人说了你的许多故事,我竟是有些不信的,这女儿家讨生活不容易,就算是说些诳语也打紧,你只管告诉本县主,你真的到龙宫去过?这些菜真是跟着龙宫里的仙子学的?”海宁县主半天仿佛才想起来一直侍立在堂下的常相逢,幽幽道。 我说一声不是,立马就成了名动洛阳的骗子了,水席楼的生意休想再做下去了,常相逢一福身道,“回县主娘娘的话,民女目前所卖的吃食,均来自洛河龙宫,”说着她向南一望,“这春丛园离洛河堤也不过十几里地,民女哪里还在这里出言欺瞒贵人。” 嘴还挺硬的,海宁县主是铁了心要找理由收拾了这个常相逢的,轻轻笑道,“你能在龙宫里学得整套席面还真是不容易,想来在里头待的时间也不会短了,可还有其他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没有见过的菜式没有?速速做来,也叫本县主一饱口福,不过要是你做出来的东西本县主在这尘世上见过,那可休要定你个欺瞒之罪了!” 人家都仗势欺到自己头上来了,常相逢也是退无可退了,再次一福道,“那还请县主明示,民女如何知道县主是否真的见过民女做的菜点呢?” “你这个贱婢,县主叫你去做,你只管做来,难道还要跟县主讲条件?”湖光在一旁听的不耐,厉声喝道。 这个肯定要事先说清楚才行,不然海宁县主上下嘴皮子一碰,耍个无赖给自己定个死罪,常相逢也不理会湖光,只是静静的看着海宁县主,“县主见多识广,民女的话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不如直接定民女个欺瞒之罪好了。” 还敢跟自己叫板了?若是平时,海宁县主心情好了还可能赞她个好胆色,可是今天,“你只管做上来,本县主要是一眼认不出是什么?就算我输!” 海宁县主一句话出口,在场的人都知道了这是县主跟个民女杠上了,百氏是知道内情的,心里一阵发紧,常相逢可是令狐家酒楼的摇钱树了,今天倒了没得连令狐家都得跟着吃瓜落,“相逢,你哪里有县主见识广博,还不向县主请罪。” “百老太太不要这么说,这大冬天在洛水里游了一圈儿,还被公子所救的‘福女’有几人啊?本县主还真的想尝尝旁人都没见过的吃食儿呢,也好回去跟我父王母妃学学,叫他们也跟着长长见识,”海宁县主怎么会轻易放过常相逢,阴□,“常姑娘快去吧,莫叫本县主等久了,若是叫本县主开了眼,定有好处赏给你。” “师傅,怎么办啊?”古明珠没有跟着进丛春园宴客的花厅,可是外头也很快传出消息来了,现在看见常相逢出来,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咱们去问问我爹,看他有没有什么压箱底的好菜,不对,快叫人给大东家送消息吧!” “行了,你放心吧,若是几道稀罕菜都做不出来,我还能当你师傅?”自己要是怕了乱了,下头人就别做事了,她担心的不是菜品,而是刚才海宁县主所说的,若是她输了还有“好处”赏给自己,这“好处”,只怕不好拿啊。 “去看看园子里都有什么果子,但凡有的,都给我拿来一些,”常相逢沉思片刻,向古明珠道。 如果想叫贵为县主的梁海宁认不出什么东西,也只有用现代的西点了,好在令狐家不缺银子,又有县主驻跸,这永安有的水果,令狐家倒也全乎,常相逢手快,半个时辰未到,已经香酥炸香蕉,桂花茶冻,草莓蛋奶布丁,橙汁芦荟,四样点心摆在了案头。 想了想,常相逢又怕海宁县主借口她做的以甜食为主,不算大菜,又叫二灶帮她拿了活虾出来,拨出虾肉,打成茸,裹了芝麻,蛋液,细细炸了,又叫来古师傅两人研究了摆盘配花,才命两个小丫鬟端了,随着常相逢来到了宴客厅。 ☆、第112章 一百一十三输赢 一百一十三、 原本在一水之隔的西园坐席的明奕跟令狐俨,一收到消息,便知道海宁县主要借机发作常相逢,明奕当时就恼了,提袍就往溪云桥上冲,如果今天常相逢因他获罪,那她堂堂七尺男儿还在什么面目立于世间? 令狐俨暗骂明奕太过冲动,忙向李巡抚,钱大人告罪,说是那边县主有召,赶着追上明奕。 “你站住,你这么冲过去,只怕相逢必死无疑了,”令狐俨一把拉了明奕,恨不得将他丢到溪云桥下。 “都是因为我,相逢已经不理我了,再为我受委屈,表哥,干脆杀了我好了!”明奕看着溪云桥下潺潺的水流,狠狠一拳砸在阑干上,“你不用多说什么,如果今天相逢有什么闪失,什么功名利实禄,前程亲人,与我再没有半分干系!” “刚才胡万只是来说,县主叫相逢做几个新式菜,你就知道她做不出来?”令狐俨对常相逢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至于后头跟着有什么?咱们先过去,到时候看情景转圜吧,我刚才也请李巡抚过来了,既然是‘福女’要做新的龙宫菜,大家都要开开眼不是?” “表哥说的是,那咱们先叫人过去通报一声,再等李巡抚他们过来一起去,”明奕被令狐俨一拦,也冷静下来,颔首道。 见明奕肯听自己的话,令狐俨又交待道,“但你要保证,无论出什么事,你都不用开口,”见明奕不语,“县主显然是在刻意为难相逢,为的是什么你最清楚,如果这个时候你说话,只会火上浇油,真到了图穷匕首见那一刻,再说!” 常相逢带着小丫鬟捧着自己的“新菜”走到的时候,但见花厅里除了端坐上首的海宁县主,未出阁的小姐们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就剩下几位有年纪的夫人太太,一旁却多了好几位大人。 “已经好了?”令狐俨迅速朝常相逢面上看了一眼,见她一片坦然,略觉放心,又看两个小丫鬟手里的托盘上的五道菜式,他竟见所未见,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快奉与县主,请县主娘娘品评。” 待小丫鬟将五道色泽鲜亮,造型各异的“龙宫菜”摆到海宁县主面前,海宁县主已经恨不得立时掀桌了,她从来不是个讲究口腹之欲的人,眼前这五道菜,居然没有一道是她见过的! “这个好像是水晶糖,皇后娘娘过年的时候曾经赏过,”半天海宁县主指着盘中的桂花茶冻道,“是不是?” 赵氏活了半辈子了,哪里会看不出今天海宁县主是栽在这个常相逢手里了?她心里可怜这个瘦削苍白命又不好的小姑娘,忙笑道,“啧啧,怨不得常姑娘说这是龙宫里仙子吃的饭食呢,我娘家也算是有些门第了,这样漂亮的饭食愣是没见过,常姑娘快过来,给我讲讲都是什么?” 逼海宁县主说“输了”那是活的不耐烦了,现在笑笑揭过这张,才是皆大欢喜的作法。 “这四道也算不得正菜,只是些小食罢了,这头一道是用香蕉炸的,蘸了这甜酱来吃,第二道是鲜奶,草莓,蛋清做的,”常相逢的草莓布丁盛在一只琉璃杯中,上红下白,十分鲜亮,“民女也是无意中在大东家的洋货铺子里见到一罐琼脂,便拿来做了这桂花茶冻了,幸而丛春园里存冰的地方够冷,不然还真不好成型呢,”这就是在说海宁县主连水晶糖这一道都没有猜对了,“这道芦荟,咱们这里是不吃的,顶多就是摆在园子里当个洋景儿来看,其实芦荟可是件好东西,民女拿来淋橙汁做了这道菜。” 输了就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输了自己还有“好处”送给常相逢呢,海宁县主抿嘴一笑,好像找到了常相逢勾引明奕的窍门了,“确实不错,饶是我宫宴吃过不少,你这些菜连御厨都不会呢,有机会倒是应该带你进京去给宫里的娘娘们尝尝这龙宫里的稀罕菜。” 进宫?常相逢可不愿意,她太了解自己了,就自己这脾气,还是在小地方横行吧,到了京城,一块砖头砸下来,都有三个权贵,自己只怕棺材都来不及买,“县主过奖了,民女这种柴门小户出来的,手艺也粗鄙,没得污了贵人的眼。” “哪有啊,常姑娘今儿可是叫本县主大开了眼界了,”海宁县主大度的将几道菜一一尝过,放下筷子道,“本县主说了,要赏赐你,常姑娘,你说说,想要什么样的好处?” “民女的手艺能得县主的肯定已经是意外之福了,哪里还敢跟县主要赏赐?”赶快叫我走已经是你给我最大的赏赐了,常相逢强笑道。 海宁县主斜扫了一眼一脸担忧的明奕,心里咬牙,“嗯,刚才听赵夫人说你的经历,倒真是惹人怜儿,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又被继父卖过,只怕也不太好找人家儿,”说到这儿海宁县主看向赵夫人,粗黑的眉毛一扬,眼中并不见一丝笑意,“本县主是个女儿家,倒不好帮常姑娘做媒,不如赵夫人当个冰人,帮常姑娘择一门般配的亲事吧。” “这个?县主既然开了口,”赵夫人没想到忽来巴的这么个差事丢到自己头上,常相逢这身份,她认识的人家儿里,哪有愿意娶她的啊? “哼,瞧你愁的,常姑娘是个孤女,又在商户之家当厨娘,夫人前几天不是还送我一个骑术很好的小厮么?这样吧,凑成一对儿,王府收了赵夫人送的一房下人,连姑姑,你去叫常姑娘签了身契,回京城的时候咱们带走,”海宁县主站起身,“我也乏了,大家都散了吧!” 不是手艺好么?她就收到府里,叫明奕天天吃着这贱人做的菜,却摸不到手,那才好看呢,而且,这贱人的手艺也确实好,倒真是可以回去献进宫里讨皇上跟皇后个欢喜。 “你,”明奕已经霍然起身,如果手里有刀,他会一刀砍死这个毒妇! “县主!”常相逢已经气的脸色铁青,浑身颤抖,“我常相逢虽然无父,但母亲尚在,我父虽早亡,但生前也有秀才功名,叫我卖身为奴是绝不可能的,县主是打算带着我的尸体走么?” “你敢威胁本县主?来人,”海宁县主看到须发怒张恨不得将自己吃了的明奕,也是怒火中烧,“来人,将常相逢给我拿下!” “县主息怒,”令狐俨大步上前,将常相逢拦在身后,拱身道,“相逢一时大意,没将话说清楚,县主确实弄错了,相逢虽然在学生家的酒楼掌厨,却不是一般的厨娘,她是学生的未婚妻,而龙宫水席楼也只是挂在令狐家名下,其实是相逢自己的产业,另外,学生的岳母出身巩县海氏,族兄在陕西宝鸡任知府,县主叫她卖身为奴,只怕族里的人也不会答应。” 这是逼着自家结仇啊,赵氏心里恨死这个没脑子的县主了,你想整人也打听清楚,现在谁不知道常相逢是龙宫水席楼的二东家?就算是个商户,也没有按着脑袋叫人家卖了自身嫁给个奴才的道理,逼良为贱可是犯了永安律的。 何况令狐俨这么一说,常相逢居然是正经人家的闺女,还有门不错的亲戚,若是这样的身份,跟令狐俨订了亲倒是极有可能的,“原来常相逢跟令狐公子已经有婚约在身了?唉,真是可惜,我还想着我娘家有个侄子人很不错呢,”赵氏自动将海宁县主叫自己将常相逢嫁小厮的话给忽略过去。 “原来是令狐公子的未婚妻,”连姑姑轻扯海宁县主的衣袖,笑道,“倒叫我家县主白操心了,不知道婚期定在何时,没准儿我还能过去凑个趣喝杯喜酒呢!”叫常相逢嫁了令狐俨,也等于是绝了明奕的心思,倒比直接弄死常相逢,叫明奕恨上自家县主以后连个同心的日子都过不成来的强些。 百氏头上见汗,可孙子当着全洛阳头面人物的面说了,自己难道说不是?“回县主的话,相逢确已跟我这个不成才的孙子定了亲事,只是这丫头的继父去看才没的,虽然那段天生亏待了她,可是相逢却愿意为他守上一年孝,这是孩子的孝心,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驳不是?这婚期么,怎么要也在相逢出孝之后才能定。” 明明是自己心上的人,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嫁给自己的表哥,只怕这其中的滋味不好受吧?看着明奕紧攥的拳头,海宁县主心里一阵痛快,“我听戏文里不是说那姓段的畜牲亏待了常相逢还将她三两银子卖了?这继父既无生恩,也无养恩的,守什么孝啊?这样吧,既然连姑姑想喝喜酒,就下月初六吧,咱们啊,喝完令狐公子跟常姑娘的喜酒再回京城去,”海宁县主看着堂下一群战战兢兢的人,傲然道,“就这么着吧?连姑姑,你见识多,也过去帮衬帮衬,还有,咱们到底住着令狐家的园子呢,主家娶媳妇呢,你好好给常姑娘备一份添妆礼!” 海宁县主甩脸走人,连给在座的女眷们告别的机会都没有,赵夫人被这个不着的调的县主折腾了一天,也不愿意在丛春园多留了,带着一群身心俱疲情绪激动的太太小姐跟百氏打了招呼,也不劳她相送,匆匆走了。 花厅里只剩下明家跟令狐家诸人,大家一时无言,令狐俨回头看着一直僵立不动的常相逢,满眼痛惜,他现在是过了明路的常相逢未来的夫婿,倒也少了许多忌讳,转身轻声道,“相逢你也累了,叫燕儿跟明珠扶你回去歇着。” “相逢,都怨我,”明奕已经挣脱明微达跟明章的阻拦,冲到了常相逢跟前,却看到顺着常相逢袖子而下的血珠,“你怎么了?我看看,” 令狐俨也才注意到常相逢的脚边已经积了小小的血泊,连忙捧起她的右手查看,才发现常相逢的手里紧紧扣着一支银簪,而麿的雪亮的簪头抵在腕上,已经将常相逢纤细的手臂扎出血来,“你,快松手!” “相逢,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看到自己曾经倾心相许,承诺要携手一生的女子如今居然在他的面前做好以死相搏的准备,明奕整颗心都碎了,颓然跪在常相逢面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奕哥儿,你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谭氏看着儿子这副模样,直接扑过来要将他拉起来,“你快起来,小心叫县主看到!” “祖母,祖母,这是怎么回事?表哥怎么跟这个女人定亲了?这肯定是假的,假的,”明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心心念念的表哥居然告诉大家他跟常相逢有婚约! 第56节 令狐俨厌恶的看了一眼花厅里乱糟糟的人,冲王氏道,“母亲送送姑祖母吧,这里乱成这副样子,小心县主降罪。” 自己居然跟令狐俨定了婚,常相逢这时才恍然回神,低头看到明奕明奕跪在自己面前,也吓了一跳,“你快起来,这是做什么?还显我死的不够快?” “相逢,你,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必回给你一个交待,”明奕找不出请常相逢原谅的理由,半天才铿声道。 “你说什么呢?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谁也不怨怪?”若是怪,就只能怨天意弄人了,常相逢想伸手将明奕拉起来,才发现原来右手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不由失笑道,“你是被这个吓着了吧?你放心,我不过是备了个防身的,并没有真的打算做什么?你真以为一个县主说叫我嫁谁就嫁谁啊?她不怕我告御状?” 若是今天没有令狐俨出面,常相逢也不会应了海宁县主的,又不是亲爹娘,还能左右她的人生不成?舍一个明奕是因为有皇上的赐婚,但拿她的亲事做文章,也得有那资格,大不了跟她一拼,左右自己也落到谷底了,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常姑娘说的是,奕哥儿你快起来,以后常姑娘就是你表嫂了,你这成什么样子?”谭氏万万没想到常相逢不哭不闹,反而开解自己的儿子,对她的恶感降低了不少,抱了明奕的手臂附和道,“是啊,你快起来,看成什么样子?常姑娘气色不好,又受了伤,快叫人帮她看伤是正经。” 谭氏说到常相逢的手,明奕才起了身,一边的王氏却还是浑浑噩噩的,百氏无奈之下,亲自出面命人强行搀了哭闹不休的明艳出去。 “相逢这里有我看着呢,你也回去吧,事情走到现在,谁也不想的,”令狐俨走到兀自看着常相逢发呆的明奕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方能出世间于世间,不以万物付万物,还天下于天下。” “我知道了,有些事情急不来,可是相逢今天受的委屈,我终会有为她讨回来的一天,”明奕看着海宁县主离去的方向,咬牙道。 “以后还请表哥多多照看她了,”想到自此之后,常相逢便会成为表哥的妻子,自己的表嫂,明奕觉得自己心上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这伤口却是再也无法复原的。 ☆、第113章 一百一十四婚约 一百一十四、 明奕带头出了花厅,令狐氏跟谭氏都算是松了口气,忙随了百氏出了花厅,如果知道今天会了出这样的闹剧,打死她们也不会过来了。 “舅奶奶,表哥是为救那个常相逢才胡说的,您也是看中了那个贱人有手艺才说的是不是?表哥不可能娶那种卑贱的女人为妻的,”一直被拖到丛春园二门外,明艳还有纠结令狐俨跟常相逢的婚事。 “我说章哥儿媳妇,虽然大丫头是姨娘生的,可是这教养也不能放松啊,好好的闺女家,成天‘贱人贱人’的,这是正经人家说出的话?还有,我家执信的婚事,是外人能插手的?”自从海宁县主驻跸丛春园,王氏没担当,百氏就没有一天消停过,现在实在没有心力再跟明家人转弯子了,直接摆了舅母的身份出来训斥谭氏。 “来人,将大小姐给我送到车里,”谭氏也被明艳给气的不行,刚才避到内室的时候她已经在哭闹了,现在一个痴恋令狐俨的名声是跑不掉了,以后谁家敢来求娶? “在这里等大夫也不是事,先到那边院子里将伤口包下吧,”令狐俨看着拿手绢缠了手臂的常相逢,道。 “好,刚才光顾着紧张了,倒没怎么样,现在还挺疼的,”花厅里只余两人,常相逢有些尴尬,可是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丛春园很大,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不难,常相逢被燕儿扶着坐下,那边古明珠已经落下泪来,“师傅,怎么会这样?您做的菜不合县主的胃口?”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帮你师傅把伤口包上?”令狐俨从胡万手里接过伤药和细纱,放在常相逢面前的桌上。 “这个?叫我干啊?”古明珠看着常相逢腕上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口,小脸儿都白了,起身后退道,“燕儿你来吧,我不会。” 燕儿也没有做过这个,可是她是常相逢的奴婢,没得推,只得拿起桌上的药瓶往常相逢腕上倒。 “你干什么?起来吧,”令狐俨一把从燕儿手里夺过药瓶,“起开好好看着!” “你忍些,会更疼,”令狐俨拿细纱沾了酒帮常相逢的伤口消毒,“狠命扎这里就能着人了?!”看常相逢疼的直哆嗦,令狐俨冷着脸责怪道。 “你不会也觉得我要自杀吧?”常相逢死忍着没有将手腕从令狐俨手心里抽出,可到底还是有些尴尬。 常相逢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令狐俨这一年多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他小心翼翼的往常相逢腕上洒药粉,一边哼道,“你不是自杀,你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拼得海宁县主声名狼藉,可是相逢,这世上再没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了,人一旦死了,什么希望跟理想都没有了。” 这也是自己劝明奕的话啊,常相逢微微一怔,黯然道,“你说的对,我也这么劝自己,劝明奕,可是对我来说,有许多东西比生命更重要,叫我向海宁县主摇尾乞怜为求一生,真不如死了呢,再说了,我可没有窝囊到用自己的性命来毁了她的名声,名声算个什么东西?像她这种人,又有多少名声?” “那你要做什么?”令狐俨看着常相逢纤细的手腕心里盘算着要叫吴妈妈多给她补补了,“你一早都备好了银簪,不是为了自保?” “你说我要是冲过去拿银簪扎到她的脸上,她还治不治的好?”常相逢凑近令狐俨,压低声音道。 “常相逢!这就是你的主意?”这常相逢的想法真叫人欲哭无泪,如果尽,人家还能说常相逢有气节,不堪受辱,为她掬一把同情之泪,可是刺杀海宁县主算什么? “自尽是死,毁了海宁县主的脸也是个死,后面的更划算不是?”常相逢耸耸肩不以为然道,“多少刺客还青史留名呢!” “这种想法以后再不许有,”令狐俨一把将常相逢重新插在头上的银簪摘了下来,“这个我收走了,燕儿,以后你们姑娘的首饰,给我一样样查好了!” “你冲我吼什么啊?咱们是合作伙伴,你又不是我老公,管的着嘛?”除了亲爹还没有人这么教训她呢。 “老公是什么?”宫里的太监?令狐俨气的脸又青了,“来人,送常姑娘回去,燕儿回去跟吴妈妈说,这些日子不要再叫姑娘出门,好好在家里养病!” “这怎么行?水席楼的生意不做了?我跟你说,今天咱们也算是好好给水席宣传了一把,现在只怕整个洛阳都知道我常相逢做的菜连京城里的县主都没吃过,她可是王爷的女儿,经常进宫的,那说明啥?说明在咱们水席楼,能吃到皇上都吃不到的美食!” “从今天起水席楼的事儿你别管了,好好在家里备嫁就是了,县主不等咱们成亲,只怕是不会离开洛阳的,”怎么还有人比自己更知道抓住机会赚钱啊,令狐俨都要被常相逢气笑了。 “哎,那个,我还有有话没说完呢,令狐俨,咱们总不能真的成亲吧?”不许自己去水席楼,那还不要了她的命。 “我知道你也是急中生智救我呢,我怎么能赖上你?”令狐俨也算得上大好青年了,自己可不能叫人家误会,“咱们就是做做样子,等那个县主走了之后,一切回复原状就好了。” “现在全洛阳都知道了我跟你要在初六成亲,你觉得只是一场戏?”令狐俨哑声道,“这个咱们不适合在这里谈,你先回去吧,有机会我去找你,一会儿我叫胡万送大夫过去。” 一走出丛春园,常相逢整个人都瘫了,被古明珠跟燕儿半抱半扶的架到马车上,昏昏沉沉的被送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迷迷糊糊中常相逢被窗外的说话声吵醒,“燕儿,燕儿,”自己家最大的好处就是安静了,这吵的人睡不了觉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发生。 “姑娘,是大姑奶奶跟海家岱少奶奶来了,”燕儿一脸欢喜道,“在说您跟大东家的婚事呢!”燕儿是后被常相逢买来的,并不清楚她跟明奕的事情。 “巧丫你醒了?我一来就看到大夫在,可吓死我了,你咋受伤了?”常巧姑是被海岱川的妻子钱氏叫来了,来时常相逢一直昏迷着,现在常相逢醒了,常巧姑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没事儿,这几天不是忙着迎接县主的事嘛,累着了,手上也是油溅的,没啥,姐你咋来了?” 海岱川的老婆怎么也在这儿呢?常相逢狐疑的强坐起身,“岱少奶奶也来了,快请坐吧?您有什么事吗?” “瞧妹妹外气的,我跟你哥哥这不初到洛阳,两眼一抹黑,家里也是一团乱,没顾上到妹妹这里来,唉,要不是今天令狐大东家叫派人过去,还不知道你们的喜期眼看就到了,”钱氏太佩服这个常相逢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居然能叫海家认成亲戚,还能成为令狐家未来的主母,“你哥哥已经往巩县大伯那里送信儿了,你放心,你虽然不是海家的女儿,但舅舅跟表哥们怎么会不管你?他们啊,一准儿会初六之前赶到的,这几天有我跟你姐呢,你只管好好将养身子,到时候风风光光嫁人就是。” 自己不过闭眼睁眼的功夫,要嫁令狐俨的事已经天下皆知了?“姐,你来也是这事儿?”常相逢看向常巧姑,钱氏太能忽悠,她信不过。 常巧姑苦笑道,“我也是听表嫂说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可是,”她望屋外看了一眼,“外头令狐家送来了好多人,还有东西。” “送人送东西?”常相逢真的躺不住了,“这是做什么?吴妈妈-” “奴婢在呢,姑娘您身子弱,快躺好,我灶上炖着补品呢,胡管事送您回来的时候交待了,叫您好好歇着,外头那些人是专门派来服侍您的,还有东西,这离初六也就七八天了,大东家说了,您只管养好身子,其他的都有令狐家呢。” 吴妈妈终于明白了令狐俨为什么叫她过来服侍常相逢了,而她将来势必成为当家太太身边的管事妈妈,比在令狐家坐了近十年冷板凳强太多了,“姑娘您躺着,外头的人奴婢先安置了她们,等您好些了,才带来您看看。” 看着笑意殷殷的几个人,常相逢嘴里一阵发苦,“姐姐,我还是有些头疼,你在这儿陪陪我好不好?” 屋了也就钱氏这个外人了,她也是个识趣的,站起身道,“好了,看妹妹醒了我也安心了,等赶快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只管叫吴妈妈往我那里送消息,你一个姑娘家,没个长辈在身边操持可是不成的。” “巧丫,这是咋回事?你咋又要嫁给令狐大东家了?”常巧姑听到这样的消息可并不高兴,妹妹当初跟明奕私定终身她已经很担心了,生怕再走了母亲的老路,可是妹妹这一转眼怎么就跟令狐俨定了亲了?“你可不能做错事儿啊!” “做啥错事啊?”难道这年头,肚子有货就能嫁进豪门不成?常相逢没好气的瞪了常巧姑一眼,将今天在丛春园的事仔细跟常巧姑讲了,“所以你别误会,这不过是敷衍那个县主的权宜之计,并不是真的,我这样的,人家令狐俨哪只眼睛看上我?” 常相逢无端又想起那个一心只看得上自己的明奕,涩涩笑道,“他又不傻。” “他不傻你傻啊,你这个闺女啊,咋镇命苦呢,可叫我怎么跟咱娘交待啊,”一想到妹妹的后半生,常巧姑失声痛哭起来,“你跟令狐大东家成了亲,全洛阳的人看着呢,县主走了之后,他再休了你,你还怎么活啊?” 常相逢无奈的看着涕泪滂沱的姐姐,脑子眼儿一阵儿阵儿钻心的疼,“别哭了,休什么休啊,不是还有和离嘛?人家是好心救我一命,难道我还赖上人家不成?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卖身为奴,跟着那个县主进京当奴才?!” “不成,不论是不是哄人的,现在令狐家跟海家都知道你们要成亲了,就亲事就得做数,他不能休你,你也不能和离,不然我碰死在令狐家门口,”妹妹要是成了弃妇,她也不要活了,“你不是手艺好了,到了令狐家好好帮他家挣银子,当个贤惠的妻子,他要是真的介意你跟明奕那一段儿,你就守着自己的本分过自己的日子,给大东家多抬几房妾室就好了,可是绝不能叫他赶你出门!” 常巧姑也顾上不哭了,“我这就回去给你准备嫁妆去,姥娘给我的那些首饰我戴不着,还有甜井胡同的那处宅子,我跟你姐夫也存了些银子,这就换成地去,”一想到就算是倾家荡产妹妹的嫁妆也不丰厚,常巧姑的眼泪又下来了,“我回去了,这些得赶紧准备呢。” “哎,你说的我都用不着,你可别胡来啊,你们的钱我可不要,”结个假婚,还要坑自己亲姐一把不成? 令狐俨一直到下午才回府,一进福寿堂就看到家里所有的女人都聚在一起,不由微微皱眉,“祖母,我跟相逢的事既然已经说了,祖母跟母亲赶快操持起来吧,虽然时间紧迫了些,可也不能叫人笑话了。” “执信,你真的要跟那个常相逢成亲?这事儿不能当说说就算了?”王氏忐忑的看着令狐俨,她想了多少年自己将来的媳妇是什么样的,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常相逢那样的。 王氏的女儿令狐琪鼓足勇气道,“二弟你真的要娶那个常相逢,那姑娘我没见过,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娶个成天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不太好吧?” 令狐琪十七岁的时候嫁给了王氏的侄子王家长房嫡子王循,因为只生了两个女儿,在夫家并不得婆婆张氏跟丈夫的爱重,这次是听说令狐家的姻亲明奕中了探花,特意奉了婆婆之命过来贺喜的,因为身份的缘故,今天并没有进到丛春园里去。 “是啊,这是我跟祖母已经商量好了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六了,也没有几天功夫了,姐姐等喝了喜酒相逢认了亲之后再回去吧,”令狐俨自小养在百氏身边,跟嫡母所出的姐姐也不算太亲近。 “那,”令狐琪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姑娘没敢再说话,她出嫁十年了只生了两个女儿,在夫家从来没有抬起过头,性子也越来越怯懦了。 这次张氏除了叫令狐琪过来贺喜之外,还叫她带来了二房的庶女王谷兰跟自己娘家的侄女张友梅,目的很明确,能入了令狐俨的眼做妻更好,不行的话,做妾也成,可是今天令狐俨的妻子人选一定,将小姑嫁给弟弟的任务已经失败一半了,想到回去婆婆嘴脸,令狐琪一阵心寒。 自己这个姐姐以前看着还好,几年不见居然连一点令狐家女儿的心性都没有了,令狐俨面色一冷,扫了一眼令狐琪身边的两个姑娘淡淡道,“姐夫还是一直住在京城不回来?” “是,他京城的生意忙,前年家里的绣品不是入了宫里贵人的眼么?京城里的生意越发多了,他顾不上回来,”令狐琪鼻子一酸,强笑道。 “顾不上回来也不叫你过去,什么时候王家的嫡子才回出生?难道王家长房要交给两个庶子承继么?”这王循打的好算盘,令狐俨看着王谷兰幽幽道,“长房要是生不出带着令狐家血脉的儿子来,这姻亲还有什么意思?” 王氏听令狐俨这么说,心里大喜,她也是王家嫡女出身,这里头的道理哪会听不明白,这是庶子要给女儿张目了,她原就知道自己因为多年无子而在令狐家上下抬不起头的处境被女儿看在了眼里,进了王家就格外想生出嫡子来,可是天不从人愿之后,更是在夫家人前没了底气,完全忘了王家的绣品还是得了令狐家的路子才送进宫里的。 王氏对自己娘家苛待女儿也有所不满,可是令狐俨不是自己生养的,想叫他出头未免气短,现在好了,儿子愿意给姐姐出头,看谁还敢慢待女儿?“执信说的是,王循这些年越发不像话了,带着那个顾姨娘长年住在京里,留下你姐姐辛苦服侍公婆操持家务,哼,姨娘倒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儿子!”自己女儿成年见不到丈夫,想生儿子也得有机会。 “虽然咱们是商户人家,可是要想走的长远,有些规矩还是要立起来,再没有宠妾灭妻这一样,何况咱们姐姐上万两的嫁妆抬过去,不是叫人欺负的,我这就给王家族长写信,什么有子嗣大?姐夫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没有个儿子,挣下的家业留给谁去?难道要去其他房头过继不成?” 这年头谁拳头大谁有理,令狐俨才不管自己也是庶子承继的家业呢,欺负令狐家的人,就是不行,何况他现在娶妻了,可不想叫常相逢在婆婆手里吃苦头! 百氏看着已经红了眼眶的母女俩,心里暗笑,自己这个孙子摆布人心可是微不手软,“行了,刚琪姐儿在咱们家,你给请个大夫好好调养调养身子,至于执信的婚事,也要赶快操持起来,咱们家也好多年没办过喜事了,万不能落了脸面。”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是蛮拼的,不知道下周还有没有这周的更新量了。 ☆、第114章 一百一十五婚前准备 令狐家的行动再次向常相逢证明了有钱能使磨推鬼的俗语,看着一箱箱的绸缎跟首饰,茶叶,还有那对扑扇着翅膀的大雁,常相逢一阵儿晕眩,“这是做什么?” 令狐家请来的媒人是知县龙大人的太太翟氏,她也是昨天在丛春园才见到常相逢,也知道她昨天跟县主抗辩的事情,心里对这个大胆的姑娘倒有几分佩服,“百老太太说了,当初你继父刚过世,你母亲又要到庵里清修,所以跟执信的婚约也是两家人口头上议定的,可是昨天县主一声令下,咱们也不好违逆不是?索性一次走完,下来就只说婚事了。” 翟氏心里对海宁县主一个大姑娘强势插手别人婚事的行为万分看不上,她到是出气了,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家,原本一步步来的亲事偏就搞的这么仓促,这一辈子的事得多委屈啊。 常巧姑看了知县太太一眼,强压心里的激动,躬身道,“太太说的是,我们也不求别的,只求姑爷知心,对妹妹好就是了。” 这常家人倒是通情达理,不过也是,这样的身份能嫁到如此豪富的家里,也是天降之喜了,“窦家奶奶说的是,单看令狐家这财礼,也足见大东家的诚意了。” 是啊,有了这些财礼当底子,妹妹的嫁妆也不算太难看了,可惜自己能添的还是太少,常巧姑将一大早拿来的匣子跟房契还有整锭的雪花银,“还有一些,过两天抬嫁妆的时候,一准儿能送来!” “姐你做什么?我不要,哪有拿婆家财产给自家妹子做嫁妆的?”常相逢没想到常巧姑速度这么快,房子跟首饰不说了,可那银子却是窦恒跟常巧姑辛苦攒下的,“我没跟你说清楚,我有银子!” “这咋是窦家的东西,这是咱姥娘跟咱娘的,你可别胡说,”常巧姑急了,这闺女咋差心眼儿呢,她张口一说,再传出去,自己成什么人了? 倒是姐妹情深,翟氏对这对姐妹又高看了一眼,笑道,“常姑娘说的是,就姑娘这手艺,就是最好的嫁妆了,别的还计较啥?”说着将令狐俨的庚贴递给常巧姑,这换了帖子,亲事就也成了一半儿了。 “太太,民妇还有话说,”常巧姑鼓足勇气道,现在不趁着县太太这大媒在一次将话说清楚?令狐家再富,也是商户,县太爷可是七品官儿,如果县太太能说句话,对妹妹也是一重保障。 “亲家奶奶有话只管说,”龙县令是贫寒出身,翟氏出身也不过,因此在常巧姑面前并没有多少架子,和声问道。 “我家相逢性子直,可是她心善,自幼就吃了许多苦,没有机会受正经教养,不能跟那些大家闺秀们比,可令狐家既然三媒六礼劳您送来了,就要正经将我家相逢当太太敬重,那将正房太太不往眼里拾,一味宠着小妾踩大老婆脸的事绝不能有,还有,我家相逢没有生出儿子之前,小老婆不能生,若是真有那一天,我们相逢可要带着全部的嫁妆回来跟我们过的,还有所有水席楼的股子,也得是我们相逢的。” 刚才自己还觉得这对姐妹不错呢,没想到竟然有大招儿等着自己,翟氏整个人都不好了,哪有还没有成亲,就想着接妹子回来过的?还要带着全部嫁妆?“亲家奶奶,这也太-” 常相逢的嫁妆有多少是姓常的,外头那些才是重头戏啊,还有水席楼的全部股子?那间店可是日进斗金,自己在水席楼只有半成股子,可每月的收益都能够全家舒服的生活了。 “姐?”你可真是我亲姐啊,太给力了,常相逢热泪盈眶,当然想到外头的东西跟水席楼全部的股份,常相逢有些不好意思,这个真到自己跟令狐俨离婚的时候,还是要还给他的。 常巧姑有些忐忑的看着翟氏,生怕她发怒拂袖而去,这些话是窦恒教给她说的,常巧姑这辈子也就听着两个人的话活着了,窦恒说这样才是真正为常相逢好,也只有用这种方法叫常相逢多些傍身之物在令狐家才能挺直了腰身活着,常巧姑觉得也有道理,自己这个妹妹心性不定,有一妥没一妥的,倒不是将宝押在令狐俨身上,就冲着这些东西,尤其是以后一家家开的水席楼,他也不敢慢待了自己妹妹。 “民妇知道这些事得跟令狐家商量了才行,其实民妇跟太太的心是一样的,自然是希望他们小夫妻和和美美的将来儿女成行,可是太太您也看到了,我们姐妹父亲早逝,母亲又远避于庵堂,实在是,”常巧姑都快哭了,海家虽然是外家,可是常巧姑也不傻,知道人家根本没有真的将自己姐妹当亲戚。 第57节 “我知道了,既然是亲家的意思,我一定会代为转告的,不过咱们时间紧的很,先换了庚帖吧,”翟太太既然应了做大媒,两边说和也是份内之事,虽然觉得常家的人要求有些无礼,可还是应下来。 钱氏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海家的人还没有消息回来,可是丈夫的意思是,海家对有个远房亲戚嫁到令狐家是乐见的,亲戚隔的远,嫁个商户也不会令海氏蒙羞,可跟令狐家联姻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看的见的,钱氏甚至猜出了一向有雄心的丈夫一直想借这次离开巩县的机会给自己的小家攒些私房的意思,那么巴紧常相逢这条线是必须的,“是啊,翟太太府里那么忙,咱们先将大礼过了,这些慢慢商量。” 送走翟氏,常相逢又请钱氏帮着吴妈妈去整理今天收到的财礼,这才有机会跟常巧姑单独“谈话”,“刚才那话是谁教你的?”狮子大开口可不是常巧姑的品质。 一下子就被妹妹看穿了,常巧姑有些心虚的抚了抚头发,小声道,“你姐夫也是为了你好,我觉得这样也行,你拿着他们家那么多东西,指定大东家不敢不要你,不过这事儿你都要推到我们身上,不然你夫家敢不喜欢你了,”常巧姑拉着妹妹谆谆教诲。 常相逢再次肯定了这真是亲姐啊,“这你不用担心了,我懂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常相逢左右也不会要的。 令狐家的速度也很快,下午就送过来消息,说是答应了常巧姑的条件,听到翟太太派人送来的信儿,常巧姑眼泪都要下来了,她真怕窦恒的提议惹怒了令狐家,“这下可好了,你看看,大东家都多有诚意,你嫁过去,可得跟大东家好好过,来,快把这碗燕窝粥给吃了,一会儿药熬好了再喝药!” 常相逢看着翟太太送来的匣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匣子里有寿春前街水席楼的地契,还有当初他们的那份关于水席楼股份的契约,他将这份契约还给了常相逢,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份文书,在那份盖着洛阳县大印的文书上,龙宫水席楼的所有人只有常相逢的名字。 要不要这么真啊?这以后自己从令狐家出来了,还得再签契约?常相逢可不相信海宁县主管的那么宽,连这个都会查上一查,“唉,真是,燕儿,快帮我拿衣裳,我要出去。” “你去哪儿?”常巧姑,吴妈妈跟钱氏集体出来拦她,“哪有要出阁的大闺女出去乱转的?” “相逢你身子还没有好呢,还不躺着歇着?” “姑娘您要是有什么事儿,只管交给奴婢就是了,外头有专门跑腿的小厮,”吴妈妈知道常相逢是个闲不住的,陪笑道,“要不奴婢把今天的财礼单子拿过来姑娘瞧瞧?” “是啊,你看财礼单子吧,别出去了,我刚才过去瞅了一眼,比我想像的还多呢,足有三十六抬呢,”常巧姑生怕妹妹再出去惹出什么事儿来,恨不得将常相逢按到床上。 “唉,我是想去看看水席楼怎么样了,我不在,生意可怎么做啊?”水席楼可是常相逢安身立命的根本,什么丢了生意都不能丢。 “师傅,您放心吧,这不我跟锁住和少强过来看您了,水席楼好着呢,”古明珠蹦蹦跳跳的进来,常相逢嫁给令狐俨,古家上下比任何人都高兴,古明珠喜的是自己无所不会厨艺绝世的师傅怎么也得嫁个像大东家整个洛阳城里最俊的男人,而古师傅夫妻则感慨真是好运气,女儿认了令狐家的主母当师傅。 古明珠跑到床前仔细看了看常相逢的气色,小嘴一撇道,“那个死县主,下次再叫我见着了,我往饭里给她下巴豆!” 吴妈妈看到古明珠却是松了口气,“明珠来的太是时候了,姑娘正闹着要去酒楼呢,你快跟她说说今天生意怎么样?也叫姑娘安安心。” “师傅您就安心在家里准备嫁妆吧,酒楼里大东家都安排好了,后厨有我爹看着呢,您不在,上等水席现在是停了,不过么,”古明珠嘻嘻一笑,“现在全洛阳都知道您要嫁给大东家了,自然不会再在楼里掌灶,伙计们一解释,也不说什么,现在二灶们做个中等跟单点都没有问题了,加上昨天您那五道菜,大家都知道您又出新菜了呢,就等着有一天,也能尝到呢!” 上等水席可是利润最高的,自己这一“嫁”,白花花的银子没了,常相逢一阵儿肝儿疼,心里把海宁县主十八代祖宗又问候了一遍,“唉,照常营业我就谢天谢地了,你回去跟几位师兄们说,这段时间辛苦他们了,等我回去了,给他们加工钱!还有你们三个啊,你是师姐,好好监督两位师弟练手艺,”说到这儿常相逢将古明珠叫到身边,“那天我做那几道菜的时候,你在旁边学会了没有?” “这个?师傅,师傅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外传的,我真的谁都没有说,”古明珠吓的连连摆手,“打死都不说!” “瞧你那胆子,不像我徒弟,我跟你说,你回去再琢磨琢磨我那天的几道甜点的做法,赶明儿过来做给我瞧瞧,若是做的好了,这几道菜以后归你做,”香酥炸香蕉之类的,没多少技术含量,不过是一个“新”字罢了,常相逢倒是又有了一个主意。 叫给自己来做?古明珠激动的小脸通红,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师傅您说真的?怨不得师傅您能嫁给大东家呢,您简直就是天上的菩萨!” “行了,你这张嘴啊,快回去吧,”因为几道菜,小姑娘直接把自己夸到天上去了。 “我不回去,师傅您病了,我跟锁住和少强怎么能不床前侍疾呢?我们商量好了,以后每天锁住跟少强管着这院子里的杂活儿,我来服侍您,等酒楼上工的时候,我们再过去,”古明珠已经做好了做“二十四孝”徒弟的准备了。 “你们小小子儿小闺女儿的会干啥?快回去吧,免得在这里还叫姑娘歇不好,放心,大东家已经给姑娘送服侍的人来了,”因为孙子少强的缘故,吴妈妈跟锁住和明珠也很熟络,有一群仆妇在,她怎么会叫几个小孩子做活儿? “这样吧,你们看看今天有多少人,今天的晚饭就交给你们三个了,看看你们能给大家做出什么来,也叫大家尝尝你们的手艺,”被古明珠这么一闹,常相逢精神倒好了许多,心情也开朗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不小心设置错了,将本来今天发的五千字昨天中午给扔出去了,下午五点的时候才发现,立马一场好哭啊,今天就这些吧,心疼死姐了! ☆、第115章 一百一十六嫁人了 她们三个给这么些人做饭?饶是古明珠长在厨师世家,可这也是头一次,“可是我们都没正经学啊,师傅您不怕-” “我怕什么?你只要不放巴豆,我都不怕,去吧,好好商量商量看你们都会做些什么,”常相逢摆摆手,一院子人,有主有奴,有男有女,对这三个小家伙也是一次考验。 见吴妈妈跟着要出去,常相逢微微笑道,“吴妈妈,你去跟他们说有什么食材可以,其他的可不许多说,我这可是考较徒弟呢。” 吴妈妈一出去,钱氏不由叹道,“妹妹刚才教徒弟时那气派,啧啧,真真是,我竟不知道咱们女人也能这样儿,”对钱氏来说,常相逢简直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仿佛跟这个世道全然不同,可又不显得格格不入,跟她在一起,你会情不自禁的看着她,发呆! “嫂子,我跟我姐有些规矩不太懂,”常相逢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摞银票,“这嫁妆要准备什么劳烦嫂子费些心,看看还缺什么,拿这个添,” 她不待常巧姑说话,将常巧姑上午拿来的一包银子跟甜井胡同的房契一并推到姐姐面前,“姐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可不缺银子,这些你留着,好好买几亩地,姐夫可是一心想当个小地主呢。” “是啊,哪有从婆家拿银子嫁妹妹的,这要是传出去,以后相逢出门交际也会被人戳脊梁骨的,还有大妹妹你以后的女儿,还嫁不嫁了?”海氏觑了一眼常相逢递过来的银票,心里再次啧舌,一百两一张的面额足有好几张,够普通人家嫁好几回女儿了。 常相逢一直希望婚前能见上令狐俨一面,可是叫吴妈妈捎了几回信儿给他,都没有见到令狐俨过来,吴妈妈看她心急,反而笑着劝她,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有什么话可以等进了令狐府慢慢再说。 又过几日,连姑姑果然依着海宁县主的吩咐送了添妆礼过来,丛春园之后连姑姑又侧面从明明那边打听了一下,已经可以肯定真正跟常相逢两心相许的是明奕,而令狐俨那天的举动倒真有些耐人寻味了,不过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加上令狐俨知情识趣的给她送了一份厚礼,连姑姑没有将这些告诉海宁县主,反正常相逢嫁给令狐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怎么挽回姑爷的心,免得这一对夫妻未成已经变怨偶。 常相逢看着连姑姑送来的彩缎跟头面,冷冷一笑,一福道,“民女一直病着,又临近婚期,不好到丛春园向县主叩谢了,还请连姑姑代为拜谢。” “县主最恨人欺瞒她,又是个急性子,不过县主此举倒叫常姑娘得了个好夫君,倒也当得姑娘一谢,”连姑姑也不愿意在常相逢这里多待,叫下人将东西放下,“等到姑娘成婚那日,我自会到府上讨杯喜酒。” 海宁县主之后,陆续有人家送来添妆礼,这倒叫常相逢发了笔意外之财,这些自己听都没听说过的人家,倒真是紧随时尚啊。 “不论那个县主是什么意思,她送了礼来,后来巡抚夫人也送了礼来,那些知府同知的能不送么?”吴妈妈人情世故上比常相逢精通,笑着跟常相逢解释,“这些咱们都得拿个账本记好了,将来也好还礼。” “吴妈妈,我不通这些,也不想在这上面花心思,以后我身边这些琐碎事儿可都交给你了,你放心,我既然用了你,就会相信你,另外呢,我也会好好教导少强,将来给他脱籍,叫他出去做个良民,把你接出去好好孝敬,”常相逢看着一堆堆的东西心里发愁,等到嫁进令狐家,只怕这些事也不会少。 “有姑娘这句话,奴婢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只是叫少强脱籍这样话再不要说,少强一个人,在洛阳又无亲无故的,出去还不是被人欺负?奴婢觉得,像古师傅一家一样,就挺好,奴婢啊,看着他将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就心满意足了。”听到常相逢这么说,吴妈妈直接跪到地上给常相逢磕头,这几个月她看不清楚了,如今伺候的这个主子,外头都传着脾气坏,其实是极好说话的,自己跟着几个月,连脸色都没给过,心软大方的主子可是上辈子烧了头香才能遇得上的,等将来孙子娶个好媳妇,真正在洛阳立住脚了,脱籍做良民的事情怎么也要几代之后慢慢谋划,不然出去也是饿死。 见常相逢无话,吴妈妈才又将一直在外头帮着做活的几个丫鬟带进来,“这是前些天大东家送来的,说是给姑娘做陪嫁,将来姑娘用着也顺手些。” 常相逢知道有这么几个人,可是自己一直没缓过劲儿来,吴妈妈也没有叫她们进来服侍,现在仔细一看,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看着也聪明伶俐,“她们都是令狐家的丫鬟?”从这个口袋掏到那个口袋,真的好麻烦啊,不过令狐俨也真的好细心。 “不是,这些都是大东家从外头挑上来的,不是令狐家的家生子儿,这是她们的身契,这几天奴婢冷眼看了,都是调/教好的,做事都很勤快,”吴妈妈知道常相逢不通这些俗务,也不拿乔,一个个给常相逢仔细介绍,有会泡茶的,有擅女红的,有会梳妆的,还有会算账的。 常相逢看着面前的身契,再看看榻前侍立的四个小姑娘,一时不明白自己怎么真正了地主老财了,“其实吧我真不需要这么些人,而且令狐家也有许多丫鬟了,何必再弄这些来?”她早晚是要从令狐家离开的,到时候这些小姑娘怎么办?带出来还由她养着? “咳,能跟着姑娘到令狐府上伺候,已经是她们前世的福气了,总比被卖到苛刻的主子手里强吧?您以后可是令狐家的当家主母,将来要料理家事,难道手下连个靠得住的办事儿的人都没有?”吴妈妈连忙打断常相逢的话,真怕她一开口就露了怯,这些丫鬟看着个个恭顺,可是真实的性子她还没有摸透呢,万一常相逢心软糊涂反被她们给挟制了就麻烦了。 常相逢可没有打算到令狐家做什么当家主母,主持中馈,不过现在令狐俨知道她是什么德性,不会给她安排这种活计,但她还是领会了吴妈妈的意思,“我知道了,你们以后好好听吴妈妈的话就成了,下去歇着吧。” “姑娘,您不给她们赐个名儿?据奴婢所知,大东家身边的四个丫鬟姐姐是以牡丹为名儿的,咱们这边也不好胡叫,不雅相,”吴妈妈再次提醒道,她现在深深对自己的教学感到无力,一夕之间,自己教导的这位姑娘,似乎将她平日教的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唉,我最怕这些,”常相逢有些挠头,四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起个雅致的名字,她文学程度不够,叫个现代的名字,又搞怪,想了想从头一个个指过去,“飞雪,白鹿,笑书,碧鸳。” 等到了初四这日,海家的人也过来了,叫常相逢失望的是海氏并没有跟着过来,看着海家派来的代表,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人,常相逢有些意兴阑珊,由着钱氏一个个介绍过去,给她们一一见过了礼,陪着说了会儿话,又谢过了海家送来的两抬嫁妆,待将人送走,常相逢的世界才算是安静下来。 “姐,你成天不做生意跑来陪着我做什么?”常相逢看着每天都来自己这里报到的常巧姑,自己还没有嫁人呢,姐姐就生生瘦了一圈儿,“你可要保重身子,眼睛都沤下去了。” “我妹妹要嫁人了,我不是喜的么?”常巧姑想去抚常相逢的头发,却发现妹妹已经比她高了半头,心里不免感慨,“我知道你没见到娘心里不痛快,可是她们不是带娘给你的东西了么?等将来有机会,你带着女婿去给咱娘咱姥娘磕个头,”海家不愿意海氏露面的用意常巧姑明白,若常相逢嫁的是寻常人家海氏过来也无所谓,可是令狐家这种有头有脸的人家,万一叫人认出了海氏的身份,对哪边都没有好处。 “我知道了,外婆身体也不好,娘也是,何必叫她们辛苦一趟呢?”至于去给海氏跟关氏磕头?叫一个假女婿,还是省了吧,免得将来知道了真相,再将两人给气着了,“我不过是觉得海家人挺好笑的,他们不都是读书人家么?”看来对令狐俨这样的商贾还是挺重视的嘛,看来这世道,做商人,也得做巨贾啊。 “公子,吴妈妈送过来好几回信儿了,说是常姑娘请您过去一趟呢,”胡万看着正在试喜服的令狐俨,小声道。 常相逢想见自己,左不过又是说什么假成亲,之后分开之类的话,令狐俨可不想被她搅了心情,“不是说了么,成亲之前哪有见面的道理?等后天就见着了,常姑娘那边都准备好了么?我可是都交给你跟吴妈妈了。” “小的一天过去看好几遍呢,公子您只管放心,常姑娘身体已经无虞了,精神也好,嫁妆整整装了四十八抬,嫁衣天衣阁也送过去了,常姑娘也试过了,正合适,”胡万一一回禀,还有常姑娘交待的那几道菜,福满楼也跟水席楼一起,初六那日了一起推出,只要到酒楼来的客人,免费送。 如果那丫头知道自己没有拿她的新菜式挣钱,而是叫人免费吃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令狐俨禁不住唇角上扬,“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转眼就到了初六,因为不是真正成亲,常相逢也没有忐忑不安不的觉悟,晚上睡的倒挺好的,初六一大早被喜娘从床上挖起来,绞脸,化妆,穿上层层叠叠的大红喜服的时候,常相逢才了要当新娘的感觉。 常相逢如同木偶一般跟着喜娘和吴妈妈的提醒,出门,上轿,行礼,跪拜,再行礼,再跪拜,只被折腾的一身大汗,只到心生烦意,才被簇拥着进了洞房,她从盖头的缝隙中看到一条条深深浅浅的红裙和裙底隐约露出的一双双绣花鞋,耳边则是高高低低,时尖时脆的笑声,常相逢恨不得自己掀开了盖头叫这些人都赶快出去,自己也好脱了这身衣裳好好洗上个澡。 整个婚礼对常相逢来说,就像是演了一场冗长繁琐的古装戏,等喜房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她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燕儿,吴妈妈,快来帮我把衣裳脱了,可热死我了,这婚我发誓绝不结第二回了!” “姑娘说的叫什么话?呸呸,大吉大利,”吴妈妈嗔了常相逢一眼,指挥着过来将常相逢身上的大红喜服脱下来,“今天姑娘的成亲,整个洛阳城都惊动了,光迎亲路上撒的铜钱,奴婢听说都整整用了九大筐呢!” 可不是么,你往入外撒钱呢,能不惊动全城么?抓个捡钱的问问,未必就知道今天是谁结婚,常相逢被令狐俨这土豪的作风给打败了。 草草洗了个澡换了身薄绸褙子,常相逢疲惫的歪在长榻上由飞雪帮她擦头发,吴妈妈对常相逢身上的褙子很不满意,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身来,“奶奶快将这身换上,公子马上要回来了。” “我这身挺好的,你看,红通通的多喜庆?”自己又不是真嫁人,常相逢看了一眼吴妈妈手里那身几乎可以用流光溢彩来形容的衣裙,绣的那么繁复,真能把自己衬的人比花娇? 吴妈妈知道常相逢的犟脾气,见她只是懒在榻上不动弹,便知道自己劝说无效,悻悻的将衣裳交给白鹿,“您可不敢再歇了,叫飞雪帮您梳妆吧,一会儿陪公子一起吃些东西。” 常相逢没有办法跟身边的人说自己只是假成亲,只得无奈的起身坐梳妆台前,由着飞雪帮她绾发。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快?”常相逢看着令狐俨推门进来,微微闪神,令狐俨长的漂亮常相逢一直是知道的,跟明奕的阳光硬朗不同,令狐俨不像一般男子那样棱角分明,皮肤粗糙,今天这一身猩红金丝蝙蝠团花纱袍,他居然也能穿出风流倜傥的味道来。 令狐俨强压心头的激动,淡淡道,“送走几位大人,我便回来了,”除了洛阳官面儿上的几位,其他人他还不必放下娇妻去陪。 跟在令狐俨身后的是几个丫鬟端上的酒菜,看着圆桌上摆满的食物,常相逢已经顾不上跟令狐俨客气了,“你吃了没?一起来吃一些吧,唉,我不知道男人们怎么样,这新娘可真不好当,又累又饿啊!” 令狐俨看着不用人扶就直接坐在桌上的常相逢,扬眉一笑,在她身边坐下,“男人们也一样,成亲一次真不容易。” “不过你将来还得再来一回呢,”常相逢挟了块鱼塞到嘴里,冲令狐俨挤挤眼,心里万分同情他。 “再来一回?为什么?我可想跟你白头到老的,”令狐俨端起杯中的酒轻呷一口,幽幽道。 “咳,咳,”一块鱼直接卡在常相逢的喉咙里,她连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发现是酒,又是一阵狂吐,“你看你,说话不经大脑,都吓着我了!” 令狐俨看常相逢漱过口后,随手拿了帕子让她擦手,“这有可吓的?哪一对成亲的夫妻,不是希望携手白头的?”以前常相逢是明奕看中的人,自己这个表哥就算是有心也不能做什么,可是现在不同的,她成了他的妻子,令狐俨怎么会再叫机会在自己手中流失? “可咱们,”常相逢瞟了一眼周围侍立的丫鬟,没敢再往下说,只是冲令狐俨瞪眼。 “喝了合卺酒再说吧,”令狐俨看着杯底栓着红线的龙凤杯,居然有一天,自己可以跟心仪的女人一同举起酒杯。 “这个啊?”常相逢心里庆幸永安的交杯酒不需要挽胳膊搂脖子的,想到喝完了他们可以好好谈谈,便爽快的举起杯子,也不看令狐俨,一口干了,“好了,我喝完了。” 常相逢这种迫不及待的豪放态度把喜房里服侍的丫鬟们都吓了一跳,不过这是主子的事儿,大家唯有垂首,令狐俨浅浅一笑,将杯中的酒认真喝完,“快吃饭吧,吃完了好安歇。” 听令狐俨这么说,常相逢连忙紧吃几口,放下筷子道,“好了,我饱了,咱们谈谈吧。” “我先去沐浴更衣,”令狐俨眉眼间俱是笑意,起身向内室走去。 “奶奶,您快过去啊,”吴妈妈恨铁不成钢的捅了捅常相逢,示意她过去服侍令狐俨宽衣,这些婚前教育她可是一一讲给常相逢过啊。 常相逢怎么可能过去?又不是真的夫妻,她装作没有领会吴妈妈的意思,冲几个丫鬟道,“你们将这些撤了,都回去歇着吧,妈妈你也累了,也回去吧。” 吴妈妈看着随令狐俨进到内室的姚黄跟葛巾,无奈的冲常相逢一曲膝,领着丫鬟们将桌子撤了关了门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常相逢终于嫁人了,虽然她跟令狐俨对这场婚事的认知不同。 ☆、第116章 一百一十七礼成 屋里没人了,常相逢起身环视她跟令狐俨的卧房,他们的居处是芳时院的正房,用四季花卉纹红木落地罩隔成五间模样,承尘上绘着鲜艳的彩色绘饰,挂着聚耀琉璃灯。他们的卧房在正屋的东间,向西是当做起居室的西次间跟西梢间。 而这间卧房,其实的家具摆设不说,光一张千工拔步床,都让常相逢开了眼界。这样像小房子一样还能关上门儿的大床,她也只是在图片里见过,今天算是看到真的了,常相逢上前摸了摸床上挂大红榴生百子罗帐,还有一水的大红丝被,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急忙从拔步床里退了出来,远远的找了张椅子坐好等着令狐俨。 等令狐俨洗漱完换了身家常袍子出来时,常相逢已经在椅子上摇摇欲坠了,“累了吧?怎么不先睡?” “呃,不必了,”话没说清楚,自己去躺在那里,多尴尬,“你们出去吧,还有,以后我们这儿不留人值夜,谁也不留。” “这?”葛巾愕然的看向令狐俨,见他面无表情,心中一凛,想起来新奶奶时门之前令狐俨曾经说过的话,急忙曲膝应道,“是,” 见人都走光了,常相逢正容道,“那天之后你一直没顾得上见我,我还没跟你说谢谢呢,还有这一切,”她起身将一只匣子放在令狐俨面前,“这些是财礼,还有水席楼的契约,原来的那一份作废了也好,等咱们分开时再立一份吧,我拿两成的股子就够了,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分开的好?” 自己的洞房花烛夜,新娘子在退还财礼口口声声问什么时候分开,令狐俨没来由一阵心火,可旋即告诉自己,以常相逢的性子,这才是情理之中的事,她怎么可能真的想嫁给自己? “明奕六月初就要入东宫了,用不了几天海宁县主他们就都要离开洛阳了,可是相逢,等她们一走,你就要跟我和离么?”令狐俨盯着常相逢,幽暗的眸光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这个,”常相逢有些不敢看令狐俨,令狐家在整个豫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大张旗鼓娶个媳妇,一月不到闹和离,就算搁现代也是一桩丑闻了,“我没别的意思啊,你也别误会,咱们就事论事,”常相逢有些不好意思的清清喉咙,反复解释之后还是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 第58节 “我也不是一定要和离,只是觉得占着你妻子的位置挺不道德的,将来你有了心仪之人怎么办?”常相逢认真道,“还有,如果我一直占着这个位置,你不就没有嫡子?而且我这样子你也清楚,实在不适合做什么当家主母,还是你们令狐家这样的人家。” “而且我也不想成天被困在这个大院子里,我还想去酒楼呢,你也知道我的理想,我想将水席楼开遍整个永安呢,”常相逢抠着袖子上的花纹小声道,“我知道欠了你好多人情,如果那天不是你出来认下我,只怕我根本活不到今天,还这么风光的嫁了人,所以我想好好在你干活,帮你挣更多的银子。” “其实报恩也有另一种方法,比如,做我的妻子,”令狐俨努力叫自己表现的平静一些,看着常相逢道。 啊?自己欠令狐俨的是挺多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样的话自古有之,可是常相逢没有这种忘我的高尚情操啊,“大东家您别开玩笑了,您这样的要钱有钱,有样有样的,我给你当老婆,那欠的人情更多,”常相逢干干一笑,她穿越到市井之间,无父无母白手起家,心里还庆幸最起码不存在在包办婚姻这一说了,可现在- 原来自己在她眼里并不是一无是处,一缕浅笑在令狐俨唇角漾开,“其实是这最简单也最便捷的方法,承认这桩婚事,你就不必替我担心令狐家的名声,还有什么嫡子的问题,也不用替自己担心和离之手的名声跟以后的路,至于你说的不会管家,还想到水席楼去,也不是问题,家里没有几个人,事情也少,中馈交给母亲就是了,水席楼你不是教了几个徒弟么?如今你是水席楼的大东家,时常过去看看,再收些徒弟,照样可以将水席楼开遍永安,”就算常相逢在水席楼,也不可能每家都是她亲自掌勺。 “不是,咳,其实,”常相逢脸一红,垂首道,“我说实话吧,我要想的是两情相悦携手白头,就算是人老了,心变了,可是还能说,我们曾经真爱过,”跟令狐俨说这些有点儿傻,常相逢的脸更红了,“可是令狐俨,咱们两个-”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啊。 令狐俨想了半天,才领会常相逢这个“爱”的意思,应该指的是男女之情了,就像她跟明奕?“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若说我可以做到呢?” “做到什么?”常相逢讶然的望着令狐俨。 被常相逢这么直盯着问,令狐俨有些狼狈的转过头,“爱你!” “你能做到‘爱’我?老兄,不是这样的,爱情不是你说你做到爱谁就爱谁的,是情之所钟,身不由己,”常相逢觉得自己也没多少资格给令狐俨上什么“爱情”课,颓然道,“就像我吧,明知道明奕是有钱家的少爷,可是就是喜欢他,愿意跟他在一起,明奕亲眼看着我卖豆腐卖面条,还是觉得我最好,就这样。” 其实我也跟他一样,就算你站在东门卖面条,我也觉得你是最好的,令狐俨垂眸久久不语,自己现在跟常相逢说这些,只怕她也不会相信,“这样吧,咱们先定一年时间,如果一年之后你真的不愿意在令狐家呆着,我放你走。” “真的?要不这样,水席楼的事儿你就都交给我,我一年两个地方去开新店,这样的话,也不用常年呆在令狐家,如果那天你找到自己想娶的女人,就说我在外头死了,你再娶就好了,”常相逢又一个主意。 “你死了?水席楼怎么办?你舍得全给我?我看你是准备出去找自己想嫁的男人吧?”水席楼可是常相逢的心血,她怎么可能舍得松手?令狐俨看着常相逢乌黝黝的杏眼,“笨成这样还爱胡出主意。” “我只是聪明的不明显而已,至于找什么男人,我现在哪还有这个心啊,等二十五之后再说吧,”她以前可是到了二十八,事业终于稳定下来可以松口气时,才想着解决个人问题的,“不过你说的也是,水席楼是我毕生的心血,叫我完全撒手,我也还放不下。” 二十五再说?令狐俨的心情顿时好了,“那咱们就先这样到你二十五岁的时候吧,”常相逢今年连十七都没有呢,自己有八年时间,来叫她“爱”上他。 “好了,天色不早了,明天还要起来跟祖母还有母亲请安呢,”令狐俨站起身,叫常相逢老实呆在自己身边,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其他,他可以慢慢来。 要睡觉么?常相逢尴尬的看着那张大床,新婚夜叫他出去睡的话明天就出大新闻了,可是睡在一张床上,“那个,咱们其实不太熟,而且将来也要分开的,那个,那个就不必了吧?” 明知道常相逢必然会是这种选择,可令狐俨心头划过一丝黯然,抬眸笑道,“这几天先这样吧,等过几日,天气热了,叫下头人在屋里摆上凉榻,我睡那个。” “那好吧,”自己要是执意不肯,不就是怀疑令狐俨的品性了,常相逢颔首道,“那你睡里边吧,我不喜欢靠墙睡,”常相逢一指拔步床,示意令狐俨先上去。 令狐俨看着不肯先挪步的常相逢,直接走到衣架旁将丝袍脱了只着寑衣,“你也睡吧,蜡烛不要熄。” 看令狐俨靠墙躺下了,常相逢才过去躺在床边,“这天都开始热了,关上门太闷,还是开着吧。”将两个“关”在一张床上,常相逢觉得自己会喘不过气来。 “嗯,可你准备穿这样睡觉?”令狐俨看着常相逢身上的褙子,这衣裳穿着见客都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你也不要怀疑我。” “不是,我是太困了急着睡忘了换了,哪有怀疑你啊,你是谁啊,令狐大东家,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啊,就看芳时院里的丫鬟,也知道大东家您品味非凡了,”被人点破心思常相逢有些尴尬,不过说开了也轻松许多,连忙跑到屏风后将衣裳脱了,穿着好几层睡觉,纯粹是捂汗呢。 “你说葛巾她们?都是祖母选的家生奴才,我也只是取她们忠心,人也勤快,”听常相逢提起自己屋里的几个丫鬟,令狐俨下意识的解释,“我已经交待过她们了,以后这个芳时院你说了算,有什么事只管叫她们去做就成。” 吴妈妈说过令狐俨身边这四个丫鬟不但人长的出色,个个都是人精儿,不但自小跟在令狐俨身边,而且家里都是令狐家几辈子的奴才,有些还是府里或铺子里的管事,叫自己初来乍到不要为难她们,常相逢不是令狐俨真老婆,也没有想跟他身边几个丫鬟争风,想来和平共处还是没有问题的,“我知道了,我有飞雪她们几个呢,还有吴妈妈,人够用了。” 两人并排躺上床上,虽然中间的距离足可以再睡上两个人,可还是生生将两人都窘出了一身汗,为了早些化解尴尬,常相逢索性不再说话,闭眼装睡,没一会儿倒还真睡着了。 听到常相逢均匀的呼吸声,令狐俨轻轻的侧过身上,借着烛光静静的看着身边的女子: 一身粉色寑衣的常相逢安静乖巧的像个孩子,细细的长眉微蹙,长长的羽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挡住了黑的能照出人影儿的乌瞳,先是明奕赐婚的事,后是丛春园,紧接着又是跟自己的亲事,显然她的身子没有养过来,在鲜红的枕套的映衬下,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现在的常相逢哪还有平时剽悍的样子?令狐俨有些后悔刚才应该直接跟她说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哄她说了那么些的话。 在令狐俨眼里,常相逢的泼辣生猛不过是生活所迫凭一口气撑着罢了,如果有人可以为她撑起一方晴空,她自然不会愿意时时竖起身上的刺。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这样一个女子,更没有想到会跟她成亲,还会有这样一个洞房花烛夜,可是现在朱颜在侧,令狐俨却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快乐,他也相信只要他守在常相逢的身边,关心她照顾她,为她解决所有的烦恼,她就会收起身上的尖刺,为自己温柔起来。 一夜黑甜,常相逢在晨光中睁开眼,恍惚片刻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嫁人了,现在住在夫家!她连忙转身去看令狐俨,却发现偌大个拔步床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常相逢探头看看屋角的大座钟,已经六点半了,想到还要梳洗去给百氏她们见礼,连忙从床上爬起来。 “奶奶你醒了,公子已经出去了,”眼见令狐俨起身后半天常相逢没有动静,吴妈妈心里已经急如火烧了,可是令狐俨偏又交待她不要叫常相逢起身,“您快起来奴婢叫飞雪过来帮您梳头,白鹿给奶奶拿衣裳。” 吴妈妈一边吩咐常相逢带来的丫鬟,一边去给常相逢收拾床铺,可看到干净整洁的被褥不由傻了眼,“这,”她是有了孙子的人了,这说明什么哪能看不出来,“奶奶,您,您跟公子。” “嘘,没啥好奇怪的,我们昨天都太累了,直接睡着了,”常相逢自然知道吴妈妈在吃惊什么,忙示意她不要被人发现。 “可一会儿喜嬷嬷过来怎么办啊?”就算是因为太累了没有元帕,这洞房花烛夜不同房,新媳妇还要不要在夫家做人了?就连下人都会看不起的,“奶奶!” 跟着这么个不着调的主子,吴妈妈真不敢确定是祸是福了! “起来了怎么还不梳洗?”令狐俨从外头回来,正看到吴妈妈脸色发青的看着常相逢,而常相逢则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缩着脑袋,“怎么了?” “没没事,你出去锻炼啦?快去洗洗吧,”常相逢一拉吴妈妈,她不愿叫令狐俨知道了,“这个我有办法,”书里写的多了,不就是划烂手指么,“你去找根大针来,咱们先糊弄过去。” 话音未落一条雪白的帕子扔到床上,“这个一会儿交给江妈妈,”令狐俨说罢,头也不回的往侧间而去。 连这个也要人家准备么?常相逢窘的想一头扎到床底下去,不敢仔细看那条白绫,“妈妈你看着办吧,我洗去了。” 令狐俨愿意主动出来帮自己姑娘解困,吴妈妈激动的都要老泪长流了,她最怕的就是常相逢哪里惹了令狐俨不满意,才招致昨夜的尴尬,现在好了,公子愿意这么做,也是体贴自家姑娘的难处了。 连这个都替自己准备好了,常相逢不由面如火烧,闷声由白鹿服侍着挑了身大红真丝苏绣折枝牡丹掐金褙子穿上,又有碧鸳带了小丫鬟捧了水盆帕子过来,便由着她们伺候着自己梳洗了,才款款坐到妆镜前,那边飞雪已经备好的水粉为她上妆了。 令狐俨从侧间出来,已经换好了暗红如意纹夏袍,大热天穿红色以前他是绝对不会敢的,可是现在不同了,看到妆镜前朱粉轻匀乌髻如云的常相逢,令狐俨觉得也只有红色才能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好了?”令狐俨走到常相逢身后,平时的常相逢太过简素,昨天的常相逢已经被厚厚的脂粉跟凤冠挡住了现在的模样,而现在的她,才是令狐俨眼中最美的时候,“不要戴那个,用这支,”令狐俨从首饰匣子里挑了一支红宝石步摇,换下了常相逢头上的正凤钗,常相逢身体恢复了些,可是还是单薄的很,因是新妇戴着个硕大的发钗,将一张小脸都吃了一半儿了,倒不如换成支步摇显得生动一些。 亲自给自己戴发钗,常相逢的脸又红了,可是在外人眼里他们是新婚夫妻,有些一亲昵的行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常相逢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排斥,半尴不尬向镜子里望了一眼,“是好多了,就用这个吧。” 二人在自己院子里用过早饭,才一同往百氏住的福寿堂走去,“今天天气不错,也不很热,咱们先走走,以后再去给祖母请安,你坐轿子好了。”令狐俨回头看着落后自己 半步的常相逢,心里好笑,跟在男人后头,可不是这个事事要强的常相逢能做出来的事。 常相逢正在欣赏令狐俨府里的美景,从另一个角度想,自己还真好命,以后一年,就生活在公园里,“我知道了,这里这么漂亮,吃过饭后走一走,也是锻炼身体,”说着她一指旁边的院子,“这些都空着么?” “家里就这么几口人,可不是都空着,”令狐俨轻轻一叹,“当年老祖宗买下这么大片地盖房子,只怕人口多了不够住,”可惜这些院子却空了几十年了。 “理想很丰满嘛,”常相逢抿嘴一笑,悄声打趣令狐俨,“那你还不多努力?我听吴妈妈说,商户人家跟官宦人家不对,对嫡庶的分别没有那么严格嘛,”常相逢去年上门做面条,可是亲眼看到过那些商贾之家有多少妻妾,庶女庶子有的拉出来都够踢场球了。 令狐俨冷哼一声,看着花木丛中那一座座空置的院落,“生下庶子给嫡子当伙计,生下庶女拿出去给人做妾为家族换取利益?”如果自己的孩子将来是这样的命运,那他们还不如不要来到这世间。 “你放心,我这个庶出虽然没有受过那些苦楚,但我不会弄出些妾室庶子来伤妻子的心,”令狐俨回头幽幽看着常相逢,语气坚定。 这是个好品质,就算是为了令狐俨将来的妻子,常相逢也要肯定他一下,“大东家说的是,看你到现在都没有娶妻,便知道你是个高标准严要求的人,与其像别家那样弄一群顾都顾不过来的庶子庶女,真不如少生几个好教养呢!” “我觉得也是,”令狐俨冲常相逢意味深长的一笑,“夫妻相互扶持,一心一意教养自己的子女,因为找不到那样的人,我才会到现在还没有娶亲,以后不要再叫我大东家了,叫我执信便可。” 没想到令狐俨在感情上还挺理想化的,常相逢心里默默点了个赞,“好吧,我以后就叫你的字,不过男女授受不亲,好女孩可是不容易遇到,怎么能保证是对的人?你这个不太现实噢。” “现在我已经成亲了,还有什么现实不现实的?”令狐俨微微一笑,牵起常相逢的手,“到了,咱们要做出新婚夫妻该有的样子。” 要在人前做出恩爱的样子,常相逢咬牙配合,“我知道了,我尽量哈。” “可来了,我们这些住在几里地外的长辈都到了,这小两口才晃着过来,”令狐程宁的妻子马氏看着携手而来的小夫妻,心里撇嘴,她可是叫人打听清楚了,这个常相逢可不是什么好鸟,没出嫁前跟那个明奕拉拉扯扯,明奕不在的时候,又挂上了自己这个侄孙,哼,看样子,令狐俨这绿帽子戴的还挺开心。 “其实他大娘不必一大早就赶过来的,又不是我们执信正经长辈,等过几天我在府里摆宴请你们过来认认人也就是了,”当年令狐程安跟令狐程宁恨不得自己一房绝户,有了孙子令狐俨之后,他们也是想尽办法来坏了孙子的性命,现在因为令狐俨娶了常相逢这么个媳妇,又说了不少怪话,百氏哪里有心情应酬这些人?而百氏本身就是令狐程宁兄弟的伯母娘,对丁氏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 ☆、第117章 一百一十八认亲 令狐氏根在山西,百年前才有这么一支落户在洛阳,只是令狐家子嗣一直不算兴旺,如今也就四房人,百氏还活着,大家算的是老一辈儿的房头,令狐程宁跟令狐程安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父亲令狐冠是大房的人,而百氏的丈夫令狐宪则是三房的,因此长房的令狐程宁跟令狐程安要叫三房的百氏伯娘。 魏氏是令狐程安的填房,年纪比王氏还小一些呢,现在看亲嫂子吃憋,心里也乐意,但她们两房到底更亲一些,圆场还是必须的,“大嫂这记挂老五的亲事都多少年了,这些年光她保的媒都不下十桩了,现在咱们令狐家终于有了五奶奶,大嫂能不过来瞧瞧么?” “可不是么?我老大都当爷爷了,这三房的哥儿才成亲,咱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不着急么?”丁氏笑的满怀恶意,三房素来人丁单薄,这娶了也不代表就能生出个什么来、 “当爷爷好啊,大伯母家子嗣历来兴旺的很,”王氏今天穿了件红遍地金水草纹褙子,梳了八宝髻,很有新婆婆的架势,令狐家这两房,她都是恨之入骨的,当年她生了女儿令狐钿之后伤了身子,消息一传出去,不知道喜坏了多少人!“将来谁家绝了嗣,也好送过去分些东西!” 当年两房抢着送儿子给王氏的时候魏氏才嫁给令狐程安没多久,自然也没有多少心思参与,因此王氏这样的话刺不着她,她悠然的看着自己的“次子”令狐仪,当年这个儿子可是一心想攀上王氏当儿子的,“侄媳妇说的可不是这个理儿么?只是啊,人算不如天算,强有求不来的!” 令狐俨跟常相逢都没有去理会另两房人的怪话,由着百氏身边的安嬷嬷亲自摆了垫子,两人一起给百氏磕头奉茶,常相逢又将自己做的鞋袜奉上,百氏是头一次看到常相逢的针线,有些出乎意料,“针脚细密,这鞋面上的花样也绣的好,”不论是不是孙媳妇亲手绣的,百氏都乐呵呵的接了,从安嬷嬷手里拿过一只匣子递给常相逢,“这是我当初嫁到令狐家的时候,你祖婆婆给的一套头面,今儿就给你了。” “谢谢祖母,”常相逢恭敬的接过沉甸甸的匣子再次福了福身,才将匣子交到身后的笑书手里,才款款起身。 “母亲请喝茶,”见公婆的礼节吴妈妈私下已经跟常相逢演示了无数遍了,常相逢磕头之后,将自己给王氏做的针线奉上。 王氏因为令狐俨愿意给女儿撑腰,在常相逢进门之前又特意跟她说了以后令狐家的几内务还有她主持,现在对这个儿子已经万分满意了,自然不会为难新进门的媳妇,“快起来吧,我手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套头面是你公公在时送给我的,我老了,戴不着了,你拿去吧。” 令狐家另两房今天是奔着看热闹来的,令狐俨一直迟迟不肯成亲,大家都擦亮眼睛等着看他最后娶个什么样的女人,现在可好了,一个厨子,还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马氏,魏氏并她们的儿媳都等着看今天百氏跟王氏的脸色有多难看呢,没想到居然什么都没有,这两人似乎对这个媳妇还挺满意。 令狐任看着给自己行礼的令狐俨跟常相逢,他是隔房大伯,不好太拿大,转头示意妻子丁氏将准备好的见面礼给常相逢,“执信好眼光,咱们这样的人家,娶妻娶德固然重要,可是娘家的助益也不能小视,执信可真是讨了棵摇钱树回来,现在洛阳城里没有不知道龙宫水席楼的,还有常氏新制的几道菜,倒真是便宜了福满楼了。” 常相逢并不知道自己的几道新菜令狐俨直接做了免费赠送,不过她对令狐家几代的恩怨打听了个门儿清,自然不会理会令狐任的话,只是含羞看了令狐俨一眼,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令狐俨十四岁之前,令狐程宁跟令狐程安这两房活的都十分恣意,百氏大把的银钱撒出去,靠明家那点儿余威撑着,才算勉强保住了令狐三房的根基,但令狐家的福满楼也被令狐任经营的快意楼挤出了洛阳城,只能在偃师,新安,宜阳这些地方苟延残喘,而河道上,令狐三房的船也只是跟在其他两房后头拾起他们不愿意运的残羹剩饭,勉强保住了在洛河伊河上的招牌。 可是这些年,令狐俨这个狡诈的小狐狸长大之后,福满楼开进了洛阳城,原本令狐两记手里的船队,几年来陆续出事,这其中固然有子侄们不争气的原因,可要说没有令狐俨的手脚,令狐任是约计不会相信的,可不相信又如何,饶是令狐任将女儿送给了当时的河运使做小妾,也没有挽救自家船队的危机,现在黄河上跑的大船,两房加起来,连五条都没有了。 这两年令狐俨更是跟江南海商攀上了交情,跟在江南贾家后头运回来的洋货,更是船靠岸就被人抢购一空,就算是自己拿着一姓大哥的脸过去,也休想分到一只琉璃杯! 令狐任是个商人,也没有那么深的门户之见,在他看来,令狐俨娶了常相逢并不算委屈,常相逢的本事可比他几个儿媳带来的嫁妆要诱人的太多了,更别说这次婚礼上,海宁县主身边的姑姑过来道贺,还有海家,竟然也跳了出来说常相逢是他们家的表姑娘!这让一心想结交官宦的令狐任气的吐血,如果早知道常相逢有这样的背景,他儿子好几个呢,抢在令狐俨前头娶到家里来,还不是得了块宝? 令狐一族在洛阳只是小姓,令狐氏的子弟并不算多,族里边边角角加起来,姓令狐的连一百人都凑不起,今天来福寿堂的令狐氏就更少了,也只有令狐程宁跟令狐程安两房人马,不过倒是齐刷刷的都来了,令狐俨在弟兄之中排在第五,常相逢跟着他又跟另外三个不咸不淡的打了招呼。令狐俨一拉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含笑等着弟妹们给他们见礼。 这么大品品的坐下等着人家过来好么?常相逢狐疑的看了一眼令狐俨,见他捧了杯茶安然坐着,再想想这几家内里的关系,便也学了他的模样,含笑等着那两房的弟妹过来见礼,为了应付这一天,荷包她可是准备了一大堆。 今天两房的人都来了,包括生了子女的姨娘,令狐家不像官宦人家那么大的规矩,那些得脸的姨娘过得也不比正房太太差,见百氏身边的田妈妈叫小辈儿们过去给令狐俨夫妻见礼,令狐任的姨娘洪氏颇有些不乐意,她为令狐任生了两个儿子,老大令狐志基也比丁氏生的嫡子令狐志威更得令狐任的欢心,现在跟丁氏生的大儿子一起跟在令狐任身边学生意,而洪氏在令狐程宁一房,俨然就是二太太自居的。 现在令狐俨根本不把她往眼里拾,也不给她生的大儿子跟媳妇刘氏见礼,洪氏就忍不住了,晃着一身朱红压黑绿滚边褙子委屈的看向令狐任,“老爷,您看,人家不把妾室当长辈也就算了,可是志基却是老爷的儿子,身份并不比旁人低,这不是叫妾身母子没地儿站么?” 王氏向来看不上这些弄不弄就哭哭啼啼的妾室,当年令狐程宣一死,她可是直接将满园的小妾姨娘们一并给打发了,何况自己女儿也吃够了小妾的苦,“你也知道自己没地儿站,就不敢进这福寿堂来,老大家的,今儿是我们执信的好日子,你弄个贱人来这里嚎什么?想摆二房太太的谱,滚回自己房里摆去!” “四婶儿莫要见怪,我也是没办法啊,”王氏当众责骂洪姨娘,丁氏是万分趁愿的,也不给令狐任开口,连忙起身认罪,“人家可不就是二房太太么?” “太太您当着爷的面儿胳膊肘儿就往外拐啊,志基是庶子不错,可这堂上端坐的不也是庶出的么?凭啥拿我生的说事儿?”洪氏可不怕丁氏,何况令狐俨这个青楼贱人生的庶子都能承继偌大的家业,自己的儿子又哪里差了? 堂上端坐的庶子,不是说令狐俨么?常相逢偷看令狐俨的面色,却看他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便也老实的呆在一旁继续充她的“害羞”小媳妇了。 “来人,将这洪氏给我叉出去,江嬷嬷,带人过去给我打她的嘴,看好了,今儿是咱家的喜日子,我不想见血,”百氏根本不将洪姨娘放在眼里,直接吩咐身边的江嬷嬷。 “你敢,爹,”令狐志基跟令狐志伟是洪氏生的,怎么能看着生母被打,见江嬷嬷领着人过来,都围了过去。 “老爷,妾身可没说什么啊,三房这是打咱们大房的脸啊,”洪氏被令狐安宠惯了,今天跟着两个儿子出来,也是想借机在洛阳各房头人前露露脸,叫其他人都知道自己这个生了两个儿子的姨娘可不比其他的妾室,没想到才一开口就要招来一顿打? “怎么?要在我福寿堂动全武行么?”百氏笑微微的看着令狐程宁跟令狐程安,“什么时候老婆子我的福寿堂也能叫几两银子买个的贱婢大呼小叫了?两位侄子真是好家教啊!”说罢看向堂下陪坐的几个令狐家的姑娘,“听说你们想选几个丫头送出去?你们都缺钱到这种地步?送自己的孙女儿给跟你们年纪差不多的人糟蹋?真是越活越下作了!” 骂完两个侄女百氏尤不足意,又一指马氏跟魏氏道,“你们的女儿送人做妾,现在又开始送孙女儿了,你们是给人当娘的么?我看跟青楼里的王八头儿没什么区别!” “伯娘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话,”想送孙女给知府大人做妾的是隔房的令狐程安,可这事一直是在悄悄进行的,那边钱知府的夫人已经有年纪了也不介意丈夫再找个没根基的小妾乐乐,可是百氏是怎么知道的?还直接在人前给叫破了? 百氏才不会考虑长房的脸面呢,若不是一姓族人,明着翻脸叫人笑话,金谷园令狐府的大门儿她都不会叫这群白眼狼进,“是不是你心里清楚的很,慧容慧兰都是你们房头的人,跟我老婆子有什么干系?真以为将丫头送到知府大人床上,你就是舅老爷了?” 说到这儿百氏也不等这个黑心侄子辩解,摆摆手道,“各家有各家的事儿,今天你们一二十号子人跑过来,你就当你们两个做长辈的是真心看执信好,只是你们跟程宣是堂兄弟,可到了执信这一代,离出五服都不远了,我也不想我的孙子被你们的小老婆指着骂,都走吧,我倦了,进去歇会儿还要跟我孙媳妇一起吃饭呢!” 说罢也不理会堂下的人,冲常相逢招招手道,“你过来陪着我。”她没有请这些惹人厌的来认亲,这些人非得上门找骂,索性拿这些人出出心火也不错。 这令狐家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去年腊八这些人不还坐在一起吃自己的水席么?常相逢是个直脾气,对家族间的关系有些摸不着头脑。初为人妇第一天,常相逢也算看到百氏的真颜色了,想想也是,能带着个遗腹子还保住了令狐家的大半家业,将孙子教养成材的女人,内心应该是极其强悍的,因此见百氏招手叫她,忙殷勤的起身随了百氏去了内堂。 见婆婆走了,王氏一拉自己的女儿道,“咱们也走吧,等到中午时,你跟执信媳妇再好好说话。”她连派人送另两房人的心情都没有了,直接带了女儿出了福寿堂。 令狐俨原本是准备认完亲之后带着常相逢在府里各处走走的,结果被令洪氏给破坏了,不过他现在是三房的家主,自然不能对长辈不敬,即使是隔房的,因此含笑看向令狐程安两个,“大伯二伯,我送你们出去。” “唉,我们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是该回去了,执信你不必送了,”令狐程宁人老了已经没有当年的锐气,这些年更是亲眼看着手里的生意一桩桩坏掉,在令狐俨面前未免有些底气不足。 “公子,那这个洪姨娘?”江嬷嬷得了百氏的吩咐要掌洪姨娘嘴的,现在放她走?不打令狐程安府里的人,江嬷嬷可不愿意。 第59节 “嬷嬷你说什么呢?这是大哥的姨娘,二房太太,祖母也是气极了,”令狐俨微微一笑看向令狐任,“大家都说祖母现在是整个令狐一族的老祖宗,其实我看没几个人这么想的,传出去只怕族里的人也会笑话。” ☆、第118章 一百一十九期限 令狐氏在洛阳经营百年,在偃师置地建了祠堂,族长是现在令狐氏一族中年纪最大辈份最高的令狐宏,不过这一房不像另三房在洛阳城里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令狐宏带着子孙在家里务农,当年因为令狐程宣猝死,两房为争嗣将大房几乎逼上绝路,令狐宏并没有为百氏出头,因此这些年一直对百氏祖孙颇为愧疚,好在令狐俨不喜欢将事情做绝,倒是不讲前嫌的帮扶了令狐宏许多,现在洪氏在百氏面前咆哮的事儿如果传到令狐宏耳朵里,连令狐程安都不会有好果子吃,被叫去在父母灵位前骂上一顿是免不了的。 “将洪氏交给江嬷嬷,这种没规矩的东西,老太太自然罚得,”令狐程安冷冷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子,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将洪氏宠的太过,要知道大儿媳娘家再不济,也比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洪氏强太多了。 “祖父,不能叫人打我姨娘啊,我姨娘一辈子为令狐家任劳任怨,”令狐志伟年纪还小,将洪氏护在自己胸前,冲令狐程安大声喊道。 “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敢冲我梗脖子?”在福寿堂被自己的孙子大呼小叫,令狐程安一张老脸都没地儿放了,一掌呼到令狐任脸上,“一个几两银子买来的贱人,还在令狐家任劳任怨了?要不要我给她上祖谱?” 令狐程宁骤然发怒,令狐任跟丁氏带着一众子女都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令狐任的妻子丁氏更是呜咽出声,一个妾室都敢说自己辛苦了,她这个当家主母算什么? “将洪氏交给江嬷嬷,”令狐任铁青着脸吩咐道,“还有志伟,回去给我跪祠堂!” “过来坐吧,你现在是执信的媳妇,就不必再跟我客气,”百氏进了自己的内堂直接将手递给常相逢,示意她随着自己坐到临窗的大炕上。 见常相逢安静的随她坐了,又亲手接过大丫鬟暖春泡好的茶放在自己面前的炕桌上,心里还算满意,在外人面前帮常相逢撑面子,摆出对这个孙媳妇十分满意的样子来,不过是为了令狐这有的脸面,可是这个孙媳妇并不是百氏心里想的。 常相逢的犟劲儿如果是个男人自然是最好的,可是做为温顺为要的女儿家,就太过桀骜了,而且她是为什么嫁到令狐家的,跟明奕又是个什么关系,百氏心里更是清楚明白,她现在都没有功夫去想常相逢出身门第这些了,光一个跟孙子不一心,就够她头疼的了。 “之前的事情咱们就不再提了,咱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将错就错,将错事变成好事了,”百氏静静的望着常相逢,一脸严肃,“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以后?常相逢张了张嘴,这个令狐家的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自己该实话实说呢还是顺坡下驴表一番衷心? “你怎么不说话?我还是那句话,你既然嫁地最令狐家,如果实心实意的跟着执信,我就将你当自己孙女一样,令狐家为你挡风遮雨,如果你还有别的心思,只管说出来,我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百氏看着一脸为难的常相逢,心里并不好受,自己孙子的心思,在丛春园他挡在常相逢身前那一刻,百氏已经看明白了,如果常相逢能够收了心跟着孙子,她也不会去计较常相逢有没有得力的娘家,可是常相逢明显并不乐意这门亲事,强留一个压根配不上孙子的女人,百氏替孙子委屈。 常相逢被百氏看的额间见汗,自己准备跟令狐俨先凑和着,等合适的时机再分开的话实在吐不出口,对于老年人来说,没有人愿意孙子才成亲就听到这要样的话啊,“老太太,这-” “行了,我明白了,”常相逢一声“老太太”,百氏黯然一叹,倚靠在迎枕上再不说话。 “祖母,相逢,怎么了?”令狐俨草草将长房两家送走,转回头就跑回了福寿堂,可一进内室,就看到阖目不理常相逢的百氏跟正准备离开的常相逢。 “相逢先回去,执信留下,”百氏听到令狐俨的声音,睁开眼睛道。 “是,老太太我先走了,”到底不是自己真正的太婆婆,人家不喜欢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百氏也没有再理常相逢,只是目光幽幽的看着一直目视常相逢离开才转过头来的令狐俨,沉着脸道,“我刚才已经帮你问了,看样子她可并没有跟你好好过日子的打算,依我看,王家那丫头还有张家那丫头都还不错,要么你挑一个纳了吧。” “祖母,”自己早上才跟常相逢说了不纳妾,现在祖母就叫他从张王二人中挑一个,令狐俨无奈的冲百氏作揖道,“孙儿可是新婚,您想做那种叫人戳脊梁骨的祖母?” 谁想叫人背后骂啊?百氏横了令狐俨一眼,“比起叫人戳脊梁骨,我更在意我孙子娶了个什么样的媳妇,你看看她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新妇的样子?你少哄我,今天那条元帕是哪儿弄来的?一大早你跑厨上做什么去了?” 连这个祖母都知道,令狐俨彻底红了脸,“您一把年纪了,管那么多做什么?我跟相逢挺好的,您别胡思乱想。” “她也过了十六了,这年纪生儿子最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叫我抱重孙啊?”连床上都没摸上去呢就护上了,百氏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孙子,厉声道,“今天你那两个黑了心的伯父带一大家没过来做什么?不就是笑话咱们三房子嗣少么?我跟你说,常相逢要是一年内怀不上,你可别怪我往你院里放人!” “三年内她要是怀不上,我可要请族长过来替你休妻,”百氏又烧了把火,孙子什么都好,就是在女人方面傻了些,“以前是你没成亲,若是成了亲还不给令狐家留后,可别怪我狠心了!” 一年之后如果祖母真塞人,大不了自己不理会就是了,三年无出,如果三年自己还捂不热常相逢,那不用祖母帮着休妻,令狐俨自己都会放常相逢离开了,“祖母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虽有一条,我不求您对相逢向对我一样,但姐姐当年是什么样儿的,您了要对相逢什么样儿,其实相逢那人,是个面冷心热的,谁对她好,好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我知道了,”百氏恨铁不成钢的凶了令狐俨一眼,“我若没有将她当做自己人,会将你祖父送我的翡翠头面给她?你娘嫁进来我也没舍得给呢!” 百氏那套翡翠头面令狐俨是知道的,不说价值如何,就说这些百氏的爱惜程度,她能将心爱之物送与常相逢,也说明了对这门亲事心里是已经接受了,令狐俨忙起身一揖到地,“孙儿谢谢祖母,等您七十大寿时,孙儿一定给您寻一套更好的孝敬您。” “行了,你去吧,一会儿带她到你姨娘那里转一趟,今天没叫她出来,只怕她又吃心了,”百氏真心被这个孙子打败了,一向沉着脸,听你说话时,脑子里同时都想其他事的孙子,什么时候少性了十几岁,这么喜笑颜开过? “老太太,这是太太叫人送来的菜单,说是请您过下目,”安嬷嬷看令狐俨出去了,才拿了菜单进来到,“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多少年公子没对奴婢主动笑过了。” 百氏接过菜单扫了一眼,冷哼一声道,“可不是么?我真是娶了个好孙媳啊!” 安嬷嬷今天去收的元帕,自然知道其中的猫腻,不由叹息一声,“咱们这个少奶奶还真是跟旁人不一样,这哪有头天不叫夫婿近身儿的?她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话?” “她要是怕人笑话,就走不到现在了,”百氏菜单交到玉环手里,“去跟太太说,就按这个来吧,挺好的。” 说完拍了拍自己炕边示意安嬷嬷在自己身边坐下,“我不管常氏以前是什么样的,只要执信中意她,我就不能跟执信拧着来,可是这媳妇我却不能不管,我不能叫执信娶一个跟他不一心的媳妇,成天同床异梦的。” “老太太说的是,这夫妻最忌心不齐啊,那是要乱家的,”安嬷嬷跟着百氏几十年,跟百氏颇有几分亦婢亦友的关系,“奴婢叫玉板盯着些儿,有什么事儿只管过来告诉奴婢。”玉板是令狐俨芳时院里的大丫鬟,也是安嬷嬷的孙女儿。 “你既然没有叫玉板跟执信的心思,我也不强求,叫她多操着些心,以后我给她挑个好女婿,”百氏颔首道。 当初送孙女到令狐俨的身边安嬷嬷倒是有这心思来着,可是这么些年下来,孙女那么好的颜色愣是没入了令狐俨的眼,安嬷嬷也死了心了,加上这次常相逢嫁进来带的四个陪嫁丫鬟个个长相不俗,真要开脸挑通房,估计常相逢也不乐意用令狐家的老人儿,更重要的是,令狐家这位新少奶奶安嬷嬷可是打听的清清楚楚的,那是翻脸就动刀的厉害人儿,自己孙女那娇怯怯的性子,落到这种主母手中,能活几年? 常相逢一路走一路欣赏府里的风光,人刚进院子,就看令狐俨就赶了回来,不由讶然,“你不到书房去么?”听吴妈妈的教导,大白天男人是一般不留在内院的,容易落下耽于女色的名声。 “你先别换衣裳了,咱们到安华院去一趟,我姨娘住在那里,”看到常相逢,令狐俨又想起百氏“威胁”自己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跟她对视。 令狐俨的生母华秋霜已经从白园搬回令狐府了,这个常相逢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今天早上认亲她居然没来,“好,”华秋霜出身尴尬了些,常相逢摸不清楚令狐俨跟她的关系好坏,不好多说什么。 “姨娘,公子跟少奶奶过来了,”常相逢他们人刚进安华院,华姨娘的丫鬟杏雨已经欢喜的扬声禀报了,“奴婢听说福寿堂那边才散呢,这不公子就过来给您请安了。” “姨娘,这是相逢,”令狐俨似乎并不喜欢到安华院来,一进院子,已经没有了路上的笑模样。 “见过姨娘,”常相逢偷眼看了一眼靠窗的美人,脚下一顿,她也算是前世杂志电视美女见过无数了,可是依然被眼前的美人给惊着了,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女人啊,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映的她肤色胜雪,只是当她看过来时,一双凤眸没有一丝情绪,将一汪死水一般,给她的美蒙上了一层阴霾,叫人不由心叹。 “我只是个妾室,当不得少奶奶行大礼,梨风快扶了少奶奶,”华秋霜看着有些呆愣的常相逢,不由失笑,多少年了,居然还会有人因为自己的相貌失神,而且还是个女人。 虽然华姨娘只是个姨娘,但好歹是令狐俨的生母,常相逢已经做好了给她磕头的准备了,可是眼前的美人跟身边的帅哥都没有这个意思,她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又给华姨娘福了福,才在令狐俨身边坐下。 “给姨娘倒碗茶吧,”令狐俨看了一眼一直偷偷盯着华姨娘的常相逢,略一皱眉道。 “好,我给姨敬茶,”顺便再凑近些看看,常相逢嘻嘻一笑,也不用丫鬟代劳,立马从桌上甜白瓷茶壶里倒了碗茶捧到华姨娘面前,“姨娘请喝茶,姨娘这里真的好雅致,”若是没有人告诉过华秋霜的来历,在常相逢眼里,这就是大家闺秀好不好? 华姨娘端起常相逢奉的茶略略抿了一口,将桌上的一只匣子推到常相逢身边,“我没有什么好东西,笔墨纸砚这些想来你们也不缺,这对珠子还算拿得出手,你拿回去玩吧。” 笔墨纸砚不是自己不缺,而是怕送给自己也是糟蹋了啊,常相逢瞄了一眼红木落地罩后的屋子,就看顶地的书架,跟大画案,也知道那是书房了,这些年华秋霜只怕也只能靠书画来打发时间了。 “你们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以后你只管服侍好太太,我这里不用常来,而且我也清静惯了,”华秋霜似乎跟令狐俨没有什么话讲,也不想多留他们,沉默片刻之后,开口送客。 “我知道了,那姨娘休息吧,”令狐俨也没有多留的打算,一拉常相逢道,“我们告辞了,姨娘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太太说就是了。” ☆、第119章 一百二十闲情 出了安华院常相逢发现令狐俨好像没有太多跟自己说话的心情,闭着嘴跟在他后头默默的回了芳时院。 “不看看祖母跟母亲都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回到自己院子令狐俨的心情好了些,看常相逢换了衣裳,走到她身边道。 “噢,好吧,肯定是贵重的东西,”常相逢其实心里也好奇,忙叫笑书将几只匣子抱过来,回头对令狐俨笑道,“吴妈妈一早就跟我说长房人多,叫我备好了荷包,结果一只也没有送出去,倒是给我省了。” “你荷包里放了什么?”提起长房那两家,令狐俨眼里满是不屑,待他过了这几天,有令狐任跟令狐志基好瞧的。 “男的准备给金锞子,女的一人一对珠花,”常相逢冲令狐俨眨眨眼,“反正我没什么银子,这些已经折了老本儿了,”不过洪氏那么一闹,她连这些都省下来了,常相逢对古代对宗族血脉的看重真心有些无奈,长房当年恨不得叫令狐俨一家立时死了,可是令狐俨长大之后,人前还要对令狐程宁跟令狐程安客客气气的。 “省了好,给她们不如喂狗了,”令狐俨不以为然的一笑,若不是这些人死了令狐一族人丁太单薄了容易被人欺负,他也不会留着他们,“快看看祖母给你的头面,那可是祖母收藏了几十年的好东西,这些年祖母都没敢怎么戴过,怕太招人眼。” 常相逢打开百氏给的红木刻海兽葡萄纹匣子,只见一套翡翠头面绿盈盈的摆在面前,常相逢跟着吴妈妈多少也学了一些珠宝常识,只见这套包括正钗,发簪,耳坠,项链跟手镯的头面,件件色泽均匀翠绿,水头充足,通透的材质令雕成滴珠的耳坠上仍见光芒穿过,“这是老坑玻璃种?”常相逢不太肯定道。 “倒有几分眼光,这要好好赏下吴妈妈,”令狐俨拿起那只蜻蜓荷叶簪在常相逢发髻上比了比,“叫飞雪帮你换上这套看看?” “还是算了吧,这东西太贵重了,而且还是老太爷送给老太太的,我不能收的,”这么贵重的东西,自己要是真的戴上了显摆,成什么了? 令狐俨知道常相逢的性子,也不强求,“好吧,你先好好收起来,这套头面的雕工就不说了,光这么大块材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在咱们这样的人家,也确实打眼了些,再看看母亲给你的什么?” 王氏送出去自然也不是凡品,也是一整套的头面首饰,不过是赤金点翠镶宝的,匣子一开,宝光灿烂,令狐俨满意的点点头,“这东西母亲看来还特意寻人又翻新了,倒也配你。” 这是要拿银子砸死自己的节奏啊,“我要是将这些都戴在头上,估计晚上咱们都不用点蜡烛了。” “是么?那今天晚上试试好了,咱们熄了烛火,看我寻不寻得到你?”令狐俨装作去拿常相逢面前的首饰,不经意的凑近常相逢耳边。 “胡说什么呢?这东西顶多是会反光好不好?又不是夜明珠,”令狐俨忽然靠自己这么近,常相逢当令狐俨是无意的,也不好反应太过强烈,只得微微的向后靠了靠,抬眼却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人了,“飞雪她们呢?” “管她们呢,难道咱们说个话,周围围一群人?你不是最不爱被人盯着么?我记得以前你说过的啊,最讨厌吃饭的时候一群人伺候,还问过我们这些有钱的少爷们是不是不等人家把菜挟到盘子里,就不会亲自动手挟到嘴里?”令狐俨伸手拿过华姨娘送的匣子,“看看这个是什么?” 这么跟常相逢坐在一起,说些琐碎的闲话,令狐俨巴不得那些人离的越远越好,怎么会留她们在旁边碍眼? 自己确实曾经笑话过他跟明奕,那个时候她还是明奕的“女朋友”,一心想在明奕面前展现自己的厨艺,常相逢心里微叹,却见令狐俨已经将一对硕大的珠子摆在自己面前,“看看想什么有什么?今天晚上咱们可以在帐子里试试这夜明珠了。” “这就是夜明珠啊?我真是开眼了,”常相逢按下心中的失落拿起一颗珠子,“我听说有钱人家连蜡烛都不点,屋里挂上夜明珠就好,”这个常相逢压根儿不信,那不成了电灯泡了么? “是么?那咱们真要试试了,看看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令狐俨自然没有忽略常相逢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不过他并没有点破,而是拉过笑书送来的托盘,“来,咱们好好看看伯娘们都送了你什么?” “也不错啊,一人给了对大金镯,连你那几个嫂子都给了几只金钗呢,收获颇丰,”长房送的东西常相逢是不会戴的,可这都是实打实的足金,将来换银子也不错。 令狐俨捻起那几只金钗看了看,不屑的又扔回盘子,“这还不错,你去问问当初她们过来认亲的时候,祖母跟母亲送的是什么?亏你还是生意人呢,这些你拿着赏人好了。” 你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好不好?百氏跟王氏是长辈,而自己只是弟妹好不好?常相逢没好气的白了令狐俨一眼,“你要是觉得亏了,在外头想办法捞回来就是了,要不你叫我早些回水席楼去,我把长房的快意楼给挤爬了。” “你不去水席楼,照样能将快意楼给挤爬下,”常相逢只要一提起自己的水席楼生意,眼睛就亮起来了,令狐俨手指动了动,强忍着没去捏她的鼻子,“有件事我没跟你说,你那天在丛春园做的菜式,我当做免费菜品送给食客们了,凡是到令狐家名下酒楼里吃饭的,都可以尝尝鲜,也算是庆祝咱们成亲请大家沾沾喜气了。” 其实那天自己做的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像炸香蕉这样的,不过欺负香蕉在永安这里不是家家能吃到的水果,就算是海宁县主那样的贵女,也不可能想到将它给油炸了去,自己在上面裹面裹蛋液的,就算是香蕉它妈来了也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了,“你看着办吧,这样也好,等于是帮我扬了名了,不过外头怎么说我的?” “外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外头的怎么说可不是她一个县主就能左右的?”李巡抚在河南道这是第二任了,令狐家已经将他喂饱了,岂会因为一个县主就断了自己的财路?“现在外头都知道了,你是千真万确的福女,做的水席不但得了京城里来的县主的称赞,还又给县主做了几道小点心,居然连吃过御宴的县主都没有见过,”令狐俨一手支颐,随手将常相逢鬓前的发丝别到耳后,“你头发乱了,一会儿叫飞雪进来帮你抿抿。” 令狐俨的手很烫,从自己耳边拂过之时常相逢不由脸色一僵,“你不要-” “嘘,葛巾她们在外头呢,万一叫她们看出来些什么,我祖母那性子,她要是不准你到水席楼,我也不好太过违逆-”令狐俨笑眯眯的看着常相逢微红的脸,胡万跟他说了,烈女怕缠郎,常相逢又最是个嘴硬心软的,他就不信了,自己用一年的朝夕相处,还抵不过明奕的几次见面? 之前令狐俨就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常相逢心里只有明奕,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做什么,现在常相逢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再叫她走了,令狐俨干脆去白马寺剃度好了。 不让常相逢到水席楼去?常相逢张张嘴,如果真是百氏这个令狐家的老祖宗发了飙,她这个名义上的孙媳妇还真不好跟祖母对着干,再想想这次为了自己,令狐俨也算是把海宁县主给得罪狠了,跟红顶白是人的常性,令狐家再有钱也是个商户,“那个县主会不会迁怒令狐家啊?叫你为了我委曲求全,赔上自己的婚姻-” “难道因为怕海宁县主报复,我就看着你被强行打为贱籍嫁给个牵马的奴才?还是看你刺伤县主被关入大牢?”令狐俨轻轻拍了拍常相逢的肩膀,“没事儿的,令狐家的生意在京城没多少,何况那个县主是闺中女子,手伸不到外头。” 因为知道连姑姑是海宁县主身边最倚重的女官,令狐俨一早送了她一处京城的旺铺并京郊的五百亩田契,为的就是当海宁县主想起常相逢的时候,连姑姑能从旁劝说,若真是拦不住,也能及时伸伸手给京城令狐家的铺子里送个消息,“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她有什么可再恨你的?” 但愿吧,就算明奕娶的不是自己,常相逢也希望他能幸福的,可是丛春园里闹那么一出,明奕要是能跟海宁县主和睦相处就见鬼了,常相逢不愿意再叫令狐俨担心,强笑道,“你说的是,我这辈子都上进京城,看她能耐我何?至于你,向来诡计多端的,只怕海宁县主斗心眼子也会输给你!” “我诡计多端?这是当妻子的能说相公的话么?”令狐俨也不想谈这种叫人郁闷的事情,顺势换了话题,质问常相逢道。 “你以为我知道?洛阳城里你可是有名的‘玉面狐狸’,”这外号真心像个采花贼,常相逢掩口笑道,“我竟然嫁了个狐狸精啊!” “这话你是听谁说的?哪有说男人狐狸精的?你真是欠打了,”见常相逢笑的眉眼弯弯,令狐俨的心情也好起来,开始跟她闲扯。 “谁说男的就没有狐狸精?没有男狐狸精,谁跟女狐狸生孩子去?”常相逢据理力争,就像奶牛也得分公母一样,何况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儿从古到今都没有绝种过。 “是啊,谁跟我这个狐狸精生孩子?”令狐俨长眉一挑,凤眸中尽是潋滟的笑意,“你好像心眼儿也不少啊!” “你在家里是这样的啊?”以前这个令狐俨是面瘫加嘴舌,现在会笑了,可是嘴却这么坏,常相逢鄙夷的看了令狐俨一眼,“你占我便宜心里很爽么?中午能省一碗饭么?” 这个?当然不能,我会多吃一碗,令狐俨揉揉鼻子,心里偷乐。 “走吧,中午要到祖母那里吃饭,”令狐俨看时候不早了,起身道,“你快去换身衣裳,咱们不好叫长辈们等。”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常相逢已经在婆婆家溜了丙回腿儿了,而且距离还真心不近,心里叹了声命好苦,而且早上一套中午再换一身的“有钱人”生活也叫常相逢有些牙疼,她现在真心渴望早一天到水席楼上班, 又换了身大红遍地缠枝芙蓉花的软缎褙子,由飞雪重新梳妆,常相逢随着令狐俨再次去了福寿堂。 再见百氏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和煦的笑意,常相逢心知这定然是令狐俨跟百氏沟通过的结果,也不在意,规规矩矩的给百氏行了礼,才在令狐俨身边坐下。 第60节 “这是你大姐婆家的两位妹妹,你还没见过吧?”百氏一指坐在令狐钿身边的两位姑娘,一一为常相逢介绍。 令狐俨的姐姐令狐钿昨晚跟上午认亲的时候常相逢见过两次了,是个相貌中等脾气温和的小妇人,也不像长房那些亲戚一样每句话里都带着刺,一副不挑事不罢休的样子,因此她对这个大姑子印象还是挺好的,而王谷兰跟张友梅是她一带来的,一个甜美一个清秀,安安静静的过来给自己行礼叫嫂子,常相逢心里不好意思,含笑拿了笑书递过来的荷包,“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小玩意儿你们拿着赏人吧。” 吴妈妈一早就将目前令狐家的人员构成给打听清楚了,这两个姑娘被令狐钿带来是做什么的常相逢心里也清楚,虽然她跟令狐俨不是真正的夫妻,可是看到这两个后备姨娘,常相逢心里还是怪怪的,不过还是听了吴妈妈的建议将给这两位“表妹”的见面礼加厚了。 王谷兰人如其名,淡烟眉上似乎总笼了层轻愁一般,她从常相逢手里接过那只荷包仔细看过柔柔道,“嫂子真是好手工,这针线我也不及啊。” 令狐钿听王谷兰这么说,接过那只攒珠荷包看了,点头赞道,“弟妹这女红还真是一绝,别看我这个妹妹出自汴绣王家,自小跟着家里的绣娘学绣,也没有弟妹这针线。” “呃,这个么?”常相逢苦笑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大姐跟表妹都误会了,这荷包是我姐姐绣的,”说着她脸一红,“亲事订的仓促,我实在是赶不出来,就给祖母和母亲做了鞋袜,”常巧丫的手艺确实不差,可是常相逢没有那份一针一线的耐心,就算有原主的记忆,却再也没有以前的水平了,这几个荷包,还是常巧姑特意帮她做的,专门用来送近亲的。 “拿来我瞅瞅,”常相逢这种光明磊落的性子倒是对百氏的脾气,出面帮她解围,“你做的鞋袜也好,可是论细致跟变化还是亲家姑奶奶的更好,就看这女红,亲家姑奶奶就是个细发人儿。” “我姐姐最像我娘的性子,坐的住心也细,我就差些了,”常相逢抿跟一笑道,“等我跟姐姐再好好学学,给祖母再做双鞋,祖母看看我有没有长进。” 作者有话要说:嫁了人,表妹姨娘的就要出现了,我也不想的,会回到事业上来的。 ☆、第120章 一百二十一葛巾 王谷兰看着跟百氏有说有笑的常相逢,轻轻抿了抿嘴唇,退到一旁坐下,她是王氏二房的庶女,这次若不是长房那个庶姐被在京城的堂哥王循带到京城送人做了妾,到洛阳的机会还轮不到她呢。 商户人家的庶女养着就是用来攀交情的,这一点儿王谷兰自小就明白了,而能被带到令狐家,是王谷兰来求之不得的好事,不说令狐家的富贵,就冲令狐俨的相貌年龄,就算是给他当个通房丫鬟,王谷兰也甘之如饴,可是今天堂嫂却跟她们说,等常相逢三天回门礼后,令狐钿就要带她们回开封了,鸳梦成空,叫王谷兰如何甘心? 尤其是当王谷兰亲耳听到令狐俨轻描淡写的跟王氏还有令狐钿说令狐家要的是真正的姻亲,王谷兰看到就因为令狐俨这一句话,王氏跟令狐钿一下子就有了底气,尤其是令狐钿,再没有了在王家时那低沉萧瑟的怨妇样,连笑容都多了起来。 王谷兰当天就想办法见了送她们来洛阳的同母兄长,两人计议之后,王谷兰便决定了一定要嫁给令狐俨,因为这个男人不但能给她想要的一切,没准儿还能帮着二房挤下长房得到王家的控制权,自己的兄长,有了这样的靠山,再不会被嫡兄欺负了。 常相逢没进门之前,王谷兰已经叫自己的哥哥王祥出去打听了,对常相逢也算是知之甚详,知道常相逢虽然现在宣称有门当官的亲戚,其实出身贫寒,姐姐甚至还在白园为奴过,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德言容功可讲?令狐家愿意娶她,肯定是冲着她的水席手艺,哪里会是看上了她的人? 当常相逢将荷包送给王谷兰的时候,在开封成日埋头针线的王谷兰根本不相信那会是常相逢的手艺,因此才摆出一副欣赏的样子来拿给令狐钿看,借她的口吸引大家的注意,只要令狐家的人注意到这只常相逢“亲手”绣的荷包,那以后再看到常相逢的针线的时候,就会发现她的欺骗。王谷兰庶女出身,自然知道正妻的位置不是一个妾室轻易可以撼动的,若是她一点一滴的下足水磨功夫,叫常相逢失去令狐俨的宠爱,还是可以做到的。 王谷兰没想到常相逢居然一口承认了,不过她做的并不显眼,似乎没有引起百氏跟王氏的怀疑,王谷兰安静的坐在令狐钿身边,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她跟哥哥已经商量好了,这次令狐钿回去,她是绝计不会跟着回去的,只有住在令狐府上,才会接近令狐俨的可能。 等福寿堂的大座钟敲了十二响,常相逢见王氏出去,急忙在后面跟着,在吴妈妈的教程里,今天她是要服侍长辈吃饭的。 王氏看到常相逢跟着出来,微微笑道,“一会儿给帮着祖母布菜,老人家有了年纪,口味重,爱除了爱吃味足的,软的烂的也喜欢。” 这是在提点自己如何讨太婆婆欢心了,常相逢心里感激,冲王氏甜甜一笑道,“谢谢母亲,我记下了,我懂的少,以后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母亲您只管教我。” 见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媳妇没有传说中的不逊,王氏也松了口气,“咱们府上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只要不出圈儿,你们小两口想怎样都行,你祖母年纪大了爱热闹,以后每天你都到福寿堂里给她老人家请个安,陪着说说话儿,至于我那边,不用专心去了,左右我也要到这边来,你也少跑些腿儿。” “瞧这婆媳俩,跑这儿说体己话儿来了,这是要饿着咱们呢,”正堂里百氏领了令狐钿跟张王二人出来,冲正在说话的王氏跟常相逢玩笑道。 “弟妹能跟母亲说得着话,祖母您该高兴才是,孙女一看弟妹就是个爽利人儿,有她陪着你们,你们也不会太过冷清,”令狐钿也愿意母亲王氏跟常相逢交好,婆媳和睦于双方都有好处,自己也不用担心母亲跟新媳妇置气。 因为有王谷兰跟张友梅在,令狐俨不方便在内院与她们一同用饭,便自去外院不提。 而常相逢这是头一次给别人“布菜”,真是比头一次上灶还紧张,努力不叫自己手忙脚乱,按王氏说的捡了软烂的食物帮百氏挟了,还要一直观察着百氏的用餐速度,生怕自己速度快了堆在太婆婆面前,又怕自己慢了,叫太婆婆等,真心像打仗一样。 “行了,咱们不是官宦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你有这份孝心我已经很开怀了,快去坐吧,”百氏用了几口冲常相逢道,“咱们吃着,叫新媳妇看着,我也不落忍啊!” “祖母没事的,这是我应该做的,”常相逢努力叫自己笑的甜美一些,心甘情愿一些,“我帮您盛碗汤吧?” 百氏不是苛刻的婆婆,王氏嫁到令狐家,也就新婚头上服侍过她用饭,现在更不会为难孙媳妇,“你快坐吧,倒是今天的汤,是你母亲特意叫人炖的,最是补血益气,你多喝些。” 常相逢常年做生意,身子骨应该不错的,可是这婚前病了一场,看上去着实单薄了些,百氏一心想早些抱孙子呢,自然要加快对孙媳妇的调理,“以后啊,我叫灶上每天都熬些好汤水给你,你按时喝,现在这个样子,太瘦了。” “是,”常相逢端起丫鬟盛上的汤喝了一口,一尝之下老火慢炖用料实足,“谢谢母亲,味道很好。” 百氏年纪大了,午饭之后惯例是要歇一会儿的,常相逢陪着她们闲坐片刻,便退了出来,与王氏一同出了院子。 “你昨天累了,今天又一刻也不得闲,回去叫执信不要扰你,好好歇上一下午,等晚上再到福寿堂来吧,明天你回门的礼,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不过执信的意思,却是要到巩县你娘那里去,你们昨天只怕要早些动身才行,”王氏叫住常相逢,细细吩咐道。 到巩县去?常相逢愕然道,“其实不用的,这样太麻烦了,来回路程又远,”这显然的是令狐俨的意思,可自己跟他又不是真的。 看来令狐俨没跟媳妇商量了,不过王氏历来不管令狐俨的事情,“不是有马车么?早早出发当天就能赶到的,你们在海家住上一天再回来就是了,不必赶的那么紧。” 带着令狐俨大张旗鼓的去巩县?那有回门跑到外婆家去的?常相逢原本以为这一道直接就省了,没想到令狐俨居然还准备了,她一回到芳时院,便吩咐葛巾去看令狐俨吃过饭没有。 看葛巾一脸为难的下去,吴妈妈进来小声道,“奶奶,这样不太好啊!” “怎么了?我哪里做的不合适了?”常相逢叫飞雪将重重的头钗都去下来,又洗去脸上的脂粉,才算舒服了一些,她并不想到巩县去,这件事还得早跟令狐俨说,免得人家那边都准备好了,自己到了晚上才开口说不去。 “您才嫁进来第二天,这中午吃饭的功夫,就叫人去请公子,奴婢刚才瞧见葛巾的脸色不太好,”吴妈妈拧眉道,她知道常相逢跟令狐俨没有那层关系,现在叫他应该是有事,可是外人不知道啊,这样一刻不离,喜欢你的可以说这小夫妻感情好,不喜欢的就可以说这家新媳妇太轻薄了。 “她脸色不好?我为什么要看她的脸色?她是令狐俨的娘还是他老婆啊?脸色不好就叫个脸色好的人去就是了,”常相逢初到永安的第一天,就在令狐俨的船上认识葛巾了,当时她对自己很友善,常相逢嫁进来时看到葛巾也很亲切,可是再看到自己的葛巾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热情跟善良,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吊着张脸,这回常相逢找人去请令狐俨,也是看到身边令狐俨的人只有葛巾在,才不得已使唤了她一下,常相逢不明白她不满意什么?跟自己吃醋?可是不论令狐俨再结十回婚,老婆也不可能是葛巾吧? “葛巾姐姐这大热天儿的往哪里去?”王谷兰远远看到令狐俨身边的大丫鬟葛巾从芳时院出来,心里一喜,暗道自己出来走走还是有好处的,忙从另一条路岔了过去,正遇葛巾打个照面。 “见过兰小姐,”大热天被常相逢遣出来去找令狐俨,葛巾原本那股不平之火更旺了,看到王谷兰也没有好声气,草草的行了个礼,敷衍道,“我家奶奶派我到外院去看看公子爷做什么呢。” “嫂子跟表哥倒是燕尔情深,”王谷兰抿嘴一笑,“只是这大热天儿的,表哥这会儿刚吃完饭再往内院赶,要是冒了暑气-” “可不是么?”葛巾一下子找到了知音,叹了口气道,“我们奶奶太年幼,哪里懂这些,我是爷身边的人,倒不好劝,怕说多了叫奶奶多想。” 虽然常相逢如今成了令狐家的女主人,可是葛巾却清楚的记得当初她刚从河里被捞出来的样子,真是令狐家三等奴才都比常相逢强上许多,可是这样的人,不知道感念自家公子的援手之恩,反而借机攀附上来,利用海宁县主逼自家公子娶了她,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还觉得她可怜呢! 不过这样的话葛巾自然不会告诉王谷兰,唯有再次无奈的长叹一声,向王谷兰福了一福,往逃墨斋去。 “想来嫂子也是惦记表哥中午饭用的如何,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葛巾姐姐找表哥身边的小厮问一声就是了,”王谷兰在葛巾身后轻声道。 “既然公子在书房忙着呢?你下去吧,”常相逢看着热的小脸通红的葛巾,摆摆手道,她是想叫葛巾将令狐俨请过来,可没打听令狐俨中午吃的啥,既然葛巾说令狐俨太忙自己不敢去叫,那就算了,只能等看着令狐俨时才说了。 令狐俨回不来,自己也不用等了,常相逢将发髻解了,放下帐子准备好好睡个午觉,从昨天到今天,她真是比在水席楼站三天都累。 “你已经歇下了?天不热么?还放着帐子?”令狐俨陪着王祥吃过午饭,想到常相逢应该已经回芳时院了,也不愿意跟王祥多聊,寻了个借口将他打发了,便直接回了芳时院。 “这屋里挺凉的,”看到令狐俨,常相逢连忙起身,虽然有隔断跟屏风挡着,可是一想到就在一墙之外,最少有两个丫鬟在那里等着自己传唤,常相逢就有些睡不安生,可又不好叫人都散了,只能将自己捂的紧一些。 “你快躺着吧,我也准备歇一会儿呢,还说凉呢,你看你,头上都有汗了,”令狐俨拿起常相逢放在床边的帕子帮她擦去头上的薄汗,“我叫人拿个冰盆进来?”说着又抖开手里的折纸帮常相逢扇风。 这也太那啥了吧?常相逢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令狐俨,哪里还能安生躺着,强撑着坐起身,“要不你叫人在屋里摆个竹榻吧,就说我怕热,想睡竹榻不成么?”自己最少要跟令狐俨过一年呢,这晴天白日的两人躺着,太怪异了。 “晚两天吧,”令狐俨走到屏风脱了外衫,过来半躺在常相逢身边,“睡吧,连着折腾好几天,我都跟散了架一样,更别说你了,今天好好歇歇,明天咱们还要到巩县去呢!” 听令狐俨说起回门的事,常相逢也不睡了,“我倒点儿凉茶喝喝,”有话还得坐着说,跟一个男人躺平说话,常相逢大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我刚才还叫葛巾去看你在干嘛呢,从福寿堂回来时我听太太说咱们明天要去巩县,虽然我娘在巩县,可那里不是我的娘家啊,咱们过去算什么事儿?我的意思是,不如明天回寿春街我的小院儿里,叫我姐跟姐夫过来大家吃顿饭,然后后天我就到水席楼去,咱们城西的水席楼开始装修了没?” 回门在常相逢眼里根本不是个事儿,她关注的是水席楼新店开张。 “这次咱们成亲,海家也没少来人,说明那边已经认下你了,论理咱们过去一趟认个亲也是应该的,何况岳母还在巩县,总不能叫她听说你嫁了人,可是连女婿的面儿都没见过吧?”不论在常相逢的认知里这桩亲事是什么样的,令狐俨都将常相逢当做自己的妻子来看了,那么海氏也是他的岳母。 “海家为什么会认我?还不是因为你?真当我不知道么?海岱川为什么会来洛阳?海家那两条船又是怎么回事?现在我们过去认亲,只怕我那个六亲不认的舅舅会从你身上刮更多,别说你不是我真丈夫了,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拿我丈夫的钱去贴那些人!”常相逢秀眉轻挑,“以前你做这些,是为了我有个好身份跟配得上明奕,现在不需要了,利益之下是生不出真情的,这门亲戚咱们不要也罢!” 常相逢跟跟自己说“咱们”,令狐俨看着一脸不痛快的常相逢,一颗心落入了蜜汁里,“如果我为的是利益呢?海家这门亲戚对我这个生意人来说,还是有助益的,那你怎么说?” “你用得上海家?那太好了,咱们明天一早就走吧,”令狐俨如果能从海家讨到好处,常相逢绝不会反对,如果海浩然将不认海氏的方针贯彻到底,常相逢倒没什么恨他的,可是就因为两条商船就能叫他放弃了心中的坚持,那这份坚持也不值什么钱,再推论一下,就是亲妹妹海氏在他眼里不如两条船来的重要,这样的哥哥,这样的男人,令狐俨怎么利用都不为过。 ☆、第121章 一百二十二同心 虽然常相逢对海家没有任何好感,可是令狐俨还是想跟她将话说明,“海家子嗣繁茂,是好事也是坏事,令狐家有钱,有生财之道,可是少的就是官场上的人脉,所以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京城里令狐俨也不人脉,可那些都是拿银子铺出来的,就像常相逢说的,以利益为前提的感情会有多深厚? “可是海浩然那人品,靠得住么?” 这丫头倒知道跟谁亲,令狐俨站起身坐到常相逢身边,“你二舅舅海泽然在宝鸡府三年即将任满了,他跟岳母年纪相仿,听说当年感情很好,岳母出事那年,他正在京赴考,所以一直以为岳母是真的不在了。” 官商勾结常相逢还是知道的,令狐家再有钱,也需要保护伞啊,“海泽然真的比海浩然强些?”如果人品可靠的话,为了令狐俨,常相逢愿意去低头跟他搞好关系,“他三年任满是不是需要花钱打点?” “有我呢,你不必费心想这个,年底海大人就要回巩县了,所以海二太太已经先回巩县了,这次回去,你应该能见着,海二太太是关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儿,跟岳母是表姐妹,自小在一处的,”令狐俨细心给常相逢讲解海泽然一家的情况。 常相逢这个二舅母其实还是自己的表姨,生个两个儿子,大儿子海岱岩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妻子汪氏膝下育有一儿一女,海岱岩目前在京城海浩然大儿子海岱岳家里读书,为的是明年的春闱。 海泽然的二儿子海岱峥今年也有二十三岁了,读书上资质差了一些,只中了个秀才,娶了海泽然同年的女儿苏氏,两人也有了一个儿子,海泽然的小儿子海岱嵘今年才十岁,三人都是小关氏生的,海泽然跟海浩然都没有女儿。 听令狐俨的意思,海浩然的大儿子选了庶吉士之后已经留馆三年,现在分发到工部做了个六品的主事,凡是入过翰林的,将来升官就快一些,而海泽然的大儿子,读书也极好,将来进士及第也是题中之义,而令狐俨想打交道就是这两个人了。 常相逢无奈的揉揉额头,这一大堆人物关系,她要好好消化消化,如果真能帮得到他,为令狐家后几十年再找一把结实的保护伞,辛苦一些常相逢也是乐意的,毕竟她欠了令狐俨太多的人情。 “你好像也是中过秀才的,为什么不一直读下去?若是中了进士做个官儿岂不是更好?”光令狐俨这长相,也得点个探花郎。 “你以为少年及第那么容易?翻翻历年的名册,三十岁以下的有几人?海岱岳出生在书香之家,也是过了三十才中的进士,海岱岩二十五了还在考,”令狐俨浅浅一笑,看向窗外的翠竹,“祖母年纪一年比一年老了,母亲只是一个内宅妇人,我若不立起来,只怕没等中了进士,令狐家就被长房吞的不剩什么了。” “可你现在也才刚过二十,已经是豫西首富了,如果专心读书,二十多岁中个进士也是能够做的事,”常相逢才不相信以令狐俨的头脑会过了三十才中了进士,明奕都十七岁探花及第,文科竞争再激烈,令狐俨也能杀出重围二甲还是没有问题的。 没想到自己在常相逢眼里这么厉害,令狐俨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浅薄了,居然会因为常相逢小小的一句肯定而生出得意之情,“是你将科举想的太简单了,明奕能中,是因为我朝建朝近两百年了,国泰民安战事甚少的缘故,可也因为这个,大家都走文举一途,江南那种文盛之地,二甲每科都有五成以上的江南学子,而历任主考出多出于江南。” 明白了,主考官出身江南那喜欢的自然是江南人喽,常相逢看过一些小说,这科场舞弊的高端手法还是从里面了解过一些的,如果真像令狐俨所说,他一个商户子,想摆脱出身谈何容易?何况当年令狐三房孤苦强撑,令狐俨的性子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家被叔伯欺辱? “你说的也是道理,不是还有富可敌国一说吗?咱们做不了权倾朝野的阁老,做个大豪也不错,”只不过在古代商贾的地位确实低了些,就算是不再抑商的永安,权贵们想捏死一个商户,也是几句话的事,常相逢决定这次到巩县,一定要用心帮令狐俨跟海家二舅一家搞好关系,能帮令狐俨做些事,常相逢乐意之至。 令狐俨还以为像常相逢这种宁折不弯的性子,知道了自己的盘算之后会嗤之以鼻,甚至会生出自己娶她也是为了利用之心,没想到她居然坦然接受,还积极要为自己奔走?看着已经靠在高背椅上酣然入梦的常相逢,令狐俨一阵儿心疼,过去轻轻叫了她一声,见她不应,令狐俨偷眼望了望静悄悄的屋外,一弯腰将常相逢抱起,回身放在了拔步床上。 见常相逢舒服的翻了个身沉沉睡去,令狐俨侧身在她身边躺下,拿了枕边的紈扇帮她轻轻摇风,就这样看着她,忽然觉得想她,想她看向自己时水光荡漾的眼眸,笑意吟吟的唇角,令狐俨原本坚硬的心在她的睡颜里化做一滩春水。想伸手细抚她的眉眼,可又怕惊醒了梦中人,只得收敛了心神,轻轻往常相逢身边靠了一靠,也阖上了眼睛。 等常相逢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赫然发现卧房里已经被暮色笼罩,而更令她惊骇的是:她身边还有个令狐俨!而且这家伙居然跟自己一样,一个午觉睡了一下午!那些成功人士不都起的比鸡早做的比牛累么?他居然可以不顾外头的生意安然高卧? 不过这家伙还真是漂亮,剑眉斜飞,凤眸长挑,一个大男人居然不粉而白不朱自赤,常相逢不由想到了安华院里那个神仙姐姐般的华姨娘,也只有那样的女子,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男人吧? “你在看什么?”常相逢一动,令狐俨已经醒了,可是贪恋两人同枕的美好时光,他躺着没动,微微睁眼看了常相逢一眼,又将眼睛阖上。 偷窥美男还被抓了包,常相逢连忙坐起身,“没想到你竟然也睡了这么久?嗯,我也是头一次发现你长的还挺漂亮的。” 才发现自己长的好?令狐俨对自己的相貌还是颇有自信的,甚至因为长相还惹了不少烦恼,万没想到常相逢认识自己一年多了,居然才发现自己长的好?“你从来不带眼识的人。” 自己只是没有好好看过他好吧,当然,常相逢也承认,最初看到令狐俨的第一眼,她还以为是哪个剧组在拍戏,令狐俨是新出炉的小生呢,之后看到他清冷的眼,那睥睨一切的姿态,叫好强的常相逢十分不爽,看到令狐俨自然没有什么好印象,哪里还会觉得他长的好看?“不是我不带眼看人,是你成天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一副老子有钱,不爽我拿银子砸死你的欠揍模样,我看到你就来气!” 他什么时候那样过?令狐俨十分冤枉,“我只是不太爱笑罢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个样子?我一个行商之人,有资格看不起谁?你觉得我看不起你,怕是你的缘故吧?” 飞雪在外间听到卧房里说话的声音,知道两人起身了,忙带了小丫鬟将一早就备好的栉沐之物捧了进来,服侍常相逢洗漱。 常相逢看丫鬟们来了令狐俨还靠在床栏上不肯起身,白了他一眼道,“公子爷快动动吧,难道还要丫鬟们在床上服侍你?” 好好的二人时光被这群丫头们都搅散了,令狐俨颇为不爽,横了站在卧房门口准备过来服侍自己起身的葛巾跟姚黄,“你们出去吧,屋里才多大的地儿,一窝蜂的都往里挤。” “可是公子,奴婢要帮你拿衣裳,”葛巾是令狐俨身边掌总的大丫鬟,这么被令狐俨当着常相逢带来的丫鬟的面训斥,臊的满脸通红,可是大喜的日子她又不敢落泪,欲哭不哭的样子格外凄惶。 “这里有飞雪她们呢,谁服侍我不成?”葛巾到底服侍令狐俨多年了,令狐俨也不好太叫她没面子,挥挥手道,“我不喜欢人多,你们都下去吧。” “葛巾姐姐,你这是,”玉板得了祖母安嬷嬷的嘱咐,只留意着芳时院的一切,等闲却不往令狐俨身边凑,这会儿正坐在廊下阑干上借着天光打络子,抬头却看到葛巾眼眶红红的回来,后头还跟着姚黄,不觉心下诧异,葛巾,姚黄,玉板,魏紫这四个是令狐俨身边的大丫鬟,可是真正跟令狐时间最久,最得令狐俨信任的是葛巾跟姚黄,而四人里也以葛巾为首。 “怎么了这是?姐姐你哭了?”玉板在姚黄身边坐下,歪着头关切的看向葛巾。 葛巾强笑一下,她不想叫玉板知道屋里的发生的事,却知道这是瞒不住的,索性道,“没什么,公子大喜的日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哭?只是想着以后公子有了奶奶,说不定就用不着咱们服侍了,有些心酸而已。” “不用咱们服侍?哪咋可能,”玉板觉得葛巾是想多了,“主子们只会嫌奴婢们少的,哪会不用奴婢们服侍的?” “你个傻丫头,都听不懂个人话,葛巾姐姐是那个意思么?”姚黄冲正屋方向呶了呶嘴道,“是奶奶带来的姐姐们太能干,咱们光歇着就好了。” 第61节 按玉板的想法,不用自己伺候才好呢,每月安心拿着大丫鬟的月例,做着家里的私活才是最惬意的日子,可是有人不这么想啊?玉板想想这些年葛巾将令狐俨身边看的刀插不进,还不是冲着公子头上第一人的位置去的?现在来了正房奶奶,她心里能舒服才怪呢! 玉板的祖母安嬷嬷跟大太太身边的林妈妈不怎么对眼法,玉板也就是面儿上敬着林妈妈的女儿葛巾,忍不住掩口笑道,“我看奶奶带来的几位姐姐,个个长的好又伶俐,而且,她们的身契可是在奶奶手里。” 是啊,飞雪四个才是常相逢的心腹,尤其是她们还不知道常相逢那不堪的过去,再想想飞雪跟碧鸳花朵般的脸,年纪又比自己小了好几岁,葛巾再也平静不了了,呆呆的愣在那里。 “你这丫头浑说什么呢?她们再是奶奶带来的,可咱们府里的规矩她们哪里会懂?更别说咱们公子看着话不多,其实最不好伺候了,再者,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两位主子只用四个丫头的道理?”姚黄跟葛巾最好,看她变了脸色,忙一捅玉板的腰眼,转头开解葛巾。 葛巾在芳时院当了六年丫鬟头子了,失神也不过片刻之间的事,看了玉板一眼笑道,“姚黄说的是,玉板你真是想的太多了,咱们都是公子的奴婢,公子喜欢哪个服侍,咱们只能想想错在哪里,怎么改进才能叫主子们满意,我伤心也是因为这个,幸而公子仁慈,没有罚我。” 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指望谁将你的话传出去呢,玉板心里撇撇嘴,面上却心悦诚服道,“姐姐说的是,姐姐对公子真是一片忠心啊,我们这些人可得好好跟姐姐学着些。” 晚上令狐钿跟婆家的两位姑娘都在王氏的宁心院里用饭,福寿堂里只有百氏跟令狐俨夫妻三人。 厅里只有三个人,百氏也知道自己是怎么嫁给令狐俨的,不用在人前装小媳妇模样,常相逢心里轻松了不少,睡了一觉也饿了,便安静的坐在下首埋头苦吃。 “这孩子倒是好胃口,这么养些日子,看样子能胖起来,”自己这个孙子,哪里是在吃饭,眼珠子都快飞到媳妇身上了,百氏斜了令狐俨一眼,“执信也多吃些,这一月忙的,你也瘦了不少,相逢不是最擅厨艺么?以后在你们院子里弄个小厨房,你给执信做些好吃的,给他好好补补。” “啊?是,老太太您说的是,”自己要到水席楼去的好不好,难道下班之后还要再给老公做饭?还是在家里养了一群厨娘的情况下?可是百氏吩咐了,她又不能立时顶回去,只能讷讷称是,以后说令狐俨不想吃就完了。 “祖母不说我也这么想的,相逢最爱的就是捣鼓吃食,我们院子里添个小厨房最好不过,也省的她在家里待着无聊,咱们也能跟着享些口福,”令狐俨可没有想过要常相逢马上到水席楼去,能一回家就看到她,是令狐俨最渴望的事情。 “可我要是一直呆在府里,咱们水席楼的上等水席就开不了啊,一天少收不少银子呢,还有,咱们不是说好要在城西分新店么?闲了你不领我去看看进展?”如果不是在百氏的福寿堂,这会儿常相逢都要恼了,剥夺她工作的机会,还不如杀了她呢! “没人说不叫你到酒楼里去,只是你已经是令狐家的女主人了,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成天守在酒楼里给客人做席了,”像常相逢这样的女人百氏土埋半截了也是头一次看见,就算以前常相逢是生活所迫不得不挑起生计的担子,可现在有了丈夫,不必再为生计发愁,起居都有一大群人服侍着,不应该好好享受下求之不得的好日子?常相逢居然成天念叨着回酒楼过那种烟熏火燎的日子? 百氏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话也说的温柔,常相逢也不好跟一个老人家犯犟,默默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尽量。” “等从巩县回来,我带你到铺子里转转,城西的酒楼前几天咱们不是办喜事么?不宜开墙动土,等过些日子才动工呢,”令狐俨看着苦着脸食欲全无的常相逢,心里好笑,“你吃的这么少,晚上我叫厨上做宵夜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急啊,兀兀的文有些慢,不过这成亲头几天,要先忙了家里事儿不是? ☆、第122章 一百二十三回门子 三人饭毕,丫鬟奉上茶来,百氏有些为难的看着令狐俨,“你们从巩县回来,要不要到明家去一趟?” “自是要去的,怎么说也是姑祖母家里,这些年咱们两府又很亲近,”令狐俨微微一笑,有些问题是不能躲避的,不论是他还是常相逢,他转头看向常相逢,“相逢你说呢?” “既是近亲,咱们过去行个礼也是应该的,总不能以后碰见了,都不认识谁是谁吧?”去明家自然避不开明奕,常相逢心中一痛,笑容也有些僵硬。 “那好,我帮你们准备礼物,等你们从巩县回来就过去吧,再晚又该叫人说闲话了,”百氏也不想让常相逢过去,可要是不去不知内情的洛阳人估计又会翻出许多是非出来,毕竟这些年令狐家跟明家的关系十分亲密。 “没事的,海宁县主还没有走,明家也不敢太过分,”从福寿堂出来,令狐俨看常相逢郁郁不乐,轻声安慰道。 海宁县主没走,自己若是有什么差池,不但自己跑不了,也给令狐家招祸,而明家怕得罪五府出来的媳妇,自然也不会希望闹出什么事来,“我知道了,大家和和气气将戏演完,明家开开心心的跟着县主进京,咱们安安生生的做自己的生意,就完了。”至于明奕,有了县主老婆,仕途自然会一片坦途,只是以后的日子,对着那么个老婆,也够他受的。 “表哥,嫂子,”张友梅远远看到令狐俨过来,瞬时明白了王谷兰叫她到这边消食儿的用意,心里厌恶被利用,面上却不好表现,给令狐俨和常相逢见过礼后,安静的退到王谷兰身后,看她表演。 “你们出来凉快啊?这里景色不错,”常相逢对偶遇这两位表妹倒没有多反感,她正发愁回去对着令狐俨这漫漫长夜如何打发呢,现在多两个人说说话,时间过的也快些。 心里想着,常相逢索性一指不远处的湖心亭道,“那里更凉快些,咱们过去坐坐?” 令狐俨看了一眼常相逢,轻笑道,“好吧,两位妹妹要不要一起?”这个傻丫头是不想跟自己独处啊,他还非要沾上她不可,说着不等王谷兰张友梅开腔,率先往醉仙湖上的竹桥走去。 “你不到外院儿去?”常相逢紧走几步追上令狐俨轻声问道。 “咱们才成亲啊,我到外院儿做什么去?下头的伙计都知道东家有喜,等闲不会来回事的,”令狐俨凤眸中俱是笑意,伸手将常相逢头上的红宝石蝴蝶钗正了正,“我陪你坐一坐,凉快会儿咱们再回去。” “可是我请了两位表妹啊,你在这里不好吧?”常相逢有些发懵,回头看了一眼袅袅而来的张王二人。 “自家亲戚有什么?难道在一起坐坐我就要娶她们不成?”令狐俨招手叫过跟过来的小丫鬟,叫她去请令狐钿,“请姐姐过来一起坐坐喝杯茶不就好了?”令狐俨不太喜欢跟这些内宅女子多交流,但是常相逢想找人说话,他不愿意扰了她的好兴致。 王谷兰二人在常相逢对面坐下,已经有小丫鬟奉了茶点过来,常相逢看看张王二人,可能是令狐俨在场的缘故,这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不爱说话,没办法,她请人家来的,话题也只能她来找了,只得挑头找了些住的惯不惯,吃的惯不惯,觉得洛阳跟开封有什么不同这样没营养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们扯闲篇儿。 “我跟友梅姐姐平时也就是做些针线,下下棋,弹弹琴,就算是在开封家里,做的也是这些,没什么不习惯的,倒是表嫂您,听我嫂子说,表嫂很能干的,居然还开了大酒楼,”王谷兰如一位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儿,对常相逢的做为满是惊叹,“我不说像表嫂那样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只要能叫我时常看看外头的人是不是像书里写的那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友梅静静听着王谷兰的话,心里对这位看似清秀出尘的表妹又警惕了几分,她跟王谷兰相处月余,虽然王谷兰对她客客气气,关照有加,可从细微处,张友梅还是发现了这个王家二房庶女有着比自己更强的野心。 就像现在,嫂子令狐氏明确告诉她们要带她们回去,这就说明令狐家没有看中她们二人,张友梅虽然心里有遗憾,可是她能做的,就是安静的接受这个安排,跟着嫂子回去由家里再做安排,何况她叫丫鬟偷偷打听来的消息,这位令狐家的新奶奶出身市井,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动辄喊打喊杀的,这样的主母,自己落到她手时,又没有强势娘家支持,只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这个王谷兰却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背地里小动作多了许多,光送她们到洛阳的兄长都通了几次消息,不过这些与张友梅没有多少关系,她只要守好自己,不要被波及就行。 “这个还不简单?哪天我出门的时候,你也一起就行了,”虽然知道这两个姑娘曾经是令狐俨的后备姨娘,可是看她们这样安安静静,令狐俨这样的帅哥就坐在身边也不多看一眼的样子,常相逢倒是对这种年纪小小就被亲人送人门上做妾的姑娘挺同情的,王谷兰这么说,显然是在家里被拘的很了,对外面世界充满了好奇,这样小小的要求,常相逢觉得满足一下算是一尽地主之谊,“执信,咱们出去的时候,带上谷兰跟友梅行不行?” 令狐俨的目光从湖面上收回,在低着头的王谷兰跟张友梅身上扫过,“行啊,你是令狐家的女主人,带两个亲戚出门,有什么不可以的,到时候叫上姐姐,在街上好好逛逛,也给咱们的两个外甥女儿挑些礼物,她们年纪小没跟着姐姐回来,你这个舅母的礼可是要送到的。” 舅母?常相逢被这个称呼囧了,呃,好吧,她现在也是人家的长辈了,“哈,到时候谷兰也帮我出点主意,我不知道两个小外甥女儿喜欢什么。” 王谷兰似乎跟令狐钿生的两个女儿感情极好,听常相逢问起,话情不自禁的多了起来,跟常相逢讲了许多侄女儿们的趣事,可是言辞间常相逢还是听出了那两个小姑娘在王家似乎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起码她们的祖父母都不怎么喜欢她们。 “你们在说什么呢?天都晚了还不回去歇着?”几人正说的热闹,就看到令狐钿扶着小丫鬟走过来,她听说令狐俨跟自己带来的两位妹子在湖心亭,心里讶异,怕出什么事急忙赶着来了,没想到远远就听到几个女孩子的说笑声。 “路上遇到两位妹妹,我便邀了她们一起坐坐,”看到令狐钿,常相逢起身相迎,“这天儿越来越热了,想着姐姐在屋里也无聊,执信就叫人去请姐姐了。” 令狐钿看了一眼围坐在石桌旁的三人和倚栏而坐的令狐俨,笑着坐到常相逢旁边,“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听着热闹的很。” “我听谷兰说两个外甥女儿的事儿呢,姐姐真该将她们带来,”常相逢笑着答道,“曼姐儿还小,嫦姐儿已经九岁了,听谷兰说长的很漂亮。” “嫦姐儿被她祖母养在身边,等闲不叫出门的,”听常相逢问自己的两个女儿,令狐钿心中一痛,垂眸道,“小姑娘有什么漂亮不漂亮的,老实本分就好。”想到被婆婆养的老实木讷的大女儿,令狐钿语气黯然。 “光老实怎么成?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儿出去,当得家管的账才成,你王家太太农户出身,懂什么?这次回去姐姐就将她接到身边吧,再过两年也该说亲了,到时候叫母亲帮着物色一个,”令狐俨最看不得令狐钿苦着个脸的模样,堂堂令狐家的嫡长,下嫁到王家还能将日子过成这样,也算是好本事了。 “那太好了,我这就回去跟婆婆提,”令狐钿觉得这次回来的太值了,而一向不怎么搭理她的弟弟,居然一再的帮自己。 令狐俨不好在王家人面前说太多,摆摆手道,“你是我亲姐姐,我自不能看你过的不好我还不出声,若是你的日子过的不好,以后我们令狐家的女儿嫁出去还能直起腰么?我已经叫王祥回去问问王大老爷,令狐家今年的洋缎他们还要不要了。” 令狐俨话一出口,除了不了解情况的常相逢,亭子里的人都愣在那里,令狐俨哪里是在问王家要不要从海来运来的洋缎,他是在警告王家,如果亏待了令狐钿,令狐家海船上的洋缎,再不会低价卖给王家了! “还是你厉害,没有什么比经济制裁更有效的了,”跟令狐钿几个分开,常相逢就迫不及待的问起王家的事儿,刚才她也听出来了,令狐俨显然对王家是不满意了,可开封王家汴绣也是闻名天下的,怎么就害怕令狐家呢? “哼,真以为令狐家的便宜好占?用着咱们的人脉,却亏待令狐家的女儿,王家那两个老东西真打的好算盘,拿着从令狐家赚来的钱,想留给姓顾的贱人生的儿子,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你姐姐嫁到王年多少年了?被人欺负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你现在才看不过去?”常相逢在令狐俨面前心直口快惯了,忍不住为令狐钿“仗义执言”,要是令狐俨早些出手将规矩定好了,令狐钿不也少受些罪? 令狐俨怎么会想到自己这个姐姐这么不争气?而且嫡母并不太想跟他说长姐在王家的事,令狐俨也干脆装不知情了,现在么,令狐俨瞟了一眼张大眼睛等着他给答案的常相逢,扬唇笑道,“我现在不是有家了么?自然也要为自己将来的女儿设身处地的想想-” 这货,是在吃自己豆腐么?常相逢已经被令狐俨时不时脑抽耍点儿小流氓的属性刺激的有些麻木了,“那你可得好好给你的两人外甥女找个好人家,那种冲着姑娘嫁妆跟爹娘求亲的还是算了吧。” 常相逢这观点叫令狐俨再次失笑,“婚姻之事讲究门当户对,女儿家养在深闺,人家不冲着家世父母,如何冲着姑娘本人?”就算是看中了个人,也要看家世啊。 “所以我没人要啊?”常相逢扬唇一笑,转头看向令狐俨,“我给你一年时间,你可要好好挑个家世相当人品出众的姑娘来接我的班儿。” 又来了,怎么随便说什么她都能绕到这个话题上?令狐俨脸不由自主沉了下来,看了一眼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飞雪跟笑书,“你干脆站到洛阳城的城墙上喊一喊好了?告诉大家令狐俨跟你是在做戏!” 令狐俨有许久没冲常相逢发过火了,一时这么黑了脸,常相逢还有些不适应,她跟着令狐俨向后看了一眼,喃喃道,“离的那么远,我声音又不大,我也是为你好嘛!” 见令狐俨还是不吭声,常相逢也知道是自己太轻率了,毕竟这件事传出去,损害最大的还是令狐家跟令狐俨,“我知道了,以为这件事我再也不会提。” “就这样?你这个人喜欢意气用事,脾气上来了什么话不敢说什么事不敢做?等闯出祸来,跟着收拾的还不是这些人?”常相逢肯低头认错,令狐俨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光我那些族人-” “我知道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回!而且以后在人前,我一定当个听话的好妻子,力争叫大家觉得你眼光超好,娶了个好媳妇,”这种事嘛,见仁见智了,当好媳妇这种事,就自己这德性,尽人事吧。 这才是只小狐狸呢,就常相逢目光闪烁的样子,令狐俨也能看出她的话并没有发自内心,不过常相逢能这么说,比起之前也有所进步了,“你说的啊,我可当真了,明天咱们去巩县,你可别叫岳母他们看出什么来。” “你放心,我一定将你当做我的夫君,”刚犯过错,常相逢只差没有拍胸脯求信任了,就算是为了安海氏的心,免得她成天哭哭啼啼的招人不待见。 看常相逢上了钩,令狐俨不厚道的笑了,携了常相逢的手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安置吧,明天五更就得出发呢!” 第二天天还未亮,常相逢已经跟着令狐俨出了府门,当看到身后那辆马车上满满当当的礼物时,常相逢的瞌睡虫全给惊跑了,“这也太多了吧?”虽然知道不能提几包点心就上门,可用得着马拉车车载吗? “海家女眷多,咱们又不缺这些,还有一些药材,外祖母身体不好,或许用得着,”令狐俨淡淡一笑,再次拉起她的手,“早间天凉,快上车吧。” 等令狐家的车队到了东门时,常相逢再次被吓了一跳,“怎么我姐跟我姐夫也来了?” “我想岳母一次看到两个女婿更高兴些,”令狐俨自然看到了常相逢眼底的惊喜,“怎么不高兴?” “当然高兴了,”常相逢也顾不得跟令狐俨说谢谢了,挑起车帘向常巧姑招手道,“姐姐你到我们这辆车里来,咱们说说话。” 常巧姑倒是想跟妹妹说说话,可是令狐俨在,她不好跟妹夫挤在一起,“有话还是到巩县再说吧,我坐这辆挺好的。”令狐俨派去接他们夫妻的马车,跟常相逢坐的那辆是一样的黑漆平头车,寻常人家里根本置办不起。 “要不你去跟我姐换换?”晚上跟令狐俨躺在一张床上,白天又要跟令狐俨挤在一辆车上,常相逢真是百般不适应,可怜巴巴的望着令狐俨。 “你觉得姐夫愿意跟我坐一辆马车?”令狐俨才不愿意放弃跟常相逢同车的机会,去跟个粗壮的汉子挤一起呢,他舒服的将腿伸平,“起的太早了困得很,等太阳出来了我出去骑马,到时候你再跟姐姐说话吧。” 真是没风度啊,常相逢嗔了已经阖眼靠在软垫上的令狐俨一眼,恨恨的将他的长腿蹬到一边,自己也脚放在脚踏上,歪到另一侧睡觉去了。 ☆、第123章 一百二十四舅母一家 一百二十四、 常相逢一行过了午时才堪堪到了寺沟,这次海家在寺沟的庄子明显比前两次热闹了许多。 令狐家的马车刚一进村,就已经有守在村口的海家下人迎了过来,殷勤的将他们接到了庄子里。 “见过姑奶奶,见过新姑爷,”杨妈妈明显以往热情多了,一看到常相逢她们,身子就福了下去,“老夫人跟姑太太,还有二太太都在屋里等着姑奶奶呢。” “走吧,”令狐俨轻轻扶了下有些迈不开腿的常相逢,“长辈们都等着呢!” “啊,好,”虽然常相逢跟海家也边也没有什么来往,更不将她们当做自己的亲人,可是到底这些人也是海氏的血亲,常相逢在令狐府上怎么样都行,真有带令狐俨到海氏跟关氏面前,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你说,我娘会不会不喜欢你啊?” “不好,估计她现在对我万分感激,感谢我没叫你当老姑娘,”你也有心虚的时候?令狐俨不由觉的勾了勾唇角,揽了常相逢的腰,“走吧,莫叫长辈们等急了。” 果然认亲的情形如令狐俨所料,看到姿容如玉的令狐俨跟女儿一起跪倒在自己面前,海氏当即热泪长流,一把揽过常相逢的肩头哀哀的哭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孩子们的好日子,有你这么当娘的么?”因为亲生女儿成日陪在身边,关氏的身体好多了,她对常相逢嫁的这个女婿十分满意,长的好就不说了,家底丰富就不说了,身边还有秀才的功名,见到她们也十分的客气有礼,最让关氏满意的是,这个令狐俨并没有因为出身商户在她们面前有一丝瑟缩和谄媚。 就像令狐俨一早给常相逢科普的,海泽然的妻子小关氏已经带了二房的子弟先回了巩县,而且回到老宅的当天,小关氏便带了儿子媳妇住进了寺沟的庄子,之后每天带了二儿媳苏氏在关氏床前尽孝。 而对海映雪这个幼时便常见的表妹,小关氏虽然没有与她相认,但还是做足了嫂子的本分,照顾有加,现在看海氏不听婆婆关氏的劝说,依然拉着女儿哭个不休,小关氏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妹妹快收收眼泪吧,小心叫女婿们笑话,你这人啊,就是个眼泪多,多少福气都是这么冲走的!” “啊,那我不哭了,我就是觉得我可怜的巧丫能嫁了这么好的人家,心里高兴,”一听会冲走女儿们的福气,海氏连忙收了泪,从旁边丫鬟的手里拿过一只荷包,递给令狐俨,“这里头是只玉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雕工还能看,你莫嫌弃。” 待令狐俨跟常相逢,常巧姑窦恒又给堂上的小关氏和苏氏见过礼,海岱峥便带了男人们到外院说话,堂只只留下常相逢姐妹。 “看到你们丙个过的好,女婿也都不错,我也可以瞑目了,”关氏一生最大的心事就是这个女儿,少时离家命运多舛的女儿,现在她回到自己身边,两个女儿也都各得其所,将来也不至于老无所依,关氏顿时觉得此生余愿已足。 “娘您说这话我这做媳妇的可听着不高兴,我们小三儿可还没有娶亲呢,你怎么不得给他订下个可心的媳妇?”小关氏是儿媳又是侄女儿,跟关氏最是亲近,听到婆婆语气阑珊,连忙开解道,“还有相逢,枉我活了这许多年,像执信这么俊秀的儿郎还真没见过,等将来他们给妹妹添了外孙,一准儿是个玉娃娃!” “唉,二郎我瞧着还好,那个执信就是生的太好了些,家里又有那么多的生意,”海氏就是有办法将好话往歪里听,听到小关氏说令狐俨长的好,立马想到自己女儿长相不算出色,性格更是粗鲁,人家令狐俨能对她好么?心里又难过起来。 我的天啊,这个海映雪真是老天给她最大的磨练,常相逢有些抓狂,人家小关氏是想给关老夫人找些生活的希望,撑着多活几年好不好?“娘不用担心,你女婿对我好着呢,这不头次回门,就陪着我跑这么远来看你?” “是啊,成亲那会儿娘你没过去,令狐家办的风光着呢,连大媒请都都是县太太,聘礼实打实的三十六抬,还将妹妹经营的那家水席楼也划到妹妹名下写在了嫁妆单子上,今天一路上我也看了,妹夫对妹妹心疼的紧,”常巧姑可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妹妹嫁的好,之前怕令狐俨嫌弃常家贫寒,常相逢又跟明奕有一段儿的担心已经无影无踪了,就像丈夫所说,什么都架不住令狐俨心里乐意。 听常巧姑说的热闹,关氏跟小关氏相视一笑,就算海家,除非是嫡支嫡女,也不必拿三十六抬聘礼的,何况还将龙宫水席楼划到了常相逢的名下,对于女人来说,有嫁妆傍身,就算是失去丈夫的疼爱,日子也不会太过艰难,这个令狐俨倒也算是有些诚心了。 “今天我看了,你跟你姐都是有后福的,嫁的女婿都很好,你姐现在自己当家立户,上头没有长辈,日子就算是清贫一些,也不会难熬到哪里去,倒是你,”关氏看海氏跟常巧姑说的挺热闹,招手将常相逢叫到身边,“你没有在我身边长,但这阵子听你娘说起,对你的脾气还是知道一些,这女人啊,太刚强了不是福气啊!” 自己这外祖母还是挺靠谱的,就是运气不好摊上个不怎么着调的女儿,常相逢垂下头做出害羞的模样,轻声道,“相逢知道了,以前是家里没有男丁,我娘又是个软性子,实在是逼不得已了,我若不立起来,只怕我们娘仨儿日子更难过,现在好了,娘回来清修,相公又是个靠得住的,我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味的争强好胜,老夫人您放心,我跟姐姐都会好好过日子的。” 第62节 因为女儿犯的错,只怕这辈子这个长的跟女儿小时一样的外孙女都不可能像其他人家的孙辈那样亲昵的偎在自己怀里撒娇了,关氏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你知道分寸就好,不过也别忘了,虽然你娘不是你两位舅舅的亲妹妹,可只要是海家的女儿,你舅舅跟舅母都会护到底的,你们也不例外,若是在婆家受人欺负了,只管叫人来跟你二舅母说,你舅舅跟舅母都会给你撑腰的。” “知道了,”虽然对海泽然跟小关氏对海氏的态度还不清楚,可是希望儿子能照顾女儿跟外孙女,是面前这位老人美好的心愿,常相逢心里一酸,乖巧的点头,“您放心,我们一定都会过的很好,以后年年都会过来看您的。” 关氏的交代,小关氏也没什么不乐意的,现在的海氏只是隐性埋名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庄子里,外头知道她的人并不多,丈夫也谈不上会因为这件事被攻讦,倒是现在对丈夫跟儿子来说,关氏的身体状况更重要些,再加上小关氏当年跟海氏关系很好,一个去世这么多年的亲人忽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不感慨不心疼是假,因此她一早就向关氏承诺了在不认海氏是亲妹妹的前提下,会好好照顾海氏的后半生。 小关氏对常相逢倒没有什么了解,初一见面就觉得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长跟也像小姑,虽然也听说了常相逢在洛阳一人撑起了间大酒楼,并且将生意做的十分红火,名声都传到巩县来了,可是小关氏心里并不相信,在她看来,这估计是常相逢跟令狐俨一早有情,这令狐家的少爷为了能叫能家里点头这门亲事,才想出的法子。 刚才只是受了令狐俨一个礼,但从观感上,小关氏对令狐俨的印象不差,虽然令狐家是豫西首户,银子据说多的跟海一样,而做为重振令狐氏盛名的令狐俨身上没有小关氏想像中的奸诈狡狯之气,倒是如谦谦君子一般,礼数周到应答有度。举止之间对自己这个外甥女也颇为关爱照顾。 常巧姑没多少本事,嫁个老实可靠的窦恒,常相逢颜色好些,嫁个品貌俱佳的商户,小关氏对这样的结果挺满意,有丈夫在,她们的夫家就不敢亏待这两个外甥女儿,而窦家跟令狐家都不在官场,对海泽然也不会有太过分的要求。 “我听说如今你家里有两层婆婆?还有个姨娘婆婆?这以后的日子你可得多留些心了,”这整个令狐府只怕常相逢最小了, 而这个丫头显然没有得到过正经的教养,以后做主妇的日子只怕不那么容易。 听小关氏提醒自己,常相逢微微一笑,害羞道,“祖母对我很好的,母亲也是个软性子,她们对我都很好。” “那就好,令狐家只有你女婿一个,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赶快诞下子嗣,”说到这儿,关氏眉头微皱的看向跟海氏说话的常巧姑,这个外孙女嫁了快两年了,到现在还没有喜信儿,“趁着这两天她们在这儿,叫平先生过来帮我看看脉息。” 平先生是专门给关氏看病的大夫,医术在巩县也是出了名的,小关氏当然明白关氏的用意,含笑应下。 晚上常相逢四人便在庄子里住下,白天一天常相逢跟常巧姑都在陪在关氏跟海氏身边,直到一起用了晚饭,常相逢才随着苏氏到了给她们安排的下处。 “你二哥这个人做什么事儿都没谱儿,这会儿了还不回来,”半天相处下来,苏氏跟常相逢已经熟悉了,下午海岱峥过来说要带令狐俨跟窦恒到县里去给海浩然请安,可是到了现在,这些人都还没有回来,苏氏想到常相逢跟令狐俨毕竟是新婚夫妻,有些不好意思。 令狐俨这次是带着任务到巩县来的,他不回来说明事情有些进展,常相逢才不会盼着他回来呢,“今天一见,四哥这人沉稳可靠,执信能多跟四哥相处,也多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听常相逢夸自己丈夫,苏氏抿嘴一笑,“你这丫头,最初我看你是个老实的,可现在也不说实话么?你四哥人就是太沉稳了,我倒希望他能活络一些,不过妹婿现在没回来,想来是跟大伯有话说,我听说现在海家跟你们家里做生意呢?” 常相逢茫然的看着苏氏,一副全不知情的样子,“是大老爷跟我家相公做生意?唉呀,我竟不知道呢!是什么生意?” 原来常相逢不知道?苏氏看常相逢不像做假,笑道,“妹妹也知道,我也是才从宝鸡回来,无意中听府里人说了一嘴,具体什么生意我不是也想问你么?咱们这一房有祖母在,没有分家,房头上的事儿都是大伯说了算的。” 海浩然这一房在整个海氏是长房嫡枝,也是最有影响跟势力的一房,不过长房现在最出息的却不是海浩然,而是老二海泽然,做为大哥兼族长,如果跟外人一起做什么生意,确实不需要一个侄儿媳妇知道。 “那等相公回来了我问问吧,”常相逢垂眸一笑,道,“嫂子这边儿不好问的,到底是长辈们做主的事儿-”一下午相处下来,苏氏这个人常相逢还是有些认识了,海岱峥那样的老实人,倒是娶了个精明媳妇,当然,这也不排除是二舅母小关氏想知道的多一些。 “我也就是跟你闲聊呢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当正经事儿去问妹婿,毕竟是这外头男人的事儿,咱们女人不好多问的,”见常相逢应下了,苏氏心里一喜,拉着常相逢的手道。 “我知道嫂子疼我,海家毕竟是我的外家,我问下相公就算不说,也不会气我的,”常相逢回握苏氏的手,笑道。 苏氏是海泽然同年之女,家境一般,而丈夫海岱峥天资并不出色,已经二十二岁了还只有一个秀才功名傍身,上头有出色的兄长海岱 ,下头有得宠的三弟海岱嵘,苏氏难免就要为的小家想一些了。 见常相逢领会她的好意,苏氏心里对常相逢又亲切了几分,“刚才在祖母那里,咱们姐妹就十分投契,我不像你有本事,靠着好厨艺就能在夫家站稳脚跟,还有大笔的嫁妆傍身,你四哥啊,唉!” 常相逢没有跟令狐俨碰过头通过气儿呢,自然不敢乱接苏氏的话音儿,只是含笑坐在苏氏身边听她自己的无奈操劳还有儿女经。 令狐俨亥初才同海岱峥一同回来,因为在海家,身边还有小关氏安排的丫鬟,常相逢只得“贤惠”的扶了一身酒气几乎站立不稳的令狐俨回房,又带着飞雪帮他换了外衣,可是看到梢间里摆着的大浴桶,再看看躺在竹榻上直哼哼的令狐俨,常相逢不由头大。 他们是新婚,如果丢下令狐俨不管,叫自己的丫鬟去给服侍令狐俨洗澡,这个好像不太合理啊,而且今天她带出来的都是自己的丫鬟,叫人家两个小姑娘给令狐俨洗澡,常相逢有些于心不忍,可自己给他洗? 常相逢纠结的看着怎么也叫不醒的令狐俨,决定今天令狐俨还是不洗澡了,自己帮他擦擦头脸跟手脚已经牺牲很大了。 令狐俨从半眯的眼缝中看着忙忙碌碌不停从浴桶里湿了棉巾帮着自己擦洗,嘴里还嘀嘀咕咕一直抱怨不休的常相逢,觉得十分好笑,他舒服的伸展身体平躺在竹榻上,享受着常相逢的服侍,如果她肯帮自己洗个澡就更好了。 常相逢帮令狐俨擦头脸时发现令狐俨这衣襟儿上也都是酒味儿,气得想骂人,穿着满是酒味儿的里衣可怎么睡啊?但帮他换内衣,这任务实在是艰巨了些。 她将令狐俨中衣上的带子解开,可还是没有勇气去帮他脱衣裳,看着令狐俨从衣领处露出的半边胸膛,常相逢自己都觉得好笑,真是时移世易,以前只穿着泳裤的男人她在游泳池里也没少见啊,现在怎么就不敢看令狐俨呢? “要说吧,你这家伙长的还真不错,酒品也行,没吐没哭没骂人,看身材吧,应该也不错,我是你老婆,还是新婚的妻子,这个时候确实是应该好好表现表现,”常相逢最后还是跟自己说:她就算有心帮“丈夫”换衣服,也没有那个体力,“唉,我可是财主家的少奶奶,这个时候还是应该叫丫鬟们进来服侍才对,”有了最终的决定,常相逢起身想往外走,准备将飞雪跟燕儿叫过来,让她们帮自己一起给令狐俨将衣裳换了。 “啊,你干什么?”常相逢人还没有走出去,就被令狐俨一个翻身拉倒了,整个人跌倒在令狐俨怀里,“快放开我,你压着我啦!”压着自己还不算,头拱着自己脖子,那酒味儿都能把常相逢熏晕了,“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你是谁啊?在我屋里?噢,你是海大老爷给我找的那个陪酒的丫头?快走快走,”令狐俨继续装醉,手臂却越发用力的搂紧了常相逢的腰肢,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嘴里兀自喃喃道,“你出去,这里哪是你能来的地方?我令狐俨也不是个滥情的人!” 敢情今天海浩然还给他们找陪酒的了?常相逢心里对海浩然的不屑又加深了一分,再看整个头都靠在了自己脖颈处的令狐俨,心道这家伙还挺正经,可是这动作怎么就这么不正经呢?她努力的伸长脖子将头偏向一边,不叫令狐俨的脸贴到她脸上,“哎,你快醒醒,我不是什么陪酒的丫头啊,你再这样小心我怀疑你嘴里一套,手里一套,你叫人走,可是抱这么紧做什么?舍不得叫人走啊?” 这丫头怎么就不知道羞呢?被自己搂在怀里,居然先想的是这个?令狐俨心里暗气,只当自己真是醉了根本听不到常相逢的话,愈发贴紧了她,再侧身一翻,将常相逢压在了身下,然后,睡着了。 常相逢大半个身子被令狐俨侧压着,都快抓狂了,想大声叫丫鬟们进来,可这种样子被人看见,还不被笑死?她要不想将人丢在海家,尤其是这里头还有令狐俨的脸呢,“哎,令狐俨,你醒醒啊,我快被你压死了!咳咳,我喘不过气啦,你想谋杀啊!” 常相逢伸出一只手去揪令狐俨的耳朵,他感觉到疼应该会醒过来吧。 如今佳人在怀令狐俨哪里会舍得放手,索性一抬腿将常相逢整个身子箍在怀里,自己做到这一步了,并没有遭到她的激烈反抗,说明她心里并不反感自己。 因为天气渐热,又在内室,常相逢只穿了身单衫,此刻令狐俨将她抱在怀中,嗅着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常说软温香了,自己怀中的女子可不就是“香玉”么? 令狐俨本想死撑到底,就算是耳朵被常相逢拧肿也不“醒”来,最好能这么抱着她睡上一夜才好,可是身体太过忠实,叫他不好再这么一直坚持下去,只觉得不耐烦的半睁开眼睛。 “你是谁啊?叫你走你还抱着我放?我看你是海家的人才给你几分面子,你再胡来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令狐俨眯着眼抬头在常相逢颊上亲了一口,“你这人,还敢亲我?太轻薄了!” 我擦,是你亲我好不好?常相逢真是长见识了,还有人发酒疯是这样的?再这么下去,明天是不是自己还要对他负责了啊?“令狐俨,你给我清醒些,我是你妻子常相逢!”常相逢鼓足吃奶的劲去抬令狐俨的胳膊,没想到居然一下子将他从榻上掀了下去,不由讶然的看着地上的令狐俨,“你怎么就转身了?” “这是怎么了?相逢,你怎么把我推下来了?我不是在海家跟大老爷吃酒么?”令狐俨从地上坐起身,茫然的看着坐在竹榻上发呆的常相逢,再看看身边的浴桶,“你要做什么?帮我洗澡?” 常相逢一点儿跟令狐俨解释的心情都没有了,她是又热又累,“你醒来就好,快洗洗吧,我出去了!” ☆、第124章 一百二十五承诺 看常相逢气哼哼的出去,令狐俨靠在竹榻边上闷声笑到脱力,他现在又找到一个新乐趣,就是逗这个傻丫头玩。 “你睡了?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令狐俨从浴房出来,看常相逢已经躺下了,索性装作已经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了,轻轻在她身边躺下,“我轻易不喝醉的,因为一喝醉就管不住自己,我没乱说话吧?哎呀,头好疼!” “以后你可别再喝酒了,尤其是在别人家里,我刚才都快疯了,”常相逢转身瞪着令狐俨,可看到他抱着头喊疼,想想他喝多了未必记得刚才做了什么,自己揪着不放叫他想起来了大家尴尬,“算了,刚才嫂子叫人送醒酒汤来了,我给你端过来。” 令狐俨根本没醉,也不喜欢喝什么醒酒汤,可是常相逢说给他端,令狐俨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喝一碗看看会不会好一些,今天真是,你那个舅舅不停的灌我,还有海家那些兄弟们,我又不好不喝,唉!” “有什么不好不喝的?你说不会喝,几杯下去,直接躺倒不就好了?个笨蛋!”常相逢将醒酒汤给令狐俨端过来,却发现他靠在床边上摇摇晃晃的一脸痛苦状,只得坐在他身边端了汤喂他,“现在好了,你倒是给他们面子了,谁替你辛苦!?” 这次巩县真是来对了,不然两人守在芳时院,什么时候她才会对自己这样?令狐俨偷眼看了看板着脸的常相逢,苦笑道,“我是生意人,说不会喝酒人家信么?再说了,海浩然是你舅舅,他知我也知,娘亲舅大,他叫我喝,我敢不喝?莫说我会喝,就算是不会,舍了命也要喝下去啊!” 对付刀子嘴豆腐心的常相逢,装可怜永远比跟她对着干有效果的多,令狐俨决定以后要多醉上几次了,“生意场上,这些是免不了的,顶多就是回来自己难受,不过我酒劲儿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不好多了。”嘴里说着,令狐俨的头又靠在了常相逢肩头,“头疼的都抬不起来了,今天晚上可怎么过啊!” 这人,又来了,常相逢伸出一只手将令狐俨的脑袋推到一边,起身将汤碗放到桌上,过来扶了倚在床边上不动的令狐俨,“快睡吧,我也被你给累死了,本来有话要说呢,算了,明天再说吧,” 她帮着令狐俨躺好,自己也跟着躺下,一起睡了这么两天,令狐俨是个君子常相逢也看出来了,也没有了最初的羞赧。 “你说吧,我这会头疼睡不着,倒不如听你说说话,想些事儿慢慢有困决了再睡,”海家给他们准备的是一张架子床,不如令狐家那张拔步床宽大,寂静的夏夜,常相逢身上淡淡的幽香萦绕在令狐俨鼻间,他有些后悔不应该酒醒的这么快了。 “你这次去收获如何?我看二太太倒是个清楚人,没打算认我娘,可是却承诺好好照顾她,”常相逢没打算关氏不在了还叫海氏呆在海家,以她现在的能力,照顾海氏也不是问题,但是小关氏没有一丝为难跟推诿,叫常相逢对她心存感激,跟不认亲妹只认利益的海浩然比起来,小关氏有人情味儿的多。 常相逢的话跟令狐俨的判断不谋而合,“海岱峥人没有多少心眼儿,估计他是什么也不知道,我跟他倒挺谈的来,岱嵘年纪小,跳脱一些,可也是个好孩子,”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来,海泽然应该不是那种只认利益的人。 “不过四嫂却在跟我打听海家跟你做生意的事儿,我装作不知道,说是问问你,我看也对咱们的生意挺有兴趣的,还问我了许多,”常相逢将自己对海岱峥夫妻的想法跟令狐俨说了一遍,“我想如果再开水席楼,就算四嫂一成股子,叫她拿嫁妆入股。” 这个主意好,令狐俨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握了握常相逢的手,“你明天将自己要在城西开酒楼的事儿跟她提一下,叫她自己跟你开口,不然将来不好跟海家其他人交待,”苏氏自己开口,常相逢可以解释为却不过小关氏的面子不得已应下的,如果常相逢主动开口,弄不好反而会得罪海浩然跟小关氏。 常相逢回门这天会到巩县来看海氏,这件事在海家人过来参加常相逢跟令狐俨的婚礼时,令狐俨已经提前说了,可今天到寺沟庄子上,只看到海泽然一房的人,长房的人半个也没有,而之后海浩然叫海岱峥带自己到海家去,张口闭口说的也是想在巩县开一间龙宫水席楼,还有海岱川做生意如何精明,在巩县海家能收到多少粮食,如何运出去才最快捷。 常相逢想是太累了,没跟他说几句话就睡着了,令狐俨望着帐顶幽幽而笑,他给海家机会,最主要的是希望常相逢有个娘家,有些可以来往的亲戚,而不是对常相逢说的想借助海家的力量,海家在河南道根本不算是大家族,如果他要攀附,不说自小一起长大的明奕,就是南阳明氏,荥阳郑氏,也比巩县海家要有用的多。 第二天一早常相逢过去给关氏请安,就看到姐姐跟母亲已经在那里了,海氏一见女儿,担心的问起令狐俨昨夜醉酒的事情,昨天喝醉了回来的还有窦恒,常巧姑也是照顾了一夜,今天早上过来,眼圈儿还是黑的。 “怎么样啦?你娘啊,一听说你女婿喝醉了,一夜都没睡好呢,”海氏自到庄子上,就住在关氏院子里,昨天一听说两个女婿都喝醉回来了,她是岳母不好去看,也不好怪哥哥不知道心疼外甥女婿,直翻腾了一夜没睡好。 “怨我了,应该叫人送个信儿了,相公没什么事儿,就是头有些疼,”想到昨晚令狐俨发的酒疯,常相逢脸一红,“嫂子特意叫人送了醒酒汤来,他喝完就睡了。” “这都怨你四哥,笨嘴拙舌的,人交给他了,他都没照顾好,”苏氏昨晚想了一夜,觉得还是要跟这个妹妹搞好关系,“你四哥回来还跟我夸执信呢,说没想到执信的学问极好,十三岁就中秀才。” 永安朝秀才并不怎么值钱,可到底也是摸着了科举的边儿了,只要再进一步,中了举人就能谋个一官半职了,何况令狐俨中秀才的时候才十三!关氏跟小关氏都有些难以置信,“那为什么不一直读书,搏个功名也好-”商户钱再多,也不能跟读书人比啊! “令狐家只有相公一滴血脉,祖母年纪大了,得有人承继家业,”令狐家当年的争斗,外人知道就知道了,若是不知,常相逢也不愿意去讲这些,淡淡一笑道,“他接了家里的生意,自然没有心思再做学问了,四哥不过是随口一说,嫂子居然就信了,相公读的那点儿书,只怕早就还给先生了。” “将来你们多生几个儿子,叫他们好好读书才是,”当年令狐家几乎绝嗣,几房争产的事情关氏也当故事听过,心道令狐俨也是不易,“你四哥人老实从不说瞎话,他说执信好,那必然是好的了,以后啊叫他们兄弟多来往来往,互相帮衬也是不错。” “我也这么说呢,相公就是太忠厚了些,有妹夫提醒着,也省得叫人哄了去,”苏氏的父兄也是科举出身,海岱峥不是读书的料苏氏一早就已经接受了,偏丈夫为人还老实心善,连打理庶务都曾被人骗了去,可是若连庶务都不握在手里的话,以后三兄弟中哪还有他们的位置? 小关氏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欢欣的二儿媳,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吭声。 常相逢他们在关氏这里待到午后,外头来报马车已经备好了,常相逢才起身辞别关氏跟海氏。 看着海氏再次泪水涟涟,常相逢都不知道要怎么劝了,您哭成这样,搞得跟在亲娘这里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叫人怎么想啊!“娘,要么您跟我们回去?相公家里园子挺多的,咱们挑一座风景好的您住过去?” “我在巩县挺好的,哪儿也不去,”海氏连连摇头,“你外祖母还要我陪着呢。” “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你别管她了,”关氏无奈的看着这个怎么教都立不起来的糊涂女儿,将常相逢叫到身边,“我这辈子生了你两个舅舅跟一个姨母,可惜你姨母薄,丢下我们早早去了,你两个舅舅膝下又只有儿子,这家里啊,多少年没看到过小姑娘了,”说到这儿关氏轻抚着常相逢的脸庞,眼中俱是怜爱,“你娘跟你姨母长的有几分带相,我才将她接到身边,你呢,却更像你那苦命的姨母,若是她好好活着,给我添个外孙女儿,也有你这般大了,也能带个好女婿过来给我磕头。” 小关氏看到关氏一脸凄容的拉着常相逢就是不放手,又听她说家里连个女孩儿也没有,心里也难过,旁人家里稀罕儿子,海家这两房生了五个嫡子这还没加上海浩然的三个庶子,可是女儿愣是一个没有,包括现在海岱岳海岱峰还有自己这两个儿子,膝下竟然也都是儿子,不说关氏想海映雪,自己也想有个女儿在身边。 “娘这还不简单,以后咱们就将这俩儿丫头当咱们自家的女儿就行了,您不就有了两个外孙女,我也有了丙外外甥女,”小关氏拉了常巧姑跟常相逢,“快过来叫声外祖母,以后啊,这里就是你们的外家!” 这两个丫头还是知道些进退的,她们到寺沟这一天,并没有刻意的巴结讨好她跟关氏,常相逢甚至连声“外祖母”“舅母”都没有叫过,显然是知道避嫌的,想认回海氏不太现实,可隔辈儿认两个外孙女儿,也不算什么为难的事儿,小关氏乐得叫婆婆开心。 常巧姑看了一眼常相逢,见她冲自己点头,这才率先跪了喊了声“外祖母”,一边的海氏却再也看不下去,直接捂着脸跑了出去。 “你们这个娘啊,就是个水做的人儿,这眼泪就没有干过,”小关氏无奈的看着小姑子跑出去的身影,开口拦下想追出去看的常巧姑,“叫你娘的丫鬟过去看看就行了。” 等常相逢也给关氏磕头叫了声外祖母,关氏脸上才露出笑颜,人前叫跟人后叫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她能为女儿跟外孙女儿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好,好,快起来吧,以后啊,这里就是你的外家,你有两个舅舅,还有舅母们跟哥哥们,有什么事儿只管来跟他们讲!” 小关氏那边已经又叫丫鬟拿了两副赤金镶宝的镯子过来,给姐妹俩儿戴上了,“你外祖母说的对,以后啊,我就有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外甥女儿了,我这就给你们舅舅写信,叫他也高兴高兴!” 回去的时候因是下午,令狐俨不好再跟常相逢腻在马车里,而是和窦恒一起在外头跑马,给常相逢跟常巧姑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说话。 待他们回到令狐府,已经是掌灯时分,常相逢一进芳时院,就看到百氏身边的安嬷嬷进来,也顾不上换衣裳了,心迎了出去道,“我正准备换过衣裳跟执信一道去给祖母请安,没想到安嬷嬷到了,祖母有什么吩咐?” “老太太就怕奶奶赶着到福寿堂去,特意叫奴婢过来传话,奶奶跟大爷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儿歇着吧,有什么话儿明个儿再说也不迟。” 不叫自己过去请安,常相逢心里一喜,暗道百氏可真是体贴,她坐了一路的马车,骨头都快叫颠散架了,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洗个澡躺下来。 “是祖母不叫咱们过去了?那叫人过去跟母亲说一声吧,也省得她还惦记着,”令狐俨从外头进来,见屋里没人,说话也没有人应,心里奇怪,转到屏风后想看常相逢在不在,却引来一阵惊叫。 “你做什么?怎么乱闯?”常相逢正换衣裳呢,没想到令狐俨就这么直直的闯了进来,气得抓起脱下的褙子砸到令狐俨头上。 白鹿跟碧鸳直接吓傻了,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天年纪稍大些的白鹿才鼓足勇气劝道,“奶奶,您这是,公子也不是有意的,那是公子啊!” “呃,我不是没想到忽然会进人来嘛,吓了一跳,”常相逢猛然醒悟来的人是她的丈夫,这种反映有些过了,连忙解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可是公子一进屋子就在说话,白鹿不好跟常相逢争辩,连忙将一件宽松的软缎无袖褙子给常相逢换上,一曲膝拉了碧鸳出去了。 “你啊,老是这个样子,丫鬟们都看出来了,”因为常相逢过激的反应,令狐俨已经“吓”的退到了起居间,“你瞧瞧现在,边这屋子都不能留人了,时间久了,别人会怎么想咱们?再说了,我说话你为什么不应一声?” “我没应是因为我以为你知道你在换衣裳,这后头站了三个人呢,你都没感觉到?”常相逢白了令狐俨一眼,再看看空落落的侧间,确实是,这个时候不应该将丫鬟们都赶出去的,不然人家还以为他们干嘛呢,“是你叫人都下去的,还来怨我?” “我不叫她们出去,用不了一天,全府都知道你不肯跟我做夫妻了,咱们试试?”令狐俨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看向屋外。 ☆、第125章 一百二十六聪明糊涂 虽然这些丫鬟都是奴才,在主子眼里跟一个物件也不差多少,做什么事也不用顾忌她们,可是在常相逢眼里,她们是活生生的人,难道要在她们面前继续做新婚夫妻?而且常相逢到现在也没有习惯两人说话,周围站好几个观众听众,可是这古代有钱人的生活习惯他就这样,你不从都得从,常相逢无奈的看着令狐俨,“我错了,我承认我错了,以后我换衣裳的时候你可以随时过来参观!” 到底常相逢也比自己小了五六岁,把她逗急了自己也没多少意思,令狐俨亲手捧了杯茶到她面前,“是我太莽撞了,娘子勿怪,以后再也不会了。”他不想就这么一直跟常相逢做挂命的夫妻,早些亲密起来,或许能让她更早的接受自己,“明天咱们就到明府去,等从明府回来,我带你到铺子里看看?” “真的?我能到水席楼去看看?”这场婚礼真能过了一个世纪一样,常相逢格外的想念自己的战友们,“那明天咱们早些到明家去,坐坐就出来,”这样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待在水席楼里,“还有,这阵子水席楼的账你看过没?少了多少?” 第63节 “多了还是少了,明天去看了不就知道了?”令狐俨懒洋洋的起身,“我去更衣,你是过来服侍呢还是叫葛巾她们过来?” “葛巾,姚黄,”你买了丫鬟在家,不就是伺候你的么?常相逢白了令狐俨一眼,嘻嘻一笑道。“我不能抢人家的工作不是?再说我也不会,真心服侍不好相公您老人家。” 自己真是白费力气,令狐俨眸光一黯,也没再说什么,直接进了梢间。 令狐俨一回来葛巾就跟着进来准备伺候了,可是却被白鹿叫了出去,她原想肯定是常相逢这个不要脸的还没用晚饭呢就开始勾引令狐俨了,可是进来一看,却看两人皆是衣冠楚楚,不由愣了一下。 看来自己时不时的“清场”叫这两个丫鬟给误会了,常相逢尴尬的轻咳一声,“你们去服侍公子洗漱吧,”说罢又转头吩咐自己的丫鬟传饭。 “咱们这位奶奶可真难伺候,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咱们也不知道是服侍公子爷呢还是服侍她呢,”一出正屋的大门,姚黄就忍不住发牢骚。 葛巾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抱着令狐俨脏衣物的小丫鬟,笑道,“奶奶是咱们这个院子的主子,咱们可不就是她的奴婢么?主子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好了。” “我哪有姐姐那么好的性子?咱们在公子身边服侍多少年了?她身边的事咱们可曾插过手?现在可到好了,怎么做事反而要她教了,”说到这儿姚黄凑到葛巾身边,小声道,“那边逃墨斋从来没有丫鬟,这边院子里我也出不了什么力,倒不如想想办法往那边去了。” 去逃墨斋?葛巾不由驻足,“公子的规矩不许丫鬟们往外院的,你胆子可不真小,”姚黄的表哥是令狐俨身边最得力的大管事,她这么说,没准儿还真能成事,“要说在外书房伺候,最清静不过,当初公子也是不放心将外书房交给咱们,才不用丫鬟的,可是现在内院里人多的插不进手,外院却没有个贴身服侍的丫鬟,你又跟着公子这么些年,忠心最不必考虑-” 真到了逃黑斋,常相逢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令狐俨能在长房两家的打压中再次翻身,靠的可不是每天呆在内院里,只怕这几天过完,他呆在逃墨斋的时候要比在内院长的多。 以前令狐俨不肯叫院子里任何一个丫鬟服侍,葛巾以为百氏祖孙头些年被长房两兄弟阴怕了,轻易不肯信人。葛巾并不着急,令狐家向来子嗣单薄,葛巾才不会相信令狐俨的内宅只有一个女人,而做为服侍令狐俨年头最久的丫鬟,将来开脸收房当姨娘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加上葛巾又心怀大志,一心想在令狐俨身边长长久久的服侍,即使是做个姨娘,也要是令狐俨最信任最安心的那一个,所以她一直谨守本分,从来不越雷池一步,从而也赢得了令狐俨的信任跟看重。 现在令狐俨娶了个市井出身的女人,并且疼爱有加,而常相逢又是个善妒的,这才几天,已经不怎么叫她们这几个原本的老人往屋子里去了,只怕将来真要开脸收通房,也只会先紧着自己的人,与其想办法挤了飞雪她们往前凑,倒不如退到逃墨斋反而多了机会。 “也真是难为你了,咱们这些人注定是不得奶奶眼法的,倒不如去外书房躲躲清静,也省得公子爷为咱们这些人烦心,姚黄你要是有法子,可得记得叫上我,咱们做姐妹是一生一世的,”心里有了主张,葛巾看向姚黄的眼神愈发真切。 “瞧姐姐说的,我当然想跟姐姐一生一世在一起了,不然我会和姐姐商量么?只是外院虽然杂事少,可也冷清的很,姐姐在芳时院可是掌总的大丫鬟,到那边,咱们可没有这么清省了,”令狐俨的逃墨斋从来不用女人,葛巾跟姚黄想去,都不一定能行的通,不要说再一人带两个小丫鬟了。 见姚黄答应了,葛巾心里暗喜,又道,“我回去也跟我娘说一声,看看能不能从太太那边进言,毕竟爷在外院的时候也不短,身边没有个人服侍-” “姐姐说的是,若是太太能开口,就更好了,叫太太跟奶奶说,奶奶还敢不应?而且这也是关心爷的事儿,也能给她博个贤惠的名声,”姚黄拧眉道,“到时候我再跟我表哥说说咱们两个在院子里的难处,叫我哥跟公子爷拐弯提提,只怕两好合一好,咱们的事儿也就成了,”左右真到挑人去外书房的时候,姚黄也自忖越不过葛巾去,倒不如两人联手呢,至于到了外书房,就要各凭本事了,自己可比葛巾小着一岁多呢。 常相逢这边却不知道两个大丫头的盘算,她现在对着满桌子的菜肴专心苦吃,冷静下来常相逢觉得他们的现在有些不对头,令狐俨成天对自己也太亲密了一些,虽然说是要在人前做出新婚夫妻的样子,可是古代人不是很含蓄的么?相敬如宾才是正常向吧?既然大家说好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搞的这么暧昧再叫令狐俨以为自己对他有什么想法就不好了。 而这几天常相逢也明显感到了令狐俨对她的体贴照顾,人前说是装新婚,可人后还是那个样子,如果令狐俨真的对自己有了什么心思,想就这么跟自己糊涂过下去,常相逢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索性还是她往后退退,将两人关系调整到一个彼此都舒服也不会叫对方误会的尺度最好。 “吭,奶奶,奶奶,”吴妈妈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哪有这样做人媳妇的?光顾着自己吃了,根本不管夫婿有没有吃好。 “啊?吴妈妈,你们不必都站在这儿了,留个伺候公子的人,其他都下去吧,”常相逢回头看了吴妈妈一眼,她知道吴妈妈是什么意思,可是她有自己的打算。 难道自己无论做什么?她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坚持着自己的坚持,“奶奶的话你们没听见,都下去吧。”令狐俨现在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我也有事跟你讲,只是刚才一浑,就没顾上,”两人默默的吃完饭,令狐俨接过燕儿递过来的茶,说道。 “回来的时候姐夫跟我说,有人去他们铺子里打听浆面条的事,还出高价要买方子,价钱还挺大的,”常相逢凶的时候令狐俨倒不害怕,可这么沉着脸一本正经的跟他说话,令狐俨反而有些不自在。 “要买浆面条的方子?现在还有人眼红这个?”如果肯出大价,还不如直接买水席的菜谱呢,靠卖面条什么时候能回本儿?除非- 常相逢一扬眉,“是有人想打水席的主意吧?”水席二十四道菜,照猫画虎并不难,可难就难在常相逢在四道主食里添了浆面条,如果没有浆面条,谁敢说自己的正宗的龙宫水席? 这丫头也就在做生意的时候脑子快一点儿,令狐俨点点头,“只怕打的主意还不小,如果只是咱们学套餐跟中档席面,没必要非得要浆面条的方子,”现在常相逢不在,龙宫水席楼的席面里也没有浆面条。 “我姐夫跟我姐你只管放心,他们不是拿银子能打动的人,”常相逢沉吟道,“只是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谁要打咱们的主意,还得打听一下才是。” “我已经跟姐夫说了,如果那边诚心要,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就死心,下回来,叫姐夫装作动心的样子,将人引出来,叫咱们瞧瞧是猫是狗?”令狐俨拿扇子轻敲手心,洛阳城里做酒楼也就那几家,而敢跟令狐家杠上的就更有数儿了。 “我姐那边儿我也过去一趟吧,她是个实心眼儿,钱是买不动的,就怕被人几句话哄了去,”常相逢不太放心常巧姑。 “你不是也有话跟我说么?还是因为饭前的事儿?”常相逢只要一聊天水席楼的事儿,整个人就生动了,而这样全心投入的她又叫令狐俨心软了下来,反而觉得自己刚才心眼儿太小,跟个姑娘斤斤计较,“我不是给你倒茶了么?你还抓着不放?” 见令狐俨挑明说了,常相逢也不遮掩,垂眸道,“如果你真的只是想在人前装的像些,那这次就算了,只是人前夫妻也没有必要一定那那么亲热的,至于我的丫鬟,我叫吴妈妈管住她们的嘴就是了,你的那几朵牡丹花,你也管好了。” “那如果我不只想人前做戏呢?相逢你不觉得咱们其实挺般配的?你真的看不上我?”令狐俨走到常相逢面前坐下来。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我也知道你是个好人,是我配不上你,你坚持到现在,跟你同龄的人孩子都好几个了,想来也是想找个可心的,如果因为我这么随随便便的交出了自己的婚姻,我都替你不值,我已经欠你够多了,不想愧疚的活一辈子,”常相逢最怕欠人人情,如果天天面对令狐俨,想着他做了什么样的牺牲,常相逢会累死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咱们分开了你的日子怎么过?外面的世道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如果没有令狐家,你的水席楼根本保不住,说句难听的话,只怕洛阳城里随便哪个大人,叫个媒人一抬小轿就将你抬进内宅了,这辈子你都休想出来,”令狐俨觉得常相逢太过刚强也太过坚持,也太过天真,“相逢,人不能活的糊涂些么?糊涂一些日子会好过很多。” “可是感情的事如何能糊涂呢?糊里糊涂的跟自己说当你喜欢我?糊里糊涂的跟自己说,我也是喜欢你的?”常相逢仰起头,静静的看着令狐俨,“你愿意就这么糊涂的过么?” 他当然不愿意!令狐俨希望能在常相逢脸上看到她当初望着明奕的眼神,看着她对着明奕时明媚的笑脸,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眉间总是带着淡淡的无奈跟隐忍,看着她眼中的哀凄,令狐俨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了,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分寸的,早点歇着吧,明天还要到明家去呢。” ☆、第126章 一百二十七去明府 第二天常相逢一早起来跟令狐俨一同到福寿堂给百氏请安,却看到王氏她们早早都到了,百氏看到这小两口来了,摆手叫他们坐了才道,“一会儿去你姑祖母那里,叫你母亲跟姐姐一同过去,你姐后天也要走了,正好也去辞别。” 令狐俨知道百氏是不放心自己跟常相逢过去,毕竟是小辈儿到时候有什么话也不好说,有王氏在再加上令狐钿这个出嫁女,明家人也能收敛一些,“知道了,我们也不打算呆的太久,等回来的时候,我带姐姐跟相逢到街面上转转,给嫦姐儿她们捎些东西回去。” “好,你大姐也难得回来了一趟,老是在家里闷着也怪没趣儿的,你们好好去转转,”说罢百氏又冲令狐钿道,“你看中什么只管冲你弟弟要去,他可是咱们家的财主,不把他的荷包掏漏了,不许回来!” 令狐钿在自己娘家住着,日子过的轻松,脸上笑容也多了,“祖母您只管放心,我这次把嫦姐儿跟曼姐儿的嫁妆挑好了,才走呢!” “哟,你可真舍的,我只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这丫头可当真了!唉,我今儿身子不爽利,钿丫头还是在家里照顾照顾我这个老婆子吧,可不要往外头去了!”百氏摆出一副舍不得的样子与令狐钿玩笑,引得正堂里一片笑声。 “怎么不见谷兰?”常相逢看了一眼张友梅身边空着的位子,有些奇怪。 “兰姐姐昨天冒了风,今儿早上头疼的起不来,太太已经叫人请大夫去了,”张友梅满面愁容道。 王氏那边听到常相逢问,也有些发愁道,“这好端端的,就病了,好好的姑娘来咱家病了,我真不好跟亲家交待。” “想来是晚上贪凉开了窗,再者水土不服也是有的,王家那小丫头我看身子也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家里有我呢,一会儿叫江嬷嬷过去看着,”百氏不以为然道,“几剂药喝了,想来也就好了。” 常相逢跟着王氏到了令狐氏住的紫芝堂,看着堂上坐的满满当当的女人,确切的说是脸上不善的女人们,心里暗笑,这是做什么?打群架么? “没想到你们还能想到过来给我这老婆子见个礼,我以为你们令狐家现在娶了个好媳妇,眼里再也看不见我这个长辈了呢!” 令狐氏看着一身大红百蝶穿花对襟褙子,斜堕马髻上插着一支金托底红宝石牡丹花样的珠钗,耳边同样戴了红宝石坠子的常相逢,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她不喜欢常相逢,不愿意孙子跟她有半点牵扯,同样也不喜欢侄孙娶了这狐媚子,直觉里,令狐俨这个决定并不简单,也不会仅仅只为了一座水席楼,而现在这个常氏成了令狐家未来的主母,明家跟令狐家的关系,只怕也维持不了几年了。 徐氏也同样在打量常相逢,她看着常相逢珠钗上硕大的红宝石,暗骂一句真是麻雀飞上枝头了,脸上的神色愈加傲慢起来,学着这些日子看到海宁县主身边人的神色,冷哼一声,慢悠悠道,“母亲说的可不是么?要不是表嫂今天过来,我都想不起来还有这门亲戚了。” “弟妹想不起来我们也很正常,像我们这样的商户人家,哪里敢劳动弟妹这样的官家夫人惦记呢,弟妹只怕现在只认京城王府里的亲戚了,”王氏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徐氏一个庶子媳妇,真以为能沾明奕多少光呢,“不知道弟妹几时动身啊?您要是不嫌弃,嫂子我到时候去十里亭送送弟妹?” “你,我动什么身?人家根本不嫌我们二房丢人,享福的事儿哪有我们二房的?”王氏一句话正戳到徐氏的痛处,她也顾不上挤兑令狐家的人了,直接开始抹泪儿,徐氏原以为明奕进京,肯定整个明家是要一起去的,结果令狐氏只准备带着大房上下一起走,只将她们二房扔到洛阳看宅子,这叫一心想将女儿送到京城捞上门好亲的徐氏能不委屈么? “行了,有客人在呢,有什么事儿非要现在闹腾?”谭氏自然看到了王氏眼里的不屑,心里有火可是看到身边徐氏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更是心里窝火,可是徐氏是自己家人,她没有理由在外人面前教训自己的弟媳,“你是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弟妹也是自己人,不会计较的。” “嫂子这是做了县主娘娘的婆婆了,连亲妯娌都看不到眼里了啊,我好好的凭什么叫我下去歇着?难道我连陪客的资格都没有了,我家老爷再是庶出,也是老太爷的亲生儿子,我们二房也不是随你作践的!”听说长房跟着明奕走而不带他们二房进京城,所有的好处他们都捞不到了,徐氏整个人都炸了,可是令狐氏跟谭氏又忙着进京的事情,根本连面儿她都见不上,更别跟她理论了。 这次令狐俨小夫妻过来,徐氏难得堵上婆婆跟嫂子,她没打算再给大房做脸,直接开闹,没准儿自己一闹消息传出去,大房为了脸面不得不带着他们进京呢? 徐氏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弟媳,大家同辈人,谭氏不好直接叫人将她搀下去,只得为难的看向令狐氏,希望她能发句话,可是令狐氏的心思都落在常相逢身上,根本没有看到谭氏的求助的眼神。 自己孙子到现在还萎靡不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成天不出门,这个常相逢却嫁了个好男人面色红润,看令狐俨那样子,对这个媳妇还挺满意的,想到因为这个女人,县主根本不见明家人,对明奕也没有了好声气,打丛春园传出来的消息,县主是知道明奕原来跟常相逢的事儿了,说不定将来明家人也得跟着这个常相逢背亏! 常相逢自然也感觉到了令狐氏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一把把小刀,可惜令狐氏功力不够,不可能将眼刀化为实质来扎死她,她也就当没感觉到算了,常相逢稳稳的坐在王氏身边充小媳妇,至于紫芝堂里徐氏怎么闹腾,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徐氏要是能闹赢了跟着去京城,就更好了,从此洛阳城里再也遇不到讨厌的人,耳根儿也清静了。 “老太太,大爷来了,” 门外丫鬟的声音未落,明奕已经挑帘进来,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常相逢身上,看到一身红衣窕焕发的常相逢,明奕不知道该喜该悲,半天才讷讷道,“你来了?还好吧?” “鸿远来了,我就说嘛,我跟你嫂子过来串门儿,你这个做表弟的也不出来露个面儿?”令狐俨起身迎了过去,他敢带常相逢过来,已经做好面对明奕的准备了,可显然明奕还没有。 “表哥,”明奕的目光从常相逢身上转过来,讷讷的跟令狐俨打了个招呼,又过去给王氏和令狐钿行礼。 令狐俨跟常相逢成亲时明家直接将明奕给药倒了没叫他去观礼,吃了一次亏后明奕就长了心,知道令狐俨的为人是一定会带着常相逢过来给祖母见礼的,便安排了门房上的人守着,见人两人进府,就给他报信儿去。他怎么也要亲眼看看常相逢,知道她如今过的好不好。 谭氏看到儿子过来,吓得猛然站了起来,“你来的刚好,快带执信到你院子里说说话吧,等你回了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表哥常到京城去的,有什么不能再见的?倒是表姐,好不容易到咱们府上来一趟,怎么姐夫没跟你回来?”明奕没有理会谭氏,直接在令狐钿对面坐下,跟她闲话起来,这个位置,他可以多看常相逢几眼。 令狐钿跟这个年龄相差太多的表弟没有多少交情,可是明奕这么热情的跟自己说话,她也不好不答,“你姐夫还在京城呢,这次不能赶回来了,可惜年前你在京城,他到洛阳时没跟见你。” “姐夫在京城?那太好了,等我去京城之后去找找他,大家都是亲戚,哪有同在京城都不来往的道理?”明奕热情认真的跟不了解实情的令狐钿聊着,根本不去看谭氏跟令狐氏渐渐发青的脸。 “你姐夫没多久就要回来了,等你过去怕是找不着他了,你到京城是做大事的,你姐夫那样的,只会给你添麻烦,”令狐钿为人小心,自然注意到了谭氏的脸色,既然人家并不真心愿意拉扯王家,令狐钿也不好接明奕的话。 “老太太,大太太,快快快,县主娘娘到咱家了,快接驾,”明奕还要再问,就听到外头一阵喧嚣,一个婆子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你吵个什么?谁教你的规矩,”听到海宁县主四个字,明奕心里的怒火再也抑不住了,上去一脚将那婆子踹的飞了出去! “啊,这是做什么?这是明家的待客之道么?”海宁县主一早收到令狐俨跟常相逢要到明家来的消息,便叫人收拾了摆驾明家,她倒要看看常相逢都嫁了人,明奕还做不做的出死了娘的样子来!还有那个常相逢,都嫁人了还敢跑到明家跟明奕勾勾搭搭,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因为想掌握最“真实”的情况,海宁县主特意不许下人禀报直接就闯到明家来了,而被明奕踢出去的婆子,则是二门上的,她看到海宁县主闯了过来,忙赶着过来给紫芝堂报信儿,没想到反而挨了窝心脚。 “你找死呢,敢吓我家县主,来人,给我拖出去打!”海宁县主自幼习武,反应快闪身躲了,可是湖光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直接被飞出来的婆子撞了个满怀,重重的跌在地上,她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丢了这么大的人,如何肯依,张嘴就叫人将那婆子拖出去打。 明奕心里恨极了海宁县主,对她身边这个牙尖嘴利的丫鬟也很讨厌,“你是哪个?跑到我明家打人来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我,我给的,怎么样?打你一个下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海宁县主看到明奕再看端坐堂上的常相逢,气就不打一处来,“惹我不痛快了,我连你也照打不误!” “那正好了,那个婆子是我踢出去了,我才是吓着你身边奴才的正主儿,你准备怎么打我,直管来就是了,”明奕站在台阶上冷冷望着海宁县主,“县主出门不是带着侍卫的么?叫他来好了,如果我明奕皱下眉头,就不是洛阳明家的子孙!”海宁县主有什么火气冲他撒就好,明奕绝对不能叫常相逢再牵扯进来,所以不等海宁县主进门,就拿着婆子的事跟海宁县主纠缠。 “奕哥儿,你是这是做什么呢?县主要打黄婆子,就打给那位姐姐出气好了,”令狐氏见孙子动了意气,吓得连忙过来转圜,安抚了明奕又向海宁县主陪笑道,“我这个孙子被惯坏了,脾气太拧,县主不要见怪,难道县主到我府里来,县主请上坐,请上坐喝杯茶消消气。” “来人,快将黄婆子带下去,打上二十板子给县主跟湖光姑娘消消火,”令狐氏一边请海宁县主上坐,一边吩咐下去。 ☆、第127章 一百二十八我是来找事的 这叫迁怒么?一个无辜的下人就这么被活活打死?常相逢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手却被一只手握住了,她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令狐俨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 令狐氏一味想息事宁人,显然明奕没有这个意思,他唇边含着一抹冷笑,死死盯着海宁县主,“你一个未婚女从京城跑到洛阳来,还直接打到我家里,东瓯王府真是好家教啊,怨不得我明奕能得皇上赐婚呢!你放心,这皇上赐婚我不敢违,所以你随便怎么折腾吧,若说对你不敬的人,最先要追究的是就是我了,若县主将自己的未婚夫婿也打了不是更威风?只怕京城里的公主郡主也做不到吧?” 海宁县主万没想到明奕强项至此,她最爱话本里那些铮铮铁骨的汉子,再看他长身玉立在台阶之上,一身宝蓝色的云缎夏衫被微风掀起袍角,就算脸上满是讥诮之色,偏偏却英伟无比,海宁县主觉得那么的赏心悦目,别说是永安的驸马仪宾,就算是宗室里的皇亲,也没有人比他强的,想着这些,她心里的火气慢慢的也消了。 就像连姑姑所说,明奕是自己未来的夫君,若是自己一味喊打喊杀,只会将他越推越远,“你是我未来的夫婿,我怎么会叫那些下人们打你?行了,那个婆子是你府上的下人,我也确实不好处置,且饶了她这回吧。” 这丫头是不是精分啊?刚才恨不得血溅紫芝堂,现在居然笑眯眯的扶起令狐氏,跟着未来的太婆婆坐下了?常相逢愕然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令狐俨,权贵们的脑结构她真是无法理解啊! “今儿常姑娘跟令狐公子也来了?几日不见,我都要认不出你了,”海宁县主的目光停留在令狐俨跟常相逢交握的手上,再看常相逢如今打扮的珠光宝气完全没有了在丛春园时穷酸味儿,微垂的小脸上气色很是不错,现在好像很怕自己的样子,一直紧拉着令狐俨的手不放。 被海宁县主点名,常相逢也不好再装鹌鹑,起身道,“县主说的是,托县主的福,民妇能早日进了夫家的门儿,不过县主认不出民妇也实属正常,民妇是哪牌名儿上的人,叫县主惦记只怕还会折了民妇的福寿。” 这女人还挺有气性的,海宁县主眉头的挑,刚想开口,便被连姑姑轻轻拉住,只见连姑姑上前一步道,“常氏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像你这种成天抛头露面讨生活的女人,能嫁到令狐家已经是极大的福气了,以后你可要恪守妇德谨守本分,好好为令狐公子打理内宅才是,这人啊,天赐的福气再厚重,要是不知道珍惜,也不过一场空欢喜。” 连姑姑是有品级的女官,教训常相逢几句她也只能含笑听着,而且她这一插口,海宁县主倒不好再出手教训常相逢了,只得恨恨的冲常相逢冷哼一声,“怕只怕有些人不知道惜福,到时候就别怪我的鞭子无情了!” “县主请放心,相逢自幼失怙受尽苦楚,没有人比她更懂得‘惜福’二字的意义了,何况能娶得相逢这样的女子,也是学生的福气,我自当珍之重之不会叫她受半分委屈,”令狐俨站起来冲海宁一抱拳道。 看着与常相逢并立于堂上的令狐俨,明奕只觉胸口刀扎一般,这个时候,能站出来维护她的人不是自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过。 “你们是我的表哥表嫂,日子过的如何轮不着外有多嘴,”海宁县主今天来明显是冲着常相逢的,虽然不想再激起她的怒火,可是明奕也不愿意她摆着县主的架子随意欺负自己的亲人,“别说我了,就是整个明家这些年受表祖母跟表哥的照顾颇多,”说着他向令狐俨深施一礼,“现在我已经入选东宫,以后但凡有何建树,跟不会忘了表哥跟令狐家的扶助之恩,表哥以后有任何差遣,奕定不惜此身竭力以报。” 谭氏跟令狐氏被明奕这几句感恩的话给吓了一跳,令狐氏从来不觉得得了令狐家什么好处,一来她本来就是令狐家的女儿,娘家给自己帮忙是天经地义的,二是明家是世代侯门,令狐家是什么?商户,能为明家效劳,不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么?不然当年父亲也不会将自己嫁到明家做填房了。 谭氏心里也感念这些年令狐家对明家的照拂,她虽然不通庶务,可是明家这些年不论是庄子上铺子上都有令狐家的人帮忙看着,给她省了不少力气,谭氏自然不会忘了令狐家对明家的帮助,可是儿子居然说出了拿命来抵的话,就算是场面话,也没有哪个母亲爱听。 海宁县主原本已经消了大半的心火又被明奕的话给撩起来了,令狐俨一介商户,能帮明家多少忙?有得着感恩戴德到这种地步?真的感激也要感激自己跟父王看上他才对,自己怎么看上了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不过这回海宁县主倒没有将罪过划到常相逢身上,因为她觉得常相逢根本不配!“明奕你不必向令狐俨这么低头,令狐家不是商户么?以后有什么繁难的事儿只管到京城找东瓯王府就是了,有我们王府做靠山,什么恩情也还完了。” 第64节 “令狐俨,你可听懂我的话?我说的是,你有事找东瓯王府,”海宁县主傲然看着令狐俨,如果他聪明,就离明奕远远的,省得明奕一看到他,就想到他那个不安分的妻子! 令狐俨还真没将什么王府的靠山放在眼里,不是这靠山不够大,而是这种恩赐他就算是饿死,也不会接受的,因此他只是冲海宁县主一礼,并没有说话。 “鸿远如果你真的当我是兄长,那为什么不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令狐俨一脸平静的看着明奕,声音里没有半丝情绪,“你辛苦求学十年寒窗为的是什么?上报君恩下抚黎民,还要撑起明家百年的荣光,至于我们令狐家,这些年没有你,又差到哪里去了?你是看不起我令狐俨么?” 令狐俨很少这么看着自己,虽然没有喜怒,可是明奕却觉面如火烧,自己跟表哥比起来还是太嫩了些,他确实是曾经嘱咐过自己,要让自己先强大起来,百忍成钢就是表哥这十几年的写照,“我,我没有别的意思,”现在的自己,除了拿这些话威胁一下海宁县主外,还能做什么? 看明奕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令狐俨的声音也柔和下来,“县主不远千里到洛阳来,还不是敬重姑祖母跟伯母?不论县主的身份,远来是客,亏你是读圣贤书出来的,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 说到这儿他又冲海宁县主一抱拳,转身继续“教训”明奕,“县主是东瓯老王爷的女儿,宗室之女不论教养品貌哪一样不是世间女子的典范?你能得王爷青眼招为子婿,已是极大的福气,这惜福两字,不但是对我跟相逢,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 看着被令狐俨几句话训的蔫儿下去的明奕,海宁县主一阵儿得意,看令狐俨也顺眼了起来,怪不得这人能将生意做到京城去呢,到底比明奕拎得清会说话。这人要真是求到了王府,自己还是乐意帮帮他的。 可她看到一直站在令狐俨身后的常相逢,又有些气不顺了,明艳可是反复跟她说过常相逢跟明奕以前是时常私下见面的,明奕还为她打发了两个自小服侍的丫鬟,还帮她出钱开了龙宫饭馆,跟明奕夹缠不清已经合该打死了,现在这个女人倒好,摇身一变,又成了豫西大富商令狐家的媳妇,凭什么她有这么好个下场? “常氏,我一来洛阳就听说你不是个安分的人,到处勾三搭四的不安于室,也亏得令狐大东家还肯娶你,”海宁县主看着常相逢的婆婆王氏跟她身边那个少妇愕然的脸,心里挺得意,叫婆家人知道这贱人是个狐狸精,看她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原本按本县主的性子,直接叫人将你这种人沉塘了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可是你已经是令狐家的媳妇了,行为不当自有族里处置你,我也不好管的太多,你好自为之吧。” 好吧,这就把顶大帽子给自己扣下了,常相逢也真是稀罕了,到了永安她真是拥有了不少东西,连带作风问题这种两辈子都跟她没关系的毛病都出来了,不过这里是女人名声比生命都重要的古代,不为自己,还有令狐俨呢,常相逢狠掐自己手心一把,眼泪瞬时就疼的落了下来,“敢问县主说民妇不安于室的人是哪个?民妇要与这种坏人名声的恶毒之人对质,带着他到令狐氏的宗祠里说清楚,我一个女人坏了名声大不了一死以证清白,可是我相公的姓氏不能蒙羞!” 常相逢缓缓扫一紫芝堂里的一众人,“现在在县主面前,大家说说我常相逢是什么样的人?什么勾的谁又搭了谁?又是怎么不安分过日子了?” 紫芝堂里都是明家的人,就算是个个亲耳听过明奕说要娶常相逢,现在也没有人敢出来佐证常相逢是个狐狸精啊,因为怕被常相逢追问勾搭的谁?或是被她直接说出来明奕有什么,明家还要保住明奕跟海宁县主的婚事,如何敢将这段过往揭出来? 见明家人没有一个吱声的,常相逢淡淡一笑,冲海宁县主一福道,“明氏为先历城侯后人,在洛阳威望颇高,如果我真的是什么不安于室的女人,她们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嫁到了明家的姻亲家里去?您看,您贵为县主,明家各位太太都没有人出来证明县主您听到那些谣传是真的。” 真是太无耻了,海宁县主被常相逢的厚颜气的七窍生烟却驳无可驳,她又不能直接说跟常相逢勾搭的就是自己现在的未婚夫婿! “你,你无耻,来人,给我掌嘴!”海宁县主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可现在被常相逢给顶了,而且还不是一次!她能想出来的法子也只有打了! 那边早已经不耐的湖光听到海宁县主的吩咐,直接挽了袖子准备亲自动手,从黄婆子起憋的气终于可以发泄一下了,可是人还没到常相逢跟前,就被明奕拧了胳膊甩了出去!若不是万幸撞到门上,人应该可以飞出紫芝堂了。 “明鸿远,你敢打我的丫鬟?!”看到湖光惨叫一声晕了过去,海宁县主直接将茶碗砸向明奕,可惜被明奕给躲过了,“是她找死,一个奴才也敢动表嫂!”明奕这声“表嫂”叫的心如刀绞,可是他很清楚,只有认下常相逢这个表嫂,才能消了海宁县主的怒火,护她平安。 常相逢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去体悟这声表嫂里头的心酸跟无奈,顺着明奕的话道,“县主娘娘,如果您对皇上的赐婚没有异议的话,不论我们令狐家身份如何低贱,我丈夫都是明表弟亲口承认尊敬的不能再尊敬的表兄,我呢,觍颜算是您的表嫂,您这么一见面就要赏表嫂耳光的名声若是传遍了整个洛阳城,只怕人家要笑话明表弟了,这男人若是没了名声,只怕比女人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明奕还要在官场上混,如果眼睁睁的看着未来的妻子打了自己的恩人的妻子,只怕不止是个“惧内”的名声了。 “是啊,县主,常氏说的也有道理,她这个虽然出身低些,可是品性没有坏到哪里去,并没有您听说的那些事情,要不我那老嫂子如何肯为孙子订下常氏为妻?”眼见明奕又要为常相逢跟海宁县主将起来,令狐氏忙出来和稀泥,如果现在能将这两位从明家请出去,少活十年她都愿意,而这个常相逢,她发誓再不会叫她踏进明家一步了! ☆、第128章 一百二十九逛街 连姑姑在一旁已经死死拉住了暴怒的海宁县主,她承认常相逢说的都有理,可是这个常相逢说话的神气能不能不要那么气人?“县主,为了明公子您也要忍一忍啊,常氏说到底是令狐家的媳妇,那就是您脚底的泥,跟她生气不值当的,为她伤了县主的清誉不值当的,再说明公子的名声不能坏啊!” 自己这个主子再得王爷的宠爱,可也不过是个县主的位份,宗室里品级比她高的姑娘也不少,如果传出去人没进门儿就掌掴婆家表嫂,整个宗室女都要跟着被骂没家教,那可是犯了众怒了。 见连姑姑拦下了气咻咻的海宁县主,令狐俨也不打算在明家多待了,明奕到现在还时而清楚时而糊涂,海宁县主身份高贵又不讲道理,明家更是一群蠢货,因此劝罢明奕,令狐俨又向海宁县主跟令狐氏告辞,说是家中有事,不好多留。 “行了,你们有事要走我也不留你们了,过几天我们也要进京去了,你们小两口还是新婚呢,你祖母年纪又大了,就不必来送了,”令狐氏巴不得令狐俨他们赶快走呢,连客气话也不说了,直接挥挥手道,“送客。” “我去送表哥,”明奕直接转身率先出了紫芝堂。 “你到现在还没有看明白?这就是你对她苦心的回报?”令狐俨跟明奕腿长步子大,又有私房话要说,远远的将常相逢跟王氏她们甩在了后面。 “不是,表哥,那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一看见她,就会想到相逢,我的心就-”明奕不敢回头去看常相逢,挣扎半天道,“她还好么?你跟她-” “你看呢?你放心,我既娶了她,她就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叫她受半分委屈,所以,明鸿远,你也离她远一些!”令狐俨驻足回眸,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常相逢,“起码令狐家的时候,她比现在开心的多。” 明奕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一身红装的常相逢,以前她说过不喜欢太鲜艳的颜色,头上顶多就是一根木钗,晚上自己翻墙去找她说话的时候,她经常是将长发在脑后一扎,说那叫“马尾”,而现在的常相逢,却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脸上挂上恬净的微笑,随在王氏的身后缓缓的向他们起来,“你别叫她这么活,她不会高兴的。” “这个不劳表弟费心了,我认识她的时日并不比你短,后来又一起做生意,她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我很清楚,她跟着我,会开开心心的过以后的日子,”令狐俨同样在看着常相逢,他知道她一定不愿意呆在这个地方了,现在带她走,才是叫她最高兴的事情,“明家在洛阳算得上一号,可是到了京城就什么都不是了,到了京城之后的路都要你自己走了,就算是再不喜欢那个县主,也要为自己的前程跟亲人想一想,这世上就算是皇上阁臣也没有谁可以随心所欲的。” “表哥,你也喜欢她?”明奕看着转身去迎常相逢的令狐俨,忽然想通了许多事。 令狐俨自然听到了明奕的问话,可是他懒得回答他,现在常相逢是他的妻子,他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没必要向一个不相干的人交待。 “可算是出来了,真是吓死人了,那个县主怎么那种脾气?我活了几十年竟然没见过,”一出明府大门,令狐钿就长吁一口气,“这地方我真是再也不敢来了。” 王氏对对明奕跟常相逢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看到儿媳意兴阑珊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嗔了女儿一眼道,“你才多大就活了几十年?叫我这老婆子可往哪里站?不过幸好这家人要进京城享福去了,”这样不记恩的亲戚,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 “以前我觉得伯母跟二婶儿对我挺好的啊,”令狐钿有些想不明白,跟王氏小声嘀咕着上了前头的马车,而令狐俨扶了常相逢上了后头的马车。 “怎么样?吓坏了没?”一上车令狐俨就关切的打量常相逢的神色,“要不咱们回去吧,铺子时改天再去也行。” “我没事,既然出来了,还是转转的好,母亲跟姐姐都跟着呢,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娇贵,”今天要来明府认亲,常相逢是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现在好了,连海宁县主也见过了,以后的日子就消停了,“我现在的心情跟姐姐一样,幸亏她们要进京了,”说到这儿常相逢苦笑一下,“令狐俨,我跟你说,我现在居然有些庆幸没有嫁到明家来。” “怎么了?忽然说这个?”令狐俨讶异道,常相逢可是个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性子,说好听些是执拗,说不好听是犟,是傻。 “人家说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还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我以前是不以为然的,以为我能挣钱,明奕有本事做做官的话,那些人靠着我们养活,再不喜欢我,又能奈我何?可是我越来越觉得其实我想的太简单了,明家那些长辈-”常相逢摇摇头,如果真嫁给明奕,她估计光家里的事都会累死。 终于有些长进了,令狐俨忍不住伸手在常相逢光洁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别看你现在的婆婆不是嫡亲,其实比那些亲生的还省心呢,祖母又是少见的明白事理,还没有叔伯兄弟婶子妯娌,这样的人家儿可哪里寻去,常相逢你真是个福女,将来我女儿都未必能寻到这么好的婆家!” 这家伙真是经不起夸,常相逢揉了揉额头白了他一眼,“是,希望你女儿以后也我这样的好福气,嫁得你这么一个好男人,开心幸福的过一生!” 看常相逢笑了,令狐俨也跟着一乐,摆出一副肯定的样子敲着扇子道,“不是希望是一定的,有我这么英明的爹爹,我不打听好,怎么可能叫女儿嫁过去?” 真是自怜的无可救药了,常相逢懒得跟令狐俨再逗贫,挑起车帘向外望了望,“这不是去水席楼的路啊,咱们去哪儿?” 见到了憔悴无力的明奕,常相逢的心情乱糟糟的,如果明奕跟海宁县主情深无限,估计她会很心塞,可是这种仇人般的关系,也叫她不安,可这些心事,她没办法去跟任何人讲。便换了话题。 “既然出来了,先到汇宝楼去看看,给你们挑些头面,再去看看有什么新料子,前头的洋货铺子也是咱们家的,等这些转完了,咱们再到水席楼去,顺便在那里吃了午饭-” 活动这么丰富?她只打算去水席楼看看好不好?“你确定把这些逛完咱们中午能赶到水席楼?”虽然令狐家每季都有专人将当季新货送过去给百氏跟王氏挑选,可是对女人来说,更喜欢出来逛逛透透气,亲手从各色货物中挑出喜欢的那种感觉,常相逢不认为进了汇宝楼,绮珍阁她们能够很快出来。 “赶不过去就在福满楼吃点儿,晚上再到水席楼也成,左右出来了,叫母亲跟姐姐都松散松散,她们忙咱们的亲事也累了半个月了,平时又轻易不得出门,”令狐俨说的轻描淡写,他今天带常相逢出来是有自己的用意的:常相逢是他的妻子也是令狐家的主母,常相逢又不是那种安守内宅的女人,那么叫自己铺子里那些大掌柜们认识一下她,也是很有必要的,为了不引起常相逢的怀疑,令狐俨特意选了这个方法。 好吧,自己成天在街上行走,看的多了市面上的繁华,下了工反而想呆在家里,可是王氏跟令狐钿不一样,出一趟确实不容易,“那走吧,听你的安排。” 事情果然如常相逢所料,她们三个从汇宝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烈日当空了,不过因为寻到了自己满意的东西,王氏眼令狐钿的兴致都很高,居然没有人说热,令狐俨看着前头并排走着讨论到了福满楼吃什么的三个女人,无奈的摇摇扇子,叫胡万先将她们挑中的首饰送回府,自己忙跟了过去。 “这就是那天相逢在丛春园做的新菜,我还想着这回吃不上了呢,”令狐钿看着桌上四道西点,满眼惊叹,“这东西不说吃,看着就漂亮,”她挟起一枚桂花茶冻轻轻放在眼里,没想到居然是冻的小冰块,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单这一道就能在洛阳打响名头啊!”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这样漂亮又新奇的东西,就算是味道普通一些,也照样有市场。 “大姐,你说我要将水席楼开到开封怎么样?”常相逢将一杯草莓蛋奶布丁捧到令狐钿面前,示意她再尝尝,“可惜这样的东西我会的有限,不然开个专门卖西点的酒楼。” “这东西好是好,我品着工序也不复杂,贵就贵在材料稀罕吧?这都五月多了还有草莓,”令狐钿生在商家,嫁的也是大商贾,见识还是有的,“开封不像洛阳富庶,不过偶尔一回,还是吃的起的,只是我猜着这东西不难做,有心的人家只怕尝过一次就学了去,回家自己弄了。” 令狐钿的话常相逢深有同感,这些西点本来就不是常相逢擅长的,她会的都是些现代女性在家里都可以捣鼓出来的小东西,拿出来博个关注度还行,靠这个发家那就是看低了古人的聪明程度了,“姐姐说的是,想在开封开酒楼,还得是我们的水席了。” “本来我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专心将一门生意做好就成,小心贪多嚼不烂,再坏了自家的招牌,”令狐俨在常相逢身边坐下,“一招鲜吃遍天的大有人在,咱们在洛阳也不过才开了一间水席楼,你就将主意打到开封去了?” 王氏看着一说到生意就两眼放光的儿媳妇,心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执信说的是,到底咱们这些女人家,帮相公打理好内宅才是最要紧的,执信年纪也不小了,你们现在关紧的就是给我添个孙子来带,水席楼能开几间都无所谓,咱们家里又不缺银子,你的嫁妆其实也不少了,咱们也不是贪媳妇嫁妆的人家儿。” 常相逢被王氏的话说的红了脸,自己跟令狐俨要是能给她生出孙子来,那才叫奇迹呢,不过她现在也只能摆出羞涩的样子红着脸听王氏说完,然后低声称是。 吃完中饭,常相逢她们在福满楼特意安排的雅室里小歇了一会儿,又兴致勃勃的出发了,令狐俨看着精神抖擞的三人,实在想不通这五月天不回家呆在屋里外头有什么好转的,他甚至有些后悔提议带着王氏跟姐姐了,如果只是常相逢一个人,各大铺面走一圈儿,叫掌柜的出来见个礼,现在估计都到了水席楼了。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常相逢一点儿都不同情跟在她们后面的令狐俨,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几条街走下来,连现代半幢百货商场里的商户多都没有,“出来逛逛多好啊,中午母亲明显比平时饭量好了,以后隔个十天半月儿的,我就请母亲出来一次好了,当然,你这个做儿子一定得跟着!叫全洛阳城的人都看见令狐大东家的孝心!” “我又没有得罪你,”令狐俨都不知道要跟常相逢说什么好了,却看她已经奔到绮珍阁里指着放在最显眼地方的那几匹料子,“这个好,上次我过来看这个綀子,太贵了没舍买,伙计说夏天穿着遍体生凉,母亲,叫相公将这些全包了,回去给你跟祖母做衣裳穿!” 倒是先想到自己跟婆婆了,王氏忍不住抿嘴一笑,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自己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媳妇还是知道些人□□故的,不像外头传言的那么不懂事,“这绮珍阁是咱们家的铺子,有好东西怎么会不先往府里送?这綀子做的衣裳我跟你祖母都有了,倒是你跟钿姐儿没有,你们选几匹回去做衣裳就是了。” ☆、第129章 一百三十和睦 绮珍阁的掌柜还记得初被明家大小姐堵在店里的这位姑娘,没想到短短数月,她居然就成了令狐家的女主人?掌柜的抹了把头上的汗期期艾艾道,“小的见过太太,姑太太,奶奶。” 令狐俨倒不知道常相逢还到过自己的绮珍阁,又见她还记着这里的料子,想必是喜欢的,“这东西本来就不多,搁在这儿能买的起的更少,倒不如拿回去直接给姐姐跟你做衣裳穿,剩下的姐姐带回去给嫦姐儿曼姐儿做衣裳就是了,小孩子畏热。” “还是不要了,嫦姐儿跟曼姐儿正长身体呢,哪里能用这样的料子?”令狐钿是个识货的,这綀子年年都是贡品,也不知道令狐俨是如何拿到的,“执信,这料子你公然摆在铺子里-” “无妨,这些都是筛下来的,织户也得吃饭不是?”令狐俨微微一笑,指着令狐钿面前的那匹,“咱们入的这些货,最里头边上有些小瑕疵的。” 原来如此,不止令狐钿连常相逢都懂了,最里头的那点点瑕疵是天意还是人为,可想而知了。 “那还是给弟妹做衣裳吧,我那里穿不着这样的,”令狐钿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王家一大家子呢,自己带回去只怕也不够分的。 “姐姐你就拿着吧,咱们一会儿到天衣阁直接叫人帮着裁了,剩下的就说是执信这个舅舅特意送给两个外甥女儿的,谁要是眼气也简单的很,叫她们娘家兄弟给她们买去,”令狐钿婆家的事情在令狐家并不是秘密,吴妈妈已经当闲话给常相逢补过课了,虽然觉得令狐钿今天的处境跟她的性格有直接的关系,但常相逢还是忍不住发表自己的意见。 令狐俨被常相逢的话给逗乐了,笑道,“相逢说的对,姐姐直管回去给嫦姐儿她们裁着做了,谁要是眼气,就叫她们找自己娘家兄弟要去!”说罢还促狭的朝常相逢挤挤眼,若是令狐钿说出这样话,别说王家的妯娌,就是她那个婆母娘,都能气背过去!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自己穷就看不得别人富的人最要不得了,”有些人看到别人日子过得好了,不是知耻后勇努力奋斗,而是各种打压使绊子不叫别人日子好过,“那干脆只跟比自己穷的人来往就行了,省得给自己找罪受,”说着常相逢冲令狐钿带来的丫鬟道,“我的话你们记住了,如果有人嫌嫦姐儿跟曼姐儿的东西好了,你们就将这话传出去!难道因为怕人说,咱们嫦姐儿跟曼姐儿就要委委屈屈的过日子?” 王氏讶然的看着常相逢,她万没想到这个媳妇居然这么护着从未谋面的两个外孙女儿,这份心意她很感动,可是这做法,“嫦姐儿的祖母也很疼爱她的,平日并不少她什么,太过了反而不好跟姐妹相处。” 虽然知道王氏也有她的道理在,常相逢心里并不是很赞同,但王氏是自己的婆婆,她也不好直接反驳,点点头算是应承了王氏的提醒。 倒是令狐钿,借着出门的机会悄悄拉了常相逢的手致谢,“弟妹的意思我听懂了,以前是我想档左了,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有执信这个舅舅在,我要是再护不住自己的女儿,也枉为人母了。” “我娘也是个软性子,结果呢?我姐叫人卖了,我又成了这个脾气,”常相逢现身说法,“你想叫嫦姐儿跟曼姐儿成哪一种?” 常相逢的身世令狐钿知道的一清二楚,听了常相逢的话不由变色,常巧姑被卖成了令狐家的丫鬟,自己的女儿将来未必不会被送到官家做妾,而常相逢为了生计抛头露面,被轻浮之人叫做“面条西施”,这两个结局她可都不希望女儿遇到,“弟妹的话我会记在心里的,以后还要弟妹多多提点我才是。” 不论怎么样,常相逢传达过来的善意令狐钿还是心怀感激的。 三人又逛了洋货铺子,香料铺子,令狐俨看天色不早了,直接叫人将马车赶到了水席楼,打算晚上饭也在这里解决了。 王氏也想女儿尝一尝这如今洛阳独有的美食,加之出来之前百氏也交待了让她们随意,也没有出言反对,她也是头一次到常相逢的酒楼来,一进大堂,情不自禁的连连点头,“这是比福满楼也不差了,看装饰摆设你也是用了心的。” “这些都是执信的手笔,我做菜还成,外头这些真心不懂,”常相逢可不敢居功,将王氏她们请到暮雨阁,叫人奉了茶后,才退了出来。 这个时间水席楼还没有营业,伙计跟灶上的师傅们都在休息,听说大东家跟二东家来了,都聚到大堂里给他们行礼,古明珠更一脸兴奋,想往常相逢身边凑,又顾忌她现在的身份,只是拿大眼睛盯着她,不敢上前。 “你这个丫头,躲在后头做什么?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没有听你爹跟师兄们的话?一会儿我可是要考你们的刀功的,还有锁住跟少强,谁也别想糊弄我,”常相逢看着自己亲自带的三个孩子,无奈的冲他们招招手,“快过来,师傅有好东西给你们。” “师傅,我们都有好好跟着师兄们练习,董师兄还夸过我一回呢,”锁住跟着常相逢时间最久,亲眼看着自己这位姑姑从半个店儿村儿的外来户一步步变成洛阳城里最有钱人家儿的媳妇,感觉就跟做梦一样,现在其他人他不知道,整个半个店儿村儿没有人不信自己师傅是在龙宫里得过神仙福佑的福女了,“师傅,您做了东家奶奶,以后还会到楼里来不?”他还没出师呢! “你这个孩子,我说了要教你们水席,你们都学会啦?哪个敢出来说他都会了?”常相逢环顾四周,目光从自己的“徒弟”们身上划过,“我用不了几天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不但咱们的上等席面要接着卖起来,我还会搞个比赛,头三名以后会到新开的水席楼里当大厨,听明白了?” 新开的水席楼?董时照他们几个互视几眼,心里都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个个铿声表态,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好好苦练,不叫师傅跟大东家失望。 “好了,今天太太跟姑太太过来想尝尝咱们的水席,我亲自下厨,你们进来给我帮忙,”常相逢站起身,准备往后厨去,给婆婆大姑子显露一番手艺表表孝心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她也真的相信自己的大勺了。 “相逢真的要亲自下厨?在这里?”令狐钿有些为难的看着令狐俨,“这不太好吧?转了一天,大家都累了。” “随她去吧,”令狐俨挥挥手,不在意的道,“就咱们四个人,也不需要做太多的菜,后厨里一切都是现成的,”令狐俨太了解常相逢了,这么些日子不叫她进厨房,只怕心里早长草了,现在进厨房,才是真正叫她透透气呢。 不到半个时辰,八菜一汤就上来了,除了最醒目的燕菜,常相逢并没有再做汤菜,天气太热了,再吃胡椒就是酷刑了,常相逢便将凉菜当了主菜。 饶是如此,这速度跟手艺已经叫令狐钿吃惊了,“这些都是你做的?弟妹真是巧手啊!” “你还没尝过全套水席呢,”晚上这顿没有大鱼大肉,菜品道道色泽鲜艳,跟端上了一帧帧图画一般,“咱们在王家也算是见识不少了,你看看这些,都能当绣样了。” 关键是绣品不是人人要用的,衣裳上没有绣花也照样保暖蔽体,可是厨艺就不同了,令狐钿在娘家时也是娇养大的,吃的见识有,做的水平就没有了,常相逢居然顷刻之间便做了一桌菜了怎能不叫她叹服?尤其是有些菜的搭配她根本就没有见过。 令狐俨也被桌上的菜吸引了,他挟起柠香藕片,“这些菜不是水席里的啊?”她脑子里的主意怎么那么多? “那个是柠香藕片,这个是蜜汁山楂梨丝,我还做了以前龙宫小吃店里的大拌菜,这个粉皮我是跟银耳黄瓜一起拌的,”常相逢一一为三人介绍,并向令狐钿解释道,“原本是想请姐姐尝尝原汁原味的水席的,可是这天气太热,姐姐跟母亲今天也累了,我想着吃些鲜甜爽口的凉菜更舒服一些,只做了四道咱们水席里的热菜,一会儿主食上咱们的浆面条,等天凉了姐姐带着姐夫跟两个外甥女儿过来,我再下厨给姐姐上二十四道水席。” 对令狐钿这样豪富之家出来的人姑娘,更钟意新鲜的,何况今天确实如常相逢所说,虽然难得这么痛快的出来透透气,可是身体却真的累了,比起热气腾腾的汤菜,这样色泽鲜亮令人食指大动的凉菜更能引起她的食欲,而且单这几道菜,常相逢的厨艺可见一斑,她对令狐俨选的这位妻子是完全认可了。 第65节 “怨不得弟妹想着将水席楼开的开封去呢,就凭弟妹这手艺跟心劲儿,我看啊,开到京城去都没有问题,可惜嫦姐儿她们不在,光看弟妹做的菜的卖相,她们也会喜欢吃,”虽然只有四道水席菜,可是令狐钿对常相逢水席的手艺是完全信服了,只是自己今天一天就见识到了八道新菜,再想到家里的被拘养在婆婆身边的女儿,叫她心下黯然。 “这几道凉菜跟咱们中午尝的香蕉草莓一样,都不难做,我教给姐姐身边的丫鬟,叫她回去了做给嫦姐儿跟府上老太太尝尝就是了,”常相逢很有自知之明,她不过是沾了穿越的光,会一些现代的新鲜吃法,若真论厨上的手艺跟基本功,只怕连她的那几个大徒弟都赶不上。 “这怎么好?我不过是随口中说说,夸你菜做的好呢,”令狐钿连忙摆手,各店都有店的招牌,自己学回去,等常相逢真的到开封开酒楼的时候,可怎么办啊?“等你的水席楼开到的开封城,我带嫦姐儿她们去吃舅母的新菜。” 几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微黑了,大家直接到了百氏的福寿堂,令狐钿之前跟弟弟令狐俨的交集很少,感情也是淡淡的,难得这次能跟母亲和弟弟弟媳一同出门,还在外面吃了两顿饭,虽然人挺累,可是心情却很好,觉得跟弟弟弟妹也亲近了许多。 到了福寿堂,令狐钿忍不住把常相逢夸了又夸,在她看来,弟弟改变这么多,完全就是常相逢的缘故,这一天,他可没有少跟她们母女俩儿说话,给自己和母亲挑东西的时候也是毫不手软,只在汇宝楼里选的几套头面,也足有千金了。 儿子对亲生女儿很好,媳妇跟女儿也很亲热,这对王氏来说,比给她买再多的首饰衣料都要强的太多了,她见女儿喜欢常相逢,对常相逢的观感也好了许多,暗道低门娶妇好处也挺多,至少不会跟她摆架子。 百氏耐心的将令狐钿跟王氏将一天买的东西仔细看了,虽然大多还是令狐家的东西,可是被媳妇跟孙女儿这么亲自挑回来,又听她们讲了铺子里的情况,福寿堂里多少年没有这样一家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了,百氏心里挺高兴,看向常相逢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亲切,“相逢就挑了几匹料子?怎么没好好选上几样首饰?你们这些小年轻正是打扮的时候,再说了,你如今可是咱们令狐家的大奶*奶,打扮的精致些,也是府里的体面。” 呃,自己还是这个责任,常相逢有些挠头,“不是媳妇不想挑主要是成亲的时候相公送了不少,祖母跟母亲又赏了极好的,那些我都戴不过来了,再买回来也是存在匣子里,还不如叫用得上的人挑了去,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不过我给嫦姐儿她们挑了几支发簪,还有谷兰跟友梅。” “对了,谷兰的病怎么样了?可要紧?”如果不是因为王谷兰病了,她还想请那两位小姑娘也一起出去转转呢,毕竟答应了人家。 “晚上洗了头没擦干就睡了,偏巧还开着窗,就冒了风,只叫着头疼,不敢直身儿,大夫叫好好养几天,”提起王谷兰的病情,百氏也一脸无奈,这行李都收拾好了,人却病了,而且病的还挺蹊跷。 “那我一会儿跟姐姐一起过去看看吧,”常相逢也没没吹干头发引得偏头疼的经历,可是没有王谷兰这么严重,难道古代的小姐们娇气些? 这王谷兰是王家准备送给令狐俨的姨娘,在准备离开的时候病倒了?百氏觉得挺有意思,她看了看木然不为所动的令狐俨跟一脸关切的常相逢,“你也累了一天了,想看明天再去吧,谷兰这样子,只怕这次没办法跟钿姐儿一起回去了,过些日子她病好了,再叫人送她回去便是了。” ☆、第130章 一百三十一都病了 比起王谷兰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百氏更关注的是今天常相逢跟令狐俨在明家的情况上。 “没想到这京城里的贵女真是跟咱们寻常家的闺女不一样,啧啧,以后奕哥儿也是个可怜人,”岳家的提拔是好受的?以后明奕只怕难振夫纲了,尤其海宁县主的脾气明显跟一般姑娘不一样。 “可不是么?今天可吓死我了,那个县主人还没嫁过呢,竟要打婆家的下人了,母亲您也不是没见过,明家那婆媳两个,根本没被人家放在眼里过,一点儿长辈架子都端不起来了,”王氏垂头不语的常相逢一眼,将话题转到明家人未来不被看好的待遇上,常相逢已经是令狐家的媳妇的,她跟明家之前的关系,最聪明的作法就是当它完全没有发生过。 “委屈你了,早知道就不叫你跟着执信过去了,没得跑过去填坑,”百氏叹息的看了常相逢一眼,“天儿也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跟执信回去歇着吧。”事情完全不照着她的心意走,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这个常相逢是个知恩守礼的,经过这件事,能跟明家彻底断关系,好好跟孙子过日子。 “是啊,快回去吧,相逢陪了我们一天,指定累了,快回去歇着吧,”王氏附和道。 回到芳时院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衣裳,常相逢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舒服的倚在床边上让飞雪跟她擦头发,口里装作无意的对令狐俨道,“咱们在屋里摆张竹榻吧?我靠在床边擦头发不方便。”天气越来越热,她实在不想跟令狐俨同床共枕了。 这丫头,令狐俨心里暗笑,回头冲玉板道,“葛巾呢?叫她明天开库房找张榻子过来。” “是,奴婢回去就跟葛巾姐姐说,”玉板曲膝应道,今天一天葛巾跟姚黄都缩在屋里不肯露头,晚上令狐俨他们回来,那两位也不像往常一样往前冲,而是将服侍的活儿推给了自己跟魏紫,玉板还没弄明白她们打什么主意,“葛巾姐姐不舒服呢,今天没上来。” “呃,跟宁心院说了没?叫王妈妈给请个大夫,”令狐俨随口吩咐道,“对了,你去叫她好好歇着,将院子里的账目跟钥匙拿过来给奶奶。” 王妈妈是王氏身边的管事妈妈,平时丫鬟们的人事都有她来安排。 现在常相逢努力改了进屋就叫人出去的毛病,听到令狐俨也这么吩咐,也不能直接拒绝,一直挨到令狐俨洗漱出来,丫鬟们都出去了,才问道,“你做什么呢?我收你的账目跟钥匙做什么?” “你说呢?是你令狐家的大奶奶,不说芳时院的账目跟内库钥匙,就是接手整个令狐家的中馈,也没有敢说什么?”令狐俨知道不能逼常相逢太紧,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希望她能早些一接手,就这么一直游离在令狐家之外,从内心一直不肯接受令狐这个姓氏,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才有进展?“中馈你不接,母亲年纪还不算老,也愿意帮帮你,可是你是芳时院的女主人,难道咱们的院子也叫我以前的丫鬟管着?你不觉得不舒服?” 有什么不舒服的?我过我的你过你的,我又不打算花你的银子?葛巾再强也是个丫鬟,还敢克扣我的吃喝?常相逢心里不以为然,可是也知道如果做为芳时院的女主人,大权旁落到丈夫以前的丫鬟手里,说出去是件搞笑的事,“好吧,我知道了,不过我没功夫管,可不可以交给吴妈妈帮忙?” “那是你的事情,你是家里的大奶奶,自然也要有自己的班底,看着谁忠心可靠,提拔上来帮你就是了,只是不要被下人拿住了就成,”看常相逢没有跟自己拧着,令狐俨也就基本满意了,左右他又不是不在家,真有人耍心眼儿,他抬抬手也就收拾了。 歇灯就寑,常相逢却一时无法入眠,上午的事儿又浮现在眼前,想想冲动的明奕,常相逢一阵儿头疼,半天叹息一声道,“你说明奕这个人怎么就长不大呢?” 她确实还在想这些,令狐俨也跟着轻叹一声,“明奕活的太顺遂了,以后慢慢就会好了,这么跟县主死仇一样,对他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海宁县主也不是什么好鸟,明奕因为她毁了自己太不值得了,希望他不要想不开,”常相逢现在没有立场再去劝明奕了,只是叫她祝福他们也不太可能,尤其是对于收拾过她的海宁县主,如果诅咒有用的,常相逢直接去白马寺烧柱头香,求佛祖保佑梁海宁断腿毁容。 “你也不必这么忧心,等他进了东宫,真正入了仕途,会很快长大的,咱们这位表弟已经光祖耀祖了,下来就要忧国忧民了,”令狐俨轻笑道,虽然他没有入仕,可是从十四岁起,不止要跟商场里的老江湖打交道,还要跟官场里的各色宵小打交道,对到永安官场知之甚深,相信明奕如果想站的稳脚跟,会不得不迅速成长起来。 “你说说,如果他跟海宁县主过得个乱七八糟,咱们这牺牲是不是就是一场笑话?”常相逢转头看向躺在里侧的令狐俨,微黄的烛光下这家伙帅的叫人睁不开眼,“我觉得当初你真该入官场的,就凭你比筛子还多的心眼儿,肯定能够左右逢源官至六部。” “哈,你是想说我老奸巨滑?还是面厚心黑?”令狐俨伸手拨开常相逢沾在颊上的发丝,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点了点笑道,“想在永安官场混下去只能屈能伸就行了?丫头,你想的太简单了,明奕碰上几次壁,抱负不得伸展的时候,就会明白的,你放心,有东瓯王护着,他的路要比那些寒门学子顺的多。”永安的官场里没有几个官员是将民生疾苦放在首要位置的,那些熟读坚贤书的文人们,想的更多的是争权夺利,明奕在那样肮脏龌龊的地方,想生存下去,只有将自己染黑才行。 “我又没有做过官,自然不知道官场是什么样子的,”自己真是想太多了,又不能替他走后头的路,而且常家几辈子没有出过当官儿的,常相逢从小到大最大的干部就是学习委员,对如何混仕途顶多就是在书里看到的纸上谈兵一下,也不好在令狐俨面前露怯。 她不好意思跟令狐俨对脸躺着,装作不经意的将身子转到床外,静静的想自己的心事。 里侧的令狐俨自然感到了常相逢的躲闪,深深的看了一眼常相逢依然瘦削的背影阖上眼睛,有道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常相逢担心的永远都是孩子般稚嫩的明奕,而不是少时就沉浮商海的自己,这让他心里有些难过。 今天带常相逢去明家行礼一定是会遇到明奕的,这一点令狐俨是一早就料到的,他之所以依然选择带着常相逢到明家去,就是希望常相逢跟明奕都能认清楚现实,他们永远都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至于海宁县主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令狐俨冷冷一笑,自己府上祖母百氏经营数十年,别说是县主,就算是公主也休想打探出消息去,看来今天他们到明家见礼的事情,只会是从明家走漏了消息出去,有人又想借海宁县主的手对付常相逢了。 “你说公子叫我交账本跟钥匙?这不可能?”葛巾还在装病中,为的就是希望令狐俨从侧面知道自己现在在芳时院并没有得到常相逢的倚重,甚至因为怕令狐俨为难,受了排挤也隐忍不发,委曲求全,万不想到得到的却是这么个消息。 玉板看着葛巾头上的红布条子,心里暗笑,“公子知道姐姐病了,吩咐叫外院儿给姐姐请大夫呢,不过也交待了说是要你将咱们院子的账册跟钥匙都交给奶奶,姐姐你起不来床,不如拿给我叫我帮你送过去吧,省得奶奶派身边的奶奶来要,大家都不好看。” 葛巾就是凭着掌着这些,才坐稳了令狐俨身边第一人的位置,现在没了这些,看她还凭什么在大家威风? “不必了,我去给夫人送吧,里头有些账记的乱了些,我得当面跟奶奶解释呢,你来回学着也说不清楚,”葛巾现在真的是头开始疼了,缓缓的倒在床上,“我看奶奶也不会急于一时的,能我好些了就给奶奶拿过去。” “葛巾姐姐怎么样了?”笑书挑帘进来,走到葛巾床前关切的问道,“奶奶问我是不是冒了风?叫厨上先给你做碗酸辣汤发发汗?”说着又看向玉板,“玉板姐姐,大夫怎么还不来吧?” “不要是些小病儿,哪敢劳动笑书妹妹亲自跑一直没我躺一躺就没事儿,这大清早儿的,大夫也得吃饭不是,玉板已经去跟王妈妈说了,半晌儿应该就会来了,”葛巾强撑着坐起身,客客气气道。 见葛巾还能跟自己说话,笑书也就放心了,“那最好啦,奶奶说姐姐病了就好好歇歇,前阵子估计姐姐也受累了,”见葛巾点头致谢,又道,“还有一件事儿,奶奶说想在屋里摆一张凉榻,公子爷说库里有,叫奶奶挑一张去,奶奶叫我过来跟姐姐拿钥匙。” 笑书的话音儿没落,葛巾一口老血差点儿喷了出来,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就这么惦记着公子爷的私房?要在屋里摆凉榻,好好的卧房那么大的床摆榻做什么?外间没有么?这是变着法儿逼自己交钥匙啊,“我知道了,一会儿我给奶奶送过去,库里的东西太多,我陪着奶奶过去选吧。” “她不给?病着还要陪我去选?”常相逢讶异的看着笑书,搞不明白葛巾是要做什么?自己不过是想要在屋里添张小床好跟令狐俨分床睡罢了,这里居然跳出了只拦路虎。 吴妈妈的脸登时就黑了,“这个死丫头,这是不肯放权啊,”她冷冷一笑,“奶奶,您看-” 被吴妈妈这么一提醒,常相逢也回过味儿来了,她不是令狐俨真正的妻子,没有一定要掌了芳时院大权的意思,可是葛巾不知道啊,人家估计是变相跟自己叫板呢,常相逢无奈的挠挠头,又不能跟葛巾说实话,可是就这么拿着正房奶奶的款儿收拾她,常相逢又有些做不出来。 见常相逢迟迟不说话,吴妈妈有些急了,就算是常相逢出身不好,见识少,可她现在是令狐家的大奶奶,怎么能叫一个丫鬟随手拿捏住呢?她冲笑书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才低声道,“奶奶还没跟爷圆房?” 因为洞房夜两人没圆房,吴妈妈对两人的房事就格外留心了,每天早上起来两人的床铺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哪里像新婚夫妻睡过的?吴妈妈认为这也是常相逢面对葛巾的挑衅无力反击的症结所在,做为常相逢的心腹妈妈,曾经的教养嬷嬷,吴妈妈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跟这位主子谈谈了。 啊?常相逢还在纠结要怎么跟葛巾不伤和气的各自为政呢,没想到吴妈妈一颗炸弹就丢了过来,“妈妈怎么问这个了?多不好意思,呵呵。” 如果这是自己□□的小丫鬟,吴妈妈指定都拧上去了,有这么不长心的么?“奶奶你是要做什么?!难道?”令狐俨有毛病?吴妈妈瞬间被自己的想法给惊着了,再想到令狐俨已经二十二了,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奶奶,您-” 看着面色苍白同情的看着自己的吴妈妈,常相逢有些摸不着头脑,“妈妈怎么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我跟相公那个事儿你不必操心,我们自己有数的-” 怨不得公子愿意娶一个成天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姑娘了,吴妈妈看着一脸不在乎的常相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只有这种没娘疼的闺女,才不知道这里面的要紧,“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不说这事儿了,奶奶您放心,这件事儿会烂在奴婢肚子里,一定不会往外说的,”转念之间,吴妈妈后怕起来,自己一个做奴婢的知道了主子的暗病,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了。 难道成亲前夜常家姑奶奶没跟她讲过洞房要做什么?还是这位奶奶城府太深,知道令狐俨有毛病还嫁过来,为的是这令狐家的万贯家产? “我信得过妈妈,只是不要叫外头那几个知道了,这种事儿传出去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常相逢对吴妈妈还是挺信任的,她唯一的孙子是自己的徒弟,自己对马少强也不坏,吴妈妈也没有必要害自己。 “奴婢知道,她们几个年纪还小,不懂事儿呢,以后奶奶房里有奴婢看着呢,”听常相逢说信得过自己,吴妈妈只差没有指天为誓了,“不过奶奶到底是这芳时院的主子,葛巾那丫头这么跟奶奶叫板奶奶准备怎么做?” “妈妈我问你个事儿,相公身边那几个丫鬟,我看长的都不错,是不是他的通房丫鬟啊?”常相逢对葛巾的态度还要取决于葛巾跟令狐俨的关系,如果人家是那啥啥的关系,自己还是往后站站吧。 吴妈妈都被常相逢问的都快哭了,这闺女除了会做菜,其实是傻的吧?“奶奶,葛巾几个都是黄花闺女呢,阖府都知道公子爷不近女色的,”现在她终于知道令狐家这位公子为什么不近女色了,可怜的令狐三房,这是要绝嗣啊! “噢,原来是这样,那妈妈帮我分析分析,相公是准备拿葛巾她们做什么呢?葛巾也不小了吧?”常相逢回忆自己看过的小说,这种大丫鬟好像就是做通房,当姨娘,还有嫁管事吧,“相公是准备将她们嫁给外头的管事?” 自己又碰不了,不嫁到外头还能做什么?吴妈妈嘴里发苦,颔首道,“那几位姐姐好歹服侍公子一场,想来以后公子会为她们寻个好去处。” “我知道了,我想想啊,”既然葛巾不是姨娘的后备军,跟令狐俨又没有暧昧,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常相逢猛然想起令狐俨昨天说的话,真是现世报啊,自己拿不住芳时院的主管权,连张竹榻都取不出来。 “奶奶,若是这次被葛巾给压下了,以后这样的事儿只会越来越多,外头老太太跟太太也看着呢,”不论常相逢为什么嫁到令狐家里来,只有她坐稳了女主人的位置,服侍她的人才会有好日子过。 “吴妈妈你亲自去接给葛巾看病的大夫,跟大夫说,若是葛巾的病一时好不了,就叫她回自己家里好好养病,病好了再回来,”常相逢微微一笑,她是主子,就明着整那个葛巾,谁还能来咬她?竹榻她是要定了,每天跟令狐俨睡在一张床上,连翻个身都不敢。 “奴婢明白了,府里给下人们瞧病儿用的是回春堂的卫大夫,奴婢在这府里的时候就跟他打过交道,知道怎么说,”葛巾是太太挑出来的,奶奶看重,病了叫回家好好养病,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叫葛巾回家了?”福寿堂里百氏听完安嬷嬷的回报,微微一笑,“这丫头从来都不是那种肯吃亏的性子,也怨葛巾不长眼,久占为王啊!” “可不是么,一个奴婢再怎么得主子倚重,也不能忘了身份,奶奶再小,也是主子,”安嬷嬷话说的极漂亮,顺便也表了下自己的忠心,“不过奴婢还以为奶奶脸皮儿薄会忍下来呢。” 想到常相逢的作派,那可是连令狐氏都敢顶撞的,若不是自己以前可怜她的身世,又看重她的手艺,一向以礼相待,只怕她也不会跟自己这么好声气,“一个丫鬟罢了,敢跟主子耍心眼儿收拾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愁的是啊,她成亲没几日就收拾夫婿房里的丫鬟,压根儿是她根本不在乎!” 如果常相逢心里有自己孙子,葛巾有了不对的地方,就算是要给令狐俨留个宽仁的好印象,常相逢也不会这么沉不住气的直接将葛巾给撵回去,这么无护顾忌,还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将令狐俨放在心上过。 安嬷嬷没有听明白百氏在为什么发愁,只能干巴巴的劝慰,“奴婢瞧着奶奶挺和顺的,就像以前老太太说的,她生活不易,刚强也是情势所迫,以后有咱们令狐家护着,日子过的舒心,脾气自然也软和了。” 作者有话要说:事业在后几章哈!大家周末快乐! ☆、第131章 一百三十二内务 令狐俨人未到芳时院,就看到姚黄挎了个小包袱往外走,不由驻足问道,“做什么去?” “见过公子爷,”姚黄曲膝见礼之后眼眶不由红了,“今天葛巾姐姐病了,奶奶叫人将奶奶送回家去了,我看姐姐走的时候匆忙,有些正穿的衣裳没带走,趁着这会儿不忙想给她送过去。” 葛巾病了早上令狐俨已经知道了,没想到居然病的这么重,“那你去吧,叫她好好养着,你闲了也多去她家里看看,缺什么回来只管跟奶奶说。” 看着令狐俨越走越远的背影,姚黄一阵儿茫然,她是特意踩着令狐俨回来的点儿出了院门儿的,为的就是告个“巧状”,可是看令狐俨的样子,显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看来这一招儿没有多少用处了,姚黄加赶脚步向二门而去。 “你就不能等一天么?这么急不可耐?”令狐俨有些不悦的看着正在指挥着几个粗使婆子摆放贵妃榻的常相逢,“怎么挑了这张?这种榻子躺着怎么会舒服?你想摆到哪里?”常相逢急切的样子太扎眼了,早知道这点儿面子都不给自己留,令狐俨觉得自己就不该说什么叫她管内院的话! 自己的内库里有什么令狐俨心里还是有些数的,眼前这张青鸾牡丹团刻紫檀贵妃榻也太窄小了些,他个头高,这要是天天在上头过夜,简直就是一桩酷刑。 “我准备放在屏风后面,太大了更衣的地方就小了,反正我也是闲了躺躺,不用那么大的,”常相逢不好再搬架屏风进来将卧房隔成单间了,所以才特意选了张小榻放在更衣的屏风后,晚上睡觉的时候跟令狐俨也算是有一“墙”之隔了。 “将这张榻给搬回去,去将库里的那张黄花梨的玫瑰榻搬过来,就放在那边靠墙处,”令狐俨根本不理会常相逢的解释,直接吩咐婆妇们将紫檀榻搬走。 “你这是做什么哪?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常相逢凑近令狐俨,笑眯眯的扶了他的手臂轻声道。 知道在人前跟自己装亲密了,还算是有点儿进步,令狐俨弯下腰同样亲密的在她耳边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打算,可是我怎么能叫你一个姑娘家睡那里,那玫瑰榻是给我准备的。” 好吧,既然令狐俨自己选择了,常相逢也不跟他争竞,毕竟自己是个女人,床上有帐子好一些,“今天葛巾病了,我请大夫过来给她看过之后,送她回家养着了,等她好了再让她回来。”自己送走了葛巾,自然要跟令狐俨报备一下。 “我刚才遇到姚黄了,说是给葛巾送衣裳,”令狐俨点点头,满意的看着常相逢,“这就对了,这个院子你是女主人,总不能连个月钱都叫丫鬟们去宁心院里领,还有,祖母不是说叫咱们在院子里开个小厨房嘛,房子尽有,你自己选个地方,厨上的人你也随便挑,不行的话叫明珠进来伺候着。” 叫古明珠进来?那自己当初为了收这个徒弟忽悠古师傅的话不成空气了嘛?“小厨房的事儿晚些日子再说吧,明珠在水席楼挺好的,我不教她也可以跟着其他师兄们学些手艺,若是叫她进了内院,难道还要叫锁住他们也跟着进来?” “嘁,你这丫头,是想着什么时候去水席楼吧?”令狐俨微微一笑,他是摸准了常相逢的脉了,现在就算是给个钱庄给她,也不可能将她留在内宅里。 “还是相公了解我!”常相逢顺手送了记马p给令狐俨,“你今儿不也听了,我还准备给董时照他们几个考试呢,总不至于叫我这个师傅骗人,将来还有什么威信镇得住楼里的人?” “你今天才说考试,难道明天就要考?咱们成亲才几天功夫?我不是说了,等一个月之后你再到水席楼去,”令狐俨可不想常相逢到水席楼去,现在他只要回芳时院就能看到常相逢,可若是常相逢去了水席楼,只怕等到晚上打烊的时候才能看到她了。 难道古代也有蜜月这一说?还一个月后?“哪用那么长时间?难道你要等一个月后才去铺子里?不是吧?等你去了铺子我一个闲在院子里做什么?”常相逢据理力争。 就是因为自己太忙,才不想她也一样啊,令狐俨看着常相逢不满的样子,思忖道,“这样吧,十天以后给你那几个徒弟们考试,至于你嘛,怎么也要将这院子里的事儿给理顺了,这样你要出门儿,祖母跟母亲才不会说什么。” “理顺的意思是什么?我瞧着现在就挺顺的啊,”常相逢狐疑道,“你以前不也住着嘛,以前怎么样现在怎么样就好啦,我的事就交给飞雪跟吴妈妈就行了。” “你嫁进来之前,吴妈妈没教过你为人妇要做什么?”令狐俨索性跟常相逢好好理论理论了,如果常相逢一直这个样子,自己的院了非乱了不可,“这芳时院也是因为咱们要成亲,才特意收拾出来的,并不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常相逢答应了令狐俨不能再说结婚一年就分了的话,可她从前没想过帮令狐俨管院子,今天也是在葛巾遇到了阻力才想着给她点儿教训,但没想过真的一家独大,管一个院子她不是拿不下来,关键是没那意识也不觉得有那必要,“我不是说了嘛,萧规曹随,一切都按你以前的安排来,葛巾以前是你的大丫鬟,她病好回来了,你的事情还交给她,嗯我的意思不是我不管,我接过来,但是再交给她,算是我派给她的,我这边儿交给飞雪,揽总儿就交给吴妈妈,至于账目,每月我算一次就行了,这样不行?” “昨天我叫你收账本儿跟钥匙,葛巾就病了?你没想法的话,会送她回家养病?姚黄又怎么特意挑我回来的时候去给葛巾送衣裳?葛巾身边可是还有一个小丫鬟伺候着呢,连东西都给她理不齐?”明人不说暗话,令狐俨也不跟常相逢兜圈子了,“我再问你,这芳时院多大?下人一共有多少?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第66节 令狐俨十四岁就在商场上行走了,葛巾跟姚黄玩的这一手并不高明,虽然他也想理解一下葛巾,可是主是主,仆是仆,敢跟主子玩心眼儿的下人,还谈什么忠心?没了忠心,再聪明再能干又如何? 原来令狐俨不在院子里,什么事儿也瞒不过他啊,常相逢往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能跟葛巾说什么?说我们根本不存在利益冲突?人家求上进我也不能拦着啊,这芳时院呢,我其实也看过了,是个四进的宅子。穿堂三间各带两个耳房,正房五间各带一个耳房,下人住在后头的罩房里,”说到这儿常相逢心里骂娘了,他们两个人,占了几十间房子,院子里还有个小花园,“至于下人有多少,我没顾上问呢,反正你也没有姨娘跟通房啥的需要给我敬茶,我也没往心里放。” “这些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左不过几十号子人,我明天就叫他们进来我见见,”院子里有吴妈妈这个宝,上头还有管家的王氏,常相逢倒没有太害怕,立马向令狐俨保证,“你放心,两天之内我一准儿将这些人都认全了,不过我再说句话啊,咱们两个,八个大丫鬟再加上伺候她们的小丫鬟,还有院子里的粗使丫鬟,你不觉得多了些?” 按常相逢的算法,这些人简直可以上一天班歇两天了,太舒服了些有没有?她们的月银常相逢不用出,可这样的也太浪费人力了,“其实咱们两个人,四个就差不多了,你又不常在院子里,将来我也要出去的,带着燕儿就行了。” “芳时院既然交给你了,规矩就由你来定好了,你觉得人多了就往下裁,”不论常相逢准备做什么,只要她肯做,令狐俨就无条件的支持,“葛巾跟姚黄,确实是服侍我多年的老人儿,可是,”他微微顿了一下有些赧然道,“我说过不喜欢身边那么多人的,也从不叫她们贴身伺候-” “我明白,我明白,”令狐俨的夜生活常相逢没有兴趣知道,连忙打断他道,“那就简单了,玉板跟魏紫年纪小些,又是家生子儿你的脾性府里的规矩最清楚不过,我叫她们带带飞雪她们几个,至于葛巾,既然病了,就多歇歇,她也十□□了吧?你帮她相个得力的管事嫁了,再送副不错的嫁妆也算是主仆一场-” 见常相逢这么灵醒,令狐俨禁不住笑了,调侃道,“你才嫁过来几天就打发我身边的大丫鬟,不怕人家说你闲话?” “你觉得我是怕人说闲话的人?说了又如何?又不会长到身上,知道我不容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想往你跟前凑的时候,也得动动脑子,”常相逢秀眉一挑,回敬道,“如果你不打算升她当姨娘,咱们就这么定了啊,你可别后悔!”、 她居然拿这个逗自己?令狐俨不由抚额,“我若是想叫她当姨娘,还会等到现在?你只管按自己的想法办吧,叫我看看你的本事。” 因为有了令狐俨的承诺,理顺了芳时院就可以到水席楼去,常相逢第二天一大早就将吴妈妈叫来细细商量了,又将芳时院的花名册从姚黄那里要了过来,一一对着名字将人跟工种认清楚了,勉励了几句,又叫飞雪赏了,直到半晌儿才算散了。 姚黄一直提着神儿呢,等了半天没听见常相逢说葛巾跟自己的差使,看常相逢准备回屋,有些急了,“奶奶,我跟葛巾姐姐还没有差使呢!” “葛巾病了怎么能领差使呢?等她养好了再说吧,姚黄你是公子身边的老人儿了,除了葛巾就数你资格老了,我想着吧,这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就交给你来教导了,好好提点她们如何做活计,你年纪也不小了,昨天公子还跟我说起你跟葛巾的前程呢,你们有什么打算么?” 常相逢看着堂下站着的漂亮丫鬟,小丫鬟求上进的心思她不好诟病太多,可是令狐俨显然没有收了她们的心思,自己提醒一二,也算是不叫她们以后走了歪路,大家都不好看。 说起自己跟葛巾?姚黄的心整个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暗恨葛巾病的不是时候,自己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不知道公子是怎么交待的,其实奴婢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只想着能服侍好公子跟奶奶,奴婢一家在令狐家做了几辈子了,老太太也是看奴婢一家历来忠心,才特意将奴婢给了公子-” “你说的是,我也是知道你是令狐家的忠仆,人又聪明能干,才特意叫你去教小丫鬟的,你一定要将你的忠心跟机灵全教给那些小的才行,这样以后公子跟我身边才不会缺人用啊,”居然跟自己摆资格了,常相逢看向姚黄的眼神满是赞许跟肯定,只差没夸她是中国好丫鬟了。 “可是那些小丫鬟来的时候都是嬷嬷们调/教好的,奴婢-”难道自己以后不能再到令狐俨跟前,而是成天对着一群小丫鬟? 吴妈妈见姚黄一直在这里夹缠不清,上前一步道,“姚黄姑娘也是打小丫鬟做起来了,府里嬷嬷只是教一些大体上的规矩,每位主子的爱恶脾性可是要等分了院子才能跟着上头的姐姐慢慢学,飞雪她们几个奶奶已经交给玉板跟魏紫了,叫她们带带,你是公子身边最倚重的,自然要比她们多担待些,辛苦一些是不是?” 姚黄还要再说,可是常相逢已经头也不回的进屋去了,她愣愣的在正堂内站了一会儿,终是没敢进去再缠常相逢,一跺脚出去了。 ☆、第132章 一百三十三探病 等常相逢在屋里换了衣裳,又拿了给华姨娘,王谷兰和张友梅挑的礼物从屋里出来,看到吴妈妈守在门边,有些奇怪,“妈妈有事?”吴妈妈现在是芳时院的管事妈妈,自然不用再做守门的事情。 “燕儿刚才跟我说,姚黄出去了,”吴妈妈在常相逢身边轻声禀道。 “随她吧,只要她不敢往我的茶里下毒,其他的我都无所谓,”常相逢摆摆手,叫了玉板跟碧鸳跟着,出了芳时院。 华姨娘没想到常相逢会到她这里来,常相逢人都进了屋了,她脸上的讶然还没有褪去,“你怎么过来了?” “相逢见过姨娘,昨天我跟相公陪着母亲跟姐姐到明府去了,回来的时候在咱们的铺子里转了转,给大家挑了些东西,这是姨娘的,今天叫我送了来,”常相逢叫丫鬟将给华姨娘挑的首饰跟布料放到华姨娘面前的桌子上。 “这些东西我都用不着,你还年轻,你拿去用吧,”华秋霜在装首饰的匣子上扫了一眼,淡淡道。 令狐俨跟生母的关系常相逢不好打听,也不好直接问令狐俨,据她看到了,就是这对母子并不亲近,可是她要在人前做个好媳妇不是?按吴妈妈所说,就算不到姨娘婆婆跟前立规矩,可是适当的敬重一下,丈夫只会欢喜的,“这是我跟执信特意给姨娘选的,姨娘看看再说,执信说我年纪小,长的又单薄,珍珠头面撑不起来。” 匣子里是一条黑珍珠项链跟跟一对黑珍珠耳坠,浑圆的珠粒颗颗有指腹大小,在阳光下居然泛着浓紫色,饶是心如止水的华姨娘,在这些华美罕见的黑珍珠面前也微微失神,而身边的梨风跟杏雨已经轻叹出声。 因为不摸华姨娘的脾气,常相逢也不好太过热情,又拿过特意给华姨娘挑的那两匹水蓝色的綀子,“这也是咱们铺子里的,执信说放在铺子里也没有几个识货的,不如叫家里人都分分呢,这料子轻薄透气,夏天穿着凉快,姨娘叫针线房给您做两身夏衣穿。” “这料子我收下了,只是这个你拿回去吧,你戴不着,就给太太拿过去,我成天在院子里,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华姨娘叫梨风将料子收了,却将黑珍珠首饰还给常相逢。 常相逢已经看出来华姨娘很喜欢这珍珠链子和耳坠了,如何肯拿回去,“姨娘收着吧,太太那里也有呢,虽然姨娘不需要出去应酬,可是咱们园子里景致也算是洛阳城中一绝了,姨娘时常出去转转,透透气比老闷在院子里强不是?”说着她看了一眼隔壁的书房,“我看姨娘也是个爱书画的,我虽然不懂这个,只听人说过,这画画光对着图谱临摹是不成了,还得出去走走写生才成,姨娘您多走走,多看看,或许会有些体悟。” 华姨娘自生下令狐俨之后,儿子就被百氏抱走了,抱走令狐俨的是他的亲祖母,华秋霜没有立场说不,可是失子之痛却是刻在心里了,之后她被百氏送到了白园之中静养,轻易没有出过园子,直到令狐俨十四岁,她才见到亲生儿子,可是已经长成少年的令狐俨再不是当初在她怀里的温软婴孩,令狐俨跟她不亲近,而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多年不见的儿子相处,加上十几年的孤闭生活,养成了她沉默的性子,就算是百氏年前发了善心将她接回府中,她的生活跟在白园时也没有什么两样。 至于眼前这个儿媳常相逢,她从梨风跟杏雨那里只听说是个穷家女儿,靠手艺开了个小饭馆,华秋霜自己出身无法诉诸于口,自然也不会挑剔儿媳的出身,不过心里对常相逢还是没有抱多少希望,以为她不过是像外头人所说的,因为进过龙宫跟仙子学了一手世间没有的好厨艺,才会被令狐俨看中娶进家里,可现在常相逢能到她的安华院来,还在劝自己出去走走,倒叫华姨娘有些愕然。 “奶奶懂画?”华秋霜看着书房里的画案,一幅常相逢只要点头,她就立马请常相逢画上一幅的样子。 “画画我还真不会,这个得有老师教,还要自己有天赋肯下苦功才成,不是谁都能会的,”常相逢那一世也就学习了,什么少年宫艺术班的从来没机会上过,“不怕姨娘笑话,我连毛笔字都写不太好呢!不过我认得字,也会算账。” 原来是这样,华姨娘颔首道,“奶奶的身世我也听说过一些,能这样已经是不易了,像我这样的,倒是琴棋书画了,可是我宁愿不会这些,”她从小在青楼里学的全挂子本事,不过是为了卖个好价钱罢了。 “琴棋书画都是些修身养性的学问,本身没有什么错,只是看用在哪里。为了什么罢了,”常相逢知道华秋霜的出身,自然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接口道,“现在姨娘不是就用它们来消磨时光?” 听常相逢驳她的话,华秋霜倒没有多计较,失笑道,“是啊,琴棋书画没有错,我也是靠了这些才有了今日的富华富贵,以后奶奶只管孝顺好太太,我这里就不必分心了,我现在挺好的,很知足,”当初若不是夺得花魁,也不会被令狐程宣看中花了千两纹银买了下来,使她不至像其他姐妹一样成为那些男人只要扔下银子就可以欺辱的苦命人儿,想想这些,华秋霜觉得自己已经是很幸运了。 见华秋霜不再跟自己说话,常相逢也不好多留,又问了几句起居,便起身告辞了,出了安华院的门,笑书有些忍不住道,“奶奶,那位到底是咱们公子的生母,您-” 笑书几个跟着常相逢快一个月了,因为开始常相逢对她们没有多少要求,所以这四个人常相逢还基本满意,飞雪管梳妆跟首饰,白鹿管衣裳,笑书懂茶道心也细,吴妈妈就叫她跟在常相逢身边,而碧鸳,则管了常相逢在令狐家的月银之类的,燕儿年纪小,常相逢不忍心使唤她,就叫她跟着吴妈妈了,以后自己往水席楼的时候还是要带着燕儿,她年纪小些,出入也少些忌讳。 “姨娘是公子的生母,咱们自然要敬着,可是也不能一味儿往上凑,扰了姨娘的清静,”华姨娘不愿意跟自己多聊,常相逢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了,她还真怕华秋霜爱屋及乌过于关注她这个冒牌媳妇了,“姨娘怎么舒服,咱们怎么来就是了。” 就算常相逢是真的儿媳妇,她也不会一味的贴上去跟华姨娘搞好关系,这华秋霜一看就是不愿意跟人多打交道的,性格既定,她何必去叫人为难? 常相逢几个还没有臻玉阁,就闻到冲鼻的中药味儿了,常相逢眉头微蹙进了院子,就看到正屋外一干子丫鬟守着,忙上前道,“谷兰可是不太好?” 张友梅这时已经迎了出去,也是一脸愁容道,“一直叫头疼,人都不敢起身了,今儿早太太又给请了大夫来,这会儿正熬药呢!”在张友梅眼里,王谷兰这病七分是装出来的,可是自来头疼病都算是疑难之症了,王谷兰疼的茶饭不思,连床都起不来,哪个大夫敢说她没有大事儿? “你来了?快坐吧,唉,谷兰这么病着,叫我回去怎么向婆婆跟婶子交待啊,”王谷兰不是王家长房的姑娘,这么病在洛阳,弄不好就叫人以为是令狐家慢待了她呢。 “谷兰的兄长不是要送你们回去么?有他在,亲家太太又怎么会误会姐姐?”见令狐钿已经是一脸为难,情绪还十分紧张,常相逢心里暗叹,这在王家得多受罪啊,人还没回去呢,情绪已经有些焦躁了,“不行的话叫执信再派个人跟你们回去,我看有大夫悉心看着,谷兰又年轻,应该用不了多久就恢复了。” 令狐钿出来的时候已经够久了,就算是婆家人不说,她也放不下家里的女儿。 王谷兰已经听到常相逢的说话声了,呻吟的声音也越发大了,现在令狐俨跟常相逢正是新婚之际,她想入了令狐俨的眼难度有些大,可是这样走了,想叫令狐俨想起她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因此王谷兰与哥哥王祥定了这装病的计策,不论怎样,先留在令狐家再说,自己在令狐家日子呆的久了,将来王家也好替自己开口。 “你什么时候开始头疼的?一直疼?”常相逢看着额间布满汗水的王谷兰,都替她疼,“这窗子也不能开么?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姑娘疼的这么厉害,怕是头风,开了药叫煎汤洗头呢,”王谷兰身边的丫鬟低声道,“我家姑娘身子极好的,以前并没有这样的病痛,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 头风是个神马病常相逢就不知道了,但是大夫说了病名,那就只能好好给她看了,而床上的王谷兰看到常相逢,眼泪已经落下来了,强忍着头痛道,“给嫂子和姑姑添麻烦了,我东西都收拾好了,谁想到-”她话没说完,就痛苦的将头靠在床栏上,低声呻吟起来。 “你赶快躺下吧,这也太遭罪了,一会儿将药喝了看看能不能好点儿,你是太太的侄女儿,相公的表妹,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常相逢赶紧扶了王谷兰躺下,安慰道。 王谷兰病着,常相逢也不好多在她屋里呆,又安慰了几句,将给她买的礼物放下,跟着令狐钿和张友梅去了令狐钿住的院子,令狐钿没想到常相逢在汇宝楼挑的首饰里居然还有自己两个女儿的,对常相逢的细致又高看了几分。弟媳是富豪之女还是官家闺秀,如果跟自己不亲近的话,还不如找这么个开朗的姑娘,起码不会在自己面前摆架子。 张友梅看着手中的羊脂玉梅花簪,有些不敢相信,张家在开封顶多算是普通的商户依附于王家生存,常相逢这一出手送出的玉簪比她自己的簪子要珍贵的多,而且还贴心的选了暗合她名字的梅花,“表嫂,这个太贵重了,我不好收的。” “你只管收着吧,你这次回去,只怕咱们再见面都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张友梅长的甜美,却是个安静的,常相逢每每见她她都是静静的呆在一边,如果不递话头给她,她绝计不会主动开口,常相逢对她跟王谷兰比对明家那三个丫头印象要好的多了,以张龙梅的年纪,只怕回去也要说亲了,这对发簪只当是常相逢送她的添妆礼。 张友梅虽然跟常相逢打交道不多,但说话间也知道常相逢个性爽利,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又知道常相逢的身世可怜,从小受了不少苦,再想到王谷兰的打算,张友梅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一二了。 “唉,谷兰也是可怜,在开封时身体一向不错,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有这头疼病,来洛阳这些日子也一直好好的,这眼看要走了,偏就发了头风,没想到这病一发作起来这么厉害,也不知道这病得多久才会好,” 终是架不住良心不安,待跟令狐钿将常相逢送到院门口时,张友梅愁容满面道。自己也只能提醒到这儿了,毕竟她跟王谷兰从关系上更紧一些,若是太明显的拦了王家的路,回去也不好跟姑母交待。 ☆、第133章 一百三十四考前准备 令狐府现在王氏当家,令狐俨的芳时院没有通房也没有姨娘,常相逢跟吴妈妈也就两天功夫已经将院子里的情况了摸了个底儿掉,连谁是谁家亲戚都打听清楚了,常相逢看现在大家都老实本分的没有人兴风作浪,便将院子里的大权交给了吴妈妈,自己则研究起这次给董时照他们出的考题来。 常相逢这次主要考的是红案,水席里的白案用的不多,只在四道主食的时候用得上,而且水席楼里都是令狐俨从各酒楼调来的熟练工,最低都是二灶三灶们,她主要选的就是负责冷盘的烧卤、拌炝及切配装盘的“冷墩子”跟两位新的头灶。 因为只有自己会全套的洛阳水席,所以常相逢从凉菜到汤菜甚至主食里的浆面条都一手包办了,可是现在她却不想这样了,她准备把水席分成冷墩子,红案,白案,各有不同的人专门负责,这样就算是自己不常在酒楼里,也不至于会乱了起来。 可是这主食里的浆面条,却是叫常相逢最忧心的,她不可能每天守在酒楼里“打沫”,也不可能以后每间酒楼都过去,可她的浆面条说白了,比龙宫水席在洛阳城里的名声还大呢,常相逢挠挠头,一筹莫展。 令狐俨回来的时候常相逢还在拿着自制的硬笔对着书案发呆,根本没注意到他进了屋子,直到听到飞雪给令狐俨见礼的声音,才她回过神来。 “怎么了?不会是连院子里的账都没算明白吧?”令狐俨心情挺好,走过来拿起书案上的信纸细看,“这是什么?写了这么多?” “没什么,我不是要给他们考试嘛,那天说只考他们几个,今天我又想了想,索性叫想参加的都报下名,毕竟都是一个楼里的,而且那边新酒楼也需要人手,哎,你要不要再从其他酒楼里给我抽几个人啊?”从令狐俨的酒楼里抽人,要比自己从外头找要可靠的多。 “你忘了有人想找姐姐买面条方子了?还敢叫大家都报名?”屋角已经摆上了冰盆,房子里凉嗖嗖的挺舒服,令狐俨也不急着去换衣裳了,顺势坐到常相逢身边拿着她写的考试计划,觉得挺好玩儿,这丫头是不是要做什么之前,都要先写下来才会干啊? 常相逢看令狐俨笑的不怀好意,愤愤的将自己的“考试计划”从令狐俨手里夺过来,“那也不能因噎废食,你又不叫我到水席楼里去,难道要咱们的酒楼关门不成?” “自然不会叫咱的水席楼关门,我在想,咱们何不趁着你选人的时候,将楼里的暗间给找出来?我呢,顺便行一下家法,也叫那些人醒醒神儿,”福满楼的大师傅们多是外头聘的,可是水席楼里用的多是令狐家的奴才,身契都捏在令狐俨的手里,如果将水席楼的制法漏出去的是这些人,只怕有他们好看的喽。 “我有个想法你听听?”常相逢灵机一动,想了个主意出来,“不过你得先答应了,” “你没说什么想法呢就叫我先答应,这世上哪有那样的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会同意?”令狐俨微微一笑,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等着她求自己,只有这样,自己才可以提条件。 常相逢看了一眼令狐俨舒服的翘起来的长腿,暗道还是当男人好,这么舒服的姿势自己也想试试,可是如果像他这样抬这么高,只怕又会被当作异类了。 发现自己被令狐俨的长腿给晃了眼,常相逢忙收敛心神,她的想法很多,可是如果不借助令狐俨的话,只怕也只能是想法了,常相逢也不瞒他,将她想办个厨师学校的事儿跟令狐俨说了。 “我没有打算做太大,起码现在没打处,只是咱们这水席楼不比寻常,得有可靠的人儿不是?你那府里奴婢不少吧?未必人人都有活儿干,也未必人人都愿意在府上侍候,咱们选些这样的小孩儿,我开始教,也不全是我教,楼里的师傅们也可以来带课,这样的话,咱们另算工钱给他们,咱们办个厨师学校,以后水席楼里只用咱们自己的师傅,出去这也是一道招牌了。” 常相逢要办什么“技校”的话也曾经说过,可是令狐俨没想到她性子这么急,现在就要行动起来,“这可不是小事,你真要做?”如果真弄弄这么个“学校”,常相逢只怕根本没有功夫理会自己了。 “我不也说了,主要是浆面条我得有可靠的人,如果以后咱们的学徒都出师了,而且手艺足够好,浆面条的方子保不保密就是次要的了,毕竟就算是有心人照猫画虎,也不可能跟咱们这些科班出来的厨师们比,”常相逢努力说服令狐俨,“我也不办多大的规模,十几个孩子,慢慢教,慢慢挑,总能出类拔萃的,像明珠,雕花就是一把好手,古师傅又不愿意她在酒楼里做,如果她水平足够了,在我的学校里当师傅,多好!” “这样学厨,只怕没个三五年出不了师吧?”令狐俨幽幽的看着常相逢,“你用的全是我令狐家的人,将来怎么办?跟我分开了如何再来教这些学徒?我连那些人的身契都给你?你要知道,你挑这些人,为的就是他们是令狐家的家生子儿,不可能随便被别人招了去,如果只将他们给你,除了师徒大义,你没有任何可以约束他们的力量,难不成我将来还要将他们的父母亲戚都给你?”说到这儿令狐俨噗嗤一笑,“那你估计得搬走半个令狐府。” 是哦,常相逢也忧郁了,她能在到了永安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开起闻名洛阳的水席楼,其实就是站在了令狐俨这个巨人的肩头,没有他,自己这会儿只能在荷花巷的小吃店里卖炒菜,什么洛阳水席,只怕都不敢拿出来,她想凭手艺跟新菜式在洛阳闯出名气,没个三五年功夫是不可能的,何况还有后头的办学校?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那我的学校也像水席楼一样,我只占少部分股份,其实还是你们令狐家的,”常相逢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对她来说,有事做,实现自己的理想,比挣大把的钱财更有吸引力,“你觉得怎么样?” 令狐俨似乎有些累了,半边身子从椅中滑出斜靠在黄花梨夹头榫开光透雕双螭纹翘头案边,又将脚下的锦杌往前勾了勾,不以为然道,“有什么怎么样的?我能从这里头赚很多钱么?我怎么没看出来?难道他们是令狐家的奴才我就不用付月银了?这世上,财帛才是最动人心的东西,你若只给福满楼的头灶一月二两银子,你看留不留的住人?我就算是对他们救命之恩只怕时间长了也不行!” “可是忠贞度却不一样啊,咱们不是要做独门儿生意么?”常相逢看着令狐俨舒服的想要睡过去的样子,推了他一把道,“你好好起来咱们说话,你这副没正形的样子你下头的那些管事们知道么?” 从常相逢认识令狐俨,他一直走的都是高冷路线,怎么成亲之后,这画风就变了?常相逢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你以前都是装的?还是现在是装的?” 装什么?令狐俨没好气的瞪了常相逢一眼,“我以前怎么了?很正常啊,现在么,这不跟你学的,你以为我没看见你把腿翘到床栏上过么?嗯,这样子是挺舒服的!”令狐俨随意的抖了抖腿,“还有,你脚上穿的那种鞋,跟木屐又不太一样,看着挺舒服的,你也给我做一双吧!” 常相逢脚上的是自制的布拖鞋,因为不能光着脚(会吓着其他人),穿着布袜也只能将就做成这个样子了,没想到被令狐俨看上了,“行,这个不难,只是我不会用草编,不然那个更凉快,”帮令狐俨做些力怕能及的事情,常相逢还是挺乐意的。 “你穿着布袜不热么?”常相逢脚上的白袜洁白如云,脚踝处还绣了几朵淡紫色的小花,小小的脚尖秀秀气气的从深粉色的鞋面里露出来,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上一下,“左右在屋里,热了不穿也行的。” 光脚?她倒是想啊,可这里不是她以前生活的地方,那个地方就算算了吊带热裤,也照样都是好女孩,可是在这里,自己要是大白天的把光脚露出来,只怕就是不守妇道了,常相逢嘿嘿一笑,“不太好啊,这么多人,再叫人说我闲话。” “这么些人?谁?”令狐俨看了看侍立在门口的飞雪跟玉板,“她们是你的奴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管她们的。” “唉,还算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常相逢晃晃脚,“我也不算太热,这屋里不是放着冰盆子么?”她跟令狐俨从根子上是不一样的,她无法将飞雪跟玉板她们当会干活的物件儿。 ☆、第134章 一百三十五默化 常相逢这几天日子过的松泛了,又每天要陪百氏跟王氏吃饭,渐渐养出些肉来,原本有些苍白的面颊上也有些血色,配上乌黝黝的杏眼,竟然娇嫩可人,令狐俨心头一动,伸了伸手终不敢去抚她的脸颊,只在她的耳边碰了一下道,“怎么不戴个坠子?” “你干什么?”被令狐俨这么一捏,常相逢的脸登时红了,忙站起来往外走,“我不耐烦戴那些东西,麻烦,”她想出去,可是令狐俨那双长腿正当在面前,不由又瞪了他一眼,远远的要绕道而行。 “你走啦?那开学校的事儿不提了?”常相逢连耳朵都要滴血了,令狐俨满意的一笑,歪着头道,“我是无利不起早,真没听出来你开什么学校,还要叫我酒楼里的厨子过来给他们‘上课’能帮我多挣多少钱,说句老实话,当初我是想帮你,才会跟你合开水席楼的,龙宫水席楼的生意虽然好,可是一年挣的,都不及我的船队跑一趟挣的多!” “你船队不需要上下打点么?没有风险么?民以食为天,什么能比吃重要?”敢看轻自己的酒楼生意,常相逢怒了,看着令狐俨那惫懒模样,这家伙怎么越来越不求上进了,“当初我不是说了么,洛阳到现在没有代表菜系,你要一辈子都拿京中御厨忽悠人么?”当常相逢不知道呢,那个所谓的京中御厨,早老的干不动了,现在也就是在福满楼当个招牌,“如果你那御厨死了,你怎么办?” “再请一个喽?我再到京城重金礼聘一个就是了,花的银子一准儿比你办学校花的少!”被激怒的常相逢圆圆的杏眼亮晶晶跟汪了一潭春水似的,粉红的唇瓣紧紧抿着,禾眉微蹙,令狐俨知道她现在是在努力想怎么说服自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过他想要的却不能直接提,不然以常相逢的性子只会在她心里种下根刺。 第67节 “可是咱们的水席是想开许多家的,”常相逢底气不足,将水席楼开遍永安是她常相逢的梦想,不是令狐俨的,凭什么叫人家出人出力出银子来帮她完成梦想?如果只为钱的话,令狐俨根本不缺银,而且培养人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我自己买几个人回来慢慢教着,”她不喜欢买什么下人,可是她没有多少亲戚,现在也只有拿着身契才可信一些了。 真是犟的都不知道怎么拐弯儿,偏还心劲儿足的很,想干的事儿就一定要做成,令狐俨无奈的摇摇头,“坐下吧,反正令狐家的下人有的是,确实也有许多年纪小的没事儿干呢,有人不太伶俐的不论是进府伺候还是送到铺子里都是累赘,给你算了,就算是学不成什么,烧火总比旁人要强些!” “嗯,大东家你太高瞻远瞩了,我们厨的凭手艺吃饭,有心有脑就行了,嘴笨不会看眼色也是常见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到人前服侍?”得了令狐俨的准话儿,常相逢心花怒放,狗腿的倒了杯菊花茶试了试温度才捧到令狐俨面前,“这菊花是庄子上送来的,清热败火,你尝尝。” “你想要做的我什么时候反对过?也不知道你是真的看不见还是装做看不见!?铁石心肠!”令狐俨瞟了常相逢一眼,也不去接她手里的茶碗,而是直接握了她的手腕将甜白瓷茶碗拉到自己面前,就着常相逢的手喝了一口,“怎么没有放点蜂蜜?” “你真是!我是你宴席上的那些姑娘么?”这是在骚扰么?他确实对自己很好,常相逢心中闪过一抹酸涩,偏要自己狠狠的瞪着眼冲令狐俨恨恨道,“看在你通情达理的份上,我饶了你这一回,快点喝!” “我现在恨不得把你装在龛里供起来了,哪有一点不尊重?这不是你主动的么?我又没有说口渴,”令狐俨微扬的凤眸里写着大大的委屈,将头偏到一边道,“好了,我知道了,等年底的时候我叫胡二将府里的下人名册都捋一捋,再叫庄子上也送份名单上来,到时候叫胡万带着你慢慢挑!” 年底?现在六月还没到呢,她还要等半年?常相逢闭眼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来,“相公,您要不要再喝上两口?妾身喂您-” “那怎么好意思,敢劳娘子大驾,”令狐俨装模作样的向后靠了靠身子,不去喝常相逢手中茶,“这到了下半年,家里的生意就忙了-” “令狐俨!”常相逢再也装不下去,大喝一声,“我又不要很多人!” “你只要将人给我,下来的事儿我自己办还不行么?”发现自己一不小心露出了本来面目,常相逢立马将头一缩,摆出无害的样子补救,可怜巴巴的将手里的茶碗又往令狐俨面前推了推,她就当被潜了吧,一会儿好好洗洗手。 令狐俨看常相逢眼泪都快下来了,不好再继续逗她,伸手将她手里的茶碗接过来放到书案上,转入正题,“你先忙着水席楼的考试吧,后头的事怎么也要等新酒楼开张再说,还有,水席楼里的暗间是谁,你可要擦亮眼睛了。” 对了,还有这桩事呢,想到有人时时盯着自己的心血想偷师,常相逢心里很不爽,“你查出什么来了么?” “我每天要见多少人理多少事?哪里有时间帮你盯着水席楼?你可是一心要搞好的,这点儿小事儿也要相公我出手?”令狐俨看着常相逢,笑道。 “可你不是说不叫我管么?我看你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常相逢的声音越来越低,自己对他真是太依赖了,一边儿说水席楼是自己的理想跟心血,一边儿将什么事都扔给令狐俨,除了厨艺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看看到底是谁在使坏。” “行了,傻丫头,我会不管你么?”令狐俨哪里忍心看常相逢为难,抚了她的肩头走回内室,“你啊,只管按我说的办,敢打我令狐家主意的人,我会叫他好过?早叫人开始盯着了,不过你这次还是要自己掌掌眼,你现在可是水席楼的大东家了,总不能一有事就回家找夫君吧?” “令狐俨,你,你老是逗我,”一下午常相逢被令狐俨这么忽上忽下的折腾,委屈的一头撞向令狐俨,这厮杀了他才能泄愤啊! “咳,你做什么?”令狐俨猛然被常相逢“偷袭”,一惊之下做出没有站稳的样子顺势向一边的贵妃榻倒去,倒下的时候还不忘用手揽了常相逢,“啊-” 须臾之间常相逢还没醒过味儿呢,就已经跟令狐俨一起摔在了一侧的贵妃榻上,因为有令狐俨手臂垫着,她倒没有摔着,只是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令狐俨,“怎么回事?我用劲儿不大啊?”令狐俨原来这么“易推倒”啊? 令狐俨痛苦的拧眉,“你以前是杀猪的?用劲儿还不大?嗯哼,被你撞出内伤来了,咳!” “你就装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习武,我就算是杀猪的可也没练过铁头功,撞你一下就内伤了?你撞我一下试试,看我会不会内伤,”常相逢意识到又被令狐俨耍了,气得白了他一眼挣扎着要起身,“快放开我,你摔就摔吧抱着我干什么?!” 常相逢那小拳头才有几两力,打的令狐俨还挺舒坦,他也不理会常相逢的质问,一本正经的看着眼前玲珑的曲线,“你叫我撞你一下?往哪儿撞?你那里怎么可能撞出内伤来?” “你个臭流氓!”敢调戏自己,常相逢也顾不得起身了直接抽出一只手就要揍令狐俨,“你怎么越来越坏了!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比起现在这个动不动就想吃自己豆腐的流氓,常相逢宁愿要那个时不时跟自己抬抬杠的高冷俨!你还是继续看不起我好了! 令狐俨怎么可能被她打到脸上,抬手将常相逢的手腕抓信背在身后,沉声道,“如果叫你去抓楼里的暗间,你会怎么做?成天守在水席楼盯着楼里的每一个人?还是叫锁住他们帮你也盯着?”跟她这么紧贴的躺在榻上,令狐俨已经感到自己心跳如雷了,可是为了将这个幸福时刻延的再久一些,他注意的转移常相逢的注意力。 “我哪有那么笨,你放我起来!”自己双手被令狐俨背在身后,整个身体便一览无余的跟令狐俨相贴,常相逢努力向上撑着身子,可是小腹还是明显感觉到了令狐俨的体温,羞的满脸通红,“咱们好好说话。” “我就是要跟你好好说话啊,我本来要跟你说说我的计策呢,结果你一进来就拿头将我撞倒了,还说是我什么‘臭流氓’,你是在骂我是登徒子吧?我也是自幼便读圣贤书有秀才功名在身的,如何能背这样的骂名?这要是传出去,我怎么在街面儿上行走?”令狐俨摆出一副要好好跟常相逢理论一番的样子,手臂加重的力度根本不打算叫她起身。 常相逢都被气晕了,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到令狐俨脸上,“大哥我服了,我错了,是我不好,拜托您先叫我起来,咱们有话起来说,”等她起来了不跟令狐俨这无赖决一死战她都不配姓常! 令狐俨盯着常相逢紧咬的腮帮子看了一眼笑道,“我才不会相信呢,你现在想的是先哄我把你放开了,你估计会拿旁边那只花瓶砸我一下,我要是成亲不满一月就被媳妇给打了,只怕以后不要在洛阳呆了。” ☆、第135章 一百三十六试题 被一个大男人紧紧搂在怀里,身体还大面积紧贴,常相逢丝毫不敢乱动,现在又被令狐俨将打算看穿,只得再次认输,“我是真的错了,你只要放开我,我发誓今天的事咱们翻篇儿,我也不会怀恨在心,咱们还是好朋友,我跟你说,我准备叫人打听打听水席楼那些三灶跟杂役的家世,看看有没有谁家忽然发了财,还有,我要是说再收几个徒弟,你说那暗间会不会报名?” “还不算太傻,像我媳妇,”左右常相逢躲无可躲,令狐俨索性便宜占够,伸手在常相逢颊边捏了一下才松开了抓着她双臂的手,没等常相逢动,他已经翻身而起将常相逢抱起端端正正的放在拔步床上,而自己又退回贵妃榻边,“你想试试也可以,叫锁住他们帮你盯着也成,左右那三个小的以后也是你的臂膀,现在练练也没错,至于外头的事,就交给我,你想的是抓出暗间,可想过抓住以后怎么办?还有那个打咱们水席主意的人你又准备怎么对付他?” 令狐俨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流畅的常相逢都没有反应的机会,等她缓过神,人已经端坐在床上了,仿佛她一直就这么坐在这儿,这叫常相逢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令狐俨发火了,半天才道,“原来你的功夫就是用来调戏女孩子的?” “我练武不过是强身健体,如果遇到了危险也有一些自保之力,调戏良家女子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那就违背了我习武的初衷,”令狐俨说的义正辞严。 “公子,奶奶,外头胡管事说有事求见公子,”飞雪半天鼓足勇气道。 “真是不长眼,敢叫我知道他没有什么大事,”令狐俨还没有调*戏够自己的小妻子呢,就被胡万坏了性致,不由沉了脸,扬声道,“叫他到逃墨斋等着我!” 说罢又向常相逢柔声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有什么顾忌,还有我呢,”不叫常相逢插手是不可能的,索性她在前面冲,自己在后头帮她收拾残局。 “奶奶,奶奶,您晚上想吃点儿什么?”飞雪怯怯的进来,刚才令狐俨跟常相逢在西次间的时候好像就有冲突,后来两人可能是怕她们听了去才回了内室,现在又看令狐俨黑着脸出去,而常相逢一个人坐在床边愣愣的不说话,以为他们在屋里吵起来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常相逢,“刚才奴婢听外头人说,岭上的庄子送西瓜来了,说是旱地西瓜甜的很,我叫人给您先切上一些?” “飞雪,你说令狐俨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害怕他不?”常相逢没的心情吃西瓜,招招手叫飞雪进来,问道。 看来真是吵架了,飞雪啧啧嘴,主子是什么样的人她一个做奴婢的怎么好评论?可另一位主子问话她又不能不答,“公子是个好人啊,整个洛阳城谁不知道令狐大东家跟老太太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善人,人都是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这话在公子这儿一点儿都没错儿,奴婢不是洛阳人,可是被人牙子来过来的时候,路过好几座桥都说是令狐家出银子造的呢,都是石头桥,听人说结实的很,用个几百年都不会塌的。” 见常相逢不吭声,飞雪咽了口口水知道自己没有劝到地方,又道,“公子对奶奶也好啊,穿金戴银自不必说了,每天从外头回来都会问问您在家里做了什么,高不高兴,而且咱们这院子里可再没有其他人儿了。” 常相逢还真不知道令狐俨每天还要问问自己的情况,讶然的看着飞雪,“真的?你们怎么没人告诉我?” “是公子不叫跟你说的,”飞雪暗骂自己没用,张嘴就闯祸,再想想黑着脸的令狐俨,直接就在常相逢面前跪了,“奶奶,您可千万不要跟公子说是奴婢说的-” “快起来吧,我不是说过,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我看着头疼,”常相逢皱眉道,“你放心,我就装不知道好了,看来你还挺害怕他的。” “奴婢是您的奴婢,公子是您的夫主,若是公子不高兴,卖了奴婢都是轻的,”飞雪不是令狐家的家生子儿奴才,又卖的死契,就算没犯错被就家打死也是没理讲的,叫她如何不怕令狐俨? “你说的是,你去跟吴妈妈说,叫她派人给荷花巷送个信儿,就说我想请姐姐过来一趟说说话儿,晚上随便弄些爽口的吧,我在家里坐了一天,哪有什么胃口,”常相逢摆摆手叫飞雪出去,她的心思已经飞在刚才令狐俨的话上了,自己不但要抓了暗间,还要整治了那个打水席楼主意的人才行,而且还要整的狠,这样也好震慑一下那些眼红水席楼生意好的人。 想完下来要怎么做,常相逢又想开始想令狐俨这阵子的作为,他好像越来越对自己不避嫌了,确切的说,自己一直在强调一年之后各奔东西,他从没有答应过,而自己,从水席楼,再到厨师学校,跟他的牵绊越来越深,一年之后真能各奔东西么? 如果分开不做夫妻还一起合作,不说在永安,就算是搁现代,这种离婚后还是好朋友的事情也少见了些,常相逢烦躁的翻了个身,刚才被令狐俨抱过的地方还*辣的,好像令狐俨的手臂还放在上面似的,长的好,钱多,对自己也好,还没有乱七八糟的小老婆,家里也没有叫人头疼的婆婆,如果自己当初一穿过来就掉到这个位置上,只怕要笑醒了吧?可是现在- 十日之约很快就到了,因中午跟晚上龙宫水席楼还要正常营业,所以常相逢将测试的时间安排在了大清早,这样既不耽误中午开工,也有充分的时间来完成自己的试题。 这次参加常相逢测试的是以齐胜元跟董时照为首的她的九个徒弟,三个冷墩子,四个二灶,两个三灶,常相逢看着收拾的干净整齐九个人,点了点头,再次重申了一遍自己举行这次测试的目的之后,开始公布自己的试题,“一道好菜,逃不出色、香、味、意、形、器这六个字,而水席里的牡丹燕菜也充分体现出了这六点要义,所以我今天的第一道试题就是红案们各做了道牡丹燕菜出来,从选萝卜开始,负责冷墩子的一人一只杜康醉鸡。” 三灶原本只是打下手的,可是常相逢也叫路达跟郭水生两个跟四个二灶考一样的题,成绩不如二灶是正常的,万一里头能挑出黄金呢? 既然是选水席楼的掌灶,水席是必考题,而牡丹燕菜做为四镇桌之一的大菜,是水席里最引有注目充分体现了厨师的厨艺跟心思的菜品,常相逢会出这道菜叫大家做也在这八人的意料之中,因此大家也没有表现出吃惊来,纷纷点头称是。 而“服”,“韬”,“欲”,“艺”这些凉菜,因为鹿筋,雀舌这些用料珍贵,也只是出现在上等席面里,中档的水席里则用“杜康醉鸡”,“红油耳丝”,“五香牛肉”,“椒盐鲫鱼”,“麻酱黄瓜”,“菊花变蛋”,“姜汁脆莲”,“金钩芹菜”这些寻常一些的菜品代替,正因为这些菜平时也会出现在其他的酒楼里,因此对它们味道的要求就更高了。 常相逢说的这道醉鸡,选用一年左右的肥壮母鸡用盐水将其煮到熟透,将锅中倒入半斤杜康再焖上一个时辰,做成之后要求块型整齐,色泽淡黄,酒香浓郁,肉质鲜嫩,回味无穷。 “我可不是只叫你们做了就行了,做好了端上来,自己要说出自己做这道菜的想法,其他人还要对别人的菜做出品评,”虽然厨师以技艺为重,可是常相逢觉得一定的口头表达能力跟沟通能力还是要有的,不要求话多,但必须会“说”,这样也好为带领麾下的二灶三灶们。 第二道题目则是让这九位任选做一道自己的拿手菜,风味不限,食材随意。 第三道试题常相逢没有要求九位都做,如果大家有时间的话,就做一道创新菜,这是要考一考这些人是不是囿于陈规只知道遵照师傅教的一遍遍重复,闲暇之余有没有自己的想法。 因为是常相逢测试徒弟的日子,所以楚自立一早就通知了不早干的人清场,厨房里只留下了楚掌柜跟曲账房,还有常相逢和她的三个小徒弟并燕儿。 “明珠带着着燕儿去喝口水,”常相逢示意明珠带燕儿出去,她们今天有其他的任务。 因为大家是做酒楼生意的,不但对菜品的色香味有要求,时间上也是越短越好,所以常相逢给红案的时间是一个时辰,自己亲自搬了张高凳子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被人这么盯着,而且还是比赛,九个人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在最初的手忙脚乱之后,也都平静了下来,偌大个厨房只听到砧板之声。 常相逢并不是单纯的看着就够了,她还给自己准备了个本子,一边看一边将每人的表现记下来,以便最后的评分,当然也样也会叫做菜的人更加紧张,可是心理素质不也同样的做厨师的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理新量小一些,见谅,下来会好? ☆、第136章 一百三十七前事 一个时辰之后,看着桌上六盆燕菜跟六道各不相同的菜品,常相逢心里挺满意,带着楚掌柜跟曲账房一一尝了,并请他们在自己的本子上一一为六道燕菜打了分数。 牡丹燕菜是一道既清爽,又有营养的佳肴,对刀工要求极为精细。无论是熟鸡丝、熟火腿丝、鸡蛋皮丝、笋丝、海参丝、鱿鱼丝每一样食材都切的整齐均匀细而不断。火腿和海参鱿鱼的鲜味渗入到由萝卜丝蒸成的素燕菜中,丝丝入扣,然而不见一滴油花,多种佐料的鲜香味经过烹调,复合到清鸡汤中,吃起来爽口开胃。 因为大家都是跟着常相逢一个师傅学的,而基本功又各有优劣,做出来的燕菜差异还是比较明显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拿手菜环节一看就是下足了功夫,董时照他们都来自令狐家的几间福满楼,福满楼里用的是京城御厨,所以制出的菜品也是能京菜为主。 因为永安御厨多来自山东,虽然到了京城之后融入了地方特色,菜品却依然带了鲁菜的特色,几道菜中以董时照做的糟溜鱼片鲜中带甜,糟香四溢,齐胜元做的一品海鲜豆腐浸足了汁水的豆腐味道出奇的鲜美,令常相逢叫绝。而其他四道拿手菜就略显普通了一些,也都是福满楼的风格。 而创新部分的表现就更明显的,除了齐胜元跟另一个叫路达的三灶外,其他四人明显就是准备不足,因为常相逢出的题目而临时想的,真正做出成品的也不过三道。 齐胜元酸汤鳝鱼吊锅做的酸辣可口,鳝鱼去骨改刀之后鲜嫩无比,如果放在秋冬季节,应该会吸引不少食客。另一个叫路达的三灶,似乎是从常相逢将水果入菜的方法中得到了启发,用菠萝,话梅跟胡萝卜一起炒了个鸡丁,虽然味道一般,但色泽鲜艳叫人眼前一亮。 常相逢将所有人的菜品一一尝过之后,不愿意给徒弟们测试结果有猫腻的感觉,当场给他们的每道菜做了点评,包括那几人在介绍自己的菜品和评价旁人菜品时的语病和表达不准确的地方,只说的他们心悦诚服才算完事。常相逢又重点表扬了齐胜元跟路达,水席楼靠的是水席没错,可是只有传承是不够的,再好的美味珍馐也有吃腻的时候,只有时时的创新才是一间酒楼永葆青春的诀窍。 “那师傅,您决定叫谁去新酒楼?”常相逢新收的徒弟里董时照不是年纪最大的,但他跟齐胜元却是最早被常相逢看中收入门下的,董时照又比齐胜元年纪大些,因此有什么话,大家都叫他开口。 测试已经结束,常相逢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叫外头的伙计们将测试时做的菜都端到大厅里,让大家都尝去了,不过尝的人也有另一项任务,每人五颗豆子,尝过放在自己认为最好的五道菜前面,也算是测试一下各自的受欢迎程度,不过这一项不算在成绩之内。 “如果是叫你们给我做二灶,”常相逢一指董时照,齐胜元跟乔云朋,“你们三个已经很够格了,我看刚才你们做菜的熟练程度,只怕这些日子水席楼的菜多出自你们三个的手。”而另一个二灶林志就差了一些。 董时照跟齐胜元被常相逢看好是情理之中的,乔云朋没想到自己也被师傅点名表扬,激动的脸又红了,讷讷道,“也不全是,我们三个轮着来的,老林哥也常做的。” “你很熟练,看着速度没有他们两个快是你本身性子就慢,做活细,”常相逢看了一眼乔云朋,这人三十多岁了,长的木讷嘴也笨,“几个人里头你的刀功是最好的,他们几个最开始的时候都有些浮躁,你没有,慢悠悠的只管做自己的活计,这真好,还有一点,你看看灶台,你的灶台是最干净的,你一边做菜,随手又将周围收拾干净了,”常相逢一指齐胜元的灶台,“你看看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来砸了你的摊子呢,若是叫食客们进来看看,你说他们愿意吃谁做出来的菜?” 齐胜元的综合成绩在几人里头是最好的,结果他的灶台也确实是几人里头最腌臜的,被常相逢这么红果果的指出来,脸顿时红了,“师傅说的是,我以后注意了,我不耐烦收拾这些,太浪费功夫。” “有句话叫一屋不扫安扫天下,你们呢?若是连自己的灶台跟家伙什儿都收拾不利亮,谁还敢指望你们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难道前一刻食客再夸今儿的菜真不错,下一刻就从汤时捞出根扫帚毛儿来?” 这事儿齐胜元还真出过,了解他过去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偷笑,齐胜元想想当时在福满楼被扣的月银,再也不敢吭声了。 “你手艺好,也有脑子,可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要是一直腌臜下去,我哪敢叫你当头灶,那后厨还不成了沫滓堆了?”常相逢是个女人,从小到大都喜欢厨艺,一想到一道道美味是从垃圾场里端出来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是又要照顾齐胜元这个徒弟的情绪,缓声道,“我跟你说,你以后好好看看乔云朋是怎么做活的,你把你的快当跟乔云朋的干净结合起来,就是我最优秀的徒弟了!” “是,师傅我知道了,我以后把我的灶挪到乔哥旁边,我跟着他学,”自己只要干净了,就是这些人里最好的,这个评价叫齐胜元热血沸腾,想干净些还不容易,勤收拾就成了,而厨艺到了他们这个地步,想进一步太难了。 说完这两位,常相逢又道,“以后寿春前街的水席楼,就是咱们整个龙宫水席楼的根据地,我常年在这里,每开一间新酒楼,必定要从这里分一批成手过去,想被分出去成为独当一面的头灶二灶,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在我每次的考核中得头几名,”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本子,“你们的优点跟不足我都记的清清楚楚,也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下次再考的时候,希望你们能有所改进。” 这下别说参与测试的厨师,就连挤在门前听热闹的其他师傅们,都动了心了,只要入了常相逢的眼,进了她的门儿,就有可能学会龙宫水席成为新酒楼的头灶,做头灶可是每个厨师的梦想。 “还有这个,你们的综合得分也已经算出来了,第一名齐胜元,第二名董时照,做冷盘的冯芹师傅跟董时照并列,这个是你们的奖金,拿去吧,记得好好琢磨琢磨大家给你们的意见,”常相逢从燕儿手时拿过三块银子,第一名三两,另两个一人二两,做为头三名的奖金。 还有银子?这下连董时照都吃惊了,他们是大厨不错,可是因为是令狐家的家奴,不可能凭手艺到别家儿去讨生活,而且他们还都是二灶,月银跟头灶差着十倍不止,来到水席楼,加上每月根据营利拿到的“奖金”,一月能拿到四两银子已经很不错了,而常相逢这一奖,就是半个月的月银,可着实不少了,“师傅,这也太,” “拿着吧,不过不许乱花,回去给嫂子们买点东西,”这些人都是水席楼未来的中流砥柱,对他们常相逢绝对不会小气了,说罢又向冯芹道,“你原来就是在福满楼做凉菜的,过来跟他们一起考委屈你了,以后帮着我带带徒弟吧。” 这次来参加测试的,除了常相逢的几个徒弟,还有一个二灶林志和专门做凉菜的大师傅冯芹,这两人都是有一些年纪了,林志的毛病在于福满楼的风格太根深蒂固了,连燕菜都带着京城味儿,他年纪大了,常相逢估摸着也难改了,便没有格外强求他, 冯芹已经五十了,这一行做了几十年,以前是福满楼的凉菜大师傅,手上功夫根本不是常相逢能比的,说白了常相逢会的那几道凉菜,教你冯芹做法,冯芹只会做的比她味道更好,冯芹之所以心甘情愿过来水席楼,其实是在给同样在福满楼做的凉菜师傅的儿子腾位子。 “大东家真是高看小的了,小的那些手上的本事,其实也不过是占了多吃几年饭的便宜,大东家做的那是真有心思,小的自愧不如啊,”过来水席楼几个月,冯芹对常相逢这个后厨的掌总也有自己的认识,所以也不跟她说客套话,“小的有年纪了,这手眼舌头都渐渐不行了,若是大东家不嫌弃我耽误事儿,小的愿再给令狐家出份力!” “那好,从今天起您跟古师傅一样,以后我可是再招小徒弟,也麻烦冯师傅帮着给带带,”常相逢看了看屋外那十几个人,“从您这儿出师一个,我再奖您十两银子,古师傅也是一样的。”冯芹原本的薪资要比专门雕花的古师傅高一两的,不过因为古师傅帮着常相逢带徒弟,比别的厨师多了一两的补贴,现在常相逢也给了冯芹。 这两位老师傅现在干的动的时候,还可以坐镇水席楼跟她搭档,若是累了不想干了,就专门到自己未来的厨师学校去当个讲师,相信他们也会很乐意。 冯芹并不是常相逢的徒弟,只是一直觉得在水席楼不太被重视,又不甘心就这么养老,才生出了与年轻人一较高下的心思,没想到自己这一出手,却帮他赢得了一份新差使,他虽然不是令狐家的奴才,可是两个儿子都在福满楼做厨,自己如果再在水席楼当了师傅,那儿子的位置也会更稳当,“难道二东家看得起小的,小的一定尽心帮二东家掌好眼,小的这些日子也看了,咱们这里头的师傅们都是聪明人,以前也都学的扎实,只要稍加点拨没什么问题的。” 忙完了测试,常相逢却没有按令狐俨交待的那样回到令狐家,刚才看董时照他们做菜,她手都是痒的,因此派锁住往令狐府送了个消息,说中午不回去了,自己则直接换了衣裳进了后厨准备上灶了。 “那个,奶奶,您听我说句话,”古师傅现在女儿成了常相逢的徒弟,多年笼罩在他们一家头上的愁云真是一扫而光,若说给二东家当徒弟只是保证古明珠不会被挑进府里伺候,那给令狐家大奶/奶当徒弟,女儿现在可比那些富户家的小姐还金贵了,因此在对待常相逢上,古师傅跟以前的心思又有不同了。 “怎么了?您是觉得他们今天的表现有什么不方便说?”常相逢正伸着胳膊叫古明珠给自己缠袖口,回头问道。 “不是这个,我是想说,您现在不是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了,您现在是人家的媳妇,这做孙媳妇的,哪有大中午不回去的道理?”这说一声就敢不回家的媳妇,古师傅活了大半辈子了都没见过,“我看啊,您赶紧选几个可靠的徒弟,以后这里您也少来吧!” 自己确实没跟令狐府里的长辈们说中午不回去,常相逢叹了口气,留恋的看了一眼后厨的大门,“我要是去做了会怎么样?难道嫁了人就不能出来做菜了?”百氏跟令狐俨都知道自己是要回来掌勺的啊。 第68节 “你现在是大东家的娘子,不是一般人啊,您做的菜是长辈,夫君,家里人吃的,外头的人怎么能再吃呢?我是怕大东家心里不高兴,”古师傅想的比较多,如今常相逢身份不同了,外头的人如果大张着嘴说:我今天去叫令狐家的大奶/奶给我炒俩儿菜去,多不好听? 自己出来确实没跟令狐俨说要上灶了,万一他生气了,常相逢默默将围裙解下来,递给古明珠,“那行,我回去跟相公商量好了,再说吧,还有,古师傅您应该也不想明珠进水席楼的后厨了?” “唉,我跟奶奶说句实话吧,我们家里有我,有我三个儿子,托大东家的福吃穿不愁,别看明珠这丫头皮糙肉厚的,我还雇了个小丫鬟伺候着她呢,将来我给她寻人家,也要捡那等家境殷实品性可靠的少年郎,明珠哪里需要出来讨生活?”说到这儿古师傅可怜巴巴的望着常相逢,“小的愿意将全套本事教给奶奶看中的师傅,只求奶奶开恩-” 古明珠是令狐家的奴婢,如果常相逢叫她进后厨做活,谁也不能说个“不”字儿,而古师傅就是希望用自己的忠心跟多年练就的刻花手艺,换得女儿一生安逸。 牛不喝水常相逢也不能强按头,“我知道了,你先好好教明珠吧,以后我会有差使给她,放心,以后叫她在我身边挂个管事的名头帮我做些事,绝计不会抛头露面的。” 得了常相逢的应允,古师傅感激的要立时给常相逢跪下,吓得常相逢一把将他拦住了,“你在水席楼也是大师傅,我也跟您学了不少呢,哪里当得起你的大礼,您放心吧,明珠练好本事之后,也是帮我教教徒弟管管事。” “爹,您要是连这个都不叫我做,那我可直接进后厨了,”古明珠不爱涂脂抹粉,不爱绣花写字,就一个爱好:做菜!如果真依了她爹的话,那她以后生活的全问乐趣都没有了。 就算是女儿嫁人了,可是能跟令狐俨的娘子保持亲近的关系,别说古家就是将来女儿的夫家也会多一些依傍,而且叫女儿教徒弟当师傅,确实也算是体面,古师傅自然没有异议。 送古师傅出去,常相逢又将自己的三个小徒弟叫到屋里,先问了他们今天看几位师兄做菜的心得跟感受,见每个人都有体悟,回答的也叫她满意,又鼓励了他们几句,才问古明珠道,“你注意了没?都有谁来过?” 董时照他们做菜的时候是清了场的,食材也是一早备好了的,闲杂人没有借口往后厨凑。 “刚开始大家都在外头说话聊天,当时三灶上的孙良没来,说是家里头有事,左右今天上午没他啥事,昨天晚上他就回去了,”古明珠人机灵,对常相逢交待的事办的认真,“可是他刚才回来后我居然在咱们后厨外头看着他了,我出去问他怎么跑到这边儿来的,不知道楚掌柜昨天的交待么?他说是以为咱们这边已经结束了,才过来看看的。” 待古明珠说完,燕儿在一旁补充道,“奶奶,您叫奴婢守在门口那儿,奴婢就没看见他是怎么进去的,还是听到明珠说话,赶过去看,才发见这个姓孙的都跑到后院儿了!” 自己特意叫楚掌柜说要在董时照他们做完菜后指点他们做水席的窍门儿,前头那段时间是他们做菜的时间段,孙良偷看也没有用处,他一直藏在暗处,又是后厨里的三灶,平时想偷学董时照他们做水席也是很容易的,而自己指点窍门儿,却是他光用眼睛看不来的,常相逢冷冷一笑,“少强,明珠你们知道这个孙良是啥来头?” “这姓孙的不是咱们令狐家的人,也是从福满楼出来的,但不是洛阳福满楼的,是偃师那边来的,”马少强想了想道,“他好像以前不咋在咱们楼里住,这阵子就好多了,不爱出去了,人也很勤快,嘴也甜,对我们也挺好,还时不时的指点指点我跟锁住,我听他说他家里只有老娘了。” 说起孙良的事儿,古明珠小小的脸儿也是不能接受,“师傅,要不是我今天逮住了他,别人说我还真不会信呢,孙良哥对我们可好啦,他家里穷,撑的银子都舍不得花,说是攒着给老娘看病,对了,那次您挑徒弟没挑中他,他还偷着哭了一场,说是要回去问问他娘,能不能卖身到令狐家里来。” “我知道了,你们出去歇着吧,我也该回去了,”常相逢点点头,孙良是偃师那边过来的,这叫她没来由的想起了另一个人,“明珠,你知道以前的云掌柜现在去哪儿了?” “他被大东家调到新安县的福满楼当二掌柜了,对了,他以前是偃师福满楼的大掌柜啊!”古明珠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师傅,怎么办?” 真是人小鬼大,自己这几个徒弟还挺能办事儿的,消息也比自己灵通,“你们啊,就把今天的事儿给我忘了,谁也不许再盯着孙良了,后面的事儿有我跟大东家呢,你们还小,还做不到不动声色,明珠想想,你今天一看到孙良站在院子里,喊的那声儿有多大?” 见古明珠低了头,常相逢又道,“你们盯着他,万一被他发现了,如果人家没干坏事儿,不是伤了咱们楼里同仁的心?如果他真藏了歪心,知道被察觉了,再跑了怎么办?” “那万一他已经偷学会了水席,咱们没人盯着他,他跑了怎么办?”锁住有些不放心,“要不他俩别盯了,我长的傻,又住在楼里,我悄悄的看着他。” “不用了,有大东家呢,你们啊,今天已经立了大功了,专心跟着师兄们练功去吧,闲了跟着古师傅跟冯师傅也学学,还有白案的牛师傅,看看自己更喜欢哪一门儿,”常相逢拍拍锁住的脑袋,“你只是长相忠厚,脑子也好使着呢,没人觉得你傻!”锁住小的时候还不觉得,随着年纪大了现出少年的雏形来,偏厚的嘴唇就让他看起来憨憨的,显然锁住自己心里也知道,先给自己戴了个“傻”的帽子。 “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一上午未必忙完呢,那边怎么样?可挑着合适的人了?”百氏看着常相逢进了福寿堂,心里很是高兴,这个孙媳妇将水席楼看的可比令狐家重要,她原没指望常相逢会赶在吃中中饭前回来,没想到她倒是给自己了个惊喜。 常相逢向百氏跟王氏各行了礼才在她们下首坐下,“祖母,这是谁的主意,叫家里的下人都出去学手艺的?”她听说过家里的奴才出去当个掌柜,管事的,没想的令狐家还有这么多厨师。 听常相逢这么问,百氏面有得色道,“还不是执信么?咱们一家人关了门说话,前些年执信还小的时候,咱们三房被逼的只差没有搬出这园子了,孤儿寡母四口人,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的下人?可卖了他们,都是跟着他曾祖,他祖父几辈子的人儿了,当时执信就说,有愿意出去自己奔前程的,就给了他们身契,也不要赎身的银子,直接放出去,若是不愿意走的,就都到家里那几间铺子里当学徒,学本事,若是自己能找着外头的差使,想去也成,”想起前些年的艰难,百氏跟王氏的眼眶都红了,“唉,不说了,这不都熬过来了。” ☆、第137章 一百三十八争吵 叫下头的人自谋职业?这也太超前了,常相逢不由仔细问道,“可他们是令狐家的家奴,人家别的铺子也收?” “是家奴有什么不好?都是规矩里养出来的,主家还不用费心调/教呢,而且有令狐氏的招牌在,那些主家也不用担心他们耍奸使坏,只是不重要他们就是了,这不,等执信大了,慢慢的恢复了令狐家的元气,这些人都回来了,照样是咱们家的好奴才!” 王氏说的一脸欣慰,“就像你们院里那个葛巾,是老太太指给执信的,她娘姓林是我身边的陪嫁,青儿当初在王家可是学了一手好绣工,这些年咱们府上的针线房,可没少得她的指点,葛巾的两个哥哥当初都到外头人家的布庄当伙计了,人家知道他们是令狐家的下人,自然不会真心教,可是愣是叫他们学了真本事,现在每人都替执信管着好几个铺子呢!” “唉,因为这个,你不知道当时洛阳城都传成什么了,有一班子恶人专门坏咱们三房的名声,说是执信自小纨绔,不争气,靠奴才出去卖力气养活,我呸!咱们执信是做大事的,哪里是那些鼠辈能明白的?现在怎么样?十年不到,咱们令狐三房,比他祖他爹在的时候还风光!”想起长房那对兄弟干的坏事,百氏气就不打一处来! 原来这葛巾还挺有来头的,功臣之后啊,常相逢看了一眼王氏,笑道,“相公是个宽厚的,那些当初跟咱们共患难的义仆们,相公可不会亏待他们。” “那是自然,执信是什么样的人?可着洛阳城问问,有家给奴婢的月银像咱们令狐府上这么高的?凡是当年跟着咱们共患难的,无论是在铺子里的,还是庄子里的,现在月银都是外头的一倍,而且谁家想脱籍,咱们还是老规矩,不要赎身银子,还会赏份家业给他们。” 说到这儿百氏看着常相逢意味深长的一笑,“仁主义仆,这样的名声可不是光靠嘴就能传起来的。” “我明白了,种善因得善果,当年相公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冲着什么名声去的,”常相逢微微一笑,“嫁”给令狐俨,她好像认识了另一个人。 她不知道令狐俨当年所谓有没有目的,应该是没的吧,毕竟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一个十三四岁的初中生,如果连十年后的事情都想到了,那也太逆天了。 但是当年最低谷时做的决定,却也给令狐家带来了无限好处:商人最讲信字,令狐俨不但有个“信”字,还有个“宽厚仁义知恩必报”的好名声,跟这样的人做生意,是不是更放心一些?而且有了这样的先例在,就算是令狐府再遇什么低谷,那个时候站在令狐俨身边不离不弃的人会比十年前多上许多,十年前那些能干的可以为自己谋出更好前程的人走了,但以后,相信现在令狐俨身边的得力助手们,即使老天不长眼令狐俨再次败了家业,只怕这些人也不会像十年前那批人那样轻易离开了。 “祖母,有一件事,我想请姐姐过来坐坐说说话,”常相逢见百氏心情不错,申请道。 “亲家奶奶?好啊,在洛阳就你们亲姐俩儿,是要时常走动走动,”他们令狐氏这三代媳妇,想想还都是可怜人,她跟常相逢一样,没有个得力的娘家,王氏呢,娘家虽然不错,可是离的太远。 陪百氏跟王氏用了饭,常相逢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将自己想去水席楼做事的事儿再次跟百氏说了,就像古师傅说的,百氏是家里的长辈,自己不可能不经她的允许就四处乱跑,见百氏只是沉吟不语,常相逢只得将自己以后的事业规划也跟百氏说了一遍,“老太太,我想将水席楼做大,执信也是知道的,现在水席楼才刚起步,离不了我。” 百氏凝眸看着常相逢,这丫头的心也太大了,她想找出漏洞来证明常相逢这个计划是不可能实现的,可是将常相逢的计划从头到尾细细在心里捋了一遍,除了对这事儿是由孙媳妇出来操持有些不满意外,真的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尤其是就像常相逢所说的,用一间酒楼令狐氏的字号在永安更多的飘扬,确实是叫每一个令狐家的子孙都心情激动的事情! “你想的太简单的了,这南甜北咸的,咱们这儿的风味未必到了川陕跟苏淅就行的通,”半天百氏才道,“昨天我听你母亲说你还说要去开封开铺子,唉,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是你到底是个女人,这内宅才是你待的地方啊-” 叫常相逢守在内院这方寸之地?就算是她在外头没有事业,也呆不住啊,“这些都是我的计划,就像老太太说的,路要一步一步走,洛阳是居天下之中,八关都邑、十省通衢,不论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还是过来游历访古的学子士人都是极多了,我短期的计划是在洛阳城里开上四家水席楼,然后是开封,巩县,郑州,南阳,当然还有京城,尤其是京城,如果在京城的能打出一点儿名声的话,下来的路就好走了。” 说到这儿常相逢心里算了算,叹口气道,“没个三五年只怕是不行的。” “三年想做成这些?这样走路会摔跤的,而且你也说了,你要为令狐家打造一面招牌,若这招牌没挂起来就砸了,还不如不挂呢,”这样的规模,五年都嫌少了,还三五年,百氏敲着炕几道,“这里就咱们两个,你也不用瞒我,我看了,你是不打算长长久久跟执信过日子的,说什么为令狐家做招牌,不好笑么?”和离的媳妇成天跟男人一起做生意,以后自己孙子还要不要再娶了? 常相逢看着百氏皱纹丛生的额头,有些开不了口,百氏跟令狐氏不一样,没有她就没有令狐俨的今天,而且从自己认识她起,百氏就对她的态度就挺好的,从来没有因为她的出身而轻视她,尤其是在令狐俨没有跟她商量的情况下直接认下自己这个妻子,百氏也没有在成亲之后为难她,这一点儿真心出乎常相逢的意料,现在百氏的问题并不过分,可百氏的问题她又一时答不出来。 看常相逢从同堂里出来,安嬷嬷轻轻走了进去,“老太太,王姑娘叫人过来说晚些时候想过来给您请安,”喝了两天汤药,王谷兰好了许多。 “这天太热,她的病才有了起色,还是叫她好好养着吧,我这里晚几天才来也成,”听到安嬷嬷的话,百氏唇边扬起一抹冷笑,“这钿儿走了,她的病倒是好了,是啊,只有好了,才能出来走动。” 王谷兰的病骗别人还行,骗这令狐府的老祖宗,安嬷嬷扶了百氏躺下,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来道,“老太太您的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那丫头也有些小聪明,既然她起了这份心思,那咱们就看看她本事如何了,”常相逢这边要是一直这么不咸不淡的拖着自己孙子,那她也不介意先叫王谷兰给自己生个曾孙抱一抱。 常巧姑在白园是粗使丫鬟,进不了华姨娘的院子,去巩县也只进过海家在寺沟的庄子,眼前这一溜五间上房,粉墙黑项,院子里青砖墁地,纤草不生,一座几人高的太湖石代替了影壁墙挡在院门口处,再等进了常相逢屋里,看到一色的紫檀家具,琉璃灯,茜影纱,十二扇的苏绣屏风,一时说不出来话来。 “姐姐,表嫂,你们坐啊,”常相逢没想到海岱川的妻子钱氏也跟着来了,心下膏肓,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热情的请她们在西次间做了,笑书跟白鹿奉了茶过来,“嫂子这么快就从巩县回来了?我竟不知道。” 钱氏也吃惊于令狐家的豪富,不过她不像常巧姑心眼浅,什么都表露在脸上,笑道,“我也想在家里多呆些日子,可是这不马上就收麦了,你表哥这边须臾离不得人,咱们做女人的,哪能不跟着过来,这不,”钱氏一指自己身边的一对儿女,“槿姐儿跟欢哥儿我这次也给带来了,留在家里我就算是在洛阳呆着也不安心。” 钱氏这对小儿女姐姐槿姐不过六七岁年纪,儿子欢歌小一些,上看去也就有四五岁,常相逢将他们叫到自己身边一一问了,又将吴妈妈备好的荷包送于他们,才送了手叫燕儿领了两个小朋友到侧间吃果子。 “那表哥跟嫂子这是要在洛阳安家了,以后倒是可以跟我姐常来常往了,”常相逢看着低头不语的常巧姑,“姐姐你怎么了?几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啊,没啥,我看到你过的好,心里也高兴,回头我给咱娘写信,叫她也高兴高兴,”常巧姑觑了一眼屋里侍立的丫鬟们,讷讷道。 “我今儿叫你过来,是有事要问你的,”常相逢看了一眼钱氏,似乎对她的到来不太满意,“嫂子要不去看看槿姐儿?” 这丫头一富贵就变脸?钱氏人才落座,客套话都没开始说呢,就被常相逢这么直接往外撵,面上颇有些下不来,不由红了脸。 “相逢你这是干啥?嫂子是自己人,你有啥事不能当着嫂子的面儿问的?”见妹妹这么不会做人,常巧姑先训了常相逢,又冲钱氏歉意的道歉,“这丫头向来脾气急,这也是没把嫂子当外人儿才说话直了些,嫂子你可千万莫往心里去。” “呃,我也怕那些小丫头没养过孩子不会喂欢哥,正想着过去看看呢,”常巧姑都当面赔礼了,钱氏也不好太过计较,起身就往外头走。 常相逢似乎并不服气常巧姑,傲然道,“既然姐姐这么说了,那嫂子你留下来吧,刚好也跟我们评评理,看看我说的事儿怨谁,也听听我这当姐姐的都在背地里干了啥事儿!” 看来这常相逢是对常巧姑不满意了,这是带着气叫她姐过来的,钱氏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听了常巧姑的话,跟着她一道来令狐府,“你们两姐妹可是最亲的人,哪有解不开的疙瘩?我还是出去看看吧,有什么话儿啊,你们说明白,可千万别存着气伤了姐妹的情谊。” 海家跟令狐府已经有了共识,以后要当亲戚来往的,而海岱川更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给自己存些资本,因为常相逢太过精明,钱氏自忖更她不好套交情,便将目光落在了好说话的常巧姑身上,在洛阳这几个月,跟常巧姑倒成了可以没事说说话的好姑嫂,只是现在这两姐妹闹气,她还真不好插手。 钱氏一边跟吴妈妈说着话,一边儿装作无意的留心听内室里的谈话,想来是常巧姑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常相逢的事情,将常相逢惹怒了,钱氏渐渐听清楚了常相逢的指责,在骂常巧姑没有姐妹情,不记得她对她的好,没有她的主意,常巧姑现在还在白园给人当丫鬟呢,现在却贪心不知足来跟别人算计自己。 常巧姑显然说不过妹妹,钱氏只听到她隐隐的辩解声,只是夹杂在哭声里,到底说了些什么,钱氏听不清楚,她偷眼看吴妈妈,却见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专心的盯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钱氏便不好多问了,只得强压了心底的狐惑,等着常巧姑出来。 常巧姑的速度没有叫钱氏失望,没一会儿便捂着脸从屋里跑了出来,钱氏早就做好准备了,忙起身道,“这是咋啦?姐妹俩有什么误会好好说就是了。” “可是巧丫那脾气,根本不信我啊,”常巧姑的眼泪又下来了,她就不明白了,自己跟常巧丫是亲姐妹,怎么会办出认钱不认人的事儿? 吴妈妈看她们在这里哭也不是办法,忙叫过小丫鬟端了脸盘进来服侍常巧姑重新梳洗了,嘴里又陪了许多道歉跟安慰的话,可是吴妈妈道歉再多,钱氏的安慰再贴心,常相逢只不出屋,常巧姑的眼泪就没办法停下。 “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等你们的气儿都消了,又是一家人了,我以前啊跟我家里的妹妹也是这样的,一会儿吵一会儿好的,不算啥,”钱氏一拉常巧姑冲吴妈妈道,“相逢也是在气头上,我们也不跟她辞行了,巧姑我回去再劝劝,没什么大事儿。” ☆、第138章 一百三十九串门 令狐程安的妻子魏氏带着令狐仪的妻子霍氏和女儿令狐慧珍过来给百氏请安,往宁心院去时正遇上哭哭啼啼的常巧姑跟钱氏,魏氏认得常巧姑,知道她是常相逢的亲姐姐,如今两人这样从常相逢院子里出来,能不叫她奇怪? “这是亲家姐姐跟嫂子吧?这是咋啦?”魏氏上前几步,拦在了常巧姑面前,伸手去拉常巧姑捂着脸的手,“哟,这眼睛都肿成这样了?谁叫亲家姐姐受了委屈?”说到这儿丁氏看了一眼送常巧姑出门的吴妈妈,“咱们令狐府上什么时候规矩坏成这样了?亲家姐姐伤心成这副样子,执信媳妇呢?也不出来送送?” “我家奶奶身子不舒服,在屋里躺着呢,这不,叫奴婢送送姑奶奶,”吴妈妈向魏氏曲膝一礼,笑道。 吴妈妈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令狐程安这一房人,令狐程宁家里还有个令狐任在,生意上也算是精明,至少保住了长房的面子,而这令狐程安一房就明显弱了许多,令狐程安没多少本事,两个儿子更是一个不如一个,不然当初也不会想尽办法把次子令狐仪往这边塞了,而这魏氏不过是个填房,前头两个儿子都大了,她这当家太太的日子并不好过。 “唉,常妹妹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跟姐姐说说,我帮你说你那个妹子去,”霍氏也是个机灵人儿,立马领会了婆婆的意思,上前扶了常巧姑的肩膀,轻声道。 “哎,瞧这位姐姐说的,她们姐儿俩亲着呢,不过是刚才两个人说起过去的事儿了,触动情肠都落了泪,巧姑向来心软,这才一时收不住,”令狐三房跟长房的仇怨半城洛阳人都知道,钱氏又怎么会没打听清楚,现在自然不会叫常巧姑跟霍氏搭上。 “是么?那是我们多想了,不过想想也是,如今常氏得了如此大的富贵,常家妹妹还是亲姐姐呢,可是一点儿好处也没得啊,瞧着身上的衣裳,要是我,怎么也得给姐姐几匹织锦才行,还有这首饰,这金钗也是鎏金吧?唉,不是我说,哪有这样儿对待自己亲姐姐的?”霍氏挑拨起来不遗余力,若不是冒出个令狐俨,这三房的富贵就是自己的,哪里有一个穷丫头什么事儿?她回去就要将常相逢得势就欺负姐姐的事跟大家传一传。 常巧姑口角不利索,钱氏可不一样,她可是常相逢的“娘家人”,若是被亲家这么拉刮还不吭气,那丢的可不只是常相逢的脸了,“唉,这位姐姐是哪里人啊?现在都六月天了,穿软罗都嫌热,要真是穿身织锦褙子出来,不是成老冤儿了?” 钱氏像看乡下人一样瞟了霍氏一眼,“鎏金的发钗虽然不如赤金的值钱,可也轻省不是?我家小姑才二十出头,谁耐烦大热天儿的顶着个大金钗出来,怕人家不知道家里衬银子?” 说到这儿她兀自不肯放过霍氏,看向魏氏道,“亲家太太可真是娶了个好儿媳,净想着拉拔娘家了,幸亏你们小二房这家底不算丰厚,要是富裕些,只怕亲家也能跟着享享福了。” “你,”霍氏只顾挑拨常氏姐妹的关系了,没顾上这出嫁的女儿就是人家的人了,太顾着娘家是要被婆家嫌弃的,现在被钱氏这么一说,好像她成了那个吃里扒外的儿媳妇了,“我只是这么说说。” “这种话亲家奶奶还是不要再说了,我们相逢是令狐家的人,她过的好就成了,我们这些娘家姐妹从来没想过从她这儿得富贵,”常巧姑可没去想霍氏说这话的用意,正色道,“我跟嫂子不耽误两位了,先走一步。” “去跟上她们,听听那两人说什么?”见常巧姑跟钱氏拐了弯儿,魏氏低声吩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道。 “走吧,你看什么?”魏氏看了一眼呆呆盯着廊下丁香花架出神的令狐慧珍,斥道,“一会儿见了你伯母,给我嘴甜一点儿,最好能叫她留你住几日,”令狐慧玲已经被家里定好了送去给钱知府做妾了,这次过来,不过是小二房想再跟三房把关系拉的近一些,起码是叫外人看着两家关系不错,也为令狐慧珍在钱大人那里多些得宠的筹码。 令狐慧珍是令狐仪跟妻子霍氏所生的小女儿,平时在家里话不多,这次为了表现对钱知府的诚意,令狐程安特意选了个姿色出众的嫡孙女儿出来,希望能从知府大人那里得些照拂,也享享知府老丈人的风光。 “我很少到这边来,跟伯母也不熟悉,哪里有脸气叫伯母留我住下?”令狐慧珍轻声道,这些人如果对自己有一线亲情,也不会叫她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去给一个五十多的老头子当妾了,真以为她以后会顾着令狐家么?令狐慧珍心里暗笑,叫她去讨好一个孙子都比自己大的老头子,来为从不把她当骨肉的长辈们谋利,真当她是傻瓜吗? 常相逢既然说了要定下去谷水新酒楼当大师傅的名单,就说到做到,没几天功夫,整个水席楼都知道了齐胜元被常相逢相中要去谷水那边当头灶的消息,而一向做为常相逢徒弟之中大师兄的董时照,常相逢则提都没提,只叫他带好三个小徒弟,一时间大家看董时照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当初董时照跟齐胜元被常相逢亲自挑出来主动要求传授他们水席手艺的时候,整个龙宫水席楼从二灶到杂役没有不羡慕他们的,可是现在,水席楼的生意蒸蒸日上,齐胜元到了谷水那边可是大好前程,现在连齐胜元在诸葛(地名)庄子上的老爹,都升了个二管事享清福呢,而董时照家里,则什么都没有。 董时照这些天情绪也不高,家就住在金谷园令狐府后头的街上,因此每天晚上下了工都要回家里去。今天他下了工之后跟孙良聊了几句,才走到家门口,就看到林志过来,“林老哥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儿?” “呃,这不是去我姐家了一趟么,你才回来?这么晚?”林志碰见董时照也挺意外的,回身一指小巷深处,“这不葛巾病了,我过来看看,你啊,就是太拼命了,”林志走过来拍拍董时照的肩膀,叹了口气道。 林志是令狐府上主母王太太身边林妈妈的堂弟,十五年前过来投奔,因为会些厨艺,被令狐家荐在盈樽楼里学厨,后来福满楼开张,林志就过来了,跟在京城请来的御厨后头,学了不少手艺。 这次令狐俨跟常相逢合作开水席楼,特意点了林志过来,为的就是要一个老资格过来坐镇,只是林志似乎对水席没有多少兴趣,对水席楼上下以常相逢为尊很是不以为然,他倒没有摆老师傅的架子,只是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常相逢交待的事情完成就好,多余的一点儿不插手,至于常相逢想叫老师傅们提携后辈,在他这儿是绝对行不通的。凭什么呀?他的本事可是全靠自己学来的,当初为了学这些,可没少受罪,常相逢一句话就叫他教给旁人,打死林志也是不肯的。 后来常相逢点了董时照跟齐胜元后,林志就更不显了,他年纪大了,索性躲些懒儿,美其名曰给年青人上灶的机会,董时照他们念着林志是老师傅,又是府里太太王氏的人,也没跟他计较,有什么活儿其他二灶们能干就干了。 董时照也是令狐府里几代的奴才,自然知道葛巾是令狐俨身边的大丫鬟,这病了,还被送回家里来,这其中的意味,“葛巾姑娘好些了吧?我这些天忙竟没有听屋里的说,”都在一条巷子里住着,按理妻子应该过去看看的。 林志显然不愿多提葛巾的事,摆摆手道,“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是什么大病,没必要,倒是你,趁着这个机会闲一闲也行,之前太累了,可惜大家都看不见啊!” 这是在给自己抱不平?董时照心头一动,跟着也叹了口气,“这能怨谁?我本来就不是做这个的料,没被看中也是应该的,林大哥进去坐会儿?”他向自己家门一伸手,请林志进屋说话。 “进去坐坐就坐坐,咱们哥俩儿别看成天守在一个楼里,其实忙的连说说话儿的机会都没有,你跟孙良那小子处的倒挺好,老见你们凑一堆儿说话儿了,”林志也不推辞,跟着董时照进了董家的大门。 第69节 “孙良那小子挺知道上进的,成天问我厨上的事儿,我比他大着快一轮呢,他来问,我能不教么?不过那小子知道进退,不会问那些不该问的,倒没叫我为难,”董时照好像对孙良的印象不错,帮着他解释道。 “嗯,他也老问我来着,可惜了,只是个三灶,也没有被府里奶奶挑中当徒弟,不然也是块好料子,”林志好像对孙良的观感也不错,“我是没得大东家的话,不然也想挑个小徒弟呢!” 林志边说话边打理董时照的院子,董家不像林妈妈一家,是当家主母身边的得力人儿,又有两个儿子在令狐家当掌柜,日子现在过的比洛阳城里的财主一点儿不差,若不是葛巾一颗心都在令狐俨身上,带着十几台嫁妆嫁个良民也不是难事,而这董时照家就不一样了,董时照爹娘死的死,媳妇身体不好求了恩典没有进府里伺候,家里两个孩子年纪也不大,一家子的生计跟媳妇的汤药钱全靠着董时照在酒楼里那点子月银,这样以来,这家里就不怎么宽裕了。 “家里的,林大哥来了,”董时照也知道林志在看什么,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叫妻子出来招呼一边向林志赧然笑道,“我们不懂营生,叫林大哥笑话了。” “你是太老实了,你们也是当年的老人儿了,你爹娘虽然死的早,可是当初跟你爹一起的那些人,现在哪个在大东家面前说句话,也不会叫你们过的如此,就像弟妹,府里那些管库房,守院门的活计,多轻省,”林志看着董时照没有几件象样家什的屋子,随意捡了把小椅子坐下来。 董时照的妻子赵氏是个纤弱的妇人,听到有人来了,连忙出来,给林志见了礼,歉意的道,“两个孩子都睡了,”现在实在不好叫儿子再起来给林志见礼了。 董时照成亲七八年才陆续得了两个儿子,心疼的紧,听说儿子已经睡了,自然不舍得再叫他们起来,“还是叫他们睡吧,林大哥自己人,没那么多规矩。” 林志看了一眼赵氏苍白的脸,“弟妹这身子看着不好劳累的,咋不雇个小丫鬟帮着做些家务。” “没事儿,家里就我们这几口人,没多少活儿,”赵氏将两杯茶跟一盘果子放在桌上,跟林志打了招呼,又回屋去了。 “唉,大东家从来都善待老人儿的,你真是,知道的说你老实,不知道还以为是大东家忘恩负义呢,”林志尝了一口赵氏端的茶,除了苦没别的味儿,他也是享受惯的了哪里能因的下去,稍稍沾了沾唇又放下了,继续进门时的话题。 听林志再次提起自己的父母,董时照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头,董家虽然也是令狐家的家生奴才,但也只是董时照这一代,他的父母在令狐家没多少年就先后离世了,年幼的董时照根本无力自谋生路,后来自己寻了在酒楼做小工的活,才渐渐长大,父母在令狐家没有多少功劳,如何像林志说的那样叫人去令狐俨面前讨恩典? “我们现在就挺好了,现在在水席楼,一个月也有五两银子呢,不少了,”董时照讷讷道,“我不像林妈妈一家,是太太的心腹,也没给府里出多少力。” ☆、第139章 一百四十试探 没想到董时照居然涨银子了,林志压下心里的不服,他过来的时候跟古师傅和冯芹是一样的,每月四两银子,这酒楼里的规矩,别看头灶跟二灶只差一个字儿,而且话计也多是二灶跟三灶在做,可工钱差的可是天上地下。 林志虽然在福满楼干了多年,可他的手艺并不是最出色的,性子又傲气,一直登不上头灶的位置,心里再不服也只拿了四两的工钱,可是现在一个没出师的董时照就拿了五两?姓古的和姓冯的也因为肯帮常相逢带徒弟,每月也轻松拿到五两了,想想自己做了一辈子,居然边个三十不到的小子拿的多都没有,林志心里很不服气,强笑道,“那倒是不错了,你跟胜元可是大奶奶的高足,月银拿的多些也是应该的,等胜元将来去了谷水那边,只怕没个十两八两不行。” 林志就不相信一样出身的董时昭看到齐胜元得了常相逢的重用,前程指日可待,心里会舒服? “十两会行?师傅说了,做了头灶的话,不但一月有十五两的银子,酒楼里每月还会拿出一成的利润分给大家,头灶肯定也要拿头一份的,且不说还有年终的奖励,咱们大东家是个手面宽的,说这叫‘共同致富’,”董时照笑道。 二两银子都能叫一家子有酒有肉舒舒服服过一个月了,如果常相逢真按董时照说的给,在洛阳的酒楼里,除了福满楼那个坐镇的御厨,龙宫水席楼也算是头一份了,可是这样的厚利却要被齐胜元拿走了,林志不相信董时照不眼红,“唉,要说你那道燕菜做的一点儿也不比胜元的差,输的有点儿亏啊,” 他扫了一眼昏暗的小屋,“要是每月有十五两的月例,也能排排场场的买几个丫头伺候弟妹,我听说弟妹也没有啥大病,只要拿燕窝阿胶的多将养就好了,”穷人偏生了个富贵身子,不然也不会拖累的董时照一贫如洗。 “唉,只要能好好给孩子他娘将身子调理好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惜,手艺不如人,我没有胜元脑子活,”说到前些天的比试,董时照也一脸遗憾,看到齐胜元做的新菜,董时照觉得自己太不用心了,不像齐胜元,没事就钻在厨房里捣鼓。 “我说句公道话,以你现在的手艺,出去当个头灶也是拿得起的,咱们兄弟说体己话,叫我看着那什么水席,也没啥,就是十几道汤菜么,占了一个新字,又借着龙宫的名头,”林志不屑的撇撇嘴,“你说那什么丸子有啥?还有小酥肉,莲汤肉片,值几个钱?有咱们福满楼的精致么?” 常相逢做的上品水席看的严,轻易不叫人家,而中等跟家常的,就随意多了,林志留心看了一个月,回去也试做了,觉得不算什么难事儿,他现在头疼的是上等水席里的菜品跟浆面条,“还有那浆面条,说白了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不然能防的那么严么?”林志不是做白案的,自己在家里带着儿子琢磨了许久,也没有研究明白怎么才能叫那熬熟的酸浆不懈。 听林志话说的轻蔑,董时照才忽然想起来,这个林志虽然是林妈妈的堂兄,但不是令狐家的奴才,“其实那上等也没啥,虽然不敢跟大哥您比,我好歹也是做了十几年了,说穿了,都不值什么的。” “是吧?我觉得也是,可是谁叫人家拿着方子呢?所以人家干坐着每月都几百两的往家里拿,咱们拿个三五两都要感激不尽了,”林志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能开间酒楼,像那些财主那样做东家,将来也能当一份家业传给子孙,而不是给东家累死累活的干,每月也挣不了几两银子,还得见人就叫“爷”。 见董时照沉默不语,林志也不再多说,推说天色不早了,告辞而去。 天气越来越热,常相逢跟令狐俨商量了,索性搬到了临湖的汀兰小筑去了,晚上开了窗吹着湖风,比屋里放冰盆要惬意多了,而且因为汀兰小筑地方小,她索性将姚黄跟玉板她们直接留在了芳时院,只带了自己的吴妈妈跟自己的几个丫鬟过来,这下常相逢终于觉得身边彻底清静了。 令狐俨从铺子里回来,一进二门就有小丫鬟说奶奶到福寿堂去了,叫他一并到福寿堂陪百氏吃晚饭,常相逢愿意陪着自己的祖母跟母亲,令狐俨自然是乐见的,抬腿要先到汀兰小筑去换衣裳,却看到姚黄跟葛巾在湖边的竹桥上徘徊,显然是在等自己。 “怎么了?有事?”令狐俨看着一脸惊喜向自己走来的葛巾跟姚黄,心道常相逢还问自己为什么不纳妾呢,若是家里弄上一群女人,每天回家不那边请就是这边堵的,他干脆就不要回来好了。 葛巾有许久没有见过令狐俨了,虽然令狐俨以前到外地去做生意一离家也会数月不回,可是葛巾最觉得这小半月比以前的数月还要漫长,以前只需要照顾好院子里的一切,安心的等令狐俨回来就行了,现在每在家里多呆一天,她就会有一种离令狐俨越远的感觉,因此苦苦挨了半个月后,还是叫母亲跟吴妈妈说了,回到了芳时院,可没想到的是,她回到了芳时院,常相逢却拐了令狐俨搬去了汀兰小筑,并以地方小住不下的理由将原本令狐俨身边的大丫鬟都留下了,这分明是要将她们这些令狐俨身边的老人儿都赶尽杀绝啊! “奴婢见过公子,”葛巾再也不愿意掩饰心中的情意,深深的望了令狐俨一眼,才款款的福了下去,她以前就是太傻,以为令狐俨什么都明白,定然不会负了她的一片深情,可是万没想到会遇到像常相逢这么不择手段的主母,竟然将她逼的退无可退。 令狐俨被葛巾的眼神吓了一跳,皱眉道,“你病可大好了?若是觉得不舒服,只管将养着,你也是跟着我的老人儿了,有什么活只管叫底下人做就成了,”他看了一眼葛巾身后的姚黄,“姚黄现在不就在教导院子里的小丫头吗?你是姐姐,正好帮帮她,”说罢令狐俨抬腿就往汀兰小筑去,既然是去吃饭,就不能叫家里人等太久。 “公子,奴婢有话想说,”葛巾没想到令狐俨连话都不想跟自己多说几句,连忙上前道,“现在芳时院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主子们又不在,奴婢跟姚黄在院子里也没有多少事做,不如公子爷给奴婢换个地方,”葛巾眼中闪过一抹惆怅,“葛巾是爷的奴婢,哪有比主子还清闲的奴婢?” 葛巾的话叫令狐俨猛然想起胡万好像说了一句自己的逃墨斋里没有丫鬟,小厮们做活不细致的事来,眸光微冷道,“你是内宅的丫鬟,有什么事要去跟奶奶说才是,她又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 如果常相逢肯留自己自己又怎么会想着退到逃墨斋,葛巾苦笑道,“奶奶也是奴婢的主子,只是奶奶初归不久,对院子里的事儿也不熟悉,如果贸然动奴婢的位置,没得叫外人议论,倒不如公子给奴婢换个地方,也省得奶奶为难。” 真是巧告状啊,省得叫常相逢为难,这意思是常相逢容不得她杜葛巾了?既然常相逢对院子不熟悉,她这个得力的大丫鬟为什么不帮着些?还叫外人议论,令狐俨凤眸里满是讥诮,“姚黄也是这么想的?不想在芳时院呆了?” “奴婢,奴婢,”姚黄不像葛巾那样一直低着头,她偷偷的关注着令狐俨的面色,自然也没有忽略令狐俨眼中的不悦,“奴婢听公子的吩咐。” “行了,我知道了,只是我一个爷们儿,不管院里的事儿,这样吧,你们明天收拾了东西去找王妈妈,叫她看看有什么地方适合你们去的,”令狐俨这回是真的走了,“你们不必过来跟你们奶奶辞行了,直接到宁心院去吧。” “公子,”葛巾呆呆的看着竹桥上令狐俨轻扬的袍角,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令狐俨并没有对她们发火,可是她却知道,自己这一步走错了。 “姐姐,咱们怎么办啊?”姚黄都快哭出来了,都怨这个杜葛巾,如果不是她一直闹着要往公子跟前凑,自己哪里会跟着吃挂落,被送到宁心院去,到那边要怎么说?被主子赶出来的丫鬟,还有什么好下场?“姐姐,林妈妈可是你的亲娘,你快过去跟她商量商量。” “有什么商量的?公子说了,叫王妈妈帮咱们挪地方呢,哪一句是对咱们不满意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能差到哪里去?葛巾咬牙道,“我是要听公子的话到逃墨斋去的,你来不来?” 姚黄讶异的看着葛巾,什么时候令狐俨说这种话了?“啊?姐姐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葛巾被常相逢送回家“养病”后就跟她娘商量了,自己两个哥哥虽然在令狐家都是大管事,可是也身上也背着个“奴”字,虽然令狐府上的奴才比寻常人家的老爷日子还富贵,可是好日子过久了,谁愿意子孙还像上几代一样年纪到了就进府里伺候人?可像杜家这样得了主子重用又有本事的奴才,主子反而不会轻易放手的。杜家兄弟倒是心甘情愿继续为令狐俨卖命,可是如果自己的妹子能做姨娘,将来给他们生下个姓令狐的外甥来,杜家兄弟干劲儿会更足一些。 “你若信我,就安心的等着,你家跟我家都是令狐家几辈儿的奴才了,就看在咱们爹娘的面子上,公子爷也不会叫咱们没下场!”葛巾的娘自小跟着王氏,对她的心思再了解不过,虽然王氏已经认下了常相逢这个媳妇,也不再逼令狐俨纳王氏女为妾,可是能有个“自己人”在令狐俨身边服侍,她还是乐见的。 令狐俨到福寿堂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百氏心情很好,看到令狐俨不由嗔道,“二门的婆子来报说你已经回来了相逢才叫上的菜,怎么这会儿才到?” 令狐俨看着桌上红红绿绿的菜肴,便知道是常相逢亲自下的厨,姚黄跟葛巾的事儿他不想拿到桌面上说,便直接坐下道,“这不是听祖母叫我,赶快换了身衣裳就跑过来了,”说着他又指了指头上的汗,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湿巾,“头上的汗都没落呢!” 常相逢看令狐俨头上的心里也挺不过意的,自己几个女人成天在家里歇着,只叫令狐俨一个为了生计奔波,忙盛了碗微温的荷叶薏米冬瓜汤放到令狐俨面前,“我看咱们湖里的荷叶正好,就拿来熬了汤,不烫了,你尝尝。” 赶着给自己汤喝,令狐俨一天的暑意都没服,瞟了一眼常相逢道,“好,我尝尝,你也坐下吧,祖母不是说了,祖母跟母亲都不是苛刻的人,疼你着呢不必立规矩的。”如果每天回来常相逢都会这么笑盈盈的给自己捧上一碗亲自做的汤水,令狐俨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完美了。 常相逢感觉自己这几天都怪怪的,或许是因为那天他们的行为过于亲密了,她有些怕见令狐俨,在汀兰小筑也是没事就闪,等闲不在令狐俨身边露脸。可今天怎么一见到他,就鬼使神差的赶快盛了碗汤给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热情”,常相逢并没有听令狐俨的话坐下,而是给百氏跟王氏还有王谷兰都盛了一碗,同样殷勤道,“荷叶清心平肝,有清热养神的功效,祖母跟母亲也尝尝。” 王谷兰因对令狐俨上了心,对两人更关注一些,此时已经感觉到了常相逢的尴尬,心猜这两位难道是私下里有什么龆龃,起身接过常相逢递来的汤笑道,“闻着就有一股荷叶清香,嫂子真是蕙质兰心,跟你一比,我真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了。” ☆、第140章 一百四十一调离 王谷兰虽然是庶出,可王家女儿向来是用来联姻或是为家族谋求利益的,自然不会放松对女儿的教养,王谷兰琴棋书画都会一些,尤其是针线活更是族里最优秀的那个,她将常相逢捧的再高,常相逢也不可能跟她比这些,而且王谷兰这些天仔细观察过常相逢,发现她确实如外头外言所说,好听些是行事不拘小节,难听些就是粗鄙了,王谷兰觉得像令狐俨那样见过大世面年纪轻轻便颇有作为的男儿,不可能真心喜欢这样的女人,现在娶她为妻,不过是看在常相逢会水席罢了,如果这些被掏干,那常相逢也离下堂不远了。 所以王谷兰给自己定的路子就是尽可能的向令狐一家展现自己的温良贤惠,大度体贴这一面,相信有常相逢那样的女人比着,令狐家更喜欢有正室风范的女子。 常相逢可没有王谷兰那么多的心眼,笑道,“这荷叶还瘦身养颜呢,咱们女孩子倒可以多吃一些。” “那这个你还是别喝了,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令狐俨直接将常相逢面前的排骨汤端了过来,一指桌上的荦菜道,“那个你多吃一些,以后有得忙了。” “有的忙是什么意思?你准备叫我去水席楼了?”常相逢惊喜的望着令狐俨,“相公,你把话说清楚啊!” “谷水那边我已经叫人收拾的差不多了,那边的师傅你也得快些教出来,我看不行的话,那边先不开上等席面,若是做的不好,没得砸了招牌,”令狐俨都不忍心看常相逢殷切的眼神,真想问问她呆在家里就那么痛苦么? “吭,外头的事儿你们小两口回去再说,先吃饭,”从情感上讲百氏不太想常相逢再出去了,可是现实却是水席楼离不得自己这个能干的孙媳妇,“执信忙了一天,相逢下午都呆在厨房里,吃了饭早些回去吧。” 食不言啊,常相逢心里有千言万语家里的老祖宗发了话,她都得留到汀兰小筑里再说了。 吃完饭令狐俨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向王氏道,“我院子里的葛巾跟姚黄想挪挪地方,母亲看哪里合适,将她们调过去吧。” 出了什么事?王氏先看的就是芳时院现在的女主人常相逢了,“可是那两个丫头有什么不妥?”丫鬟的去留跟男主人有什么关系? “啊?我也不知道啊?中午葛巾还来给我请安呢,没听她说啊?”常相逢是真的不知道,回头看向令狐俨,“是不是相公有什么差遣啊?”这个令狐俨做事怎么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呢? “没什么事,葛巾跟姚黄跟我年头也不短了,如今年纪又大了再留着也显得咱们做主子的不宽仁,母亲看着给她们找个合适的地方,过些日子有合适的人家嫁人吧,”令狐俨笑道,他也是才知道原来葛巾并不真的是温柔敦厚,姚黄也不是单纯不谙世事。 “相逢,葛巾跟姚黄如今在你院子里当什么差使?”葛巾是王氏陪房妈妈的女儿,可以说是王氏看大的,一心想着将来放在令狐俨身边,现在常相逢才来没几日,就哄着男人赶了葛巾出去,王氏有些不高兴。 当初给姚黄和葛巾安排差使的时候常相逢跟吴妈妈已经商量过了,因此她起身笑道,“葛巾跟姚黄是相公身边得力的丫鬟,葛巾我叫她揽总管着院子里丫鬟们,姚黄熟悉府里的规矩又了解相公的喜好,我叫她帮着教教小丫鬟呢!”反正自己的人都带到了汀兰小筑,葛巾管院了,姚黄教丫鬟,大小算是芳时院的中层干部,听着也挺光鲜,却又管不到她的人头上。 “相逢不是安排的挺好嘛,你怎么?”王氏对常相逢的安排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没有叫葛巾跟姚黄再贴身服侍,可是哪个正室进了门,不先敲打先头得用的丫鬟啊,而且将来无论是葛巾还是姚黄当了姨娘,都不可能还像丫鬟一样在令狐俨身边做琐事,现在调开了,也好叫下头的丫鬟们早些使上力,“可是她们不合你的意?” 说到这儿王氏突然想起来林妈妈跟王妈妈跟她说的话,又道,“还有你逃墨斋那边,连个服侍的丫鬟也没有,不像个样子,你白天在那边呆的时候长,那些小厮粗手大脚的,能济什么事?我正准备跟相逢说说,叫她挑几个得用的派到外头呢,你倒好,反而先遣了葛巾跟姚黄!” 王氏这话一出口,令狐俨算是明白葛巾跟姚黄要挪地方的意思了,笑道,“既然母亲觉得逃墨斋那边少了丫鬟,葛巾跟姚黄最是靠得住,就叫她们过去吧,只不过到底有男女之防,葛巾跟姚黄年纪又大了,去了那边儿,不能再随意出入了,而且外书房是重地,靠不住的人不能过去的,所以那边的杂事都要靠葛巾她们了,”令狐俨本来只是不想王氏对常相逢有意见,才自己开口的,没想到还是叫王氏误会了,既然葛巾跟姚黄盯的是逃墨斋,那叫遂了她们的愿好了,也省得留在内宅里给常相逢添堵使坏就麻烦了。 “咱们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前几天林妈妈还跟我说呢,你逃墨斋里那些个小厮大的放出去了,小的又担不了事儿呢,你又常待在那里,没个知冷知暖的在身边,”王氏没想到令狐俨竟然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抚掌道,“若是那两个过去了,我就放心了!” 百氏看着自己蠢的可爱的儿媳妇,再看恍然大悟的常相逢,心里暗笑,这宅子里,男人少女人多,一代一代的,有得热闹看喽! 见令狐俨跟常相逢辞了百氏出来,王谷兰连忙也借口身子没有完全恢复,跟王氏说了一声,先出来了,她紧走向步跟上常相逢,轻声道,“嫂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常相逢诧异的看着王谷兰,不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王谷兰见常相逢如没事人儿一般,便知道她这个生在市井不通内宅曲折的憨子现在也没有闹明白这里头的蹊跷呢,王谷兰不想放过这个叫他们夫妻生隙的机会,偷眼看了看令狐俨挺拔的背影,压低声音道,“虽然那两个丫鬟自小跟表哥情分不同,但丫鬟毕竟是丫鬟,心思再大也不过是个奴几,嫂子万不可因为这个跟表哥置气,你到底是正妻,又管着水席楼,她们算什么阿物儿,嫂子千万想开些!” “呃,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生气,男人嘛朝三暮四是本性啦,我刚才还再想要不要一次多选几个到逃墨斋去好好服侍服侍你表哥呢,”幻想下令狐俨一个人在外书房里左拥右抱好不快活的情景,常相逢噗嗤一笑,“回头我跟他商量商量。” 王谷兰呆呆的看着向远处等候的令狐俨款款而去的常相逢,有些想不明白她在想什么?难道真的不生气?如果真的那么大度,又何必先叫葛巾回家养病又将她们二人留在芳时院?王谷兰悚然一惊,忽然觉得自己性子太急了,今天的话本来就不该她这个远亲来说。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令狐俨站在竹桥边看着常相逢,常相逢穿了身天青色薄缎撒百合花褙子,在斜阳的余晖里如一缕清风,叫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说你啊,说是你好艳福呢,”常相逢冲令狐俨狡黠的一笑,“葛巾跟姚黄好歹也是你身边的大丫鬟,若是去了外书房,我要不要再从院子里挑上几个小丫鬟过去服侍她们啊?你还看中谁了,我一次给你准备齐了,也省得你次次跟母亲开口了。” “你真这么想?觉得我是看上她们了?”令狐俨挑眉道。 常相逢同样挑眉,“你猜?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嘁,你心眼儿那么多,我怎么会猜出来你想的是什么?”从常相逢过来令狐俨就在观察她的神色,现在常相逢应该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跟自己说话玩笑的意思居多,“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无论是以前的岁寒院,还是现在的芳时院,还是以后的逃墨斋,她们是什么样子,就还是什么样子,”七八年了自己都不会动心的女人,难道换个地方自己就稀罕了? “所以啊,你就顺水推舟遂了她们的心愿了?”常相逢跟令狐俨并排而行,“这样也省了我的事儿了,如果到了那边她们还不能把你‘拿下’,那可怨不着我了。” 令狐俨时不时的就要被常相逢嘴里蹦出的不着调的新鲜词给逗笑了,可是那些词细想之下还都挺有意思的,“爷是东西么?还拿下?轮得着她们拿么?” “我错了,你不是东西,她们自己不能将你‘拿下’,其实她们一直在等着被你‘拿下’,”虽然知道令狐俨不会对葛巾她们动什么心思,可是令狐俨表现的这么坚决还是叫常相逢挺高兴的,忍不住也跟他贫起来。 令狐俨话一出口就知道常相逢会在这里等着他,可是无论自己是不是“东西”,都吃亏了,看着因为得意笑的眉眼弯弯的常相逢,令狐俨伸手在她微翘的鼻头上拧了一下,“瞧这点儿出息,骂我一句有那么高兴么?” “当然有意思,有便宜不占是傻蛋啊,”自己成天被他欺负调戏,不能打回去骂上一句解解气也好。 进了汀兰小筑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呢,常相逢见令狐俨没有要去逃墨斋的意思,便叫人搬了两把竹躺椅摆在湖边,又准备了水果凉花,招呼令狐俨一起过来乘凉。 “你还真会享受,小心有蚊虫再咬的你满身都是包,”令狐俨舒服的半躺在竹椅上,端起琉璃杯中的菊花茶喝了一口。 “没事儿,那边我叫人点了蚊香了,顺着风刚好吹过来,”常相逢歪头看着一脸怡然的令狐俨,“我明天就可以去水席楼了?” “嗯,去吧,不过只准每天中午下厨,晚上要回来陪着祖母跟母亲吃晚饭,”这个小丫头再关她非得疯了不可,令狐俨微微一笑,提出自己的要求。 “晚上客人多啊!唉,好吧,谁叫现在我是你媳妇呢,这个海宁县主,真是害死人,”常相逢无奈的摇摇头,头上多了个已婚妇女的帽子,她再也潇洒不起来了。 “你跟姐姐如何了?我听说前几天她被你气的哭着出去了,”令狐俨意味深长的看着常相逢。 常相逢同样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放心,气人是我的强项,何况我姐本来就是个泪包儿!” “那边儿呢?有人再去荷花巷没?”自己跟娘家姐姐有了争执,有心人肯定不会舍得放过这个机会的,“你收到消息没?” “消息自然是有,是谁也不难查,一是咱们没有证据,二是这么绝了他们的心思多没意思,你说呢?” “大东家说的太对了!”常相逢向令狐俨一竖拇指,然后伸过头去,“你打算怎么办?快说来听听?叫我怎么配合?” 这丫头两只眼睛都要变成星星了,令狐俨失笑道,“正常些的姑娘听到这样的事儿不是掩面而去么?你却这么精神。” 第70节 “我就是那个不正常的,你也别指望我正常了,我听明珠说,水席楼那边除了孙良,林志也有些不对头,可是林志是那个林妈妈的堂兄,两个儿子子承父业在福满楼混的也不错,应该不会吃里扒外啊,我有些吃不准,”常相逢跟令狐俨交流情报,“可是他却找了两回董时照了,话里话外都在替董时照打报不平,这人吧,在水席楼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他年纪大了,手艺一般风格也定型了,我不好说他也没敢多指望他,所以不太了解,兴许人家只是看董时照比齐胜元顺眼儿替他叫屈呢?” 见常相逢不敢肯定,令狐俨不以为然道,“人啊,得陇望蜀是天性,林志虽然是林妈妈的堂兄不错,可是他不是令狐家的奴才,也不是拿着令狐家干股的大掌柜们,心里自然少了顾忌,人家想的是,凭他们父子三人的手艺,在哪里开不了间福满楼或是水席楼呢?” “嘁,美得他,林志那手艺,到普通的酒楼里当个大师傅足够了,可是一般的酒楼薪资又能比咱们这儿多到哪去?可是若想凭父子三人自己开店,像咱们这种规模的靠的可不全是手艺,确切的说,好手艺只占一半儿啊,可他们三个,除了手艺还有什么?真是很傻很天真啊!”听话听音儿,看来这林志真是有问题了。 常相逢轻嗤道,“他想单干没人拦他,可若是勾结外人挖我水席楼的菜谱出去跟我打擂台,那可太小看我常相逢了!” ☆、第141章 一百四十二谁比我好? 湖面清风徐徐叫人心生倦意,半躺在竹椅上的令狐俨却有些舍不得合眼,身边的佳人笑语殷殷,杏眸如同这湖的名字,目中秋水足可浣星,“相逢,你说咱们这样不是挺好么?你就算将来跟我分开,可是分开之后呢?总要再嫁吧?你到哪里还能再找的着像我这样的人呢?”这样的常相逢叫他如何放手。 “嘁,你脸可真够大的,我凭什么找不着?”随时反击令狐俨已经成了常相逢的习惯了,她根本不去细想令狐俨话里的意思,“像我这样的年轻美丽又有钱的姑娘,想娶我的人能从谷水排到白马寺了好不好?” “哈,你的脸皮有东门城墙那么厚了吧?”年轻美丽又有钱,令狐俨的睡意被常相逢“无耻”的自我表扬给惊没了,他歪头仔细端详着常相逢,“年轻么?你十七了吧?十七的姑娘在永安,除了太丑嫁不出去的,就是人家的丫鬟不能嫁,你还敢自称‘年轻’?美丽?” 令狐俨肆无忌惮的好好“打量”了“打量”常相逢,眉头紧皱道,“眉毛虽然挺黑,可是也太浓密了,一看就知道性子不好,鼻子高了些,山根骨耸而无肉,还是说明脾气坏,丰颔重颐,方能旺夫兴家,你呢,成天不好好吃饭,下巴这么尖-” “哎,哎,哎,你给我闭嘴,我是说我长的漂亮,又不是说我旺夫,你算命呐?”被令狐俨这毒舌一通埋汰,常相逢都不敢照镜子了,“我没有旺夫相又如何?我将来的夫君凭自己的本事立足于世!” “你觉得你能再嫁那样的?”令狐俨打击起常相逢来不遗余力,不屑道。 “我,那我不嫁行不行?”常相逢被令狐俨问的哑口无言,若是以前她可能还对自己的婚姻跟感情充满信心,可她现在实在没有勇气说自己可以找到叫自己满意的了,就算是不是再嫁之身,一个像男人一样行走于商场的女人,有几个像样的男人会愿意娶回家?而且娶回家之后还要继续外头的生意? 看常相逢低下头,令狐俨便知道现在的常相逢已经没有“初生牛犊”般的莽通之气了,“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分开呢?我不是说了嘛,不愿意跟你分开,咱们现在这种日子不挺好么?嗯?” “你说你不喜欢我,现在没有明奕了,你为什么不试着开始喜欢呢?”令狐俨轻轻将常相逢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或许你会发生,喜欢我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说到这儿他不由笑了,“像你这样的女人我都能喜欢,我这么好的男人,你为什么会不喜欢?!” 常相逢被令狐俨突如其来的表白弄的一头雾水,半天才道,“你说什么?你喜欢我?开什么玩笑?哈,像我这样的,你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喜欢呢?”刚才还把自己喷的“又老又丑脾气又坏”一无是处呢,这会儿又说喜欢自己,“你就逗我吧!” 夜色中令狐俨看不到常相逢的面色,可不是从她闪烁不肯跟自己对视的杏眸中看到了羞赧,不由抬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谁说我不会喜欢你,我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去喜欢世间常见的女子?只有你这样儿的,我才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说罢也不等常相逢再开口,直接在她唇上印上一吻,起身道,“困了,回去睡吧!” “奶奶,奶奶天晚了,这外头晚上湿气重,”飞雪跟笑书今天当值服侍常相逢,因为知道这两位主子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别人靠的太近,就远远的等传唤,可看着令狐俨进了屋而常相逢一直坐着不动,飞雪鼓足勇气过来相请。 “啊?该回去啦?”常相逢猛然抬起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飞雪,不由面如火烧,“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飞雪被常相逢吓了一跳,忙道,“奴婢见公子回去了奶奶还不回,就过来请奶奶的-” 原来如此,常相逢松了口气,“我没事,就是太热了,想再待一会儿,你先叫人服侍公子歇着吧,我困了自己回去,”只要一想起令狐俨幽深不可见底的眼眸跟唇上那温润的一吻,常相逢就心跳加速,她根本没有勇气进屋面对令狐俨,最终决定还是等令狐俨睡着了自己再过去,算了,还是换个地方睡吧,“你叫碧鸳把外间收拾出来,那里通透更凉快些,我晚上睡那里。” 怕一早起来遇到令狐俨,常相逢天微明就起身出了汀兰小筑,跑到大厨上给一家人做了做早餐,借口酒楼里的事忙,带了燕儿便出去了。 令狐俨等了一夜也没有见常相逢回来,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他不想将她逼的太狠,左右两人还有一辈子可以在一起,也没有多问,谁知早上起来一问,这丫头一大早就出去了,等他追到福寿堂,又听说常相逢酒楼有事已经走了,不由苦笑,这丫头是准备跟自己捉迷藏了。 有了自己最爱的工作,常相逢很快将晚上的尴尬抛在脑后,一到水席楼就精神抖擞的带着齐胜元去了谷水的水席楼,为了叫龙宫水席楼更具辨识度,常相逢决定以后所有的水席楼不论位置跟面积如何,都统一风格,看着一色红漆重刷的新酒楼,她想心情差都不行。 齐胜元也跟着常相逢来了,看着崭新的酒楼,再想想以后自己就是这间酒楼的大厨,他的激情之情比常相逢还要更甚,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楼,“师傅,你真觉得我行?” 齐胜元从小工,三灶一路走过来,在他的计划里,四十岁能坐到头灶位置就很不错了,可是现在,常相逢竟然要将一间酒楼的后厨交给他打理? “你害怕了?我最初跟大东家一起合伙开水席楼的时候,别看我在大东家面前信誓旦旦,其实心里也忐忑的很,我不是自小学厨,手上的活计拎出来单练未必比你们强,你看,我不是站住了么?”常相逢耐心开导这个比她高比她老的徒弟,如果酒楼里的大师傅都露了怯,将来还怎么带领下头的厨师? “您可是福女啊,得了龙宫仙子的传承我们这些俗人哪里能比?”常相逢半路出身的厨艺是根本瞒不过齐胜元董时照这些打小在后厨里做事的人,不过他们都把常相逢的成功归结于她的福气,因此并没有什么不满,现在听常相逢说开龙宫水席楼前也曾经害怕过,有些不可思议,“您连水晶宫都去过了-” “水晶宫里又没有南来北往的客人,而且我的生意要是砸了,可没有仙子过来帮我,你就不同了,前面已经有咱们老店开的好局面了,这边只要秉承我一贯的主张,像老店那边那样做就行了,”谷水相对没有城东那么热闹,不一定会像寿春街老店那样开门儿红,“这边人少是一定的,头几天我在这儿看着,头等席面咱们一起做,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当然,会有人说你的水席不正宗,不如寿春街之类的话,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齐胜元也在顾虑这个,没想到常相逢已经提了出来,“是啊师傅,我也怕人们都这么想,有那些银子,只怕都往寿春街去了,”能吃得起头等席面的都是财主,还在乎多走几步路。 “口碑是慢慢做起来了,而且我也不止只开谷水这一间,等咱们四间都开起来了,这样的话就会慢慢少了,关键看你的承受能力了,这个我可帮不了你,”这是必经的过程,解决它只能靠时间了。 “还有,那浆面条怎么办?”现在上等席面跟中等跟家常席面的区别就在于浆面条了,而这个却是常相逢的不传之密,齐胜元从没见常相逢将这个教给哪个徒弟过。 “没事,刚开始我先顶几天,之后我自有安排,”锁住在红案上没有多少天赋,可他又想呆在酒楼里,常相逢便将他交给做白案的师傅来带了,如果面点上锁住能拿得下来的话,常相逢就会将做浆面条的窍门教给他,只是现在锁住的能力有限,常相逢决定叫另一个人先过来顶上。 因为齐胜元跟路达要为到谷水水席楼上灶做准备,常相逢要对他们进行特训,令狐俨直接将金谷园附近离令狐府很近的一座宅子划了出来,叫人整置了算是常相逢未来的厨师学校,不过现在这里头只有齐胜元乔云朋跟常相逢的三个小徒弟每天定时过来。 就这么忙忙碌碌的六月已经过完了,因为有事情要忙,常相逢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精神足饭吃的也多,也没有像那些千金小姐们那样“苦夏”,人居然胖了一圈儿,看着每天一大早过来给自己请安之后就坐了车往水席楼去,到了晚上才回来的常相逢,百氏跟王氏只能暗地里感叹,自家到底是娶了个媳妇还是请来了个大掌柜。 “你也别愁了,这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叫厨上每天给炖了补品送到汀兰小筑就是了,吩咐林妈妈,送去的时候看着他们喝完再走,”百氏看着一脸愁容的王氏安慰道,王氏是内宅妇人,这么些年从来不问外事的,不像百氏,当年她为了撑下这份家业,保住令狐三房的根基,比常相逢还忙还累。 “执信马上就二十三了,若搁旁人家,只怕孙子都叫咱们抱几个了,我也不是不许相逢出门儿,可要是先生个儿子给咱们们带着,再出去也成啊,”王氏觉得只有令狐俨有了儿子,她才有脸去见令狐程宣,当年若不是她生了令狐钿之后再没有动静,丈夫也不会弄了一院子姨娘还在外头养了个华秋霜。 提起令狐俨的子嗣问题,连百氏都要挠头了,她命人盯着浆洗房跟后厨上,这两人晚上是从来不会要水的,被褥也是干干净净,“他们都在忙外头的事,若是相逢有了身子,只怕一两年都出不去了,我看那丫头身子骨也没好利索呢,先叫人调理着吧,咱们这么些年都等了,也不差再等个一年。” 百氏心里也同样着急,她就没想到还有女人这么拧的,都嫁人一个月了,还不跟相公同房,而自己孙子更是没救了,愣是这么由着她,将媳妇宠成这样的,她活了六七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可是百氏自从令狐俨长大之后,从来不对令狐俨的决定持反对意见,现在两人这么处着,百氏也只能是背地里劝劝令狐俨,再敲敲常相逢,直接往孙子孙媳房里伸手的事还真不好做。 见婆婆这么说了,王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跟百氏这个亲祖母比起来,她只是嫡母,而且年纪还轻着呢。 ☆、第142章 一百四十三生气了 常相逢不知道家里两个长辈跟在为她跟令狐俨的后代烦恼,她现在正气哼哼的坐在荷花巷小饭馆里,“你们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的水席生意还做不做了?姐夫,你不是想回家买地当地主么?我给你们银子,这个饭馆你们关了吧,以后浆面条也不要再卖了。” “相逢,我们不是贪银子,有个饭馆在,也能有些进项,再说这生意我们也做熟了,四邻八舍的也处的好,”窦恒当然想在老家买田置地,这不代表他们要回到半个店儿,这龙宫饭馆的收益虽然不能跟龙宫酒楼比,可是对于那些进不起酒楼的升斗小民来说,过来尝尝浆面条,再点几个听说大酒楼里也在卖的菜,也是很不错的。 而且窦恒跟常巧姑两个在这个饭馆的生意中,每月不觉奇就能纯落个十几两,在对于他们来说,真不是小数目了,窦恒已经托窦七爷在半个店附近给他买了十几亩地了,夫妻两个正踌躇满志的准备好好干几年,多买些地再请了长工,以后就有份看得过去的家业了,可是常相逢却跑来说不叫他们再买浆面条了,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我没叫你们不要再开饭馆了,只是龙宫两字别再用了,毕竟我也不在荷花巷了,还有浆面条,这一年你们靠这个挣了不少了,算上热豆腐跟绿豆凉粉儿,你们也挣了不少了,我现在不只是常家的姑娘,更是令狐家的媳妇,你们要是一直这样,我在婆家也不好做人啊!”常相逢也有自己的苦衷,“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我们的新酒楼马上要开张了,以后还会在城东再开一间,若是你们一直卖一些我们酒楼里也在卖的菜,价钱还便宜那么多,我们以后的生意怎么做?” 常相逢说的确实是,许多人过来吃小酥肉,莲汤肉片,焦炸丸,八宝饭这些,就是冲着水席两个字来的,若是这里能吃到便宜的水席,谁还到龙宫水席楼里砸银子? 这饭馆本来就是常相逢找的院子开起来的,名气也是她打出来的,他们过来根本就是捡了个现成,至于当初热豆腐跟浑浆凉粉就更是了,如果没有常相逢的方子跟主意,窦恒只怕现在还给人当长工凭力气养家呢,哪能像现在这样名下有地,桌上有肉? 见丈夫只低头不语,常巧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巧丫我知道你是因为浆面条方子的事儿生我的气了,我跟你发过誓的,真的没有讲方子告诉过别人,”她说到这儿,偷看了一眼窦恒,啜嚅道,“大嫂确实来跟我说过几次,说是他们也投点儿银子,一起开个酒楼,我没有答应-” “你看,像你这样屡教不改的,吃亏都不长记性,李翠儿的事儿你可忘了?跟他们合伙,只怕你拿了我的方子给他们挣完钱,人家再给姐夫弄个姨娘过来,到时候长嫂为母,你可别跑来跟我哭!”虽然“有人”借窦大跟刘氏的手来挖常巧姑也在意料之中,可是常巧姑居然死性不改又跟刘氏勾搭在一起,实在是叫常相逢想打人! 常巧姑跟窦恒成亲快两年了一直没有身孕,听到“姨娘”二字直接白了脸,可怜巴巴的看了常相逢再看窦恒,“我没有答应,那是你的方子,先头凉粉的事儿跟翠儿的事我都记着呢,怎么能答应她?我只是想着她到底是二郎的亲嫂子,我是弟媳妇,她要来,我不能往外赶啊!” 看来这回常巧姑立场还挺坚定的,常相逢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窦恒,“姐夫你咋说!” “你不叫我们卖水席跟浆面条,不是断我们的生路么?亏你还是巧姑的亲妹子,是,你说的没错,没有你常巧丫,我们还在土里刨食儿呢,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可是常巧丫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从段天生手里将你救出来,你能有今天?你太没良心了,这是要逼死我们两口子啊,你现在嫁了大财主,手里漏漏也能叫我们吃饱喝足,为什么非得逼我们?”窦恒已经被常相逢气的浑身哆嗦,“我窦二今儿把话摞这儿了,这饭馆是你的没错,你拿走!我跟巧姑这就回半个店儿去,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现在卖什么以后还要卖什么,你管不着!” “姐夫你也不用发火,你救了我,可我也用自己手里的银子将我姐赎了出来,又嫁给了你,我手里有银子,你真当我从段天生手里跑不出来?”常相逢从吴妈妈手时拿过几张银票,“这里有三百两银子,你们拿去在老家买些地,安安生生当个地主老爷有什么不好?有我这个妹妹在,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们,行了,我的话说完了,你们好好想想吧,”说到这儿常相逢看了一眼自己一手整治出来的小院儿,“这院子还是我跟徐大娘租的呢!” “相逢,呃不,令狐大/奶奶,您听我说句话,”徐大娘一直在屋外来着,看常相逢出来了,急忙迎了过去,想劝劝常相逢,毕竟都是亲姐妹,妹妹富贵,拉扯一把娘家姐姐又有什么不好? “徐大娘有事?我姐姐是什么样儿的大娘心里清楚的很,不然我也不会拜托大娘照看她跟姐夫了,”常相逢看到徐大娘还是很亲热的,拉了她的手道,“你不用担心,您这个小院我当初说是要长租的,就不会叫你吃亏,我姐姐跟姐夫搬走了,这里我也会留着,将来等我城东的水席楼开了,大娘若是想挣些零用,只管过去找我。” “相逢,你姐是啥样的大娘自然清楚,可就是因为她一时清楚一时糊涂的,你才得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啊,巧姑也不是听不进劝的,二郎那个嫂子是过来过几次,你姐都没接她那茬,她不是好人你姐哪会不知道?”徐大娘劝道,“再说这饭馆也不是什么大营生,对你们的大酒楼又能影响多少?你姐她们卖炒菜的时候专门跟大伙儿说呢,她们做的不正宗,要想吃真正的水席就到你的龙宫水席楼去呢,她们小两口以后的路还长呢,有这么个小饭馆,也有个固定的进项不是?” “谁说我叫他们没有进项了?我不是给了他们银子么?大娘您是清楚人,三百两银子能买多少地?他们回半个店儿雇几个长工做地主不好?将来生了儿子送到学堂里,说不定还能给他们博个功名出来呢,”常相逢眨着大大的水杏眼道。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到常巧姑一脸是泪的跑了出来将三张银票狠狠的摔到地上,“把你的银子拿走,我常巧姑没见过银子么要你的?呸,我们不稀罕!”说罢也不理会常相逢,进屋将门一把关上了。 “你看,你娘不在洛阳,就你们两姐妹亲呢,相逢可不能犯傻,虽然你现在是令狐家的人了,可是也姓常不是?”徐大娘叹了口气,想要再劝。 “我知道了大娘,”常相逢从燕儿手里接过她捡起来的银子,“我先走了,你劝劝她跟我姐夫,叫他们赶快搬走吧。” “奶奶,您这是,”吴妈妈这下都不好帮常相逢了,就两个姐妹,为一间小店闹的反目,好像有些划不着吧? “做生意的事儿你们不懂,别再说了,咱们回去吧,这天儿热的,叫人将车赶的快些,”常相逢摆摆手道。 令狐俨从一进二门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伴着水音袅袅传来,不由驻足向浣星湖上看去,只要一座小小的画舫正缓缓荡在水面上,“去问问谁在上头呢?” “回大爷的话,是王姑娘跟华姨娘出来游湖呢,这湖上风凉,啧王姑娘弹琴可真好听,”一个婆子过来回话。 王谷兰跟自己的姨娘?令狐俨眉头微皱,他是真没想到这嫡母王氏的侄女怎么跟自己的生母搅到一起了,“我知道了。” 再看那画舫已经将岸边划来,到底是自己的生母,看到自己了令狐俨也不好抬腿走人,只得在岸边候着等华姨娘过来了给她请安。 “谷兰见过表哥,”王谷兰看到令狐俨心中暗喜,看来自己这些天的功夫没白费,终于是见到令狐俨一回了。 “姨娘今天怎么出来了?”令狐俨冲王谷兰点了下头,直接看向华秋霜,看气色这些日子她过的还不错。 华姨娘是什么出身,就算是在白园关了近二十年,可眼力心机也不是白给的,现在哪还会看不出来王谷兰的用意?虽然这些天王谷兰借口谈琴写字的过来讨好她,跟她聊的也挺投契,可是这份热情后面所带的目的还是叫她不满,因此她并不跟令狐俨多说什么,淡淡道,“我也是闲来无事,王姑娘说湖上风景很好,我就跟着来了,天儿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忙了一天了,赶快回去换了衣裳给你祖母请安去。” 说罢也不理会王谷兰,径直带了梨风跟杏雨走了。 王谷兰可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跟令狐俨邂逅的机会,这些天她冷眼看了,常相逢一颗心都扑在了自己的嫁妆铺子上,每天早出晚归的,不说太婆婆跟婆婆,就连相公令狐俨都没放在心上,这样的妻子能得到相公的真心?王谷兰可不相信,当然,她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对她来说,常相逢越忙越好。 “我是看姨娘成天闷在安华院里不出来,这样时间久了对身体不好,才想着哄着姨娘出来走动走动,”王谷兰生怕被令狐俨误会了华姨娘,赧然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她发现令狐俨跟华姨娘并不亲厚,可是她不相信令狐俨跟华秋霜真的没有感情在,她也是庶出,自然明白庶出的辛苦,为了不被王氏忌惮,只怕两人都是有苦难言,在人前不敢表现的太过牵挂对方罢了,就像是自己的姨娘,从来不敢在人前表现出跟自己跟哥哥的亲近来。 “呃,那谢谢表妹了,如果表妹闲来无事,就多陪陪姨娘好了,这么些年,她也难得有个人说说话,”令狐俨看着王谷兰微笑道。 真的?王谷兰惊喜的抬起头,正遇到令狐俨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不由红了脸,她忙垂下头道,“其实我是姓王的,不过这些天看嫂子忙着外头的事没功夫陪伴姑母跟姨娘,便想着我在府上白住饱食终日的,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帮表哥分忧一二,” 常相逢人还没走到汀兰小筑,就看到浣星湖边站着的两人,不得不说,真是男帅女美赏心悦目,可是她怎么觉得那么心塞呢?自己在外头又热又闷的累个臭死,还要被亲姐姐骂,这二位倒挺美的,看着湖上美景谈人生谈理想的,叫人不忍去打扰啊。 “你回来了?今儿挺早的,”令狐俨远远就看到常相逢了,见她准备往另一条路上拐,心里讶异,连忙出声喊她。 “啊,原来你们在这儿啊,我竟然没看到,哈哈,你们聊啊,我太累了,先回去了,”常相逢干笑道,“怎么?你们才刚才游湖去了?也是,这天儿热的跟下火似的,湖上还凉快一些,好羡慕啊,我就没有这闲功夫。” “嫂子误会了,我刚才跟姨娘从画舫上下来,正好遇到了表哥,”王谷兰好像很害怕常相误会的样子,急忙跟常相逢解释,“大家遇见了,才说几句话的,嫂子跟表哥都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歇吧,谷兰不打搅了,”说着冲二人一福,扶了丫鬟走了。 常相逢等王谷兰走了,才回头道,“不好意思啊,我回来的不是时候,你也是的,我都躲了,你装着没看见我不就行了?”常相逢白了令狐俨一眼,往汀兰小筑而去,前几天还跟自己说喜欢她,还亲她,现在好了,跟别的女人都赏起景了,当她傻的? “王谷兰没说错,我就是回来的路上遇到她跟我姨娘了,”常相逢虽然脸上挂着笑跟自己开着玩笑,可是令狐俨还是感觉到她不高兴了,追上去跟她解释。 “跟姨娘在一起?姨娘类?嗯?在哪儿?你指给我看看?”常相逢停下脚步,四处找华姨娘的身影。 这下令狐俨没话说了,如果说华姨娘先走了,那么常相逢肯定要问,为什么华姨娘都走了,王谷兰不走,他们两人为什么还要在湖边说话?可是自己跟王谷兰说个话嘛,常相逢为什么这么生气?她可是口口声声说着自己若是找到心仪的姑娘,她就离开的,可现在这副样子,简直就是自己的钱被人抢了的表情嘛,令狐俨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是有了回报了,这倒叫他不知道该跟常相逢说什么了。 见令狐俨不再解释了只是默默跟在自己身后,常相逢莫名一阵烦躁,加快脚步“冲”回了汀兰小筑,“飞雪,白鹿,快给我备水,热死了,你们倒舒服的很,吹着风聊着天儿多美啊!!” 常相逢还是头一次发脾气呢,整个汀兰小筑一下子就安静了,连笑着迎出来的丫鬟们都呆了呆,幸而当丫鬟的素养还在,连忙安静的各自准备去了。 “说的没错,哪有主子又累又热,丫头们喝茶聊天的?再有下次,罚你们月钱!”令狐俨也在后头“狐假虎威”道,“笑书碧鸳给我也备水!” “我的丫鬟你使唤个什么劲儿?”常相逢白了令狐俨一眼,不再理他,直接进了内室。 等常相逢梳洗罢换了身干净衣裙出来,令狐俨已经等在外头了,看到常相逢出来,忙迎过去道,“走吧,该去祖母那儿了。” “我知道,这不就去的么?”常相逢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只当没看到令狐俨的笑脸,径直出了汀兰小筑。 “你生什么气啊?谁惹你了?”令狐俨也不生气,紧走几步拿胳膊捅捅常相逢,“瞧你把飞雪她们吓的,当时晚上吃不下饭。” “丫鬟们的胃口也在你的管辖范围内?真真是七里河的保长—管的宽啊!”常相逢给了令狐俨一记白眼,“我不过是从外头回来太累了,没力气笑罢了,哪里生气了?” 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常相逢觉得自己没有可生气的地方,可是心情确实不好,想了半天道,“可能是今天在荷花巷跟姐姐吵了一架吧,我叫她跟姐夫搬出去呢,姐夫跟姐姐都很伤心,我姐还把我给的银子扔出来了。” 跟常相逢吵架,撵她走已经够伤心生气了,可是回来还看到那一幕,常相逢猛然驻足,难道是因为自己看到了令狐俨跟别的女人聊聊我我的,才会心情不好?想想自己也有生气的理由,毕竟那天他可是跟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就算自己没动心也不应下,可是他目标转移的也太快了,男人真心没几个靠得住的。 “你姐跟姐夫答应了没?”令狐俨听常相逢这么说,问道,“你姐夫怎么说?” “呃,我们把几辈儿的恩怨都翻出来了,还能不反目吗?我姐夫自然说要走了,只怕这两天就收拾了东西回半个店儿了,下来咱们等着就好了,”常相逢叹了口气道,“我那个姐姐是个实心眼儿,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呢,满心的罪恶感啊!” “熬过一阵儿就好啦,你要是觉得对不住他们,等到这件事儿结束之后,咱们将以后在城东开的水席楼送给她们夫妻好了,”常巧姑是常相逢在洛阳唯一的亲人了,对亲人恶语相向,常相逢心里难过是在所难免的,令狐俨怜惜的看了一眼常相逢,看着常巧姑夫妻日子过的好,她才会心里舒服吧。 第71节 常相逢摇摇头道,“我姐夫跟我姐是不会要的,算了,等她们走了,我请人将荷花巷的饭馆再一下,收拾的漂漂亮亮的等他们回来,”窦恒跟常相逢都不是向人伸手的性子,白得的东西他们是不会安心接受的,何况一间水席楼几十号子人,窦恒也未必镇的住,还是叫他们自力更生好了。 ☆、第143章 一百四十四动情 因为令狐家人口少,每天大家都要聚到百氏的福寿堂里一起吃晚饭,令狐俨跟常相逢一到,百氏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两人这间的气氛不如以往和谐,不过她也没有去问,待吃完了晚饭看着两人出去了,才冲安嬷嬷道,“出去打听打听。” 没这多久安嬷嬷就回来了,今天浣星湖边的邂逅很多人都看到了,何况安嬷嬷在打听之前又亲眼看到王谷兰又等在路上,跟常相逢在一起说着什么。安嬷嬷人还没过去呢,王谷兰就走了,安嬷嬷看着跟常相逢一同离去的令狐俨,叫了个婆子大概问清楚之后,便进来回百氏。 “有人坐不住喽,哼,我都不相信了,我的孙子还比不过明家的不成?”百氏听了安嬷嬷的回话心里挺高兴,她就不相信了,这青年男女以夫妻的身份住在一间屋里,时间久了会处不出情谊来?这不,一个王谷兰就叫常相逢乱了阵脚。 安嬷嬷不明白百氏在高兴什么,皱着眉头道,“我看那个王谷兰是繃不住了,这要是插进来-” “执信要是就这么轻易的着了道儿,就不是我孙子了,”令狐程宣什么都好,就是女色上滥了一些,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死在外头,百氏怕孙子再走上儿子的老路,从小就在令狐俨跟前耳提面命,而令狐俨这点也做的很好,这么些年身边干干净净的,就是在外头,也不跟那些风尘女子多兜搭,百氏才不相信就一个姿色并不过人的王谷兰就能叫孙子迷了心志。 见安嬷嬷瞪着眼望着她,百氏笑道,“这事儿咱们这些做老人的不要管,你看着点王谷兰不要叫她使那些腌臜手段便成了,若是执信看不上她,等过年的时候钿儿回来时将她带走就行了。” 常相逢原来已经好起来的心情被王谷兰这么一过来解释,再次落入了谷底,而一旁偷偷观察常相逢神色的令狐俨,对自己的猜测更有了几分把握。 “你看,谷兰就怕被你误会了,专门跑来跟你解释,这大热天儿的,”令狐俨回到汀兰小筑,叫飞雪往屋里又放了几个冰盆。 “你这几天怎么不往逃墨斋去了?不用办公?”这人烦死了,她成天在外头奔波也没有听他说什么大热天儿的,王谷兰闲着无聊出来转转,都怕热着了,常相逢心里不爽,拧眉下逐客令。 自从娶了常相逢后,但凡她在家里,令狐俨只要没事都是呆在内院,现在葛巾跟姚黄过去了,他就直接叫人将平常要处理的账目每天送到汀兰小筑里来,除了要见人,一般都不往逃墨斋里去。 “热死了谁耐烦弄那些?”令狐俨进内室换了身纱质的中衣出来,随便的坐在常相逢跟前,“你也去把衣裳脱了吧,看着人就急躁!” “嘁,衣裳在我身上穿着呢,我不热你急什么?想看人穿的少,出去转转去啊?”常相逢冷哼一声,随手从桌上拿了只桃子恶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常相逢那一口咬的令狐俨心惊胆战,觉得她是把桃子当自己的肉来咬了,也不敢再逗她了,凑到常相逢跟前柔声道,“我知道你生什么气呢,不就是看我跟王谷兰多说了几句话么?一个黄毛丫头么,也值当你这样?” “我怎么样了?我挺好啊,你跟哪个表妹走的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懒得管呢,”常相逢觉得今天的光子涩的很,重重的放在桌上,“这哪儿弄来的桃儿?一点儿都不好吃!” “这可是孟津庄子上专门送来的,我尝尝,”令狐俨将常相逢不吃的桃子拿起来咬了一口,“很甜啊,”说着又将桃子送到常相逢嘴边,“你再尝一尝,真的很甜。” “谁要吃你的下巴水儿?恶心死了,”常相逢鄙夷的瞪了那半拉桃子一眼,“我累了,要睡了。” “嗯,我也累了,咱们一起,”令狐俨将桃子一丢,连忙跟进里屋,看常相逢躺下了他也不往自己的竹榻上去,直接在常相逢身边坐下,拿了扇子轻轻帮她扇着,“你这人向来嘴硬的很,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我不就跟王谷兰多说了几句话么,她打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这样的女人这些年我见过的车拉斗量了,还能被她给迷惑了?你也太小看你家相公了。” 常相逢不耐烦的将身子转到一边,“你不用解释那么多做什么?我只是天太热了心情不好,你跟谁说话,与我何干?不过你有陪王谷兰说话的空,还不如跟你姨娘说说话呢!” 听常相逢提起华姨娘,令狐俨轻叹一声,“我们都不知道跟对方怎么说啊,这二十年,我们说过的话,只怕没有二十句-” “为什么?你看不起她?”难得听令狐俨提起自己的生母,常相逢也顾不得生气了,转过身仰头看着令狐俨。 “她是我亲娘,有什么看不起的?当年若不是她想尽办法逃过长房人的追索,硬闯到我爹的灵堂上,哪有我令狐俨的今日?”叫令狐俨为难的只是他跟华姨娘之间的陌生,他不知道怎么对面对一个明明是自己最亲近却又那么陌生的母亲,“我只是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她好像也不愿意理我-” 只要不是看不起亲娘才不肯理会的,这就已经很叫常相逢佩服令狐俨了,她冲令狐俨一挑拇指道,“你是个男人,我最恨那种以出身为耻,成天怨天尤人的人了,有个好爹娘固然起点比别人,成功也会愿意一些,可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在泥淖中也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嗯,我喜欢你这样的!” “你喜欢我?”令狐俨挑眉看着常相逢,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重重了一遍她的话。 这人真会歪楼,他们现在在讨论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好不好?常相逢嗔了令狐俨一眼,“我说你很喜欢有你这种想法的人!” “我知道,不过有我这种的想法的人并不多啊,估计这辈子你也顶多能遇到一个我,”令狐俨得意的一笑,目光从常相逢白皙的脸颊顺延到她侧躺时微张的领口,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她脖颈下的一抹玉白跟裹胸上细碎的黄花,当然,他是不会提醒常相逢姿势不对的。 跟这种自大狂说话绝对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常相逢又将话题扯了回来,“那你为什么不多去见见你姨娘?难道是怕你母亲不高兴?” “唔,也不会是,毕竟母亲养了我这么些年,我是觉得姨娘好像并不太想见我,每次去了就是撵我走,也没有什么话跟我说,”令狐俨的手指下意识的在常相逢发间缠绕,口气中是难掩的落寞,他第一次看到亲生母亲的时候是十四岁那年,原以为会看到一个苍白的女人抱着自己痛哭,诉说十几年来母子分离的痛苦,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脸美若天仙却冷落的脸,令狐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也同样的冷漠以对。 “我看姨娘不是个外向的性子,只怕也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常相逢回想自己两次见华姨娘的情景,好像她不知道怎么跟人沟通,这聊天儿也得一搭一挡才能把话说下去,“还好你们现在离的的字,想见面也容易,时间长了,或许就会亲近一些了。” “不过我看那个王谷兰倒挺有本事的啊,还能请得动姨娘出来游湖,我就没有那本事,”连令狐俨这个亲儿子都跟华姨娘说不上几句话,可是人家王谷兰愣是走到了华姨娘的身边,常相逢心里莫名的不忿儿起来。 “那不挺好么?不论她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能陪姨娘说说话,也算是没白吃咱们家的饭,至于其他,那是想都别想!”令狐俨装的手指在常相逢发间缠着缠着就挨在了她的脖颈上,指间的滑腻温凉叫他爱不释手。 “嗯说的是,你这种大奸商的便宜哪里是好占的,”常相逢累了一天,慢慢合上了眼睛。睡着了。 一觉黑甜,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常相逢睁开眼睛有些迷怔,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也没有叫自己起床啊?以往他们分居,都是令狐俨早早起来将榻给收拾好了,然后叫她起床的,今天是怎么回事?令狐俨也睡过头了?想到这里常相逢连忙起身,准备掀开帐子去叫令狐俨,却猛得被床的人吓了一跳,“哎,你怎么睡这儿了?” 怨不得她睡个觉老觉得身边有一堵墙呢。 想来是令狐俨睡的太熟了,并没有听见她的话,常相逢借着天光打量令狐俨,这小子长得还真心不赖,五官跟华姨娘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是更男性化了一些。 常相逢知道自己头脑简单也不喜欢甚至讨厌动脑子,她做事一向喜欢直接明了的办法,也喜欢跟自己一样没有特别多心思的人相处,而这个令狐俨,总是摆出一副我把你看透了却时不时误会她的令狐俨,最初她是讨厌的,讨厌他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是相处了半年之后,她发现自己也是想当然了,这个男人跟她认为的完全不一样,当然,自恋是一样的,常相逢的目光落在令狐俨俊的令人发指的容颜上,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看什么呢?”被人这么盯着哪里还能睡得着?令狐俨睁开眼就看到枕着胳膊盯着自己发呆的常相逢,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是不是又生气了?” “嗯?生气?为什么要生气?”常相逢讶异的抬眉,昨天的事儿不是说清楚了?他对王谷兰无心,她自然也不会再去揪着不放,“我哪有那么小心眼儿?” “生气我长的比你俊啊?”令狐俨向常相逢身边挪了挪,“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保准儿不嫌弃你!” “令狐俨,你这个自大狂!”这人嘴里就没有个正经话,“你比我长的好?我怎么没现?现在可是长的好的你喜欢我,不是我这个长的丑的喜欢你!”常相逢抬腿就往令狐俨身上踹! “你现在相信我喜欢你了?”常相逢那点力度蹬在令狐俨腿上连挠痒都算不上,反而给了他机会,令狐俨一把将常相逢的脚攥在手里,轻轻捏了捏,“也不怕脚疼?” “你快放开,痒的很,哈哈,你放开我,”常相逢的痒痒肉全长脚上了,被令狐俨温热的手攥着,又痒又紧张,整个人都不好了,忍不住抬起另一只脚又要蹬他,“你快放开我!” 这下好了,两只脚都被令狐俨握在手里了,常相逢整个人已经软的不能动了,满脸通红道,“你快放手,我晚上可是没洗脚!” 原来女人的脚握在手里的感觉是这样的,软软的滑滑的,令狐俨用一只手将她两只脚都抓了,另一只手轻轻划着常相逢的脚心,“你很怕痒啊?” “哈哈哈哈,你饶了我吧,哈哈,”常相逢痒的浑身乱颤,什么形像都顾不得了,“我叫人啊了!我可叫飞雪了!” “叫吧,我保证用不了一顿饭的功夫全府都知道咱们两个大清早不起来在做什么?”令狐俨的手指顺着常相逢的脚踝向上,滑进常相逢的裤筒,“这里怕不怕?” “你个臭流氓,你别乱摸我!”常相逢的小腿可不怕痒,而令狐俨的不要脸也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常相逢支起身子就要去抓令狐俨,“跟我斗,我揍死你!” 令狐俨哪里会被她打到,身子一闪又去挠她的脚心,“看来是我心软了,要一直这样才对,”见美人在自己面前已经扭动的不成样子,连中衣都掀起一角露出一处雪白肌肤,令狐俨的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向一处汇聚,他努力叫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哑着嗓子道,“服不服?” “服,我从来都很服气你啊,哈哈,我不是早就说过嘛,我服了服了,”常相逢的眼泪都飞出来了,哪里还敢跟令狐俨叫板,“大东家,大哥,我服了,真的服了,对了,我承认你是永安第一美男,我就是个路人甲,路人甲,哈哈哈哈。” “这些不算,你说句我喜欢听的,今天我就放过你,不然的话,你就咱们就耗到中午吧,反正这些时候我也不算忙,”令狐俨直接将常相逢搂在自己怀里,两腿将她的两条腿固定住了,将她的脸扳正了跟自己对视,“说句我喜欢听的,今天我就饶了你。” 常相逢虽然一直在讨饶一直在笑,心里却并没有放弃逃跑,可现在试了半天,自己那吃奶的劲儿在令狐俨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人倒是挣出了一身汗,“你喜欢听什么,我说,你快放了我,我腿都青了,骨头断啦!啊,疼死我了!我受伤了!” “你再装,”令狐俨伸手又在常相逢的脚心上搔了几下,换来几声鬼哭狼嚎,“接着装!” “不装了,不装了,你说吧,叫我说什么?说什么我都说,”常相逢只差没有咬舌了,“快说。” “说你喜欢我,说你只喜欢,你想跟我做夫妻,跟我过一辈子,”令狐俨又在常相逢的脚心里挠了几下,大声道,“我想听这个。” “哈哈哈哈,我喜欢你,哈哈,我想跟做夫妻,跟你过一辈子,”常相逢觉得如果当年自己被鬼子抓了,只怕也得是个汉奸的,“好啦我说完了,大爷求放过。” “这是你说的啊,你要跟我做夫妻,”令狐俨两腿一松,翻身压在了常相逢身上,哑声道,“我也想跟你做夫妻,做一辈子的夫妻,”说完吻上了常相逢的唇。 这一吻吻了多久了常相逢不知道,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再后来,当她发现自己居然摸到了光滑的肌肤,不由悚然一惊,连忙睁开眼,看到令狐俨正伏在自己身上,她满眼都是他光裸的后背,“令狐俨你疯了,快起开!” 自己真是疯了,难道女人大清早的也荡漾,居然做出这种事,常相逢死命推开令狐俨,自己则向外抽身,“你干什么?咱们不能这样!” 再没有这个时候被人推开更叫人气恼的了,令狐俨一揽常相逢的腰将她压在身上,“你答应了啊,而且我感觉的到,你也是愿意的,相逢-” “停停停,我没做好准备呢,这次不算,”常相逢都快疯了,不用摸她现在也能感觉到,身上的衣裳没几件了,这么跟人坦诚相见的对话,太考验她的承受能力了,“你快放开我,我知道你是因为早上的原因才一时难以自制,我不怨你,你快起来,以后不要再到我床上来了,”尼玛太尴尬了,她宁愿刚才不清醒这么一下,现在人回过味儿了,简直没办法面对彼此了,常相逢将头埋进枕头,“你先走,我一会儿起来。” 令狐俨看着常相逢光洁的后背和腰际那一弯优美的弧线,那温润柔软的感觉还清晰的留在他的掌心,可是强迫她的事情他做不出来,“我是真心的,并没有轻薄你的意思,我也很清楚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既然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令狐俨拉开纱帐,跳下了拔步床。 又不知过了多久,确定屋里都安静了,常相逢悄悄的探出头,四下打量了一下,见屋里没人,连忙拉紧帐子将自己的中衣穿上,看着已经被扯的歪在一边的裹胸和现在还生疼的胸,常相逢再次红了脸,心里暗骂男人流氓起来都是狼啊,幸亏自己清醒的够快,不然哪还有脸见人? “奶奶,刚才老太太叫人来说,您要是不舒服,不用到福寿堂去了,好好在屋里歇一天,要是还不行的话,就叫吴妈妈去请大夫过来给您抚脉,”碧鸳看常相逢出来了,连忙迎了出去,她覤了覤常相逢的脸色,挺红润的,放下心来,“奴婢想您是不是这些天光顾着外头的事中了暑气?昨个儿看着脸色都不怎么好呢!” 常相逢看了看屋里的落地钟,这么一闹腾,都快九点了,她连忙摆手,“我没事儿,你快叫人送吃的过来,我吃过了直接到水席楼去,叫人给那边院子送消息,齐胜元他们几个时间到了自己回水席楼去,我不往那边去了。” “是,”碧鸳知道常相逢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敢再劝,挑帘叫服侍常相逢洗漱的丫鬟们进来,自去叫人送饭不提。 “师傅,你脖子上咋啦?叫脖子叫啦?啧啧,像大东家府上那么有钱的人家也会有蚊子?那些丫鬟们在您睡觉前不把蚊子打干净么?”古明珠手里拿着个桃子正在捣鼓着雕什么花拼个什么图出来,不巧抬头正看到常相逢耳边的红痕,好奇的问道,在她眼里令狐家那样的地方,苍蝇蚊子这样的东西是绝计没有的。 “被蚊子咬了?没有啊,”常相逢下意识的顺着古明珠的眼光摸去,猛然想起了这个地方今天被令狐俨亲过,不由羞的红霞上脸,“是啊,我昨天在浣星湖边儿上睡了一会儿,不防叫叮了,早上抹了些药,倒是不怎么样了。” “哎,你削桃子的时候小心把桃毛弄身上,将来也痒痒的很,”不能叫古明珠再继续这个话题。 “师傅您只管放心,这个我晓得,将来给客人端出来的时候,万万不能见桃毛的,”古明珠笑眯眯道,“怪不得师傅今儿来晚了,这天儿要是能在水边睡,可不凉快的很?我昨天都搬了张床睡我家树底下去了,那地方白天日头照不透,没那么热,结果,被我爹看见,给撵回去了!” “为什么?睡得好第二天才会有精神起来做活儿,你把你爹的地方儿占了?”常相逢想不明白为什么?讶然道。 听常相逢这么问,古明珠哀怨的长叹一声,“说我大了,再在光天化日下躺着太没规矩,将来说不下婆家,师傅您说,我在自己家树底下躺着,外头人怎么会知道?而且我是也月亮出来了才躺出来的,哪有光天化日啊?我爹真是越老越不讲理了。” 古明珠在古师傅的心里,那可真的是一颗掌珠,虽然家境有限,可是古师傅恨不得拿大家闺秀的那一套来要求女儿,可是史湘云不还睡到了花园子里了么?关上门谁知道啊,常相逢摇遥头,觉得古师傅确实有些过了,可他的出发点却是一片爱女之心,“你爹不是心思细么,都是为你好,你将屋里的窗户都开开,再拿凉水多擦几遍地,估计能好些,”冰盆这种东西,一般老百姓家里还消费不起,常相逢也就不做这样的建议了。 “也只能这么着了,唉,这天儿热的,路上的狗都不叫了,咱们这水席楼也全靠师傅你一来,有您这花样翻新的凉菜顶着,还看得过去,”古明珠看着一大早就湃在井水里的材料,客人来了,吃着爽口的小菜,喝着酒,加上雅间里都摆了冰,自然舍不得走,只是这价钱么?嘿嘿,能来这里享受的,自然会不在乎这个。 ☆、第144章 一百四十五冷战 “奶奶,”燕儿跟常相逢的时间最长,常相逢又对她最好,平日除了跟着常相逢出门,并不叫她再做其他,不过也正是因此,吴妈妈反复提点过她,要比旁的丫鬟多长双眼睛,多长对耳朵,多一颗忠心,“奴婢今早看公子出去的时候不咋高兴。” “不高兴?他?”常相逢有些生气,“我还不高兴呢,你别管他,我就当不知道,”明明今天自己被狠狠占了把便宜,差点儿就出了大事,好嘛,他不道歉就算了,还不高兴,难道没叫他得逞? 燕儿跟常相逢说这个可不是叫两位主子生气的,可就自己一句话,连奶奶都生气了,急的小脸扭曲,“奴婢可不是这个意思,奶奶,公子是您的夫君,夫君不高兴了,您不得想办法哄哄么?奴婢的意思是,您早点回来下厨给公子做几道爱吃的菜?奴婢看只要您下厨,不但公子,连老太太跟太太都胃口好了许多呢。” 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像厨上那样,这么热的天还要几冷几荦的备的齐全,乌压压的一桌子送上,看得人都急躁,而常相逢走的是自家吃饭,舒心开胃最佳的原则,连半个店经常吃的过水面红薯叶菜馍都做出来给她们吃了,没有一个不叫好的。 “我知道了,你肯替我操着这份就是个好孩子,”常相逢捏捏燕儿的小脸儿,“不过呢,咱们水席楼有多忙你也是知道的,不是我说能早回就早回的,这不新店马上就要开张了?”常相逢这个理由对跟燕儿解释,也是给自己找借口,她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向令狐俨那个流氓服软儿,当然,当时孤男寡女的躺在一张床上,一时没有把握自己常相逢也能理解,连她都差点就这么叫令狐俨得逞,可是事有不遂就跟自己闹情绪就不对了,现在需要安慰道歉的不是她吗? 话虽这么说,等回了府里,常相逢还是进了大厨,给大家做菜,可是一桌菜肴上阵,等来的却是令狐俨晚上有应酬,需要陪客人的消息。 “这孩子,现在是越来越忙了,这样吧,你做的这几道凉菜给他剩过去,反正咱们娘儿几个也吃不完,”百氏心里都在暗骂令狐俨了,媳妇都把饭做好了,这拿架子不回来是要干什么? 她就不应该听了燕儿的话回来做一桌的菜!常相逢如何还肯再给令狐俨留,笑道,“就咱们三个吃着也不热闹,不如请谷兰也过来吧,这藕丁剩的久也不鲜脆,咱们都给它吃完喽!” 王谷兰听到请她到福寿堂一起吃饭,便知道令狐俨没有回来,她不由想起昨天跟令狐俨在浣星湖边遇见的事儿,常相逢并没有说她什么,对她的态度也挺好,可是王谷兰却最有一种心思被人看破的疑虑,因此到了福寿堂,并不敢多话,只安静的陪着三人吃完饭,在一旁听她们聊天。 因为知道了王谷兰的心思,也知道令狐俨对她并没有多少意思,常相逢却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将她当做亲戚谈笑无忌了,陪着百氏跟王氏说了会儿外头的事情,便起身告辞回了汀兰小筑。 而到了晚上,飞雪过来禀报说是令狐俨喝多了,晚上直接宿在逃墨斋,常相逢也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再没有多说什么。 谷水新店开张的日子选在七月十九,现在算算也没有多少天了,常相逢就连中午自己上灶都把齐胜元跟乔云朋带在身边,亲自指点他们,而其他几个徒弟无形中就疏忽了许多,不过大家都知道新店的事儿更重要,都没有说什么,只是董时照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起来。 常相逢显然顾不上这个大徒弟的情绪,她也因着新店的事情上火呢,有时候觉得他备的料不合适了,还骂上几句,丝毫不顾忌董时照立在那里也是七尺高的汉子,年纪还比她大上许多! 好不容易忙完中午的高峰期,常相逢偷空捧了盏共喘口气,她招手叫过锁住,“你去看了没?荷花巷那边儿?” “我今天一大早就去看了,二叔跟二婶儿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没敢往里去,就堵跟在几个上工去的街坊后头听了几句,”锁住悄悄看了常相逢一眼,他偷听来的可没有好话,只是不好跟常相逢实说,他也想劝自己师傅,明明跟二叔婶亲的很,可是怎么一点活路都不肯给他们留,“师傅,您真的要叫他们走?” “唉,你还太小,有些事情不清楚,现在说开了大家还是好姐妹,你二婶儿那性子,哪里是当得起家的人?回去守着几十亩地不好?”常相逢低声道,“你得空回去一趟,跟窦七爷也解释一下,还有,叫你娘也多看着他们一些,要是有什么事,早些送消息给我。” 看来师傅还是顾念着二叔跟二婶儿的,转念想想,二婶儿也确实不是那种在外头跟人说说笑笑做生意的人,回家当个地主婆儿挺好的,锁住点点头,笑道,“师傅您放心吧,我一准儿带到喽!” “行了,你去吧,一会儿要是再有单子,叫明珠过来叫我,”常相逢摆摆手。 中午一打烊,董时照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大伙一起吃饭,而一个人跑到厨房后头葡萄藤下坐着出神。 一直留意着后厨一切的林志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端了碗烩菜又抓了两个蒸馍过来,将东西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先点了袋烟递给董时照,“忙完了?来,抽袋烟,” 第72节 董时照看了一眼林志手里的长竿烟袋,迟疑了一下,常相逢的规定,所有进后厨的人都不许抽烟的,原因无它,嫌身上的烟味沾到菜了,叫菜品串了味儿,可是现在他却不想再管她的什么烂规定,接过来狠狠抽了一口,结实却被老辣的烟叶给呛的眼泪都崩了出来,连忙将烟袋递还给林志,“我不成,看着你们成天吸的挺高兴,可这味儿,太呛人了!” “哈哈,你是才第一口,品不出这里头的神妙滋味,我这可是最好的烟叶了,他们抽的那些,嘁,树叶渣子罢了,”林志得意的在烟嘴儿呷了一口,深深的咽了下去,慢慢的吐出一个烟圈儿道,“这个你得多抽几回才能明白。” “我哪有那闲钱?也是您老两个儿子孝敬您,”董时照从桌上端过烩菜,挟了一口塞到嘴里,“我啊没啥别的偏好,就爱这一口儿,这东西听着贵,可我那两个外甥不是跟着大东家跟南边的海船打交道么?”林志暧昧的一笑,“托大东家的福,我也多个享受。” 董时照已经领会了林志话里的意思,林志再能抽,一个人儿又能烧多少?不过人家连这种事都没有瞒他,也确实是当他兄弟一样了,董时照叹了口气,“真羡慕老哥,儿女又全,跟林妈妈一家又是嫡嫡亲的,哪像我,父母死的早,又没有兄弟帮扶,家里头的身子又不中用-” “弟妹也就是身子虚点儿,旁的也没多大的事儿,”听到董时照诉苦,林志心里一喜,多日的水磨功夫算是见到希望了,他对董时照的要求也不多,董时照再孤身一人,也是令狐家的奴才常相逢的徒弟,叫他逃离水席楼那是叫他死,而且也不可能将他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其实咱们做这个的,也不能一味儿困死在这小小的酒楼里,只要肯出去走动走动,也是能赚些零碎银子的。” “还有这样的事儿?我除了会炒几个菜,旁的也不会啥了?”董时照是真缺钱,听到有闲钱挣,情不自禁的来了精神,“可是这楼里的规矩,没人敢这么做的。” “你傻啊?你出去做御膳,说是仿的,你一个水席楼的二灶,福满楼管的着么?而你又没有做水席,你师傅还能不叫你拿自己的本事出去给媳妇挣个养病的钱?”林志冲董时照挤挤眼,悠然的在石桌边儿上敲了敲紫铜烟袋锅,“我也是这么一说,这种巧宗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有了你跟你师傅说一声,一中午不来,她还会想到哪儿去?可是这一趟最少都是一两银子入账了,你算算,一月一次,也不错了。” 一个月一两,顶上自己自己干七八天了,想到妻子苍白的脸,董时照意有所动,“大哥有这样的门路?啊不,看我说的,你们一家都是做这个的,我怎么好抢你们的财路。” 看来鱼儿是上钩儿了,林志心里一阵儿得意,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的生气,“你这个人咋还小看你老哥咧?说啥抢不抢类,都是自己人,我是年纪大了不耐烦出去,你两个兄弟手上功夫还不如你呢,再说,唉,我那天一看你家里那情景,心酸啊!” “那谢谢大哥了,要是有这茬儿还请大哥多想着兄弟,我叫我那两个小的给大哥磕头,”董时照起身冲林志到地一揖,有了这一两,他家能宽松不少。 “行啦,你跟我客气啥?我也是看你老实,不像某些人就玩一张嘴了,咱们这行,现在不比手艺了,比嘴皮子了,嘿嘿,真是怪事年年有啊,”林志拍了拍腿站起身,“快把饭吃了,我也累了一中午,去歇会儿,人老了,顶不住一站一天的。” 有了头一天令狐俨不回来的经验,今天常相逢硬是在水席楼待到了月亮升起,才带了燕儿上了令狐家的马车,等到了福寿堂,百氏她们都用过饭了,看到常相逢回来,百氏嗔了她一眼道,“就那么忙?我就不喜欢你们这些年轻人,这世上的银子是能赚完的?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儿,你赚回来了也只能烂在家里,倒你是,人累病了怎么办?” 见百氏嫌自己回来的晚了,常相逢赧然笑道,“劳祖母惦记了,这不是新店马上要开了,是事儿最多的时候,我不放心,这头三脚要是踢不好,这新酒楼就废一半儿了,”说着她看向空荡荡的屋子,“母亲已经回去了?” “吃了饭我就叫她回去了,你不必往她那边去了,这天儿太热了,想吃什么叫人去厨上说一声,我没叫人歇灶,”说到这儿百氏冲常相逢招招手,将她叫到自己身边,“这外头好像不止咱们一家要开店啊!” “祖母您真是,这个,”常相逢冲百氏一比大拇指,看来令狐俨这经商的才能也是有基因在呢,“我跟执信不想您老操心,商量着没跟您提呢,没想到你居然收到信儿了?” 不跟自己提就能瞒住她?不想想这么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百氏冷哼一声道,“不是我本事大消息灵,是这想再开酒楼的跟咱们关系太近,我不想知道,也收到些风声了,”三房早些年没少被长房那两兄弟坑,百氏对他们的防备在本能的,到现在那边都安插着三房的人呢。 见常相逢歪头认真听她说话,百氏也有了谈兴,“我又不傻,这洛阳是重镇,这历朝历代开的酒楼饭铺少了?远的咱们不说,也说不着,就说这十年,真正在洛阳站住脚的大酒楼有几家?” “盈樽楼,福满楼,还有令狐任的快意楼,”知道百氏跟那边是结着仇的,常相逢也不叫令狐任大哥了,“再有就是李巡抚夫人那边开的诗月楼,不过那是个风雅的所在,拼的不是手艺。” 这个媳妇倒是查的挺清楚,偌大个洛阳酒楼自然不止这些,再说个十间八间也可以,只是这几间是令狐家需要放在心上的罢了,“盈樽楼不说了,现在明家长房都进了京,靠明经那小子管着,若不是有明奕这个探花郎的招牌在,只怕长久不了,诗月楼就算是只卖清水,也照样有人抢着去,咱们也不比,能跟福满楼一直扛着的,也就快意楼了,要说这个令狐任么,也算是个人才,只可惜心不正!” 成天觊觎旁人的东西,只得个“不正”的评语已经算是百氏厚道了,这一说很明白了,这个时候开酒楼的也只有令狐长房了,“这次是快意楼再开分号?”打常巧姑的主意,在水席楼挖角,快意楼这次是要大干一场了,只是用什么名头?“他们要是用水席,不是打自己脸嘛?” 这是常相逢一直没有想通的,如果是其他的姓氏来做,成功之后顶多是恶性竞争,她手里也没有专利,告都没地方告去除了在品质跟味道上下功夫,以图后计之外,还真是拿对方没有办法,可是令狐长房就奇怪了,应该不会直接甩出水席的招牌吧?应该有个不被喷的名头才行,他们的酒楼里敢卖水席,那直接就是将自己送到了道理的最低点了,现在这个时代,商人没了名声,将来的路可就不太好走了。 “我也纳闷呢,就叫人仔细扫听了扫听,”百氏看着一脸迷惑的常相逢,也乐意跟她多说说话,“据说以后人家酒楼要卖正宗的‘常’家菜,这是当初你爹常秀才得来的,后来你娘带了你们姐妹出来的时候,就给裹了出来,你姐人实诚,认字也不多,这东西呢,被你得了去,你呢心大,就弄出个什么游龙宫当福女儿的戏码,出来糊弄人,现在人家常家跟你姐一道儿,要给常家姐正名呢!” “哈哈哈哈,”常相逢再次仰天长笑了,“祖母,这是谁想出来的本子,脑洞好大,当初为了个绿豆凉粉,常家营的人被我姐夫带了人都砸了个稀烂,怎么?收拾好了准备再叫砸一回?真是醉了!”这些人真是一点儿新意也没有。 百氏没领会常相逢为什么醉了,还以为说常家人喝多了呢,“反正这些是我打听出来的,你们要多做准备,”虽然知道自己孙子跟孙媳妇是肯定吃不了亏的,可敢提醒的百氏还是要说到前头,有个万一,常相逢的名声可就没了。 “嗯,我知道了,万变不离其宗,他们是把宝压在我姐跟我姐夫身上了,嗯,得在加上水席楼的几个,这样一来,上中下三等席面他们都能做全了,”常相逢微微一笑,好吧,看谁最后耍了谁? “祖母放心吧,咱们这边儿也预备着呢,”常相逢冲百氏眨眨眼,“再过几天,我亲自去半个店儿一趟,那边儿既然想了这么好个创意,咱们也帮着给他们煽煽风,叫洛阳人都知道才好呢,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除了这丫头跟自己孙子不好好过日子这一点,百氏倒是对常相逢越来越满意了,她的孙媳妇就应该是这样的,你瞪我一眼,我就要还给你一拳,令狐家怎么可以任人欺负?“那我等着喽,菜来了,你快吃饭吧,反正天还早,你吃完了再回去。” “嗯,好,我也饿的很了,”处的久了,只要不说她跟令狐俨的夫妻关系,常相逢跟百氏也挺融洽,“相公没回来么?”常相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两人是又怎么了?说好将来不一起过,可还今儿你不理我了,明儿我不理你的成天的置气?令狐俨是百氏亲手养大的,早上他明显过来晚了,来的时候看着跟往常一样,可是百氏还是从他眉间看出了怒意,叫人打听只说小两口在屋里起的晚,还听到常相逢在屋里笑的挺大声,后来不知道令狐俨恼了就出来了,原因汀兰小筑的人没人清楚,“他中午就叫人捎信儿回来了,说是晚上要见江南的客人,晚些才回来,你只管吃了回去歇着,晚上不用专门等他。” 又有应酬,怪不得,常相逢点点头,三下五除二将饭菜吃了,看丫鬟们收拾了,才悄声问道,“祖母,这么具体的事儿您是从哪儿打听出来的?”长房的整个策划居然一早被百氏掌握在手中,这老太太也太神奇了,自己跟令狐俨知道是谁干的,要挖哪些人,可是人家的打的什么招牌根本没有猜出来,原来令狐任一开始就将自己摆在了正义一方了,常相逢还真是小瞧了他。 “哼,这有什么重要的?左右只要你姐不出来说话,他们的戏唱的再红火,都是白搭!”百氏不屑的一笑,“长房的那几个人,成天一肚子坏水,还老是要摆出一副智珠在握全天下就他聪明的样子,若不是想着灭了他们几个,令狐家在洛阳就太单薄了,执信能留他们到今天?” 只怕还有灭了他们不利于令狐俨的光辉形象吧?虽然洛阳城没有人不知道令狐俨足智多谋是个摇钱树,可也同样知道令狐家是修桥铺路的大善人,如果令狐俨一翻身就收拾了曾经将三房逼到绝处的长房,日子久了,只怕还会有“圣父”们出来骂令狐俨不念旧情了,可是这么叫他们半死不活的留在洛阳,反而会叫大家提起的时候,将当年他们坑害三房的事拿出来再嚼嚼,顺便夸一夸令狐俨有多么的大席跟仁义。 见常相逢坐着出神,百氏也不吊她胃口了,“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来咱们府上请安的慧珍不?就是我那个侄孙女儿?” “啊,记得啊,说是被她娘送给知府当小妾了,”常相逢点点头,这世上卖女求荣的父母还真不少,“我当时还心里想着呢,亲娘也能答应,家里又不缺吃穿的,女儿养大了就是要卖个好价钱么?” “那姑娘也不是傻的,将她卖了还帮爹娘数钱?这消息是她跟我说的,”说到这儿百氏冲常相逢伸出一个巴掌,“要了我这个数。” “五百两?”常相逢挺肝疼,“啧啧,早知道是这么个信儿,三百两就够了,我水席楼得干半个多月呢,”这丫头真狠! 这丫头手可真紧,“五百两咱们就当结个善缘了,毕竟她现在在钱知府那里还挺得宠的,”左右送的也不是百氏的孙女,用仇人的孙女给自己拉关系,顶多就花点儿银子的事儿,百氏觉得挺合算。 “祖母说的是,想来慧珍那姑娘在知府家里要用银子的地方也多,咱们这些当亲戚的能帮衬也帮衬一些,”原本常相逢还挺同情令狐慧珍呢,可人家已经走出了一条另类的路,那她刚好省省心,以后需要帮忙的时候大家真金白银的交易,倒比攀亲情要来的可靠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踊跃给打个分儿留个言呗?我周一力争双更,一万二啊,我是好作者哈。上午10点和中午一点吧, ☆、第145章 一百四十六僵持 新的一天常相逢一觉醒来,依然没有看到令狐俨,她看着红木衣柜里的衾具,跟昨天摆放的位置一模一样,不由心头火起,想骂人,可又师出无名,毕竟他们不是真的夫妻,“飞雪,我要起来了!”忽然发现屋子太大的话就一个人睡着真是挺冷清。 飞雪闻声进来,正看着常相逢盯着青丝帐顶上的西番莲花样发呆,轻声道,“奶奶,今早葛巾过来送的信儿,昨个儿公子在外头醉了酒,就歇在逃墨斋了。”这已经不是第一天了,这汀兰小筑的人都已经嗅出味儿来了:自己的两位主子,是在闹别扭呢! “她跑来送信儿?没有小丫鬟么?”常相逢有些转不过弯来,一个大丫鬟亲自跑一趟,也太没架子了。 自己这位奶奶这心里只有外头的铺子啊,家里的事儿愣是一点儿也不知道,飞雪以前还以为是常相逢什么都清楚就是不说呢,“奶奶没问,奴婢也没跟奶奶回外书心的事儿,如今逃墨斋只有葛巾姐姐跟姚黄姐姐两个,并没有再派小丫鬟过去,公子说了,他那个地方靠不住的人不能进的,葛巾姐姐今早过来,是帮公子取衣裳的,还捎话说公子一早要出去,不过来了。” 不过了,他已经好几天没过来了吧?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常相逢冷冷一笑,“随他便,过来帮我梳头吧,我还得往铺子里去呢。” 虽然心里什么都清楚,可是常相逢一整天情绪都不怎么高,一直阴着脸,弄得整个水席楼都处于低气压中,直到晚上她回去,大家才算是松了口气,直呼常师傅自从嫁到了令狐家,真是越来越有威仪了。 陪百氏跟王氏吃完饭,常相逢依然没有见到令狐俨,一回到汀兰小筑,得到的禀报又是公子捎了信儿回来,说是晚上有应酬,叫奶奶先歇着,他要是累了,就不过来了,直接会在逃墨斋歇下了,“你去跟葛巾说一声,以后公子回不回来就不必过来跟我说了,还有,将令狐俨的东西都给我搬到逃墨斋去,也省得葛巾一天跑一趟的过来要这要那的。” 常相逢这话里明显存着气呢,吴妈妈觉得时候到了,自己得劝劝她了,忙挥手叫小丫鬟下去, “奶奶,要不您熬锅好汤奴婢叫人给逃墨斋那边送过去?这天儿这么热,公子成天在外头奔波,也太辛苦了些。”这两人只要有一个先低头,什么都好了,而做为女人的常相逢,低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送,我的汤凭什么给他喝?他在外头奔波,我是在家里闲着么?他成天呆在什么样的地方辛苦?我呆的是什么地方?到底谁更辛苦一些?”大家都不吭声,常相逢还觉得没什么,吴妈妈一劝,常相逢的火气直冲眼眶,激得她眼泪都下来了,“我今儿在这儿说了,谁都不许往外院去一步,往外院儿的路都不能打那儿过!” “可是奶奶您没看,姚黄那脸都仰到天上去了,呸,好像明日她就成了姨娘一样,奴婢看着就生气!”吴妈妈这些日子踅摸着自己这两位主子是越来越合拍了,心里正高兴呢,没成想竟然冒出这么一出,哪有新婚夫妻连着五天相公住外书房的,“关键是您啊,您跟公子成亲才一个多月,传出去您脸儿上也不好看。” “我脸好不好看不是靠得他令狐俨,哼,成亲一个多月男人睡丫鬟睡通房睡姨娘的也不是没有,显得我多大方啊,这可是贤惠的好名声,他愿意送我,我也乐意接着,有什么大不了的?”常相逢准备跟令狐俨拧到底了,左右他们一开始也是说好了将来要分手的,现在正好,省得将来夹缠不清。 看常相逢说的异常坚决,吴妈妈也不敢再劝,叹了口气退了出去,再想想又将原本吩咐的叫去往外书房路上蹲守的小丫鬟也都撤回来,常相逢有一点倒是没说错,正房奶奶原不该用这些手段,反而落了下乘! 心里存着气,常相逢在水席楼也呆不住,直接叫人赶了车往半个店儿去了,现在离自己新店开张也没多少日子了,而令狐长房两兄弟新开的“常氏龙宫水席楼”也要在七月十六开张了,想赶在自己前头截了自己新店的生路,顺便还要抄了自己的老店,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可惜常相逢连常巧姑的家门儿都没有进去,就直接被赶过来的窦家二婶李氏给一口一个“令狐少奶奶”,一口一个“人要讲良心,”给堵到了外头,常相逢看着不许常巧姑给开门的李氏,心里暗笑,这令狐程宁跟令狐程安两房工作做的可真够细的,凡是能利用上的人,他一个都没落下,这一把恐怕是下了大注的。 “相逢,你如今不比从前了,我们这穷家茅舍的也没有啥好招待你的,你就回去吧,”因为窦恒说了不许见常相逢,外头又堵着李氏,常巧姑已经难过的无以复加,隔着门道,“我再说一遍,咱俩是一个娘养的,姐从来没想过做对不起你的事儿,有些事儿姐也不是愿意的,你就当给姐一条活路,姐也想日子过的好些儿。” 常相逢招手叫人将跳脚大骂的李氏堵了嘴架开,走到门边,“那你就忍心看着他们合伙算计我?咱们真的是一个娘生的?”这个时候如果常相逢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长房那边反而会怀疑的,常相逢索性将话说开了,“你准备叫常家人再出来折腾一回,你觉得咱娘在海家能安生?” “不,不会的,娘的事儿常家人知道的都不多,他们也不知道,而且海家是官,他们也不敢,既然你都知道了,现在还不晚,你快回去想办法吧,那边我看也就是想要钱,令狐家有银子,你们不行给他们些就好了,那面条方子,我不会给他们的,可是你姐夫答应了,巧丫,我怎么办啊!” 自己这个姐姐还真是纠结啊,一边儿是丈夫,一边儿是妹妹,常相逢看她的样子实在是可怜,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儿,你是窦家的媳妇了,听我姐夫的没错,不过方子你谁也不能说,窦七爷来了也不能说,说了,人家把你们踢到一旁,你们才什么都没有了。” “巧丫,你不怪我?我对不起你,其实这些天我在家想想,这两年要是没有你,我们哪里有这样的日子,其实在家里种地也挺好的,也不愁吃穿,是我太贪心了,有了好的,就想更好的,”常巧姑抹了把被泪水打湿的脸,“如果当初我没理会刘氏,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儿了-” 常巧丫的亲娘跟亲姐有一大优点,常相逢如今算是看到了:最擅长的是就是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出了事从来不去怨别人,先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而且都会很神奇的从自己身上发现不足,并向对方诚恳道歉,“这事儿不怨你,咱们龙宫水席出了名,这种事早晚都要遇上的,现在我最庆幸的就是,我现在是令狐家的儿媳妇。” 提到这个,常相逢神色转黯,这又是令狐俨给他带来的一桩不得不认的好处。用令狐家这把大伞将她护住了。 看常巧姑兀自哭个不休,常相逢忽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好像时不时就成了坏人了,尤其常巧现在还这么哭着跟自己保证不会对人说浆面条的方子,眼中的坚决叫常相逢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想了这样的计策,可他们怕常巧姑沉不住气露了形迹,集体瞒了她,现在好了,害她成天惴惴不安的。 “算了,你不叫我进门儿我也不进了,以后你多听我姐夫的话就是了,他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左右不会害了你,”常相逢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曾经住了数月的院子,转身上了马车。 “奶奶,咱们现在往哪儿去?”燕儿见进了城,常相逢一直也没有什么精神,悄声问道,“要不咱们再到水席楼转一圈儿?”只有到了那里,自己这个主子才会有精神。 “算了,我不想去了,走吧,回家,”常相逢看着被风吹起来的车帘,“这风还有些凉意,看来是哪儿下雨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常相逢一回令狐府就先到福寿堂见百氏,没想到令狐俨也在那里,这都好几天没跟令狐俨打过照面儿了,常相逢愣了一下才过去给令狐俨行礼,“没想到你今天回来的挺早。” “看着要下雨了,我早些回来了,”令狐俨掩下心里的激动,也不看常相逢淡淡道,“你不也挺早?我听说你到半个店儿去了。” “是啊,过去看一眼,心里踏实些,”常相逢轻扯嘴角,“你那边儿也安排好了吧?到时候得叫我姐夫跟我姐顺利脱身才行,不然-” 平时常相逢跟他可没有这么客气的,令狐俨眸光微闪,“姐夫并不是个没能耐的人,我也派了人手给他,加上你这么来回一折腾,那边定然信实了。” 是啊,自己这么来回折腾,以前令狐俨这么说她,常相逢多是坦然受了,今天怎么听着这话这么不入耳,“我本来就是个爱折腾的人,不然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了。” “好啦,好不容易早些见你们,一来就说这些,我不爱听,快过来吃块瓜,刚才执信回来,我叫人从井里特意捞上来的,相逢也尝一块,”百氏哪里会不知道这小两口这几天存着心事呢,这在自己的面前连面子要是都不顾了? “谢谢祖母,我也正渴着呢,出了一趟城,敢情能把人热死,还好起风了,”常相逢也不想在人前跟令狐俨吵架,过来拿了签子扎了块瓜放在嘴里,满意的叫道,“又凉又甜,还是沙壤的!”只要不跟令狐俨说话,她整个人都能轻松下来。 “执信干嘛呢?还不快吃两块?这天眼看要下了,你们回去吧,晚上不用再过来了,叫厨上把饭直接送到汀兰小筑去,”百氏示意艳阳出去吩咐,转头又看向令狐俨,“贾家的人走啦?怎么样今年?” 百氏亲口叫了,令狐俨也不好不留下,他没有过去跟常相逢一起吃瓜,而是过来在百氏身边坐了,“现在洋货正时兴呢,价钱也好,各家都打破了头想造船出海呢,贾家人一来那边儿就派人堵上了,”说到这儿令狐俨不屑的一笑,“那边儿可是下了血本儿了,这边儿收拾咱们的水席楼,还捎带手儿的想拿下跟贾家的关系呢,这两天,又给府里的闺女们打首饰呢!” “做什么?”百氏这下不淡定了,“剩下的几个丫头年纪可都不大呢,这种事他们也做的出?!叫人给族里送个信儿去-” “送什么?有什么用,随便他们闹腾去,他们想送也得有人想收才行,”令狐俨幽幽一笑,就令狐任这些下作手段,想拿家里的姑娘们联姻弄银子参股到贾家的海船上去,也得有人敢将银子交给他们,“等水席楼的事儿一出来,女儿再多,也没有人敢要。” 百氏有了年纪,虽然对令狐程宁几个不满,可是他们家的小姑娘们都是她看着长大的,逢年过节也会来她身边逢迎,没有一点儿感情是假的,如何眼睁睁的看着还没成人的姑娘就被狼心狗肺的祖父父亲送了人?可是现在那边非要好好的日子不过来挑衅,她也不好出面教训令狐长房,“是啊,只能随他们了,倒是可怜了那几个闺女了-” 百氏也没有多留令狐俨他们,看常相逢洗了手就叫他们走了,只是到了竹桥边,常相逢并没有叫令狐俨跟着回去的意思,紧走几步堵到他的面前,“今儿大东家一定也累了,不如再些回逃墨斋歇着吧,一会儿我叫人将饭菜给您送过去,”说罢也不等令狐俨开口,冲他一福,径直上了竹桥,扬长而去。 令狐俨郁闷的看着常相逢趾高气扬的背影,心头的火气一阵阵儿的往外拱,明明心里也愿意了,还硬生生的将他从床上赶下来,明明知道自己生气了,还视若无睹从不叫人到逃墨斋问一声,现在好了,他提前回来了,又在福寿堂里等着她,想着两人一起回去,什么事儿都了了,结果人家根本不打算顺势下坡,跟自己杠上了? 令狐俨看着身边垂首而立的小丫鬟,冷哼一声,转身向逃墨斋去了。他这些日子对她实在是够好了,若是她还不能体会他的真心,那他也不会再这么一直傻下去! 常相逢心里也很不爽,这个死男人,明明做错了事,道歉的话却一句也不肯说,从福寿堂到浣星桥,一里多地了,愣是一声不吭,难不成还要自己跟他道歉,说那天没有伺候好大爷叫他遂了心尽了兴? 等听飞雪过来说令狐俨回了逃墨斋了,常相逢唯有冷笑了,“换衣裳,我洗澡,去跟厨上说,将他的饭菜送到逃墨斋去,还有,我要点菜,我饿了!要好好吃上一顿!” 董时照这些日子已经偷偷按林志的指点接了好几起私活儿了,这也叫他大开眼界,原本以为一月有这么一两次就不少了,没想到不到半月的功夫,足足出去了三回,这叫他心里有些忐忑,当林志再来叫他的时候,董时照有些不敢干了。 “这出去的太频繁也不好,楼里的兄弟们该多想了,大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家里负累重,可要是老把两个大侄子的活计挪给我,我也没脸不是?” “你说什么呢?我那两个不成材的有几斤几两我不清楚?但凡叫你去的,都是主人挑剔的很,他们去了不一定中的,这是你在给我帮忙,不是我帮你,”林志一巴掌拍到董时照肩上,嫌他跟自己客气,“你啊,真是太实诚了,银子都落在眼前了,都不敢弯腰拾的。” “也不是,你也知道,咱们楼里生意好,后厨人手本来就不太够,我老是说有事儿出去,不好看,”董时照搓着手有些为难。 “先不说你在这儿一月能拿多少银子,就说现在,这厨上除了常相逢,可是人家齐胜元说了算的,那是新的头灶,你先前是他的大师哥,现在杵在人家眼前,不嫌碍眼啊?我看齐胜元那小子巴不得你出去呢,这不是两好合一好的事儿么?再说了,我骗你了没?出去没有叫你做水席吧?咱们靠的还是御膻,那个摆出来才有面子呢!”林志好不容易搭上了好哄的董时照,如何肯就这么放了他,揽了他的肩头细细的做思想工作。 “你就跟你师傅说,弟妹这几天身子不好,你家里脱不开身不要回去常看看不就得了,也就是中中午出去一会儿的事儿,那边材料啥的都给你备好了,一桌菜搁你手里算啥?”林志冲董时照挤挤眼,给他出了个主意,见他点了头应下,就知道董时照还是舍不得外头那些快钱,装作想了许久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还有条财路呢,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走?” “大哥你还有路子?”董时照吃惊的睁大眼,仿佛看着一个财神,“还是凭手艺挣钱?”他有的也只有手艺了。 林志得意的一笑,“我痴长你十几岁,在洛阳地界儿上混的年头也比你长些,认识的人多一些也是正常的,我说的这路子,来银子快还多,风险么也是有的,可是你要做的话,这风险就小的多了。” “你先说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得来,”银子多还赚的快,董时照有些犹豫了,“大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太会办事儿,再办砸了,而且我有今天也不容易-” 林志相中的就是董时照这副老实劲儿,这样的人好哄不说,也叫人不太防备,就算是将来常相逢察觉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董时照头上,而且他对董时照这么“好,”也不怕董时照会没义气地将他给捅出来。 等董时照听完林志的话,已经惊恐的不敢言声,半天才道,“大哥这可不成,我的身契可还在令狐家呢,要是叫大东家知道了,我们一门都活不成了。” “弟妹可是你从外头娶的,并不是他们的家奴,你也得为她跟你的两个孩子想想是不是?”林志知道自己的话吓着董时照了,可他也知道董时照的命门在哪里,他悠然的将杯中的酒一口干了,“咱们都是做这一行的,有一道新菜出来是多大的喜事,何况常相逢手里的是整套的席面,你以为就没有人打他的主意?” 这个董时照自然懂,也是因为明白,才会对吝教导他们的常相逢满心感激,“可这事儿我怎么能干?要是叫抓了-” “你就没听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这楼里就有人也在打这个主意,所以就算是消息漏了出去,也不会查到是你的,”林志得意的一笑,“你只要将你会的菜教给我就成了!” “你要出去自己开酒楼?要是叫大东家知道了,林妈妈一家可还在府里呢,”董时照好像对林志的志向挺惊诧,敢在令狐俨手底下挖墙角,一个林志还不随手就被捏死了? 第73节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就想想做不做吧?这种事儿出你手入我眼,完了一个不承认,谁还能怎么样你?难道我还会出去跟人家说是你教给你的?”林志看董时照的神色,就知道他是心动了,“我跟你说,你把你会的教给我,我给你这个数!”说着伸出一只手来,“有这些银子傍身,再在水席楼安生呆着,以后的日子还能差了?” ☆、第146章 一百四十七贺喜 五百两对董时照来说确实不是小数,就算是他当了水席楼的头灶,一年也挣不了这些,更别说攒下这些家业来了,半晌他一咬牙道,“成,我应下你,只是我要先见银子,而且,你得给我立字据。” “立字据?立什么字据?”林志见董时照答应了心里正高兴呢,不防他居然又冒出这一句来,“不是说这事儿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么?立了字据万一落到旁人手里-”林志干的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立了字据不是留了把柄在人手中? “这事太大了,大哥你不是令狐家的人,大东家拿你没办法,可我不行,我还有两个孩子呢,他们生死都在大东家一句话,所以你得给你写个东西出来,就说,你会的水席是我教的,但是是你押了我儿子的命逼我教你的,我是迫不得已,这事儿一点儿都不怨我!”董时照斩钉截铁道。 这小子,自己还真是小看他了,真知道保本儿,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坏人全是他了,林志呵呵一笑,“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为了保自个儿保家里小的心思我明白,可是我要是写了拿了你儿子的命要胁你,将来你拿这个将我送官-” “我儿子在家里不是好好的么?只要他好好的,我凭什么送你,再说我身上也不干净,只你要张张嘴,就算是大东家再不信,我们一家子也完了,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董时照这个时候异常的坚定,“要不,这事儿就当没有过,五百两再多,我也能有命花才行,这是卖主的事儿,要打死的!而且还是一死一家,你到时候一跑,大东家还不把气都撒到我们一家头上?” 那边眼看要开业了,常相逢拿了常家的菜谱出来糊人的事儿已经传遍了洛阳城,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做不出水席来,到时候令狐长房那边一切心思都没白费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想到儿子身上的赌债,林志陡然下了决心,“我应你,咱们再起就写,你拿了银子就得将你会的全教给我!”凭着水席的手艺,他也能做稳“常氏龙宫水席楼”的头灶之位,而且令狐任可是给了他干股的。 “怎么样?成了?”常相逢看着凑过来给自己打下手的董时照,轻声问道。 “嗯,今儿那老杂种就没来,刚才听楚掌柜说,他说年纪大了,要辞工呢,”董时照点点头,小声道,“可是我不放心,您叫我把会的都教给他了,他万一传出去怎么办?” “传出去?就这几天功夫?他估计自己都没把味调明白呢,没准儿还会找你呢,而且他也舍不得。”常相逢轻轻一笑,林志还是真胸有大志,他学了是准备跟令狐任合作的,自然不会舍得将水席教你快意楼的师傅们。 “还有,那银票,我今儿去验了,还是通海钱庄里的,不过我没敢提出来,”董时照觉得胸前的银票太烫人了,自己留着简直就像揣了个祸害一样,“我交给师傅吧-” “一会儿送我屋里去,这是他们的罪证,我得收回了,不过这次你做的很好,等事情了了,该给你的奖励也一定会给你的,”五百两在永安是笔不小的银子了,不论是哪个钱庄出来的,都会有记录的,令狐俨只要想查,就不会查不出来。 董时照奉命做这些可没有想过奖励,他心理压力最大的是怕自己做不好,现在终于完成了常相逢交给的任务,已经叫他很是松了口气,至于奖励什么的,董时照压根儿没想过,徒弟完成师傅交代的事不是天经地义的。 “不用,我哪能再拿什么奖励,这阵子我都没有好好在楼里做事,”这才是董时照最大的不安,“还有,这几次出去林志给我的银子,我也交给楚掌柜了。” “真是个傻瓜,我一会儿叫楚掌柜重还给你,还有,你没有在楼里做事,是因为你在做更重要的事,以后这间寿春街的水席楼,还得你守着呢,”如果水席楼的生意越来越多,常相逢不可能每天都守在寿春街,这个老店必须要有个可靠的人看得住才成,而董时照虽然手艺不是最好的,可人品过硬忠诚度也高,放在老店最合适不过了。 “常氏龙宫水席楼”开张的日子就定在七月十六,比常相逢的龙宫水席楼早三天,常相逢跟令狐俨做为亲戚自己不能不亲自过去捧场。 常相逢她们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半晌了,连着下了几场雨,洛阳城凉快了许多,常相逢偷眼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令狐俨,觉得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今天洛阳城里的头面人物都会过去,李巡抚,钱知府跟龙大人,一个不落,还有贾家的人,”令狐俨回头一笑,淡淡道。 “那林志你准备怎么办?”常相逢拧着手中的帕子,“看起来?虽然在董时照面前没有表露出来,但在常相逢心里,林志是个大麻烦,他毕竟已经学会了上品水席的做法,难道叫他失忆? 到底是个女人,令狐俨被常相逢这处置方法给逗笑了,“看起来?你说我还要再派两个人给他?管着他吃喝?将他养到老?” “你想杀了他?那可是条人命,而且不是你家的奴才,”常相逢忍不住望了眼车外,“叫人听见了。” “我不会杀了他,为那样的人脏我的手,没必要,不过么,我会打断他的手脚,割了他的舌头,叫他不能将水席的方子传出去,至于他的两个儿子,也一并处置了就是了,”看着冲自己只瞪眼的常相逢,挑眉道,“怎么,觉得我太狠了。” “呃,这个,我不好评论,”常相逢干干的转过头,“反正我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而且如果这次被他们得逞了,我这辈子的梦想也算是走到头儿了。” 见常相逢并不反对自己的做法,令狐俨心中略安,笑道,“咱们水席楼初立,若是在开头就给那些觊觎你菜谱的人一个厉害瞧瞧,只怕以后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百密一疏万一被人得了去,以后你的独门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真叫人得了去,我就办学校呗,我叫洛阳人都会了这水席,看他们赚谁的银子去?”常相逢不以为然的将头扭到一边,拧眉道。 令狐俨已经许多天没有好好跟常相逢说说话了,更没有好好看过她,现在她就坐在自己身边,令狐俨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想她,原来你天天见到一个人,还是会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相思成疾,“相逢,你还好吗?” 他居然问自己好不好?常相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暖意泪盈于睫,她忙掩饰的睁大眼睛,强笑道,“好啊,我挺好的,这不成天忙着水席楼的事,等今天的事儿完了,下来就看我的了,谷水的水席楼我照样给它开的红红火火。” 这丫头只要提起水席楼眼睛就亮了,令狐俨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笑起来,“那我就等着看了,等你新酒楼开起来了,我就叫胡二从下头帮你选徒弟出来,你接着办你的学校!”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想着要是办学校了成天进出也不方便,不如我在那边儿也置办了住的地儿,”从令狐俨不回汀兰小筑开始,常相逢就有了也搬出去的念头,不过她并没有打算直接跟令狐俨提的,没想到今天竟然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现在天气还行,就是热些,以后冷了我再成天跑来跑去的,受罪的很。” 这是要彻底跟自己撇清关系?令狐俨强忍怒气,想问她究竟打什么主意,就听到外头有人道,“公子,到了。” “呃,咱们到了,快下去吧,我也想看看长房这常氏水席楼呢!”常相逢自然感觉出来令狐俨不高兴了,率先往车下跳,却被令狐俨一把抓住,“你等着。” 说罢令狐俨从车里下来,又有小厮为常相逢放好脚踏,看着令狐俨向她伸出的手,常相逢神色微滞,她想自己从车里下去,若是叫燕儿过来扶她,终究想到她现在是令狐俨的妻子,还是将手放进了令狐俨的手心,“不好意思-” 令狐俨不知道常相逢这“不好意思”是什么意思?可他还是清楚的知道,常相逢跟他疏远了,这个认知叫他心中微痛,可现在并不是他们诉说心事的好时机,令狐俨能做的就是静静的将妻子从车上扶下,领着她进了常氏龙宫水席楼的大门。 常相逢不但是令狐俨的妻子,还是水席楼如今的大东家,因此跟令狐俨一同进了大堂。 令狐长房几兄弟此次是悉数到齐了,看到令狐俨进来,令狐任笑着迎了过来,“执信来的还挺早,弟妹也来了?真是没想到-” “有什么想不到的?大哥的帖子上不还特意写了常氏的名字么?不就是要请她过来么?”说到这儿令狐俨向大堂内扫了一眼,“常家人呢?这里既然叫常氏水席楼,你还专门弄出了什么家传菜谱来,不就是为了打响常氏水席的招牌么?既然是把常氏的长辈们都请来了,那今天得了真传的厨师也请出来先叫相逢认认亲?” “老五还是这么个急性子,先进来到雅间里坐,钱大人可是一早就来了,你正好陪钱大人说说话,”令狐仪可不会由着令狐俨一来就闹场,今天的水席是一定要上桌的,林志做的水席他们都尝过了,跟常相逢做的差不离儿,令狐仪自认那些百姓没几个能尝出差别来,可是一个出嫁的女人若是背祖离宗的把自己娘家的菜谱拿出来替夫家挣钱,不但是常相逢,就是令狐俨,在洛阳城里也无法立足了。 看来长房这几位是一定要把这席面摆上才成了,令狐俨微微一笑,看向常相逢,“你也随我去签见见几位大人吧。” 洛阳城里的几位官员常相逢在丛春园时也打过照面,真正拜见还是头一回,不过令狐俨既然说了,她便欣然应命,跟令狐俨随着令狐仪去了二楼的雅间。 这常氏水席楼的雅间非常大,居然轻松的摆了四张桌子,常相逢看这阵仗,心里暗笑,这分明就是给他们夫妻俩儿摆的鸿门宴啊,不过也正好,她正怕人少了效果不明显呢。 令狐俨他们来的早,除了稍完的两桌上零星坐了几个老者,主席上也只有钱知府跟姜同知两人,钱知府纳的小妾是令狐程安的孙女,多少算是沾了亲戚,令狐慧珍亲自去求,钱知府也乐意给新得的爱妾一点儿面子,“执信来了?快过来坐,这是尊夫人?果然非一般巾帼啊。” “常氏见过知府大人,见过姜大人,”常相逢向钱知府跟姜同知各自一礼,退到令狐俨身后。 “常大/奶奶在这里还是不方便,不如到隔壁坐会儿,慧珍跟姜大人府上的秦姨娘都在呢,你们也好说说话儿,”常相逢平时再在街面上走动,这个时候钱知府他们也不好跟她同席。 “你去吧,这里有我呢,”令狐俨冲常相逢微微一笑,亲自将她送到门口,小声道,“一会儿菜上来了只怕自有人请你过来。” 直到中午,李巡抚才带了几个巡抚衙门的同僚过来,以令狐长房的能量是根本请不动巡抚衙门里的人的,不过他们既然要闹出大动静来,令狐俨索性也成全他们,直接帮令狐任把李巡抚也请过来了。 令狐任几兄弟对李巡抚一行能过来是喜出望外的,忙将人迎到上首坐了,扬声叫人开席。 等八道凉菜摆出来,令狐任一脸得色的拿起酒杯,“今天是我们快意楼跟常家营常氏族人一同出资新开的水席楼开张的日子,承蒙各位大人跟乡亲们抬爱,过来贺喜,任在此先干为敬,以谢诸位。” “常氏水席楼,这是你们令狐家三房跟长房合伙开新酒楼了?”龙知县笑眯眯的抬眸看着令狐任,“据我所知,三日之后龙宫水席楼的谷水新店就要开张了啊,你们这几兄弟搞的是哪一出儿啊?是准备要收我们两份贺礼不成?” “不敢,”令狐仪等着人问这么一句呢,他起身向李巡抚一礼,“巡抚大人也是见惯大世面的,什么样的席面没吃过,那龙宫水席楼的水席您也一定吃过不少,您先尝尝我们的水席比着龙宫水席楼的怎么样?” 李巡抚慢条斯理的挟了一筷子“礼”放入口中,点点头道,“还不错。” 席间诸人见高位者动了筷,也都止不住好奇心挟了凉菜放放口中,能坐在二楼雅间的都是曾经到龙宫水席楼消费过的食客,一比之下纷纷向令狐俨道,“这跟你们的水席一般无二啊?难道是你们将菜谱交给了快意楼?” 令狐俨也悠然的放下筷子,笑道,“这龙宫水席是内子九死一生从水晶宫里得来的,我们怎么会轻易告诉旁人?大哥,你们有什么话只管一次说完,也好叫大家安心吃个贺喜饭不是?” “哼,我令狐仪平生最看不得那些欺世盗名之徒,什么得自龙宫,什么神仙菜肴,根本就是人家常家营常家人的不传之秘,被常氏得了去到处招摇撞骗,现在常家人知道了,索性跟我们快意楼合作将这水席拿出来,叫大家知道知道事情的真相!”令狐仪一脸正色的站起身,向屋角席面上坐的两位老者道,“他们就是常家营的族老,这菜谱,本来是藏在人家祠堂里的,没想到却被常氏偷了去!” “呃,原来如此,”令狐俨眼含讥诮的冲令狐仪一笑,向因为被令狐仪点名惶惶站起身的老者道,“你们说水席是你们常家的菜谱被我妻子偷了去?那今天这满桌的菜肴一定是你们常家的传人做的了?不如将他请出来叫我们也见见这常家水席的传人,也听听你们常家人传承菜谱的规矩?” “那有何难?如果五弟不怕耽误了几位大人饮宴,我们也乐得借今天的机会将这水席的真相跟大家说清楚,从此以后,这世上只有常氏水席,再无什么龙宫水席楼了!”令狐仪早就叫人准备好了,林志不能出面,自有人出头认下这头灶大厨! 见令狐仪出去了,令狐俨又向常家人道,“我记得一年多以前,你们常家人就冒认我内子的凉粉方子,被何县丞给罚了,好像你们还纳贱为妻?” “那个跟我们没有关系啊,根本是常家老大跟老二干的,我们根本没有参与,”听到令狐俨说起常安民家的事儿,其中一位老者已经吓的连连摆手,“我们根本不知道,是安民他媳妇想抢安邦家闺女的方子。” “那你们呢?现在也想来抢我内子的菜谱了?”令狐俨不屑的一笑,转头看看天色,对龙知县道,“龙大人,今早学生向您递的状子不知道大人有什么裁决?” 龙知县将杯中的酒一口干了,笑道,“大东家既然已经查到绑了贵酒楼厨师儿子逼他交出水席菜谱的贼人就藏在这常氏水席楼里,本官来的时候已经吩咐下去,到后厨抓人去了,如何人真的在,这会应该已经得了吧?” 龙知县话音未落,雅间诸人就看到令狐仪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冲着令狐俨大喊道,“令狐俨,你要做什么?凭什么叫官差拿我酒楼的人?” “噢,原来林志是你们酒楼的人啊,怪不得呢,胆子那么大作奸犯科的事儿干的轻车熟路,”常相逢一直在外头听动静,看到官差押着林志上楼,自然就跟了进来。 林志的罪名很好认定,他给董时照的保证书上签名指印儿一应俱全,连板子都不用挨就痛快的招认了自己的作为,看着林志被衙差带了下去,令狐任只觉自己半年的心血顿时化为乌有,气的睚眦俱裂,他一指常相逢道,“我们酒楼是新开的,认人不清,他说他会水席,我便想着用个熟手,留了他下来,他犯下的罪过跟我们酒楼没有半点关系,倒是你个贱人,一个出嫁女,偷了娘家的菜谱,就该被抓回去点天灯,沉塘!” “我又没有偷人,沉什么塘啊?”常相逢不解的看着令狐任,“刚才我家相公拿出来的银票还不是证据?通海钱庄的证词不是证据?行,我不跟你争这个,今天这么多位青天大老爷在呢,你们到底犯没犯事自有官家定夺,咱们就说说这菜谱的事儿,”常相逢看向已经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常家人。 “我不认识你们,不过既然这菜说你们常家家传的,简单,你背几道大家听听?这样吧,在座的各位都是常到我们水席楼去的,自然知道水席里的四大镇桌头道牡丹燕菜,您二位谁出来说说这牡丹燕菜的材料都是什么啊?就算是不会做,这菜谱看几遍,应该多少也有些印象吧?”说到这儿常相逢冲其中一个干瘦老头笑道,“去年半个店儿的人跟着衙门里的人去砸常安民家,今天是不是令狐家的人要跟着官府的人再去把您二位的家给砸了?” “哎呀青天大老爷,我们啥也不知道啊,是这令狐家的三爷叫找的我们,说是出来认了常家的菜谱,就给我们一人五十两银子,还每年给我们村里五百斤粮食,小的是新当的族长,贪他们的东西,才出了头说了瞎话啊!”被常相逢这么一逼,常家的新族长直接顶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147章 一百四十八后续 常家人常年生活在村子里,要满堂福贵面前早吓成了一摊烂泥,常相逢没几句话就叫他们说了实情,这边龙知县也配合的十分默契,已经安排人录了口供叫这两个小老儿画押之后将人带了下去。 “行了,令狐任,你还要说什么?”常相逢幽幽的看着山羊胡子直哆嗦的令狐任,挑眉道,“我祖母,我夫君这些年待你们长房不薄,想的不过是大家同气连枝,一个祖宗,没想到你们几十年来坑害三房的贼心不死,现在连我这个新妇的嫁妆都算计上了,你们长房的四兄弟有没有一点儿志气?只怕你们的祖父都被你们这些不争气只知道坑害自己人的不肖子孙从地底下给气活了!估计他们在阴曹地府都不敢说他们姓令狐,太丢人了!” 令狐任年近四十了,被一个小丫头指着鼻子提着祖宗骂,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你的水席根本就不是什么来龙宫的水席,你在坑人,你那水席你姐姐都会,根本不是你从龙宫得来的,你骗人!” 这还不死人呐,常相逢转身看着只摆了八道凉菜的红木圆桌,“这样吧,咱们今天赌一回,就赌水席里的浆面条,如果这会儿你们能摆出来四盆浆面条,我常相逢自认骗了天下骗了百姓,我直接到洛河边儿上跳下去,可是你要是摆不出这四盆浆面条,哼哼,这二楼也不算高,大哥您跳一跳怎么样?当然,要是你那三个兄弟念着骨肉亲情替您跳,我也不介意。” “好,我答应你,大哥,跟她赌!”令狐仪刚才下去找假冒的头灶的时候,正看见常巧姑在后厨里擀面条儿呢,而且从将常巧姑夫妻接到常氏水席楼起,他就派了人看着他们,现在就算是杀了他们,也得叫常巧姑将浆面条给做出来,“我下去叫人做面条!” “人还在?”令狐任看令狐仪一脸笃定,心中略安,今天他在整个洛阳商界把脸丢了,现在这盆浆面条是他唯一翻盘的机会,只要端出这浆面条,常相逢从洛河跳下去,“你是执信的妻子,我们令狐家的媳妇,逼你跳河的事儿我这个做大哥的如何做的出来?这样吧,如果我们酒楼端出来了浆面条,你就将你寿春街的龙宫水席楼开了,以后再不要拿着娘家传给常家人的东西出来骗钱了。” 真是语重心长啊,常相逢看了令狐俨一眼,看到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眼神,低头一笑道,“你要的就是我的酒楼么?行啊,不过今天你这跟人合开的常氏水席楼不算,我拿我的龙宫水席楼赌你东大街的快意楼?你敢不敢?当然,跳楼跟跳河咱们也得算上,您别觉得吃亏,我要是从洛河跳下去,不用人救,生死由命?如何?” 说到这儿她走到令狐任跟前轻声道,“就算你们拿了我姐姐,我们是一母同胞,你以为她为会你们卖命?” “哼哼,那可不一定!”令狐任被常相逢一激,拍案道,“我跟你赌了!输了可别说我欺负你!” 看令狐任终于痛快的答应了,常相逢向李巡抚一福道,“还请巡抚大人做个见证,钱大人能给做个中人是最好了,这样也省得将来有人舍不得酒楼。” 李巡抚跟钱知府在丛春园的时候就知道这常氏跟一般的女子不一样,现在她居然拿命跟自己的嫁妆跟夫家大伯斗上了,一时有些为难的看向令狐俨,“执信,这-你们的家事-” “大人,先有我大哥勾结林志绑架水席楼里厨师的孩子,已经是犯了国法的,而现在牵扯的又是我家娘子的名誉,大哥一句话,就将我娘子定为背祖离宗的人,这跟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既然他们有能力证明他们没有污蔑我家娘子,就请大人当个见证!一证我家娘子的清白,也叫洛阳人都看看出言伤人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见令狐俨都肯了,李巡抚再无话说,叫人立了字据,常相逢跟令狐任还有钱知府都签了,才道,“我听说浆面条是得自天宫的神仙面,我也吃过几次,行了,我们也不能在这里久留,给你们酒楼半个时辰的时间,你们要端上四盆浆面条出来!” 令狐仪得了李巡抚的话,立马就向楼下冲去,不论用什么办法,只要叫常巧姑做出四盆面出来,他们就赢了令狐俨,不但得了常相逢名下的水席楼,而且还得了这块享誉洛阳城的招牌,更重要的是,狠狠的打击了令狐俨的气焰,叫他再无脸跟贾家人谈海船生意。 “这半个时辰到了吧?面呢?”常相逢看着令狐任越来越白的脸,笑道,“叫人再去催催?”令狐仪从下楼就再也没有回来,这家伙估计是跑了。 “就是啊,一碗面条嘛,能用多久,”过来贺禧的人纷纷不耐道,虽然看了场好戏,可是这满屋子人枯坐半个时辰也不好受。 “来人,去后厨看看,”龙知县是主官,得了李巡抚的眼色,连忙大声吩咐道。 这次龙知县的人回来的很快,不过带来的结果却叫令狐任汗出如浆,后厨里根本没有人做浆面条,而出去叫人做浆面条的令狐仪已经不知去向了。剩下长房三兄弟傻坐在一起。 “怎么样?到底是谁在说假话?”常相逢含笑看着令狐任,如果不是男女有别,她都要过去得意的拍拍这小老头儿的肩膀,告诉他斗心眼儿造成别找令狐俨啊! 见令狐任兀自不语,常相逢过去将那纸契书小心的折起来装在自己的荷包里,冲令狐俨得意的一笑道,“赢了间酒楼,回去咱们再开间东大街龙宫水席楼好啦!” “你不能拿那个,那是我们家的,他说了不算!”令狐修已经疯了,他们长房收益最好的就是三间快意楼了,而东大街的老店又是地界儿最好店面最大的,若是被常相逢这么得了去,以后他们一房靠什么生活? “你准备做什么?大哥赌之前你怎么不吭声?若是你觉得他把你那一半儿也给输了,回去找大伯父评理,叫大哥将你的一半儿想办法贴出来就是了,难道你还准备在巡抚大人面前闹腾?不怕挨板子么?”令狐俨一把将令狐修摁住,笑容里满含威胁。 常相逢可不觉得自己是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人,她径直走到窗前,推开临街的红漆大窗,“你们谁来跳呢?这会儿没啥人。” “怎么?不敢跳啊?啧啧,站在这儿都是七尺高的汉子,就会跟女人耍心眼儿泼脏水,一点儿正经囊子没有!”常相逢看着瘫坐在椅上目光呆滞的令狐任,“就像您说的,我好歹也是令狐家的媳妇,虽然被令狐家的人诬蔑,恨不得被人致于死地,可是我也得像我祖母,我相公那样顾念亲情,人再坑我,我也不能负人才是,所以您不用跳了,反正今天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一杆枰,孰是孰非大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是啊,常氏跟你赌跳楼跳河的,不过是句戏言,咱们行商之人,就算是赌也不会做那些意气之争,”令狐俨在一旁笑着安慰令狐任,“大哥你就安心的回去歇着吧,至于这常氏水席楼,如果大哥你真的能请来龙宫里的仙人,你想开多少家就开多少家,我们也管不着,毕竟这不是常家也不是令狐家的菜谱,”令狐俨将话说的极其大方,之后又冲李巡抚跟钱知府龙知县一揖道,“今天几位大人原是为贺家兄新店开张而来,没想到却叫几位大人看了一场闹剧,还请几位大人莫要见怪,少时亲自到府上向各位大人赔礼。” 送走官府的人,雅间里的贵客们也都不愿意再留,而在官家面前失了面子,在令狐俨跟前丢了里子的令狐任一房,还有什么可值得结交的?尤其是这种不顾脸面向自己族兄弟捅刀子的做法,对于家族观念深重的洛阳人来说,才是真正的背祖离宗,以后也没有人敢再跟他们做生意了。 “累了吧?咱们也走吧,”令狐俨看着人走楼空的常氏水席楼,也不再跟自己的三位堂兄虚与委蛇,直接扶了常相逢下楼,“咱们先去看看姐姐跟姐夫,叫他们也跟着担惊受怕了许多日子。” “恩,我姐不用猜又在那儿哭呢,”别人怎么样反正自己这个姐姐常相逢是了解的,这些天来来回回的折腾,那心理承受能力,非疯不行。 第74节 “老五,这间酒楼我们不开了,我们给你磕头认错,你把快意楼还给我们,那是我们长房的基业,你不能拿走,”人都走了,令狐任也清醒了过来,如果真的输掉了快意楼,他回去肯定会被父亲令狐程宁赶出家门的。 要回快意楼?简直就是笑话,令狐俨舍得她常相逢还不乐意呢,“大哥你说什么呢?这字据上可是白纸黑字儿红指印儿,还有钱知府的名儿呢?你眼里没人是你的事儿,我可不敢不拿李巡抚跟钱知府的见证不当回事儿,还有,我跟你赌的是我的嫁妆,这赢回来的自然也是我的嫁妆,我的嫁妆相公管不着吧?” “是啊大哥,咱们令狐家没有打妻子嫁妆主意的先例,我真是丢不起这人,要么,叫常氏将这快意楼作个价,你们拿银子赎回去也成,就像你刚才说的,长房基业不好丢的。”令狐俨回头笑道,“你回去跟大伯商量商量。” “你干什么?我同意叫他们拿银子赎了?为什么叫他们拿银子赎?东大街那地方多好啊,快意楼地方又大,我留着收拾收拾将来自己开店呢,这事儿你不能当家!”一出常氏水席楼的门,常相逢就不乐意了,拿肘子一捅令狐俨道,“这可真的是我的私人财产!” 这丫头护财就跟猫护盘子里的食儿一样,谁要是敢动她的东西,她随时都准备给人一爪子,“合着今天全是你的功劳,跟我没关系不是?” “你想分啊?就一间酒楼你都要分?啧啧,你有点儿首富的样子没?” “好啦,今天这事儿你确实功劳比较大,分你一半儿啦,”常相逢被令狐俨看的心里发毛,脸一红将头转到一遍,“先说好,地契归你,酒楼的使用权归我,我要是开了新酒楼,我不用交租金,什么时候我不干了,酒楼归你。” “噗,还有这样的分法儿呢?我真是长见识了,”令狐俨被常相逢这分配方式逗的轻笑出声,“我做了一辈子生意了,才知道自己还有许多要学的地方,像这你一半儿,我一半儿的分法,真是头一回听说。” 说的是,自己要是在东大街开个五十年,令狐俨所谓的地契就要白放着五十年,常相逢觉得自己虽然有些贪心,可还算是讲道理的贪心,“那你想怎么分你就怎么分吧,但是绝对不能叫你大伯他们赎回去,咱们哪里再找这么合适的地方去?” “你放心,他们就算是有心也无力了,你以为龙知县是吃素的?我状子都递到衙门里了,现在证人,证词全有了,令狐任说跟他没关系就没关系了?等他从衙门里出来,令狐长房也不剩什么呢,只怕连另两家快意楼也不一定在了,”令狐俨舒服的靠在车壁上,打开折扇为二人扇风,“以后啊,长房那些人,再也不能给咱们找麻烦了。” 令狐长房恶心令狐俨了这么久,原本想着留他们过个富足日子,偏生他们不知足,将主意打到了常相逢头上,那就别怪令狐俨手狠了。 令狐俨跟常相逢直接去了荷花巷,等到的时候不但常巧姑夫妻,连海岱川跟妻子钱氏也在那里,他们看到令狐俨的马车到了,连忙都迎了出来,“怎么样?顺利吧?” “你啊,看妹夫的脸色还看不出来?指定没事,”钱氏笑眯眯的嗔了丈夫一眼,向令狐俨道,“你哥哥也一直担着心呢,只是他是哪牌名上的,轮不着去那常氏水席楼,想助拳都没得去,不过有妹夫在,也不用你哥哥这种笨种。” “嫂子过歉了,堂兄能得大伯父青眼独自管了洛阳的差事,哪里会是个笨的?只是今天的事到底是常家跟令狐家的丑事,”说到这儿令狐俨看向窦恒,冲他跟常巧姑一揖道,“这次的事,连累姐姐跟姐夫了。” “你这是做啥呢,明明怨我们,都怪我,”常巧姑吓得连连摆手,在这个锦袍玉带的前主人妹夫面前,根本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好,“都怨我,我不该心太软乱招惹人-” “姐你说什么呢?这事儿根本不怨你,咱们开门做生意,生意好了自然招人嫉恨,被人惦记上了也是常有的事儿,再说你不是至始至终没有答应给人方子么?”常相逢笑着拉了常巧姑坐下,又在她耳边小声道,“令狐俨是你妹夫,你不必紧张成这个样子。” 常巧姑这么紧张搞得令狐俨也挺尴尬的,向窦恒笑道,“相逢说的是,这次的事儿不怨你们,倒是这次亏得有你们,才叫我们没有中了令狐任的算计,这不,”令狐俨一指常相逢道,“相逢这次还赢了令狐任一间酒楼呢,不知道姐夫有没有开间酒楼的想法?” “没没没我们做不来,真的不成,”令狐俨话音未落窦恒已经连连摆手了,“我跟你姐姐已经商量好了,趁着这次就回家种地算了,城里我们也不待了。”如果留在城里要给常相逢招麻烦,他们还是回去的好。 真的不叫常巧姑在荷花巷?常相逢可没有想过,“姐夫你胡说什么呢?你们手里才几亩地?能活人?再说了,荷花巷的生意做的好好的,你们先干着,等相公将快意楼接过来了,你们过去管着也好,我也能省些心,”窦恒他们也有个正经不错的进项。 窦恒人虽然穷可是却没有向人伸手的习惯,正色道,“相逢这事儿我是不会答应的,我跟你姐有手有脚的,想挣自己的饭食还不容易?刚才我们回来看到你叫人将这饭馆又粉了一遍,我谢谢你啦,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你们说的,我跟你姐还是回去的好。” “你也看到荷花巷我重新粉了,这个啊只当是给你们赔礼了,你们要是就这么走了,外头的街坊不知道实情会咋想我啊?你们不是叫我被人骂吗?至于新酒楼的事,姐夫你也别害怕,早着呢,这样吧,你们就先在荷花巷重新开张好了,至于想回老家种地,也得等你们攒下些银子多买些地才行啊?要不这样,我帮你们在城东买上三百亩地,你们回去种!” 这就更不行了,自己只是姐夫,哪里能受姨妹的东西,何况还是三百亩地? 一旁的钱氏见两下僵持,连忙一推海岱川呢他从旁劝和,最终窦恒终于答应下来在荷花巷继续自己的饭馆生意。 “还有这个,这是那个叫令狐仪的给我的三百两银子,大东家你看用不用交官?”说定馆的事儿,窦恒又从怀里掏出三张银票递到令狐俨面前,“这是不义之财-” “不义之财才不拿白不拿呢,姐夫你不收好了,难道还要还给令狐仪啊,瞧这阵子他把你们折腾的,我跟你说,若不是你们一早安排好了退路,今天我跟令狐任打赌的时候,令狐仪能放过我姐?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呢?这是精神补偿费,你们自己拿好了,”常相逢一把拿过银票转手塞到常巧姑怀里。 常相逢跟常巧姑简直就不像是一个娘生的,令狐俨摇摇头道,“这银子你们还真得收下,令狐任现在摊了官司,肯定不敢说出拿银子骗你们合伙做浆面条的事儿,而你们好好的良民,没必要因为他们进一回街门,所以这银子就成了无主的了,你们收着最好,”见窦恒兀自犹疑,令狐俨又道,“要不你把银子交给我吧,我叫人帮你们在半个店儿附近看看,有没有好地,给你们买下来,也算是给子孙留的家业,毕竟这饭馆谁知道哪天生意就不好了?” 自己也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没有歇了回家买地的心思,可是若说买地,令狐家的消息跟能力自然比他强的多,窦恒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就依大东家的,那令狐仪没安好心,他的银子我们拿了就拿了!” 将常巧姑一家安排好,又跟钱氏拉着说了半天话,常相逢才跟着令狐俨一向出了荷花巷,“你要去哪里?我准备到水席楼去看看,那边估计都惦记着呢!”想想也挺悲哀,她跟令狐俨在外头配合倒是挺默契的,可是两人一单独相处,常相逢就觉得浑身跟长了刺一样难受,只想赶快跟令狐俨分开了事。 “我也一同去吧,左右也没有什么事,”他已经跟常相逢分开的够久了,令狐俨不想放过跟常相逢和好的机会,忙道,“我也饿了,你叫你的徒弟们做几道菜来尝尝,我看看出师了没有?” 跟着自己回水席楼?常相逢心里不太情愿,可是又不好直接说出来,木然道,“好吧,一起过去算了,不过十九的时候谷水那边开张,我得在那边多呆几天等生意稳定了才能过这边儿来。” “嗯,我知道,” “所以我以后晚上也要回来的晚一些,怎么也要看着那边差不多了再回来,”常相逢道,既然两个人打算相敬如冰的过着,还是少见一些的少,而且她对令狐俨这些日子的做法也是很不满的,凭什么他拔腿就走,叫自己落个怨妇的面目叫府里人笑话?既然不回大家都不回好了。 令狐俨看着静静跟他说这些的常相逢,她绝不是在跟自己简单的报备以后的去向,这话里应该还有别的意思在,“我知道了,谷水那边有点儿远,要么每天我去接你-” “不必了,你成天也是忙的脚不沾地,我坐着令狐家的马车,身边又带了那么多下人,安全的很,”这个时候装什么好人?还温柔体贴了?常相逢不以为然道,“这事儿我回去也跟祖母说一声,以后会回来的晚一些,你们都多担待吧。” 回来的晚一些?令狐俨眉头一动,抓住了症结所在,还是因为这些日子他的作为,她这么在乎他么?为什么不能表现出来叫他知道呢?当初她对明奕可不是这样的- “到了,我先下去了,”常相逢没有给令狐俨太多心理活动的时间,一挑帘子也不等燕儿过来接,直接从车里跳出来,小的们,我回来了! 因为酒楼里都知道长房跟三房的关系,也都听说了外头那些传言,因此整整一天水席楼上下都郁郁的没有几个人愿意说话,而常相逢的身影就像是油锅里那滴水珠,登时叫整个水席楼生动了起来,“奶奶回来了,” “东家回来了!” “师傅回来了!” 常相逢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受欢迎,她讶然的看着向她涌来的人群,原来水席楼里这么多人啊?“这是怎么了?都不歇着?”这个点儿是中午生意早完了,正是大家睡午觉的时间。 “师傅,师傅那边怎么样了?你给我们讲讲?”古明珠仗着自己是个丫头,一头扎到常相逢怀里,“听说咱们大获全胜!” 之前头天常相逢偷了常家水席菜谱的消息传的甚嚣尘上,大家也都悬着心呢,楚掌柜更是早早就派了人在常氏水席楼旁盯着,此时水席楼上下已经知道了官府抓人,判令狐任偷常相逢菜谱的结局,可是经过却没有人看见,全凭大家yy。 “都知道大获全胜了还讲什么?快起开,热不热啊!”常相逢将古明珠从自己身上推开,弹了下她的脑门儿道,“有喝的没?果子露啥的来一杯,要冰的,还有,胜元给我跟大东家炒俩儿菜!” “是,”齐胜元看常相逢身后并没有董时照的身影,担心的道,“师傅,大师兄没回来?” 知道想着自己的兄弟,自己还没看错人,常相逢笑道,“没事儿,时照在衙门呢,林志做了那样的事,得有原告才行,你们放心,他是咱们水席楼的功臣,丢了谁也不会丢了他。” “我这就去炒菜,老乔,咱们上灶,”常相逢的话叫齐胜元稳了心,开心的拉着乔云朋往后院走,“难得大东家也来了,叫大东家尝尝咱们跟师傅手艺学的如何?” “行了,这不,今天胡管事跟我们一起去了,想知道详细经过,请他喝好茶,”常相逢冲眼巴巴听下文的徒弟们摆摆手,“我快累死了,一句话也不想说。” 作者有话要说:偶这等小真空实在是被盗不起啊,看着来回差距甚大的订阅,真心满眼泪啊! ☆、第148章 一百四十九求情 一百四十九、 等常相逢跟令狐俨用过了饭,水席楼上下对在常氏水席楼发生的一切都了然于胸了,常相逢才叫楚掌柜将众人都集中在后院儿里,她缓缓将自己这几十号手下都扫了一遍,“林志已经交到衙门里去了,他们一家不用想也是完了,可是还有一个人,我却不能就这么放过了他,”说罢她向外招招手,便有令狐俨的小厮将孙良跟云掌柜提了过来,直接扔到了院中。 孙良自从被抓便知道自己是被发现了,可他并没有从水席楼诸人那儿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因此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东家,我冤枉啊,冤枉啊!” “行了,你冤不冤枉我心里清楚的很,你收了令狐仪前前后后二十两银子,为的就是帮他打探水席的做法,可你根本摸不到齐胜元他们身边,而且令狐仪安排你的目的并不真指望你能拿到水席的方子,所以你才没有给水席楼造成多大的危害。”常相逢看着不停给自己磕头的孙良,他只是自己楼里雇的师傅,并不是令狐家的人,虽然令狐俨也说了她可以随意处置孙良,可常相逢还是下不了狠手。 “是是是 东家您说的都对,我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什么也没有告诉过令狐仪,要不是我娘病的快死了,我也不能接他的银子啊,求东家看在我也是为了我年纪轻轻就守寡的老娘份上,饶过我这一回吧,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孙良一边说一边嘣嘣往地上磕头。 “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令狐仪?不能吧?如果什么都说不出来,令狐仪会再三再四的给你银子?还有你那老娘,病早好了吧?”自己心软可不代表就好哄骗,常相逢冷哼一声,“行了,你也不用再在这儿说瞎话了,我也懒得听,来人,按咱们酒楼的规矩,打断了他的手,将人给我撵出去!” 厨师要的就是手上功夫,就算是孙良的手以后养好了,也不可能像没伤过一样,而他因为偷酒楼里的方子被赶出去,在洛阳城里是休想在呆下去了,常相逢没有要孙良的命,可是孙良之后的命运大家也都看得到,一时间水席楼内鸦雀无声。 常相逢知道从今天起再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是个女人好说话了,甚至会认为她这个女人心太狠,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不一次镇住了下头这些人,将规矩树起来,以后水席楼越开越多,只会越来越乱,“你们虽然是拿刀的,可是伤人的事从来没有干过,”常相逢看向胡万道,“麻烦胡管事将人处置了。” 胡万跟惯了令狐俨,自然明白常相逢今天的用意,笑嘻嘻的应了,也不叫人带孙良出去,直接叫过两个小厮将他押了,亲自动手,两棒子下去,孙良的两只手就像面条一样耷拉了下来,“行了,扔出去吧!” 没想到平时看着笑嘻嘻的胡万一出手这么狠,常相逢也被吓了一跳,可她却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露出一丝怯意来,她攥紧手里的帕子强撑着笑脸看胡万领着人退了下去,才缓声道,“孙良的事也有我失察的地方,如果我早些知道他家里的情况,能先给他支一部分月银,说不定他也走不到今天。” “东家,这事儿不怨东家,得怨我,”楚立怎么能叫常相逢当众认错,连忙站出来道,“以后我一定经心些。” “是啊,是我的错师傅,我们这些人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您不在的时候,自然要操心着后厨的事儿,是我们大意了,”今天常相逢也给齐胜元上了一课,此刻他已经汗湿脊背,如果他以后管理的后厨出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他要怎么办? 常相逢并不是过来做自我检查来了,她有自己新的想法,“我想了想,从这月开始,每月账上都留二两银子出来,算是大家的公积金,如果谁家有了过不去的坎儿,只管来跟楚掌柜申请,只要查清情况属实,就可以让曲先生从这公积金里支出一部分来做贴补,你们觉得怎么样?” 二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如果每月楼里出二两,一年下来就相当可观了,以后谁家有个病啊灾儿啊的,到楼里申请贴补,这下院里人的眼睛都亮了,他们的月银在洛阳城里不算少,可是也都是升斗百姓,现在东家愿意出一份保障给他们,也等于是给他们多留了一条活路出来,一时间大家纷纷向常相逢道谢。 一旁缩在角落看着这一切的云掌柜已经在胡万打断了孙良双手的时候吓晕了过去,常相逢叫人将他泼醒了,“你早就不是水席楼的人了,按我的想法是要将你交到官府可是很不幸,你是令狐家的家奴,”常相逢冷笑一声,“这人啊,怀恨在心还真是可怕的很,当初你不服我,给我下绊子,被我赶了出去,没想到你还有志气的很,一定要把场子给找回来,”说到这儿常相逢冲已经出来的令狐俨道,“这是你的奴才,你这个主人给个说法吧。” 云掌柜看到令狐俨出来,头磕的恨不得能将自己砸到地底下去,没一会儿院子里的青砖地上就一片血迹,“求大东家放过小的一家,小的鬼迷了心窍存了歪心,辜负了大东家多年的栽培跟提携-” 云掌柜心里很清楚,虽然他藏的很深,常相逢所谓的证据也不过是孙良的口供,若是真将他送到衙门里去,兴许还可以脱身,可他倒霉的是一家子身契都在令狐俨手里,便是没有证据,主子想要了他们一家的命,也是一句话的事儿,谁还会出来给云家老小申冤不成?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好好陪主子做了这场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令狐俨的一时心软能放过他家里十几口子。 令狐俨也没有跟云掌柜格外废话,叫胡万出来历数了云掌柜的功过,然后直接公布了对他的处置,令狐俨没有要他的命,可是死罪能免活罪是别想逃了,一家老小直接扔到了焦村儿的煤窑,这样的罪奴,不累死在窑上,是休想再见天日的。 当初为防着常相逢粗心不会防人,令狐俨给水席楼配人的时候多用的是令狐家的家奴,现在一个孙良一个云掌柜当从处置下来,等于是给水席楼里的一众人都紧了紧弦,尤其是这里头还有许多是为谷水新水席楼准备的伙计跟厨师。 “其实这样也挺好,刚开始就蹦出来这么几个反而教材,又抄又罚的下来,以后再在水席楼讨生活,都要掂量掂量了,”等人都散了,常相逢向令狐俨道。 常相逢说这种,只怕也是在说给她自己听,令狐俨走过去将一杯凉茶送到她手中,“没事儿,他们是罪有应得,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觉得也是,不过我能做到这些,还是因为你肯帮忙的缘故,我知道的,我其实就是站在巨人肩头的小矮子罢了,没有你,哪里会有我的今天?”常相逢不是那种一味自欺欺人的人,她能走到哪一步,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心里很清楚,对令狐俨的感激也都存在心里,而这份感激之情现在已经变了质,叫她变得格外的敏感,就像现在,她会一边跟令狐俨置气,一边又渴望跟他时时相处,享受他就站在她身后的安心时光。 真是个傻瓜,“没有我你照样也会有今天,不过就是晚几年罢了,而且我也得了一位贤内助啊,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在外人眼里,这水席楼还是我令狐俨的,我是行了大运了,不但娶了个福女,还得了一间生意兴隆的水席楼,”令狐俨不喜欢常相逢看轻自己,他更愿意看到那个意气风发觉得天下间的事就没有她常相逢干不成的骄傲姑娘,“对了,你真是一会儿一个主意,这贴补底下人的法子又是什么时候想出来的?” 不想常相逢再这么自怨自艾,令狐俨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 自己没给工人弄三金已经是省事很多了,“临时想到的,如果孙良需要给他娘治病,兴许也不会毁了自己的一生。”听到令狐俨说这个,常相逢也不瞒他,“要不你也在自己的铺子里试试,算是给下头人的福利。” “董时照也有个长年病弱的妻子,可是林志拿五百两银子出来,他不也没有动心么?关键还是看人品,”令狐俨不以为然道,他的铺子不论是掌柜还是伙计月银都是头一份儿的,再弄这么个规矩出来,以后未必不会叫人钻空子。 “看人品是一方面,可是尽量不给他们犯罪的借口不也是一方面么?而且二两银子对水席楼来说,不过一顿中等席面的银子,可是你看大家多高兴?这叫提高企业的凝聚力,叫大家更加爱岗敬业,以楼为家!”令狐俨怎么做生意她管不着,可是常相逢向来信奉有财一起发,何况二两银子就能帮到人的事,她为什么不做? “就你词儿多,行了,你的酒楼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一天累死了,咱们回去吧,祖母在家里等着呢,”外头的事了了,令狐俨现在最想回去跟常相逢把话说开了,跟常相逢生了这么多天气,令狐俨发现除了叫常相逢离他更远以外一点儿用处也没有,而今天一天跟常相逢待在一处,令狐俨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因此他决定再厚脸皮一回,将常相逢给哄回来,就算是继续过那种假夫妻的日子,他也愿意,起码能日日看到她的笑脸,跟她逗上几句,而不是每天在逃墨斋里想着今天她怎么样了? “那董时照那边呢?什么时候回来?你都安排好了?”齐胜元带人分去谷水,这水席楼可不能再离了董时照,“今天的事儿我估摸着用不了几天就能传遍洛阳,等于又给咱们擦亮了招牌,以后这人会越来越多。”光她一人儿可是忙不过来。 “行啦,我叫人盯着呢,你也别急,咱们既然做了,还不干干净净的一次将事情解决了,难道还要再给令狐任翻身的机会?”令狐俨站起身,“走吧,先回家再说。” 令狐俨的打算在他到了府里已经被眼前跪着的林家人给推翻了,“你们这是做什么?帮林志求情?杜宇杜宽,你们可都是姓杜的-” “是,爷说的没错,我们兄弟是姓杜的也是令狐府上的奴才,可是万没有想到却出了那么样的舅舅,奴才们该死,也有失察之罪,还请公子责罚,”杜宇杜宽跟葛巾是兄妹,都是王氏的陪嫁林妈妈的子女,今天林志被抓林家被抄,他们收到消息就慌了,成没想到舅舅看上去天衣无缝的计划这么的不堪一击,还将自己一家都折到了衙门里。 令狐俨看着跪在地上的杜氏兄弟,并没有叫他们起身,人人都知道他们是他的得力助手,令狐俨心里却很清楚,他们从他这里也没有少捞好处,也正是有这样的“臂膀”在,林志才敢生出那样的心思,“你们确实有‘失察’之过,林志家里家财无数,单抄出来的银子就足有百两,你们两个表弟在福满楼当差,可在外头却欠着上千两的赌债,这些你们也是见惯了世面的,居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自己那个舅舅人机灵,时不时的还叫他们给带些货,因此日子过的富足,只是这样的事情杜宇兄弟如何敢说出来?因此只能讷讷的跪在地上听训,令狐俨抬眼看了看胡万,“行了,林志犯下杀头的大罪,虽然你们并不是嫡亲的兄弟,没有株连一说,可是到底他跟你们是常来常往的,这样吧,你们先将手里管的事情交出来,回府里伺候吧,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差使的事。” 胡万等令狐俨进了内院,才过去笑眯眯的将杜宇跟杜宽二人扶了起来,“两位哥哥还跪着做什么?爷都走了。” “老弟,我舅舅的事真跟我们没关系啊,这怎么说的?”杜宇已经被令狐俨的处置惊呆了,他以为骂上一顿,也就算了,可是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自己兄弟就丢了差使! 杜宽脾气急,已经掩不住心里的不满,“爷这是做什么?我们兄弟这么些年勤勤恳恳为府里,一个人恨不得生出四只手来,哪里做的不好了?林志不过是我们一个外路舅舅,又不是府里的奴才,他犯了事,与我们兄弟何干?不行,我找我娘去!” 见杜宽要走,胡万一把将其拉住,“二哥你现在找林妈妈,林妈妈能没收到信儿么?说不定她老人家现在正等着跟公子请罪呢,依我说啊,两位哥哥就先消停消停吧,爷如今正在气头上呢,你们都是爷正得用的人,这不是前人扬沙迷后人眼的事?你们就算是不去求,用不了多久也照样回外头铺子里,何必现在非得给主子添不痛快呢?再说了,葛巾妹妹不还在逃墨斋么?有她在,你们担心什么?” 杜宽还真给胡万劝住了,想到自己的妹子葛巾,杜宽的底气又足了,恨恨的骂了一句林志才道,“不瞒万兄弟你说,我们杜家对爷可是忠心耿耿,那个林志,当年我娘也是看他可怜,才收留了他,又求了太太将他荐到外头学厨,谁会想到那会是个白眼狼?我爹今天在家里气的都起不了身,非要亲自过来给爷磕头呢!” “老杜叔身子不好,哪里敢劳动他,”胡万心里撇嘴,这一家架子也太大了,杜名举不过是个奴才,舅子犯了大案,竟敢还称病不进府里请罪,真真是活腻味了。 令狐俨一进内院,就被王氏的人请到了宁心院,他无奈的看了一眼常相逢,“在太太那边你别说话,有我呢!” 没想到回到家里还有九九八十一难,常相逢无语向天,她真的很想到福寿堂跟百氏汇报下战况,然后回到汀兰小筑里歇歇气,“好吧,这回是林妈妈该跪了吧?一会儿你回逃墨斋,只怕葛巾还得跪一跪呢!” “葛巾为人最通情达理了,定然不会那样,”令狐俨偷覤一眼常相逢,见自己话一出口,她的脸就拉了下来,心里欢喜了几分,“走吧,你只用安生看着就好。” 常相逢果然没猜错,她跟令狐俨一进宁心堂,林妈妈就跪了下来,哭天抹泪儿的痛诉自己娘家兄弟的不是,林妈妈也够拼的,直接将林志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才算是抽噎着停了口。 令狐俨静静的听林妈妈哭诉完,向躬身向王氏一礼,“见过母亲,不知道母亲召儿子过来有什么吩咐?” “啊?这不是-”王氏被令狐俨问的一愣,她叫令狐俨过来自然是为林妈妈跟林志求情的,可是现在林妈妈不等令狐俨跟常相逢给她见礼,也不等他们坐好,冲过来就哭,反而显得没有规矩,“是林妈妈的事,唉,我竟不知道那个林志居然敢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以前看他也挺老实个人-”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母亲常年生活在内宅,那林志您才见过几次?哪里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令狐俨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还好他不是咱们令狐府上的奴才,不然一门全卖到山里煤窑里也不足惜!” 林妈妈是个机灵的,这个时候已经看出来令狐俨根本不打算放过她堂兄,她偷眼看了看陪坐在一旁的常相逢,林志是水席楼的人,偷的也是常相逢的东西,如果她肯高抬贵手,只怕令狐俨也没有话说,而自己做为常相逢婆婆的贴身妈妈,常相逢无论如何也得给几分面子的。 第75节 想到这儿林妈妈过去期期艾艾的跪在常相逢跟前,“求奶奶高抬贵手,放过奴婢那不成器的兄弟吧!他也是迫不得已,何况家里还有老有小,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常相逢无奈的看了一眼令狐俨,示意他不必替自己说话,然后转头好奇看着林妈妈,“妈妈,您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又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我问问你,如果今天有做奴才的偷了主子家里的传家之物,依着府里的规矩,要怎么处置?” 这个,别说偷传家之物了,就算是偷个十两以上的物件,被查到了都要被赶出去的,偷传家之物,那就是个死啊,“这-”林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怜巴巴的看着王氏,希望主子能替她开口。 常相逢可不能给林妈妈向王氏求助的机会,奇怪的看着林妈妈,“妈妈竟然连府里的规矩都不清楚么?哎呀,是不是咱们府里有专门管规矩的妈妈,其他的人都不需要知道?”说到这儿常相逢严肃向王氏道,“母亲,媳妇觉得咱们应该把府里的规矩都汇编成册,叫识字的妈妈每天定时定点儿的组织个学习小组向大家宣讲,有道是不知者不为罪,如果下人们都不知道府里的规矩,将来犯些无心之错,甚至无心之下酿成大祸,可怎么办啊?”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规矩的,这入府的头一件事,就是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咱们府上的下人规矩是最好的,”王氏苦笑着看向跪在地上的林妈妈,“林妈妈也不是不知道规矩,到底林志是也的堂兄弟-” “林志是林妈妈的堂兄弟可林妈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就因为她是母亲您的陪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媳妇干脆将所有的嫁妆都交给母亲由您发落好了,也省得叫一个外人来算计,母亲是不知道,林志若只是从酒楼里偷方子也就罢了,他是绑了人家的子女来要挟人家父母,母亲您也是做娘的人,若是遇到这样的事,该当如何?只怕心里要将那行凶之人千刀万剐了吧?而且他还拿着方子投靠了长房,咱们三房跟长房是什么样的关系?林志是林妈妈的堂兄弟,能不知道?” 说到这儿常相逢回头看着林妈妈,“妈妈也别再为林志求情了,他若是念一分你们的兄妹之情,也不会带着我的方子投靠长房了,他到长房吃香喝辣当大爷,可曾想过你跟你的子女如何在令狐家自处?我若是妈妈,家里出这么个忘恩负义置亲人不顾的兄弟,只怕现在就拿刀剁了他了,还求情?” “这,相逢说的是,”王氏已经被常相逢说服了,如果林志打的是旁的主意也还罢了,他万不该去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为他求情,就是不把儿媳的嫁妆当回事了,何况常相逢说的也没错,林志绑人子女太过伤天害理,何况他做这些的时候也确实没有把林妈妈一家的安危放在眼里,“这种人你念他是亲人,可是他哪里会想着你们母子?算了,都交到衙门里去了,总不能再叫执信将他保出来。” 林妈妈心里却是清楚林志根本没有绑人子女,而是被常相逢派人引诱上了勾罢了,可是她现在说又有谁相信呢?“奴婢只是一想到我大哥家里就这么完了,他的小孙子才周岁啊!”说到这儿林妈妈抹了把眼泪,“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他那一家老小可怎么活?” “林家活不下去妈妈倒可以过去多帮补帮补,据我所知,你那两个侄子在外头光赌债就欠了上千两,林妈妈回去跟儿子们商量商量,看看帮他们还了?”令狐俨早就坐的不耐烦了,冷冷的看着林妈妈,“妈妈以为如何?” “赌债就上千两?真的假的?”王氏已经吓的站了起来,“没想到你那个兄弟一家这么不争气,当初来投奔你的时候看着挺好的人,这是怎么了?你以后可不要再跟他家来往了,光这份赌债,卖了你全家也还不完啊!记下了没有?” 其实林志所做的一切林妈妈一早是知道的,不过她根本没有跟令狐家人说的意思,左右长房对付三房,就算是挖掉块肉下来,于家产千万的令狐俨来说也不值什么,反而常相逢因此会被狠狠的亏上一回,常相逢之所以可以嫁到令狐家,不过是仗着手里的水席方子,可若是没有了这个方子,没了水席楼,她又凭什么在令狐家立足?到时候还不是自己女儿的天下? 而自己两个侄子欠的赌债,不过是当初令狐仪为了叫林志上勾的手段罢了,只要林志拿着水席的方子过去,这些赌债就会一笔勾销,可是这样的话林妈妈又如何能说?现在听了令狐俨的话,也只能唯唯称是。 “哼,你们这位妈妈,我看啊,敢去她家里抄一抄,只怕比一般的财主还有钱呢,”从宁心院一出来,常相逢冷哼一声道。 令狐俨看了一眼身边的燕儿,笑道,“你还真敢说,哪有那么多,如果做奴才的都成了财主,我成了什么了?” “你成了糊涂虫了嘛,还能成什么?”常相逢瞥了令狐俨一眼,“我才不相信林志做的事林妈妈一点儿都不知道?若是不知道,那今天她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 “她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你确如你所说,杜家还真是个财主呢,”令狐俨幽幽道,“我原想着水至清则无鱼,他们都是跟着我吃过苦的,现在日子好了享些福也是应当的,可是这人若是心坏了,就万不能留了。”就像常相逢说的那样,杜家兄弟这消息来的也太快了些,而且就那么在二门处一跪,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呢! 因为是必赢之仗,所以百氏见到常相逢他们,也没有格外详问,倒是听说常相逢跟令狐任打赌赢了长房的快意楼,叫她很是高兴了一番,“这个好,冲这个晚上把执信从江南弄来的西洋葡萄酒开上一瓶,咱们也喝一杯,哈哈,这可是好消息!” “我也觉得相逢这一步是神来之笔,现在长房有得哭呢,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已经吩咐了门上,这些日子天气太热,祖母您身子不爽利不耐烦见客,谁来也不见,”令狐俨促狭的一笑,这些天只怕长房的人会踏破他们家的门槛。 “确实是,没想到我那从小看大的侄子跟侄孙子联合起来坑害逼迫我的孙子跟孙媳妇,我这心里能痛快么?自然谁也不想见,”百氏颔首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阵子更新的我死的心都有了啊,上班的人每天七八千字,真心佩服自己。 ☆、第149章 一百五十醉? 一时晚饭摆上,百氏吩咐的葡萄酒也送来了,常相逢看着剔透的玻璃杯,“这些你们都有?”自己到底穿到了什么地方啊? “这有什么?你若是喜欢,下次贾家跟西洋人交易的时候,叫他们给咱们多弄几套来给你,其实我看这些没啥,若是拿来泡茶,味道还不如咱们的白瓷青瓷呢,”这种酒杯也就是因为它是琉璃的稀罕了一些,可永安并没有海禁,只要舍得花银子再稀罕的洋货也弄的到,令狐俨拿起瓶子给百氏跟常相逢一人倒了一杯,“你尝尝,据说这酒在西洋也是很名贵的,以前我弄的这个酒,都送给李巡抚了,他挺喜欢这个。” “啊,谢谢,我也喜欢,”常相逢失神地看着高脚杯中殷红的酒水,真有些今夕何夕的感觉,她前世倒对葡萄酒没有多少研究,可是前世她生活的洛阳许多地方都在种葡萄,又大又甜又便宜的葡萄每到夏天都被紫莹莹的堆满大街小巷,大家也会在葡萄正好的时节买到许多来自己酿葡萄酒来喝,常相逢记得有次回家,常妈还狠狠的给她带了一大桶回去叫她慢慢喝。 百氏见常相逢晃着酒杯只愣神儿,还以为她没有喝过呢,笑道,“相逢快尝尝,人家还说这个喝着对身子好,又是养颜啥的,执信以前给我们带的一点儿也不好喝,还不如咱们的杜康爽口呢,这次带的还不错,甜甜的挺好喝,还不醉人。” 常相逢顺着百氏的意思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入口甘甜醇厚,自带一股浓浓的果香,“这酒不错啊,相公最孝顺了,一定是特意帮祖母您寻的。” 老年人谁不爱听人夸自己的子孙孝顺,常相逢这么一说,百氏也乐滋滋的连连点头,“可不是么,上次我一说他弄来的酒不好喝,这不,就给我寻来了这种。” “祖母喝不惯以前的那种,人家说是这是什么甜葡萄酒,我专门多带了几瓶回来,可是祖母还是觉得不如果子露好喝,你要是喜欢,以后每天喝一些,”令狐俨被这么公然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掩饰般的呷了一口杯中酒道,“我倒是觉得以前的那种挺好。” “是不错,只是没想到你们的日子过的还挺滋润的,红酒都喝上了,”常相逢失笑道,“现在咱们这边儿还没有大面积的种葡萄,不然这酒我也会酿,咱们也酿一些来喝。” “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你告诉我好了,”想来是酒的缘故,常相逢的杏眼中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倒比清亮的时候更叫人心悸,令狐俨连忙将她手里的杯子拿到一旁,“这酒虽然喝起来甜甜的,可到底也是酒,你小心醉了。” 孙子跟媳妇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说说话了,虽然常相逢的出身并不能叫百氏满意,可她的能干已经很好的弥补了这点儿不足,何况两人现在已经拜了堂做了夫妻,难道还能叫孙子停妻再娶? 百氏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这小两口能够早些圆房给自己生个孙子抱抱,“你别管相逢,这才多少酒,她一个在外头做生意的能不学着喝点儿酒么?当年我为了保住你爹留下的铺子,跟那些掌柜们,一人一杯,干了十几杯,你祖母我愣是没倒下!” “她怎么能跟您比,您到现在还时不时偷偷喝二两呢,相逢根本就不沾酒,”令狐俨嘴里嘟囔,手也没闲着,直接将常相逢手里的杯子抢了下来,“你不是饿了么?先吃点儿菜,一会儿再喝。” 常相逢抬眸有些奇怪的看着令狐俨,失笑道,“你以为我醉了?一杯都没喝完的情况下?傻不傻啊,我好着呢,这点儿算什么,我以前白的能干一瓶呢,姐也是老江湖了!” “瞧着都说的什么话?还老江湖,祖母听着呢,”这还没喝醉呢,都开始胡说了,令狐俨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常相逢扯起来,“祖母,相逢这酒量不行,我们回去了啊。” “这是干什么?我还没吃饭呢,忙了一天累死了,我心里高兴刚好跟祖母说说话一起吃饭,”真把自己当成不会喝酒的人了,常相逢有些无奈,只能稳稳当当的坐着,尽量叫自己看着“正常”一些,今天在常氏水席楼那边一番折腾,她现在情绪还挺激动的,实在不想一个人回去对着空屋子发呆,“祖母,你说咱们再等多久去收快意楼合适啊?” “执信也坐下,相逢好着呢,哪里可用回去了?”百氏也看常相逢好端端的,笑道,“这甜水儿没个三五杯的根本醉不了人,你只管放心。” “至于长房那边儿,这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那姓龙的又是个聪明人,趁着这个机会,不从长房扒层皮是不会算完的,你以为令狐任为放过小二房?令狐仪可没少跟着掺和,哼,他们都跑不了,”百氏给常相逢挟了筷干丝,跟她说着自己开心的话题,“哼,摊了官司想甩手有那么容易么?还有执信看着呢,没准儿经过过一回,长房剩下的生意咱们都能接过来,到时候啊,在偃师给他们几亩地吃喝不愁就成了,也算是咱们做亲戚的没有袖手旁观。” 长房那些人,在常相逢看来,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粮食,能留他们在老家安稳过日子也算是三房仁至义尽了,不过这些跟她没有多少关系了,她关心的也只是什么时候能将快意楼真正变成自己的东西,“祖母说的是,既这样,咱们还要等一等了?不过我觉得还得叫人过去知会一声,他们给不给的,不能趁咱们不留心,再将快意楼卖给旁人,到那时候又惹纠纷。” “你这丫头心还挺细,”百氏点点头冲令狐俨道,“这个你去办吧-” “不用了,我叫人去吧,这事儿算我头上,相公毕竟跟令狐任是一姓兄弟,我不同,他欺负弟媳妇,我反击,也说的过去,”常相逢忙道,百氏还是毕竟看重令狐一姓的名声的,常相逢自然也愿意为令狐俨保个好名声。 听常相逢这么说,百氏就更满意了,笑道,“就按你说的,人手你只管从家里派,三天后吧,明天叫人在快意楼那边盯着,三天后递帖子到长房去,说收回你的快意楼!”说到这儿百氏笑道,“咱们是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的,事情做的着急些也正常,谁叫令狐任不顾忌兄弟之情都算计到弟媳妇的嫁妆头上了呢?你不防着不行啊。” 常相逢算是知道令狐俨怎么长成这样了,有这么个花样百出的祖母,能成良善之士么?想到这些常相逢眉眼弯弯的看着令狐俨道,“是啊,有我这个恶妇当老婆,相公肯定是全洛阳最可怜的男人!” “恶妇,老婆子我活了七十年了,什么叫恶?什么叫贤?嘁,”百氏跟常相逢一人一杯的吃着,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我从做姑娘的时候就没有什么贤惠温柔的名声,可是为什么?如果我贤良温柔,我娘家的家产就要落到外五路亲戚的手里,我当媳妇的时候若是贤惠温柔,这个家就要归长房了,外头都说我厉害,当初俨儿那个狗*日的大伯父还敢当着族人的面说我不贤,要将我出族呢,我呸,我当着一家子的面一巴掌呼到他脸上去了,出族,轮的到他一个小辈?之后我带着俨儿,见掌柜,看铺子,求同行,男人能干的事儿我哪一样没干过?现在怎么样?老婆子我手里掌着万贯家产,穿绸裹缎,吃金喝银,那些人呢?都给我回家种地去!” “祖母你说的好!说的太好了!”常相逢放下酒杯给百氏鼓掌,这百氏在永安也算是一位奇女子了,“您就是我的偶像了,我以为你也当您这种不贤惠的女人,什么温良恭俭让,滚一边儿去,我挣的银了我当着家,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令狐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老一小,祖母跟常相逢感情好他是乐见的,可是常相逢不用跟着百氏学已经够可以的了,现在可好,知道了百氏当年的英雄事,以后她想做什么就更有理了,自己这夫纲永远都别想振了。 “你们别再喝了,”令狐俨看着已经下去半瓶的红酒,伸手去拿,“再喝就醉了,伤身体。” 常相逢手一闪,躲过令狐俨的魔爪,睨了他一眼道,“真以为我没见识不认识红酒?我告诉你啊,这东西好处多着呢,第一,它增进食欲,第二,它延年益寿,第三,它助消化,第四,它利尿,第五,它杀菌,第六,它预防乳腺癌,第七,它抑制脂肪吸收,怎么样?傻眼了?听不懂?这人啊,不是他钱多,知道的就多,这世界大着呢,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她从网上看来的知识倒可以在这儿忽悠一下显示下渊博了。 “我听不听的懂不重要,有一点儿是看出来了,你喝醉了,”这都唱上了,常相逢再说她没醉,那肯定是他令狐俨醉了。 “醉就醉呗?跟你有啥关系?姐姐我心里高兴,跟奶奶聊的开心,多喝几杯又如何?奶奶不是也喝了不少?你快走吧,今儿我睡这儿了,我跟奶奶抵足而卧,彻夜长谈,”常相逢冲令狐俨挥挥手,男人嘛,什么玩意儿,真当自己离不了?她转头又给百氏倒了一杯,“奶奶,你跟你说,打我一看见你,就觉得这个老太太不简单,您可比您那个小姑子有本事多了,您这才叫有内涵,有素质,素质这东西啊,不在她身份有多高,脸仰的有多高,你就是拿鼻孔去接雨,我也照样看不起!” 听常相逢这么说,百氏也高兴了,如同见到知音一般拉了她的手道,“你也看出来啦?可我那小姑还偏觉得处处比我强,我知道,当初若没有她带着明奕他爷爷给我撑腰,我也把俨儿养不大,可是这恩情我没还么?还有,她不也是在帮自己娘家么?哼,可是啊,我心里不痛快我不表现出来,你啊,这一点儿不如我,人啊,不能把什么都放在脸上,那可不是聪明的人-” “祖母!”令狐俨看着饭没吃几口已经灌了大半瓶酒的百氏跟常相逢,不由抚额,也幸亏今天王氏说不舒服没过来,不然这人可丢大了,“安嬷嬷,安嬷嬷,还不快把祖母扶进去歇歇!”令狐俨狠瞪了常相逢一眼,起身去扶百氏。 “哎,奴婢这就来,”安嬷嬷跟江嬷嬷完全被眼前的状况给惊着了,哪有太婆婆跟孙媳妇一起喝醉的? 常相逢看着一起过去簇拥着百氏叫她起身的丫鬟婆子,有些不解,“你们做什么?奶奶跟我说的好好儿的,你们胆子不小,还敢不叫我们娘儿俩说会儿话?都下去,一会儿我来照顾奶奶就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令狐俨回头看了一眼举着酒杯双颊酡红的常相逢,气的一阵肝儿疼,“什么‘奶奶’?那是祖母!你给我闭嘴吧,成天就你话多!” “闭嘴,闭嘴我怎么喝酒?嫌我话多,我话从小就多,你认识我几天?觉得谁话少你找谁去,”常相逢仰头向杯中的红酒一口干了,起身摇摇摆摆的出了福寿堂,没人理她,她回去睡觉去。 令狐俨帮着安嬷嬷她们安置好百氏,再回来就没看到常相逢,一问才知道人已经走了,气的一跺脚追了出去。 等令狐俨追到浣星桥上,真是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此刻的常相逢正半仰着身子靠在桥栏上,完全不担心自己会一头栽到湖里,一只脚在还那儿晃啊晃啊,而跟着她的丫鬟燕儿,则在旁边紧紧拽着她的裙子,生怕她掉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叫人将你主子扶回去?”令狐俨看着燕儿那笨样子,忍不住骂道,“叫她在这儿发什么酒疯!?” “奶奶不听奴婢的啊,她不肯回去,说是这儿凉快,还说什么‘我欲乘风归去’,奴婢怕啊,只能这么着了,”燕儿已经哭出来了,“奴婢已经叫人了,可人还没来呢!” “你凶什么凶?燕儿是我的人,轮的着你教训?你以为是你身边那些女人啊?”常相逢歪头看着令狐俨,心里十分不爽,“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看我笑话?我跟你说我酒量好着呢,你别不信,我工作头一年跑业务也是在酒场里趟过来的,这点儿算啥嘛?唉-”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令狐俨眉头微皱还未细想,就见常相逢身子往后一仰就要倒过去,连忙一把将她搂到怀里,“你给我安生一点儿吧,我信你还不行?那你是不是要再来一瓶?” “再来一瓶?为什么?你又不跟我签合同?我白陪你喝啊?哼,令狐俨啊令狐俨,你真是白瞎了这张好脸,”常相逢一把抓住令狐俨身上直缀的领口,一手捏着他的脸,“长成这样多少女人没有?还跟我计较?不就是没叫你得逞么?我哪里做错了?不肯陪你上床也是错儿?” “你给我滚回去,叫那些人都别过来,”令狐俨瞪了一眼瑟缩在一旁的燕儿,斥道,常相逢这副鬼样了被底下人看到,以后还不知道被人腹诽成什么样子。 “又来了,你除了会摆大少爷的架子你还会什么?我头一次见你,你就这么高高在上的,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你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吧?你知道吧?我最烦你这样儿-”常相逢听到令狐俨又在骂燕儿,不由怒了,照着令狐俨胸前就是一拳。 连着下了几天雨,今天难道有个好月色,如银的月光将常相逢的脸照的纤毫毕现,令狐俨觉得自己连她长长的睫毛都数的清楚,“我以后不是不那样儿了么?你说什么我没有听?之后你不是老给我脸色看?我什么时候生气过?” “前些天啊,你就生气了,还搬去逃墨斋了,这才几天啊你就忘了,你想干什么?明明你做错了,你对我做那样的事,不该跟我道歉么?你还生气了,咱们可是说好的,不是真夫妻,”常相逢早就想找令狐俨说道说道了,事情不说开了,她太委屈!而且一想到她还要这么着跟令狐俨过上一年的日子,常相逢就觉得痛苦。 “我是生气了,我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我说了多少回了想跟你做真正的夫妻,可是你最后还是不肯,”说到这里,令狐俨自失的一笑,“我以为你愿意了,满心欢喜,可是,”他将头转向一边,看着浣星湖边黑匝匝的树丛,“你还是不愿意,你的心根本就是铁做的,不,你根本就没有心,是我蠢罢了-” “我没有心?谁说的?那这是什么?”常相逢抓着令狐俨的手放在她的胸口,“摸到没?扑通扑通的都快跳出来了,你还敢说我没心?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喜欢你啊,只是,我就不能不好意思么?你就那么大白天的把事儿给办了,我连个思想准备都没有-” “你说什么?”令狐俨的手不由一紧,正好将那轮丰盈握个满手,可是他现在却没有心思去体会其中的美妙感受,“你说是你是愿意的?” 常相逢都快困死了,也累的狠,根本没有心思再跟令狐俨争辩,她直接歪在令狐俨的肩膀上,“是啊,你长的又好,身材也好,我光看不吃啊,就算是将来要分手,嘿嘿,偶尔跟你那啥啥一回,也不定是谁吃亏呢!” 这两个月,不,这半年多令狐俨为她做的一切,常相逢哪里会不感动,而初嫁时抱有的成亲之后再和离的决心就在这份感动中变的越来越不确定,直到后来她常常会想如果能这么跟令狐俨一起过日子,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她回想上帝关了一扇窗的时候又为她打开了一扇大门,是扇叫她幸福的大门。常相逢心里很清楚,令狐俨跟明奕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她跟明奕没有结果,跟令狐俨却未必。 什么叫“光看不吃”?这丫头又开始说疯话了,可是令狐俨的心却像被人高高的抛到了空中,满湖的鳞光都像是为他燃起的烟火,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口里的轻薄之语居然叫他心花怒放,满脑子绮念,令狐俨收敛心神,轻轻将已经半睡的常相逢抱起来,“我送你回去-” “你还要回逃墨斋?我跟你说,我可是想好了,你搬到逃墨斋,我也直接搬出去,”常相逢抬起头,看着令狐俨英俊的侧脸,“这个家里我就认识你,你要是不理我了,我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在这里住下去-”半醉半醒之中,常相逢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没有了令狐俨,住在这个富丽的府邸中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月光上常相逢微仰的小脸显得楚楚可怜,令狐俨都要感谢自己祖母百氏了,如果常相逢没有喝醉,是永远不会跟自己说她心里的话吧,她永远会高昂着头,告诉自己,她什么也不害怕,她有本事有能力,没了谁都能很好的活下去,可是在内心里,她居然会因为自己不理会她而感觉无依,令狐俨忍不住俯下头在她唇瓣上轻吻一下,“我知道了,我再不会过去了,我其实也是害怕,怕面对你,怕你觉得我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人,怕你会跟我说不能再跟我做假夫妻了-” 从最初生气躲到逃墨斋,到后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回想过去十几天度日如年的日子,令狐俨也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了,就像常相逢说的,自己做了冒犯她的事情,不是应该道歉求得原谅么?为什么那个时候反而会觉得委屈生气? “相逢,是我错了,我当时也知道怎么了,可能是觉得没面子?也可能是害怕你生气就躲了?我,我以为再也不回了,以后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要一直装假下去,我也同意-” “令狐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好的连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你越是这样,我越离不开你,怎么办?”常相逢抚上令狐俨的脸,“我有那么好么?值得么?” “我也不知道,也没觉得你比别人好到哪里去,”令狐俨苦笑一下,“或许你真的是龙宫里来的吧,带着法力,我逃不掉-” 令狐俨话还没有说完,常相逢已经直接抱了他的脖子吻了上去,她就愿意这样,她想跟这个男人唇齿相依,她想被他抱在怀里,想跟他做他也想做的事- ☆、第150章 一百五十一传人 不好容易保持住理智将常相逢抱回汀兰小筑,令狐俨又“身不由己”的被常相逢拉到了拔步床上,“相逢,相逢,你真的要这么做?” 看着眼前这个热情似火的女人,令狐俨反而有些拿不定主意,“你喝醉了,我怕你后悔,你不必如此,我以后再也不回将你扔在家里不管了-” 这家伙怎么忽然变的这么不痛快了?常相逢停下正在解他中衣的手,眯着眼道,“怎么?你跟葛巾还是姚黄上床了?还是你这些天仔细一想,又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你胡说什么?我不是说了么,当时只是生气你赶我,后来又有些抹不开面子不好回来,唔,你,”令狐俨话没说完,就被常相逢一下子压倒在床上。 “那不就成了,”常相逢在令狐俨脸上轻啄一下,“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想到哪儿做到哪儿,现在我想跟你在一起了,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可以起来走人,可你要是愿意了,以后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就卷了你的全部家产跑到西洋去!” “傻瓜,我怎么会?”这丫头这性子还真是叫人爱的不行,肯定了常相逢的心思,令狐俨再也没有犹豫,直接翻身将常相逢压到身下,“不过你现在就算是后悔了,也来不及了,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一次!至于我的财产,你想卷走只有你个办法,就是把我给卷走了才成-” 等常相逢清醒的时候,天光已经微亮,她微微睁眼看着身边光裸的肩头,想伸手摸摸这男人皮肤怎么可以这么白皙,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昨天晚上她就是因为好像面白无须的令狐俨居然脚上还有那么浓密的腿毛,就被看着已经睡着的令狐俨拉住又死命折腾了一回,结果还被他笑话身子骨好的很,害得她想装一回“侍儿扶起娇无力”都不成。 “怎么?醒了?”或许是因为得来太过不易,心情过于激动的缘故,令狐俨一夜就算是闭着眼,也没有真正睡着,常相逢那边稍一有动静,他就知道了,“哪里不舒服么?” 见令狐俨长臂一伸又要过来抱她,常相逢吓得连忙向躲了躲,“没有,我没事,你快再睡会儿吧。”现在这个点儿起来有些早了。 “那就是很舒服喽?”令狐俨侧身看向常相逢,根本由不得她躲避一把将她抱在自己怀里,“我媳妇儿最老实了,从来不说瞎话-” “啊呸,我哪里说很舒服了?你快放开我,热死了,粘死了,”常相逢现在就想来一桶水好好洗个澡,而不是跟这个浑身湿哒哒的男人又这么贴在一起。 令狐俨哪里舍得这就放开她,紧紧将常相逢搂在怀里道,“习惯就好了,一会儿等丫头们起来了再叫她们给你挑洗澡水,你不是最体恤下人了,都是些小姑娘,叫她们多睡一会儿,长身体呢!” 我擦!常相逢都快被令狐俨给捂晕了,“令狐俨,令狐俨我好累,你叫我再眯一会儿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我睡不着!” 第76节 “那咱们今天就别到铺子里去了,昨天你被长房摆了一道,小姑娘家家能不生气么?身子不舒服也是正常的,”令狐俨微微松了手,低头又在常相逢额头上亲了一口道,“我在家里陪你。” 常相逢确实不想到水席楼去了,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洗个澡然后自己找个无人的角落倒头睡上一大觉,而不是跟这厮这么混在一起,“我自己休息就好啦,你还是去铺子里吧,你成天那么忙,前几天你不是成天说是陪贾家人么?今天不更得陪陪-” 看着常相逢又睡着了,令狐俨缓缓松开了手臂,从床头翻了把纨扇出来轻轻给她打着,原来世界圆满此生足矣的感觉就是身边有这个人儿在- “奶奶,您可醒了,爷都出去好一会儿了,吩咐不许叫您,”常相逢这帐里一动,一直守在外头的吴妈妈就一把将纱帐给拉开了,“奶奶大喜!” 常相逢被从天而降的吴妈妈吓了一跳,慌忙抓了纱衾挡了身子,“妈妈,你怎么来了?”这老太太也太豪放了,怎么就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哎哟的我的奶奶,奴婢这不一直守着么?真是太好了,奴婢就知道,早晚得有这么一天,”吴妈妈是什么人,昨天晚上亲眼看着常相逢被男主子给抱着回来的,令狐俨那速度,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到房里,然后门一关,里面做什么呢傻子都猜出来了。 而早上,两人也是头一回过了饭时才有动静,等令狐俨出来再一偷瞄,那心满意足劲,走个路都是飘着的,吴妈妈还是头一回见到一向对人不假辞色的令狐大东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而也对自己服侍的这位奶奶真是刮目相看。 “呃,哈哈,妈妈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叫人送水过来,我洗个澡,”昨天被令狐俨“一会儿还得洗太麻烦”为由不许她下床,常相逢到现在觉得整个人都溲了,可是现在她这种样子,实在是没法儿见人啊,再看看自己这张大床,虽然铺了玉蕈,可是枕头软垫的实在是太*了些,“妈妈帮我拿身衣裳就行了,我自己能行-” 看着是个成年抛头露面的女人,其实面嫩着呢,吴妈妈抿嘴一笑,从衣柜里拿了身亵衣出来,和声道,“奶奶不必如此,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事事都要奶奶来做,那几个还是小丫头呢,服侍奶奶的事只管交给奴婢就成了,”说着利落的开始给常相逢穿衣裳。 人家老妈妈都跟没事儿人一样自己若再扭捏不但矫情而且大家都尴尬,常相逢心一横抓了衣裳三两下穿好,“我去洗个澡,”这“战场”就留给吴妈妈打扫了。 福寿堂里百氏正歪在榻上听安嬷嬷的回话,当听到令狐俨昨晚抱了常相逢回了汀兰小筑,直到今天过了饭晌才从院子里出来的事,不由抚榻笑道,“我就说嘛,这小子要是连这个机会都抓不住,还有脸说是我孙子?” 安嬷嬷被百氏判定孙子的标准雷的只有干笑,“老太太您也是的,那小两口和好是早晚的事,您的身子可不经这么折腾,瞧一大早您连口汤都喝不下。” “谁说我喝不下,你叫人去端碗汤过来,我饿了,”一想到自己离抱曾孙不远了,百氏什么胃口都来了,“还有,叫人去汀兰小筑说一声,我这两天不耐烦见人,叫相逢别过来了,”这丫头正忙着谷水那边的事,如今跟孙子感情正好,还是别叫她分心来跟自己这个老婆子聊天了,“还有,去宁心院说一声,”儿媳妇嘛,还是多在自己身边孝顺孝顺的好,省得给小两口添堵。 常相逢洗完澡换了身清爽的衣裳出来,居然发现令狐俨就坐在屋里,“你没出去?” “我说了不出去的,就陪着你,”令狐俨伸手将常相逢拉到自己身边,一指桌上的食物道,“吃东西吧,你一定饿了。” “你一直没吃?那你去哪儿了?”常相逢没想到令狐俨竟然等着她,心下感动,顺从在的在他身边坐下,“这是你叫人送来的?” 原来常相逢也有这么乖巧的时候,令狐俨忍不住在她面颊上捏了一下,“是祖母叫人送的,快吃吧。” “祖母-”听到令狐俨提起百氏,常相逢脸红了,小心翼翼道,“她没事吧?昨天都怨我了,要不一会儿咱们去看看她老人家?”常相逢自以为有量,没想到却喝多了,百氏年纪在那放着呢,也不知道今天起来怎么样了。 这成了自己的女人连常相逢这样野仗的人都化为绕指柔了,令狐俨心里的甜蜜喜悦根本都掩不住,他拿汤匙臽了勺粥轻声道,“不用了,祖母好着呢,只是有些不耐烦见人,已经发话了,叫咱们先忙外头的事,请安过几天再去,来,将粥喝了。” 她没生病好不好?常相逢看着冲到面前的汤匙有些纠结,“我自己喝好啦,”说着伸手去接勺子。 “我喜欢喂你,你昨天晚上也累着了,”令狐俨殷殷的望着常相逢,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替她做一切事,只要她像只猫一样卧在他的膝头享受他的疼爱就好。 旁边有人看着的好不好?常相逢被令狐俨腻的毛骨悚然,“令狐俨!你别这样,咱们还跟以前一样就好-”这也太肉麻了,她可是个女汉子,这种捧在手心的待遇有些接受无能,“叫人笑话-” “谁敢笑你?来先喝了,”令狐俨握着她的手轻晃道,“我想喂你-” “好吧,就这一口,”常相逢泪目,张嘴一口勺里的粥给吞了,抢过令狐俨手里的勺子又盛了一口送到嘴里,“我饿了,快些吃饭!” 两人腻腻歪歪好不容易将饭吃了,常相逢看看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便想着要到水席楼去,可看令狐俨的样子一点儿出门的意思都没有,想了想道,“你准备做什么?” “我没有特别要干的事儿,可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令狐俨将常相逢圈到自己怀里,“你去灶上,能站得动么?” “行啦,生怕人不知道你有多生猛一样,”常相逢用手肘撞了令狐俨一下,男人是不是都喜欢从各方面强调自己能力超人?“我就去看看,后天新店就开张了,我不放心,都怨你!” “是都怨我,我真不应该把洞房的事儿拖到昨天,”虽然白天不好做什么,常相逢在自己怀里一动,令狐俨还是有些心动神摇,他将头埋在常相逢颈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咱们就这样呆着不行?说说话就好。” “等谷水那边稳定了,咱们也找个地方清清静静的住上几日,就咱们两个好不好?”什么时候高冷俨成了个缠人的小家伙?常相逢转过身勾着他的脖子,“到时候咱们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就困了睡,醒了吃,过米虫样的日子。” “不行,得再加一样,”令狐俨的手顺着常相逢的后腰抚下去,“不然我可不去-” 等常相逢的马车到了水席楼,楼里的中午生意都快打烊了,常相逢嗔了一眼令狐俨,若不是临出门时他又拉着自己一通折腾,哪里会拖延到现在才到水席楼? “大东家,”楚掌柜看到令狐俨跟着常相逢进来,有此讶异,“见过大东家。” “中午生意怎么样?”常相逢看着大厅里的食客,轻声问道。 “好的很,今天中午连上等席面都有不少人点,胜元用您昨天打好的浆做的,味道不错,没窜味儿啥的,”令狐任开的水席楼昨天没开起来的消息成了洛阳城里最大的新闻,也是因为这个,连寿春街的龙宫水席楼也跟着受益,人们对这水席来自龙宫再也没有怀疑。 这就对了,常相逢得意的看了一眼令狐俨,“怎么样?我这水席楼的生意追上福满楼应该没有多少悬念了。” “是,你本事,”令狐俨看着已经过了正午还依然人声鼎沸的大堂,这样的生意一直持续下去,水席楼确实可以像常相逢说的那样,成为令狐家的一面招牌。 常相逢虽然嘴里说没事,可是昨天奋力一夜,今天叫她去后厨上灶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因此她把令狐俨安置在自己的休息室里,也只是到后厨看着齐胜元跟乔云朋两个做菜,齐胜元这阵子显然是狠下了功夫了,连给他打下手的三灶,也被齐胜元抓住狠狠训了些日子,两人倒是配合的极其默契,而乔云朋虽然速度还是没有提上来,可是慢功出细活的道理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手下出来的牡丹燕菜,就如同一位艳压群芳的女王,叫常相逢挑不出一丝不足。 打烊之后齐胜元也没有休息,跟着常相逢又去了谷水,那边的掌柜账房跟伙计已经全部就位了,掌柜姓顾,也是令狐俨从下头酒楼里调上来的二掌柜,想到这个常相逢就不能不感念令狐俨对她的好,不论是人力还是物力,他对她从来都没有吝惜过。 看着像看到漂亮姑娘一样满眼放光一遍遍抚摸着新灶具的齐胜元,常相逢不由失笑,“跟他们比起来,我就是个叶公,你瞧,那个才是真痴呢!” “他痴还不好?你也可以省省心,”令狐俨恨不得常相逢手下全是这种徒弟呢,那样他才好以后携娇妻过上想如何便如何的日子,而不是在“想如何”的时候,还被硬拉出来顶着烈日酷暑跑到谷水来。 “明天齐胜元他们就要到这儿上岗了,董时照能回来不?他要是不回来,我可得在寿春街盯着了,”常相逢蹙眉看向令狐俨,董时照只是个原告,叫人先回来上班应该没多少问题吧? “咱们先回去,我跟胡万说叫他去领人,你放心,那边我都交待过了,没有人会为难你徒弟,”令狐俨可不愿意常相逢再像以前一样成天守在水席楼,“你不是要选小徒弟么?我已经叫人送人上来了。” 说到小徒弟,常相逢想到自己这浆面条的方子最终还是要传人了,锁住现在白案功夫还有限,可是“打沫”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常相逢一回到寿春街的水席楼就将锁住叫到了自己的屋里,“锁住,你想叫你到谷水去,专门做浆面条。” “啊?师傅,我还没出师呢,这不中吧?”锁住被突如其来的通知吓了一跳,“我现在也就是揉面还行,面点啥的都没学呢。” “面点你可以跟着谷水的白案黄师傅学,我会跟他提,你放心,咱们也不白学,我会单开教习费用给他,只是你也知道,这上等席面里的浆面条,必须要握在咱们自己人手里才成,”常相逢看着已经长的比她还高的锁住,“你能守着师傅的方子么?” “师傅你放心,我连我娘都不会说的,我睡觉连梦话都不说!”锁住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少年了,这一年多跟着常相逢,也算是见过了许多风雨,尤其是这阵子楼里闹出来的事,“要不我签身契,绝不背主!” 真是,窦家现在一点儿都不困难好不好?还要给人当奴才,常相逢被锁住的傻劲儿给逗笑了,“你傻啊,人家都想着如何赎身出来呢,你往坑里跳,再说了,云掌柜一家子都是令狐家的奴才,结果怎么样?师傅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只是教你之前,多提醒你一句,你还小,这世间的险恶见的太少,不过也就这头几年,等咱们这水席楼的名声真正走出洛阳了,这浆面条的方子我也不会再捏着了,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锁住可没有心思去想常相逢后头的话,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自己是除了常巧姑之外知道浆面条方子的第三个人,师傅得多看重他啊,跟亲侄子有啥差别?想到这儿锁住眼眶就红了,“师傅您放心,我就是死也不会把方子说出去,等您老了,我给您送终!” “你这浑小子,乱说什么呢?我要儿子干嘛?轮得着你?”令狐俨本来还挺赞赏常相逢这用人之道呢,将个小孩子哄的忠心不二的,没想到窦锁住蹦出这么一句来,“你好好听你师傅的话就行了,不然,她舍不得收拾你,我可不会放过你!” 锁住可没想过叫常相逢没儿子,他就是想表达一下对常相逢的孝心罢了,被令狐俨这么一骂,讷讷的不敢吭声。 “行啊,你吓唬他做什么?走吧,咱们到后厨,我教你,”常相逢嗔了令狐俨一眼,拉着锁住出去了。 常相逢将浆面条的方子传给了锁住还是引来的水席楼的一阵轰动,虽然大家也知道常相逢不可能□在两家水席楼,这方子一定是要传人的,而且锁住是跟常相逢最久的,传给他也合理,可是叫人猜想无数的浆面条,最终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教给了个半大孩子,还是叫水席楼的师傅们议论纷纷,大家看向锁住的目光也多了份不同。 “那锁住以后就不跟我们一起学厨了?”古明珠对锁住要长期留在谷水这一点更关心一些,“他那几下子,就这么出师了?以后可怎么办啊?”古明珠是学术派,在她眼时,没有过硬的本事,光靠一个方子过活,并不值得羡慕。 这小丫头还挺关心师兄弟呢,常相逢帮古明珠擦了擦额间的汗水,“你放心,我已经帮他寻好白案师傅了,以后啊,你们不在一起了,也要互相比着,看谁将来更有作为,”说到这儿常相逢一点马少强,“少强你也是啊,以后我可是开了学校再教小徒弟,你可就是大师兄,不但要自己手艺当得起大师兄,还得帮我管着下头的小的。” 马少强选择了红案,常相逢没功夫教他的时候一般都是董时照在带他,原本听到锁住已经被常相逢传了方子派到谷水去独当一面了,心里难免酸酸的,觉得自己不如锁住跟着常相逢的早,又不像古明珠是个姑娘可以跟常相逢撒娇,心情难免郁郁的,现在被常相逢这么一交代,才知道自己有更艰巨的任务等着自己,立马开心了起来,“师傅您放心,我一定带好他们,绝不会给师傅惹事儿!” “唉,要是我爹能同意我将来在酒楼里当个雕花师傅就好了,”想想自己的将来,古明珠就有些开心不起来,她要是按着她爹的安排,过了十六嫁个人,然后到了夫家当小媳妇,那如今苦练的这些手艺岂不是白费了,如何能跟两个小师弟比作为?“师傅,您是令狐家的大/奶奶,您跟我爹再说说?” “你啊,放心吧,不能在酒楼里做事,我也有活派给你,将来咱们的厨师学校也要用人呢,有你出力的地方,”古明珠现在还小,对自己人生没有多少认识,常相逢愿意给她多条可选的路,“如果到时候你真的还想再到水席楼来,只怕要跟你夫家商量了。” “嗯,等我及笄了就找个愿意我出来做事的人嫁了,就像大东家这样的!”说服不了自己的老爹,她可是说服自己未来的相公,眼前就现有个例子摆着呢,刚好拿来用用。 常相逢不肯走,令狐俨又不舍得离她太远,干脆叫曲账房将这几个月的账目搬了过来令狐俨一本本慢慢看过,直到水席楼晚间营业的高峰期过,两人才出了寿春街,往家回。 “车里热死了,咱们下去走走吧?这边离河近,还有些凉风,”常相逢今天并没有下厨炒菜,人也没多累,看着车外明媚的月色,不觉间有了下去走走的冲动。 “好,那咱们走走,对了,那边儿还有夜市摊儿呢,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令狐俨对常相逢的吩咐无不遵从,不但遵从,而且还要给她再翻出些新花样来,力求叫媳妇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我更了五万字啊,累死了。我也是个神人了。 ☆、第一百五十二v章 夜市?她上次逛夜市还是跟窦恒卖了明奕的板指的时候,转眼快两年了,想到明奕,常相逢心情一黯,旋即笑道,“那咱们快去吧,晚上就在夜市上看看有什么可吃的。” 永安承平以久,对女子的约束也不像常相逢以为的那么严格,尤其是到了晚间,大家闺秀不便出门,小家碧玉们忙完了一天的生计,也会招朋引伴的出来在临近的街道上转上几转,因此这城东的夜市上熙来攘往,很是热闹。 常相逢跟令狐俨一下马车就被围观了,看着尾随着在他们身后红红绿绿小声说大声笑的小姑娘们,常相逢伸手将捂住令狐俨的脸,“唉,蓝颜祸水啊,还叫不叫人安静的逛街了!” “你现在才看出来?以前也不知道要眼睛干嘛使了,”被常相逢这么夸赞令狐俨挺得意,回身冲那些悄悄尾随的小姑娘们展颜一笑,“这是我新婚的妻子,龙宫水席楼的大厨,还是位福女,你们听过没?” “水席楼就在俺家前头,这位奶奶俺也见过,是见过仙女儿的人,生的也好看,”一个胆大的姑娘扬声道,“俺要是个福女儿就好了,也嫁个像大东家这么好的人儿!” “你干什么呢?还不快走,”小姑娘们的哄笑叫常相逢既害羞又得意,拉着令狐俨紧走几步道,“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多话了,到处勾搭人家小姑娘?”这洛阳城里的小姑娘还挺彪悍的嘛,连想嫁令狐俨这样的都敢往外说,看来她这款也不算太突兀。 “我叫她们看我有个福女当妻子,分明是叫她们别打我的主意,哪里是勾搭小姑娘了?你可冤枉死我了,”令狐俨难得看常相逢羞赧的样子,觉得她分外可爱,忍不住顺着她的衣袖将手伸了进去,轻轻摩挲道,“要不咱们不逛了,回去吧!” 这家伙脑子里都想什么呢?竟敢在大街上调戏自己?常相逢只觉得令狐俨那只不老实的手跟块烙铁一样,慌忙闪开道,“你做什么呢,叫人看见了。” “哪有人会看见,再说了,看见了你也是我媳妇儿,你情我愿的事儿谁管得着么?”若不是考虑到在街上,令狐俨早就将常相逢抱在怀里了,哪里会只是手指头上的些许便宜,“你这个向来是不肯吃亏的,这样吧,你也摸回来?” “有凉粉,我们的浑浆凉粉,走走走,咱们来一碗去,哎呀我忙的好久都没吃过了,”常相逢狠狠的在令狐俨送上的手臂上拧了一把,迅速的往一家凉粉摊子上跑去,“大娘,来碗凉粉,多加些蒜汁儿,”我吃了大蒜我回去还不刷牙! 令狐俨跟常相逢一起坐在凉粉摊子的长条凳上,“这洛阳城因为你的缘故,多了热豆腐,还多了浑浆凉粉,你也真是个福女儿了!” “不过是小吃罢了,就算是没有我,以后也会有的,这不算什么,”常相逢知道自己不过是占了穿越的便宜,而且还是穿到了一个她所在时空里没有的朝代,不然哪里轮得着她在这儿发家致富? 令狐俨却不这么认为,他指着面前的凉粉道,“虽然只是小吃,却也叫许多人多了维持生计的手段,这一点儿,你就是洛阳的功臣。” “那是在你眼里!”自己现在在令狐俨眼里,估计就是一朵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看都可奈的天山雪莲,虽然觉得令狐俨有些过了,可是常相逢还是心里甜甜的,“可惜你说了没用,不然我还不得也弄个什么诰命金牌光彩光彩?”穿越女好像都有这些提高身份的福利。 “你想那些?”这是她在自己跟明奕中选择明奕的原因么?令狐俨凤眸微闪,她想要的自己却给不了? “什么?你不想要啊?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御赐的免死金牌之类的东西,”常相逢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我这人脾气不好嘴还欠,要是能弄那么个东西,可是保命的法宝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令狐俨暗笑自己太过紧张,“你挺好的,放心,咱们老实做自己的生意,不会惹什么祸事上门的,我还以为你嫌我是商户-” “我还是摆小摊儿的呢,啧啧,什么时候我们傲娇的令狐大东家还自惭过出身啊?这可不像你,”说到这儿常相逢凑到令狐俨身边小声道,“你不是会是现在越来越觉得我好,由爱生怖,怕我看不上你了吧?” 这丫头脸还真大,令狐俨睨了常相逢一眼,“好好吃你的凉粉吧,你看不上我,凭什么?晚上回去就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常相逢的大蒜毒招儿令狐俨这里根本没有起到作用,因为他跟她一样吃了凉粉回来,等晚上对着令狐俨的臭嘴,常相逢彻底败了,叫人送了生花生过来两人嚼了,又用青盐仔细将牙刷了,才算可以携手登榻。 “哎,我到榻上睡怎么样?这样太热了,”云收雨散,常相逢小心翼翼的看着令狐俨,这么大热天儿的被他抱着,实在是休息不好。 “我叫人再放几个冰盆进来?”激情之后常相逢的眼睛水汪汪的,鼻尖儿上还带着汗珠,令狐俨从床头拿过帕子帮她擦了擦,忍不住一路向下,“瞧你身上这汗-” 这家伙不会还像昨天一样吧?常相逢努力的向外挣扎,“我洗洗去,洗了人凉快,也省得你累着。” “那一起去吧,我原本想着一会儿揽总一起洗,省得一次次的麻烦,”令狐俨忽然想起来在寺沟自己装醉的事情来,坏笑道,“一会儿我有个秘密告诉你,你要不要听?” 有秘密告诉自己?当然要听了,常相逢知道这个“秘密”是有代价的,这不,人就被他抱出去了。 “你要告诉我的秘密不会是这里浴房的凉榻也可以办事吧?”常相逢被身上男人的奋勇整的完全没有了脾气,“你要是不说,我可是走了。” “你走的了?现在?”令狐俨再次将常相逢抱起来,不过这次他们是一起踏入浴池,“这里更舒服,等明天我叫人在芳时院也修一个,那边用浴桶可不如这个方便,我们继续-” 真是疯了,直到第二天常相逢醒来,才想起来她根本没有听到令狐俨所谓的“秘密”,不由心头恼怒,好像遇到令狐俨,她的智商就会一再回落,“哎,你给我起来,昨晚你要告诉我的事还没说呢!” 因为常相逢嫌拔步床热,昨天从浴房回来,令狐俨便抱了常相逢直接睡在了原来他一直睡的竹榻上,只是这竹榻睡着凉快但是坏处太过明显,每一使力便吱嗝乱响,在常相逢强烈的反对之下,他根本不能成事,“你说什么?我答应你的什么时候没有做到?咱们回床上去?” “你真是够了,我起来了,今天谷水那边试营业,我要过去看着!你不想说,我也不傻听,再见!”常相逢照着令狐俨胸前就是几拳,这家伙现在人性完全被兽性所取代,看到她根本就不会想别的事儿。 令狐俨被常相逢的粉拳狠砸几下,埋身笑道,“这怨谁?我不过是想讨回这两个月你欠我的,从成亲到现在,利滚利的你好好算算,要还多久?我记得有人可是说过,最怕欠人情,咱们这可不是冬日的人情,而且你也不是还不了-” “你个奸商!我走了!”常相逢拿起榻上的竹枕狠狠的砸到令狐俨身上,直接转身出了卧房。 吴妈妈没想到常相逢会起的这么早,猛然看常相逢出来,不由一个愣怔,本能的向内室望去,“这是又咋啦?”服侍这样的主子还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没事,公子还没有起呢,你们别进去了,我换了衣裳要早些到水席楼去,叫人传饭吧,”虽然自己在令狐俨面前老是吃亏,可这些却是不能告诉吴妈妈的。 第77节 “你只管往谷水去,董时照我已经通告他直接去寿春街了,这边你不必担心,”常相逢走了,令狐俨自然也不会老躺道,“只是那边你既然交给齐胜元了,就别再上灶了。” “哼!”看令狐俨出来,常相逢给了他一记白眼,径直带着飞雪她们洗漱去了。 “公子,奶奶年纪小,不懂事,”吴妈妈偷眼看令狐俨面上并没有不愉之色,心中略定,暗道这两位正在刚圆房的热乎劲儿上,常相逢就算是作一些,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昨天晚上葛巾姑娘来了,问公子您留在逃墨斋的东西要不要送过来?” 葛巾?令狐俨心中有些不耐烦,杜家那点儿小野心他现在是看的一清二楚的,对于葛巾,他所想念的也只是她曾经尽心服侍过他七八年,不想叫她最终落个没下场,“不必了,不过都是些旧衣裳,扔在那儿算了,这里也不是没有,你叫人将隔壁屋子收拾一下,我还要用呢!” 隔壁屋子从常相逢跟令狐俨搬过来后就给令狐俨当书房用了,也就是这些天两人置气才闲了下来,现在听令狐俨说再叫收拾出来,吴妈妈哪有不愿意的?连忙欢喜的称是,对于令狐家来说,别说几件旧衣裳,就算是全新的扔了又如何?令狐俨衣柜里的衣裳天天换也不会重了样儿!杜葛巾想拿这个来汀兰小筑晃悠,也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虽然已经交待过了,但令狐俨还是特意送常相逢到谷水去,又留了两个小厮给她跑腿用,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奶奶,公子对您可真好,”燕儿看着这两位一直闹脾气,现在又好的秤不离砣的,有些啧舌,不过她做为丫鬟的操守还是有的,知道不能评论主人的事,只能感慨那么一下下。 “是啊,他对我是很好,所以啊,我也要努力干活,这样才对配得上他的珍视,”常相逢微微一笑,回头看着令狐俨的背影,直到他的马转过了街角,才带都会燕儿进了酒楼。 常相逢没想到一进酒楼就看到常巧姑跟钱氏坐在大厅里,讶然道,“姐,表嫂,你们怎么来了?” “唉,我说吧,你一看到我们指定吓一跳,偏你姐不听,非要今天来,这不,我也得陪着喽,”常巧姑面软心善好说话,时间久了钱氏也愿意跟她多来往,因此听到常巧姑今天要来谷水,虽然不太情愿,还是陪着她来了。 “我不是想着你们明天开张,到时候肯定忙,所以提前过来看看,用我们帮啥忙不?”说到这儿常巧姑将常相逢拉到一边,“你这边的浆面条咋办?要不我过来看着?” “那你荷花巷咋整?叫我姐夫一个人顶着?”常相逢笑着摇摇头,“我已经教给锁住了,原本也想叫你帮忙的,可这不是常事不是?” “教给锁住也成,那是个可靠孩子,还是你姐夫村里的,”听说常相逢把浆面条方子告诉了锁住,常巧姑倒没有什么异议,她回头望向后厨道,“我们来的早,遇到你的那个姓齐的徒弟了,领我们过去看了,收拾的挺齐整的。” 钱氏对常巧姑这种心好却不知道怎么表达的脾性很是不以为然,在一旁道,“你姐啊,是怕明天你太忙了顾不上搭理她,可你新酒楼开张她不来吧,又不放心,所以才特特的提前一天跑了来,这不,这是我跟你姐给你的贺礼,你可不许嫌少。” “嫂子你也是,我姐迂性你也学会了?跟我还客气啥?还有姐,我跟你说,我是这酒楼的东家,你是东家她亲姐,明天堂堂正正跟姐夫过来,有啥不好意思的?真以为我跟前些天一样,发达了就不认亲人了?” “我也这么跟你姐说,”钱氏亲昵的推了推常巧姑,“可你这个姐姐啊,就是心太善面儿又软,这不,昨天甜井胡同那位又来了,要不是我刚巧在,将人撵走了,你姐还拉不下面子呢!” 常相逢已经不指望常巧姑有什么改变了,她拉了钱氏道,“嫂子我可把我姐交给你了,你比我们大一些,世情通达,好人坏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跟你说,我家相公要不是念着甜井胡同那一家子到底是我姐夫的嫡亲兄嫂,只怕他们连洛阳都别想呆了,没想到竟然还敢不老实,真逼我赶人么?” 这是叫自己捎话儿呢,钱氏微微一笑,表示收到,“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以前那个什么李翠儿的事儿我也听徐大娘说了,咱们不计较是念着有份血脉在,真以为令狐家怕事儿不成?” 常巧姑被钱氏跟常相逢说的一头汗,讷讷道,“嫂子,巧丫你们放心,我再憨也知道姓刘的是什么样的人,不会再叫她进门儿的!” 常巧姑这种保证对常相逢来说没有多少可信度,不过她现在也不打算再教育常巧姑了,左右窦恒是个心里有数的,而常巧姑又是以夫为天的,有窦恒在,她也折腾不出什么大事来。 反复交代了常巧姑跟钱氏叫她们明天跟丈夫一起来,常相逢将人送走,才带着燕儿去了后厨。 谷水这间水席楼不像寿春街那间有个院子,这里是回字楼,常相逢就将一楼的一角直接封了从后头另开了扇门,直接做了谷水水席楼的后厨,她进去的时候,齐胜元已经领着乔云朋跟从寿春街调过来的三灶们开始备料了,看到常相逢进来,大家都纷纷停了手里的活计,看着常相逢。 “看我干嘛?对于你们来说,这里跟寿春街有什么区别?有没有生意,客人挑不挑剔都是我跟顾掌柜的事,你们只管干做手里的活儿就完了,”常相逢将灶台上已经洗好的食材认真检查了一遍又向齐胜元道,“虽然咱们这里用的料跟那边儿一样,都是令狐家一并包办的,可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而疏忽每日的检查,就算你们每天有人当班专查,可你这个大厨也不能不亲自看,出一起事故,你这个大厨或许这辈子就完了。” 齐胜元跟着常相逢几个月,自然知道常相逢对食材的品质跟新鲜要求很高,对卫生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只要她在水席楼,检查当日的食材都是常相逢必做的功课,“知道了师傅,你以前怎么做,我以后也会怎么做的!” 因为今天试营业,上门儿的都是附近的街坊,点的也是中等跟套餐,常相逢并没有亲自上手,不是在后厨看齐胜元他们炒菜,就是到大厅里坐着听食客们的评价。 下午生意刚一开张,令狐俨已经到了谷水,他在只有坐了五六桌客人的大堂里坐下,“怎么样?” “就这样呗,前些日子为了对付令狐任,咱们这边儿太低调了,也没有怎么宣传,试营业的时间也只有一天,这晚上比中午还强一些呢,”常相逢笑道,“幸而过来尝鲜的客人对咱们的评价还是不错的,也有到寿春街那边去过的,说这里的手艺不比那边的差。”常相逢最担心的就是大家会有寿春街那边才正宗这些的错觉。 “谷水相对不如城东繁华,生意冷清一些也是常情,好在这里西往潼关,长安的客商不少,也不会差太多,饭店生意慢慢熬就好了,咱们一家家开起来,这边儿也会红火的,”虽然常相逢口里说没事,令狐俨还是担心她为这个吃心,“等明天咱们的锣鼓队,舞狮队跟大鼓班都来了,只怕整个谷水也就惊动了,不是还有四喜班过来连唱三天《善娘传》么?” 谷水水席楼只是分店开张,不可能像寿春街那间一样再将洛阳城里的达官贵人都请来助威了,所以常相逢便决定采用传统方式了,力争开业当天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吸引方圆十几里洛阳人的眼球。 ☆、第152章 一百五十三海家来了贺客 “还有一件事兴许你还不知道呢,你三哥跟三嫂来了,”见常相逢对谷水的生意心里有底,令狐俨又告诉她另一个消息。 她哪里有什么哥哥嫂嫂的,常相逢有些摸不着头脑,“三哥三嫂?谁啊?” “你这个傻瓜,”令狐俨忍不住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海家你的哥哥们少了?” 海岱峥跟苏氏?常相逢讶异道,“他们过来做什么?你给他们送信儿说咱们新酒楼开张?”常相逢斜了令狐俨一眼,这家伙总是悄无声息的做事。 “也没有,我跟三舅兄偶有书信来往,你不也跟舅母说过要开新酒楼,哪有要开了不跟长辈说一声的道理?不过这次舅兄能来我也挺高兴的,”令狐俨轻轻捏着常相逢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道,“起码说明他们还是在乎你这个妹妹的。” 这个?真的在乎?常相逢含笑看着令狐俨,她这个前世就不爱跟亲戚混的近的人,根本不相信海家对她的多少亲情在,感情除了血脉还是处出来的,在海家小一辈儿眼里,他们的血脉已经很远了,又不是自小长在一处,何来的亲情?“你就别安慰我了,我有自知之明的。” “我不是安慰你,有些事就看你怎么想了,”常相逢不是那种容易动感情的,这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有时候太清醒了未必是好事,“你二舅一房其实人都不错的,你若以亲人待之,也会收到回报的。” “看来你对我三哥的评价挺好的?”都偶尔通个信了,令狐俨爱不爱海岱峥不好说,但愿意结交是真的,而令狐俨愿意结交的人,也做出欣赏的姿态来,脑子里比令狐俨少着好几十道弯儿的海岱峥,怎么可能不中招? “是个好人,而且我也希望你能有亲人在身边,”希望常相逢有自己的外家,将来他们的儿子也有表兄弟表姐妹们来往帮扶是令狐俨最大的目的,“令狐家人口本来就少,你那边也只有姐姐,咱们太孤寂了些。” 好吧,家大业大是他们的追求啊,令狐俨现在是业大了,家却有些小,常相逢点点头,“三哥怎么样我不太了解,不过三嫂那人还行,”常相逢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大家都知道线在哪里,相处起来反而不费劲儿。 “上次我跟三嫂提过叫她入股的事儿,你看这次他们来-”谷水水席楼短期来看,生意顶多是差强人意,叫苏氏入股的话,显得不太有诚意,“三嫂好像对做生意挺有兴趣的。” “过些日子我要到江南去一趟,贾家那边我还要亲自去一趟,毕竟那边不是咱们的地头儿,”说到这些令狐俨也挺遗憾的,洛阳地处中原离海太远,令狐家在南边根本没有势力,想过去分一杯羹对他来说也是件很困难的事儿,“若只是从别人手里拿货,咱们赚的就少了许多。” 令狐俨也是个有本事的,整个河南从开封到洛阳,甚至南阳跟潼关的洋货都是从令狐家来的,可以说是垄断生意了,若是他这儿断了货,叫别的商家进来了,对令狐俨来说损失就大了,“那你是要过去一趟,可惜,我这边真不开,不然跟你过去转转看看江南的景色。” 这个时候令狐俨分外惋惜常相逢不是个内宅妇人了,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将她装在自己的行囊中,走哪儿带到哪儿了,“江南我隔两年就会去一次的,以后有的时候机会。” 因为收到了海岱峥夫妇来要的消息,常相逢跟令狐俨并没有直接回令狐府,而是直接去了东门接他们,而一到东门就看到令狐俨夫妻亲自过来接他们,苏氏心里也十分的高兴,“我就说嘛,咱们姐妹这么投契,你不会不过来接我们。” “嫂子说的是,不过三哥你们要来,也不提前就一声,”常相逢亲昵的挽了苏氏的手跟她挤在一辆车上,“怎么不把孩子们都带来?” “巩县离洛阳才几里路?我们要是不过来,你外祖母都不乐意呢,”跟着小关氏在寺沟住了这么久,苏氏一直没明白为什么关氏那么喜欢那个成天愁兮兮的堂姑姑,连带着连她生的女儿也成天牵肚挂肚的,不过听婆婆小关氏说那是因为常相逢长的极像早夭的姑姑,何况听说当年姑姑夭折的时候也正是常相逢这个年纪。 “外祖母身子还好吧?”想到关氏的身体,常相逢也挺忧心。 “祖母年纪在那儿放着呢,现在也只能靠大夫慢慢调理了,有母亲跟姑姑在,你不必担心,祖母的精神还是不错的,”海家人没有人不希望关氏长命百岁的,“父亲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跟妹夫记得回去见见。” 海泽然终于要到家了,常相逢点点头,“舅舅不用到京城述职?” “自然是要的,”苏氏压低声音道,“大伯想叫父亲能等京,而大哥能外放就好了,只是咱们海家在京里头说不上话啊,论人脉,还真不妹夫这种常年在京城走动的人-” 海家在河南都不能跟荥阳郑氏南阳明氏相提并论,更别说在京城里了,说起人脉,顶多就是些同年,常相逢自然听出来苏氏的话里的意思了,不过这个她还真不好表什么态,商家的人脉可是全凭银子砸出来的,一个根本没有见过面的海泽然,凭什么叫令狐俨运用手中的力量? “瞧嫂子说的,舅舅两榜进士出身,京中同年只怕现在都做到六部了吧?想来都愿意舅舅留京呢,”左右常相逢对永安的官场一无所知,也不怕苏氏笑话,信口道。 像海泽然这样四十出头就做到宝鸡知府的进士已经算是仕途顺遂了,除了底子硬靠山大的,就算是他在京中的同年,进了六部的,能得了郎中的位置已经很不错了,可是海泽然想进六部或是科道,那得是朝中阁老们夹带中的人物才行,苏氏不知道该怎么跟常相逢讲这些,想来讲了她一个商人之妻也不会明白,只能叹了口气,“咱们这些女人,哪里会懂得朝堂上的事情。” 令狐俨跟常相逢直接将海岱峥夫妻两个接到了金谷园的府中,虽然海岱峥身上只有个秀才的功名,可他爹是从四品的知府,令狐俨特意请了龙知县跟他的两个儿子过来,在外院设宴招待海岱峥。 而常相逢则做为女主人,在内院雁来阁设宴给苏氏洗尘,而令狐府的规模跟奢华都刷新了苏氏对商贾的认知,怨不得一向自识甚高大伯也认了这门亲戚,完全就是银子闹的啊! 因为有寿春街的水席楼在,谷水水席楼的开张也同样吸引了不少洛阳的人目光,而且没有了达官贵人坐镇,头天进来尝鲜的洛阳百姓倒是不少,常相逢领着齐胜元跟乔云朋直忙到皓月当空,才堪堪完成了所有的席面,而一直守在水席楼里的苏氏,而已经满脸惊叹,“以前我想着说妹妹厨艺好,会做什么水席是妹夫在一旁请人帮衬呢,没想到是真的?啧啧,相逢可真是不简单-” “咱们这个妹妹可不是一般人儿,弟妹你还没有去寿春街那间酒楼看看呢,我再跟你说,前几天相逢跟人打赌,赢了人家一间酒楼呢,那间可是洛阳城里排的上号的大酒楼,没几千两银子可是拿不下来!”钱氏觉得苏氏还是小看常相逢了,“若是没有这两把刷子,令狐家会心甘情愿娶了相逢妹子?多少人家的好闺女想嫁给令狐家的大东家呢!” 常相逢再不济也是海家的外甥女,光这一条就拍死令狐俨这个商户了,虽然永安朝为了增加税收,并不重农抑商,还允许商户人家交纳一定的金银之后获得考取功名的资格,可是商户到底是商户,就算是入朝做官,也常会被同僚取笑未洗净一身铜臭之味,苏氏家世虽不显赫,可是几代都是读书人,比旁人更自矜身份,在她看来,沾着海家边儿的常相逢,自然要比几代商贾的令狐俨强上许多,“咱们家的女儿什么样的人家嫁不得?我看相逢满能当得起令狐家大/奶奶,昨天我看令狐家老太太跟太太,也不很喜欢她么?” 钱氏嫁的不是海家的嫡枝,也没有那么深的自豪感,在钱氏眼里,常相逢简直就是人生赢家,那样的出身竟然什么都能嫁得这么好的人家,她也不认为苏氏说的是真心话,若真的看不起令狐俨,何必因为一间小小酒楼开张,这夫妻两个就大老远的跑过来?“唉,咱们这位妹妹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光看她才几个月就连开两家酒楼,只怕就是男人也做不到的!” 苏氏早就有心拿出体己银子借常相逢的手给她们小夫妻赚些私房了,“你的意思是寿春街那边的生意比这个好?” “弟妹是不知道,谷水这边儿没有城南跟需东富裕,你看看,今天谷水头天开张,有几个舍得拿出二十两银子来吃桌上等席面的?多是中档跟家常的席面,可是寿春街那边就不一样了,洛阳城的有钱人,二十两一桌,根本连眼都不会眨一下,”钱氏其实也有心跟着令狐家掺和掺和着,她已经从苏氏的话里嗅出味儿来了,如果苏氏开口的话,自己守在一边儿,不信常相逢就能撇过自己去。 看着谷水水席楼,苏氏想掺和的心思却不像来时那么迫切了,这样的酒楼,常相逢说开,几个月之内连开两家,再看看令狐府里的铺排,就连丫鬟穿的都比一般人家里富丽,她那点儿嫁妆银子在人家眼里算得上什么?填进去摆明是从人家账上挖银子去了,苏氏虽然缺银子,可是却丢不起这人。 钱氏却没有苏氏那么多想法,有银子大家赚,如果常相逢肯叫她们也掺些股子进去,不是还多了个帮手么?想想令狐俨一张嘴就说要将常相逢新得的快意楼送给窦恒打理,就窦恒那没见过世面的笨样,还不如交给自己相公来管呢,可是她跟寺沟的海氏根本说不上话,跟常相逢也没有多少交情,而常巧姑,她连窦恒都不叫接快意楼呢,会把好事给自己?因此她极力鼓动苏氏,希望她能跟常相逢开口找些生意来做。 奈何苏氏如铁了心一般,任钱氏怎么鼓动只是不肯应承,只说海岱峥还要读书,自己要照顾孩子,根本没有那个心思。 因为是新店开张,常相逢在谷水直忙了一天,晚上令狐俨接她回去时已经很晚了,没有时间再跟苏氏说话,何况这次苏氏跟海岱峥一起到洛阳来,海岱峥也有意住上几日,去寻访读书时的故旧。 “看殷你累的,病了怎么办?这么热的天呆在厨上,”令狐俨不满的拿帕子帮常相逢擦试着颊边的汗水,“不是有齐胜元他们,你又何必-” 常相逢在后厨泡了一天,身上的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她自己都能闻到油类气跟汗味儿,怕令狐俨心里不喜,便将身子将窗边靠了靠道,“车里还是热,你出去骑马吧,吹着夜风还凉快些。” “那咱们一起?我带着你,”虽然马车里的也冰盆,就像常相逢说的,出去骑马倒比闷在车里来的舒展。 还是算了,常相逢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身上的气味不好才想支走令狐俨的,哪里还会跟他近身挨在一起,“不要了,你去吧,我自己在车里就行了。” “怎么了?你不高兴了?”见常相逢一直将他往外赶,令狐俨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了。 “不是,你别胡想,我没事,唉,你出去吧,”常相逢推了推令狐俨,以前她或许不在乎在令狐俨眼中的形象,可现在不同了,她希望在令狐俨眼中,她是美美的,清新的,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虽然也梳洗了一下,却没洗澡没换衣裳的埋汰样子。 令狐俨很少见常相逢这种急切的样子呢,就更不能走了,“相逢,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 “你给我留点儿面子好不好?你瞅瞅我现在这个样子,头发都粘在头皮上了,一身的酸气伴着油烟气,你不恶心?快出去吧,”令狐俨平时有多讲究常相逢可是知道的,与其叫他心里嫌弃自己硬挺着,还不如大家都方便呢。 “这因为这个?”令狐俨一把将常相逢抱过来坐在自己膝上,“来我闻闻,哪里酸了?” “哎,你别借机占我便宜,快放手,”这家伙头都要扎到自己怀里了,常相逢一巴掌打在令狐俨后背上,“快放我坐下!” “就不,我还没闻出来你有多酸呢,”终于有借口抱着她了,令狐俨可是忍了一天了,“傻瓜,你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 这人说起情话来还挺入耳的,常相逢任他抱在怀里,“你现在是不是心里正后悔呢,一不小心讨了个煮饭婆回来?” “煮饭婆好啊,民以食为天,谁敢说离了煮饭婆能活着?何况我家的煮饭婆又聪明又美丽还址分有脾气!”令狐俨将常相逢抱在怀里轻轻摇着,“你一身油烟气我一身铜臭气,正合适-” “嘻,我觉得也是,等我被油烟熏成黄脸婆的时候,你也被账本累成了糟老头,咱们还是挺合适,” 常相逢也不挣扎了,就这么倚在令狐俨怀里,听着车外马蹄敲击路面的“得得”声,这个世界于她来说,真的是圆满了。 谷水水席楼的生意确如常相逢预料的那样不怎么喜人,不过好在谷水水席楼的面积不算大,但装潢方面却一点儿没有打折扣,加上龙宫的招牌,已经成了谷水最体面的酒楼,再加上常相逢的宣传力度到位,谷水人也知道了水席楼里除了贵的席面,还有套餐跟家常水席,渐渐的需要请客的也都容易来水席楼体体面面的吃顿饭了。 原本在寺沟时苏氏已经流露出来跟常相逢合伙做生意的意思,而这次来之后苏氏却提也没提,常相逢不免讶异,难道是发现自己这酒楼生意挣的太少?她将自己的怀疑跟令狐俨说了,令狐俨却只叫她静观其变,毕竟上杆子不是买卖,令狐家也并不是一定要求着海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离结文不远了,谢谢大家一路陪伴。 ☆、第153章 一百五十四生意经 苏氏连着在令狐府上住了些天,她也没有闲着,跟王氏还有王谷兰钱氏几个很快打成了一片,无事的时候就一起到白马寺,金龙寺跟香山寺这些地方观景烧香,而王谷兰见了苏氏,渐渐的就歇了取常相逢而代之的心思,常相逢是穷家子出身不错,可是她却有一门王家根本比不了的做官的亲戚,只要海家在,令狐俨就不会停妻再娶。现在她所谋的只有一个姨娘之位了。 王谷兰的心思自以为可以骗了所有人,可是苏氏跟钱氏是什么样的人?小姑娘的那点儿小心思没几下就被看穿了,对于这个觊觎自己妹夫的女人,苏氏跟钱氏打心眼儿里是看不上的,因此王谷兰虽然格外巴结,两个人对她都是不冷不热。 不过跟着富家出身的王氏跟王谷兰交流几天,苏氏做生意贴补家计的心思却再次被撩热了,毕竟这才是真正来银子最快的路子。 “嫂子想在巩县开间水席楼?”常相逢没想到憋了几天,苏氏提了这么个要求。 “是啊,我这几日尝着你的水席滋味确实好,还有那些小点心,便想着你的生意是一定会做大的,不如我拿出些银子来,咱们一起在巩县也开一间,相逢你放心,还是你说了算,我也不过是想着海家毕竟是巩县的老户了,有海家在,水席楼也不至于被人捣乱,”苏氏倒没有想过常相逢会拒绝,毕竟当初常相逢可是答应过跟她一起合伙做生意的。 这个啊?在巩县开水席楼是一定的,可是巩县这块肉海浩然能放过?如果她跟苏氏合作了,那可得罪了海家这位大族长了,常相逢在苏氏身边坐下,“嫂子以后长留巩县了?” “唉,你哥哥读了这么多年书,也没读出个什么景来,他也想着就这样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在家里教教两个孩子呢,所以不论是父亲留在京城,还是去地方上,我跟你哥哥都想留在巩县照顾祖母了,”小关氏也赞同儿子跟媳妇的做法,她跟海泽然在外多年,回来发现海浩然把关氏照顾的并不好,可是他们夫妻常年在外,并没有尽到应有的孝道也不好指责兄长,索性留了儿子跟媳妇在,替他们尽一尽二房的孝心。 “不是我不答应,只是嫂子想过没有,如果我在巩县开水席楼,能不告诉大舅舅么?”常相逢也避讳苏氏,“这样一来,嫂子在里头,也不好占太多-” 这个,苏氏明白常相逢的意思,海浩然入股,那必然是以海家的名义了,如果她再去掺乎,那么海家儿媳妇可不少,这是给常相逢出难题了,“那算了,伯父这些年为家里也没少操心-” 见苏氏一点就透,常相逢心里也喜欢她,便将自己跟令狐俨商量的意思跟苏氏说了,左右巩县没有洋货铺子,倒不如叫苏氏开个小小的店铺。苏氏拿自己的体己出来在巩县开一间卖洋货的铺子,而所卖的货物,令狐家这边可以将赊给苏氏,只等年底结一次账。 苏氏听常相逢露了海浩然的意思,知道自己争不过大伯,刚想收了做生意的心,万没想到常相逢却给了她一个惊喜。 第78节 苏氏手里银两有限,卖洋货所需不菲,现在她只需要拿自己的银子盘个店面,请了伙计,根本不需要花银子备货,“这可不行,我哪里能占你们的便宜,洋货生意我是知道的,可要不少本钱呢。”这个情承的大了,苏氏还真不敢直接应下。 “嫂子你不必担心这个,巩县那地方不大,洋货铺子一家没有,可是真开上一家吧,执信又觉得有些划不来,倒不如嫂子盘间铺子,就铺上些寻常点的东西,你就当是玩票,卖了是你的,不卖是我们的,给孩子挣点儿零花,”只要苏氏不过于贪心想靠着令狐家挣个金山银海,这些照拂令狐俨还是愿意给的。 “这样啊?我得跟你三哥商量商量,你们也太,叫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苏氏很感激常相逢的慷慨,再普通的洋货,它也是洋货,价格不菲,令狐家愿意先给她来卖,而且挣下的全是她的,这已经是很大的人情了,苏氏还是要回去商量商量。 “成,你毕竟也不是本地人,真要是做了,还得三哥出去帮你看铺子请掌柜呢,咱们不急,慢慢来,”常相逢最要紧的是向海家二房表达他们的善意,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说完正事,苏氏忍不住提醒常相逢王谷兰来,“那个姑娘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心也大,你成天在外头跑,可要当心,这男人啊,日子久了看不住-” 看来这个王谷兰的心思连客人都瞧出来了,常相逢不由笑道,“这种事情防不胜防,我只希望她老实实的别生什么是非出来,等八月十五吧,叫人将她送回去好了,最不能不叫人回家团员吧?”原本的说法是等过年的时候将人送回的,可王谷兰都这么控制不住情绪了,还是早些送走的好,真闹出什么事情来,就算是跟令狐俨无关,只怕令狐家也要负上些责任。 “那你可得把人看紧喽,她可不是一般人,是你婆婆的侄女儿,你那个还不是亲婆婆,有什么事能向着你?”苏氏可不像常相逢这么放心,“妹夫那样的人物,被人惦记也是常事儿,可是就算是你要给他纳妾,也万万不能要这种的,将来你都没法管教。” 是啊,表妹难惹嘛,常相逢颔首表示自己听进去了,转而笑道,“那三哥呢?我看三哥可是个老实人。” 说起自己相公,苏氏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这还得谢谢母亲呢,父亲跟母亲是表兄妹,向来感情就好,也没有纳妾,听说以前有过通房的,后来年纪大了,母亲就出了嫁妆将她们陆续打发了,有父亲的例子在,你三哥跟二哥都没有姨娘那些叫人恶心的东西。” 看来也不是所有有钱人家都要三妻四妾嘛,常相逢对海泽然的印象又好上一层。 苏氏跟海岱峥在洛阳住了小半月儿,毕竟家里长辈都在,他们也不好太过乐不思蜀,最终还是回了巩县。 送走海岱峥夫妇,常相逢也算是松了口气,而谷水那边有齐胜元看着,寿春街这边有董时照,也叫常相逢省心不少,因为董时照这次立了大功,常相逢索性又将做浆面条的关键一步“打沫”直接教给了董时照,以后自己不在,就由董时照每天将浆熬好,再交给白案来下面条。 这样一来,常相逢倒比以前轻松了不少,也有功夫忙乎自己厨师学校的事情了,她将令狐俨交给她的十几个从庄子上挑来的十几岁左右的小孩子都聚在自己办学的院子里,请大夫给检查了身体保证健康之后,就直接扔到了寿春街跟谷水当打杂的小工去了,在常相逢看来,天赋勤奋都不如心性重要,做什么之前,人品都要最可靠才行。 “你就这么将人扔着不管了?那些孩子才多大,在酒楼里能做什么?”晚上回来令狐俨叫人放了条小船在浣星湖上,自己跟常相逢就这么荡在水面上,又凉快又惬意还不怕被人听了话去。 “这东西吧也得看兴趣,叫他们在酒楼里呆上一阵儿,咱们看看品性,也叫他们看看乐不乐意做这个,双向选择么,没准儿不想干大厨的以后能成大掌柜也不一定,而且我还想请人给他们开文化课呢,不说四书五经考状元,怎么也能看个话本写个信什么的,”在常相逢看来厨师是一技之长生存之能,而读书认字才是叫自己更好立于世间分辨是非的根本。 常相逢既然想做这个,令狐俨就没想过反对,“好吧,那几个孩子还真是托了你的福了,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叫胡二将适龄的孩子们都选一选,大家扔在一处都先认字,以后不论是入府当差还是到外头铺子里,能认字会算账就比不认字的强许多。” 常相逢歪头看着令狐俨,“我好像说什么你都没有反对过,”自己的想法不管多离奇,令狐俨都是支持完善,没有唱过反调,“你还真不是个一般人。”就这份包容,一般人都做不来。 令狐俨伸手将常相逢揽在怀里,“因为我娶的也不是一般的女人啊,”他在常相逢发间轻吻一下,常相逢身上有太多秘密,不过现在令狐俨并不想知道,就像当初明奕根本不去打听一样,常相逢是谁,来自哪里,是人是妖,有什么关系呢?能跟她如此相守,对令狐俨来说,就是最安逸的事儿。 王谷兰站在湖边看着湖心那艘小船,只觉心里一阵阵抽疼,到底是什么事叫原本已经反目的两人又如此亲密了?王谷兰说不清楚,可是她却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因为她已经从王氏那里听说了令狐家准备派人将她送回开封,现在再装病是不成的了,可是如何叫跟常相逢感情正好令狐俨愿意纳她为妾?王谷兰真是一筹莫展。 “姑娘在这儿啊?嗯,这里挺凉快的,”葛巾已经在王谷兰身后守了她好久,至于王谷兰在想什么,是个什么样的表情,葛巾觉得自己连猜都不用猜。 王谷兰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是葛巾,反而放松了下来,这人啊,只要知道她想要什么,就不可怕,“原来是葛巾姑娘,你不是在逃墨斋伺候么,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想到自己千方百计调到逃墨斋,葛巾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场笑话,从一等大丫鬟葛巾姑娘,变成了什么累活都要亲自动手的粗使丫鬟,还不能有所怨怼,甚至还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心甘情愿的姿态来,“这不还是这里凉快么?我去看我娘,走到这儿了也想歇歇脚儿,要说有水就是好,夏天水边儿最凉快,姑娘府里可有这么大的湖么?” “葛巾姑娘这话问的,杜管事跟林妈妈以前可是我们王家的下人,难道就没跟你说过府里的事?这湖有什么?王家也有一片呢,夏天坐在湖边也确实是比旁的地方凉快,”王谷兰冷冷的扫了葛巾一眼,一个早就失了宠的丫鬟,也配在自己面前得瑟。 葛巾被王谷兰刺的面上一滞,强笑道,“姑娘说的是,我爹娘可不就是王家出来的么,要论起来,我跟姑娘也该是极亲近的。” 这是在跟自己拉关系?王谷兰眉头微动,“是啊,不知道你们在王家可还有亲戚?” “我大伯一家还在大爷房里伺候呢,”葛巾今天来找王谷兰也是有她的盘算的,听王谷兰问她家里的事情,陪笑道,“我爹常说这一走这么多年,很想大伯一家呢。” 这个葛巾是王氏的人,也是她们王家出来的,而葛巾的亲戚还在王家伺候,王谷兰福至心灵,仿佛找到了通往令狐俨身边的路。 那边令狐俨跟常相逢并不知道岸边还有两个人在盯着他们,常相逢正在听令狐俨跟她讲这些日子长房那边发生的纷扰,这些天常相逢只顾着外头的事情,每天早出晚归的,家里的事根本没有功夫去问去听。 现在果然如当初令狐俨预料的一样,令狐程宁一房三间快意楼都没有了,现在正在闹分家,而因为导致令狐程宁一房遭受如今惨重损失的主因是老大令狐任,所以令狐程宁一向不怎么多话的二儿子跟庶子都不愿意拿公中的银子去捞狱中的令狐任,而是要求分家,三家平分家业之后,再由老大家拿着自己分得的财产去救令狐任。 这样的结果自然不是令狐任一房想看到的,这仗自然就打了起来,令狐程宁偏爱长子,为了救长子出狱卖了家中的田产想救他出狱,被二儿子跟三儿子知道之后,两下一商量悄悄潜进令狐程宁的书房,偷了他的私章出来,直接将另两间快意楼给卖了,一家一份银子,攒在了自己手里,任令狐程宁怎么叫骂,就是再不肯拿出来。 ☆、第154章 一百五十五家事 “这样也行?你那个大伯不告他们忤逆?”这孝字在永安可是大过天的,只要令狐程宁一纸状子送到衙门,那两个儿子还不乖乖的束手就擒? “他舍不得,”令狐俨冷哼一声,“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是有厚有薄也还是肉不是,那两家也是被逼无奈了,都有一家子老小要养活呢,如何肯看着令狐程宁将家业全扔到大牢里?令狐程宁也不傻,他将来只怕还得靠这两个儿子奉养呢!” “他们没来找你?”以长房的无耻速度,这不科学啊,常相逢歪着头看看凤眸微扬的令狐俨。 “自然找了,还赌在汇宝楼骂我不肯援手不顾亲情呢,还说要告我去呢,”令狐俨不以为然道,‘不过我将当年他们派去抓我姨娘的人扔到了令狐程宁面前,他就老实了,如果不是念着一个姓,那那老东西都得给我进去!’ ‘我发现你也就是嘴毒一些,其实心还挺好的,’常相逢靠在令狐俨肩头轻声道,当初令狐程宁跟令狐程安想要华姨娘的命,目的还不是她腹中的胎儿,可是令狐俨却一直隐忍不发,并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 听常相逢夸他心善,令狐俨心里暗笑,面上却叹道,“到底是我父亲的兄弟,就像祖母顾及的那样,令狐家在洛阳不是大姓。” 他不收拾令狐程宁跟令狐程安,只是不舍得叫他们就这么轻易的一败涂地,他更喜欢看着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机关算尽得来的财富就这么一点点的流失,看着他们上蹿下跳,却无力回天,用软刀子将他们身上的肉一块块慢慢拉下来,看着他们连伤口都来不及舔舐就要迎接下一次刀落。 当然这些事情令狐俨并不打算告诉常相逢,她觉得自己冷心软,那就最好不过了,没有哪个女人希望嫁一个心狠手辣的丈夫。 “那令狐程安那边呢?那个令狐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这么放过他了?”常相逢极不喜令狐仪的,那厮每每看向令狐俨的时候,就好像跟看到仇人一样,常相逢知道他差一点儿成了令狐三房的嗣子,可是人家令狐俨是正经亲儿子好不好,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逻辑。 令狐仪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令狐任在衙门里直接将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了堂弟,对于龙知县来说,这事儿牵扯的越广越好,自然选择相信令狐任的供词,令狐仪现在也陪着大哥吃牢饭呢,“现在令狐程宁跟令狐程安都恨死对方了,说是对方儿子心术不正,害了自己的儿子。” 其实害了他们儿子的是,应该是这两位为了三房家产不择手段的老爹吧?常相逢对长房那边的烂事儿没什么兴趣了,“那你说我要不要叫人去接手快意楼了?”她叫人上门过一次了,反正令狐任跟令狐仪勾结谋夺隔房弟媳嫁妆的事情已经全洛阳都知道了,常相逢也不怕有人说她什么,“要么我叫人再去‘轻轻’的问候问候?” “叫人过去一趟也行,八月开始吧,八月叫咱们的账房过去,至于快意楼的人手,愿意留下的咱们也接着,不放心的话,将来分出去就是了,”令狐俨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常相逢的肩膀,其实这些事儿他可以一手叫人办了,“要么你别管了?” 不叫自己管可不行,“我看准备去看笑话呢,你跟祖母不好意思太过高兴,我可没那忌讳,反正祖母也不介意我当个恶妇,”常相逢呵呵一笑,“叫外头人也知道知道我这只胭脂虎惹不起!” “嘁,也就你了,被人这么叫还挺乐呵,”令狐俨捏了捏常相逢的鼻子,笑道,“不过你以前还真是当得起这个名字。” “现在当不起了?你要不要再试一回?”常相逢斜眼冲令狐俨做凶神恶煞状,冲令狐俨张牙舞爪,“小心我咬你!” “咬我?来,冲这儿,”令狐俨一点自己的嘴唇不避反迎,冲常相逢嬉笑道。 “你啊,越来越没个正形了,一边儿去,也不看看什么地方,万一掉下去,看你怎么办?!”常相逢可是游个泳就被穿越大神换了个池子,想想当时她恨不得碰死回去,忍不住好笑,“难道你就是我求来的高富帅?” 令狐俨已经习惯了常相逢嘴里时不时蹦出他听不懂的词儿,何况此时此刻他对常相逢的双远比她的新词儿更感兴趣,哪里能容得她逃,“你今儿不应了我,我可是不将船划回去-” 在之后的嬉闹中,常相逢生出的思家之情,也渐渐飘散在湖面上。 常相逢发现这阵子她的日子过的最为顺遂,最大的原因呢,还是她跟令狐俨的关系有了质的变化,现在于她来说,这里就是自己的家,而令狐俨就是那个她每天开开心心要携手一生的人,而且这个人温柔细心对自己体贴备至,放在现代也是二十四孝老公了,每每想到令狐俨深情款款的抱着自己,常相逢心底就会涌起一阵甜蜜,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格外亮丽。 常相逢还是没用了习惯的每周七天工作制,周一到周四,她上午都会待寿春街的水席楼里,教几个徒弟厨艺,到了中午则跟董时照他们一起上灶,不过晚上除非有特别的人物过来定席,常相逢都会争取早早的回到府里,为百氏做晚饭,而令狐俨也会尽早的赶回来,陪着百氏一起用过晚饭,两人才携手回到汀兰小筑。 周五常相逢会在谷水呆上一天,谷水水席楼是她开的头一家分店,这第一家分店可以说是以后再开新分店的基础,那边的生意常相逢自然不能放松,到了周六周日,常相逢就会留在家里小小的休息两天,在自己的小厨房里试些新菜给大家尝上一尝。 而安华院那边常相逢已经知道了令狐俨对华姨娘并无芥蒂,两人相处冷淡太过陌生的原因似乎更多一些,因此虽然常相逢并不太擅长去跟华姨娘那种成天沉浸在书画之中的人聊天,还是暗暗给令狐俨出了主意,叫他多寻一些古籍珍本琴谱字帖之类的给华姨娘送过去,叫他给华姨娘送去,自己呢,每天做了晚饭,必然会挑一两样得意的叫人添在安华院的份例里,起码要叫华姨娘知道,她十月怀胎拼命生下的儿子,并不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这么悠悠的过着,转眼就到了八月,天气也渐渐有了凉意,百氏便有了叫他们搬回芳时院的想法,怕湖上风凉湖气大两人再病了。 常相逢心里倒更喜欢汀兰小筑,这里是她自己挑的地方,又叫吴妈妈按着自己的心思一手打理出来的,比芳时院更亲切一些,不过老人也有她们的道理,常相逢索性跟百氏说了,过了八月节再往回搬。 王氏对常相逢这么早出晚归的其实也有些意见了,如今是做婆婆的人了,按理说应该享受到儿媳的孝敬,谁知道现在倒好,反而跟个老奴才一样成天被一群管事妈妈给围着,替常相逢管着一堆家事。 百氏自然没有放过王氏情绪上的变化,心里不觉感叹到底不是亲娘,王氏算起来年纪并不大,而令狐一家主子也不过五口人,规矩都是定好的,能有多少事情等她这个主母来拿主意?不过这个时候她也不好责怪王氏,说的多了叫儿媳觉得她偏心,反而会对常相逢没有好脸色。 这日又逢着常相逢的“周六”,早上她送走令狐俨,便拿了自己做的鞋子去了福寿堂,既然她已经做了令狐俨的媳妇,晚辈该尽的礼数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那么不当回事了,这不,抽空她给百氏王氏还有华姨娘每人做了两双鞋,常相逢虽然对针线没有多少兴趣,好在有原主的底子在,这鞋做的也是有模有样。 “我原以为你在针线上不怎么通达呢,原来这女红还真不错,”王氏是行家,常相逢这鞋无论是底子还是鞋面上绣花,都十分拿得出手,王氏细细看了,挑不出什么毛病,“你啊,有这份手艺,显见是个聪明的,还不如呆在家里帮着执信将内宅料理清楚呢。” “家里有祖母跟母亲,我看最是清楚不过了,有时候我还跟吴妈妈说呢,别看这内院没有几个人,其实加上丫鬟婆子,也上百号子人呢,”在常相逢眼里,上百人服侍五个人,简直就是极大的浪费,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的,“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将这些都捋顺的,我一想到每天要对着一屋子人,头都大了!”这些天王氏时不时的拿内院的事情来说,常相逢便次次肯定她的工作。 “唉,这一家的吃喝能是小事儿么?”王氏看了一眼天色,“我前几天得了几盆子好菊花,叫人移到咱们园子里了,今儿听说都活了,开的也好,母亲要不要过去看看?”花是林妈妈寻的,这些日子林妈妈的两个儿子一直被晾在外院,林妈妈急了,几次求王氏跟令狐俨说说,王氏寻思着直接跟令狐俨开口他没准儿又拿什么借口堵自己,倒不如得了百氏的首肯,再跟令狐俨提。 百氏上了年纪,喜欢养花弄草的看些生机勃勃的东西,听到王氏说得了好花,笑道,“走,我也跟着你们出去松快松快,只是你们要看紧了这小丫头,小心她看你的花好,再偷去给煮着吃了。” 常相逢可是干过拿花入菜的事儿,现在被百氏点了出来,连忙保证道,“母亲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您心头爱的主意!” 王氏新得的是几株菊花名品,其中绿牡丹,西湖春最得她的青睐,“之前咱们园子里也养过几株这样的,就是没有这次得的好,你看这绿牡丹,真不比咱们洛阳的牡丹差!” 开封人爱菊,洛阳人爱牡丹,王氏喜欢牡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常相逢围着那几株菊花仔细看了,她对种花没有多少研究,她对菊花最大的认知就是可以用来泡茶喝,加上她又乐意捧捧王氏的场,所以指着每丛都仔细问了,再对王氏的品位赞叹几声,哄的王氏直夸她嘴甜。 尝完花几人也舍不得立马回去,在园子里的凉亭坐了下来,常相逢叫人备了茶水点心,坐在百氏身边听她跟王氏说着这些日子长房那边的热闹事。 “都说开祠堂了母亲您也不回去?”王氏没想到因为常相逢的水席楼居然将长房闹的分崩离析,不由望了常相逢一眼,“唉,这也太狠了。” 这是说自己呢,常相逢向来对圣母没有好声气,笑着向百氏道,“我姐姐以前在白园做过事,我也听人说过当初长房欺负咱们的事,现在想想,若不是华姨娘闯进了父亲的灵堂,只怕到了今天,这园子里坐的都是长房的人了!” 现在长房是闹的分家的分家出族的出族,可是三房当年不但死了人,而且产业也差点不保,常相逢不相信王氏认了那个令狐仪,那种白眼狼还能比令狐俨孝顺不成?“当时听着,我这个外人都后怕呢,长房为了谋夺三房的家产,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若真是叫他们得逞了,只怕-” “只怕我这个老婆子早就埋在土里多少年了!”当年的争斗跟心伤百氏有切肤之痛,于王氏来说,不论令狐仪还是令狐俨都不是亲生的,最差王氏拿了自己的嫁妆回娘家去,可是百氏跟令狐俨,只有死路一条,“我没有你母亲好命,你开封的舅舅早早就跑来了,要拉着你母亲的嫁妆带了你母亲回开封奉养呢!” “还有这样的事?!那舅舅对母亲也是极疼爱的,怨不得母亲将姐姐嫁给了姐夫呢,”常相逢了然的点头。 王氏却不想听百氏跟常相逢说这些,毕竟丈夫死了,做为已经为令狐家生下女儿的正头太太,居然要拉了嫁妆回娘家,并不是多光彩的事情,当时她只觉自己被长房跟百氏逼的无路可走,一个抠着自己无子要叫她过继,一个摆着婆的架子执意不肯过继长房的孩子,只把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万般无奈之下,才想着回到娘家生活,有自己的亲兄长在,还有大笔的嫁妆,她跟女儿的生计是不成问题的。 虽然王氏现在回想也不觉得自己当初的是非什么不妥,可是她也知道,大义上,自己是站不住脚的,“你舅舅跟我自小一处长大,感情最好了,历来看不得我受罪的。” “真的?那母亲可要给舅舅写上一封信叫他好好管教管教姐夫了,我看这次姐姐过来,日子好像过的并不舒心,哎,母亲,咱们写封信请姐姐带着嫦姐儿过来过八月节吧?左右他们那边也要过来送节礼的,还不如叫姐姐一家直接过来呢,我还没有见过两个外甥女儿呢!”常相逢笑眯眯的在王氏的痛脚上小小的捏了一下。 自己最亲的哥哥却并不疼爱令狐钿这个外甥女兼正牌儿媳,也不知道跟王氏这个妹妹能亲到哪里去。 “是啊,嫂子这个主意极好,我收到哥哥的信,说是大哥已经从京城回来了,这次正好一起过来,我也好到时候跟他们一起回开封,”王谷兰在一旁插言道。 “这个主意好,钿儿的女婿我也好一阵子没见过了,”百氏看了一眼王谷兰,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有写完啊,预计还得有几天呢!明天兀兀有事,不更新了,大家不必过来刷,谢谢。 ☆、第155章 一百五十六赏花 几人正说的热闹,就看到那边一行人缓缓过来,打头的显然是看到这边凉亭里的百氏她们了,便拐了过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到哪儿去?”百氏等葛巾跟姚黄请过安,看着两人身后婆子抬的大箱子有些奇怪的问道。 “回老太太的话,这箱子里头是公子平时的东西,”葛巾说到这儿看了常相逢一眼笑道,“这不公子又搬回了汀兰小筑,奴婢怕有些东西公子要用,就整理了一下给奶奶送过来-” “倒是个晓事的丫头,”王氏是看着葛巾长大的,从来都将葛巾当自己闺女来疼,“这丫头一向这样,主子没想到的,她都给准备好了。” 常相逢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葛巾心里冷笑,“是啊,是个心细的,我都说了,相公在逃墨斋的东西不必拿过来,省的他在逃墨斋的时候连想换件衣裳都没有,怎么葛巾姑娘不知道?”说到这儿也不等葛巾回答,看向身边的笑书,“吴妈妈叫谁去传的话?叫人过来。” 葛巾一下慌了,连忙曲膝陪笑道,“回奶奶的话,是碧鸳姐姐过来传的话,奴婢也是看逃墨斋里公子留下的东西太多了,怕公子在内院的时候万一寻不到想要的东西,才特意收拾了送过来的,是奴婢考虑不周,奴婢这就将东西再拿回去。” “行啦,你家奶奶也不是这个意思,你也是好心,大老远的都送来了,何必再叫人抬走,送到汀兰小筑吧,”王氏觉得常相逢有些太厉害了,就算是葛巾自作主张又怎么样?东西收下就是了,何况这也是葛巾在向常相逢表明自己没有争宠的心思。 想到这儿王氏看着一身女儿打扮的葛巾,都替她冤的慌,前些日子这个常相逢跟令狐俨置气,弄的令狐俨都躲到逃墨斋去了,可尽管这样,葛巾也没有趁此机会跟常相逢争宠,可这常相逢不但一点儿不承情,反而一副找茬儿的样子,“你下去吧,逃墨斋若是没什么事,直管到宁心院来陪我说说话儿,你娘也想你呢!” “是,”葛巾乖巧的向百氏王氏跟常相逢王谷兰一一行礼,带着姚黄跟两个婆子就要离开。 “咣当,”也不知道是两个粗使婆子用力太大,还是抬着的箱子质量太差,等常相逢盯睛看时,两个婆子抬着的木箱已经掉在了鹅卵石小径上,而箱子里的衣物散落了一地。 “瞧这不当心的劲儿,”百氏已经一脸不悦,冲身边的安嬷嬷道,“过去赶快收拾了,相逢也回去吧,左右东西也脏了,你回去看看,不想留的就赏人吧。” 常相逢起身应了,转头叫笑书也过去帮着收拾,可是笑书人还没有到箱子前呢,就看王氏身边的王妈妈从地上捡了块绢子出来,“这东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王妈妈手里拿着的是一块湖兰色的丝绸帕子,就看颜色,大家都知道那不是男人用的,王氏瞪了王妈妈一眼道,“快送回去吧,不就是相逢的一块帕子么?” 那手绢可不是常相逢的,常相逢心里冷笑,算是明白葛巾今天这出送衣物是什么意思了,怎么,叫自己看见令狐俨衣裳里有别的女人的手绢?不过这个时候她并不打算说话,也很清楚这些做戏的人不会叫她冒认的。 果然不出常相逢所料,那边王谷兰身边的丫鬟惊叫一声,“那不是-” 第79节 “闭嘴,跟咱们有什么关系?”王谷兰猛然回头打断丫鬟的话,起身向王氏跟百氏道,“老太太,姑母,我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歇-” 王氏看着侄女儿惨白的脸,心念微动,冲王妈妈道,“将帕子给我拿过来-” “姑母,”王谷兰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可怜兮兮的望着王氏,眼里满是乞求。 王家本来就有意再跟令狐家结回亲的,而且送来的这个庶女不但相貌可人而且知书达理对自己又孝顺,王氏看了一眼一脸傲然的常相逢,这丫头要是不给她些厉害,真不知道锅是铁打的,“刚才我还说你嫂子的针线不错呢,不过鞋面上的花样倒是用不了多偶感,叫我瞧瞧她绢子绣的怎么样?” “母亲瞧了只怕要失望了,那帕子就不是我的,”常相逢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相公那样的人品才貌,投怀送抱的女人还能少得了,葛巾也是的,这些东西都往我汀兰小筑里送?” “奴婢冤枉,奴婢并没有发现这块帕子,想来,想来是从公子爷衣裳里掉出来的,”葛巾似乎觉察到了凉亭里气氛不对,吓的直接跪倒在鹅卵石地上,“是奴婢大意了。” “你起来,地上那么硬,这跟你一个做丫头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要管着主子外头的事?”王氏冷喝一声道,“王妈妈将帕子给我!” 常相逢悠闲的呷了口茶,歪着头看王氏仔细的将那手绢抖开了细看,她也跟着看清楚了那块手绢的一角绣了一丛兰花,再看王氏微微发抖的手,心里已经知道绢子的主人是谁了,敢情这是要说令狐俨跟王谷兰有私啊! “葛巾你是相公身边伺候老的人了,有多少年了啊?”常相逢也不理会王氏,直接向葛巾笑问。 “回奶奶的话,八年了,”葛巾以为常相逢这是想转换话题将这件事就这么遮掩过去,心里暗笑,就算自己愿意,王谷兰又怎么会肯?王氏怎么肯?这些日子她娘在王氏身边的功夫是白下的? “噢,八年了相公一直留你在身边,想来你的能力是不用怀疑的,可我就不懂了,相公的衣物脱下来之后,你都不送去洗的么?就那么净的脏的一堆儿搅着放?”常相逢好像不太明白这衣物是如何分类的,问的很是仔细。 “这个,”葛巾被常相逢问的哑口无言,她刚才已经说了这绢子有可能是令狐俨带在身上的,她才没有发现,那么,脏衣裳不清洗干净就这么送到汀兰小筑去?如果说衣裳都是干净的,那洗之前,和清洗过程当中,竟然没有人发现令狐俨衣裳里揣着块绢子?“奴婢不知-” 常相逢回头无奈的看着王氏,“母亲,前些日子林妈妈为林志求情的时候,您还说过,咱们府上的丫鬟进门服侍的第一课,就是学规矩,难道她们除了学规矩,都不学习服侍主子的基本流程?相公可是最讲究洁净的,这脏不脏净不净的葛巾都说不清楚,啧啧,这大丫鬟当成这种样子,留着可实在是浪费粮食!” “说的没错,”百氏饶有兴致的看着葛巾,杜家一家子真是越来越上脸了,前头的事情已经是看在王氏的面子上放过他们一马了,现在居然还敢勾搭王家的人摆令狐俨一道,“葛巾跟姚黄年纪也不小了,这样吧,”百氏冲常相逢道,“她们到底也是服侍了执信这么多年,执信又没有收用她们,你妥妥的给备上一份嫁妆,叫她们各自家去吧。” “老太太,奴婢,”姚黄觉得自己跟着葛巾简直都背到家了,今天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啊,不过是葛巾跟王谷兰贼心不死想算计令狐俨,“奴婢冤枉啊!” “冤枉?这跟冤不冤枉有什么关系?”常相逢好笑的看着姚黄,“老太太也是体恤你们年纪大了,而且相公又不打算留你们在内宅,再耽误你们就有违天合了,你们应该感谢老太太才是,这冤从何来啊?” 这,姚黄犹豫了,葛巾这阵子跟王谷兰走的极近,她们打算虽然没有明着告诉姚黄,可姚黄也猜的七七八八,不过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的事儿罢了,这两人想的不过是直接扣一个令狐俨有意王谷兰的名头,由王氏作主,直接将王谷兰定给令狐俨做妾,想来常相逢也不敢反对,而令狐俨么,心里愿不愿意,嫡母发话了,王谷兰再一哭一闹,也只能就范,可是她们能成功么?姚黄看着一脸笑意的常相逢跟百氏,这个家里,百氏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而常相逢,是公子的心头爱。 “奴婢有话要说,”姚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左右王谷兰得了好处,也便宜不到她头上,而自己在逃墨斋这段日子算是看清楚了,根本别指望能得到令狐俨的青眼,倒不如巴结了新奶奶,在她跟前立了功,以后还能体体面面的嫁了。 葛巾太了解姚黄了,姚黄这么一磕头,她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不由心里大急,抢先一步扑倒在姚黄跟前,哀求道,“妹妹,咱们可是从小一处长大的,你要看着姐姐死么?” 现在知道怕了?常相逢含笑看着王氏,“母亲您看?” 王氏这个时候也咂摸出味儿来了,她的目光从额间见汗的侄女儿转到跪在地上的葛巾身上,“就按老太太说的办,来人,将葛巾跟姚黄送回家去,”王氏说着,将那湖兰色的帕子攥在手里,向百氏笑道,“这日头眼看上来了,不如咱们回去吧?” 百氏盯着王氏攥着绢子的手,笑了笑,“嗯,我也累了,相逢陪我回去,”估计这会儿王氏得跟她的好侄女儿说说话儿了。 “今天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一进福寿堂,百氏也不跟常相逢客气,直接问道。 “这个么?好像跟我没多少关系,跟相公也没有关系,”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如果令狐俨掺和了,常相逢才会当回事呢。 百氏可不认为王氏会这么罢休,而常相逢的性子,能容得下王谷兰才怪呢,“那如果你母亲说要执信纳了王谷兰为妾呢?要知道这些日子,你母亲可没有少抱怨,她啊,真想找个帮手分些担子呢!” 常相逢有些想不明白王氏,管家之权不是都舍不得放手的么?而且她一个寡妇,又没有子女在身边,每天有些事做做,不比成天无所事事的强?而百氏的意思她也听懂了,王氏想叫令狐俨再纳个妾来,帮她管家?好嘛,自己跟令狐俨在外头挣钱,叫个小妾在操持后方?“若是母亲真的累了,家事我接过来就是了,没得叫该享清福的老人再受累的。” 这男人啊,若是心走了,天王老子也拦不住,若是心还在,百氏也没必要为个旁人家的姑娘去招孙子跟孙媳妇讨厌,“我知道了,可是你要是真的接下来了,那外头的事?一根蜡烛两头烧的事儿咱可不能干,再累坏了身子-” “府里的事祖母哪一样不清楚,其实只要规矩定下来了,大家遵照着执行就是了,我不是隔五天就有两天在家吗?我那几个丫头也都识字,跟着吴妈妈,真不行再请姨娘出来帮个忙,管保叫您跟母亲安度晚年,”咱们时间少,可是人多啊,真不行再叫令狐俨寻个女账房来,她就不信了,一个只有五个主子的府邸,几桩家事都捋不顺? 叫华秋霜出来?百氏笑了,只怕常相逢请出了华秋霜,这王氏反而不会放下手中的权力了,“随你安排吧,如果你母亲再说,咱们就这么定了,总不至于叫当婆婆的受累。” 宁心院里王谷兰一脸忐忑的跪在王氏面前,偷偷觑了一眼王氏阴沉的脸色,她不发话,她连辩解都不敢,只能这么跪在王氏脚边,等她发落。 “你想嫁给执信?做我们令狐家的姨娘?”半天王氏才幽幽问道。 “姑母,我,”王谷兰原本想矜持几下,说什么但凭王氏安排,可是遇到王氏清冷的目光,她不敢赌了,“当初家里送我跟友梅来,不就是这个用意么?友梅走了,我若是再回去了,家里跟令狐家就断了关系了。” “什么叫断了关系?那我的钿姐儿算什么?你敢说这种话?”王氏一巴掌拍在案上,震的案上茶碗里的茶水倾洒了出来! 王谷兰慌忙拿了帕子去擦试流下来的茶水,口也没停,“姑母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表姐既嫁进王家,便是王家的媳妇,生下的自然是王家的子孙,嫦姐儿蔓姐儿又常年呆在开封,跟表哥这个舅舅会有多亲近?可是我就不同了,若我嫁给了表哥,就像令狐家永远是表姐的依仗一样,我又怎么会离开王家?将来有了孩子,也不会不管自己的外家。” 王谷兰的话王氏如何不明白?令狐家要强于王家,将来自己的两个外孙女也是要嫁人的,如何能叫令狐俨一直顾念着王家?王家跟令狐俨可没有多少关系?若是王家人生下了令狐俨的孩子- “姑母我说句大实话,表哥虽然对您这个嫡母孝敬有加,可是那边华姨娘还活的好好儿的,而那个常氏跟姑母并不亲近,就算她对表姐不错,可哪会比我这个血亲更近?”王谷兰见王氏沉默不语,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含羞道,“若是我跟表哥生下的孩子,跟嫦姐儿她们只怕会更近一些。” “你起来吧,今天的事儿就算了,你既然能想到这些,为什么不过来跟我说,反而弄那些蛇蛇蝎蝎的伎俩来,反正落了下乘,”王氏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吧,我这就给开封写信,商量商量你的事。” 这下王谷兰彻底松了口气,王氏到底是令狐俨的嫡母,令狐俨就算是为了孝顺的名声,也不会因为自己一个妾室而违逆王氏的意思,只要自己进了令狐家的门儿,又有王氏这个姑母照拂,常相逢又成天在外头跑,大把的机会留给自己了。 “姑母您一定要相信我,侄女儿当时真没有想到这些,”王谷兰知道自己的小把戏瞒过不王氏的眼睛,如果这个时候一味不认,只怕会寒了王氏的心,索性含泪认下,只是将始作俑的人推给了葛巾,“葛巾姐姐说是咱们王家出来的,愿意帮我,我也是晕了头了,竟然听从了她的安排-” ☆、第一百五十七v章 王氏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未必就如王谷兰说的那样,可是比起葛巾,自己的侄女儿跟王家当然更重要一些,“行了,我知道了,葛巾么,错了就是错了,她要出府嫁人,你准备点儿东西给她添妆吧!” “是,侄女儿知道了,”王谷兰垂下头,心里对王氏的吩咐不以为然,自己这个姑母向来不怎么清楚,自己要是给葛巾添妆,不正说明她跟葛巾有瓜葛么?可若是不应下,又会被王氏看做过河拆桥的人,“是侄女儿连累了葛巾-” 等王谷兰出来的时候,宁心堂外林妈妈已经哭倒在地上,她看到王谷兰从内室出来,忍不住狠狠的啐了一口,自己的女儿就是为了帮她,才落得被赶出府的下场。 “妈妈别这样,我知道你跟葛巾姐姐都怨我,可我也被姑母罚了,你想想,就算是我将罪过揽下来,葛巾姐姐就能得到好么?那个常氏早就将她当做眼中钉了,岂会放过今天这样的机会?”王谷兰走到林妈妈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小声道,“可是葛巾姐姐为了我的这份情义谷兰是不会忘的,将来等我有了出头的机会,自然会补偿姐姐。” 就像王谷兰说的,她们都是令狐家的奴婢,就算是主子出头将罪过揽下又如何?女儿也不会逃过这一劫,再想想如今还困守外院根本得不到差使的两个儿子,林妈妈将心一横,“姑娘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奴婢原本就是王家的奴才,为姑娘效力也是应该的,只求姑娘发达的时候,念着奴婢一家的忠心就成了。” 收服林妈妈倒真是意外之喜,王谷兰强压心中的激动,重重的点了点头,“妈妈放心吧,等以后有了机会,我一定将葛巾姐姐接到我身边来服侍!” 等令狐俨回来,常相逢便将今天的事情跟他学了一遍,笑道,“你的魅力可够大的,人家小姑娘都等不及了!” “魅力是什么?”令狐俨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好词,凤眸斜挑,“你骂我呢?” “说你有吸引力啊,把人家小姑娘弄的五迷三道的,”令常相逢回了令狐俨一记白眼,“看着吧,用不了几天,你就会多一位姨娘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令狐俨将一脸酸意的常相逢拥在怀里,“我这么有‘魅力’的人,不照样被你‘五迷三道’的?不是么?” “嘁,我可跟你说,我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能包容你身边的莺莺燕燕,当初我下决心跟你在一起,也是看你挺自律的,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常相逢扭过身子毫不避让的瞪着令狐俨,一字一顿道,“你不要叫我失望!” “傻瓜!我怀抱很小的,有你就够了,”令狐俨亲昵的拿脸在常相逢脸颊上蹭了蹭,“你放心吧,什么姨娘小妾的,咱们中间没有那些东西。” 令狐钿跟丈夫王循一过八月就到洛阳来了,王循是个白净面皮的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只看面相的话,跟令狐钿倒也般配,王氏看到女儿女婿带着两个外孙女儿过来了,自然喜的无可无不可,将女儿一家安排在了令狐钿以前的院子里,而嫦姐儿跟蔓姐儿则接到她的宁心院里跟她住在一起。而跟着令狐钿跟王循一起过来的庶长子王博则被令狐俨以已经长大为由,直接扔到了外头客院。 王循话并不多,在令狐俨跟前甚至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常相逢知道这跟令狐俨修书叫王家大老爷将王循从京城弄回来有直接的关系,不过常相逢可不同情他,带着个小妾在京城里逍遥,将自己的发妻女儿扔在家里伺候爹妈,能做出这种事来而无不亏心的,也就是一个贱人了,何况王循还带了他跟顾姨娘生的儿子,还说是认舅家?呀呀呸,常相逢可不认为自己是那小子的舅妈! “这次我回开封,还时常听嫦姐儿她娘说起弟妹呢,说弟妹就是个女中豪杰,开了间生意极好的酒楼,卖的全是世上见都没见过的菜品,没想到这次来,弟妹居然已经又开了一间了,”在洛阳住了几日,王循对令狐家的事情也摸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令狐俨一封信将他从京城弄回了开封,可那又如何,王循可不认为令狐俨会阻止他承继王家长房,毕竟令狐钿是他的妻子,自己不好,令狐钿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去? 常相逢看了一直装x的王循,若不是看在令狐钿的份儿上,她根本不会给这种人渣好脸色看的,“姐夫过奖了,不过是两间酒楼罢了,不能跟王家的绣坊相提并论啊。” “说起家里的绣坊,托内弟的福,如今汴绣在京城也算有了一席之地,前些日子,太子妃还叫咱们的人往东宫送了批绣品呢,可惜我不在,这么大好的机会,”现在去京城顶替王循的是他的二弟王校跟庶弟王守业,一想到自己失去了进东宫的机会,王循忍不住扼腕。 这人真是,脸上什么表情?控诉令狐俨挡了他的青云路?常相逢好奇的看着王循,“姐夫的意思是,如果姐夫在的话,亲自带了贵号的绣品,就能得到太子妃的接见?呵呵,”常相逢掩口一笑,“我出身寒门小户,许多规矩不太懂,原来太子妃这么好见。” 王循被常相逢的“无知”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别说是太子妃,就算是东宫里得脸的公公,他在京城这些年,也根本没见上一个,被常相逢这么直接的点了出来,王循心里万分恼怒,可偏偏没有办法为自己刚才的话辩解。 “我爹的意思是,如果他在京城,叫我娘自然能以送绣品的名义进到东宫,我娘进了东宫自然会想办法讨得太子妃的欢心,到时候,我们王家的绣品,一定会成为贡绣的,”王博在一旁一脸鄙夷的看着常相逢,这女人连自己母亲的出身都赶不上,却成了豫西首富的当家奶奶,而自己,还要离开娘亲过来讨好他们。 “你娘?”王氏猛然抬着看着王循,“大郎,他管谁叫娘?” 王循这下汗真的下来了,而他带了庶长子来,不过是想拐弯告诉令狐家,令狐钿是生不出儿子了,以前王博是自己的长子,将来令狐钿也是要靠长子养老送终的,如果令狐家是聪明的,趁势认下王博这个外甥,大家都好看。这几天,他自觉已经说通了姑姑,将王博养在令狐钿名下,成为他真正的嫡子,这样的话,就算是令狐钿生出了儿子,也只能是次子,不能跟王博争家产。 “自然是嫦姐儿她娘,不然博哥儿哪里还有会娘?”王循抹了把头上的汗,看了一眼令狐钿,笑道,“你说是不是?” “不是,大哥根本不管我娘叫娘的,他说我娘不配当他娘,他娘只有顾姨娘,还说顾姨娘是官家出来的闺女,比我娘高贵的多!”坐在王氏腿上的蔓姐今年才五岁,话却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王循常年带着顾姨娘在京城,她对这个父亲并没有多亲近。 “官家的闺女?比我们令狐家的女儿高贵?”百氏挑眉看着王循,将脸一拉,“原来王家这么本事,还能纳官家的姑娘为妾,啧啧,怨不得呢,我令狐家的嫡长女沦落的跟弃妇一般,”说到这儿她扫了脸震惊的王氏,“这样吧,这次钿儿跟她两个闺女都留在家里吧,媳妇你跟执信到开封去一趟,咱们这也占着你们王家长房长媳的地儿了,将钿儿的嫁妆拉回来,这门亲戚不要也罢。” 王氏被一个又一个消息震的直接懵了,紧紧的拉了令狐钿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的王谷兰连忙笑道,“老太太消消火,博哥儿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是常年养在顾姨娘身边,老太太不知道,那个顾姨娘嘴里说什么官家小姐,其实就是个罪奴,还是我大哥从教坊里赎出来的,连我大嫂脚底的泥儿都比不上,自然也不会教养博哥儿,不然大哥也不会想着将博哥养在我大嫂膝下了。” 王谷兰这话两边讨好,既告诉令狐家顾姨娘真正的底细,一个从教坊出来的罪奴,也就是令狐钿脾气好,换上别家的正室,一碗药下去,只怕也不会由着她生下两个儿子来。 另一方面也帮着王循说话了,将顾姨娘贬的低低的,印证了王循想将博哥儿认到令狐钿名下的苦心跟诚意。 博哥儿已经七八岁了,一听到王谷兰在众人面前诋毁他的娘亲,怒指王谷兰骂道,“你个贱人-” 王循一把将王博抓到身边捂了他的嘴骂道,“胡说什么?那是你姑母!” “呸,不过是二房的庶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王博是王循最爱女人的儿子,又是王家长房的头大孙子,是被上下当小祖宗养大的,好何能看得起二房庶出的王谷兰,甚至在来洛阳之前,他连王谷兰是哪棵葱都不知道。 令狐俨看着脸色铁青的王氏,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姐夫给我姐姐选的儿子可见是用了心的,这种不尊长辈目中无人的东西若是被养在我姐姐膝下,将来,只怕要把我姐姐给架到墙头上了!” 把老人架上墙头上,是指两个不孝儿子都不肯奉养老母互相推诿的戏文,河南人没有不知道的,王循被令狐俨一激,气的狠狠往王博屁股上打了几巴掌,“执信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教他,博哥儿还小,好好教能教回来的。” “这三岁看老,你家博哥儿都多大了?还是养在你那个顾姨娘身边吧,”王氏已经冷静下来,她握了握女儿的手,冷着脸道,“你跟钿儿年纪都不算大,她未必就不能给你添个嫡子,真过了四十钿儿还不能给嫦姐儿添个弟弟,那也简单,我挑两个身家清白的丫鬟给你,将来生了儿子叫钿儿来养,这养恩大过生恩,将来钿儿老了也不用她兄弟担心!” 王氏说的是常理,多少人家也是这么做的,可一想到家里头的顾姨娘,王循心里老大不忍,“姑母,其实博哥儿不行的,家里的盛哥儿才两岁,我回去就叫婉如将他送到嫦姐儿她娘屋里。” 看着到这个时候还在为家里那个罪奴出身的姨娘说好话的王循,王氏头一次后悔自己当初自己答应将唯一的女儿嫁回娘家,原以为有哥哥照拂,又是亲侄子,怎么样也不会太亏待自己的女儿,可万没想到,“不行,一个教坊出来的下贱女子,能生出什么好种来?我刚才说的你若是不应,那也成,我就将钿姐儿跟两个外孙女儿留下了,我年纪也大了,留女儿在家里孝敬几天也没什么不应当的。” “母亲说的没错,我看嫦姐儿跟蔓姐儿又漂亮又可爱,真心舍不得她们走,左右姐夫家里也有人陪,就留姐姐跟两个外甥女儿在洛阳住上些日子呗?我听说亲家太太房里,也是喜欢顾姨娘在身边伺候的,啧啧,可能亲家太太跟旁人家的老太太们不一样,喜欢教坊里那一套吧,”常相逢嘴下可是不留情,左右令狐家也不缺吃穿,大不了以后搭两份嫁妆将嫦姐儿跟蔓姐儿从洛阳嫁了,凭着令狐家的家资还怕给她们寻不着好亲事? 如果这次自己一个人回去,那在父亲跟前可是彻底要失了宠了,王循都不知道今天的话题是如何转到这里来的,他最初可是想着借令狐钿的关系,将话题扯到水席楼上,怂恿常相逢跟他合伙在开封也开上一间水席楼,自己占着地利,也多一份进项,“这万万不可,家里还要嫦姐儿她娘操持呢,婉如不过是个姨娘,哪里能当得起主母的担子。” “你要真的想将盛哥儿养在姐姐名下也不是不行,左右孩子也不大,不过盛哥儿若是做了嫡子,可家里还有个罪奴出身的姨娘,不是叫人戳脊梁骨么?这样吧,你将顾姨娘远远的卖了,母亲就亲自写信跟亲家老爷提将盛哥儿记在姐姐名下的事情,”令狐俨又给了王循一个选择。 这,将婉如卖了?王循刚想答应,就看到令狐俨满含冷意的笑容,刚才想着以将顾婉如卖出去的名义偷偷养在外头的想法瞬时没有了,只怕自己这头一点,顾婉如的生死就由不得他了,“这个,我-” “行了,我累了,钿儿今天也到我宁心院陪我,”看着犹疑不定的侄子,王氏恨不得冲过去将他的圆脸给抓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几天更新不会太准时哈,大家多包涵。 ☆、第一百五十八v章 “真是个渣男!”看着王循带了王博离开,常相逢恨恨的骂了一句,“祖母,就这么放过他不成?咱们干脆别叫姐姐跟嫦姐儿回去了,说句不好听的,姐姐要是有个万一,可就趁了王循的心了!” 百氏叹了口气,“这日子啊,就看自己怎么过了,也怨你母亲,没把钿姐儿给教好,养成那么个软性子,没一点儿像咱们令狐家的人!” “怎么不像?姐姐心就很好啊,也从来没想过去害人,”如果令狐钿心黑一些,只怕也不会叫顾姨娘逍遥这么多年,甚至踩在她的头上,“我现在担心的还有嫦姐儿,若是也学的跟姐姐一样,以后也有的苦吃了,”就王循跟他娘张氏的尿性,只怕也不会对这个孙女好到哪儿去。 “无论你姐姐,还是嫦姐儿蔓姐儿,都是咱们令狐家的骨肉,”百氏看了令狐俨,都是自己的晚辈,哪一个受委屈,她都心疼的很。 “祖母您就放心吧,就算是姐姐最后跟王循回去了,我也不会叫她再过以前的那种日子,我准备跟母亲说,叫林妈妈跟着姐姐到开封几年,”令狐俨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林妈妈?”百氏有些不明白令狐俨的意思,“她们那一家子,可不怎么靠的住。”现在杜家父子三人都在那儿晾着呢,葛巾又获了罪被赶回了家去,这个时候用林妈妈? 今天王博会有这样的表现,其实也是令狐俨在外院安排的人起了作用,不过这个令狐俨是不会跟百氏细说的,“林妈妈心计跟手段都有,又是跟着母亲从王家嫁过来的,身份也有了,到了王家帮着姐姐料理一下内院的事儿,也是明公正道的,舅母也说不出什么来,至于会不会生异心,”令狐俨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杜宇杜宽还在外院呢,林妈妈胳膊能往哪里拐?” 百氏欣慰的拍了拍令狐俨,她最担心的就是令狐俨跟令狐钿没有多亲近,不愿意帮姐姐出头,现在好了,孙子不但会管,而且连后头的事情都帮令狐钿想好了,“就照你的意思办,我来跟你母亲说,叫林妈妈过去,你母亲一准儿也放心些,不过我还真有心叫嫦姐儿留在洛阳一阵子,我跟你母亲年纪都大了,身边有个小姑娘,也热闹些。” 嫦姐儿被张氏抱到自己院子里养,你好好养也罢了,十岁的小丫头愁眉苦脸的,跟令狐钿也不亲近,这几天百氏看她总是蔫蔫的,说话行事更是谨小慎微,哪里有王家嫡女该有的派头?就算是令狐钿当年也没有这么怯懦过,百氏便生了将王嫦留在身边的心。 虽然留下嫦姐儿让令狐钿跟女儿分离了,可是洛阳的环境要比王嫦在开封好的多,常相逢也赞同将王嫦留在洛阳,再说的确切一些,她赞同将令狐钿母女三人都留在洛阳。 因此两人回到汀兰小筑时,常相逢还在令狐俨商量能不能想个办法叫令狐钿她们都留下来,“你本事向来大的很,那个王循一看就是个靠不住的,你忍心将你姐姐跟你两个外甥女儿扔在开封,我听说这内宅里要是斗的狠了,可是会要人命的,真到了那一天,你就算是杀了王家全家,也是个追悔莫及。” 令狐俨看着常相逢认真的样子,无奈的在她颊边捏了一下,“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现在王家还用得上我呢,就算是对姐姐有亏待的地方,也不敢对她下狠手的,你且放心吧,王家用着咱们的地方多着呢,难道你愿意姐姐在王家辛苦十几年,落个和离的结局回来?到时候嫦姐儿跟蔓姐没爹又没娘的?” 第80节 常相逢是觉得令狐钿已经为一个渣男浪费了最好的年华,实在没必要将后面的人生再浪费在王家了,可是显然令狐俨跟百氏她们都不会跟她一个想法,跟自己那个只要打不死,就坚定的做段天生的媳妇的母亲比起来,令狐钿到底还有靠谱的娘家人,“你总是比我有办法的,我听你的。” 难得常相逢这么听话,令狐俨从袖里拿出一张礼单,“你看看这个,咱们后天到寺沟去,你二舅舅回来了。” 海泽然?“这是要去给海家送十五?”八月十五在洛阳跟端午,春节是大节,铁定是要走亲戚的,尤其是女儿走娘家,那是必须的,常相逢看着手里的礼子,“二舅是赶回来过节了。” “那咱们走了,家里-”常相逢有些不放心王循,总觉得那个阴阴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咱们顶多是头天去第二天回,家里有祖母呢,一个外人能掀出什么风浪来?”令狐俨不以为然道,王循若真是个有心机有头脑的,就不会置发妻不顾,跟令狐家将关系搞僵了。 海泽然回来了,海家二房自然不能都住在寺沟的庄子上,因此二房便奉着关老太太一起回到了巩县的大宅,不过海氏因为有孝在身,独自留在了寺沟,这对常相逢来说,也不算坏事儿,左右她也不想跟海家大房搅在一起。 不过这次海浩然对常相逢的态度倒是很和蔼可亲,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跟常相逢见面的傲慢,而常相逢也表现的温柔有礼,举止仪态都无可挑剔,叫只闻其名的大夫人高氏愕然不已。 因为海家人口很多,午宴就设在了外院,而内院则是高氏小关氏跟苏氏钱氏几个,看着席上了了的晚辈,关氏叹了口气,看着常相逢跟常巧姑姐妹,“你们那几个兄弟都在京里,唉,每年我都见不全啊!” “不如这次母亲跟着我们一起进京吧,我家老爷只怕得在京城住上一阵子呢,到时候岱岳,岱峰,岱岩就能在您身边孝敬孝敬您了,”小关氏仔细的给关氏喂了一勺粥,笑道。 “唉,我这身子,不敢离乡啊,”关氏年纪大了,身体又弱,若是在外头有个万一,就等于是死在外头了,“你们有这个心,我已经很高兴了,这些年也难为你跟在泽然身边,连个安稳日子都过不得。” 关氏历来偏心自己的侄女儿,高氏也是习惯了,笑着附和道,“是啊,弟妹这些年辛苦了,这次二弟若是能留在京城,弟妹也省得跟着到处去了。” 小关氏也希望海泽然这次能留京,别的不说,离家里近一些,也有个奔头,不然成天在外任上同知,知府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谁说不是呢,只是去哪里都得看圣意,咱们做臣子的,只有尽忠的份儿。” 常相逢不懂海泽然的打算,也无意掺乎,只安静的吃着面前的菜,有一句没一句的听那几个人说话。 “相逢,我铺子已经寻好了,闲了咱们一起去看看?”苏氏悄悄的拽了常相逢一下,跟她说体己话,“地方不错,就是有点儿小。” 苏氏速度还真快,这才几天啊,地方都找好了,常相逢赞许的点点头,“嫂子真不简单,等一会儿咱们就去看看,晚了我跟姐姐还要到寺沟去呢。” “行,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我不叫你过去看看,心里也不踏实,你看过点头了,我才敢放心去干,”见常相逢答应的痛快,苏氏就更高兴了,压低声音道,“母亲听了你的主意,只夸你跟妹夫仁义呢,说有你们在洛阳,我跟你三哥留在巩县她也放心了。” 这叫啥话?有海浩然在小关氏竟然并不放心,常相逢哑然,“嫂子你哄我的吧?家里有大伯跟大伯母呢,你们在自己家里头,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常相逢可不是简单的八卦,如果以为跟海家真的当了亲戚,这海氏族长跟族长夫人的为人,还是要再了解了解。 高氏跟海浩然到底是她们的正经长辈,苏氏不好说的太明,干笑了一下,“唉呀,你三哥没你大表哥跟二表哥争气,人又老实-” “你们两姑嫂在说什么哪?听说峥哥儿媳妇在城里弄了个铺子准备卖洋货?可真不简单,这洋货可不是随便卖的,去南边一趟运货都要花费不少,”高氏看着常相逢笑道。 这是说自己呢,常相逢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可不是么,我听相公说,每年去南边下货,跟打仗一样,海船上下来的都是宝贝啊,还不说再千里迢迢的运回来了,路上一个闪失,就会有不少的折损,嫂子做这个,可是需要一些魄力的,弄不好真的要血本无归了。” “谁说不是呢,我也这么说她呢,可是雪琴是个拧性子,我后来想想,左右岱峥闲着无事,只当给他们小两口找些事来做,雪琴从陕西回来的时候,将她在那边的嫁妆铺子都卖了,银子白放着倒不如找些事来做,”常相逢叫苏氏开洋货铺子,摆明是给海岱峥两口子送银子呢,对儿子有利的事情,小关氏如何会反对?甚至还悄悄塞给海岱峥了三百两银子,现在高氏公然在酒宴上提起这个事儿了,她怎么着也要给儿媳撑撑腰的。 关氏年纪大了,可是脑子并没有糊涂,小关氏回来之后对女儿海映雪的态度跟大媳妇对女儿的态度有天壤之别,再说海泽然虽然品级在海家是最高的,可是海家的大半家产是要留给嫡长子海浩然的,现在二房的媳妇拿着嫁妆做些生意,实在轮不着高氏说话,“行啦,小孩子们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左右还有咱们海家在呢,又不会生出什么事来。” “母亲说的是,我不过是想着开洋货铺子可是要下大本钱的,不过弟妹既然是知道的,想来也不会差什么了,”如果是别的还罢了,洋货铺子开起来可是日进斗金的,叫高氏如何不动心?可是关氏已经发话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干干一笑道,“再说了,还有相逢呢,我看峥哥儿媳妇跟相逢都商量的差不多了。” “舅母猜的不错,我跟嫂子确实早就商量好了,一会儿准备跟嫂子一起去城里看看呢,”常相逢微微一笑,令狐俨对海氏的事一清二楚,也从来没有看不起的意思,自己别说把海氏接走孝敬,就算把关氏也接到洛阳去,令狐俨也不会反对的。 这个常相逢倒真是个厉害的,高氏眸光一闪,笑笑再没有说话,如果她有心跟自己结交,这个时候只怕会说叫她也掺上一股的,常相逢若是开口了,苏氏跟小关氏再没有反对的理由,可是人家愣是装作不懂。高氏在海家做了三四十年主母了,就今年海家在洛阳弄了艘船运粮,收益就比庄子上每年的收益多的多,何况这才是头一年,只要跟令狐家搞好关系,海家在官场上站的再高一些,海家的手将来未必伸不到南边去,现在倒不必争这些蝇头小利。 下午跟着苏氏到她城里的铺子看过,常相逢便和令狐俨一起往寺沟去了,晚上他们也打算留在寺沟陪陪海氏,关氏可怜女儿八月节也不能跟家人在一起,自然赞成的不能再赞成,早早的就催她们坐车往寺沟去了。 “我二舅是个怎么样的人?”晚上回到苏氏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常相逢向令狐俨打听他对海泽然的印象,她今天虽然跟常巧姑给海泽然磕头,但到底男女有别,海泽然又从来没有见过她们,也只是泛泛的问了两句,根本没有多说什么。 听常相逢问起海泽然来,令狐俨沉思片刻道,“二舅是个有大志的人,头脑也够,只是现在这个时候,际遇并不好-” 朝堂上的事情常相逢不了解,“怎么了?我听舅母的意思,是想二舅留在京城的,”京官好像比外放官员牛一些。 现在永安圣光帝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可是却不肯放权给太子,朝政被内阁把握,而内阁的几个大佬为了首辅之位争的你死我活,如果这个时候海泽然留在京城进了六部,势必要被投向高徐两派之一,可是不论高效正还是徐绩,在令狐俨看来,就凭他们从来不把东宫放在眼里的高姿态,就注定长久不了,而海泽然的年纪,熬过圣光帝是一定的,等到那个时候,被太子清算么? 常相逢还是头一次听令狐俨这么细致的讲朝堂里的事情,“你的意思这些朝堂大佬们,成天想的不是国计民生,就搁那儿窝里斗了,可我看咱们的日子过得不是也不错么?我说的是我之前在半个店儿跟甜井胡同的时候啊,”在常相逢眼里,洛阳人没多穷啊,她还以为国泰民安呢。 “永安建朝一百五余年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里是一朝便能折腾颓败的?只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令狐俨淡淡一笑,“咱们不过是行商之人,哪管得了这些大事,我也只是将自己的看法跟舅老爷提了提,相信他比我看的清楚。” 原来现在的太子不得皇上的心,那明奕进个东宫明家上下跟中了大奖一样,“那太子之位呢?他不得皇上的心,哪个皇子得皇上的心啊?” 这丫头的心思都在后厨里了,“皇上膝下只有两子,次子不过一岁,还是宫人所出,太子已经三十了,既嫡且长,岂是轻易能撼动的?就算是高徐两人,也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既不把太子看在眼里,又没有换太子的想法,这两位是个啥想法?”常相逢有些不明白了,连明家人都知道要长期投资,怎么这些阁老们不晓得? “高徐二人自诩清贵要的是风骨,只要太子一天没有正位,他们就不屑去做媚主的事情,”说到这儿令狐俨对如今的高首辅跟徐次辅也挺无语的,交好皇上身边的内监处处循着上意做事,在他们眼里是忠心,转头却在不得皇上喜欢的太子跟前仰起头颅表现自己的风骨,但愿等太子正位的那一天,他们依然可以高昂着自己清高的头颅。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的冲刺时刻,更的有些不定时了,大家见谅,实在是年底单位太忙,这个工作跟上学的朋友应该都有同感。而且,后头也有些卡,不知道要怎么结束这个故事才好。 抱歉。 ☆、第一百五十九v章 常相逢对朝廷的事情没多少兴趣,而永安的事情跟她以前积累的那点历史知道又相去太远,常相逢无奈的撇撇嘴,“我记得你以前可是说过南边尽早要打仗的,咱们当今天子只怕不太想打吧?” 听常相逢问这个,令狐俨心头一滞,想打住赢回历城侯往昔风光的是明奕,常相逢的话里又怎么会没有关心明奕前途的意思?“皇上已经上了年纪了,自然不太想打,咱们在南边的水师这些年也是靠着想往西洋去的海船每年的孝敬才维持下去的,当然,每次有船队出海,水师也会派船护送。” 这国家军队居然干起了保镖的生意,常相逢有些发懵,“皇上知道么?要是叫朝廷知道了,你们这些人也逃不掉吧?你可小心些,小心哪天查起来,你被当成替罪羊-” “南边是东瓯王的天下,其实叫我看,这也是无奈之举,不然光靠朝廷拨的那点子军费,连肚子都顾不了,还打会什么仗?” “朝廷应该不穷吧?”常相逢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永安连军费都没有,她开了水席楼,觉得这税也不低啊。 “朝廷是不穷,可是天下之财,七分都进了内库,咱们当今,最喜这黄白之物,”想到宫里那位爱财的圣上,令狐俨有些无奈,“幸而这两年没有大灾大疫,不然户部都捉襟见肘。”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常相逢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皇帝了,古代皇帝不是家天下么?怎么还国库内库的分的这么清楚,“那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比他爹强一些,貌似自己还要在永安过好多年呢。 令狐俨知道常相逢的性子,她既然问了,你不说,她也会从别的地方打听出来,“太子目前来看资质平平也不太问政事,不过等他正位之后,未必不想有一番作为,以前太子妃的娘家人也曾往南边去过,那边的情况也略知一二,”其实是这位永安的太子爷日子过的太苦逼,太子妃不得不借着娘家的手在南边做些生意贴补东宫,有一个锱铢必较的亲爹又不喜欢他的亲爹,太子许多事情都得自己来办。 看来明奕想出头,得等到圣光帝挂了才成,常相逢叹了口气,要说不打仗是最好的,可是于明奕来说,想恢复明家的辉煌又必须靠战功,“那明奕的日子有得熬了。” 常相逢直接跟自己提起明奕,令狐俨反而心安许多,“明奕翻年之后成亲。” 明年才成亲?常相逢还以为他进了京城就成亲呢,想想也是,海宁县主到底也是郡王的闺女,能又那么好娶么?不过常相逢也不打算对明奕的婚事发表过多的意见,噢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常相逢第二天就离开了,毕竟八月节还得在自己家里跟老人一起过才是,而常巧姑跟窦恒因为没有长辈,索性就在寺沟多留两天,陪着海氏过了八月节,才回荷花巷开张。 常相逢跟令狐俨一回到府里,就被王氏请到了宁心院。 宁心院里不但王氏,令狐钿跟王循也都在,令狐俨进去的时候,正看到他们一片喜乐融融,令狐俨眉头微动,自己不过走了一天,这姑侄俩居然已经和好如初了? 王氏看到令狐俨跟常相逢进来,向他们招手道,“累了吧?有件事原本想着等明天再跟你们说的,可是后天你姐夫跟姐姐就要回开封了,时间有些紧,便将你们叫过来了,左右这事儿也是跟你们说一声,后头都有我呢,也不用相逢操持什么-” 常相逢愕然的看着笑容可掬的王氏,怎么都觉得她有些不怀好意,干脆也不开口问她,就在下首坐了,接过丫鬟奉上的茶,等着听王氏下文。 王氏见令狐俨跟常相逢都慢悠悠的只喝茶不说话,也有些尴尬,可一想到女婿承诺她的话,又觉得这笔账十分划算,“是这样的,”王氏看向常相逢的眼光里多少有些歉意,“这事儿相逢不知道,是你嫁进来之前就说好的,” 王氏这么说,常相逢好奇的看向令狐俨,“什么事?我用不用知道?” “之前说好的?我竟没印象了,不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事?”令狐俨回头之间,已经看到了内室珠帘后那抹粉色的裙裾。 “当初家里送友梅跟谷兰过来,原就是你开封的姥娘看你迟迟不肯娶妻,才特意从族里选了两个人品才貌俱佳的姑娘送过来,你姥娘知道你眼光高也没想着叫你明媒正娶,做个姨娘在你身边服侍就是了,”王氏也知道令狐俨看不上自己娘家两个姑娘,强颜道,“这不友梅已经回去了,谷兰还在么,她毕竟在咱们家这么久了,就这么回去也不好看,不如-” 这是要给自己老公塞小妾啊,还一家人人围攻?常相逢知道这个时候她不应该说话,应该“安静”的坐在旁边将一切交给令狐俨,可是她的脾气忍不住啊,“我还以为贵侄女儿是真的得了头风回不去呢,原来是舍不得回去啊?啧啧,给人当姨娘当的这么处心积虑也真是够拼了!” “相逢你不要这么说,你是正室,不论执信纳几房姨娘都无人能撼动你的位置,只是多个人帮帮你,你成天在外头奔波,也着实辛苦的很,”王氏见常相逢满脸不情愿,也能理解,好心开解道。 “母亲是不是就是这样教导姐姐的?所以王家才有生了两个儿子的顾姨娘?母亲这么下来是不是也要等王谷兰生个儿子出来再养在我的膝下?”不论先前王氏对她怎么样,现在帮着自己侄女跟她抢老公,常相逢就不可能乐意,冷笑一声道,“我嫁进令狐家之前,母亲也听过我的‘恶名’,小妾么?半个奴才,您放心送个侄女儿过来叫我教导,我也不客气了!既然是帮我的,好啊,明天就到谷水去好啦,我铺子里刚好少个迎客的,王谷兰生的不错,又会往男人衣裳里塞手帕子,肯定到了那边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我的生意说不定会好做的多呢!” “你,常氏,”王氏被常相逢如此“不羁”的言论气的心口疼,指着常相逢道,“你放肆,我是你婆母!” 令狐俨抬手拍了拍常相逢,示意她不要跟王氏争论,自己笑道,“我知道母亲完全出自好意,可是娶妻娶德,纳妾纳色,姥娘跟母亲的好心是有的,可是也不能拿着王家嫁不出去的姑娘往令狐这有里送啊?还是个病的,这七出之一就是恶疾这一条的,当然,王家若是给家里的姑娘看不起病,我们令狐家也不差这点儿汤药银子,母亲就留着她吧,寻个院子叫表妹住下,什么时候病好了,人变漂亮了,再说进我令狐家门儿的事儿!” 这人真是够无耻,王谷兰留在令狐家,病好不好得了还不是他说了算?再说了,变漂亮,王谷兰都十六了,这儿又不是大韩民国,忽然变漂亮怎么可能?而且漂亮这个标准也太主观了,估计她一辈子也达不到令狐俨眼里漂亮的标准了。 王氏还要再说话,令狐俨又抬头看向令狐钿,“姐姐也觉得我跟相逢新婚刚三个月,就要纳门妾进家?搅的家宅不宁?” 令狐钿这两次回娘家,常相逢这个弟妹对她对真心不错,她已经吃够了顾姨娘的苦,起身冲王氏道,“谷兰那身子骨儿我看还是回去好好调养一阵儿的好,再说了,执信房里的事,相逢会没有安排?哪里用得着母亲您来操心?” 王氏还要再开口,胳膊上已经被女儿不轻不重的拧了一把,“既然你们已经有了打算,我不管了,”她也是因为之前被王谷兰说动,之后女婿王循又跟她提了,想着多少还是要在女婿跟前落些好儿,才应了他们,亲自来跟令狐俨说,没想到却被这对夫妻气了个够呛。 “娘,执信跟相逢刚从巩县回来,这衣裳还没换了,有什么话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说不成?”令狐钿不等王氏说话,向令狐俨道,“执信跟相逢快回去吧,回去好好歇一会儿,这儿有我呢。” “哼,真真是不可理喻,”从宁心院一出来,常相逢就冷哼一声,径直往前走了。 “老人嘛,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虽然令狐俨当着常相逢的面给王谷兰挖了个坑,可是嫡母在自己新婚才三个月的时候就往自己身边放人的做法也确实是理短,“你别生气了,我以前说过的不会纳妾,这辈子就你一个-” “嘁,咱们这辈子还长着呢,等我六十了以后才能知道你说话算不算数,”被令狐俨这么大声表白,常相逢不由红了脸,转过身道,“还不快回去!” “公子,我们姨娘想请您过去一趟,”梨风一直守在宁心院不远处,正好将令狐俨的话听了个满耳,她活了十几年还没听说过哪家夫妻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话呢,羞的头都不敢抬。 令狐俨看了常相逢一眼,这个时候华姨娘也找自己?“走吧,咱们过去给姨娘请安。” 华秋霜对常相逢的到来明显有些讶异,不过人都来了,她也不好往外赶,讪讪道,“天很热吧?亲家太太身体怎么样?” “我娘挺好的,还叫代问家里长辈们好呢,”常相逢自然没有忽略华秋霜面上的尴尬之色,笑道。 “姨娘特地叫我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令狐俨含笑向华姨娘道,常相逢也跟令狐俨说过他跟华姨娘之间存在的问题,令狐俨也想了,确实是这样,两人相处的时间太少,就算坐在一起也无话可说,尤其是自己这个生母,想来因为出身的缘故,心里只怕会觉得自己对她有什么看法,不会愿意在他面前多露面。 “这个啊?其实有件事,我是大概猜出来的,想跟你说说叫你心里有个数,”华姨娘看了眼常相逢,“相逢-” 这个时候叫常相逢走?那不是给他找事儿么?何况华姨娘能跟自己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姨娘有什么话直管说好了,我从来没瞒过相逢什么事的。” “这样啊?看你们处的好,我也放心了,”听令狐俨这么说,华姨娘面上反而轻松了许多,“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回府里没多久,身边也没有什么得力的人,不过这些日子我冷眼看着,太太是不是想将她那个侄女儿给你做妾?” “姨娘猜的不错,刚才母亲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叫我给拒了,”常相逢不确定华姨娘下来要说什么,直接将自己的意思给表达了出来,就算是这嫡母生母来跟自己女子双打,她也不会松口的。 华姨娘一听常相逢说她给拒绝了,一脸担忧道,“你啊,那是太太,你正经的婆母,怎么好直接顶撞她?唉,是我晚了一步,我原想着跟执信说一声,那个王谷兰是个有心思的,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怕不会安生-” 原来生母也不乐意自己纳王氏女为妾,令狐俨微微一笑,欠身道,“姨娘的意思?” 华姨娘再不见令狐俨,他也照样是她最亲近的人,如何不为儿子打算?“我的意思是,太太真非要抬王氏女进来,你们也别拧着,过些日子我称病去白园住着,将她带过去就是了,”华姨娘并不希望令狐俨跟王氏闹僵,至于令狐俨纳不纳妾,她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王谷兰心眼儿在她看来是多了些,尤其再遇到炮仗性子的常相逢,以后令狐俨的后院儿就有的闹腾了。 “姨娘放心吧,我已经跟母亲说清楚了,王谷兰那样儿的还真没资格进咱们府里来,再说了,”令狐俨将常相逢的手握在自己掌中,“我也没打算纳什么妾室,其实有相逢一个人就够了。” 华秋霜蓦然抬头,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 从令狐俨满月之后,待他十四岁那年,华秋霜才再次见到他,之后每年他都会到白园几趟给自己请安,可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亲近起来,她只知道自己生了个极有本事的儿子,而这个儿子却离她太过遥远。 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想什么,做了什么,没有人告诉过她,她也从来没敢想过要问问他,华秋霜只想躲在一个没有人可以看到她的地方,尽可能的不让别人想起,以免叫儿子因为自己那不堪的出身而蒙羞。 可是今天,他却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华秋霜连忙转过身子拿绢子试去眼角的泪水,他只要常相逢一个人,这样的想法只怕没有人会宣诸于口的,可是儿子却告诉了自己,华秋霜现在有一种跟亲人共享秘密的欣慰。 “好,好,你这么想也对,相逢成天那么辛苦,你后宅清静一些,她也能省不少心,”华秋霜一脸欣慰的看向常相逢,“只要你们夫妻同心同德,比什么都强,只是你心里这么想了,可千万不要再对人提起,不然人家会怨相逢的-” 常相逢没有想到令狐俨这么一句话,居然换来了一向清冷的华秋霜泪湿衣襟,令狐俨的温柔可是从来只对她,对着华姨娘反而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虽然常相逢也不算太擅长,但还是再三向她保证自己跟令狐俨都不会叫人知道打算就这么两口子关上门过日子的想法,又努力引着华姨娘换了话题。 不过今天的华姨娘的表现还真是出乎常相逢的意料了,到底是亲妈啊,先想到的是王谷兰人品不靠谱儿,“这才是亲娘呢,我以后要好好孝顺她!” “就因为她支持我不纳妾?”令狐俨捏了捏常相逢的鼻子,“以你的脾气姨娘的态度很重要么?” 这家伙真是,自己又不是小孩子,成天不是捏脸就是捏鼻子的,常相逢横了令狐俨一眼道,“关键是心,姨娘有这份心!心意比什么都强,她想的是咱们两个要好好过日子,而不是谁家的利益!” “利益,这个世上真是太多的事情逃不出一个‘利’字了,不止是咱们这种商家啊,”令狐俨叹了口气,“那些烦心的事儿你就别想了,后天他们一走,母亲也就消停了。” ☆、第159章 一百六十尾音 第81节 永安不像现代,过节大家都喜欢出去吃,这个时候各酒楼的生意反而是淡季,常相逢索性叫两间酒楼的厨师跟伙计都轮了班,大家力争都放上一天假,又叫人从点心铺子里定了月饼回来,一四斤月饼十斤梨并一串钱儿给大家当福利。 “没想到咱们这里过节还有这些发?”连古冯这种老师傅们都惊讶了,过节东家给赏银是规矩,可是不论大小一律发月饼跟酥梨的规矩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其实这东西也没有几个钱不过我觉得吧,过年的时候大家提着东西回家,个个喜气洋洋的,特别有气氛,这梨还是孟津庄子上送来的,大家也尝尝,酥甜!”常相逢看着一手拎月饼一手拎着装着梨的小竹筐,“是不是比光拿着银子回家强?” 古师傅点点头,确实是,他们这些师傅自然不只拿到一串钱的赏银,可是那银子就算是拿回家,也是要收起来的,反而是这么拎着一堆东西回去,看着心里欢喜,“东家您这主意好,只是叫您破费了。” “你们好好帮我教那些小徒弟,我就感激不尽了,”常相逢精力有限,学校,酒楼,家里,实在不可能像以前想像的那样将整个身心都扑在“事业”上了,因此对古师傅跟冯师傅越发倚重。而且这两位师傅也因为年纪的关系,比起一直在酒楼做,更愿意直接到学校里教那些小徒弟。 从水席楼回到府里,常相逢直接往福寿堂请安,正遇到王氏几人守着百氏说笑,因为说好了嫦姐儿跟蔓姐儿要留在洛阳陪外祖母住些日子,真到了要跟女儿分离的时候,令狐钿心里还是舍不得的,此刻正一手揽着嫦姐儿一手抱了蔓姐儿,殷殷叮嘱。 王氏看到常相逢进来,颇有些不自然,强笑道,“你也真辛苦,眼看就要十五了,还不能歇上几天,执信还说要带着咱们到乡下庄子上住上几日,舒散舒散呢!” “那敢情好,我那边原也没有多少事了,学校的小徒弟们我也给他们放假叫回家过节呢,咱们问问相公看他什么时候有空,大家一块儿出去玩几天,”常相逢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成天困在这个宅子里,人都要长毛了,能出去走走看看也不错。 等福寿堂晚饭上桌,常相逢忽然听外头人说令狐俨招待王循在外院用饭,自从王循这个姐夫过来,令狐俨但凡在家,不管真心如何,是一定会陪着王循在外院吃饭的,今天是怎么了?还特意叫人过来再说一回?“公子可有别的事?”常相逢本能的又问了一句。 来禀报的小丫鬟声音清脆,“姑爷说明天就走了,要跟公子好好喝上两杯,公子说叫奶奶不必等他了,若是太晚了,公子就住在逃墨斋。” 令狐俨要留在逃墨斋?常相逢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令狐俨可是跟她说过的,就逄是再晚,都会回她身边,绝不会一人在外留宿。 “行了,叫他们郎舅两个也好好说说话,”不管怎么对王循不满意,令狐钿都是王家的媳妇,为了女儿的后半生,王氏也希望令狐俨能跟女婿关系好一些,自然愿意他们在一起好好说说话儿。 “你说看到有人往外院儿去了?王谷兰?”常相逢听完吴妈妈的回报,放下手里的账本,“哼,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吴妈妈着急的可不是这个,这万一真叫姓王的小妖精给得逞了,自家奶奶这性子,可是要出了什么事,那这汀兰小筑非给翻起来不可,“要不奴婢过去看看?” “这个么?”王循跟王谷兰打什么主意常相逢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也正是因为能想出来,她才笃定令狐俨心里也清楚,并且会有应对之策,这个时候自己过去会不会添乱?可要不过去,真有个万一? “这样吧,你叫个小丫鬟悄悄过去盯着,若是没什么大事,咱们就静观其变,”常相逢吩咐道,“对了,再叫人到宁心院去打听打听,看看母亲干嘛呢,可歇下了。”这事儿跟王氏有没有关系,常相逢可要弄清楚了。 叫个小丫鬟过去吴妈妈如何放心?她不知道常相逢压根儿不打算叫令狐俨纳什么妾,只是觉得令狐俨纳妾的话,必须是常相逢相中的能拿捏住的才成,王谷兰可是王氏的亲侄女儿,弄这么个姨娘进门,太糟心,“逃墨斋等闲人是过不去的,还是奴婢去看看吧,至于宁心院那边儿,叫碧鸳去吧,她刚认了宁心院郭妈妈当干娘,过去说说话也好。” “碧鸳认了个干娘?行,叫她去吧,你再寻块尺头叫碧鸳给郭妈妈拿过去,给人家当女儿的,衣裳可是要给郭妈妈做两件,”常相逢记得这个郭妈妈好像是宁心院一个二等婆子,没想到碧鸳倒跟她认了亲。 等人都走了,常相逢合衣歪在榻上等外头的消息,慢慢的就眯着了。 “奶奶,奶奶,有消息了,”常相逢正做梦呢,就听到笑书在自己比耳边喊,直接给吓醒了,“怎么了?什么消息?” 笑书已经笑的起不了身,“外院遭了贼了,小胡管事叫人拿住了狠打一顿,没想到,哈哈,是咱们府里的表姑娘,现在宁心院那边也惊动了,这会儿公子正叫找大夫呢。” 王谷兰叫打了一顿?一个大姑娘?令狐俨也真下得了手,这方法,啧啧,“走吧,既然出了这样的事,咱们也不好装不知道,过去看看好啦,”看看她被打成什么样子吧。 虽然已经深夜了,可是逃墨斋里却是灯火通明,等常相逢她们赶到的时候,王氏跟令狐钿已经在那里了,而“受害者”王谷兰并没有在正屋,常相逢索性就装不知道,一脸关切的看着坐在王氏下首的令狐俨,“听说外院进了贼?这府里的护院都是做什么吃的?可曾丢了东西?” 说到这儿她又看向满脸通红坐立不安的王循,“姐夫也在这里?倒叫姐夫笑话了,其实我们府里一向严谨,这样的事儿也是头一回,姐夫这个时候在这儿,难道您的院子也进了贼不成?” 令狐俨看着常相逢夸张的样子,心里失笑,脸上却正色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跑过来做什么?快回去吧,小心你休息不好又头疼,” “噢,我这就回去,听说那小贼抓住了?要不要送到衙门里去?敢偷到咱们府里,可是不能轻饶了,不然以后有人有样学样儿可了得?对了,我进来的时候听见外头开门说是请大夫,可是有人受伤了?难道那贼子还反抗了不成?”常相逢问的依然“认真”。 “唉,你回去吧,府里并没有进贼,误会一场罢了,”王氏羞的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逃墨斋进“贼”的事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王谷兰大晚上是过来做什么的,加上女婿硬拉着令狐俨喝酒,“今天的事就到这儿吧,你们明天还要早起呢。” 听王氏这么说,令狐俨微笑着站起身,“那这里就交给母亲了,只是这马上要过节了,家里再留病人也不太妥当,母亲心里有数才好。”他可不能叫王氏再借王谷兰受了伤的缘故将她留下了,“母亲以后还要照顾嫦姐儿跟蔓姐,再照顾病人难免会顾不上。” 王氏哪里会听不懂令狐俨的意思,红着脸点点头,有了王谷兰这一出,以后她都不会叫王家的女儿上门了,半夜跑到外院被人当贼打了,一个千金小姐被打的鼻青脸肿,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钿儿,咱们过去看看?”王氏见令狐俨带着常相逢走了,叫自己的女儿。 “娘还是自己过去吧,这么一折腾我也累了,明天还要赶路呢,”令狐钿被自己的小姑跟丈夫气的不轻,这人都丢到自己娘家来了,她也没有心思去听王谷兰哭诉,“母亲跟谷兰说吧,明天她必须跟我们走!如若不然,就请母亲直接将她送到庵堂里,等她哥哥过来接她吧!” 令狐钿连自己的丈夫也没有理会,直接带了丫鬟走了,王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侄子一眼,“你说你们办的叫什么事儿!” “母亲,我也不知道,我今天喝多了已经躺下了,”王循一脸无辜,好像今天的事情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王氏哪里会信侄子的话,当初将女儿嫁给王循,也是看他自小聪明伶俐,兄长又一心将家业交给他,才将女儿嫁给了这个侄子,没想到这个女婿不但对女儿不好,脑子也不够数,到现在了还在这里作张作致的骗自己,“你行了,真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不是你来了,你妹子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这外院她过的来?” 见王循垂头不语,王氏又骂道,“我也是王家的女儿,你们的心思我能不知道?该做的也都帮你们做了,执信不肯点头,你真以为算计得了他?这里是洛阳,这里的主人姓令狐!你若有算计他的本事,现在王谷兰早就是令狐家的大/奶奶了!” 说罢再不理会王循,直接进了逃墨斋一侧的厢房。 王谷兰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此刻她浑身疼的如火烧一般,一想到自己被几个肮脏的小厮从麻袋里拽出来的情形,就恨不能撞死在当场,尤其是现在,面对姑母王氏那么阴沉的满是鄙夷的脸,她很想晕过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偏偏不能,唯一能做的,就是任自己的泪水顺颊而下。 “别在这儿躺着了,人呢?弄个软兜过来将人抬回去,”王氏看了一眼王谷兰,发现她除了脸上跟额头有几处青肿之外,倒也没有破相,也算是万幸,“今天的事儿到此为止,明天你跟你哥哥回去,叫你娘给你寻个人家儿吧,”说到这儿她想了想道,“我会叫你嫂子给你娘捎句话儿的。” “姑母,姑母我求求您,”叫令狐钿给嫡母捎话?那不是逼死她么?王谷兰不顾身上的剧痛从榻上扑下来抱住王氏的腿哭道,“侄女的心意从来没有瞒过姑母,今天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自古成王败寇,她再无翻身的机会了,自然不愿意自己做下的事情传回开封,被嫡母以此为由贱卖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这些日子王谷兰还是挺得王氏的心的,而王家庶女们的日子王氏心里也有数,“这样吧,这件事你大哥应该不会跟人讲,至于你嫂子,”王氏淡淡一笑,“你嫂子那个人向来良善,不然也不会被人欺负了这么些年,你是个聪明的,主意也比她多,肯帮帮她的话-” “姑母您放心,嫂子是我亲表姐,侄女儿知道该怎么做,”王氏的话给了王谷兰一线生机,毕竟只要王循跟令狐钿不说自己在洛阳的事,就算是那些长嘴的丫鬟们说了,自己也可以来个抵死不认,何况现在的令狐钿又了令狐家的支持,身边还带了林妈妈,回去王家只怕是另一番光景,自己投效于她,总比将命运交到嫡母手里强。 八月的夜风已经带了凉意,猛然从逃墨斋出来,常相逢居然打了个寒战,令狐俨皱眉将自己的披风给她系上,瞪了一眼笑书道,“这大半夜的出来居然不知道给奶奶多带件衣裳?” “哎呀,你别骂她了,是我着急来呢,走了一头汗哪里穿得住这些?我问你啊,你怎么想起来叫人打了她一顿呢?”按正常的套路,令狐俨不应该是弄个别的男人等在屋晨等王谷兰自投罗网? “打一顿多省事?比叫她禁足一年抄多少遍女戒有用的多,以后再生什么坏心,想想今天身上的疼保管再没那胆子,”令狐俨冷哼一声,“她到底是王家的女儿,嫁什么样的人家王家自己回去安排我操什么心?” 也是这个道理,常相逢点点头,王谷兰这种还是送回开封祸害自己家人的好,不然不管嫁给谁留在洛阳都是个麻烦,“不过你也真行,她到底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你叫谁打的?” “叫谁?我只告诉胡万只要院子里进了生人,不论是什么人,也不论男女,一律按贼盗论处,至于谁动的手我倒没问,不过么,”想到胡万几个将王谷兰跟她的丫鬟从麻袋里拽出来时她的样子,令狐俨不由莞尔,“等你明天送姐姐走的时候,就能见着她了。” 几个大男人打一个姑娘?王谷兰明天能走的成?想像下王谷兰的惨样常相逢一点儿也同情不起来,反而笑弯了腰,“万一将人打坏了-” “放心,胡万不是傻的,手上会没数么?皮外伤是一定的,这不咱们还给请了大夫,”被大夫这么一诊治,王谷兰脸皮再厚也不会留在令狐家了。 有热闹不看当然不是常相逢的性子,何况这王谷兰被打的原因是想爬自己老公的床,第二天常相逢特意没有到水席楼去,而是留在府里送令狐钿夫妇回开封。 “谷兰这是怎么了?伤了风么?今儿这天儿可是不凉快,你何必戴这种厚得的帷帽?而且这还没出二门呢,你这也不礼貌啊,”常相逢声音挺大身子却没有动,还是将吓得王谷兰一个哆嗦就想往一边闪。 “谷兰昨天在假山那儿散步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腿,脸也伤着了,大夫说见不得风,”王氏一脸尴尬的解释道,虽然大家对王谷兰“见不得人”的原因心知肚明,可是还都装作她真的是不小心从假山摔了下来。 “是嘛?哎呀谷兰你也太不小心了,上次要走的时候得了头风,一躺好几天,这次要走又从假山上摔了下来,看来你跟我们家里的风水犯冲下,唉,我也不留你了,万一你在洛阳养伤再养出好歹儿来,咱们也赔不起,”常相逢笑眯眯的看着帷帽下的王谷兰,“表妹这一去想来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最后希望你以后不论在哪里,走路可是一定要小心些,尤其是晚上,不该散步的地方,一定不要去了!” 原来她都知道!王谷兰一口老血顶到喉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回击常相逢,正思忖间,就听令狐钿道,“走吧,把你带回去交给二叔二婶,我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送走了王家人,整个令狐府也轻松了下来,虽然王氏已经没了到庄子上散心的兴致,不过这不影响常相逢高昂的兴致,百氏被她撺掇的也动了心,商量之下,索性留了王氏在府里看家,其他人都跟着百氏到了龙门的庄子上。 “咱们来的正是时候,香山此时风光正好,”令狐俨跟常相逢一人一侧扶了百氏从香山寺出来,百氏一指对面的石窟,“今儿累了,回去歇歇咱们改日再到那边拜拜去。” “还要拜啊?”常相逢远眺伊河对岸的龙门石窟,永安竟然也有也是奇了,“祖母您不累啊?”如果仅仅是游览常相逢倒不反对,可是今天百氏在香山寺拜佛这架势,明显就是为自己求子而来,一想到怀一个属于自己跟令狐俨两人的孩子,常相逢心里感觉怪怪的,似乎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 百氏看着一脸纠结百般不适的常相逢,失笑道,“有些事啊,顺其自然,不过呢,来到佛前了,上柱香拜一拜,佛祖愿意降福,咱们就好好感谢,如果佛祖无暇顾及世间事,咱们也不强求。” 倒真是个豁达的老太太了,常相逢点点头,“那后天咱们一起到龙门去。”她跟令狐俨才做了多久夫妻?常相逢这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实在不想这个时候有孩子,而且她的厨师学校也才刚刚起步,如果真有了身孕,只怕百氏头一个不会答应她每天出去。 “这香山以香葛得名,咱们的白园就建在那边琵琶峰上,风景最好,”百氏年纪大了走了没多久就累了,直接留在禅房里休息,而常相逢则跟着令狐俨在寺里闲逛。 “我没想到你会安排大家到白园来,毕竟,”这里是华姨娘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可以说华秋霜最好的青春都这么埋葬在白园,据常相逢所知,这些年来,令狐家的人也没有人到白园里住过。 “这里是我生母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地方,其实我很想过来看看的,”令狐俨淡淡一笑,“这些年叫她受委屈了,可惜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叫‘什么也做不了’?你只要叫你娘知道你过来的用意,她知道你其实也挺关心的她的,心里一定会很高兴,而且以后的日子还长,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咱们好好孝顺姨娘,尽量弥补她所受的苦楚,”这几天常相逢冷眼看着,令狐俨跟华姨娘的话明显比以前多了,华姨娘喜欢诗书,令狐俨有意的投其所好,两人倒也能说上许久的话,这人跟人的感情就是处出来的,何况他们还是亲母子,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亲近起来。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令狐俨轻抚常相逢的肩头,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温柔的声音中满是坚定,“你说的对,祖母,母亲,姨娘以后还有咱们的儿孙,咱们一家人以后还有好长的日子要过,而我们会一直像现在这样,陪着对方一直就这么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常相逢在洛阳最初两年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抱抱这几个月来一直支持兀兀的亲们。谢谢。 本图书由(妮拉拉)为您整理制作 楚留香文学网(<a href=" target="_blank"></a>)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