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城》 第1章 《血城》 作者:默然 整理制作,并提供下载 正文第一章仇恨 “好热的天,李大叔,我要喝口酒凉快凉快。”坐在一匹健壮硕大的骆驼上的李笑天懒洋洋地说道。 走在骆队中间,紧挨着李笑天的李当看了李笑天一眼,从骆驼的褡裢里拿了个皮袋出来,递给李笑天。李笑天伸手接过,仰脖喝了一大口,一股清凉之意从口腔一直浸到喉咙深处。李笑天皱眉:“这好象不是酒,是水。” 李当淡淡地道:“我没有说过这是酒,酒太伤身,你若不喜欢喝水,也可以把它还给我。” 李当的话虽然颇为无理,不太象一个管家所说的话,但李笑天只有苦笑,除了苦笑,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李当虽然只是他家的管家,但他的父亲对他却是尊敬得很。他还记得父亲临出门之前,殷殷把他托付给李当时说的话:“天儿长到十八岁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在下把他重托给李兄,天儿如有什么顽劣之处,李兄尽可责打痛骂,务必要让他多些历练,懂点事才好。” 所以李笑天能做的只有苦笑,你若是李笑天,你也只有苦笑。 李笑天望望天边,骄阳似火,远处是一波波起伏不停,无尽无歇的大沙漠。李笑天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地道:“没有酒,水也只好将就了。”仰头又是大喝了几口。 可是这时候李笑天却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酒香,李笑天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循着酒香的源头扭脸望去,李当正若无其事地大口大口喝着西域特产的马奶子酒,他喝得太痛快,一些酒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李笑天眼睛已经快瞪圆了:“李大叔,你在喝酒?” 李当瞟了他一眼:“好象是的。” “酒伤身?” “是的。” “但你却在喝?” 李当吞下皮袋里的最后一口酒,那是一个足足能容两斤烈酒的皮袋。李当用手揩揩湿润的嘴角,悠然说道:“我已是个老人,人老了就会不太注意自己的身体,所以我喝酒,你却不行。” 李笑天只有再次苦笑,他咽了口唾沫,本以为这次出来能够无拘无束的逍遥自在,没想到仍是不能事事随心。 李笑天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似是自言自语地道:“没有酒,瞌睡都上来了。”边说边斜着眼睛看李当,李当恍若未闻,仍是不动声色地与他并辔骑行。 李笑天眼珠一转,又道:“既没有酒喝,不如聊聊天吧,也免旅途寂寞。” 李当却仍是淡淡地道:“多说废话容易口渴,你若困了,不妨睡上一觉。” 李笑天很有趣的看着李当,看着这个神经犹似铁铸的男人,他的脸上似乎永远挂着一种疲惫厌倦的神情,永远那么淡漠平静,似乎这个世上再没有值得他关心和激动的事情。李笑天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沙漠仿似没有尽头一般,一行三十余骑逶迤行来,在身后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足迹,他们的前头却永远光滑如上好的湖洲丝绸,除了驼玲声声,整个大漠犹似死一般的寂静。李笑天几乎以为,若非走出大漠,是无论如何不会遇上其他人的了。 但李笑天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前面有一片杂乱无章的足迹与蹄印,驼队停了下来。 在沙漠中,有变化比没有变化更可怕,没有变化虽然单调寂寞,但有了变化,也许危险将接踵而至。 无论如何这条横越沙漠之路算不得平安的路。马贼虽然不多,三四十支总是有的。 李当在沉吟。 李笑天驱着骆驼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看,微笑道:“不是马贼,也不是大队的行旅商人。” 李当看着他,轻‘哦?’一声,并不说话,眼睛却看着他,似是要他解释。 李笑天扬鞭指着那向前延伸的足迹说道:“这片足迹虽然杂乱无章,但蹄印深浅差不多,只有两种蹄印,足印也是这般,照这样看来,不过是几个人几匹牲口罢了。李大叔大可放心。” 李当却轻轻地哼了一声,似是不置可否。 李笑天微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李当淡淡地道:“虽然正确,可是无用。” “哦?” “这里已是大漠的深处,四去茫茫无人烟,若无大队人马带了补给,妄自进来只是自寻死路。” “所以?” “所以,这两人两骑若非是武功绝顶的高手,便是狼狈不堪的落难人,只怕已命不长久。” 李笑天目光闪动,问道:“两人两骑?” 李当没有回答,他自出道江湖以来,判断从未出错,没有必要再向李笑天解释。 李笑天不得不承认李当说得很有道理,那杂乱的蹄印一直向前沿伸,顺着蹄印走下去,果真有两匹瘦得皮包骨头般的骆驼,两只骆驼赢弱得不能站立,四膝跪地趴在沙地上,可是这两头骆驼要是和它们身旁的两个人比起来几乎可以说是精神百倍了。在这两头骆驼的身边躺着两个人,满身沙土,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李当翻身下驼,疾步掠到这两个人的身边,这才发现两个人一个是年约五旬的老者,另一个则是娇怯怯的妙龄少女。只是两人不知经过了多少磨难,满头满脸俱是风尘,本来面目几乎全给掩盖起来。 李当伸指探探两人鼻息,幸喜都还有微弱的鼻息。 李笑天大声问道:“李大叔,可还有救么?” 李当淡淡地答道:“病得虽然严重,只是这种病我有妙方可治。” 一碗清水,一块红糖锅盔。 这就是李当的妙方。 这方子有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除了还有一点点疲惫和倦意之外,这一老一小便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李笑天笑道:“这药方果然是妙方,不过李大叔下的剂量似乎稍小了点。” 一众驼队众人纵声大笑,无论如何,救了两个人的性命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这些汉子外表虽然粗豪,心地却善良得很。 如果被救的其中一个人是漂亮得令人眩目的女孩儿就更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了。 此刻李笑天的心情便很愉快,因为被救的这个女孩子洗尽风尘之后,窈窕美丽得足以让每个男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也足以让每一个年轻害羞的男人用目光来躲避她,只敢偷偷的打量她。 此刻这个女孩子正在迷人的微笑,和她的父亲——获救的那个男人一道,向李当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道谢。 她虽然还很年轻,但笑起来已足够让所有的男人怦然心动。 李当的心没有跳,因为李当已经是个老人。 老人对年轻女孩子微笑的抵御能力总是要强一些,决计不会在女孩子露出迷人微笑的时候心慌意乱的走路撞到大树上。 也不象李笑天这样几乎因为那个女孩子对他笑了一笑便差点倒下骆驼。 李当也不喜欢说话,他只告诉父女俩,如果他们愿意,尽可和骆队一道结伴到土城去。 不喜欢说话的人说出来的话通常都非常有用,份量很重。这句话对父女二人来说,实在比任何客套话都要来得令人安慰,长路漫漫,若要想活下去,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心里暗暗感激李当的好意。 李笑天觉得这条漫长的沙漠之路似乎没有最初那么枯燥乏味了,似乎已经起了某种变化。当然这种变化带来的不是危险,而是旅途的乐趣。 父女二人孤零零的昏倒在沙漠虽然是件令人十分诧异的事情,但老人的解释却实在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你跟着大队商队到土城投亲,如果你在路上遇到了狂风暴,又在天昏地暗中遇到了马贼的趁火打劫,就算你在这条路上走了几十年,每年走上几十回,你也一样会迷路,也一样会不幸和同伴分开,既没有足够的水也没有足够的粮食,说不定还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获救。 原来老者名叫林远南,女孩儿芳名林茗青,两人本是要随众到土城投亲,却没料到会有这次劫难。 林远南叹道:“好在遇上诸位大侠,若非如此,我父女二人早已葬身于此了。” 李笑天笑道:“老伯不必客气,四海之内皆朋友,能在这荒漠中相遇,也是一大缘份。” 这确是一段很好的缘份,尤其是能和林茗青这么美丽而且活泼的女孩子相遇。要知道美丽的女孩子虽然难得,但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最美丽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智慧和内涵,那才是更长久更值得欣赏的美丽。 而唯一比一个聪慧而又活泼的女孩子更令人欣赏陶醉的,只有一个既聪明又活泼又美丽的女孩子。 林茗青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 所以李笑天和她聊得非常愉快,她好象总是能迅速了解你所想的,总是能迅速找到你喜欢的话题。所以李笑天一路上和她谈谈说说,再也不觉寂寞。 “你是不是要去遥远的地方经商?”林茗青问李笑天。 “是的。” “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很多很可怕的人和事,比如马贼。” “我知道。”李笑天点头。 “那你怕不怕?” 李笑天挺起了胸膛,虽然他的胸膛既不宽阔,也不伟岸,但每个青春年少的少年在美丽的女孩子面前岂非都极力想显得象个大丈夫? “我不怕!” “那你有没有见过被大刀一刀砍去的人头,有没有看过用双手去挡马匪劈下来的长刀,活生生地给斩掉双臂,有没有看过母亲怀中的婴儿给硬夺了去高高地抛向空中?” 李笑天只能承认没有见过。 “我见过!”林茗青美丽的双眸突然收缩,她这段日子的经历实在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她柔弱的神情实在令人痛惜。 “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我保证只要你和我们在一起,就永远不会再经历这么可怕的场面,你实在不必再担心。”李笑天将胸膛挺得更高,就象每一个骄傲的年轻人在自己的意中人面前所做的一样。 第2章 “那你会武么?”林茗青眼中的神色似乎非常怀疑。 李笑天微笑道:“我三拳能打死一头老虎。” 驼队众人一齐哄笑起来。 林茗青娇笑道:“我不信,你骗我。” 李笑天笑得更加开心,坏坏地笑道:“我也不信。” 林茗青嘤咛一声,脸一下红得比苹果还红,嘟起嘴道:“原来你真的很坏。” 当一个女人如果告诉你你很坏时,通常有两种情形。 一种情形就是你真的很坏,另一种情形就是她至少有一点点喜欢你,‘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就是这个道理。 李笑天虽然并不太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听了这句娇嗔之后,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舒服。 驼队众人笑得更大声了,林远南静静的看着两个少男少女打闹逗趣,他的眼中充满了慈爱。 这实在是一段令人愉快的旅程,完全可以让人忘掉所有可怕的经历,所以,连续走上四五天后,不知不觉一段长长的旅途已给抛在身后,他们几乎已经接近了沙漠的边缘,再行一日,便会到达土城了。 所有人都很欣慰,楼兰王国的土城实在是令这些出门在外的旅人心情愉快的地方,既有舒适宽大的床,也可以美美地洗上一个澡,把满身的汗泥和沙尘都洗得干干净净,还可以痛痛快快地喝上几大碗美酒,好好地醉上一醉,醉了之后除了赌赌钱之外,某些胆子大点的男人还可以有其它消遣,无论如何,有种古老的职业在哪里都是有人做的。 这实在是很惬意的生活,对于这些用自己性命求生存的粗豪男人来说,这已足够。 所有人的脚步都加快了,他们甚至偶尔还能碰上其它的商队。 所以当他们听到前面不远处想起了一阵密集的蹄声的时候,人们毫不奇怪,以为不过又是一支商队而已。 只有李当的眼睛在发亮,他举手喝令驼队停了下来。 他似乎有一种对危险天生灵敏的嗅觉。 来的的确不是商队。 因为绝没有任何一支商队会全身劲装黑衣装束,也不会把自己的脸都蒙起来,只露出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绝对没有。[]手机电子书 只有一种人会这么穿戴,那就是马贼。 马贼来得好快,一百余骑疾驰过来,在离驼队几丈的地方,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左手一举,所有人便齐刷刷地停了下来,李当知道要马儿在快速奔跑中突然停止,极是困难,可想而知这帮马贼也不知练过几千几百遍,才能做到这般整齐划一。 林茗青和林远南的脸已经开始发青,似乎没有想到厄运这么快又降临到他们身上。 可是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小手,林茗青侧脸一看,李笑天正镇定地对她微笑,他的笑容很灿烂,虽然他文质彬彬并不象打得死一只老虎的样子,可是他的目光为什么这么温暖?温暖得几乎要让她改变想法。 为首的黑衣人并没有说话,他露在黑布外面的双眸冷冷地扫视着猎物,正象他做过的几千几百次一样。 他没有急着动手,他相信只要他和他的队伍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会有足够的威慑力,他喜欢看着人们因恐惧而颤栗,因为无法逃避的结局而绝望,这就是权力的魔力! 李当说话了,他的神情还是那么淡漠,除了他那双发亮的眸子,他的神情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他淡淡地说道:“好马。” 黑衣人听过自己的对手各种各样的话,可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奇怪的话,他怔了怔,沉声道:“确是好马。” “我这辈子很少同时看到这么多的好马,无论如何,这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黑衣人笑了,虽然他的嘴掩在黑布下面,但他发亮的眼睛随着笑容轻轻眨了一下。 “能让烈火战神感到高兴这是我们江湖后辈的容幸,可是我好象不是专程带这么多人马来给李大侠欣赏的。” 骆队起了一阵骚动。 烈火战神,这个响当当的名字已经隐迹江湖二十年,可是,上了年纪的人都不会忘了那把刀和那把刀上的烈火! 而他们的李总管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烈火战神,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一点,虽然李总管这二十年来总是能够平安的将驼队从关内带到关外,再从关外带回关内,可是不管多么艰难危急,他却从来没有用过刀,他甚至都没有佩一把刀。 而烈火战神却是以威名赫赫的烈火刀法扬威江湖! 如果连相处二十年的老伙计也不知道李当就是烈火战神,那么,这黑衣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所有人都这么问自己,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谜。 李当淡淡地笑道:“难道你除了给我看一看这些可爱的马儿之外,还想送几匹给我?” 任何人都可以从李当的口气中听得出轻视戏谑之意,他竟浑没有将这上百精骑放在眼里。 黑衣人的胸脯已经在高涨,他一直是一个骄傲自信的年轻人,虽然面对的是二十年前的一代武林大豪,但年轻人的热情使他不相信李当会有传说中那么强的武功。 他的师傅是江湖中非常非常有名的人,他的一柄刀也已下过二十年的苦功,已经有很多江湖上很有名的人都已倒在了他的刀下,那些人没有倒下之前,也都有响当当的名号,可是现在都已化作了他的声名。 更何况,面前这个平静从容的老人这二十年来一直是他追赶的对象,是他发誓要击倒的对象。 黑衣人的手紧紧地握住刀柄,他的脸已经因兴奋而发热。 可是他没有出手,他并不是一个轻率的领袖,即使在面对李当这么令人难以忍受的挑衅面前。 他告诉李当:“我既不是来请你欣赏我的好马,也不是要将马儿送给你,我是马贼,我要抢你的东西。” 他的话很直白,也很有趣,李笑天觉得他真是一个有趣的强盗。这个强盗很有礼貌地告诉他们要抢他们的东西,而不是一上来就乱砍乱杀,李笑天不能不承认这种强盗很难遇到,也许这辈子都只能遇上一次而已。 这个很有礼貌的强盗不等李当说话又说道:“我不但要抢你的东西,我还要杀掉你,替你的结义兄弟杀掉你。” 这实在是一句很奇怪的话,可是李当居然好象听懂了这句话,他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激动,他问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眼睛逼视着李当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雾—红—血!” 这三个字似乎有一种不可思异的魔力,李当喃喃地慢慢念道:“雾红血,雾红血。” 李当突地长长叹口气道:“我的结义兄弟叫做雾红斩,你叫做雾红血,原来你想用仇人的鲜血洗尽他的冤屈。儿子替老子报仇本就天经地义,公道得很,公道得很哪!” 驼队众人耸然动色,只因李当所说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年轻的均想:难道,当年侠名鼎鼎的烈火战神竟然杀死了自己的结义兄弟!?只有年纪大一点的知道二十年前实有一段曲折公案。 那骄傲的年轻人听李当提起雾红斩的名字,眼里似乎快要喷出火来,他将手中的刀柄握得更紧,“呛”的一声拔出了雪亮的钢刀,刀尖直指李当喝道:“若你交出烈火刀法,我当好好安葬你!” 这年轻人好狂! 可是李当并没有生气,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李当都不会生气。因为这个年轻人骄傲的神情俨然象极了当年的雾红斩,可是他再也不会看到雾红斩了,从二十年前起,他就再也看不到雾红斩了! 李当在阳光下摊开两手,缓缓说道:“这双手二十年来很少摸过刀,也很少使出过烈火刀法,但我答允你,今天我会用刀,我会让你看到真正的烈火刀法!” 黑衣人默立半晌,沉声道:“多谢!” 他虽然非常憎恨面前的这个老人,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可是对于这个老人的武功,江湖上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不佩服,他也不能。 能和他交手实在是极高的荣誉,这个老人对对手的尊敬,无论是谁,都会感到热血沸腾! 李当走到一个佩刀的粗壮汉子面前,说道:“借你的刀一用。” 粗壮汉子激动得几乎身子也颤动起来,嗫嚅地道:“但我的刀只是一把普通的刀,既没用上好的精铁,钢火也淬得不够好,如何配李大侠使用?” 李当微笑道:“不妨,这世上没有平凡的刀,只有平凡的人,唯一能给刀带给光辉的,只有用刀的人。” 那粗壮汉子冷汗涔涔而下,恭恭敬敬地解下佩刀,双手呈给李当。 李当执刀在手,反手将刀插入腰带,走到雾红血面前数尺站定,说道:“我已有刀,请出手。” 雾红血冷冷地道:“但你为何不拔刀?” 李当端容道:“我只会出手一次,我保证,刀会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 雾红血凝视着李当的双眸,他的眼睛明亮而坦然,雾红血吁了口气:“你竟如此托大,我虽胜之不武,但为报父仇,说不得也只好出手,小心了!” 雾红血的刀光,就象是一道道静静的闪电,虽然没有震耳欲聋的雷声相随,却快得几乎使人无法闪避,真正令人致命的,岂非也只是闪电,而不是雷声? 李当的身法却看来很迟滞,他的身法看来并不象能避开这么快的刀法,但雾红血密集的刀光偏偏沾不到李当的一片衣袂。 雾红血转瞬间已经砍出了八八六十四刀,虽未奏功,可是雾红血的气势竟然丝毫不竭。 雾红血一声轻啸,刀法忽变,忽由快捷转而凝重,每一刀砍出都隐隐夹着风雷之声,虽然仍是每一刀都仍只能从李当身边险险擦过,但每一刀都在李当身旁激起一股黄沙,声势极盛! 这少年的刀法竟是刚柔相济,实在已是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李当此时并未出手,仍是在满天刀光中好整以暇,功力之深,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第3章 雾红血出手越来越猛,在李当身旁激起了无数道黄沙,那些黄沙被他刀风所激,竟然在李当身畔凝聚不散,又过一刻,这些黄沙竟在李当身旁越聚越厚,形成了一个笼罩李当全身的大沙球,就象是一个厚厚的鸡蛋壳一般,只有李当的头脸尚有一部分未被沙球笼罩。 李笑天失声道:“李大叔若再不反击,沙球一旦笼罩全身,他视线受阻,岂非……?” 此时人人心中均是雪亮,雾红血才智武功均是高明已极,李当既已答充只出手一次,他一方面防御严密,一方面步步为营,竟利用沙漠难得的地利,以黄沙遮挡李当视线,李当若冒然出手,一击不中,更无生理;若仍是隐忍不发,沙球一旦全部笼罩李当全身,到时李当更是任他宰割。 雾红血智计虽然巧妙,但若无深厚的内力,又怎能凝聚沙球不散? 智计虽然可怕,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智计更是可怕! 李当暗叹道:“这少年年纪不过二十余岁,武功心计却都已高明之极,果然不愧是雾红斩的儿子!” 沙球的口子越收越小,但李当仍是在等,他在等一击必中的机会,但雾红血此时刀法堂堂正正,竟是无隙可击。 机会什么时候才会出现?若是抓不住这唯一的机会,迎接李当的岂非只有死亡? 雾红血踏步向左,一记凌厉无匹的刀光闪过,带起一股黄沙,那最后的一丝缝隙已经封上,沙球已象一个光滑无壳的大鸡蛋! 雾红血的眼睛在发亮,他等待着这一天,已等了二十年! 雾红血已出手。 无声无息的一刀,也是最巧妙的一刀,李当既然视线受阻,用不会发出声音的刀法来对付他,岂不甚妙? 驼队中每个人的心都已揪紧,李当若败,他们也必无活路,但当此之时,雾红血已经完全控制了战局,李当已经完全没有机会,每个人的脸上都已惨白! 雾红血的刀光飞入沙球的时候,李当忽然一声长笑,那笑声如此明朗,竟是不带一丝一毫死亡的阴影,那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垂死的人能够发出的笑声。 雾红血的脸色变了,他的刀虽然还很坚定,但他的瞳孔已经收缩,一道炫目的光华自沙球中飞出,他面前的空气瞬间变得灼热,似乎呼吸也快为之停顿。 “蓬” 一声巨响之后,沙球突然炸开,漫天的黄沙弥漫开来,遮住了烈日下的天空,人们纷纷掩住口鼻。 当黄沙慢慢消散之后,李当的刀已架在了雾红血的颈上。 雾红血默然而立,手里的刀已断成一小截一小截的碎片,他脸上的面罩也给劲气震碎,露出一张苍白英俊的脸。 没有一个人看清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那道夺目的光华似乎连太阳的光辉也已遮盖! 雾红血脸如死灰,沉声道:“我败了!” 李当果然只需要一刀,便击败了这骄傲的年轻人。 但李当的神态并非一个胜利者的表情,他的表情虽然还是很严肃,但他的眼睛就好象一个慈祥的父亲看着一个调皮的孩子一般柔和。 李当慢慢地道:“但败在烈火刀法下的,你并不是第一人。” 他接着说道:“所以你用不着太难受,你若不是全力攻出那一刀,我要胜你也非易事。” 雾红血苍白的脸上慢慢现出红晕,他的神色竟似有些感激,李当对他说的,并非只是几句安慰的话,而是让他重新树立起信心! 对一个骄傲的年轻人来说,还有什么比信心更重要的呢? 李当微微一笑,手腕轻抖,已将架在雾红血脖子上的刀插回腰带。 雾红血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惊诧的光芒,沉声道:“你既已胜了,为何便轻轻放过我?以你的武功,我的手下绝对不能对你构成丝毫威胁。” 李当淡淡地道:“因为你是二十年来第一个值得我使出烈火刀法的人。” 雾红血目光中竟似有了一丝奇异的感情,但他仍是冷冷地道:“你若落到我的手上,莫要指望我会放过你,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李当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我为什么要改变主意?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无论是比试刀法还是请我喝酒。” 雾红血咬咬牙,大声道:“下次我来找你时,一定请你喝一杯酒!” 李当微笑道:“莫要忘了我喜欢最烈的酒,千万莫要拿些米酒来请我喝。” 雾红血扔下手中断刃,抱拳道:“晚辈谨记。” 他的眼神很复杂,既依然夹杂着最刻骨的仇恨,又闪烁着对一代英雄的最敬佩的神情,可是,命运已经安排面前这个老人做了他你死我活的仇人,他的一生注定是为了复仇而生存! 雾红血率队离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李当道:“请讲。” 雾红血:“二十年前,家父是不是真的死在你的手上?” 李当默然半晌,叹了口气道:“我若回答,你会不会相信我?” 雾红血不禁呆住,心里暗问自己:“我会不会相信他?我会不会相信他?” 是啊,天下最难令人相信的岂非就是语言,尤其是仇人的语言。 李当见他痴痴的沉思,突然长笑道:“空口白话,多说有何益处?你去吧,欧阳当随时恭候阁下大驾。” 原来他本名叫做欧阳当。 他的话虽然洒脱,好似对背负那桩血案毫不在意,但他的笑声为什么这么凄楚?他的眼角为什么快要有泪要流下?他急急地赶雾红血走,是怕雾红血看到他眼里的真情么? 李笑天的眼中也似有泪快要流出,他在心里叹道:“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要如此自苦?” 雾红血心乱如麻,心道:“师傅绝不会骗我,当年他亲眼所见我家人尸横遍野,若非师傅自他刀下救我性命,我也早已死在他的刀下。我绝不能相信他,绝不能…..” 雾红血一咬牙,左手一举,回身上马。手下众人得了号令,勒转马头,飞一般地去了。 留下一地狼藉的蹄印,也在驼队中人留下了种种难解的谜团。 李笑天默默看着雾红血离去,他的手本来握着林茗青的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林茗青已经反手拉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是那么温柔,就象一个受惊吓的小女孩儿紧紧地拉住了情人的手寻找慰藉。 她的手很有力,握得李笑天的手已经开始有些疼,李笑天实在想不到一个娇怯怯的小女孩儿的手可以这样有力。 但她的手又是如此柔若无骨,李笑天实在有些舍不得放开她的手,无论如何,漂亮女孩子害怕的时候并不是常常都有的。 可是李笑天的手实在有些疼,疼得额上的汗也已滴了下来。 林茗青眼波流转,嫣然笑道:“李哥哥,你也有些害怕么?” 李笑天又挺起了胸,强笑道:“我怎么会害怕?那些黑衣人若不识好歹留下来不走,我定要杀得他们哭爹叫妈,唉哟……” 林茗青娇笑道:“李哥哥,你学那些强盗的狼狈样学得好象啊。” 原来李笑天疼得叫出了声来。 李当听到了李笑天的“唉哟”声,他的眼睛又亮了,难道又有新的危险? 李当淡淡地道:“林姑娘,强盗已经走了,你还拉着笑天的手不放,笑天的脸皮薄得很,只怕姑娘再不放手,笑天的脸会红的。” 林茗青吃吃笑道:“我还以为李哥哥喜欢我拉他的手呢,李哥哥,你不喜欢么?” 李笑天苦笑道:“我虽然喜欢,但我手上的汗实在太多,姑娘难道不觉得么?” 林远南突然叹道:“女人若是喜欢了一个男人,他的手上纵是汗多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 李笑天脸色已经变了,遇上这么一对父女,任是谁的脸色也会变的,就算是没人大力捏你也是会变的。 李当仍是面不改色,问道:“令媛既是如此喜欢笑天,难道尊架竟欲招赘笑天为婿么?” 林远南一本正经地道:“欧阳兄这个主意大大的高明啊,小女年已及笄,李公子又是一表人材,真是难得的佳婿啊!” 林茗青却不说话,脸上却慢慢泛起一丝红晕,也不知是装出来的害羞还是真的很羞涩。 李当叹道:“看来就算是笑天不答应也没有法子了,对不对?” 林远南微笑道:“是的,寒冰神掌选中的女婿,想不答应也是没有办法的。” 李当目光闪动:“寒冰神掌林泉?” 林远南,不,林泉颔首微笑,脸有得色。 雾红血用强不能做到的,寒冰神掌轻轻易易便能做到,由不得他不佩服自己。 李当果然定力超人,李笑天虽已落入敌手,仍是丝毫不乱,淡淡地道:“既是如此,林兄无论如何要请在下去喝上一杯喜酒。” 林泉哈哈大笑,大声道:“李大侠好生爽快,五日之后,便是大吉之日,便请李大侠到土城悦来客栈,自有人带李大侠前去,若是李大侠带上烈火刀谱作小女的贺仪,小弟当真要感激不尽了。” 李当淡淡地拱手,问道:“林兄现下要带笑天离开么?” 林泉微笑道:“烈火战神重出江湖,不知有多少江湖人物要来瞻仰大侠风采,小弟不敢沾光,就此别过,五日后自当相见。” 林茗青娇笑道:“李哥哥,委屈你了。” 李笑天一本正经地道:“有何委屈可言?林姑娘又漂亮又聪明,对我又温柔,李大叔既不许我喝酒,也不和我聊天,倒是和姑娘一起走令人愉快得多。” 林泉大笑道:“妙妙妙,实在是妙得很,我本以为李大侠爽快,原来李公子也是豪爽得很,我倒真想把女儿嫁了给你了。” 李笑天故意失望道:“原来前辈并不想招我为婿,可惜可惜。” 林茗青满脸通红,啐道:“哪个女孩子会嫁给你这公子哥儿?” 李笑天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心里却在偷笑:“小女孩儿的脸面原来薄得很,竟似经不起几句玩笑话。” 第4章 李当冷冷地道:“嫁与不嫁全在姑娘,只盼林兄父女这几日不要亏待笑天才好。” 林泉哈哈大笑,他顺利得手,心情畅快已极,忍不住对李当说道:“李兄莫要生气,在下父女货真价实地饿上好几天,才侥幸趁李大侠不备占得先机。” 李当会意,知道救他父女之时,若是二人使龟息功,他自能轻易察觉,所以用心良苦,竟真的绝食几天,以装得更象,才令他着了道儿。 这寒冰神掌心机果然深沉得很! 林茗青点了李笑天穴道,提起李笑天,将他身子打横往另一骑驼背上一放,翻身上驼,与林泉两人不紧不慢地缓缓离去。 驼玲悠悠,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听不到了。 正文第二章血饮 李笑天叹了口气道:“林姑娘,我现在的姿势是不是很狼狈?” 他给林茗青脸朝下放在驼峰上,眼中只见一排排沙地不断给抛在身后,模样颇为滑稽。 林茗青忍不住要笑,极力忍住,板着脸道:“怎么会?李公子无论在什么情形下,都是风流潇洒,帅气得很。” 李笑天苦笑道:“多谢多谢。在下虽然狼狈不堪,但得与美女同乘,心里也是畅快得很。” 林茗青俏脸一红,啐道:“没有正经,你这种大少爷只知道油嘴滑舌讨女孩子便宜。” 李笑天叹道:“这种便宜想来许多大少爷都是不愿意讨的。” 他脸面朝地,身子给点了穴道,脸庞随着骆驼的起伏和鞍鞯磨擦,模样滑稽。 林茗青不禁嫣然一笑,道:“说得也是。” 林泉道:“青儿,前面已快到土城,我们也该分手了。” 林茗青:“是。” 林泉:“此行虽能引开李当行踪,但江湖莫测,你千万要小心。” 李笑天笑嘻嘻地接口道:“林老爷子切莫担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林茗青哭笑不得,横了他一眼,道:“爹爹放心,青儿决不会出岔子的。” 林泉点点头,欲待离去,忽地转头看看李笑天,眯起眼睛道:“李公子,你的确是个聪明的人,对聪明的人我总是有一些不太放心。” 李笑天不知他打什么主意,微笑道:“林老爷子有何见教?” 林泉也微笑道:“但若是一个全身被点了十几处大穴的聪明人,那又另当别论,青儿,这一路上,你每隔十个时辰便点李公子十七八处穴道。” 李笑天张口结舌,眼珠子也快掉了出来。 被点十七八处穴道的滋味和一个被十七八道棕绳捆住的人实在没什么分别,李笑天只觉得自己委实是天底下最倒霉不过的人。 林茗青笑道:“知道了,爹爹。” 伸指便欲在李笑天身上补上几指。 李笑天大叫道:“且慢!” 林茗青停指不点,问道:“什么?” 李笑天苦笑道:“既然非点不可,在下只想提醒林姑娘点得准一些,千万莫要点中了在下的笑穴,因为在下的笑声实在有些难听,莫要吓坏了姑娘。” 林泉大笑道:“李公子果真是解人,有趣,有趣。他日定要好好和李公子喝上几杯,听听李公子讲讲笑话。” 李笑天笑道:“笑话便罢了,老丈的酒我可是记在心头了。” 林泉纵声大笑,纵骑而去。 林茗青毫不手软,纤纤玉指上下翻飞,眨眼间便点了李笑天十七八处穴道。 只是,她为什么没有点李笑天的哑穴? 如果她点住了李笑天的哑穴,李笑天一定不会象现在这样囉嗦,一会儿问她年龄,一会儿又问她有多重,总之所有女孩子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李笑天都问了个遍。 林茗青气得七窍生烟,但李笑天偏偏脸皮厚得很,仍是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 林茗青不胜其烦,大喝道:“你若再不闭嘴,我就要用鞭子抽你了!” 李笑天微笑道:“你既不愿意听我说话,为何不点了我哑穴?难道,你虽不愿承认,其实却很喜欢听我讲话?” 林茗青大喝道:“你以为我不敢点么?” 她的口气虽然凶得很,但她的脸为什么却已有些红了? 李笑天吐了吐舌头,微笑道:“姑娘既不爱听,我也有些累了,正好歇息歇息。” 林茗青哼了一声,心里却在盼望他接着讲下去。 偏偏李笑天说不开口,竟然真的不再开口,闭目养神,竟似睡着了一般。 林茗青笑道:“阿弥陀佛,你也有安静的时候。” 李笑天闭眼不理她。 两人渐行渐远,傍晚时分,竟已走出了沙漠,前去不远便有绿洲,稀稀疏疏的渐有人烟,林茗青再不能这般将李笑天放在驼背上,如此形迹太过张扬,难保不出岔子。 林茗青找到一处小山丘,从行囊里找出一套男装换上,再将李笑天扶到驼背上坐好,李笑天手脚动弹不得,只好任由她摆布,口里却不闲着,笑道:“林姑娘,什么都要你服侍,这个怎么敢当?” 林茗青哼了一声道:“李公子不必客气,只盼李大侠准时将烈火刀法送来才好,否则,只怕到时候李公子可有得苦头吃了。” 李笑天吐吐舌头,笑道:“好厉害呀。” 林茗青也不答话,从腿间抽出一柄精光四射的匕首,轻飘飘地在李笑天脸颊四周划来划去,每一下都贴着李笑天肌肤而过,李笑天只觉阵阵凉意,也不惊慌,笑道:“姑娘千万小心,我还没娶媳妇呢,若是划伤脸颊,那可不大妙。” 林茗青啐了一口,暗道这公子没正经,脸上一沉,尽量装得凶恶,冷冷道:“李公子,前面人烟渐密,我会解开你手部穴道,但望你安安分分的,莫要设法逃走,否则,本姑娘认得你,本姑娘的刀可认不得你!” 李笑天咦了一声道:“我为何要逃?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要抓我去拜堂成亲,我为什么要逃?” 林茗青满脸通红,抬手一记耳光打去,李笑天唉哟一声,半边脸颊红肿起来。只是手脚穴道全点,无力抬手护疼,只得苦笑。 林茗青沉着脸道:“你若再说这些风话,说一句我打你一记耳光!” 李笑天装作不解道:“哪些风话?” 林茗青知道他故意逗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人如此惫赖,却也不易对付。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 林茗青虎起脸,解开李笑天双手穴道,收拾上路。一路上李笑天絮叨个没完,有时候却也讲得林茗青会心微笑,竟然并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太阳渐渐西斜,红彤彤的夕阳远远地悬在地平线上,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一大群马儿欢嘶着在草地上吃草,两个壮年牧人骑在两匹骏马上,纵马在马儿四周驰骋,一只手舞着套马索,口里嗬嗬作声,将不听话跑出马群的马儿套住赶回马群,看来是要赶拢马群回家了,可是不听话的马儿实在有点多,两个牧人的手法虽然很准,还是有点手忙脚乱。 这是林茗青和李笑天走出沙漠第一次见到人烟。 林茗青驱着骆驼向马群走去,远远地听着两个牧人用听不懂的语言在欢快的唱歌。 歌声虽不成曲调,但两个牧人与世无争的神态却很动人。 他们都是很平凡的人,这些马儿就是他们财富的源泉,是他们生活安逸的保证,他们也许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大沙漠,没有看到过繁华的世界。 但他们过得很快乐,也很纯朴,对远方的客人尤其热情。 林茗青正要上去问他们买两匹好马,两个牧人已经迎了上来,把右手放在胸上微微躬身向他们问好。 两个牧人都是四十左右,身材虽然不高,却很壮实。两人长得也很像,看来是两兄弟,只是一个略胖,一个略瘦。 两人身上的袍子已经很油腻,坦白地说除了不破之外跟中原的叫化子穿的没什么分别。 这两人很热情,居然还会一点简单的汉语,结结巴巴的向两人问好,还请两人一起跟他们一起回家喝些酥油茶,吃点奶酪。 这里的百姓实在好客得很,对待客人总是把自己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所以这两人如此热情实在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茗青一向有些爱洁,可是人家这么热情她也不能不礼貌,虽然这两人肮脏的样子几乎想让她掩着鼻子说话。 没想到的是两人靠近之后居然并不很臭,看他们身上衣服脏的程度,本来应该可以薰得走一头牛。 林茗青只觉自己运气好得很,她正需要两匹健马,好快点赶路,至于奶酪,那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 所以她很委婉的拒绝了牧人的好意,同时用一个很优厚的价格提出要买两匹好马。 牧人虽然有些失望,可是林茗青出的价钱并不会影响两位客人受尊敬的程度。 林茗青出的价钱足以买下四五匹健壮的骏马,所以两个牧人商量了一会儿,坚持要用最好的马卖给他们。 最好的马当然就是他们两人乘坐的骏马。 牧马人的眼光一向是不错的,那两匹马高高大大,一匹全身雪白,另一匹却全身乌黑,均是通体没有一根杂毛,神骏非常。 马背上也佩了整整齐齐的鞍具,林茗青一见就喜欢上了这两匹马。[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草原上的人们的纯朴实在是令人感动,林茗青感激地向两位牧民道谢。 难得的是李笑天非常安静,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林茗青和牧人交谈,他脸上安详平静的神气看上去实在不象一个人质,不会有一丝一毫引起别人怀疑。 所以林茗青心下非常宽慰,看来是适才的威胁起了作用,这个惫赖的富家公子已经完全给她的匕首给吓住了,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可是两个牧人还是不断的打量他们,这两个干干净净的小伙子,长得又白又英俊,跟他们买马匹的这个虽然长得更加秀美一些,甚至美得不太象个小伙子,倒象个唇红齿白的大姑娘一般,驼背上的那个小伙子却另有一种风采,多了一种阳刚之美。 第5章 长得胖一点的那个牧人啧啧赞叹道:“阿巴依,你看这两个小伙子多英俊哪,一个象天上的雄鹰,一个象骄傲的百灵。” 被他叫作阿巴依的瘦一点的牧人也赞道:“小伙子们,你们长得多俊哪,若是给我们部落的姑娘们看见,不知多少人家要留你们当女婿啊。” 林茗青心下欣喜,这两人心地纯真,称赞显然出自真心,听到阿巴依说到很多人家要招他们当女婿时,忽然想起用计擒住李笑天时父亲的话来,那也是说要抓了李笑天当女婿,不知怎么的竟然脸上发热起来,林茗青暗笑自己给李笑天风言风语大开玩笑,这玩笑听得多了竟然在心里种下了根,但自己决不至爱上李笑天,这人除了油嘴滑舌之外,又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草包一个的富家公子。自己心目中的男儿是那种顶天立地,侠骨铮铮的好汉子。李笑天不过图有其表。 李笑天却接口道:“两位大叔,你们拼命拍马屁,是不是赚了我这个大手大脚的表弟的银子,拿我们当傻瓜寻开心哪?” 林茗青气得差点晕去,这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不是好话。 阿巴依已经听得一脸怒容,阿鲁巴也是气呼呼地道:“草原上的人不说假话,也不奉承客人,我们把你们当作尊贵的客人才卖给你马儿,现下我们生气不卖了。” 林茗青横了李笑天一眼,赔笑请两人原谅,阿鲁巴气鼓鼓的不依。阿巴依口气却慢慢松动,林茗青费尽唇舌才说得两人转怒为喜。 阿鲁巴说道:“小伙子的一张嘴啊比百灵鸟还会说。”又瞪了李笑天一眼说道:“你的嘴呢,却比山鹰还要尖。” 李笑天也不生气,懒洋洋地说道:“表弟,你就是耳根子软,你忘了姨父出门交待不要乱花钱的吗?” 林茗青心道:“这小子耍什么花样?”瞪了李笑天一眼,说道:“我也记得我爸爸说过你若不听话要好好管教你。” 林茗青语带双关,提醒李笑天再闹事便不会客气。 李笑天叹了口气,喃喃道:“你若喜欢挨宰,那也由得你去。” 他的声音虽然很小,偏偏林茗青却听得清清楚楚。林茗青心下一凛,想道:“难道这两人有什么古怪?” 留神观察两人,却又有何异状? 两人身子虽然壮实,不过是天天经风吹雨打日晒身子给磨砺得粗壮罢了。两人走路步法也很沉重,毫无练武之人迹象。 定是李笑天故意捣乱,想找机会逃走。林茗青压下火气,此时不宜发作,打定主意待到无人地方再好生收拾李笑天,这次一定既点李笑天的哑穴又点笑穴,让他既忍俊不禁,偏偏又笑不出声来。 林茗青想到这个古灵精怪泡制李笑天的法子,甚为得意。 笑吟吟道:“表哥,你这么会省钱,呆会儿得好好奖励你。” 李笑天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微笑道:“表弟,我将来的媳妇若是象你这么会花钱,我一定头疼得很。” 林茗青听他又张嘴大讨便宜,可恨自己女扮男装,不能出言申辩,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怕时间呆久了给两个牧人瞧出破绽,走到驼前扶了李笑天下马,又给阿鲁巴和阿巴依道了谢,扶着李笑天慢慢向马儿走去。 李笑天双脚不能动弹,林茗青只手运劲,携了李笑天向前,但阿鲁巴两人看来却是李笑天自行行走。 林茗青扶了李笑天,便要将他扶上白马马背,李笑天却道:“我喜欢黑马,我要骑黑马。” 林茗青气得七窍生烟,此时不宜多生事端,只得依他,又将他扶到黑马前。 李笑天皱眉道:“这黑马的马鞍歪歪斜斜,骑上去一定很不舒服。”转过头来叫道:“喂,那个什么阿古巴快来帮本公子把马鞍重新捆绑一下。” 他将阿鲁巴叫成了阿古巴。阿鲁巴和阿巴依对视一眼,这次居然并不生气。 林茗青一脸怒容,抬手就给了李笑天一巴掌。 “啪”地一声李笑天右脸立时又红肿起来。 李笑天捂脸喃喃道:“我这个表弟真是太凶了,以后娶老婆一定不要娶象表弟这么厉害的娘子。” 林茗青呻吟一声,快要昏了过去。 阿鲁巴劝道:“两位公子不必拌嘴,阿鲁巴给这位公子理理马鞍就是。” 阿鲁巴快手快脚将马鞍带子松开,正了正马具,便要重新捆上。 林茗青的眼睛眨了一眨,忽道:“阿鲁巴大叔,你身上脏得很,我怕马鞍下面有虱子,你揭开让我瞧瞧。” 她的声音忽然没有了怒意,完全不象刚才那个冲动的林茗青,她的眼睛好象也亮了起来。 阿鲁巴的手顿了一顿,淡淡地道:“姑娘既然嫌脏,我就把这马鞍给姑娘好好瞧瞧。” 阿鲁巴一边说,一边提起了马鞍,突然向林茗青砸来,他的速度竟然快得惊人。 说到“瞧瞧”的时候,马鞍几乎就到了林茗青的眼皮子底下,马鞍背面,竟然扎满了细如牛毛的小针,小针闪着蓝光,显然淬了剧毒,谁若骑了上去,那滋味一定不会好受。 李笑天见阿鲁巴突然出手,他的手似乎动了一动,旋即忍住,只是嘴角微微冷笑。 林茗青能不能避开这迅若雷霆的一击? 林茗青动了,就在毒针快要刺到她面门的时候,她的身子忽然变得象风一样轻,竟然贴着马鞍向后轻飘,马鞍却始终钉不到她的脸上。 阿鲁巴的手却已挥到最长,再伸长一分一毫也没有可能。他铁青着脸将马鞍掷在地上,从腰间那个套马索杆子里刷地抽了柄细剑出来。 那剑委实细得惊人,只不过有筷子粗细,长逾三尺,更怪的是剑身竟然殷红如血! 阿巴依也纵了过来,一纵便是丈余,落地的时候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的轻功居然好得不得了。 李笑天大惊小怪地叫道:“唉呀呀,表弟,这两个人是强盗,幸好我嫌马鞍不舒服,没有坐上去,否则乖乖不得了。” 林茗青横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还在装蒜,若不是你提醒,我又怎会警觉?” 林茗青道:“两位的马术好高超啊!” 阿鲁巴奇怪道:“何以见得?” 林茗青冷冷地道:“马术若不高超,两位刚才骑在马上怎么不会给针刺了屁股?” 原来阿鲁巴两人刚才骑上马上时竟是双腿运力夹住马腹,屁股虚抬,并没有坐实。 阿鲁巴怪笑道:“小妞,你倒有点聪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们的?” 原来他早已知林茗青是女扮男装。 林茗青道:“你们的衣服虽然很脏,你们的人却并不太臭,而且你二人脸上手上都是干干净净,当地的牧人节水若命,怎么会象你们这样爱干净?你们若要乔装打扮,拜托也装得敬业一点好不好?” 阿鲁巴皱眉道:“仅这一点你就起了疑心?” 林茗青:“单这一点自然不够,李公子对你二人这么无礼,对阿鲁巴大呼小叫,阿鲁巴居然并不生气,当然是忍气吞声想诱我们上马,阿鲁巴整理马鞍时小心翼翼,想是生怕被毒针误伤。有这么多疑点,我自然有所防备。” 阿鲁巴狞笑道:“你虽逃过针刺之劫,却莫要再想逃过我的血饮剑!” 林茗青微微一惊道:“血饮双煞?” 阿巴依点点头,也缓缓从套马索杆里抽出一柄形状和阿鲁巴一模一样的剑来,只是剑身却是碧油油的深绿色。 这两人当然既不叫作阿鲁巴也不叫作阿巴依。 血饮双煞,大煞熊狂,小煞熊怒。正是西域江湖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 剑名血饮,也不知饮尽了多少英雄豪杰的鲜血! 只是这两条彪形大汉,手中剑却如此纤细,看来就象孩童的玩具一般。 林茗青却知道这两柄剑实在可怕得很,这实在是致人死命的玩具! 林茗青心道:“不知这两人是看出什么破绽,还是专程设下圈套在此等候?” 林茗青道:“两位熊大侠的大名如雷贯耳,真是幸会。” 熊狂笑道:“小姑娘原来听说过我兄弟贱名?” 林茗青眼珠一转道:“两位熊大侠武功高强,当然令名远播,只是没想到两位熊大侠牧马的功夫也这样了不起,想不到啊,想不到。” 熊狂熊怒虽然恶名远播,但向来是强抢明夺,行径倒也称得上光明磊落,这时听林茗青出言相讥,不禁脸上都是一红。 熊怒冷冷道:“你和你爹爹的手段也不见得高明多少。这位李公子风流倜傥,在下好生相敬,想请李公子到舍下盘桓几日。” 林茗青心里一惊,暗道:“爹爹从一个极秘密的途径得知欧阳当重现江湖,这次行动又这么隐秘,血饮双煞又是怎么知晓此事?” 林茗青不及细想,当务之急是出手打发了血饮双煞再说。 林茗青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爹爹和师兄虽然都说她的剑法已达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但她以前所遇到的敌手实在太弱,不足以检验她的剑法。 但若击败血饮双煞,她的事迹一夜间便会传遍江湖。 不知道江湖上因此会给林女侠取一个什么威风凛凛的绰号。 至于人家武功会不会远远胜过她,她却丝毫没有考虑。这也难怪,名家子弟,总是要骄傲自信一些。 林茗青“呛啷”一声抽出一柄长剑,这柄剑剑身微微弯曲,竟有些似刀,却又两侧开刃,的的确确是一柄剑。 林茗青提剑虚劈,那剑映着夕阳下最后的光辉,冷冷地泛起一道光华。 熊狂凝神道:“龙纹?” 林茗青道:“不错,熊狂,既知是龙纹剑,速速过来领死。” 熊狂仰天长笑道:“小妞,林泉不知好歹,竟然把如此神兵交给你,今天既得烈火刀谱,又得宝剑,血饮双煞倒是很少做过这样好的没本钱买卖。” 林茗青微微含怒,心道:“不给你一点苦头吃,不知道姑娘的厉害。” 林茗青冷笑道:“既如此,多说无益,动手吧。 第6章 你二人便是一起动手,姑娘又有何惧?” 熊怒道:“你不用使激将法,血饮双煞向来是单打独斗。” 林茗青笑道:“哪位熊兄先上?” 熊狂适才挥动马鞍偷袭林茗青,没想到林茗青居然能够避开,心道这小姑娘功夫倒也不弱,不可大意。 熊狂执剑缓缓走向林茗青,剑尖垂地,说道:“请!” 李笑天笑道:“这就要打了么?” 林茗青瞪眼道:“有何不妥?” 李笑天叹道:“拜托你打架之前能不能先让我坐在沙地上?” 李笑天双足穴道未解,此刻借了林茗青搀扶之力才能站立,若一松手,立时便要摔倒在地。 林茗青虽然大敌当前,却也忍不住一笑道:“这沙地这么柔软,摔一跤也没什么关系。” 李笑天张大了嘴,瞪着林茗青道:“不会吧?” 林茗青笑咪咪地反问:“你说会不会?” 李笑天陪笑道:“我说不会。” 心里知道其实很会。 林茗青笑咪咪地慢慢松开手,任由李笑天慢慢委顿在地。 李笑天呻吟了一声,已经快要昏了过去,口里喃喃道:“千万莫要得罪女孩子,李笑天啊,李笑天,你要记住世上的女子都是整人的大行家。” 林茗青悠然道:“你说得不错,李公子,还有一点你千万也不要忘记了。” 李笑天问道:“是哪一点?” 林茗青:“除了是会整人的大行家之外,我还是个打架的大行家。” 她话音一落,提剑猱身急上,一柄剑东刺西削,剑法竟然轻灵飘逸,好看得很。 她的衣袂飘飘,身姿曼妙,就象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却不象是打架,倒象是跳舞一般。 但谁若是沉醉于她的身姿,以为她的剑术只是小孩子的玩意,谁一定会非常后悔。 熊狂神情凝重,竟象对这软绵绵的剑法重视得很。 熊狂虎吼一声,血饮剑急伸急吐,犹如一条蛇信般灵活自如。 但熊狂剑势虽急,却总是觑着林茗青剑势的破绽进击,绝不与龙纹相交,避敌之长,攻敌之短,正是一位使剑的大名家。 林茗青几次变招,想削他兵刃,但熊狂剑势灵活之极,不但不能与他剑刃相交,反而被熊狂趁势反击,险起给血饮刺中。 李笑天在一旁大摇其头,自言自语地大声道:“吹牛,还说是个打架的大行家,这么细的一柄剑也削不断,若再连这么大个人都刺不中,那就连牛皮都吹破了!” 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林茗青的耳朵,林茗青心里一惊,心境忽地空明,似有所悟,剑势一变,不再专削熊狂的血饮剑,招招狠辣,尽指熊狂要害。 熊狂立时狼狈不堪,原来熊狂剑势十分灵活,林茗青初时专削他兵刃,只是被他牵着鼻子在走。 适才经李笑天一提醒,突然开悟,她剑法本来与熊狂在伯仲之间,只是熊狂惧她龙纹剑锐利无比,不敢与她兵刃相碰,此时林茗青剑剑刺他身体要害,熊狂轻功虽然不错,但只是闪避,立时给林茗青攻得手忙脚乱,再也抽不出空来反击。 熊狂不敢回剑挡她兵刃,又战数回,身形渐乱,已露败象。 林茗青一声轻啸,横剑削他脖颈,熊狂急急低头避过,小腹却是一痛,已被林茗青纤脚踹中,身子直飞了出去,跌在地上,“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林茗青喘了口气,笑了一笑,只是剧斗过后,笑得有些勉强。 能怒铁青着脸,掠过去扶起熊狂,熊狂神情委顿,一字字地道:“我没事,还撑得住!” 林茗青调匀内息,娇笑道:“你虽撑得住,只是不知熊怒能不能撑得住?” 熊怒不去理她,只是扶住熊狂低头沉思。 林茗青微微好奇,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半晌,熊怒缓缓对熊狂摇了摇头,熊狂也是缓缓点头,这两人是孪生兄弟,心意相通,只需一个动作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熊怒抱起熊狂,竟不说话,大踏步地便欲离去。 林茗青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熊怒无论是如何大怒发作,甚至和她拼命一搏她都不会如此诧异,偏偏熊怒什么也不说,飘然便要离去。 有些人遇到好奇的事情,虽然很想知道答案,但总是克制自己不去问别人答案。 但林茗青不行,林茗青只知道自己的好奇心若得不到满足,那么三天三夜都会难受得很。 她忍不住大叫道:“熊怒,你玩的什么鬼把戏?你难道不想抢我的宝剑了?” 熊怒停住脚步,冷冷地道:“小姑娘,今日血饮双煞想不出什么法儿破你的龙纹剑,但你若想留我二人,以你的功力却也办不到。竟然打你不过,你也留不住我们,还呆着干什么?他日血饮双煞自会找了神兵利器再来打过!” 原来如此! 血饮双煞虽然凶悍,但输了便认,绝不死缠烂打,这种潇洒的风度,却是连许多自命侠义的人也做不到! 熊怒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 只留下大群嘶叫的马儿在草地上兀自啃着草。 林茗青肃然而立,龙纹剑泛着冷冷的光华,也不知她初胜强敌,心情是喜或惊? 李笑天眨了眨眼道:“你既已胜了,为什么还要发呆?” 林茗青转过身来缓缓道:“因为我在想一个问题。” 李笑天苦笑道:“但你能不能先把我扶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沙地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柔软?我的屁股跌得好疼。” 林茗青摇了摇头,嘴角似是有了一丝笑意,转眼间又把脸一板道:“若不先想通这个问题,我总是有些不安,也没有心情继续赶路。” 李笑天眼珠转了转道:“不知是什么问题这么重要?不如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林茗青眼波流转,柔声道:“李公子既愿意帮忙参详,当然再好不过,这个问题其实对李公子来说简单得很。” “哦?” “我只是想问公子是如何知道血饮双煞乔装打扮来伏击我们?” 李笑天苦着脸道:“姑娘莫要拿我开心,我哪里有那种本事,血饮双煞的形踪不是姑娘自己揭开的么?” 林茗青嫣然一笑,柔声道:“公子千万莫要自谦,若非你提醒,我又怎么会注意到血饮双煞形迹可疑之处?” 李笑天叹道:“不知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让姑娘这么误会?” 林茗青突地厉声道:“公子百般阻止我向二人买马,又故意寻衅不肯上马,难道不是有意提醒我么?” 李笑天两眼瞪着林茗青,突然叹了口气道:“不错不错,你果然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姑娘,只是不知道聪明人有没有想过,我如果有这般本事,为什么还给你制住,全无反抗之力?” 林茗青点点头,面色又转柔和:“李公子既不愿承认,我也不勉强,咱们上路吧。” 李笑天正待答话,林茗青忽地提起龙纹剑,快若闪电向李笑天颈项削来。剑光来得好快,眨眼间已到了李笑天面前,李笑天“哎哟”大叫一声,脸白如纸,竟似给吓得傻了,坐在沙地上一动不动。 龙纹剑到李笑天脖颈的时候忽然停住不动,林茗青笑吟吟地道:“李公子,得罪了。” 李笑天喘了口大气,苦笑道:“求求姑娘千万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李笑天就算不给姑娘杀死,吓也要给姑娘吓死了。” 林茗青微笑不语,心道:“这小子原来果真是误打误撞破了血饮双煞的诡计,若是真的装傻,刚才我一剑削去绝不会如此害怕。” 正文第三章神通 夜,黑夜。 寒气刺人。 但屋里却很温暖。 油灯如豆,灯下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端了一张托盘,盘上放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小面。 面碗是粗瓷大碗,碗边还有几个破损的缺口。 原来这只不过是一家小店,有几间厢房,兼卖点面食。 小店很简陋,四周的墙壁白灰剥落,一股凋敝之气。 但小店的生意却着实不错。 堂屋不过只摆了六张方桌,竟差不多坐满了,只空了门口的一张。 老板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老板是他,伙计也是他。 老人虽然很忙碌,但却很满意,有生意总比没生意好,忙点总比不忙要好,钱是一分一厘地赚来的。 这个道理虽然大家都懂得,但常常只有年纪大一点的人才会踏踏实地去做,年青人总是想一步登天发大财赚大钱。 年青人的心总是要浮躁一些。 但今天的生意虽好,客人却似乎都奇怪得很。 靠门口的一桌坐着三个劲装打扮的汉子,正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奇怪的是这三个人喝酒不用酒杯,只吩咐老板一人来了一坛酒放在面前,只要一吸气,面前的酒浆就自动吸到了嘴里,这三个人的内劲竟是非同小可; 他们的旁边一桌,坐着一个落拓的书生,一袭破衫,脸上一脸愁容,一副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的神情,他曲起两根手指,一下一下轻敲桌面,似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但为什么每敲一下,坚硬的桌面上就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老板看在眼里,实在有些心疼,但却不敢过去请穷书生莫要再敲了,因为,那穷书生虽然只叫了一碗茶在喝,但他若是生起气来,手指敲在自己脑袋上,那可不大妙; 穷书生的旁边是两个英俊的年轻人,这两个年轻人还稍为正常一点,只是其中一个正大呼小叫的叫老板拿面来,另一个却文文静静的坐着; 剩下两桌一桌是一个极胖的大胖子,一张嘴却小得出奇,老板一辈子也没有看过这么小的嘴,竟象是在脸上开了一个小口一般,他的举止也斯文得很,正小挟小挟地吃着面条,说是小挟,其实筷子挑起的每次不过只有一根面条而已,看他的体形,也不知道他要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吃饱; 另一桌却是一个极瘦的瘦子,象是一根瘦竹杆一般,但奇怪的是这瘦子的嘴却大得很,他的桌前堆着一堆面饼,每一个面饼都差不多有一个人的脸那么大,但他只需要一口就将面饼完全塞了进去,细细地咀嚼,他的一张嘴竟似能随心所欲想张多大就张多大一般,看他的体形,让人担心他的肚子如何能够装得下,瘦子脸上的神情却非常满足,能舒舒服服地吃东西似乎对他就是最大的幸福; 客人虽然奇怪,但是只要付钱的时候爽快,老板永远都会殷勤得很,他做了一辈子的生意,这点道理是懂的。 第7章 所以老板赶紧陪着笑把面条端到年轻人那一桌。 老人将面条放在一张油腻腻的桌上,对桌前的两个年轻人微笑道:“两位客官请慢用。” 桌前的两个年轻人非常英俊,打扮得也很合体,所以其他桌上的客人有意无意都在悄悄打量这两个人。 但这两个年轻人的眼中却只有桌上的两碗面。 面碗虽然破旧,但碗里的面浮着一层红油,冒着热气,热辣鲜香,看上去好吃得很。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李笑天和林茗青。 选了血饮双煞留下马群中的两匹好马,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镇,终于不用再住在帐蓬里,林茗青的心情实在是好得很。 这一路上虽然有点小小波折,但总算是比较顺利,再赶一日路就快到家,爹爹交待的任务也可顺利完成,总算是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 林茗青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李笑天看上去好象一点不着急,他的胃口竟是好得出奇。 一大碗面条转眼就稀哩呼噜给他吞下了肚。 林茗青却吃得慢得很,无论如何,女孩子吃饭总是要斯文一些。 李笑天皱皱眉道:“表弟,你为什么吃得这么慢?就好象个害羞的大姑娘一样。” 林茗青差点给面条呛了一口,李笑天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毛病又开始了。 林茗青含怒瞪着李笑天,但李笑天忽然变得很笨,竟好象不懂林茗青眼中的威胁之意,他又转过头对邻桌的穷书生说道: “老兄,你说是不是?” 穷书生仍是一副愁容,手指不停地敲桌子,慢慢地道:“我不知道。” 李笑天眨了眨眼道:“那你知道什么?” 穷书生道:“我只知道你若请我吃一碗面,我吃得绝不会比这位公子慢。” 李笑天大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表弟最喜欢请客?表弟,请这位爷台吃一碗面好不好?” 林茗青忽然笑了,柔声道:“表哥既然知道我喜欢请客,又何必多此一问,尽管叫老板上面就是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看上去都那么奇怪,林茗青只希望这些人千万不要是冲着自己来,李笑天如此张扬,她虽恨得牙痒痒,但此时实在不宜多生事端。 热腾腾的面很快就端上来了,穷书生风卷残云,竟不比那瘦竹杆吃得慢,几口就下了肚,连面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满意的拍拍肚皮道:“两位公子,承蒙盛意,多谢多谢。” 李笑天微笑道:“先生何必这么客气?” 穷书生摇头晃脑地道:“古人云,受人点滴之惠,当涌泉以报,要谢要谢。” 李笑天道:“只是一碗面条,先生实在不必这么客气。” 穷书生眼睛一瞪,拍桌道:“你道我穷,还不起你的人情么?” 这穷书生好大的脾气,人家请他吃了一碗面,他居然不肯欠人家情,只是看他的样子,李笑天实在想象不出他可以还多大的人情。 李笑天问道:“不知先生以为一碗小面的人情要什么才可以还清呢?” 穷书生袖子一酹,在桌上重重一拍,大声道:“至少也得请两位小兄弟到舍下住上几日,舍下环境虽然简陋,但总是要比王宫稍稍好一些,两位若要喝酒,再请两位品品楼兰王最珍爱的吐火罗国出产的三蒸三酿的葡萄美酒,佐以最嫩的小羊羔子里脊下酒才行。” 林茗青已经差不多快要笑出来了,这个穷书生甚至连一碗几文钱的小面都吃不起,现在却要请他们住比王宫还要好的地方,喝最鲜美的葡萄酒,吃最嫩的小羊羔子。 这若不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至少也是天底下最搞笑的事。 李笑天笑咪咪地道:“葡萄美酒宜用夜光杯,方才不会暴畛天物,不知先生有没有夜光杯呢?” 穷书生大笑道:“小兄弟果然是识货之人,这夜光杯嘛,别人虽然没有,我陶朱公怎么会没有?” 陶朱公! 这个吃不起一碗小面,身上衣服又破又烂的穷酸秀才竟然是西域首富陶朱公! 林茗青大吃一惊。 很少有人见过陶朱公,但陶朱公的财名天下很少有人没有听过。 这个陶朱公当然不是春秋时携绝世美人西施归隐的陶朱公,只是因为他赚到的财富,也许几个陶朱公都没办法赚到,他又姓陶,所以,每一个认识他和听说过他的人都叫他陶朱公,至于他本来叫什么,反倒没有人知道了。 时年正是大唐贞观年间,西域小国林立,你若是从一个国家出发,不歇气地走上好几天,甚至穿过了好几个国家,但是你仍有可能没有走出陶朱公的产业。 陶朱公的财力,甚至连西域诸王都要敬他三分。 林茗青当然也听过陶朱公的名字,她小的时候甚至常常在想一个人要是有了陶朱公的财富,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是需要去干和值得去干的。 她甚至觉得有了这么多的财富实在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情。 但是现在这个大名鼎鼎的陶朱公穿着一身破衣烂衫坐在她们面前,豪气干云的要请她们去尝美食,品美酒。 这实在是林茗青跌破脑袋也想不到的事。 天下还有什么是陶朱公不能得到的? 天下还有什么是陶朱公想要得到的?! 林茗青的目光突然收缩! 李笑天叹了口气道:“陶朱公富甲天下,阁下所藏美酒,一定是人间绝味,只可惜在下却无缘喝得。” 陶朱公大笑道:“只要我想请,你想喝,就一定能喝得到。” 忽听一人冷冷地道:“只怕未必。” 这声音是从那三个劲装汉子的一位中发出的。 说话的这个人虬须满脸,浑身肌肉虬结,他不但酒喝得多,声音也大得很,小店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陶朱公笑容未敛,对那劲装汉子问道:“不知阁下此言何意?” 那劲装汉子冷冷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们兄弟三人也想请这位公子去喝喝酒,做做客。” 陶朱公面不改色,大笑道:“好好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跟陶朱公争着请客了。” 那劲装汉子同伴虽有三人,但余下两人俱是默不作声,任那劲装汉子出头。 那人冷笑道:“在下兄弟三人虽然银子并不多,这个东道却是一定要请的。” 陶朱公道:“但不知三位为了什么要请这两位公子呢?” 汉子冷冷道:“陶先生为了什么,我兄弟三人便为了什么。” 陶朱公点点头,淡淡地道:“只是你知不知道,陶朱公要请的客人没有人能抢的。” 劲装汉子双眉一挑,一拍桌子道:“我若一定要和陶先生争这个东道呢?” 陶朱公淡淡地道:“那就只有死!” 劲装汉子缓缓看了看两个同伴,三人对视片刻,忽地一起纵声长笑,笑得连腰都弯了下去,笑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林茗青只担心这三个人这么一直笑下去会不会就这么笑死。 这三个人虽没有笑死,但他们三人的笑声却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刺耳,林茗青耳膜几乎都要给这笑声震破了! 林茗青越来越心惊,手心里慢慢渗出汗来,这三人的内力好厉害,他们若是冲着李笑天而来,林茗青自问绝对无法抵挡! 原来这三个劲装汉子竟是用笑声向陶朱公示威! 老板似乎给这尖厉的笑声吓得傻了,捂着双耳,站在角落不知所措。 笑声到了极高处,忽听一阵清脆的迸裂声,这三个汉子面前的酒坛竟也给笑声震得粉碎! 这是何等惊人的内力! 陶朱公忽地叹道:“这并不是一件好笑的事,三位若是不信,不妨试试。”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有些低沉,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一股不可思议的魔力,令这三个劲装汉子忽地一震,竟然再也笑不下去,就此停了下来。 虬须汉子阴沉沉地道:“陶朱公,你竟敢对域外三魔如此说话,你今天晚上绝对不能活着踏出门槛一步!” 陶朱公笑了一笑,道:“陶朱公的性命就在这里,你若有本事,不妨来拿去。” 林茗青觉得自己心跳了一跳,又沉了下去。 域外三魔,天魔龙成钢、地魔龙成铜、人魔龙成金,浑身铜筋铁骨,一身横练功夫,几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据说有一次和黑道的莽沙帮结了叶子,三个人找上门去,一战之下莽沙帮总舵一百三十号人,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事后有人检视战场,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现场竟然没有一件完好的兵刃。 原来,域外三魔竟然不招不架,以身体硬接敌人的兵刃,然后将每一件兵刃都震得断成数截! 林茗青脑子急转,却想不到一个可以脱身的办法。 而且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江湖的顶尖高手知道她会带着李笑天从这里经过? 域外三魔狞笑着缓缓站了起来,等到三人完全站起,这三个人所坐的三条长凳和面前的方桌突然一下就裂开了,裂成很小很小的一片一片。 老板吓得傻了,虽然心痛得很,却不敢出言指责。 陶朱公却并不被域外三魔的声势所动,仍是淡淡地道:“三位劈柴生火想必是一把好手。” 域外三魔气得嘎然作声,作势便欲向陶朱公扑去。 李笑天忽地一拍桌子道:“且慢!” 陶朱公道:“公子有何话说?” 李笑天笑道:“几位都是当世难得一见的英豪,在下机缘巧合,能睹此一战,怎么可以无酒助兴?——老板,来一坛黄酒!” 老板战战兢兢地捧出一坛酒走到李笑天面前,又抖抖索索地给李笑天戡酒,倒满一杯酒,竟然洒得一桌子都是。 李笑天微微一笑,温颜道:“老板,我自己戡酒就可以了。” 老板如逢大赦,急急退到角落站定,只可恨域外三魔堵住了大门,否则,只怕这个老人早已一溜烟逃了出去。 赚钱虽然重要,但毕竟性命更要紧一些。 第8章 李笑天执酒在手,大笑道:“在下酒已在手,几位可以放手一搏。” 林茗青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就好象看着一个疯子一样。 他好象完全不明白这四个人为了什么而斗? 他只是劝他们赶快打起来,一心想看场热闹。 他好象完全不明白,无论是陶朱公胜还是域外三魔胜,他的结局都只会有一个:李当若不用烈火刀谱来救命,西域便是李笑天的葬身之地! 他笑吟吟地喝着酒,快乐得就象一个无忧无虑的闲人,就好象这件事情跟自己毫不相关一样! 林茗青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这个人若不是傻瓜,就一定是个白痴。” 域外三魔粲粲怪笑,天魔龙成刚——满脸虬须的汉子说道:“李公子既然抱这么大的希望,在下只希望陶先生千万莫要让李公子失望才好。千万莫要被我兄弟一拳就打个稀巴烂。哈哈哈……” 陶朱公淡淡地道:“只盼阁下的拳头也象舌头一样犀利才好。” 域外三魔再也沉不住气,一声怒吼,三双铁拳已经向陶朱公击出! 满室拳风,刮面如刀! 三双铁拳将陶朱公前后左右每一个退路都已完全封死,这三个人配合如此纯熟,这实在是世上最难闪避的阵势! 陶朱公已经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这兄弟三人的铁拳击成肉饼。 林茗青倒吸一口气,这域外三魔拳法如此凌厉,配合如此精妙,若换了是她,根本连一丝一毫闪避的可能也没有。 如果说血饮双煞的武功可以用可怕来形容的话,这三个人的武功只能说是惊人! 只听一阵噼噼啪啪地声音,陶朱公坐的桌椅已经被三魔的铁拳击得粉碎,木屑飞溅。 但陶朱公却并不在座位上,陶朱公突然不见了。 域外三魔击碎桌椅的拳法威力虽然惊人,但这三人击碎桌椅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洋洋自得。 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沉。 一丝莫名的恐惧同时浮上三人的心头。 域外三魔身经大小百余战,从未象现在感到惊慌,不管敌人如何凶悍,他们总是能够控制战局。 但现在他们三人的铁拳居然落空了! 落空意味着什么? 天魔刚想招呼自己的兄弟小心,突然看见地魔、人魔的头顶上多了一样东西。 他们的头顶上多了一根筷子。端端正正插在头顶百会穴上。 地魔、人魔的目光充满了惊异和不信,他们的眼睛看着天魔的头顶,他们的眼睛已经凸出! 血顺着地魔、人魔的额头流了下来,但他们再也不会知道疼痛了。 天魔手心越来越冷,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快的….! 好快的什么? 天魔没有说完,因为,他永远不会再说话了。 永远! 三个人,两枝筷子,一根手指。 李笑天叹了口气,倒了一杯酒,举向倒毙的天魔面前,说道:“好快的剑!我替你说完这句话吧。你三人平生纵横江湖,杀人无数,今日死在陶朱公的指剑之下,却也不枉了。” 说毕慢慢将一杯酒淋在地上。 陶朱公掏出一块精致的手帕,手帕的周围镶着华贵的金边。陶朱公慢慢用手帕揩着右手食指上的鲜血,慢慢地说道:“我早已说过,谁若挡了陶朱公的路,谁就只有死!” 林茗青这才明白,原来,域外三魔虽然封住了陶朱公前后左右的出路,陶朱公却用惊人的身法从域外三魔的头顶掠过,顺便将两枝竹筷插入了地魔、人魔的头顶百会穴——人身上最柔弱的地方,再一招指剑,用食指插入天魔的头顶百会,一招致命。 但这并不意味着陶朱公的武功就比域外三魔高上一大截。 事实上域外三魔浑身铜筋铁骨,他们的招式并来就是长于进攻,弱于防守。 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防守,天下已经很少有什么兵刃能伤得了他们。 可是他们面对的是陶朱公,他们太轻敌了——从来只听说陶朱公很有钱,没有人知道原来陶朱公的武功也可怕得很。 陶朱公取胜的方法虽然简单。 但内力、身法、策略无一不配合得恰到好处,才能一击而胜。 若适才这一击不中,陶朱公绝对无法战胜域外三魔。 那时,倒下的就会是陶朱公而不是域外三魔。 这实在是惊人的一战,林若青细细领悟,对武功之道似乎又多了一些体会和感受。 陶朱公揩毕手指的鲜血,微微笑道:“现下已没人争着跟在下请客,两位公子,咱们这就请么?” 他的样子非常悠闲有风度,因为事实的发展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林茗青咬紧了牙齿,右手已经紧紧握住了龙纹剑的剑柄。 李笑天正要说话,忽听那大胖子停下了吃喝,掏出一块精致的手帕抹了抹嘴,很舒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陶朱公,你看来好象很开心。” 陶朱公打量了大胖子一会儿,微笑道:“好象是的。” 大胖子点点头,道:“你现在虽然开心,以后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你虽然有钱,武功也不错,但有些事情却是钱也不能做到的。” 陶朱公慢慢眯起了眼睛,这大胖子是什么人? 适才陶朱公虽然全神贯注与域外三魔的一战,但他的眼睛还是很有观察力。周围的一切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店老板已经吓得快要瘫倒;林茗青的面部表情很紧张;李笑天悠然地喝着酒;而大胖子和瘦竹杆却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自自在在的又吃又喝。 如果陶朱公没有看错的话,这两个长得十分奇怪的人一定是大有来路的江湖人士。 但陶朱公虽不知道这大胖子的武功深浅,但他在目睹他击杀域外三魔的情况下,仍是这么镇定自若地说话,必有过人之处。 陶朱公道:“不知兄台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大胖子懒懒道:“域外三魔虽然不成材,但他的主人却向来护短得很。陶先生难道不知道么?” 陶朱公沉吟道:“域外三魔的主人?” 大胖子点头道:“是的。” 陶朱公大笑道:“兄台说话真是有趣得很,我差点给你吓一大跳,江湖中谁不知道域外三魔是黑道有名的枭雄,素来只是独来独往,又怎会有什么主人?” 大胖子也大笑,他的嘴虽然很小,但他的声音却是洪亮得很。陶朱公却不笑了,厉声道:“你危言耸听,是何居心?” 大胖子却并不生气,只是吟道:“剑指苍穹作云啸,凌云壮志伴我心!” 这只是两句很平常的诗,但林茗青却不明白陶朱公的脸色为什么突然有些变了? 陶朱公适才还是萧洒从容,这时却似有些紧张,颤声道:“沙城城主凌云?难道域外三魔投靠了沙城城主凌云?” 大胖子叹道:“怪只怪域外三魔太过自信,他若亮出凌云的字号,这场架本来不必打,他们的三条命,本来也不必丢,对不对?” 李笑天忍不住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大胖子看了他一眼,叹道:“那只是因为谁若是惹上了凌云,那个人的人生一定会充满了恶梦,无论逃到哪里都是躲避不了。” 陶朱公汗都快要下来了,他挺挺胸道:“凌云虽然厉害,但陶某事情既已做了,却也不会怕他,我若学会烈……” 说到这里他突然住口,脸上神色一变,暗道:“我竟给这胖子吓得傻了,烈火刀法一事怎可挂在嘴边?” 大胖子微微一笑,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说道:“烈火刀法是不是?但你这辈子也莫要想学会烈火刀法。” 陶朱公惊道:“为什么?” 瘦竹杆停止了吃喝,忽道:“那只是因为这位李公子和林姑娘,会跟我和五福使朱正回去。” 陶朱公道:“五福使朱正?” 大胖子笑咪咪地点点头。他圆头圆脑,果然是一脸福相。 陶朱公一字一句地道:“你既是五福使朱正,想必这位便是大悲使杨邪?” 瘦竹杆冷冷道:“陶先生既已知道我们来历,现下我们也想和陶先生争争这个东道,不知道我二人是不是也是非死不可?” 陶朱公面色通红,他的话众人言犹在耳。 谁若挡了陶朱公的路,谁就只有死? 但若杀不了别人,死的会是谁? 五福使朱正、大悲使杨邪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亮,响亮得甚至林茗青都差点叫出声来! 林茗青的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一个陶朱公已经是难以对付了,再加上五福使和大悲使,看来,不仅不能将李笑天顺利带回家,连自己也得沦为阶下囚了。 林茗青本是挨着李笑天而坐,她慢慢将手伸到桌下,拉住李笑天的手,在李笑天的手心划到:我解你穴,你快逃。 李笑天眨了眨眼睛,忽道:“林姑娘,你不必担心,陶先生和朱先生杨先生看来都对我们仰慕得很,争着要想我们去做客,这么有面子的事情,你实在不必担心。” 林茗青呻吟了一声,心里暗骂李笑天太过白痴。 陶朱公忽然笑道:“在下虽然仰慕两位,但五福使朱大侠、大悲使杨大侠既然也这么赏识两位,在下只有忍痛割爱。” 李笑天眼睛转了转道:“但我记得陶先生说过谁若是和陶先生抢着请客,谁就一定会死?” 陶朱公面色变了变,勉强笑道:“在下突然想起三蒸三酿的美酒都已喝光,只怕两位去了失望,索性下次再请两位也好。” 李笑天大笑,道:“陶先生倒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五福使朱正笑咪咪地道:“多谢多谢。陶先生这就请罢。” 陶朱公两手一揖,深施一礼,似要告辞。 但有两蓬寒星忽地从他袖中飞出,分别打向朱正和杨邪两人。 陶朱公的身子也似一片羽毛般飞起,轻飘飘的一招剑指天南,指剑直指朱正眉心。 他离杨朱两人不过数尺距离,那两蓬寒星竟似以机括之力射出,快得不可思议,眼看就要打中朱正和杨邪,他的食指也快要触到朱正的眉心,陶朱公脸上浮现一丝狞笑。 第9章 可是,寒星打到朱正面前的时候,朱正连屁股都没有抬一下,他只做了一件事:他把手中的面碗口朝寒星,那一蓬暗器全部打入了面汤中,朱正然后再将面碗往上举了举,刚好迎上陶朱公的食指,陶朱公大叫一声,食指已刺入细针之中,身子骤然停顿,冷汗涔涔而下。 杨邪也没有离座闪避,他只拿起面前一叠没有吃完的面饼挡在面前,寒星全部钉在了面饼上,幽幽地泛着蓝光。 陶朱公面色大变,他故意示弱,好在杨朱二人防备最弱的时候突施偷袭,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杨朱二人竟用这么个简简单单的法子轻轻易易地破了他的九天飞星暗器和指剑。 陶朱公已明白,在朱杨二人面前,他竟已完全没有机会! 朱正点点头,叹道:“杨兄,陶先生智计武功俱是一流,更难得的是心狠手辣,果然是可造之才啊。” 陶朱公拼命想保持镇静,但冷汗不自觉地从额上流了下来,手竟微微发抖。 林茗青忍不住问道:“陶朱公,朱正杨邪已经放你离去,你为什么还要突施偷袭?” 陶朱公还未回答,李笑天却叹道:“林姑娘,陶先生若不杀了朱正杨邪两位灭口,他杀了域外三魔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个什么沙城城主凌云又怎么会放过他?只怕此后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与其永有后患,不如搏上一搏。” 朱正看了李笑天一眼,笑道:“李公子真是聪明绝顶,更难得的是对人性的弱点掌握得十分透彻,假以时日,李公子他年必是武林中出类拔粹的人物。” 不待李笑天回答,杨邪忽然皱眉道:“朱正,何必多话,正事要紧。” 朱正点点头,道:“陶先生,你想不想活命?” 陶朱公大出意料之外,本以为已是必死无疑,但听朱正话下之意,竟然还有生机。 任何人都有求生的本能,陶朱公颤声道:“朱大侠有何指教?” 朱正:“陶先生怕的不过是沙城城主知道杀死域外三魔之事,但这事若要瞒了过去,其实也是简单得很。” 陶朱公大喜:“愿闻其详。” 朱正慢慢道:“只要我们不说,世上又有谁人知道域外三魔是何人所杀?我们甚至可以说域外三魔是我们所杀,也未尝不可。” 陶朱公默然半晌,忽道:“我也许已经知道阁下这样做的理由。” 朱正眨眨眼睛道:“你真的知道?” 陶朱公叹道:“钱财虽然重要,但小命毕竟更加重要。” 朱正大笑道:“阁下果然是聪明人,但在下所求并不太多,只需要一千万两白银就已足够。” 一千万两白银! 陶朱公的脸色难看得很,越有钱的人通常就会越舍不得用钱。 陶朱公虽富,一千万两白银也已足够他心疼很久很久了。 陶朱公已离去,朱正并不担心那一千万两白银如何能够到手,他相信陶朱公是个聪明人,陶朱公绝对不敢再玩什么花样。 眨眨眼的功夫便能收入一千万,朱正对自己赚钱的速度也很满意。 朱正微笑道:“李公子,林姑娘,现下再没有什么人能打扰两位了,两位安安心心地到敝帮做客如何?” 李笑天道:“贵帮是?” 朱正道:“大浪帮!” 李笑天问道:“大浪帮?” 朱正慢慢道:“大浪过处,风卷残云。在下和杨兄正是大浪帮属下左右二使。” 林茗青心紧了一紧,“大浪过处,风卷残云”,说的正是最近三年除了占据沙城的飞云会之外,江湖上风头最劲的一个帮会。 在某种程度上,大浪帮比飞云会更加可怕,因为,飞云会虽然势力庞大,但是大浪帮却更加神秘。 江湖上没有人见过大浪帮的帮主天琴老人,据说天琴老人只在暗地里指挥帮会事务,甚至帮中也只有有限的几个身居高位的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但他却将帮会治理得兴旺发达,隐隐然有与飞云会并驾齐驱之势! 李笑天眨眨眼道:“两位也是冲着烈火刀法来的么?” 朱正大笑道:“烈火刀法竟然重现江湖,天下又有谁不想得到?” 李笑天点点头,问道:“但不知阁下又是怎么知道林姑娘会带我从此经过的呢?” 朱正目光闪动,道:“阁下很好奇么?” 李笑天微微一笑,看了林茗青一眼,道:“我若好奇,不知道阁下可否为我二人释疑?” 朱正目光中充满自信,说道:“有何不可?” 李笑天道:“愿闻其详。” 朱正道:“林姑娘,你父亲寒冰神掌林大侠也是江湖中顶儿尖的高手,不知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李当大侠重现江湖的?” 林茗青心中存了好大一个疑团:就是不知父亲这次行动策划得如此隐秘,怎么会到现在似乎弄得尽人皆知,处处遇敌。 现在李笑天所问问题正是解开秘团的关键,于是一咬牙道:“半个月前,我父亲忽然收到一封未具名的书信。” 朱正道:“信上莫非提到李当大侠重出江湖之事?” 林茗青:“不但如此,还将李大侠所行线路及具体时间也标注得清清楚楚。” 朱正缓缓点头道:“敝帮也是如此知晓此事。” 林茗青惊道:“怎会如此?” 杨邪冷冷道:“岂但如此,这里所有人想必也是收到了这样一封信。” 李笑天沉静地问道:“何以见得?” 杨邪也不说话,向身后的灰墙虚拍一掌。 “轰”地一声,他的手并未触到灰墙,灰墙却已给他拍出一个大洞! 林茗青惊道:“劈空掌!” 脸上神情又惊又佩,杨邪所施竟是江湖上罕见的劈空神掌,杨邪的内力竟是深不可测! 墙后原来是一间厢房,奇怪的是厢房里却没有客人,只有死人! 一地横七竖八的死人! 最少也有七人之多。 林茗青颤声道:“这是什么?” 朱正微笑道:“这些全是不听劝告的人。” 李笑天反问道:“不听劝告的人?” 朱正点点头道:“这七人俱是楼兰几大帮会的高手,每个人的身上都揣了这样一封信。” 李笑天道:“但他们又怎么会毙命在此?” 杨邪冷冷地道:“既不走,便死。” 林茗青突地明白,原来朱正、杨邪二人出手杀死这些来争夺烈火刀法的人。 这两人好狠的心肠,好高超的武功! 李笑天呻吟了一声道:“不知是哪一个和李大叔有这么大的仇恨?竟然要天下武林高手俱来对付他。” 朱正道:“此事虽然可疑,但烈火战神重出江湖总是事实,所以,敝帮觉得,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 林茗青咬咬牙道:“这么说来,两位对烈火刀法是志在必得了?” 朱正悠然道:“不但如此,在下也诚心请林小姐去敝帮做客,林泉林大侠武功超凡,想必也能为大浪帮做不少事。” 林茗青怒道:“你说去便去,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说毕“呛”地一声拔出龙纹剑站了起来。 名家子弟,果然有一股傲气,林茗青明知道打不过,却拚死也不肯受杨朱二人胁迫。 但以她的武功,只怕再练上十年也未必能够应付朱正一百招。 李笑天忽道:“林姑娘说得不错,我有没有答应过你们一定要去?” 朱正悠然道:“不知道李公子还有没有别的选择的可能?” 李笑天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别的选择?” 朱正没有回答,只是和杨邪相视一笑,当此之时,李笑天的反问实在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他们随时可以带李笑天和林茗青上路。 可是这时候,门口破旧的门帘突然一动。 一个中年人缓缓走了进来。 灯光被门外的轻风一吹,顿时有些昏暗。 似乎满天的夜色也给这个人带了进来。 这个人穿了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满天的风尘都好象被他抛在了门外。 这个人天生似乎就有一种高贵的风度,令人心生仰慕。 李笑天静静地看着这个白衣人,他的心里忽地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一样。 但李笑天也知道他绝没有见过这个人,天下长得像的人本就很多。 白衣人坐了下来,看也不看房内其余的人,只是沉声道:老板,温一壶酒,切一盘牛肉下酒。 域外三魔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房内的墙壁破了一个大洞,洞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任何一个正常的人走进了这个房间,都会感到惊奇,甚至会恐慌得夺路而逃,但这个人竟似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就好象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好象世界上的每一个小店都和现在这间一模一样,没什么分别一样。 朱正却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胆子有点大的人而已。 朱正相信这个人如果知道大浪帮的人在这里,一定会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这个人的运气也实在不好,在朱正眼里,这个人已经是一个死人。无论如何,李笑天和林茗青的下落,不能流传到江湖中去。 大浪帮虽然势力很大,但烈火刀法实在太吸引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一向是朱正做事的原则,除了武功之外,这也是朱正在大浪帮能够迅速崛起的原因之一。 所以,这个人必须死! 白衣人又唤了一声酒肉,但老板实在是吓得傻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惊险的事情还要可怕。老板宁可不做生意,只望这些人快快离去才好。 朱正笑吟吟地道:“老板,麻烦你给这位兄台上酒菜。” 老板亲眼看见朱正吓退陶朱公,朱正的话他怎么敢不听? 他的手虽然很抖,动作却很快。很快就切好一盘牛肉,温好一壶酒送到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看了朱正一眼,淡淡地道:“多谢。” 朱正笑了一笑,道:“你不必谢我,请好好地吃喝。 第10章 因为,这已经是你一生中最后的晚餐。” 白衣人挟了两片牛肉,牛肉切得厚薄均匀,竟是上好的张飞黑牛肉。白衣人细细咀嚼,脸上神情甚是满足。他的脸上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惊慌。 白衣人又喝了两口酒,缓缓道:“我能不能问为什么?” 朱正微笑道:“有些事情,是命里注定会发生的,你不必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够了。” 白衣人淡淡地道:“是哪一点?” 朱正道:“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命实在不太好就足够了!” 杨邪嘎声道:“朱正,你总是这么多话么?动手,杀人!” 李笑天忽地站了起来道:“且慢!” 林茗青惊异地看着他,叫道:“你怎么,怎么会站了起来?” 她点了李笑天下肢穴道,李笑天全身内力受制,况且这少年不过是纨绔子弟一个,又有什么真本事解得开穴道? 林茗青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李笑天眨了眨眼睛道:“林姑娘,因为你从小不太用功,所以你的点穴功夫学得不太好,全都点歪了。” 林茗青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心里虽然知道李笑天说的绝对不是真话,却也给他气得够呛。 李笑天笑笑,道:“朱先生、杨先生,在下和林姑娘绝对不会和你们一起走,你又何必再伤及无辜?” 朱正诧异地看看李笑天,笑道:“李公子最好莫要迫我们用强才好,在下一向不太喜欢用强。” 李笑天道:“阁下当然不喜欢用强,阁下只喜欢杀人而已。” 朱正大笑道:“杀人有什么不好?总比被杀要好得多吧?” 李笑天淡淡道:“一个人人杀得越多,心里的负担就会越重,就算你自己心里已经麻木了,但总会有一天,被杀的人都会在你心里复活,让你日日夜夜不得安心,就算睡觉,都会睡不安稳。” 朱正阴恻恻地道:“李公子,我现在只遗憾一件事情。” 李笑天道:“什么事?” 朱正:“我只遣憾帮主定要命我留你二人活口,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李笑天淡淡地道:“那你为何不现在试一试?” 朱正的手已握紧。他恨不得此时就朝李笑天若无其事的脸上狠狠地来上一拳。 但他很快又松开了手,他已决定,无论如何不要太生气,他只怕若是控制不了自己,一拳打死了李笑天,就无法向帮主交待了。 只需要点点他几处穴道就够了,朱正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朱正慢慢走向李笑天,林茗青一颗心怦怦乱跳。 李笑天这个小白痴难道吃了豹子胆了? 但李笑天脸上又露出了林茗青曾经见过的阳光般的笑容,温暖而又英俊。 很动人的微笑,林茗青心跳了一跳。 朱正喝道:“李公子,小心了,我要点你膻中穴。” 李笑天笑笑,道:“请。” 朱正踏步上前,飘忽莫测的点出一指。他只点出了一指,但他的指法实在是太奇幻,竟象是四面八方都有他的指影一样。 这样的指法,教人如何能够抵挡? 所以李笑天根本就没有抵挡,朱正的食指轻轻易易地便点中了李笑天的膻中穴,其实就算是最普通的指法也能轻易点中,因为,李笑天站在那里,竟没有移动过脚步。 朱正一点中李笑天膻中穴,便即缩回手指,大笑道:“李公子,你根本毫无武功,嘴巴却这么厉害。” 李笑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道:“是么?但我的手为什么还能动?” 说完,他慢慢伸手到桌上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朱正好象呆住了。杨邪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股寒意从两人背脊冒起。 他们几乎从未害怕过,但现在却觉得额头似乎有冷汗冒出:朱正明明点中了李笑天的膻中穴,难道,李笑天使的是妖术? 林苟青却是又惊又喜,不明所已。 而那白衣人只是自自在在的吃喝,全然不理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正勉强笑了笑,道:“李公子,看来你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 李笑天悠然道:“好象是的。” 朱正道:“我虽不知道为什么点你穴道没有用,但我知道一件事就够了。” 李笑天道:“是哪一件事?” 朱正缓缓道:“我只知道天下绝对没有一个血肉之躯能抵挡我的裁决之杖。” 李笑天笑笑,道:“裁决之杖?听起来好象很厉害。” 朱正没有回答,慢慢从身边的硕大的包袱中抽出一根乌黑发亮的铁棒,长逾四尺。 铁棒看起来很重,差不多有一百斤。那并不是一根光滑的铁棒,铁棒上有六道锋利的边刃,这正是朱正的独门武器——裁决之杖。 这样的武器实在有些可怕,它不但沉重,而且锐利无比,朱正昔年采百金之英,又走遍天下,请了当代最出名的三位铸造大师,经七七四十九日日夜不停的锻造方才制成。 除了朱正之外,天下也很少有人能够自如地使用这把兵刃。 因为裁决之杖实在是太重了,臀力不够的人甚至拿动它都很困难。 李笑天道:“朱先生,你若定要动手,在下只希望你能答应一件事情。” 朱正道:“你说。” 李笑天微笑道:“我若侥幸胜了,只盼朱先生将在店中打坏的东西全赔给这位老板就是了。” 朱正叹道:“你若胜了,定当如你所愿,只是这位老板只怕没机会得到赔偿了。” 他的眼睛突然变得像刀锋一般锐利,他的面目本来一直很和善。但现在他的眼睛发着光,充满了杀气,只要提着裁决,他就好象拥有了掌控这个世界的力量! 他的信心已经膨胀。 他虽然还没有出手,但他浑身上下已经无懈可击,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必杀之气! 林茗青只觉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她心里好象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害怕。 她长了这么大还从未害怕过,但现在她的手心里已全是汗。 她并不是为自己担心,她突然发觉她好怕朱正的杀气毁了李笑天,她不能想象李笑天就这么倒在她的面前。 连一刻也不愿去想。 这是为什么? 李笑天本来只不过是她手中的一个人质而已。 难道,她对李笑天的感情竟已起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她忍不住嘶声道:“李笑天,你绝不能和他动手,你若不想送死,就绝不能和这个人动手。” 李笑天笑了笑,柔声道:“你是不是在为我担心?” 林茗青咬着嘴唇道:“我怎会为你担心?我只不过担心你死在他的棒下,就得不到烈火刀法而已。” 她的嘴很硬,但她的心却很软,这里的每一个人偏偏眼睛都很明亮。 烛光虽然昏暗,但她明丽的脸庞上浮现的一抹红晕,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笑天目光中的笑意更浓,林茗青只觉得又是心慌,又是生气,李笑天眼中的神情实在是要命得很。 李笑天向林茗青笑了一笑,道:“林姑娘,我们若不跟他们一起走,这一战就没得选择。” 林茗青颤声道:“但你,但你……?” 林茗青没有再说下去,李笑天心里欢快得少跳了一跳,他冲林茗青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三拳能打死一头老虎?” 林茗青点点头。 李笑天微笑道:“一个打得死老虎的人又怎么会害怕一个拿棍子的人?” 李笑天的笑容很温暖,也很镇静,他的笑容竟似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林茗青渐渐觉得她竟然对这个似乎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有了信心,她大声道:“虽然如此,有把好剑总比空手要好得多,这把龙纹借与你使。” 她又马上接着道:“但你千万莫要忘了,我借你龙纹只是为我自己着想,你若败,我也只有跟朱正他们走。” 李笑天接过龙纹的时候只觉得这时心里又温暖又快活,他转过身来,对着朱正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的心情实在不适合打架,你能不能快点出手,早点打完算了?” 朱正脸都快要气白了,更不打话,裁决杖影满天飞舞,向李笑天横扫过来。 李笑天龙纹却未出手,他的身法飘忽,在杖影中穿梭,林茗青突然觉得李笑天的身法十分熟悉。 李笑天的身法赫然正是与李当的身法如出一辙,都是那么飘忽不定,如鬼如魅。 林苟青又惊又喜,竟来不及想李笑天有这么高的武功,为什么还是被她轻易的擒住? 朱正的武功威猛绝伦,却又轻灵飘逸,他的每一杖都挟着风声而过,但他的每一杖又很准确,小店虽然狭窄,长逾四尺的裁决竟然没有碰到店里的桌椅板凳。 朱正将裁决使发了,李笑天的四周都已笼罩在杖影之下,如山的杖影一重重排山倒海向李笑天涌去,李笑天的身法竟似有些迟滞。 林茗青的心也已揪紧。 此时此刻,与朱正一战的若是李当,林茗青绝对不会怀疑关键的时候那道眩目的光华会击退任何人的进攻,但现在,如山的杖影下只是李笑天。 他的身法虽然灵活,但他终有退无可退时。 那时,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朱正的杀气越来越浓,满天的杖影突然消失,裁决已经迅若闪电的向李笑天击来,朱正已有了必杀的把握! 所有的虚招都只是这一招必杀的铺垫! 李笑天没有再退,他的身子竟迎着裁决冲了上去。 那一瞬间,一道眩目的光华照亮了小店,让烛光黯然失色! 烈火! 烈火刀法! 这正是这么多人梦寐以求的烈火刀法!却在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年手中使了出来。 烈火起,棍折,人伤。 朱正急退,他的身子已经贴着板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热的味道。 林茗青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惊奇得嘴也合不拢来。 第11章 朱正胸口急剧起伏,黯然道:“烈火刀法果然名不虚传。” 李笑天笑了一笑,道:“昔年烈火狂魔前辈惊才绝艳,创下这路烈火刀法,纵横江湖三十年不败,在下所得,不过皮毛而已。阁下能从烈火刀法下脱身,已实属难能可贵。” 杨邪慢慢道:“李当竟将烈火刀法传给了你,你的武功江湖上已罕逢敌手,但今日,在下和朱兄奉了帮主死命要请两位,只好和朱兄一起对付李公子了。” 林茗青大声道:“不要脸之至,五福使、大悲使名震江湖,今日竟要连手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杨邪充耳不闻,淡淡道:“朱兄,你没事么?” 朱正咬咬牙道:“只是伤了左手,没事。” 李笑天笑了笑道:“林姑娘,难得杨先生这么坦白,在下就再接接两位高招。” 朱正缓缓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道:“这是一百两纹银,在下比武不胜,输了东道,这一百两纹银便赔给店老板。” 朱正说完将银子轻轻一掷,正掷在老板怀里,老板抖抖索索接了。 李笑天肃然道:“多谢。” 要知道有些人就算要他死也比要他认输容易得多,但现在朱正坦然承认,正是男子汉所为。 朱正又道:“但帮主有命,朱正不敢违背,说不得只好再得罪公子了。” 李笑天淡淡道:“朱先生不必解释,两位请。” 朱正裁决已毁,右手向身后墙洞内虚抓,一柄朴刀应声而起,被他牢牢抓入手中。 杨邪一声长啸,拔出腰间佩剑,两大高手便欲合击李笑天。 忽听正在吃肉喝酒的白衣人冷冷道:“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天下最令人讨厌的事情?” 他的声音虽不大,但却清清楚楚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这声音里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厌倦和冰冷的味道。 每个人的心中都是一凛。 李笑天心中动了一动,微笑道:“在下不知,前辈说是什么?” 白衣人冷笑道:“那便是吃饭喝酒时有人吵吵嚷嚷,要打要杀。” 李笑天道:“前辈所言不差,美食在口,美酒在喉,本是人生乐事。若有人打扰,确是讨厌得很。” 杨邪却冷冷道:“我若不死,一定会告诉你什么是天下最讨厌的事情。” 白衣人慢慢地道:“你们两人是大浪帮的人?” 朱正气往上涌,大声道:“是又如何?” 白衣人点点头道:“正好,这里有样东西要给你们帮主,你们正好替我带去,免了我一番跋涉。” 杨邪沉住气,冷冷道:“不知阁下要我们带什么。” 白衣人缓缓从怀里摸出一个黑黝黝的物事,摊在手心里,然后再轻轻向那件物事吹了口气。那物事竟离开他手掌缓缓向杨邪飞来。 每个人的脸上顿时就象看见了鬼一样!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那物事是一块方形物,虽然不能确定是什么材料做的,但份量却颇为沉重,白衣人竟只吹了口气,便令那方形物飞了起来。而且竟象悬浮在空中一样,就象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它飞向杨邪! 杨邪接住那物事的时候,触手冰凉,原来那竟是一块铁质的令牌,牌上雕着一个羊头。 杨邪的手竟有些颤抖。 他手刃七大帮会强手时手没有抖,李笑天烈火刀法一招惊天的时候也没有抖,偏偏接着这块看来毫不起眼的令牌竟象见了鬼一样怕得厉害! 李笑天实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林茗青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惊道:“你是……” 话未说完,却又突然住口。 白衣人冷冷道:“大浪帮崛起只是最近三年的事情,这块令牌是第一次发给你们,今年的贡奉就轻些罢,十天之后,备好一百万金,我会来取。” 杨邪慢慢道:“祖码圣使再现江湖,在下会将此事禀明帮主,但却不敢擅作主张。” 白衣人冷冷道:“十日之后,若无百万金,全帮尽灭。” 朱正伤在李笑天烈火刀法之下,心中正是怒火郁积,虽素闻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但毕竟从所未见,此时见他如此傲慢,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你装神弄鬼,我朱正不会怕你。 杨邪不及阻止,朱正一式白虹贯日,朴刀光芒暴长,向白衣人斩来。 白衣人理也不理,端坐不动。 可是朱正的刀光到白衣人三尺之处,竟突然消失了,他的刀竟已断为两截,但众人只不过看到眼前一晃而已,那白衣人竟象没有离开过桌子一样,没有一个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朱正面色苍白,手中断刀“当”地一声落地,蹲在地上吐了起来,甚至将昨天夜里吃的东西都吐得干干净净。 但是没有一个人笑他,每一个人只有一个反应:这不是一个人,这是神! 杨邪咬咬牙道:“祖码教主君临江湖,圣使既提出要求,大浪帮原该贡奉,十日之后,定将百万金交阁下验收。” 白衣人淡淡道:“现下已是一百五十万金。” 杨邪大惊道:“但……” 白衣人接口道:“一百六十万金。” 杨邪咬咬牙,不敢再说,铁青着脸扶起朱正,一步一步地向店外走去,竟不再向李笑天和林茗青看上一眼。 李笑天看看满地尸体,又看看白衣人,忽然笑了笑道:“阁下赚钱速度好快。” 白衣人淡淡道:“这不是我的钱。” 李笑天道:“那是谁的?” 白衣人道:“不是我的,自然是教主的——天底下自然只有祖码教主才配享有天地的贡奉。” 李笑天几乎难以想象,这白衣人几乎已如天上的神袛,但他竟只不过是祖码教主的属下。 想不通索性不去想,这一直是李笑天做人的原则,所以他才会活得这么快乐。 李笑天微笑道:“无论这钱是不是你的,你赚钱的功夫都的确厉害得很,我敬你一杯。” 白衣人淡淡地道:“你有没有帮会?” 李笑天道:“没有。” 白衣人眼角似乎有了一丝笑意,淡淡道:“既然没有帮会,那就坐下来陪我喝杯酒,无论如何,这杯酒绝不会要一百万金。” 李笑天大笑道:“只喝一杯怎么够,至少也得喝上一坛酒。” 酒喝得很快,白衣人一会儿就和李笑天干了几碗酒。 李笑天一拍桌子,大声道:“痛快,好久没有喝得这样痛快,圣使若要请我二人作客,我们定要再好好喝上一回。” 白衣人虽然酒喝得多,但他的眼睛还是还亮,声音也很镇定,他淡淡地道:“我为什么要请你们作客?” 李笑天眨眨眼睛,忽地大笑道:“很好,你是一路上唯一一个不想请我做客的人,我再敬你一杯。” 李笑天说完,端起酒坛便要为白衣人倒酒。 可是酒坛却空了。 开心会醉,不开心也会醉。 在这两种情况下通常酒都会喝得比较快,李笑天笑道:“原来我们喝酒的速度也快得很。” 在一旁的老板早已又端了一坛酒上来。 恶人都已尽去,地上虽然还有尸体,但老板的身子总算不再哆嗦,口齿好像也清楚了些。他的样子好似很感激,无论如何,李笑天对他的善意他总能够看得出来。 老板道:“公子,要不是您仗义出手,让那姓朱的赔我银子,小老儿这几十年辛苦攒下的小店可全都给毁了,今后吃饭都成问题了。小老儿也没什么好谢的,只是十五年前藏了几坛竹叶青,今天把它拿来孝敬几位。” 李笑天笑道:“十五年的美酒,那无论如何也要尝尝,真是谢谢老板了。” 老板连称不敢,拍开泥封退了下去。 立时酒香四溢。 李笑天正要替白衣人倒酒,一双白嫩的小手突然伸过来端起酒坛。 原来是林茗青。 林茗青板着脸道:“我也没有帮会,我能不能喝酒?” 白衣人淡淡地道:“能。” 林茗青替白衣人戡满酒,又替自已倒满,端起酒道:“我先干为敬。” 说完仰脖一口饮尽。 她随即又倒了一碗酒,道:“李公子从此得脱羁绊,可喜可贺,我敬你一杯。” 她又是一口饮尽。 李笑天还来不及说话,林茗青又倒满酒,大声道:“祖码圣使神功惊人,小女子今日大开眼界,该当再喝一杯。” 一大碗酒转眼又不见,她竟是存心想把自己灌醉。 李笑天心中暗叹道:“这几日她委实受了许多委屈,但愿喝些酒能让她好受一些。” 林茗青手又伸向酒坛的时候,李笑天伸手按住她的手,温颜道:“酒要慢慢喝才会有趣,我替你倒酒。” 林茗青瞪着李笑天,忽地展颜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快倒?” 她的眼中已经醺醺然有酒意,原来她的酒量并不太好。 李笑天将面前的三个酒碗一一满上,笑道:“十五年的竹叶青不知道怎生醇美,来来来,你我三人痛尽此碗。” 说完将酒碗举至唇边,白衣人右手将酒也举至唇边,微一沾唇,脸色微变,将酒放回桌前。 李笑天见他举止有异,也停止不饮,道:“这酒不好喝么?” 林茗青却已将酒一口饮尽,她真的是存心想醉,林女侠初出江湖,就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心情当然不会好过,特别是象她这种从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孩儿。 白衣人淡淡地道:“这酒酒味虽然不错,但我这碗酒若下肚,只怕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李笑天大惊,怦地一声放下酒碗,与此同时,那瑟瑟胆小的老板却忽然动得比兔子还要快,他那偻佝的背也挺直起来,如电光火石般向身后的板壁急退,“轰”地一声,竟将板壁撞了个大洞出来,他的身形绝不停留,双足一点,已蹿了出去。 林茗青却“怦”地一声,上身伏在酒桌上,竟已昏迷不醒。 李笑天应变奇速,已知那老板定在酒中作了手脚,飞速从板壁洞中追了出去,只见荒草凄凄,微微晃动,哪里还看得见老板的影子。 第12章 李笑天心里挂着林茗青,不敢再追,急急掠回,扶起林茗青。 林茗青脸色苍白,早已昏迷。 李笑天双眉紧蹙,他的神色竟似有些惶然。他咬咬牙,运起内力抵在林茗青背上,只盼能让林茗青能把刚才喝下的酒液全都呕吐出来。 林茗青身子微一痉挛,果真吐了好些酒液出来。 白衣人却淡淡地道:“没有用的。” 李笑天身子一颤,问道:“什么没有用。” 白衣人冷冷道:“喝了灭魂酒,魂飞扬兮魄消散!你就算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也是没用的。何况这小姑娘又连尽四碗。” 李笑天喃喃道:“灭魂酒?这是什么东西?” 白衣人道:“灭魂酒只是一种酒,但这种酒却只有百毒天尊才会酿造。” 李笑天脸色变了,不断地喃喃自语道:“百毒天尊,百毒天尊。” 他的一颗心也突然沉了下去,江湖上最出名的施毒大师除了云南的五毒教主之外,恐怕便非百毒天尊莫属了。 难道酒店的老板便是百毒尊者?他的目标自然也是盯着烈火刀法了。 李笑天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愤怒,他一字一句问道:“你知道这是灭魂酒?但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刚才喝下最后那碗酒!?你若阻止,她中毒总会,总会……” 他说到后来,语声嘶哑,想来又是惶急,又是愤怒。 白衣人冷冷道:“总会轻些是不是?” 李笑天不答话,他虽然也知就算少喝一碗,林茗青中毒也不会比现在更轻,但这时心中愤急,只想发泄一下。 白衣人又淡淡地道:“但我为何又要救她?你适才若要喝这碗酒我也不会阻止。” 李笑天看着他淡漠的表情,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如此冷漠,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一条性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你只要说句话,也许就可以救一个人,这本是件又积德又不费力的好事情,你为何不愿去做?” 白衣人的神情突似变得很滑稽,他慢慢地道:“我只知道,我若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会有人来救我,这个世界上麻烦的事情太多,我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就够了,这世上唯一关心我的只有我自己,救你们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我为什么要去做?” 李笑天道:“就算是朋友你也不救吗?” 白衣人淡然道:“朋友?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们是朋友?我们只是在一起喝了两碗酒。我没有朋友,永远也不会有朋友!” 李笑天眼睛似要看穿白衣人的心理,他慢慢道:“你在说谎,你不敢正视自己,你害怕自己会有了感情,你若真的这么冷酷,适才朱正和杨邪两人想要夹击我的时候你就不会出言阻止了!” 白衣人默然半晌,冷冷道:“这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你若愿意自己骗自己,不妨在这里继续幻想下去,我却要走了。” 白衣人说完,长身而起,大踏步向门口走去。 李笑天忽道:“等一等!” 白衣人停下脚步冷冷道:“还有何事?” 李笑天叹口气道:“你虽不把我们当作朋友,但你能不能为了你自己出手救救林姑娘。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能够救林姑娘的。” 白衣人的眼神里突然闪现了一种奇异的光辉,他的眼神里竟然有了一丝好奇,但他的声音还是很冷酷:“为了我自己?救了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李笑天道:“你一定杀过不少人?” 白衣人冷冷道:“很多。” 李笑天又道:“有多少?” 白衣人道:“多得我已记不起来了。” 李笑天问道:“但你有没有救过人?” 白衣人忽然呆住,脑中似有闪电电光火石一般掠过。他面上的肌肉动了一动,才又冷冷道:“怎么?” 李笑天微笑道:“我知道有些人喜欢杀人,能够杀人的人总是喜欢那种能够掌控一切的感觉,但你知不知道,救人其实比杀人更令人快乐?杀人能使你的心极度兴奋,兴奋完之后却会带来失落,而救人却会让你的心慢慢平和,这个世上的某个人因为你的努力而得以生存,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不信我的话,但你能不能试一试?有些事情总是要试过之后才会知道的。” 李笑天接着又道:“平安喜乐,就是你救人之后得到的好处。” 白衣人神色木然,全然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李笑天的一颗心也悬到了嗓子眼,他也知道他的机会不大,他唯一的赌注就是他对人性本善的信心,李笑天一直都相信不管是什么人,他的心中总会存着一点良知,虽然这点良知常常被各种各样的贪欲恶念所抑制,但人类善良的天性却必将永远存在! 白衣人缓缓道:“我不会做一件对我完全没有好处的事情。” 李笑天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他的赌注虽小,但他的希望却很大,最重要的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非常清楚自己心中情感的变化。他还很年轻,他对未来的生活曾经有过非常美妙的想象。但现在,这一切似乎都已经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李笑天默默点头,对白衣人道:“你本就有选择的权力,我不怪你。你走吧。” 他说完,走近林茗青,轻轻抱起林茗青的身子,林茗青一张小脸晶莹剔透,洁白犹如花瓣,她的神色安详,灭魂酒虽然霸道,但总算没有带给她太多的痛苦。 李笑天凝视着林茗青安详的容颜,柔声道:“能这么安详地离开,也许也是一种幸福吧。” 他的话虽然平静,但他的眼神为什么显得那么痛苦,就好象他的幸福已经随着林茗青的微笑,林茗青的娇嗔一起失去了一样。 上天为什么这么残酷?这么无情地对待刚刚开始绽放出煊丽的生命? 李笑天抬头看见白衣人仍然站在哪里,惨然一笑道:“你为什么还不走?你若不走,我却要离开了。” 李笑天抱起林茗青,大踏步走向门口,他的脑中一片混乱,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离开又有什么意义,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却一直在呐喊:做什么都没有用了,她快要死了! 李笑天经过白衣人的身边的时候,白衣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挡在李笑天面前。 李笑天沉声道:“请你让开!” 他的声音已经用最大的理智在克制,但现在最小的事情都可以把他的怒火点燃,他已几乎无法再克制自己! 白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把握紧的拳头缓缓打开,他的掌心赫然出现一颗白色的药丸,晶莹剔透。 李笑天一楞,随即又惊又喜,颤声道:“这是,这是……” 白衣人冷冷道:“这只是交换。” 李笑天道:“交换?” 白衣人道:“你曾出言阻止朱正、扬邪杀我灭口,祖码圣使是何等样人,岂能欠你人情?这颗药丸便是还你的人情。” 白衣人的手依然摊在那里,手上的药丸却已被李笑天用最快的速度拿了过去,又用最快的速度喂林茗青服下,不一会儿,林茗青的脸上竟然微微有了红晕,慢慢舒醒过来。 李笑天很开心,他几乎连眼睛也要笑出声来,他转过头对白衣人微笑道:“谢谢你,你把这颗药丸当作交换,我却把它当作友情,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但从此以后,你已是我的朋友!” 白衣人的神情依然很冷,但他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温暖的光辉。朋友这个词对他虽然陌生,但却有种神奇的力量,令他心里阵阵感到温暖。 白衣人淡淡道:“你千万不要太高兴,这颗药是祖码神殿的解毒灵药,但却不够对症,只能延缓林姑娘毒性发作的日期。” 李笑天的心又抽紧了,道:“要怎么样才能完全解除毒性?” 白衣人道:“若要想解掉灭魂酒的毒性,除了百毒天尊的解药之外,根本没有其它办法!百毒天尊毒名满天下,若是被别人轻轻易易地解了毒性,又怎么会被人叫作百毒天尊?” 但百毒天尊已经逃得无影无踪,换句话说,林茗青终究还是无药可救! 命运似乎又给李笑天开了个大玩笑。 正文第四章选择 白衣人看着李笑天沉思的面容,道:“你已放弃了么?” 李笑天抬起头,缓缓道:“若是阁下离开,在下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李笑天的话很怪,但白衣人却好似听懂了他的话,道:“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你若耐心一点,也许还能救得林姑娘的性命。” 白衣人说完,缓缓向门口走去,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背对李笑天说道:“希望你吉人天相,改日能再和你与这位姑娘喝上几杯。” 他的话虽然很平淡,李笑天却知道这里面蕴藏了很丰富的感情,这白衣人坚冰一般的心这时似乎也有了片刻的融化。 李笑天凝视着白衣人的背影,微笑道:“谢谢你。好朋友的酒,我若错过了一定会很遗憾,所以,我一定不会让自己留下遗憾。” 他的声音很坚定,也很自信。 白衣人淡淡地点点头,他的心中虽然象有一把火在烧一样,为这个年轻人的热情和对真诚激动,他的外表却仍很平静。他挺直身躯,缓缓走了出去,没有回头,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祖码圣使的灵药果然灵效无匹,林茗青慢慢醒转过来,她疲乏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李笑天温暖的笑容。 李笑天见她醒了,心中喜悦无已,柔声道:“你好点了吗?” 林茗青勉强笑笑道:“没想到我的酒量这么差,只喝了几碗酒就醉倒了。” 李笑天柔声道:“女孩子的酒量本来就不大,你的酒量也算很好了。” 林茗青道:“但我现在却头昏得厉害,身子也软软地没有力气。” 李笑天道:“每一个喝醉酒的人都会这样子,我抱你到客房休息,你只要睡上一觉就会没事儿了。” 床铺的被褥虽然粗砺,却铺得厚厚地很暖和,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还算干净。 第13章 李笑天替林茗青除了鞋,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柔声道:“你先睡一会儿。” 林茗青眨了眨眼睛,一滴清亮的泪流了下来,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笑天慌忙用手替她揩去眼泪,柔声道:“傻孩子,为什么哭?” 林茗青止住眼泪,颤声道:“我也不想哭,我只是在想,我这一觉睡过去,也不知明天会不会醒来,心里突然一下子好空。” 她本是这么聪明的女孩儿,又怎么会分不清中了毒和酒醉的区别?她只是不想扰乱李笑天的心神才佯作不知。 李笑天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你放心地睡吧,我保证,明天早晨,你醒来的时候,你会看到太阳会和今天的一样温暖明亮。” 林茗青看着李笑天的眼神,破涕为笑道:“我相信你。”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李笑天的信任。 李笑天微笑道:“那么,你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 林茗青疲乏地笑了笑,闭上眼睛似要睡去。 李笑天正欲起身在房中生一盆火,沙漠地区的昼夜温差实在太大,房中生了火林茗青一定会睡得好一点。 可是林茗青突然睁开眼睛,柔弱地问道:“你,你要走了吗?” 李笑天微微一笑,道:“傻孩子,尽胡思乱想,我去替你生一盆火。” 林茗青却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我不要你去生火,你就这么陪着我好么?” 李笑天怜惜地看看她憔悴清丽的面容,心中顿时一阵感动,这个时候,他已经成了这个女孩子唯一可以依赖的对象。 李笑天轻声道:“你闭上眼睛好好休息,莫要再说话,我一定会在这里陪着你。” 林茗青欣慰地笑了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但李笑天却不能睡,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必须保持警觉。 百毒天尊一定会再回来!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去害另一个人,若不是为了仇恨,那就会是为了某种利益。 烈火刀法就是百毒天尊出手的原因,他当然也得到了那封书信。 百毒天尊费尽心力布下这个局,没有达到目的,他绝对不会真的离开,他一定会再回来! 李笑天坚信自己的判断,这也正是李笑天要祖码圣使离开的原因。 用解药来胁持的对象只能是李笑天,解药对祖码圣使毫无约束力。因为,在百毒天尊的眼里,祖码圣使是绝对不会被胁迫的人物,他若冒然出现,出了差错,绝对会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 所以,只要祖码圣使呆在这个客栈一刻,百毒天尊就一刻不敢在客栈出现。 百毒天尊可以等,等待最佳的时机。 但林茗青却不能等!林茗青的性命随时都在顷刻! 祖码圣使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李笑天要他离开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 这也是他唯一可以做的。百毒天尊下的毒,只有百毒天尊自己才可以解开! 李笑天只希望自己的判断千万不要出错。他虽然知道百毒天尊一定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快出现。 祖码圣使的威慑力绝对要比烈火刀法的吸引力更大。 但他也绝不会等太久才来找李笑天,因为,林茗青若是不治,那么他唯一的筹码也就没有了。 百毒天尊一定有他自己的方法可以知道祖码圣使已经离去,他一定会再回来。 所以李笑天虽然断定百毒天尊今晚不会来,但他每时每刻都没有放松警惕,除了担心林茗青的伤情外,他的全部目力和听觉都已调动起来。 他的机会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机会,所以,他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他只有把握每一个出现的机会,才能赌一赌,用自己的命去赌灭魂酒的解药。 一缕阳光,温暖地穿过窗户,照在林茗青的脸上。 林茗青慢慢睁开眼睛,迎接她的目光的,除了阳光,就是和阳光一样温暖灿烂的李笑天的眼神。 林茗青眼眶一红,轻声道:“你就这么守着我,一夜没睡么?” 李笑天面容依然很精神,他微笑道:“我不困。” 林茗青的心情也开朗起来,轻轻笑了一笑,小巧的鼻子也随着微笑可爱地皱了皱,道:“你真的没有骗我,今天的阳光,果真和昨天一样温暖灿烂。” 李笑天道:“你若喜欢,就快快起来,我带你到外面晒晒太阳,外面的阳光还要温暖得多。” 李笑天抱着林茗青骑上一匹马,策动马儿沿着道路轻跑。 外面的阳光果然很温暖,但最重要的,不仅是阳光,早一点上路,便多一分机会让百毒天尊早点知道祖码圣使已经离开。 林茗青已经改回女装,虽在病中,依然明丽动人。 李笑天也穿了最醒目的衣衫,风神俊朗,直是一对璧人。 但李笑天觉得这还不够醒目,他又找了一根竹竿,在一幅被面上大书了一个“李”字,然后将被面缠在竹竿上,插在马后,就象出征打仗的将军一般。 他已没有必要掩藏自己的行踪,每一分钟都对挽回林茗青的生命十分重要。 就算这么招摇会带来许多麻烦,李笑天此时也不再在乎。 一路上渐渐繁华,但百毒天尊却没有出现。 但路上每个车夫,每一个小摊贩,每一个乞丐,甚至每一个路人都有可能是百毒天尊的耳目。 林茗青疲乏地笑笑,道:“就算百毒尊者始终都不出现,我就这么在你怀里静静死去,也不枉了这一生。” 她本是非常矜持的女孩儿,若非知道命不长久,无论如何不会表明心意。 但现在她已决定,抛开一切为自己活一次,人的生命那么短暂,为什么不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呢? 李笑天看看越来越虚弱的林茗青,沉声道:“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相信我,百毒尊者一定会出现,你一定要撑下去!” 林茗青微笑道:“我信你。” 李笑天将手紧了紧,把林茗青抱得更紧,如果可以,他宁愿把自己的精力都输给林茗青! 时间已近午时,一路行来,已经有五个人伤在了李笑天的烈火刀法之下。 这些都是觊觎烈火刀法的人。 每遇见拦路的人,李笑天只会问上一句:“百毒天尊?” 若是没有回答,李笑天的烈火刀法毫不停留便使了出来。 一刀。 只需要一刀,伤了对方持兵刃的手,李笑天便收手,轻重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一个人能从他的刀下全身而退,他也没有伤及一个人的性命。 伤的人越多,李笑天的眼神越落寞。 难道,百毒天尊真的不会再出现? 林茗青看着他忧郁的眼神,忽然笑了笑道:“你不必太难过,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其实很开心?” 李笑天道:“为什么?” 林茗青慢慢地道:“因为我已经知道有一个人愿意为了我去做任何事,不是所有女人都能遇见你这样的男人,但我遇到了,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李笑天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但幸运的并不是你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找到值得自己全心全意付出的女人,但现在我找到了,所以,我也很幸运。” 林茗青反手握住他的手,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但她的心里却甜密又悲伤。 李笑天心中黯然,百毒天尊若是再不出现,林茗青一定支撑不过一个时辰。 这时忽然有人大笑道:“好好好。在下从未想到灭魂酒除了杀人之外,竟能促成一段好姻缘,真是功德无量。” 百毒天尊! 李笑天精神一振,双眼发出了光。 他的判断果然没有出错,百毒天尊果然已经出现。 声音是从前面的树林发出来的,并看不到百毒天尊的人影。 他朗声道:“百毒天尊,何不出来一叙?” 百毒天尊大笑道:“李公子的烈火刀法实在太厉害,在下胆子小得很,见面嘛,不如免了。” 李笑天目光闪动,笑道:“烈火刀法此刻便在在下怀中,阁下既为此而来,为何又没有胆量来取?岂不叫天下人笑掉大牙么?” 百毒天尊大声道:“哈哈,胆子小的人通常都活得比较久,在下不急,我看急的是阁下吧?” 李笑天道:“在下虽然心急,但我保证,若林姑娘有什么不测,阁下不但拿不到烈火刀法,还会倒在烈火之下!” 百毒天尊慢慢道:“你在威胁我?” 李笑天淡淡地道:“这不是威胁,这只是交易,你交出解药,我给你刀法,岂非公平得很?” 百毒天尊默然半晌,似是在思索如何才能做得周全。 百毒天尊忽似心意已决,大声道:“就是这样,你看到树林前那棵最粗壮的银杏树没有?将烈火刀法放在树上第一个树杈。我拿到刀法之后,自会给你解药。” 李笑天道:“好!” 李笑天缓缓下马,将林茗青扶下马坐在路旁一块石头上坐好。再缓缓向树林走去。 他走到树前,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放在了树杈上,道:“你现在可以给我解药了。” 百毒天尊喝道:“你走开十丈远。” 这百毒天尊做事谨慎得很,定要万无一失方肯现身取书。 李笑天也不说话,依言走开十丈。 过了一会儿,百毒天尊慢慢从树林走了出来,一把抓住烈火刀法,心中得意之极,忍不住仰天长笑。 李笑天冷冷道:“书既已在手,解药呢?” 百毒天尊悠然道:“阁下不必心急,我总得检验一下书的真伪吧?” 他翻开了书,脸色突变,厉声喝道:“李笑天,你竟用假书来骗我?” 李笑天再不迟疑,一声轻啸,凌空飞起,烈火刀法已经出手。 刀起的时候他离百毒天尊还有十丈,但转瞬间那道眩目的光华已经逼近百毒天尊,百毒天尊几乎可以闻到自己头发焦糊的味道,百毒天尊一咬牙,双手撒出一把黄色粉雾,同时身子急退。 但在烈火刀法之下,百毒天尊又怎能全身而退。 第14章 但百毒天尊所撒毒粉太过巨烈。李笑天只是仗着一身精湛内力强行闭气突入,却已控制不了刀势! 百毒天尊一声惨叫,胸口鲜血冒出,眼见是不活了。 李笑天急步掠到百毒天尊身边,沉声道:“解药呢?” 百毒天尊惨然一笑,道:“在我怀里。” 李笑天从他怀里摸出一个小匣,打开一看,内有一颗黄丸,一颗红丸。 百毒天尊阴恻恻地道:“这两颗药一颗是灭魂酒的解药,一颗却是蚀心散,若是吃错了药,那小妮子马上一命呜呼,但若吃不到完整的解药,小妮子同样也会没命,所以你休想试出哪一颗是真正的解药,哈哈,你,你虽得了解药,我却要你比得不到解药更痛苦。” 李笑天沉声道:“我并非有意骗你,只是我的身上并没有烈火刀法。” 百毒天尊提了口气,吃惊道:“没有烈火刀法?” 李笑天苦笑道:“你若学会了烈火刀法还会不会把刀谱放在身上?” 百毒天尊突觉胸口一阵空虚,喃喃道:“现在有没有烈火刀法都已不重要了,我,我……” 百毒天尊眼神里忽然浮现出深深的恐惧,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会觉得自己的渺小无力。 百毒天尊的精力一分分消散,李笑天的心情黯然,他本不愿伤及百毒天尊的性命,但却又不得不全力施为,无论如何百毒天尊总是因他而死。 百毒天尊忽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道:“我好恨,我好恨自已不能亲自看到你毒杀你最心爱的人!” 他的语音虽然恶毒,令李笑天的心里泛起一阵阵凉意,但他的身体却慢慢软了下去,慢慢寂寂不动。 一颗黄丸,一颗红丸。 一颗意味着生命,另一颗却意味着死亡。 这实在是天下最大的赌注,这赌注赌的是一个人的性命。 李笑天的手也似在微微颤抖。 林茗青柔声道:“无论如何你已经尽力了。所以你实在不必太难过。” 李笑天勉强笑道:“我没有难过,你吉人天相,一定会有正确的选择。” 林茗青轻轻地道:“但我在做出选择之前,有句话一定要告诉你。” 李笑天道:“是什么?” 林茗青道:“陪你走过的这段旅途,是我生命最重要的旅途,也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谢谢你!”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李笑天热泪盈眶,他咬咬牙,将握有药丸的手伸到了林茗青的面前。 林茗青拿起了两颗药丸,她的手微微颤抖,天底下委实再没有比这更加艰难的选择! 林茗青一咬牙,将红色药丸往嘴里送去,但她的身子实在是太虚弱,手一颤,红色药丸竟掉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向马儿。 李笑天大惊,正欲去拾药丸回来,却见那匹马儿伸嘴向地上一舔,竟将药丸含在嘴里吃了下去。 李笑天握紧龙纹,恨不能一刀将马头斩下! 马儿若吃下的是正确的解药,林茗青的一条命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林茗青展颜笑道:“这样也好,我不必再做出选择,老天爷已经代我做出了选择。无论如何,要亲手决定自己的性命实在是件痛苦的事情。” 李笑天紧紧将林茗青拥在怀里,他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抱紧林茗青,等待着结局揭晓。[]手机电子书 他已别无他法。 悦来客栈实在是个很普通的名字,有很多开店做生意的人想不到好名字时便会随便取个象悦来客栈这样的名字。 但悦来客栈的生意却做得很大,在楼兰土城里,悦来客栈是最大也是最好的客栈。 李当并不是第一次住在这家客栈。 但这一次却有了特别的意义。 林泉说过,土城的悦来客栈自然会有人带他去见林泉。 但李当已经要了一间上房,店小二和老板并没有显出要特别接待他或者要带他去见什么人的意思。 他们对待他就像对待普通的客人一样。 所以李当无事可做,只有喝酒。 坐在客栈附设的饭铺里大口大口的喝酒。 饭铺人来人往的总要流动大一些,看到新鲜的事情也要比房间里机会多得多。 李当在等。等待林泉安排的人出现,可是林泉却好象丝毫不急。迟迟没有动静。饭店里也都坐满了各种各样的人,每个人看起来好象都很可疑,但却没有一个人抬眼向李当望上一眼。 李当已经在饭铺里坐了半天,情况忽然有了变化。一个脏兮兮的十一、二岁的小叫化子忽然走了进来,他的衣服虽然很脏,但小孩子的笑容却很可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更是令人心生怜惜。 所以客栈的老板竟未出言赶他走。相反还给了一个铜板给他,叹道:“真是世道不古,这么可爱的孩子竟是个乞丐,真不知道他的爹妈是怎么当的。” 小孩子撅了嘴要哭,泫然道:“我没有爹爹妈妈。” 吃饭的人更是同情,这个孩子走到哪一桌,哪一桌的客人都会爱怜地给他一些食物或者几个铜板。 小孩儿走到李当饭桌旁的时候,怯生生地叫道:“爷爷……” 李当微微一笑,从怀里摸了一锭银子出来,放在小孩儿手心。 小孩子眨了眨眼道:“爷爷,你为什么给我这么多钱?” 李当温颜道:“给你钱去买吃的啊。” 小孩儿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道:“爷爷真好,叮铛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他的神情很天真,但是他的人实在是很脏,饭铺的食客实在难以想象小叫化子有什么干净好吃的食物。心里都在猜测李当绝不会答应。 但李当居然很郑重地道:“那要谢谢你哦,不知道你要请我吃什么?” 这句话一说出口,饭铺里的人没有把李当当作疯子也把他当作了怪物。但李当却毫不在意,期待地看着那个孩子。 那孩子点点头,小手拉着李当的衣襟道:“爷爷跟我来。” 于是整个店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当跟着小叫化子走出了饭铺。 孩子的腿虽然短小,走得却很快,一会儿就带李当离开了闹市区,进了一条偏僻小巷。 小巷的尽头,有一个李当很熟悉的背影。那背影也许是李当一生也不会忘记的。 李当微笑着对小孩子说道:“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么?不知道你要请我吃什么东西?” 小孩子嘻嘻一笑,做个鬼脸,很是灵动可爱。 “喜酒,我要请你吃的是喜酒。” 小孩子说完,放开了李当的手,走上去站在了小巷尽头那人的旁边。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 李当微笑道:“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孤傲的神情,发亮的眼睛,那人赫然正是雾红血。 雾红血淡淡地道:“见到我,阁下难道不奇怪么?” 李当叹了口气道:“既能见到这么聪明伶俐的小乞丐,再见到谁我都不会奇怪。” 那小孩歪着脑袋,吐了吐舌头,道:“叮铛可不是小乞丐。” 李当微笑道:“不是小乞丐那是什么?” 叮铛笑道:“叮铛是银杏山庄的小少爷。” 他的小脸玉雪可爱,若是换上华贵的衣服,正是如假包换的小公子模样。 雾红血道:“我已备好了行李,阁下如无什么要收拾的,这便上路吧。” 李当淡淡道:“既已诸事备妥,现在上路也无妨。” 李当的神经竟似铁铸的一样,好象任何事情都不能再打动他的心。他虽然明白雾红血一定也是银杏山庄的人,和林泉必有瓜葛,但竟不出言问及雾红血。 这种镇定自若的气魄江湖上绝少有人能及! 李笑天紧紧拥着林茗青,一颗心怦怦跳动,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儿,但马儿却迟迟不倒下去。 李笑天心中一片冰凉,林茗青柔声道:“这是天意,谁也没法儿和老天爷作对,对不对?” 李笑天心中黯然,难道,真的要认命? 天地萧萧,大地苍茫,正象李笑天此时悲愤却又无奈的心情。 这时忽听马儿一声长嘶,四蹄跪地,竟然倒了下来! 李笑天和林茗青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又惊又喜。这时绝处逢生,心中滋味真是难以述及。 李笑天将黄色药丸喂到林茗青嘴里,那药丸入口即化,林茗青只觉咽喉一片清凉。 百毒天尊的灭魂酒虽然霸道,但他的解药却也灵验无匹。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林茗青只觉失去的精力慢慢又回到了身上。 但是李笑天仍将她抱得很紧,一双关注的眼神眨也不眨紧盯着她。 精力每恢复一分,李笑天身上的男子气息便强烈一分。 林茗青的心在跳。 她的脸也越来越红。 李笑天忧道:“你的脸越来越红,难道,难道百毒天尊两颗都是假药?” 林茗青嘤咛一声,说不出话来,脸上红晕满颊。 李笑天的目光中似乎也有了笑意,他似乎已经明白一点什么了。 他悠然道:“一个人的心若要跳,脸若要红,那是自己也阻止不了的事情,你又何必害羞?” 林茗青大羞,用力一挣,挣脱了李笑天的怀抱,站了起来。 李笑天微笑道:“你既已然无恙,咱们便上路吧。” 林茗青心中一颤,适才抛开生死,只要能与李笑天相偎相依心中便已平安喜乐。 但此时前路凄迷,心中如何还能如此洒脱? 林茗青道:“你,你难道还要随我回去。” 李笑天凝视着她,慢慢道:“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面对的。” 林茗青低着头道:“我和那些人一样,也是想要得到李当大侠的烈火刀法而已,你,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李笑天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道:“你真的想知道?” 林茗青点头道:“嗯。” 李笑天忽然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 这就是答案。 爱情来临的时候岂非也总是莫名其妙的? 你若能冷静的回答出你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人,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第15章 那就是你并不爱他。 这样冷静的感情可以是任何感情,但绝不会是爱情,至少,不会是二十岁的爱情。 二十岁的爱情,总是炽热,冲动和心甘情愿的付出而不问理由。 “我也不知道”这样平凡的回答又蕴籍了多少深情! 林茗青咬着唇道:“但你绝不能去!你若进了银杏山庄,爹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不管有无烈火刀法,你和李当大侠只怕这一生也无法迈出银杏山庄一步了!” 李笑天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一定要去,我若不去,我一定会遗憾一辈子!” 李当为了救他才会到银杏山庄去,李笑天又怎能坐视李当陷入危险而不理? 独自逃生,这样的事李笑天宁死也是不愿意做的! 这个世上本就有很多人被人家视作傻子和笨蛋。 这些人嘴里的傻子和笨蛋常常指的是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也常常指的是那种不顾自己的安危,却拼命地保护别人的人。 这样的傻子和笨蛋在人类的历史上从来不曾缺少过。 也正因为有了这些“傻子”和“笨蛋”,人类的历史才充满了人性的光辉和力量! 林茗青好象越来越了解李笑天这样的人,她的心虽然为了李笑天的安危在担心,因为她知道,即使是她,也无法阻止爹爹的决心和如山的仇恨,但她心中更为自己没有看错人而感到欣慰。 正文第五章银杏山庄 路已越来越近了。 路边已经出现了很多银杏树,起初是孤零零的一棵,越往前走,银杏树越多,进了一个陡峭的山谷之后,银杏树竟然成片成片的出现。 林茗青咬着唇,道:“我,我有些累了,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李笑天淡淡地道:“我们只不过才赶了二十里路,你就已休息了五次。” 林茗青顿了顿脚,怒道:“我伤愈未久,身子自然要弱些,那又有什么奇怪。” 李笑天叹了口气,柔声道:“路走得再慢,总会有走到的一天。” 林茗青颤声道:“但你现在若要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一进了银杏山谷,事情的发展我也无法控制了。” 李笑天缓缓摇头,慢慢道:“你也知道我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林茗青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们走吧。” 再穿过一片密密的银杏树林,来到一处山坳,山坳旁边的山壁上刻着四个血红的大字:银杏山谷 谷口并不险峻,但却安静得很,没有一点声息。 林茗青停住脚,道:“从这里迈进谷口,是否还能活着出来,就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了。” 李笑天点点头,脸上带着“我明白”的表情,轻轻一脚跨进了山谷。 李笑天的左脚一踏进谷口的土地,谷口的树林忽地响起一阵长笑,密密麻麻的树林人影蹱蹱,竟象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 李笑天微微一笑,笑道:“银杏山庄待客倒是热情得很。” 一个穿着杏黄衣衫的人缓步踱出来,躬身向林茗青行了一礼,恭声道:“属下恭迎小姐归来,小姐一路辛苦了。” 林茗青挥挥手,淡淡地不愿说话。 那杏黄衣衫的人略带诧异地看看李笑天,似是在疑惑李笑天为何行动自如,穴道并未受制。 林茗青看了他一眼,道:“李公子全无武功,你不必奇怪。” 黄衣人恭声道:“是。” 林茗青又对李笑天说道:“李公子,请随我来。” 她的声音很平静,一进入谷内,她的情感似乎已全部掩藏起来。 李笑天微笑道:“请。” 林茗青一言不发,当先引路,一路穿林绕树,来到一处气势宏伟的庄院。 庄院的大门前雄距一对石狮,威严之极。 庄院的门额上大书几个篆字:银杏山庄 李笑天缓步上梯,忽听一人大笑道:“李公子,我已备好酒席,就等公子的笑话下酒了。” 李笑天神色不变,微笑道:“多谢林老爷子,酒香四溢,已把在下的馋虫勾了起来。” 大笑之人正是林泉。 林茗青上前叫道:“爹爹。” 林泉微微点头,爱怜道:“女儿一路辛苦了。” 林茗青心中一酸,千般思绪顿上心头,却不愿让林泉看出来,强笑道:“没什么。” 李笑天心中暗叹,他看出了林茗青眼中的细微变化,也当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烦恼,但正如林茗青所说,进了银杏山庄,事情的发展既不是林茗青能够控制的,也不是他能够主宰的。 该来的事情一定要来,烦恼并不是想一想就能消除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有酒尽欢,当醉则醉! 林泉似乎迟钝得很,好象看不出林茗青情绪不佳,笑道:“青儿,李公子远来是客,咱们快快入席叙叙吧,李公子意下如何?” 李笑天叹道:“美酒溢香,在下简直连一刻都已等不得了。” 果然是好酒,李笑天似乎连舌头都已吃了下去,边吃边叹,他似乎浑忘了此身身在羁绊,只顾享受美酒美食。 林泉竟然也很沉得住气,客气殷勤,竟浑没把李笑天当作阶下囚看,但他若是知道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也不知他是否还能笑得如此开心? 酒过三巡,李笑天竟已双眼迷离,酒话连篇。 林泉笑了笑道:“李公子好象醉了。” 李笑天一拍桌子,含混不清地说道:“谁说我醉了,来来来,林老爷子,我再敬你三杯。” 李笑天说完又去倒酒,林泉伸手轻阻,却并不用力,李笑天倒了酒几口饮尽,再尽几杯,李笑天颓然倒在桌上,人事不醒。 林泉眼光骤然变得明亮,微微冷笑道:“这公子哥儿好酒贪杯,真是饭桶一个。” 林茗青紧咬着唇,并不说话。 林泉沉声道:“人来。” 房外两个黄衫劲装汉子应声进来,恭声道:“庄主有何吩咐?” 林泉道:“将这小子软禁在厢房,不准他随意走动,随时观察他有何动静。” 黄衫汉子道:“是!” 两人一人一边携起李笑天往外走去,李笑天嘴里兀自喃喃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好酒,好酒……” 两人拖着李笑天足不点地而去,李笑天的呓语也越来越低,慢慢听不到了。 林泉微微冷笑,满脸不屑,只是他既认定李笑天早已是砧板鱼肉,却又为何要将李笑天灌醉? 林茗青道:“他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爹你为什么要给他喝十日醉?” 林泉慢慢道:“这件事情我已筹划太久,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小心一些,总没有坏处。” 日日夜夜面对自己的仇人并不是一件好过的事。 但雾红血已与李当同行了三日,他的心情虽然激荡,他的面容却很平静。 他已等了二十年,并不在乎多等这几天。 再过一日,这段仇恨便会有个了断。他已不必再生活在仇恨中,想到这里,雾红血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发出光来。 轻风微拂,大路前边有一个小酒幌随着轻风飘动。 雾红血勒住马,对李当说道:“前面有个小酒家,我想请你喝杯酒。” 李当微笑道:“你果然没有忘记说过的话,好吧,我也想与你痛饮几杯。” 小酒家的酒很劣,却又很烈,雾红血替李当戡满一碗,举碗道:“请!” 李当道:“为了什么?” 雾红血愣了一愣,重复道:“为了什么?” 李当肃然道:“这碗酒,就为了你的父亲雾红斩吧。” 雾红血心中一痛,一言不发一口将酒喝干,重重地放下酒碗道:“多谢。” 李当喝干酒,又替自己和雾红血戡满酒,道:“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雾红血面色一沉,冷冷道:“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我父亲绝不会是杀害朋友一家的人。” 李当眼中似有火在燃烧一样,他慢慢道:“不错,雾红斩本就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好汉,铁骨铮铮的好男儿!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雾红血不知道他倒底想要说什么,压住怒火,沉吟不语。 李当又道:“我和你父亲出道江湖的第一件事便是替玉门镖局讨回被劫的十万两镖银。对手是玉门关外绿林有名的马匪——玉门十二虎。” 李当看了眼雾红血,接着道:“你当然不会知道玉门十二虎是什么样的人物。但当年我和你父亲却知道这一战是关系着我二人能否在武林中站住脚的关键一战。更知道,我们若败,不但没有以后的江湖历程,甚至有性命之忧。” 雾红血道:“后来若何?” 李当淡淡道:“玉门十二虎七死五伤,我身中八刀,你爹爹大大小小伤口有二十五处。其中有两处伤得最重。” 雾红血道:“伤在哪里?” 李当道:“伤在后背,每一处深可见骨,这两刀他本不必挨的。” 雾红血道:“为什么?” 李当缓缓道:“当时玉门十二虎虽给我们毙了七人,但剩下五人俱是凶悍异常,其中两人围攻我,两人攻你爹爹。还有一人在一边喘息。我当时也几乎精疲力竭,全凭身上一股狠劲支撑,没想到,站在一边那个却突然偷袭,眼看一刀就要砍中我脖颈。你爹爹看见情势危急,不顾自身安危,大喝一声,奋不顾身地向偷袭的那只老虎扑去,奋起神威,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刀毙了他。但却将背心破绽完全卖给了围攻他的两只老虎!” 雾红血缓缓道:“所以,我爹爹替你挡住了那一刀,自已却身受重伤?” 李当忆起往事,黯然道:“是的,但你爹爹仍是神威凛凛,转过身又过那两只老虎大喝道,鼠辈快来送死!那四只老虎见他如此神威,心胆俱裂,竟然不敢再战,一溜烟地逃命而去。” 雾红血的目光剎时变得象刀锋一般锐利,却又充满着痛苦,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我爹爹救了你性命,你却杀了你的生死兄弟的全家?” 第16章 李当的眼中也充满了痛苦,他黯然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但你还想不想听听你父亲的事情?” 雾红血咬牙道:“想!” 他并不了解他的父亲,父亲的形象几乎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他曾无数次地在心中刻划父亲的形象,所以,关于父亲的事,他想知道得越多越好。 李当缓缓道:“雾红斩很能喝酒,也很喜欢喝酒。我二人浴血苦战,夺回了玉门镖局的镖银,得到平生第一笔酬金——一千两白银。” 李当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那一定是他记忆中非常值得珍视的日子。 雾血道:“那你们一定非常开心。” 李当道:“这个自然。我们虽然开心,但更开心的是一天之中便将这一千两银子全都花了出去。” 雾红血道:“那本是你们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你们一天就将它花了出去,为什么还开心得很?” 李当目光闪动,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雾红血道:“什么话?” 李当慢慢道:“只有花出去的钱才真正是属于你自己的钱。” 雾红血好象懂了李当的意思。人生来本就是两手空空,走的时候什么也带不走,可是大部分的人却很执着,既执着于名利,又执着于欲望。 明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偏偏不能自拔,这是不是人类最大的悲哀? 雾红血道:“我懂了,你们的确应该开心。” 李当微笑道:“当年,我们拿着银子出来,就到了玉门最大的酒楼春雨楼,点了一桌好菜,花了五十两银子,再用九百五十两白银把春雨楼传了七代的母酒买了下来,老板虽然舍不得,但我们出的价钱实在太高。” 雾红血脑海中想象当年父亲千金买醉的气魄,不禁悠然神往,出了一会神忽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李当慢慢道:“因为我想让你了解雾红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当盯着雾红血的眼睛,又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二十年来的辛苦和努力,都是值得的,你的父亲值得你为他骄傲,你为他做的一切,他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雾红血的身子骤然僵硬,他的脑中一阵迷惑,这个人本是毁了他全家的人,但他现在这样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难道,这是由于他心中的内疚才驱使他说这些话? 雾红血想不出答案,但他却知道无论李当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总算多了解了一些父亲,多知道了父亲的为人。 他三岁离开父亲,从来不曾了解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但现在他已觉得父亲实在是一个洒脱慷慨的真汉子,一个能视金钱如粪土,一个能用巨金去买一瓶酒的人,一定会是一个大写的人。 雾红血曾经无数次勾勒过父亲的形象,总是把他想象得很高大,现在虚幻中的形象得到了证实,雾红血心中充溢了一股自豪和欣慰的感觉。 他只觉得二十年来的辛苦和努力已经获得报偿,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都是值得的。 可是他的心里也泛起了一阵深刻的痛苦,他紧紧地盯着李当,就是面前这个老人,让他从三岁开始就失去了父亲的爱! 从此,从他懂事以后,渴望父亲的爱和对仇人的仇恨就深织在他心中,一天也不曾平息过! 但长久的仇恨已使雾红血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感情,他静静地道:“九百五十两银子的酒,滋味一定不错。” 李当眼中闪着光,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那时的他,是那么快乐无忧,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对他们敞开怀抱。 李当慢慢地道:“我们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雾红血道:“是什么?” 李当缓缓道:“那是因为我们觉得自己还很年轻,我们的武功也还不错,以后的日子我们还会赚到很多很多个千两、甚至万两白银。” 雾红血心沉了一沉,因为以后的事情他已知道。 李当端起一大碗烈酒,一口喝干,重重地把酒碗放在桌上。 往事象一根坚刺深深地扎进他的记忆,把快乐和痛苦无情地搅拌在一起,让他几乎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李当慢慢地道:“以后的事情,江湖上曾经传得沸沸扬扬,我想你也应该早已知道。” 雾红血沉默不语,也是端起一碗烈酒一口喝干。 但他并没有象李当一样将酒碗重重放回桌上。因为,那只酒碗还在他手上的时候就已被他捏得粉碎! 李当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你心中的痛苦,所以,无论你做出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雾红血满眼俱是痛苦之色,他咬牙道:“无论我的心中有多痛苦,但我知道,两天之后,事情终归会有个了结。” 李当又喝尽了一碗烈酒,慢慢道:“你说得对,已经二十年了,这件事无论如何应该有个了结。” 雾红血没有说话,他大口大口地开始喝酒,烈酒在他腹中灼热的时候,也好象在他的眼中开始燃烧起来,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可怕得很。 只有一种感情才会有这么强烈,这么可怕,那就是——仇恨。 “李笑天有没有什么动静?” “禀庄主,他已沉睡一整天,并没有醒来。” “很好,随时留意他的动静,如果醒来,速来报我。” “是!” 黄衣庄丁躬身而退,林泉满意地拈须微笑,雾红斩飞鸽来报,李当距银杏山庄已不过只有半天的时间了,一切平安。 “踏入这个山谷,便是银杏山庄了。” “嗯。” “你一进银杏山庄,便再也不能活着回来,你有没有后悔?” “没有。” “很好,请。” 李当抬眼扫视银杏山庄轩昂的牌匾,淡淡地道:很好。 “很好?”雾红血重复道。 李当点点头,缓缓道:“你是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 雾红血道:“是。” 李当道:“这里环境不错,寒冰神掌的名气也很大,看来你并没有吃太多的苦,所以,我总算能稍稍安心了。” 雾红血冷冷地道:“师父对我的确很好,我过得也很好,但我保证,我一时一刻也没忘记过血海深仇。无论你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李当淡淡地道:“还好,今天一切便有个了结,你已不必再痛苦下去。” 虽已深陷重围,但这个老人竟似完全没有惊慌害怕,他的心竟似湖水一样平静。 只是湖水尚有微波荡漾的时候,李当的心又怎能真的平静如水? 山庄门口一个黄衣人恭声道:“雾公子,庄主已在大厅等候李大侠,便请两位到大厅相见。” 雾红血点点头,当先引路,往大厅走去。 李当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整个庄院看上去十分平静,没有什么异常,但李当早已听出院内的假山旁,屋顶上,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隐隐传来许多人的呼吸声,听起来好象武功都还不弱。 银杏山庄此时竟已变成一座龙潭虎穴。 正文第六章迷雾 白衣,锦靴。 林泉的衣衫华贵富丽,早已不是当时落拓寒酸的模样。 林泉看着缓步进来的李当和雾红血,微笑道:“李大侠果然是信人,林某真是欢迎之至。红血,快请李大侠坐下。你盼着请李大侠做客已经有二十年了,不热情一点怎么行?” 雾红血缓缓道:“师父说的是。” 又对李当一字一句说道:“李大侠,这边请坐!” 他将“李大侠”三个字发音咬得特别重,声音充满了说不出的讥诮之意,又充满了说不出的怨毒之情。 李当心中黯然,淡淡地道:“多谢。” 李当坐定,缓缓道:“李某既然来了,不知庄主可否请笑天出来一见?” 林泉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唉呀,我倒差点忘了——快快有请李公子。” 林泉左右的黄衣人应了一声,便有人出去将李笑天带了出来。 确切点说,是将李笑天抬了出来。 李当长身而起,喝道:“你们将笑天怎么了?” 林泉笑了笑,悠然道:“原来李大侠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李当定定神,沉声道:“笑天如果有什么事,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林泉道:“哈哈,李大侠情急关心,在下不怪你,只是李公子只是昨晚宿醉未醒,李大侠又何必太过担心?” 李当也已瞧出李笑天虽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并无性命之忧,心中方才略安。 林泉又慢慢道:“李大侠聪明绝顶,定然知道在下请两位来的目的。” 李当道:“烈火刀谱虽在我的身上,但我却只能交给一个人。” 林泉目光闪动,问道:“不知李大侠想将刀法交给谁?” 李当慢慢地道:“这本刀法,只能交给雾红血。” 林泉大笑道:“有理,这本刀谱本就是雾红血父亲雾红斩之物,物归原主当然再好不过。” 他笑声一停,话峰陡地一转道:“但我师徒千辛万苦请李大侠到此,并非只为了烈火刀法。” 李当淡淡地道:“李某知道,阁下还为了李某的一条性命。” 林泉一拍椅子扶手,厉声道:“不错,红血二十年的血海深仇,今日便要作一了断。” 李当淡淡地道:“阁下对红血倒还好得很。” 雾红血道:“恩师对我恩重如山。” 李当道:“不错不错,阁下急于为雾红血报仇,在下若是一死,只怕阁下再无后顾之忧了。” 雾红血喝道:“李当,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的神情甚是激怒,李当之意,竟指林泉要杀他是存了什么不可告人之心,雾红血自小对林泉敬之若父,自然绝不相信林泉会对已不利。 林泉冷冷道:“红血,不要性急,听他还能说出什么狂妄大胆的话。” 李当笑了笑,道:“阁下既指我是杀人凶手,不知是否可是阁下亲眼所见?” 第17章 林泉沉声道:“虽非我亲眼所见,但当年迷雾山庄所发生的一切,江湖上早已妇孺皆知,当年雾红斩灭门惨案,若非阁下所为,阁下又怎么会一去二十年渺无音讯。自是躲着江湖好汉的追杀。” 李当道:“既然妇孺皆知,那就不在乎再多说一次是不是?” 林泉瞪着李当,忽道:“好,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林泉又道:“红血,你将事情经过再讲给李—大—侠听听。” 雾红血咬咬牙,道:“李当,你以烈火刀法闻名江湖,但你的烈火刀谱从何而来,你可敢告诉大家么?” 李当淡淡道:“烈火刀谱本是雾红斩亲手交与我。” 雾红血道:“雾红斩为何要将烈火刀谱交给你?” 李当道:“这只因烈火刀法虽然威力无穷,但要练成烈火刀法却有一个极大的难关,雾红斩一时无法克服这个难关,因此将烈火刀谱交与我保管。” 雾红血冷笑道:“但你却能克服这个难关,你为何不将这个法子传给雾红斩。” 李当淡淡地道:“这只因这法子没人能教,只能靠自己努力才能克服。” 雾红血喝道:“这点权且信你,雾红斩将刀谱交给你之后又做了什么?” 李当道:“雾红斩将刀谱交给我之后,远赴绝域苦思练成刀法的法门。” 雾红血点点头道:“你再见雾红斩是什么时候?” 李当道:“三年之后,有人突然带信要我到迷雾山庄一叙。” 雾红血缓缓道:“不知这个人是谁?” 李当道:“雾红斩!” 雾红斩道:“那你有没有去见雾红斩?” 李当沉声道:“雾红斩是我生死兄弟,接到他的来信我惊喜交集,立刻动身出发到迷雾山庄。” 雾红血脸上颇为激动,嘎声道:“雾红斩再见你为的是什么?” 李当缓缓道:“雾红斩再见我,是为了拿回烈火刀谱。” 雾红血神情大为悲愤,切齿道:“那他拿到了刀谱了吗?” 李当摇头道:“没有。” 雾红血一字一句地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当黯然道:“我与雾红斩分别多年,又再重逢,心中欢喜,实是难以叙及。更让人高兴的是雾红血已经结婚生子,小孩子已经三岁,生得玉雪可爱。只是奇怪的是并不见雾红血夫人,我出言问及,雾红血神色黯然,只道夫人因生产雾红血时难产而死。我见他难过,也不多问,当晚我二人把酒畅饮,大醉一场,直到凌晨,才尽兴不饮。雾红血吩咐人安排我在客房休息,我踉踉跄跄地自去休息,这一觉却翻来覆去睡不踏实。睡到半夜,我口渴难忍,起床寻水喝,哪知我一掀门帘,门外一道刀光直斩我面门!那一刀来得好快,眼见我就要身首异处,在这生死关头,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身子一侧,提起右掌,将烈火刀法化为掌法,一招烈焰灼天斩了过去。这一招在生死关头使出,力道大得异乎寻常,那人本来武功高明已极,本与我在伯仲之间,但他没有料到我在绝地竟能反击,一时大意,给我掌刀斩中右手脉门,手中钢刀铛啷落地。” 雾红血缓缓道:“那你抓住那人没有?” 李当摇摇头,道:“那人黑布蒙面,应变好生奇速,右手受伤,只是轻哼了一下,双足向后一蹬,绝不停留,轻飘飘地越墙去了。我正要追赶,忽地心下一凛,想到他既会对我突施偷袭,当然也可能偷袭雾红斩,我一想到这里,心下大惊,生怕雾红斩和儿子遭了毒手,立即飞身向雾红斩住的前院掠去。” 雾红血捏紧拳头,缓缓道:“你看到了什么?” 李当也咬紧了牙,神情甚是沉痛,道:“我一到前院,立时心下一沉,前院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家丁,早已毙命。我大惊之下,用最快的速度冲进雾红斩的房间,但,但……” 说到这里,李当将嘴唇也咬出了血,再也说不下去。 但人人心中都明白,他自是见雾红斩横尸房中。 雾红血悲愤已极,不怒反笑道:这么说,杀我父亲的实是另有他人? 李当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雾红血再也忍耐不住,大喝道:“你这贼子,满口谎言,你为何不说当时迷雾山庄死去众人身上有何伤痕?!” 李当神色惨然,道:“当晚迷雾山庄上下二十六口人,都遭惨死,每个人的头颅都给人割去,致命的伤口,却全在前胸。” 雾红血又冷冷道:“不知伤口有何特点?” 李当缓缓道:“伤口俱是三寸深,十寸长,伤口深入心脏一分,不多不少,伤口没有血液流出,创口翻卷,焦黑模糊,如受火炙!” 雾红血仰天长笑,笑声却越来越凄厉,他嘶声道:“那要什么样的刀法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李当身子骤然僵直,缓缓道:“烈火刀法!” 雾红血戟指指着李当,恨恨道:“那有没有第二个人会烈火刀法?” 李当道:“没有!” 雾红血冷笑道:“这就是最重要的证据,这证据是不是已经足够?” 李当心中一片冰凉,雾红血说得对,迷雾山庄全庄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又有谁能证明蒙面杀手的存在?当年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是自己做的!雾红斩武功已是一流高手,迷雾山庄手下家丁武功也颇为不弱,但迷雾山庄全庄上下二十六口人竟无人能够逃生,俱是被一刀烈火刀法毙命。 除了自己,江湖上又有什么人能够做到! 在任何人眼里,这个道理就象1+1=2一样简单。 李当缓缓道:“当年事情发生后,江湖上人人道我李当丧心病狂,人人欲得而诛之,我百口莫辩,这二十年来只好隐遁江湖。这二十年来我苦苦思索,越想心中越寒,那杀人凶手不但武功高强,手段毒辣,而且心机也深沉得很,杀了人之后竟将罪责推卸得干干净净。但我苦思多年,却始终想不到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法子。” 林泉冷笑道:“李当,事情本就是你做的,你又怎能证明一个杀人凶手的清白?” 他突然厉声道:“李当,快快交出烈火刀法,否则,除了你的一条命之外,李笑天这小子也绝不能活着走出银杏山庄!” 李当淡淡道:“李某死不足惜,只是李某若死,那真正的凶手势必要逍遥法外了,李某又怎能甘心?” 林泉缓缓道:“李当,你自恃武功超群,但今日银杏山庄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休想从银杏山庄活着出去。我数三声,你若不交出烈火刀谱,自断手臂,我敢保证,李笑天的头颅一定会落地。” 李当不答,紧紧地捏着刀柄。 林泉道:“一!” 李当仍是端凝不动,只是将刀柄握得更紧。 李笑天身旁的黄衣大汉一柄鬼头大刀已经高高举起。 林泉又道:“二!” 忽地从厅外冲进来一个人嘶声道:“不要!” 进来的人正是林茗青,李笑天命在倾刻,她再也忍耐不住冲了进来。 林泉怒道:“青儿,你疯了么?” 林茗青满脸是泪,颤声道:“爹爹,李笑天曾冒死救过女儿性命,李当做过的事情,又怎能祸及无辜?求爹爹饶了李笑天一条性命。” 林泉冷冷道:“林忠,将小姐请开。” 他身后的一条黄衣大汉应声而出,伸手便去扶林茗青。 林苟青咬咬牙,葛地从怀中抽出一柄匕首,凄然道:“爹爹,你若定要杀李公子,青儿只有以死相谢李公子的救命之恩。” 雾红血脸色突然然惨白,他看着林茗青的眼光充满了痛苦。难道,他对林茗青也有超乎异常的感情? 雾红血颤声道:“青妹,你……” 林茗青低声道:“师哥,对不起,我知道你日日夜夜想的便是报仇血恨,但今日银杏山庄已布下天罗地网,又何必伤及无辜?” 雾红血咬咬牙,抱拳对林泉道:“师父,红血一心想的是报父仇,烈火刀谱倒在其次,今日咱们师徒放手一搏,李当绝对不能活着出去,请师父放了李笑天。” 林泉面无表情,缓缓看了看雾红血和林茗青,右手突地一扬,一颗铁莲子破空飞出,“铛”地一声将林茗青手中匕首撞在地上。 林忠出手极快,伸指点了林茗青穴道。 林泉微笑道:“李当,现下已别无枝节,你若再不交出烈火刀谱,只要我一声令下,李笑天马上人头落地!” 林茗青咬咬牙,嘶声道:“李笑天,你这臭小子,我明明喂你吃了十日醉的解药,为何你还不醒来?” 林泉一惊,怒道:“你偷偷给他吃了解药?你好大的胆子!左右还不动手?” 站在李笑天身旁的黄衣人钢刀疾斩直下,软在地上的李笑天却象身子上系了一根绳子拉着他向后疾缩,躲过钢刀,钢刀“怦”地一声击在青砖上,溅起一溜火花。 李笑天的身子快速滑向门口,眼看就要撞到门槛的时候,他的身子突然直挺挺地人立起来,再一看,他已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林茗青又惊又喜,说不出话来。 李笑天笑咪咪地走向李当,道:“李大叔,你好。” 李当点点头,眼中似乎也出现了一丝笑意,但却故意板着脸道:“我不好。” 李笑天道:“为什么?” 李当淡淡道:“你若背了二十年的黑锅,现下还要背下去,你的心情也一定不会太好。” 李笑天悠然道:“不错,你这个黑锅已经背得太久,是时候还给人家了。” 李当道:“不知你打算还给谁?” 李笑天转过头看着林泉,林泉一张脸已变得铁青。 李笑天缓缓道:“林先生,这只黑锅的主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你。” 李笑天此言一出,大厅上人人俱是惊奇异常,但银杏山庄属下素来训练有素,俱是默不作声。 雾红血却怒道:“李笑天,你在胡说什么?” 第18章 林泉冷冷地道:“红血,且听听李公子又能讲出什么笑话出来再说。” 雾红血不敢违逆,只好愤愤不言。 李笑天微笑道:“雾公子刚才说当年迷雾山庄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这句话却错了。” 林泉眉毛轻挑,道:“哦?不知现在这个活口在哪里?” 李笑天道:“这个活口便是雾红血雾公子本人。” 雾红血冷笑道:“我当年只有三岁,又在睡梦中,对当年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又怎么能证明当年蒙面杀手的存在?” 李笑天点点头道:“雾公子说得不错,在下想问雾公子,又是如何来到银杏山庄的?” 林泉道:“老夫当年游剑江湖,有一天忽然有个人把一个小孩留在老夫住的客栈,身上留了血书,注明小孩身份,老夫才得以知道当年惨事。” 听到这里,众人心中俱是一凛,暗道:“那又是什么人?” 李笑天道:“请问林先生那人什么模样?” 林泉缓缓道:“那天夜晚老夫在房内休息,忽然听得小孩啼哭,出来便看见雾红血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门外,并没有其他人。” 李笑天道:“诸位,大家只注意到了当年雾红斩身中烈火刀法惨死,却没有注意到一个事实。” 雾红血道:“是什么?” 李笑天道:“当年惨案若是李大叔所做,他为何不杀掉雾公子,偏偏还要留下后患?” 林泉冷笑道:“那或许是他杀得手软,良心发现,又或许是他觉得一个小孩儿又有什么威胁,托大不杀呢?” 李笑天道:“林先生所言也有道理,但又是什么人救出小雾红血?” 李当道:“当年我惊醒之后,发现雾红斩横尸房中,却未在房中发现雾红血的尸体。我又找遍了全庄,都没发现雾红血,想来雾红血定是被那蒙面杀手带走了。” 李笑天道:“若李大叔说的是实话,那么,带走雾红血的人,必定是制造血案的人!” 林泉冷笑道:“你也知道“若李当说的是实话”,你的推论才能成立,但李当根本没法解释为何二十三人全死在烈火刀法之下,所以李当说的根本全是瞎话。那留雾红血在我门口的人定是在李当走后,无意中发现惨案,救了雾红血,却又惧怕李当知晓,所以将孩子留给了我。” 李当道:“血案发生后,我已仔细搜查过,并无孩子影踪,带走孩子的人,一定是凶手!” 李笑天缓缓道:“李大叔已经检验过,死者身上伤痕确系烈火刀法所伤,这本是李大叔最大的嫌疑。但要证明李大叔的清白,也要着落在烈火刀法上。” 林泉缓缓道:“愿闻其详。” 李笑天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适才李大叔曾经说过,他半夜醒来找茶喝,却突遭偷袭,若李大叔说的是真话,凶手右手手腕被李大叔烈火刀法所伤,右手手腕必定留下一个如受火炙的疤痕。” 李笑天又接着道:“烈火刀法造成的伤口,一定会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一辈子的印迹,绝不能消除。” 林泉脸色不动,冷冷道:“那又怎样?” 李当缓缓道:“当年惨案之后,我被江湖热血朋友追杀,再加上一些心术不正的人要趁机劫夺烈火刀法,偌大的江湖已无李某人容身之地。李某人百口莫辩,只好避入江南李大财主庄中,当了李家的总管。这二十年来,这血案就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心间,一日找不到凶手,一日不能救出我的小侄子,李某一日便不能安心。李庄主的儿子——笑天聪明伶俐,李某便将烈火刀法传给了笑天。终于有一日,我实在压不住心中的痛苦,将二十年前的往事告诉了笑天。笑天便力劝我再往西域一行,定要将当年的事情水落石出,方才能让我心中再有安宁。” 李笑天一笑,道:“林先生,林姑娘,你们不是通过一封信得知李大叔重现江湖的吗?” 林泉道:“怎么?” 李笑天微微一笑,道:“这封信,我写了一共有二十封,遍撒西域武林,为的便是要将对烈火刀谱感兴趣的人引出来,只要知道雾公子的下落,那么,离解开这个谜底恐怕就为时不远了。” 这一下石破天惊,众人大出意外,原来,四处发信让人来夺烈火刀谱的竟是李当自己! 李笑天忽然紧盯着林泉道:“你将雾红血养育了二十年,但现在你若证明不了雾红血确是有人放在你门外,那么,当年夺去雾红血的人就是你自己!” 林泉脸色铁青,厉声道:“花言巧语,就凭你几句话就想替李当脱罪,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李笑天忽然笑了,淡淡地道:“你若心中没鬼,敢不敢把你的右手手腕露出来,看看上面有没有伤痕。” 大厅顿时变得安静异常,好像一根针落到地上也会听得清清楚楚一样。众人的视线都落到林泉手腕上,但林泉的手腕却严密地遮在衣袖之后。 雾红血一咬牙,道:“师尊待我恩重如山,李笑天,你不要想再污我师尊清白。我绝对不会相信的!” 李笑天淡淡地道:“但若林先生手腕没有伤痕,不但你相信你师父的清白,岂非人人都可证明林先生的清白?” 林茗青只听得惊心动魄,脸色惨然,她绝对不能相信自己的父亲居然会是亲手制造迷雾山庄灭门惨案的人。但李笑天言之凿凿,若林泉手上当真……林茗青已是不敢再想下去。 雾红血额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李笑天的推论实在是太惊人了,雾红血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推论。他厉声道:“师父,你不必理会这小子,我信你。” 林泉淡淡地道:“这小子说得不错,我们虽然可以杀了李当。但我若不能证明清白,天下人都要说李当死得不明不白,反倒污了我寒冰神掌的名声。” 雾红血听林泉这样一说,不由精神一振:林泉既敢这么说,显然他的手腕绝无伤痕。 雾红血道:“李笑天、李当,师父手腕若无伤痕,绝不容你二人再花言巧语,明年的今日,便是你二人的忌期。” 李笑天淡淡道:“这些话看过之后再说不迟。” 大厅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一起盯着林泉的右手手腕。 林泉默然半晌,道:“不必看了,我的手上确有这么一道伤痕。”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象一道惊雷掠过长空。 雾红血失声道:“师父……” 林茗青“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李笑天又道:“林先生,但不知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李大叔,有没有和他交过手?” 林泉沉声道:“没有。” 李笑天悠然道:“林先生既然没有和李大叔交过手,那么他手上的伤痕就一定是那天偷袭李大叔时留下来的,凶手,就是你!” 林泉静静地站着,并不出言声辩。 李笑天和李当相视一笑,二十年来的冤屈,终于可以洗刷了。 雾红血脑中一片迷茫,颤声道:“师父,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全家?” 李当上前一步,沉声道:“林泉,你害我义弟性命,让我蒙冤二十年,今天已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李当呛啷一声拔出刀来。 雾红血乍遭大变,浑身颤抖,竟忘了阻拦。 李当已经出手,刀光幻起一道光幕,向林泉逼来。 林泉凭了一双肉掌,闷声狠斗,竟不说话。 李当只觉他掌力直浸过来,近身一片冰凉,正是林泉赖以成名的“冰咆哮”掌力。 烈火刀法是天下至热至猛的刀法,冰咆哮却是天下至寒至柔的掌法,两人武功互有克制,均互存惮意,小心翼翼,不敢冒然进攻,生怕授人以隙。 银杏山庄众人没想到安排好的计划竟然突生变故,均不知如何是何。纷纷看着雾红血,看他做何打算。 雾红血咬了咬牙,大声道:“住手!” 但李当与林泉俱是当代绝顶高手,斗到酣际,又怎能停得下来。 眼看两人片刻便要分出胜负,雾红血虽知此时冒然出手,双方劲力如引到自己身上实是危险之极,但心中疑窦未明,这两人任何一人血溅当场也许都会使自己一生都留下遗憾。 雾红血再不迟疑,拔出钢刀,便要猱身而上,分开二人。 这时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按住了他的手,雾红血一看,正是李笑天。 李笑天微微笑了笑,跃了出去,一式烈火刀法向两人中间斩去。 李当与林泉正全力相搏,都是再无余暇顾及他人进攻,但两人俱是机敏之极,双双撤招,同时向后跃开,住手罢斗。 李笑天虽然用巧,但旁观众人均是暗自喝彩,对这少年的武功佩服已极。 林泉却怒道:“你这小子又要来多事。” 李当却一笑置之。 李笑天笑吟吟地道:“林先生,委屈你了。” 他此言一出,众人均是大惑不解,林泉不知他话后又有什么圈套,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李笑天环视众人,朗声道:“其实林先生并非当年凶手,在下跟林先生开了这个玩笑,只是想告诉诸位一个事实。” 雾红血心里又惊又喜,迷惑不解,不知李笑天又玩什么把戏。 李笑天看看林茗青兀自昏迷,走了过去,轻轻在她身上拿捏几处穴道,林茗青悠悠醒来,看着李笑天,脸上神色惨然,显然并没有听到李笑天后来说的话。 李笑天柔声道:“林姑娘,不必担心,你父亲不但不是杀人凶手,还是个大大的英雄好汉。” 林茗青睁着一双俏眼,惊疑不定。 雾红血大喜大悲,大声道:“李笑天,诬陷我师父的是你,替我师父脱罪的也是你,你倒底要玩什么鬼把戏?” 李笑天微微一笑,道:“诸位不要性急,适才林先生认为李大叔杀人的证据是死者每个人都伤在烈火刀法之下,是不是?” 雾红血大声道:“不错。” 李笑天缓缓道:“但若会烈火刀法的人不只一人,那死者身上有烈火刀法造成的伤口便不能断定是李大叔所为了。” 第19章 雾红血大声道:“烈火刀法是我父亲千辛万苦才得来,在江湖上失传已久,绝对没有其他人会使。” 李笑天哼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又道:“我刚才说林先生是杀人凶手,只因林先生手上伤痕正与李大叔当年在蒙面黑衣人手上留下的伤痕一致,而且林先生也自认从未与李当见过面交过手。因此,除了林先生是凶手之外,别无其他办法可以解释。” 雾红血默不作声,心下却认为他说得正确。 李笑天缓缓道:“其实我们得出这两个认识,都是因为我们的偏见。我们首先假定这世上会烈火刀法的人只有李大叔一人,然后就把跟烈火刀法相关的事全推到李大叔头上。但事实上,会烈火刀法的人却绝对还有其他人。迷雾山庄惨案是此人所为,林先生也正是伤在这另一个会烈火刀法的人之下,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林先生手上伤口和死者身上的伤口。” 林泉冷冷道:“但你为何认为我手上的伤不是李当伤的?” 李笑天淡淡地笑了笑,道:“第一,你若是凶手,你绝对不会把雾红血带到这么大,还教给他一身好武功。” 林泉道:“那也许我留着他是要陷害李当呢?” 李笑天摇了摇头,道:“第二,你若是凶手,你绝对不会坦然承认手腕伤口,你只需要一声令下,杀了我们,雾红血对你敬若亲父,纵然此举会令他心生疑虑,但他却绝对不会违背你的命令。” 林泉道:“为何?” 李笑天道:“那只因在他的心中,你一直是一个正直可亲的父亲。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雾红血的为人。他绝对是一个知恩图报,真真正正的男子汉。” 雾红血热血沸腾,抱拳道:“多谢!” 李笑天微笑道:“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林泉道:“就凭这两点你认为我绝不会是凶手?” 李笑天不答,反问道:“林先生,适才你若与李大叔再斗下去,会是谁胜谁负?” 林泉沉思一会儿,昂然道:“再斗五十招,我必败。” 李笑天微笑道:“适才在下旁观,林先生数次到了生死关头,显见林先生并无克制烈火刀法的法门,但林先生若是那另一个会烈火刀法的人,拳路却应能克制烈火刀法。需知两大高手相搏,每一招都是性命相搏,绝无作假之理,所以,以在下看来,林先生完全不懂烈火刀法,又怎能是凶手?” 雾红血此时心情大变,得知林泉不是凶手已经成了最重要的事情,报仇倒成了其次。 李笑天又道:“但林先生却说了谎!” 李笑天一字一句地道:“林先生,是不是?” 林泉默然半晌,叹道:“不错,我是说了谎。这世上的确有另一个会使烈火刀法的人。我便是伤在这个人的手上。” 李笑天紧接着问道:“那这个人长什么模样,又怎么会伤你?” 雾红血忍不住道:“那谁是凶手?” 李笑天缓缓道:“我现在只知道,凶手是一个既会烈火刀法,又砍伤了林先生手腕的人。” 李笑天又接着道:“也许,凶手就是那个将你送到林先生房外的人。” 林泉缓缓道:“其实我曾经见到当年托孤之人,还和他交了手,我手上的伤痕便是这个人留下的。” 雾红血颤声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林泉道:“二十年前,我游剑江湖,大小二十余战,从未输过,心中也是志得意满,以为江湖之大,也没有几个杰出之士。” 林泉缓视众人,顿了顿,又道:“有一日我在祈连山中流连,贪看风景,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担心错过了宿头,便急忙赶路,要赶到前面的小镇投宿。谁知半路竟遇到了玉剑陈镇南。” 李当道:“陈镇南?就是那个侠名播天下的玉剑陈镇南?” 林泉点点头道:“正是。” 李笑天眨眨眼睛,道:“那又如何?” 林泉缓缓道:“我以前也曾想过要找陈镇南比试,但那日一见,原来这个人连替我提鞋也是不配。” 众人均是一惊,不知林泉所指何意。 林泉又道:“你们是不是很奇怪?其实当年连我见到陈镇南的时候我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茗青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林泉沉声道:“我见到他时,原来这个侠义无双的玉剑竟把剑架在一名年青女子颈上。那时我还不知此人就是陈镇南,我潜在这人身后,心道原来是剪径的山贼要凌辱少女,正要跃了出去喝令他住手,谁知忽然听得他得意洋洋笑道,胡三娘,你身子肌肤好生嫩滑,果然名不虚传,陈镇南今日真是心满意足。我心里好生惊骇,这淫贼竟然是侠名鼎鼎的玉剑陈镇南,听他口气,剑下的女子却又似媚狐胡三娘,我当下沉住了气,要看看倒底是怎么回事。” 李当道:“‘你会不会看错?” 林泉沉声道:“绝不会!” 李当道:“但昔年玉门杜员外的女儿被祈连山黑道大当家黑豹子抢去要做压寨夫人,杜员外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却毫无办法,杜夫人更是爱女若珍宝,绝望之下,便要投井自尽,陈镇南刚好路过得知此情,慨然应诺替杜员外寻回女儿。只身一人寻上黑风寨,要救回杜小姐。” 林茗青听得好奇,问道:“那他有没有救得杜小姐?” 李当道:“黑豹子出了名的心狠手黑,到手的美食怎能甘心吐了出去?自然是不肯,两人一言不合,便即动手,陈镇南凭了七十二路玉剑剑法在第三十六招上削伤了黑豹子的一条臂膀,黑豹子凶性大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江湖道义,便令手下一涌而上。当时情形甚是凶险,陈镇南双拳难敌四手,久战下去,极难幸免,但陈镇南竟置自己生死于不顾,血战到底,凭了一股强悍之气,竟生生地杀开一条血路,带着杜小姐逃出生天。” 众人听李当的话虽然平淡,但遥想当年陈镇南面临的局面,不知何等凶险。但这人如此仗义轻生,又怎么会是林泉口中欺凌弱小的卑鄙无耻的小人? 林泉缓缓道:“不错,陈镇南救得杜小姐之后,杜小姐感其恩德,情愿以身相许,杜员外家资巨万,又只此一女,谁若做了杜家的女婿,从此便会大富大贵,但陈镇南却婉言辞谢。” 林茗青嘴快,问道:“陈镇南一定早已娶了妻室?” 林泉摇了摇头。 林茗青又猜道:“莫非杜小姐虽然出生名门,相貌却平平,陈镇南眼界甚高看不上眼?” 李笑天微笑道:“林姑娘你一定猜错了。” 林茗青奇道:“为什么?难道你见过杜姑娘?” 她话一出口,随即知道不对,二十年前尚无李笑天其人呢,他又上哪儿去见这位杜小姐? 李笑天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没有见过,但黑豹子也算是祈连山出了名的巨盗,杜小姐若是相貌平平,黑豹子又怎么会巴巴地把她抢了去做压寨夫人?” 林茗青一想果是其理,心下虽然钦服,却只轻轻哼了一声,不愿长他骄气。 林泉目光闪动,看了看李笑天,叹道:“李公子天资聪颖,所料不差。杜小姐当年实是凉州城内出了名的美人儿,杜员外又是凉州城巨富,不知有多少青年公子梦寐以求要娶杜小姐为妻。” 雾红血道:“陈镇南不贪美色,不求钱财,所作所为正是侠义辈所为,但师父你又亲眼所见他……” 雾红血顿口不说,但众人俱知他言下之意,也是迷惑不解。 林泉淡淡道:“若非亲耳听见陈镇南与媚狐胡三娘的对答,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原来媚狐掌握了陈镇南一个天大的秘密,陈镇南才要杀她灭口。” 李笑天道:“这秘密是不是与杜员外一家有关?” 林泉看了李笑天一眼,点点头,慢慢道:“李公子料事如神,果真猜得不差,但不知李公子为何得出此结论?” 李笑天笑了笑,道:“我只是想,林先生与陈镇南素无瓜葛,必不致出言毁他清誉,既然林先生所言属实,陈镇南这等卑鄙小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仗义轻生,不取钱财,不贪美色的义举出来。陈镇南的所作所为必有蹊跷。” 林泉道:“李公子猜得不错,当日陈镇南不但婉拒杜小姐托付终身之举,还坚辞不肯收杜员外酬谢的万两白银。杜员外一家感激不已,以为自己运气好,遇上了大贵人。谁知陈镇南蛇蝎心肠,实是杜家的大煞星。” 林茗青惊道:“难道陈镇南竟杀了杜家全家?” 林泉摇了摇头道:“陈镇南素有野心,多年来苦心孤诣,以一付伪君子的面目博得了大侠的声名,又怎么会如此轻率地毁于一旦?他若出手杀了杜员外全家,岂非变成和黑豹子一样的山贼,陈镇南又怎么会如此笨法。” 林茗青道:“那他是怎么害杜员外全家的?” 林泉道:“陈镇南当日不但婉拒杜家酬谢,还慨然应诺在杜家小住月余,训练家丁,以防黑豹子贼心不死又再前来,杜家上下人人俱是感激得五体投地,事情传了出去,江湖上也是赞不绝口,人人皆道玉剑陈镇南果然不愧侠义名声,真是响当当的好男儿!” 林茗青越发琢磨不透,喃喃道:“咦,这人做事有首有尾,事事符合侠义道所为,没什么不妥啊?” 林泉冷笑两声,道:“一个月后,杜家全家平安,黑豹子也没有再来骚扰。陈镇南于是向杜员外辞行,杜员外苦留不住,只得任陈镇南飘然而去。江湖上自是人人称道陈镇南功成身退的侠义所为。谁知,陈镇南走的第三天,黑豹子带了人马趁月黑风高杀入杜家庄,将杜家满门老小杀得干干净净,杜家小姐更是被凌辱致死!杜家巨万家资也给劫夺一空。” 林茗青恨声道:“黑豹子残忍好杀,这种江湖败类真该千刀万剐!” 林泉缓缓道:“黑豹子虽然心狠手辣,但最恶毒的其实并不是他,而是玉剑陈镇南!” 第20章 林茗青不解其意,问道:“陈镇南不是离开杜家了么,又关他何事?” 林泉冷笑道:“你们道那日我所见陈镇南剑下的女子是什么人?” 大厅里众人均是微感好奇,但对二十年前江湖掌故并不熟悉,自是不知那女子是谁。 却听李当缓缓道:“媚狐胡三娘昔年艳名颇盛,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武林豪杰倒是不少。只不过胡三娘生性风流,对谁都是没有常性。” 林茗青道:“这就奇了,这女子虽然风流,但又与杜家这门惨案有何关系?” 李当淡淡地道:“有关系。” 林茗青“咦”了一声,奇道:“李大侠怎么知道?” 李当缓缓道:“黑豹子名声赫赫,但他本来姓甚名谁,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我却知道,黑豹子本来姓胡。” 李当的话犹似一道惊雷,众人心头猛地一震,林茗青心思缜密,脑筋转得极快,惊道:“难道黑豹子竟是胡三娘的哥哥?” 李当点点头道:“不错!” 林茗青凝神思索,心中猜想答案,可是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交织,却总是难以自圆其说,自知所想均不正确,只好颓然摇头道:“知道了胡三娘与黑豹子本是兄妹,我本以为离真相又近了一步,可是左思右想,却觉得这个事实和杜家庄惨案并无太大关系。” 雾红血道:“青妹,你不如把你心中所想的说出来大家印证印证。” 林茗青抬眼看林泉,林泉微微点头。 林茗青道:“我在想,陈镇南为什么杀胡三娘必是这件公案的关键所在。” 李笑天道:“那陈镇南为什么要杀胡三娘?” 林茗青道:“也许是陈镇南气愤黑豹子待他一走便对杜家下毒手,因而擒了胡三娘要杀之泄愤。” 李笑天微微一笑,道:“陈镇南若真是侠义心肠,又怎么会对胡三娘做出如此龌齪的事情?” 林茗青忆起林泉适才言道陈镇南对胡三娘所说的‘你身子肌肤好生嫩滑,果然名不虚传,陈镇南今日真是心满意足。’,不觉脸上一红,道:这倒也是。 李笑天道:“据我看来,陈镇南之所以要杀胡三娘,是为了灭口!” 林泉一听之下,神目如电,炯炯眼神直盯李笑天,却不说话。 李笑天给他瞧得浑身不自在,尴尬道:“林先生,在下就算猜得不对,你也不用这么看我吧?” 林泉骤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大声道:“李公子不必多心,我只是佩服李公子料事如神,不错,陈镇南这厮原来正是要杀胡三娘灭口。” 大厅上众人为林泉所讲故事吸引,紧张气氛大为松驰。 林泉又道:“李公子,你不妨再猜猜陈镇南为什么要杀人灭口?” 李笑天笑道:“既然陈镇南杀人灭口这个事实成立,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好猜得多了。” 雾红血见林茗青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看着李笑天,心中涌出一股妒意,哼了一声道:“夸口谁不会?且说出来听听。” 李笑天微笑道:“我在想,陈镇南要杀胡三娘一事必是因为黑豹子的关系。陈镇南既用如此卑鄙的法子对付胡三娘,可见陈镇南必非正直之辈,杀人当然也不会是为了杜员外一家复仇。相反,陈镇南有可能早就勾结好了黑豹子,合起伙来要劫杜家财物,成功之后,陈镇南或者为了独吞财物,或者为了杀人灭口,所以要动手杀了黑豹子兄妹,以免传了出去,毁了他在江湖上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义侠声名,而且更令天下人以为他杀黑豹子乃是为杜家报仇,更增他侠义名声。若是我所料不差,陈镇南要杀胡三娘之际,黑豹子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李笑天话音刚落,大厅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掌声,原来是林泉双掌轻击为李笑天叫好。 林茗青喜不自禁,道:“爹爹,难道李公子猜对了?” 李笑天微笑道:“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可惜我买字花却从来没有这么好运。” 林泉道:“事实虽然与李公子所言有所出入,但其中关节却大致不差。当日,我听得陈镇南奸污了胡三娘还要动手杀人,所作所为实是无耻之尤,虽然胡三娘生性风流,又是黑豹子的妹妹,但却罪不致死。我在树丛中握紧刀柄,只要陈镇南一动手,便跃出制止他。陈镇南粲粲怪笑,又道:胡三娘,你莫要怪我,本来留你一条命也是无妨,但我陈镇南苦心孤诣,绝不能因为你和黑豹子毁了十余年累积的声名。胡三娘头发凌乱,嘴角溢了一丝血丝出来,骂道:陈镇南,你这奸贼,满脸的假仁假义,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你把我大哥怎么样了?陈镇南阴恻恻地道:谁叫黑豹子贪心不足,竟想占杜家财宝的六成。他也不想想是谁替他背后撑腰,竟想打我的翻天印!我陈镇南是什么人?岂容得他放肆,哼哼。陈镇南不再说下去,从身畔一个包裹中掏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物事,胡三娘睁眼一看,正是黑豹子的头颅。她惨叫一声,嘶声道:陈镇南,你这贼子,我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陈镇南淫笑道:我玩也玩过了,现下便送你去做厉鬼,我倒要看看你是怎生不放过我的。胡三娘紧咬双唇,自知无幸,但她心里怨毒之极,双眼竟似要喷出火来。陈镇南虽然寡廉鲜耻,竟也不敢看她,闭了眼一剑向胡三娘斩了下去!我见事不宜迟,跃了出去挥刀架住陈镇南兵刃。当年我初出江湖,不过二十余岁。陈镇南自然不认得我,他自恃武艺高强,不把我放在眼里,狞笑道:天堂有门你不入,地犹无门你偏来。我喝道:陈镇南,枉你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原来不过是卑鄙无耻之徒。陈镇南笑咪咪地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就将这个秘密带到黄泉底下去吧。陈镇南说毕挥剑向我砍来。这贼子武功果有独到之处,倒也不是浪得虚名,剑锋圆转如意,渐渐地竟逼得我施展不开,眼看就要伤在这贼子的手下。” 林茗青手心捏了一把汗,暗道:“不知他伤到爹爹没有?” 她转念一想,不禁哑然失笑:“爹爹当年如果伤在他手上,今天怎么会在这里?我可紧张得糊涂了。” 林泉又道:“这时,忽听得破空之声大作,一个黑乎乎的物事急速飞向陈镇南,陈镇南虽用足了全力,兵刃竟仍是给这物事撞得变了方向,那黑乎乎的物事也给玉剑弹开丈余,陈镇南措手不及,玉剑差点割伤自己,那时,不但陈镇南又惊又怒,我也是大为好奇,不知是何方神圣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了我。陈镇南为人虽然奸诈,却不愧是武林大豪,乍逢变故,竟然丝毫不乱,将玉剑在身边划了个圆圈,护住周身要害。同时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小贼偷袭?说也好笑,他做惯了大侠,本来自己在做着鬼鬼崇崇的勾当,此刻一声喝问,听起来居然是正义凛然,堂堂正正。陈镇南喝毕,四下里却是悄无声息,陈镇南又惊又怒,小心翼翼向飞来的物事看去,你们道那黑乎乎的物事是什么?原来不过是一块黑土而已。” 林茗青惊道:“那人不过以一块黑土震开了陈镇南的玉剑,内力真是可惊可怖。” 林泉点头道:“不错。当时我心里也是又惊又佩,自知以我的功力真是万万不及。这时,树林里却突然有一人冷冷地说道:陈镇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一举一动全都落在老天爷眼里。那人声音飘忽,似远似近,竟不似人声在说话。山林密密,听来令人毛骨悚然。陈镇南强自镇静,喝道: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那声音粲粲笑道:你说我是谁?那声音冷彻骨底,陈镇南脸色竟有些变了,冷冷道:你若有胆子,不妨出来一见,陈某人保证打得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人一字一顿地道:你——说——真——的——么?胡三娘忽地叫道:大哥,你是大哥!她的叫声凄厉,我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一督之下,黑豹子的人头却血肉模糊地躺在泥地里,分明已经死了。我虽然不信这世上有鬼魂,但此时情景实是可畏可怖之极。我看陈镇南的脸色也已苍白,他厉声叱道:贱人,胡说八道!他又提高声音道:就算你是厉鬼,陈镇南也不会怕你,有种就滚出来,爽爽快快地一决雌雄!那人冷笑一声,竟像就在我的耳边冷笑一样。这事虽然诡异,但我知道那人其实是用了极厉害的传音入密功夫,才能好似站在我们旁边一样说话。那人又道:陈镇南,你既然想见我,只是见了我你千万莫要后悔。陈镇南铁青着脸,紧握了玉剑不说话,想是打定主意只要这人露面就绝不让他活着离开。那时候,我、胡三娘、陈镇南都摒住了呼吸不出声,整个山林只听得见松涛在风中呼啸的声音。慢慢的前面树林一阵簌簌作响,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慢慢现出身来,我们一看见这个人都禁不住大叫一声,连背上的寒毛也立了起来。” 众人均想,陈镇南和林泉都是武功高强之士,自当定力超然,可是为什么一见这个人就吓得叫了起来呢? 林泉又道:“说来也是惭愧,本来我们会武之人,绝不会如此胆小,可是那黑色人影现身之时,我定睛一看,那人竟没了头颅,头颈血肉模糊,可是却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两手还微微摆动。陈镇南脸色惨白,脖子上青筋暴露,我想他的心中实是和我一样吓得很了。陈镇南忽然暴喝一声,提剑向那黑色人影暴风骤雨般地刺去,那黑色人影却腿不弯手不抬,竟似在地面平平滑行一般,将陈镇南疾风骤雨似的攻势一一划解。陈镇南咬紧了牙,一招长江三叠浪,刷刷刷三剑分刺黑色人影上中下三路,这招长江三叠浪本是陈镇南的成名绝招,那黑色人影再也不能这般好整以暇,轻易避开。这时却听得黑色人影后一声长笑,那黑色人影竟不避剑势,和身向陈镇南扑来。 第21章 我只听得扑哧一声,陈镇南长剑将那黑色人影穿胸而过,可是奇怪的是,伤口竟没有血迹溅出,黑色人影后赫然现出一名高高大大的蒙面汉子,原来竟是那蒙面汉子躲在黑豹子的身后将他尸身推向陈镇南,陈镇南自知上当,但急切间已无法拔出剑来,那蒙面汉子一声轻笑,提掌闪电般地向陈镇南脉门斩落。那一掌劈得并不算太快,掌势来路清清楚楚,陈镇南却偏偏无法闪避,我听得他一声惨叫,右手竟给那人掌刀硬生生斩断,陈镇南手指握剑握得太紧,那只断手兀自紧紧地捏着玉剑,而玉剑还紧插在无头尸身上,和尸身一起向地面跌落。” 雾红血沉吟道:“那人一双肉掌竟有兵刃之利,难道,他用的就是烈火刀法?” 林泉点点头,道:“正是。” 众人耸然动色,均知林泉所述到了极关键处,这个会烈火刀法的神秘人物,必与当年迷雾山庄惨案大有关连。 林泉续道:“陈镇南虽然卑鄙,但为人却极是悍勇,他断了一只手,疼得额上冷汗大颗大颗渗出,却咬紧了牙关,哼也不哼一声。当时变起仓促,我在一边不知所措,这人一掌便斩断了大名鼎鼎的玉剑右手,武功高明已极,我自忖不是这人对手,也不知这人是友是敌,只好呆立不动,静观其变。那蒙面汉子见陈镇南失了抵抗能力,沉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陈镇南,你自以为做得周全,天下人便再也没有人知晓实情了么?陈镇南疼得几乎连话也说不出,拼力运气忍住,颤声道:你是什么人?我的所作所为又与你何干?媚狐胡三娘这时却是又惊又喜,怎肯放过如此天赐良机,嘶声叫道:大侠,陈镇南丧尽天良,枉有侠义声名,杜员外一家26口人,全都是他设计害了性命。非但如此,他还杀了我大哥灭口,大侠千万不要放过这狗贼!那蒙面汉子双目炯炯有神,冷冷道:难道我不知道么?要你来多口。胡三娘讨了个没趣,我暗想这人脾气原来古怪得紧。那蒙面汉子再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陈镇南,他的眼神说不出的孤傲冷漠,又说不出的冰冷。他虽然没有看着我,但我心里也是生起了一股寒意。我们大伙儿就这么沉默了一柱香的时分,整个山林只有轻风吹得树林簌簌作响的声音。我忽然听见‘嗒嗒’的声音一阵轻响,原来,陈镇南又痛又惊,汗水越来越多,竟滴在了地上,发出响声。陈镇南再也忍耐不住,嘶声道:不错,杜家满门是我杀的,杜家财宝也是我陈镇南抢的,你要怎样?他叫得太大声,连声音也变了,山谷将他声音远远地回传过来,就像是在雪地上受了伤的孤狼在嚎叫一般,充满了绝望。那蒙面汉子还是不说话,只是冷冷地伸了一只手出来。陈镇南面露喜色,急声道:我将杜家财物全折成了银票,兄台原来也是想求财,这个好说,兄弟这就双手奉上。他情急之下,竟忘了自己右手已断,这话实是可笑之极,当时情势虽然凶险,我仍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那蒙面汉子冷冷看我一眼,我心中一寒,随即豪气发作,暗道:你虽然武功高强,但我林泉可不是欺善怕恶之辈,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笑便笑,难道怕了你不成?想到这里,我目光竟不回避,也是盯着他看。” 林茗青替父亲担心,忍不住问道:“那人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林泉微微一笑道:“没有,那汉子见我傲然不惧,神色微感诧异,但随即不再理我,冷冷地对陈镇南道:拿来。陈镇南从怀中摸出一大把银票,上前几步,交在了蒙面汉子手中。蒙面汉子手握着一大把银票,手却并不缩回去,仍是冷冷道:拿来。陈镇南面色大变,勉强笑了笑道:我已将全部银两都给了你,变卖杜家财物的五十万两白银全都在这里了。蒙面汉子脸上肌肉微微动了动,他脸上的面巾也随着轻轻颤动一下,仍是冷冷道:拿来!陈镇南身子颤动,哑声道:真的没有了。这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侠客此时满身血污,狼狈之极。浑不似刚才神完气足的模样。蒙面汉子哼了一声,踏前一步,我只看见他人影一晃,便听见陈镇南一声长嚎,左膝跪地,大腿一片殷红,原来,那蒙面汉子竟在电光火石之间将陈镇南玉剑从黑豹子尸身上拔出,一剑划伤了陈镇南大腿,陈镇南站立不稳,只好跪在了地上。陈镇南破口大骂起来,骂得极是难听,这世上象我这般有耳福的人可真不多,能够听到一代大侠骂大街,陈镇南骂得声嘶力竭,将最难听最下流最恶毒的话也骂了出来。那蒙面汉子仍是冷冷地看着他,翻来覆去就是两个字‘拿来’。他说上一声,就在陈镇南身上划一道血口子,陈镇南浑身鲜血淋漓,仍是骂不绝口,我看得不忍,陈镇南虽然奸恶,但如此折磨人实非英雄所为。胡三娘却笑容满面,脸上充满复仇快意。 陈镇南骂到后来,奄奄一息,身上千创百孔,但没有一处致命的伤痕,我见他惨相,再也忍耐不住,喝道:这位兄台,杀人不过头点地,陈镇南虽然罪该万死,你将他杀了也就算了,何必如此折磨他?他命也没有了还留着东西做什么?想来是真的没有银子了。 那蒙面汉子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说得对,这厮竟然没有那件物事,还留着他狗命做什么?他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揭开瓶口,从瓶里倒了些白色粉未在陈镇南伤口上,陈镇南满脸惊恐,却躲避不开,转眼一股浓郁的香气在林中散发开来,煞是好闻。我只道他倒了一些毒药,陈镇南却又并无痛苦之色。我正在疑惑之时,却听得胡三娘大叫起来,脸上神色甚是恐惧,原来陈镇南前面数尺处,一大群黑乎乎的东西蠕蠕而动,铺满了好大一片土地。原来,那竟是上千万只蚂蚁向陈镇南爬来。那些蚂蚁个头比平常的稍大一些,浩浩荡荡地爬到陈镇南身边,陈镇南痛声长嚎,人家常常说道万蚁啮体是何等的痛苦,若非亲见,我再也不敢相信世上原来竟有这等事情!陈镇南在地上翻来翻去打滚,他身上虫蚁却是越来越多,我又惊又怒,喝道:兄台,你的手段未免也太毒辣了!那汉子冷笑不语,我咬咬牙,再也不能坐视不理,急急掠起折了枝带叶树枝,便要去拂掉陈镇南身上虫蚁。这时却听陈镇南大叫道:好汉饶命,那东西在我怀里,快赶走这些蚂蚁啊!他痛得语不成句,意思倒说得清清楚楚,我怔了怔,心中暗想,不知那是什么物事,陈镇南竟把它看得比性命还重,若非受不了这万蚁啮体的苦楚,竟咬牙想蒙骗那汉子。那汉子冷冷道:拿来。陈镇南咬着牙,从怀里摸了一块方形的物事出来,掷给那汉子,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道:快救我。那汉子将那物事在手中一捏,眼睛亮了一亮,然后放在怀里,长笑一声,手中玉剑脱手飞掷,插入陈镇南胸口,陈镇南骤然气绝,身子不再翻滚,躺在地上再也不动。这人手段好生毒辣,我心里大怒,喝道:陈镇南已将东西交给了你,你为何还要出手伤他性命?那人冷冷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饶他性命?我呆了一呆,暗想这人倒是真的没有如此说过。但他分明是强辞夺理,我道:你虽没有说过,但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再下毒手。那蒙面汉子冷冷道:我杀也杀了,你若看不过眼,不妨给陈镇南报仇。我怔了怔,正色道:我怎么会给陈镇南这奸贼报仇,我只是想奉劝兄台出手不要太过狠辣。那蒙面汉子仰天一阵长笑,大声道:甚好,你虽不想为陈镇南报仇,我却要杀了你和胡三娘,快快拔刀吧!我又惊又怒,这人实在是不可理喻之至。但这人举手投足间便杀了陈镇南,武功之高,我自问是万万不及,但男子汉大丈夫又怎能贪生怕死,出言求饶?我咬了咬牙,拔刀道:兄台,你适才曾助我挡了陈镇南一剑,在下这里谢过了。那人微微一笑道:好说。我又道:一笔归一笔,现下阁下想要我和这位女子的性命,在下武功虽然不济,却也不愿束手就擒,只好放手一搏,死了也不会遗憾。那人仰天长笑,道:好汉子,有骨气,尽管放马过来吧。我定定心神,自知武功与他差得太远,若是与他对攻不免快速落败。当下刀势全取守势,刀光绵密,先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那汉子点点头,眼神中略有赞赏之意,也不贸意进攻,只是空了一双手与我近身缠斗。我看十余招内那人并未占到什么便宜,精神一振,将一套半月刀法使得虎虎生风。我越打信心越起,只道那人适才出手制住陈镇南只是出其不意,全凭小巧功夫取胜。真实武功其实也与我在伯仲之间。那料那人突然一声长笑,左掌穿过刀光,直击我眉间,我挥刀向上疾掠,要迫他撤掌,那人左掌忽然变招,迎着刀光向下硬斫。” 林茗青奇道:“难道他的手掌竟不怕刀子么?” 林泉摇摇头,道:“我当时也是诧异已极,实不敢相信天下有何人竟敢凭了一双肉掌硬架我钢刀,于是再不留余力,全力向他手掌撩去。谁知,我的刀刃尚未接触到他的手掌时,他的掌缘忽地发一股烈焰般的光华,钢刀与那光华一接触,竟应声而断,原来,他竟以无形刀气将我的钢刀硬硬生震断!” 雾红血低低地道:“烈火刀法!” 林泉缓缓道:“不错,那人使的正是烈火刀法。我钢刀甫断,大惊之下,不及应变,忽然右手手腕一痛,又给他烈火刀法斩中,手中半截断刀也是铛锒落地。” 说到这里,林泉缓缓挽起右手袖子,露出手腕,众人低声惊呼,只见他手腕上正是一道黑乎乎的伤口,虽然事隔多年,手腕伤痕虽然长拢,那道焦黑模糊的印迹仍是丝毫不消。 雾红血心里怦怦乱跳,道:“师父,难道那人便是我的杀父仇人?” 第22章 林泉默然半晌,叹道:“我也不知道,但那人若是你的杀父仇人,又怎能亲手将你托付给我,要我将你好好抚养成人?” 雾红血脑中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泉道:“那人斩伤我手腕,顺手点了我穴道,我动弹不得,只听那人冷冷道:现下你已如砧板鱼肉,我举手之间便可要你性命,你若出言求饶,我也许还可饶你一命。嘿嘿,我林泉虽然武功不济,软骨头却是不做的,我直着脖子,闭了眼睛不去理他。那人冷冷道:要死那还不容易,我现下就送你归西。我自知无幸,却不肯没了骨气受江湖好汉们耻笑,胸膛仍是挺得好高,嘴里仍是笑道:要杀便杀,你罗里罗嗦地说上半天,莫不是怕见了血手软么?那人大怒,我只听得头顶掌风呼啸而下,以为这次是死定了。岂料那人掌刀到了我头顶却又停住不动,说道:你一心求死,我怎能就这么便宜了你,待我杀了你和这胡三娘之后,再将你和这胡三娘衣衫剥得光光的捆在一起,就说你强奸胡三娘给我撞见,一刀杀了。哈哈,你道好不好玩?胡三娘一听,吓得晕了过去。我心中怒极,死虽不怕,但江湖汉子最重名声,这人竟设了如此毒计想要害我,我心中实是气愤已极,忍不住大叫道:你这狗贼,真是卑鄙无耻之极。那人哈哈大笑,道,你若怕了,那么便跪地求饶。我心中气极难平,忽地转念一想,笑道:嘿嘿,林某堂堂男子汉,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会向你这狗贼求饶,你一掌下去,我人既死了,你要有什么栽脏陷害我又怎么会知道?哈哈,爽爽快快一掌把你大爷杀了,难道,大爷是什么人大爷自己还不清楚么?那人沉着脸喝道:既是如此,莫怪我无情。我不去理他,只是闭目待死。岂料半晌仍无动静,我忍不住睁开眼,不由大是诧异,胡三娘仍是昏迷不醒,那汉子却不见了踪影!我的面前却站了一个约摸三岁的小孩,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正滴溜溜地盯着我看,很是灵动可爱。” 雾红血道:“这个小孩就是,就是我么?” 林泉缓缓点头:“我正在惊奇不已,忽听山林里传来那汉子洪亮的声音:林泉,这小孩子身负血海深仇,你务必将他好好养大,让他报仇血恨!这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叫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人沉声道:这孩子的身世我已写了一封血书放在他怀里。林泉,我今日不杀你,你是不是欠我一条命?我道:我并没求你饶我性命,为什么欠你一条性命?那人哈哈笑道:果然是好汉子,好,就当我求你好不好?你为人甚好,孩子交给你我也放心。我仍是糊里糊涂,什么也不清楚,要是带了这孩子浪迹江湖那可是麻烦之极,正要出言问个清楚,那人却道:孩子我已交给你了,你若不留他,就任他自生自灭吧,只是今日之事,切望你守口如瓶,莫要向他人透露半点风声!他一说完,纵声大笑,对面山林里树梢一阵晃动,笑声转眼间便越来越远,竟已远去了。我急忙纵声大叫,前辈、前辈……却哪里还听得到回答?” 林茗青吃惊道:“原来师哥是这么来的。” 雾红血心绪难平,自知那蒙面汉子与自己实是有莫大关系,不知是父亲的什么朋友?只是他武功如此高强,为什么不亲自抚养自己? 李笑天忽道:“那林先生觉得那蒙面汉子身形似不似李大叔?” 林泉摇摇头道:“绝不可能,那汉子生得高高大大,李大侠身材适中,绝不是!” 李笑天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这一点已是非常重要的证据。 林泉缓缓道:“红血,我知你心中疑团甚多。那日我心中也是如你一样,惊异不已,出道以来,唯有那天我的所遇最奇。那蒙面人走后,我又怎能忍心将你独自一人留在山中自生自灭,只得解了胡三娘的穴道,令她自去。再抱了你回转西域。” 雾红血热泪盈眶,说道:“若非师父慈悲,红血再已不在人世了。” 林泉爱怜地看了看他,道:“我初时收留你虽出于不得已,但慢慢发现你聪明伶俐,玉雪可爱,慢慢有了感情,早已将你当作自己孩子一般。” 雾红血哽咽道:“师父……” 李笑天忽道:“林先生,不知雾兄怀里的血书写些什么?” 林泉道:“红血怀里血书不过只有数句话而已。” 李笑天道:“是哪几句话?” 林泉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卷陈旧发黄的绢帛。绢帛里隐隐透出黑色。 林泉打开绢帛,那绢帛上果然写着几行血写大字,只是年代太久,那红迹已变成黑红色。 李笑天目力甚好,朗声念道:“烈火逞凶,红斩遗孤。” 李笑天瞠目结舌道:“难道就只有这几个字而已?” 林泉道:“不错,这几个字实是莫名其妙,但迷雾山庄惨案不日便已传遍江湖,烈火战神欧阳当烈火刀法誉满江湖,当日山庄中众人皆已毙命,唯有他独存,江湖中人人言道,凶手自是非他莫属。我也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小孩竟是大侠雾红斩之子!我怜雾红斩惨死,将这个孩子取名雾红血,要他时时不忘自己的血海深仇,又尽心竭力教他功夫,好教他有遭一日报得大仇!我自知与烈火刀法的神奇武功实是相差太远,在这二十年中,遍访名师,终于从一个佛教高僧处学得冰咆哮神功,自问已可与烈火刀法一较长短,所以才设计将李公子两位请来,要让红血这二十年来的冤屈作个了断!” 雾红血哽咽道:“师父待我实是恩重如山!” 林泉摆摆手,黯然道:“这二十年来,我本以为凶手必定是李当无疑,但今日听李公子一言,细细想来,当日除了李大侠一人生还和一众尸身俱中烈火刀法而外,实无半点证据证明这椿惨案是李大侠所为,我们又怎能凭臆测就凭空污了李大侠清白?” 李当肃然抱拳道:“林先生,有你这番话,李当这二十年的冤屈也就不枉了!” 雾红血抬起一双泪眼,慢慢道:“但迷雾山庄惨案当年倒底是何人所为?难道这如山仇恨竟真的再也没有办法洗刷了吗?” 林泉黯然道:“红血,我了解你的心情,当年我遇到的那蒙面汉子也许了解真情,但人海茫茫,又上哪儿能够找寻?” 李当也是满脸悲愤,忽地仰天一阵长啸,啸声久久不息,充满了悲愤、伤心、困惑和无奈。雾红血握紧双拳,只觉心中愤懑,却又无从发泄,唯有大叫大嚷方才舒服一般,忍不住发声相和,两人啸声孤高凄凉,在大厅中长久不息。 林茗青默默看着两人,眼眶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大厅中每个人似乎都已被命运紧紧攫住,在命运面前,人力似乎永远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正文第七章伤心 山林清幽,不时有几片银杏叶从树梢飘落下来。 李当轻轻拈住一片落叶,落叶虽然很轻,但他的心事却很重。李笑天看着他眼中忧郁的眼神,眼神中也浮现了一丝担忧的神色。 无论如何,这么沉重的往事又怎么能轻轻放下? 李笑天缓缓道:“李大叔,你打算怎么做?” 李当凄然一笑,道:“我已万念俱灰,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雾红血已长大成人,我也别无他求了。” 李笑天凝视着他渐已苍老的面容,心里隐隐作痛,这本是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命运为什么要给他开这么大一个玩笑?李当这二十年来的生活,实在是忧多乐少。 但他又怎能看着这个和他情同父子的老人就这么消沉下去? 绝不能! 李笑天冷笑道:“人人都道烈火战神如何威武,可是在我眼里,他却是一个平凡憔悴的老人而已。” 李当淡淡道:“我本就只是一个老人,江湖上的事情我早已快忘光了。” 李笑天叹了口气,道:“江湖上的事情你可以忘记,为什么有些事情你却要永远放在心里?你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过得快乐一点?” 李当默然不语,他的眼神也充满了痛苦,他这二十年的生活,痛苦其实早已成了提醒他活着的理由,他也许永远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了。 李笑天凝视着他痛苦的眼神,眼中也似有泪快要流出。 李当承受的实在已太多太多。 李笑天咬了咬牙,有些事情他已决定告诉李当,希望虽然渺茫,但总比绝望要好,李当若已完全绝望,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他的心灵再获平静。 李笑天缓缓道:“李大叔,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迷雾山庄一共有多少人遇害?” 李当淡淡地道:“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李笑天沉声道:“有!李大叔,若想解开当年的谜团,这也许已是最后一个线索了。” 李当身子一震,两眼紧紧盯着李笑天,目光已变得炽热,沉声道:“是什么?” 李笑天道:“李大叔,你当年是不是亲自数过,迷雾山庄的无头尸身一共有26具?” 李当道:“不错,怎么?” 李笑天缓缓道:“这就是说,迷雾山庄血案发生之日,一共有26个人遇害,这26个人除了雾红斩之外,便是迷雾山庄的家丁。惨案之后,再无活口。” 李当道:“是,正因如此,才全无线索啊。” 李笑天眨眨眼睛道:“迷雾山庄出事之后虽然全无活口,但出事之前呢?” 李当一呆,心中忽地似有闪电掠过,眼睛也是一亮,道:“你的意思是?” 李笑天笑了笑,道:“迷雾山庄规模甚大,我想雾红斩前前后后一定不止雇佣这26个人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当兴奋地一拍李笑天肩膀,大声道:“不错,当地一定还有从迷雾山庄离开的家丁。” 李笑天点点头,道:“我曾派人查过,迷雾山庄出事之前的确曾有三个家丁曾在迷雾山庄作过仆人。 第23章 其中更有一个曾作过迷雾山庄的总管,却因出事前不久被雾红斩辞退。” 李当道:“雾红斩为什么要辞退他?” 李笑天道:“只因这个老人家年纪已过七旬,雾红斩怜他年老体弱,替他在当地安置妥当,让他养老。所以,这个老人家应该知道很多迷雾山庄的事情。” 李当想了想,道:“但出事之日这个老人家已经离开银杏山庄,他又知道什么呢?” 李笑天缓缓道:“李大叔,当日,凶手武功虽然颇高,但能不能高到令你毫无知觉,令雾红斩毫无抵抗能力,便一举将迷雾山庄灭门呢?” 李当沉声道:“绝不可能,雾红血虽不会烈火刀法,但他的武功只不过比我略逊一筹而已。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凶手是如何下的手。” 李笑天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便只有一个解释,凶手曾在你们的饭菜中下了慢性迷药。才能令你们无知无觉着了道。” 李当道:“不错。” 李笑天又道:“但若非雾红斩亲近的人,又怎能在饭菜里下得了毒?” 李当道:“不错!但当年雾家所有家丁岂非已全部毙命?” 李笑天摇摇头,缓缓道:“不,迷雾山庄当年的家丁并没有全部毙命!” 李当惊道:“怎么可能?” 李笑天道:“我派去的人请老管家仔细回忆当日山庄中应该有多少人,老管家言道当年迷雾山庄的家丁应该有26人!” 李当的眼中发出了光,道:“但迷雾山庄当年连雾红斩一起也只有26具尸身,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家丁活着!” 李笑天点点头,道:“李大叔,当年江湖中人误会你是凶手,你只好将雾红斩的尸身携去安葬,却不及收拾山庄中残局,好在山庄中家丁多是雾红斩在当地小镇雇佣,这些家丁的亲人报了官,经仵作鉴定,有25人的亲属都认出了自己的亲人。” 李当道:“这就是说,26个家丁中,失踪的那个人,便极可能是凶手!” 李笑天道:“这人的名字我也已查了出来。” 李当激动地问道:“是谁?” 李笑天道:“钱三弟,这人不是当地的人,老总管也只知道这人的家乡在凉州城内,具体地址却是不知。” 李当精神一振,慨然道:“现下已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和籍贯,老天爷已是待我不薄,我一定能查出这个人的下落!” 李笑天微笑道:“天下若只有一个人能将钱三弟找出,李大叔,这个人便是你。” 李当也微笑道:“今天吃饭的时候一起喝两杯。” 李笑天张大了嘴,口吃道:“李大叔莫要试探我,我知道我只是个小孩子,绝对不会去沾酒的。” 李当悠然道:“谁若再说你是个小孩子,那个人一定是个大白痴。” 李笑天微笑道:“李大叔,其实我只是做了一点基本的猜测而已。” 李当似笑非笑地道:“难道你以为我说你长大了,是因为你的推断?” 李笑天张口结舌道:“难道不是么?”[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李当脸上又布满了笑意:“绝不是,唯一能让一个男孩长大成熟的,只有一个女人。” 李笑天的脸有点发红,他故意板着脸道:“李大叔,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李当悠然道:“你若真的不明白,那你真的是非常白痴。昨日有谁看不出来那个女孩子眼中对你的情意?” 李笑天摸摸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腼腆,笑得有些开心,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温暖的气息。 李笑天忍着笑意,道:“但她并不是一个女人,她最多只是一个女孩而已。” 他的嘴虽然很倔,但他却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林茗青那纯净的眼神,刁蛮的个性,她的影子似乎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大,慢慢地占据了他整个的身心。 下人已经去请李当和李笑天过来用餐,林泉坐在上位等候。 满桌的菜肴非常的精致,虽是大漠苦寒之地,但各种精致的时令小菜却应有尽有。 林泉本就是一个非常重视生活质量的人。 林泉也认为这一切的安逸享受,本就是他应得的。 这十余年的血和汗,寒冰神掌的声名,银杏山庄的赫赫声威,早已足够保证他拥有这一切。 下人已将李当和李笑天请了过来,林茗青和雾红斩也走了过来。 李笑天目光和林茗青对视,两人脸上都是一红,林茗青随即低了眼睛不看李笑天。 林泉微笑道:“李大侠,李公子快请坐。这一桌酒席就当我代小女和红血向两位赔罪,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李当微笑道:“先生客气了,林先生将红血照料了二十年,又传他武功,在下还不知如何感激才是。” 林泉微笑道:“这么说,我们两人都不必客气?” 李当微笑道:“不错!” 林泉大笑道:“能够和李大侠做朋友,我真是开心之至。” 李笑天微笑道:“既如此,不如大家痛饮几杯?” 雾红血的眼神本来还是很忧郁,但这时竟似受了感染,忽道:“不错。师父,我们该当陪李大叔和李公子痛饮一场。” 李当的眼睛亮了亮,笑意更浓。 李笑天心中明白,微笑道:“现在好象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叫李大叔了,李大叔想必开心得紧?” 李当哈哈大笑,心中舒畅已极,大声道:“不错,林先生,能不能快快上酒,在下早已忍不住想痛饮一番!” 林泉微微一笑,双掌轻击,左右陆续开始上菜戡酒。 酒过三巡,众人眼中都有了醉意。 林泉执盏道:“李公子难得到西域,两位不如留在银杏山庄多住些日子?” 李当和李笑天对视了一眼,李当道:“林先生盛意,在下心领,只是在下还有一件心愿未了,须当即刻去办,在下打算明天即携笑天离去。所以在下有些话想对庄主说。” 李当说毕,看了看李笑天和林茗青一眼。 李笑天的脸似乎有点发红,心里却是甜甜的非常受用。 李笑天偷眼看林茗青,她的神色却很平静,李笑天心里微感失望。 林泉神色甚是婉惜,又道:“不知李大侠有何指教,但在下保证两位无论如何也会多住两日。” 李当微感诧异,道:“哦?” 林泉大笑道:“其实在下只要向李兄说明原委,就算在下不请,李兄也是要留下的。” 李当道:“在下不解,还请先生说明。” 林泉道:“那只因在下已决定后日便为小女和红血成亲,李大侠当年与雾红斩乃生死之交,红血的婚礼,无论如何要请李大侠参加。” 这时,忽听一阵酒杯打碎声,原来是李笑天乍闻此言,心神大乱,手中酒杯拿捏不稳,竟掉在地上打碎了。 林茗青脸上也是立时苍白,一双手也微微颤抖。 林泉看了看李笑天,微笑道:“红血,还不叫下人来给李公子换副杯盏。” 雾红血低声道:“是。” 不待雾红血招呼,下人再已把杯盏送上,李笑天随即便已镇定,随手接了,道:“在下失礼。” 李笑天心中充满痛苦,眼看幸福似乎就在眼前,谁料林泉竟早已替林茗青和雾红血订下了亲事。 但林茗青对自己的情意又怎么会是假的? 林泉道:“李先生,现下你会决定再留两日了吧?” 李当乍出意料之外,饶是他定力超群,这时也是心神微乱,一边是从小跟随自己身边的李笑天,一边是生死兄弟的遗孤,李当实在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烦才好。 林泉又追问道:“李大侠?” 李当回过神来,道:“林先生说得不错,这两天是一定要留的。” 林泉哈哈大笑道:“青儿、红血,能得李大侠在婚礼上为你们祝福,当真是你们两人之福。还不谢谢李大侠?” 林茗青咬着唇,低声道:“多谢李大叔。” 雾红血看了看林茗青,他的眼神却很复杂,似乎既是喜悦,又是难过,也道:“多谢李大叔。” 林泉忽道:“不知李大侠适才想对我说什么?” 李当淡淡道:“在下只是想告诉林先生日后要多让红血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 林泉大笑道:“这个自然。” 李笑天忽然举杯道:“林姑娘、雾兄,两位大喜在即,可喜可贺,在下敬两位一大杯。” 雾红血举起杯来,一言不发一干而净。 林茗青却默然无语,也不举杯。 林泉沉声道:“青儿!” 林茗青忽地一笑,举杯道:“请!” 仰脖一干而净,又把酒杯向李笑天一照。一大杯酒竟是涓滴不剩。 李笑天一口将酒喝干,这时候,唯有烈酒才是最好的东西。 所以,李笑天醉了,但他的人虽然已醉,偏偏他的心却清醒得很,痛苦仍象钝刀一样割着他的心。 李当的心沉了下去,他虽然明白李笑天的痛苦,他却无能为力,李当一辈子也没有遇到过如此为难的事情。 这种事情,本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功也不能解决的。 晨曦初露,又是一个阳光普照的日子,温暖的阳光照遍了大地,但却照不进李笑天的内心。 李笑天只觉得头很痛,阳光也刺眼得很。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酒喝得越多,醒的时候就会越难受。原来酒并不算是一种好东西。” 他闭上眼睛敲着自己的头,晃动脖子,却仍是不能令自己清醒。这时候却有一双柔软的小手放在了他的颈窝。 李笑天突然僵住,半晌,他才缓缓道:“你难道进别人的房间从来也不会敲门的吗?” 那双手的主人轻轻地替他按摩后颈和头部,幽幽地说道:“我虽然不会敲门,但敲头总是会的。” 她的手很灵活,她身上的气息也令人沉醉,李笑天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但这时李当的声音却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笑天,我知道你很喜欢林姑娘,但我也看得出来,红血也很喜欢她。 第24章 红血一生孤苦,你能不能,你能不能…… 李笑天叹了口气,他仍旧闭着双眼,他宁愿这一刻能够永远这样下去,天地从此就这么凝固,这一双手能够就此陪伴他一生一世。 可是这时候,有一滴泪滴了下来,落在李笑天的后颈,那一双手突然从他头上放了下来,一双粉臂慢慢地环住了他的脖子,林茗青将脸轻轻伏下来,贴住了李笑天的脸颊,她脸上的泪滴慢慢濡湿了李笑天的脸颊。 李笑天默然半晌,突然反手抱住了林茗青的娇躯,她的柔软的胸膛紧紧地贴着李笑天的后背,李笑天的心中似乎升起了一团火焰。 林茗青的身子微微颤抖,她将眼睛轻轻闭了起来,她的眼睫毛好长,李笑天甚至能感到那长长的睫毛在自己脸上轻轻拂动。 林茗青梦一般地喃喃道:“你,你还在等什么?” 李笑天忽然推开了她,冷冷道:“林姑娘,男人都不喜欢太主动的女人,李笑天尤其不喜欢的是朋友的未婚妻。” 林茗青忽然呆住,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象不认识李笑天似的看着李笑天。 她太用力,竟已将自己的嘴唇也咬破了,有一滴鲜血从她嘴角流了下来,她却懵然不觉,就好像突然完全傻了一样。 李笑天将被里的手已捏得指节发白,但却淡淡地道:“我的声音是不是不够大,林姑娘是不是需要我再说一遍?” 林茗青用力纂着自己的衣角,嘶声道:“我的耳朵的确不太好,请你再说一遍!” 李笑天笑了笑,淡淡地道:“林姑娘既然喜欢听,我再说一遍也是无妨。男人都不喜欢太主动的女人,李笑天尤其不喜欢的是朋友的未婚妻。” 林茗青忽然用力挥手打了李笑天一个耳光,这一个耳光打得好重,李笑天的脸立时红肿起来。林茗青再不停留,痛哭着跑了出去。 李笑天痴痴地坐在床上,脸上的耳光虽痛,可是心里的伤痛更甚。内心的感情在心中奔涌,他几次忍不住要追出去拉着林茗青的手对她说:这不是真的,我说的不是真话!呆在这里,呆在我的身边! 可是他不能,他整个人已完全麻木,甚至连有人走进房门也没有听到。 是雾红血。 雾红血的眼里也满是痛苦,他一步一步走近李笑天,突然出手重重地将李笑天从床上揪了起来,然后又是一个耳光打在李笑天的脸上。李笑天的另一边脸又立刻红肿了起来。 李笑天抬头看了看雾红血,忽然笑了笑。 雾红血切齿道:“你笑什么?” 李笑天伸了个懒腰,淡淡地道:“我现在才知道银杏山庄的人原来都喜欢打人的耳光,看来林先生的耳光神功比冰咆哮还要厉害得多,叫人避无可避。” 他的眼中突然又恢复了那种从容平淡的神情,他的口吻仍旧可以和平时一样充满了戏谑。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李大叔失望! 雾红血缓缓道:“你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她?” 他突然变得狂怒,恶狠狠地摇着李笑天道:“你怎么可以伤她的心?你知不知道她喜欢的是你?她刚才哭着跑出去,已经回房拿着包袱走了!” 李笑天失声道:“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雾红血的眼中充满了痛苦,他缓缓道:“我留得住她的人,又怎么能留得住她的心?她喜欢的只有你,这很好,只要能让她幸福我已经很开心了,可是,你这混蛋怎么可以这么伤害她?” 雾红血咬着牙,恶狠狠地将李笑天拖下地来,将椅子上的衣衫向李笑天扔去,吼道:“你还不快追上她,你若不能护她平安,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李笑天垂下头道:“但你,但你岂非也很喜欢她?” 雾红血身子一顿,慢慢道:“所以,我只希望你千万莫要负她。” 李笑天呆呆地看着雾红血片刻,忽地跳起来大叫道:“快给我衣服,我要穿衣服。” 李笑天掠出去的时候,向雾红血大叫道:“烦你给李大叔说上一声,请他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雾红血大声道:“你放心!” 李笑天忽地停住脚,转头微笑道:“谢谢你,兄弟!” 雾红血没有答话,只是挥了挥手,他的眼中却很欣慰。 李笑天施展身法,转眼已经消逝在雾红血视野之外。 正文第八章岐路 一条黄尘飞扬的驿道,蜿蜒伸向前面一处不大不小的小镇。 小镇虽然不大,这条驿道却在穿过小镇之后一条向东,一条向西背道而驰。 路有两条,人却只有一个。 李笑天只有对路苦笑,他的脚力虽好,但他伤林茗青实在伤得太深。 一个已经完全心碎的女孩儿,唯一能做的也许是尽快逃离那个伤心之地,逃得越快越好。 所以李笑天一路寻来,却没能见到林茗青。他呆立半晌,忽然心中有了计较,面上不禁得意地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已经想到了找林茗青的方法。 李笑天禁不住佩服起自己来:能想到这个办法,就充分证明李笑天已经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 路口一家酒楼的酒幌迎风招展,上面大书几个字,正是“珍茗居”三字。 阵阵酒香扑鼻而来,李笑天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酒楼岂非正是打听消息的好所在? 李笑天想毕,洋洋自得地缓步往酒楼走去,他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小二一五一十地向他描述林茗青如何在酒楼歇脚,又往何而去。唯一令人遗憾的是自己如此英明神武的判断竟找不着人分享。 珍茗居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南来北往的客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掌柜的和店小二忙得脚不停手不住。 但这里的东西其实并不太好吃,店小二的态度也冷淡得很,生意一好,店家难免就会架子要大一些。 所以李笑天虽点了几碟小菜,要了一壶酒,竟找不到机会拉店小二过来打听打听消息,李笑天袖中准备好的一两散碎银子也找不到机会用出去。 要知道李笑天早已是准备好了向店小二打探消息之后,再豪气云干地将银子打赏给小二的。 李笑天眼睛跟着珍茗居的几个小二转来转去,转得眼睛也花了,可惜的是几个店小二并不知道李大少爷袖里正有多达一两银子打算赏给他们,并不理睬李笑天。 其中一个看上去油头滑脑的伙计看着李笑天一直盯着他,心里还一阵嘀咕这人是不是巷尾那家醉仙楼的老板请来砸场子的,所以不禁狠狠瞪了李笑天一眼。 李笑天见这伙计注意到他,心中大喜,眨了眨眼睛,脸上堆满笑容招手让伙计过来。 那伙计走了过来,没好气地道:“客官要加菜吗?” 李笑天笑道:“这些我尚吃不完,加什么菜。” 那伙计翻翻白眼又道:“那遮摸是菜未上齐?” 李笑天道:“没有啊,酒菜都已齐了,在下只是……” 那伙计叹了口气道:“客官,你知不知道现在正是午时,小的已经忙得昏头转向,求求大爷莫要消遣小的好不好?” 李笑天张口结舌,结结巴巴地道:“但我只是……” 李笑天话还未说完,门口又进来几个客人,那伙计急道:“客官实在抱歉,小的实在忙不过来,客官有什么事等等再说好不好?” 他的口气虽是在征求李笑天的意见,但他的人却已转身走了开去。 李笑天嘴里一阵阵发苦,脸上的表情臭得很,但转眼他的胸又挺了起来,因为李笑天知道对付这种人有一种最有效的法子,这种法子从来也不会失灵。 那油滑伙计过了一会儿再次走过李笑天身边去收拾残桌的时候,他的身子忽然向前跌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当他的脸重重地接触地板的时候,他心里的火已经随着鼻子里的血直冲上来,右手的拳头也握得很紧,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摔这一跤。 那是因为有一个人伸了一只脚在他的前面。 但当他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握紧拳头准备往那只脚的主人脸上狠狠来几下的时候,他的气却忽然消了。 因为那只脚的主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手上还拿了一两银子递到他的面前,同时还彬彬有礼地说道:“唉哟,这可对不住,在下一时不小心害得足下跌倒,不知道在下这一点点赔偿会不会让你消消气?” 伙计的脸还在隐隐着疼,但李笑天手里那锭银子却白晃晃地耀眼得很。所以这个伙计咧着嘴笑了起来,陪着笑道:“大爷又不是故意的,小的有什么气?何况只不过是一个跟头罢了。” 伙计接过李笑天手里的银子的时候,开心得脸都要笑烂了,要知道他一个月也只不过赚三两银子而已,所以他忍不住又道:公子真是太客气了,说实在的,有了这么一锭银子,就算再摔十七八个跟头也没关系。 李笑天笑了笑,慢慢道:“既然再摔十七八个跟头都没事,那么再回答几个问题想必更没有什么关系了是不是?” 李笑天的手又从怀里摸出了一锭二两左右的银子慢慢放在小二面前。 那伙计叹了口气,道:“小店虽然很忙,但小的从来也没有对银子说不的习惯。” 李笑天忍不住笑道:“这的确是个好习惯,你一定已经存了不少钱,想必也有不少的姑娘想要嫁给你。” 那伙计还在叹气,但他的眼睛却已得意地闪着光,谦虚地答道: “男人大丈夫怎么会被一个女人缠住?我最喜欢的其实是花街柳巷的娘们儿,不瞒公子说,这镇上最漂亮的娘们我都已经睡过。” 李笑天眨眨眼睛道:“那你会不会对一个漂亮的女人多看几眼?” 那伙计也眨了眨眼,正色道:“我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公子你说我会不会看?” 李笑天心里已经忍不住快笑了出来了,如果林茗青曾从这个小镇上经过,那么这个又贪财又好色的小伙计怎么会注意不到她? 第25章 李笑天不禁又开始佩服起自己来,对自己能这么快就探听到林茗青的行踪也感到自豪得很。 李笑天道:“那你这两天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姑娘在这个酒楼打过尖?她又是从哪条路离开的?” 那伙计已经开始笑了起来,猥亵对李笑天眨眨眼睛道:“公子你要找漂亮娘们儿对不对?小店是这个小镇生意最好的酒楼,这两天我当然曾经看见过漂亮的女孩在这里打尖。” 李笑天大喜,又问道:“真的?” 那伙计悠然道:“那当然,我每天都可以看见许多漂亮的女孩儿在这里用餐,而且,对于漂亮的女孩儿,我的茶也总要掺得勤一些。” 李笑天又道:“那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长得很漂亮,脾气又很大的姑娘在这里吃过饭?” 那伙计抬头想了想道:“有啊,前天有个穿粉红色衫子的姑娘脾气就大得很,我只不过端菜稍稍慢慢了点她就差点掀了桌子。” 李笑天精神一振,暗道这女孩子的性格很像林茗青啊,忽听那伙计又道:不过昨儿下午一个穿紫色衫子的姑娘和今天上午一个穿淡黄衫子的美貌姑娘也很厉害啊。一个嫌菜太咸大骂厨子一顿,另一个呢又嫌茶不好喝泼了我一身。 那伙计还要絮絮叨叨地列举下去,李笑天打断他让他说说哪几个女孩儿的相貌。 那伙计冥思苦想半天,最后只说出来一句话:“我只知道她们都长得很漂亮。” 李笑天呻吟了一声,已经快要昏了过去,他已经知道这三两银子是扔到水里去了,就凭这个厨子所说的,他绝对无法分辩倒底哪个女孩才是林茗青。 现在他只希望这几个女孩最好都是朝一条路走的。 于是他问道:“那你记不记得她们都是朝哪条路走的?” 那伙计瞪了瞪眼道:“我给人家骂了几顿,又泼了一身茶,还花了半个时辰收拾被人家打翻的桌子,累得腰酸背疼,心里恨不得早点躲开这几个女瘟神,怎么还会去注意她们是往哪条路走的?” 李笑天苦笑道:“你说的很是,要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李笑天叹了口气,向那伙计挥挥手道:“你去忙吧,我没有话要问了。” 那伙计忽然笑道:“我虽然没有注意她们是往哪条路走的,但我闭了眼睛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出她们是往哪条走的。” 李笑天眼睛亮了,不放心地问道:“哪条路?” 那伙计却笑了,叹道:“我的脑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糊涂了,一用脑筋头就疼得厉害。” 李笑天也笑了笑,这个伙计的意思李笑天懂,他慢慢道:“幸好我知道一种药,那种药治头疼病真是灵验得很。” 他的手里又多了一锭银子。 那伙计笑得更开心,道:“李公子说得不错,其实这种药治任何一种病都他妈的灵验得很。” 李笑天淡淡道:“那你现在有没有想出来应该是哪个方向?” “向西。” “为什么?” 那伙计顿了顿,缓缓道:“那只因为向东那一条路,本就没有单身的女孩子敢去。” “为什么?” “向西的路通向楼兰京城,向东的路却通向沙城!” “沙城?” “不错,沙城!” 李笑天挠了挠头,不解道:“为什么没有单身女孩子去沙城?难道沙城是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那伙计摇了摇头,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恐惧的神情,就像见了鬼一样。 他慢慢道:“你错了,在楼兰,沙城是除了京城和土城之外的第三大城市。沙城四周的绿洲实在可以说是楼兰王国最好的绿洲,那里不但水草丰美,更临近沙漠里最有名的罗布泊,四周绿树葱珑,沙城四周更有巨大的黄金矿脉,其实是个物华天宝的好地方。” 李笑天迷惑不解道:“如此说来,岂非正是女孩子喜欢去的地方?” 那伙计苦笑道:“客官是第一次来楼兰罢?” 李笑天点点头道:“正是。” 那伙计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沙城虽是个好地方,但奈何楼兰王一道敕令,却将这物华天宝的地方变成了人间地狱,唉哟……” 那伙计说到这里突然大声叫疼,他的身边突然站了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人,正气咻咻地提着手中折扇又向那伙计敲来。 那伙计苦着脸道:“老板,我只不过站了一小会儿,我马上就去招呼客人。” 老板沉着脸道:“你不但干活偷懒,还背地里议论朝政,想累得我这家酒楼关门吗?你这小混蛋!” 那伙计一言不发,一溜烟地抽空溜去招呼客人去了。 李笑天瞪圆了眼睛,他已经付了四两银子,现下还是一头雾水。 老板又道:“这位公子,还请见谅,在下老老实实的小老百姓,实在害怕多嘴招惹祸端。” 李笑天忽地笑了笑,道:“老板说得是,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可以妄议朝政?” 老板笑咪咪地道:“没想到公子这么通情达理……” 但他话还没说完,李笑天忽然向他挤了挤眼,压低了声音道:“但若私下里谈谈朝政想必没什么大碍。” 老板脸色沉了下来,一副“不妨请李笑天起而走之”的神情。 李笑天却忽然变得很笨,对老板脸上的愠色视而不见。他只是提起了右掌,在桌子角上“啪”地一掌,就将桌子角切了下来,然后又悠然道:“议论朝政只是有可能关门,但得罪了强盗恐怕就得立刻关门了。” 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笑天,一滴滴的汗在他肥胖的额头闪着光,他结结巴巴地道:“强盗,强盗在哪里?” 李笑天用筷子指指自己的鼻子道:“强盗就在这里,我就是强盗。” 老板看了看锐利的桌子角,陪笑道:“公子莫非在和在下开玩笑?” 李笑天悠然道:“若是老板肯和在下私下里聊聊天,喝喝酒,那这就是一个玩笑。” 他的手又在另一桌子角上磨来磨去大肆比划,肚里却暗自好笑——对老板绝对不能利诱,这老板一身暴发户模样,口袋里随便掏点钱出来就可以把他砸死。 所以,只好使这一招威逼大法了。 这一招果然很效,所以,李笑天不但可以听到想听的一切,还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雅致的包厢里,喝着老板窖藏的好酒,吃着最好的小菜下酒。 李笑天忽然发觉,原来珍茗居的大厨用心做出的菜式味道居然很不错。 而且老板讲故事的才能也很不错,每一个关节都讲得清清楚楚,几乎可以和最好的说书先生相比。 “沙城并没有沙,一点沙都没有。相反沙城是全楼兰最好的绿洲,是全楼兰最肥美丰腴的城市。” “这么美好的一个地方怎么会变成人间地狱?” “因为楼兰王的一道敕令。” “楼兰王下了什么敕令?” “准确地说应该是上一代楼兰王下的敕令。三十年前,老楼兰王颁下敕令:沙城唯有力者居之。” “但沙城岂非是楼兰王国的国土所在?楼兰王怎么会作出如此荒谬的决定?” “楼兰王并不是让沙城脱离楼兰国的辖治,楼兰王只是决定,楼兰境内最强有力的帮会可以向他提出申请,在交纳三百万两白银之后,就可以向现任沙城城主发出挑战,在规定的时间内攻打沙城。胜者成为新的沙城之主,享有管辖沙城,收取税赋的权利。” “那老楼兰王这敕令下达之后,沙城已历多少次易主?” 酒楼老板屈指算道:“敕令据今已有三十年,三十年内,共有攻城战六十五次,沙城城主共易主十七任。” “那楼兰王岂非收入已上亿万?” 老板冷笑道:“不错,楼兰王的财富早已数不胜数,但每一届沙城城主付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又怎么会让自己亏本?俱是要十倍,不,上百倍的捞回来。况且对沙城城主之位觊觎者何止上百个帮会,这些帮会要发展势力,钱从哪里来?还不是强抢明夺,又有哪一个是靠了自己双手去挣?沙城所辖百姓,三十年来多历战乱,赋税又是如此沉重,实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李笑天心中暗叹,天下帝王荒诞无耻之举真是匪夷所思,民生疾苦,真不知何时才得稍稍安定。 老板顿了顿,又续道:“占据沙城的帮会势力虽大,但楼兰境内人人尚武,大大小小的帮会成百上千,沙城城主却也不能一举击溃,一劳永逸,而这些大大小小的帮会各怀心机,却也极难联合起来,就算是攻城时暂时联合起来,到得紧要关头,往往翻脸成仇,每年沙城没有攻城战之日倒还平静,一旦有帮会攻城,整个沙城立时血腥满地,只要不是敌对双方帮会的兄弟,一进入战场,往往被双方疑为对方探子,见之立毙,决不容情。三十年来,在沙城争夺战中,也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把命送到那里。唉,依我看来,这沙城其实不应该叫沙城,叫做血城还妥当得多。” 李笑天大愤,击桌道:“这些人的性命全是那无道昏王一道狗屁命令害的。” 李笑天声音颇大,酒楼老板立时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公子请小声些。” 李笑天微微一笑,道:“是。” 那酒楼老板叹道:“除此之外,楼兰全境倒还安定,楼兰京城更是繁华,公子若无什么事情,不妨去玩玩,至于沙城嘛,还是避之则吉,数日之内,沙城正有一场攻城大战,公子要找的那位女子想来也是一定不会到战乱之地去。” 李笑天不解道:“沙城既如此混乱,老百姓岂非早已逃得干干净净?” 老板苦笑道:公子真是不知民生疾苦,沙城四周是这些老百姓赖以生存之地,离了此地,老百姓又上哪里安生立命?况且沙城虽还是楼兰王辖下所治,但法令已是鞭长莫及,所以沙城周围违法悍勇之徒比比皆是,当真是想抢便抢,要杀便杀,唯一句弱肉强食才能形容得妥当。 第26章 李笑天默然点头,道:“原来如此。” 老板拱手道:“公子爷,在下已经知无不言,可否请公子慢慢饮酒,容在下告退?” 李笑天仰脖将杯中酒一口喝干,随即从怀里摸了十两纹银出来掷在桌上,大笑道:“有扰了。” 大笑声中,李笑天已是一个跟斗头下脚上从窗户翻了出去,老板大吃一惊,雅间在二楼,窗户离地总有数丈,眼看李笑天头就要触到地上,摔得颈断骨折,忽见李笑天腰身微微用力,已经将身子翻了过来,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 李笑天向老板做个鬼脸,径向东行。 酒楼老板为人却是甚好,忍不住大叫道:“公子,莫非走错路了?那位姑娘怎么会去沙城?” 李笑天转头大声叹口气道:“若是别的姑娘当然不会,但这位姑娘却是被一百个人拉住也要去看看热闹的,攻城大战她怎么会错过?” 酒楼老板呆呆地看着李笑天远去的背影,忽地叹了口气,喃喃道:“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活得不耐烦了?” 正文第九章神兽 除了楼兰王以外,最近三年,沙城城主凌云几乎已经算是最有权势的人物。 飞云会占据沙城已经三年,各大帮会发起的攻城战也已不下二十次,但不论情势多么艰难危急,凌云总是能够化险为夷。 据说这三十年来,占据沙城的先后共有十七个帮会,但除了十五年前的赤月魔占据了沙城四年之外,便只有凌云的飞云会雄据沙城的日子最长。 而且,现下飞云会兵强马壮,争着入会的英雄豪杰数以千计,凌云的城主之位看来是稳当得很,飞云会也丝豪没有衰败的迹象。 所以,晨曦初露的时候,凌云通常都是躺在某个女人温暖的被窝里,头枕着女人柔软温暖的胸膛,静静地享受他应得的一切。 凌云本就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 但今天凌云却起得很早,女仆早早已备好了几桶凉水和毛巾,垂手侍立。 太阳还未挣脱东方厚厚的云层束缚,只有几缕顽强的光线穿透了云层,苍凉地照在大地上。 寒气依然刺骨。 但凌云却没有丝毫犹豫,舀起一瓢冷水从头淋了下去。 冰凉的井水让凌云的毛孔骤然收缩,但凌云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上一下,因为,若是连这一点他都做不到,他又怎么配叫做凌云? 二十年的凌云本就只是一个只能洗冷水澡的穷小子而已。 凌云又是一瓢冷水冲了下去,凉水已将身体里残存的情欲冲得一干二净,凌云的眼神骤然变得冷静。 他虽已年近五旬,他的身体依然如少年般健壮,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他的皮肤依然很光滑,他的身上似乎没有留下一丝岁月的痕迹。 凌云提起最后一桶井水,从头至脚淋了下去,他的身子竟涌起了一股暖意。 洗冷水浴的作用本来就在这里。 在寒冷的天气里洗冷水浴,最冷的其实并不是水浇下去的时候,最冷的其实是在你想到一桶冷水即将兜头浇下的时候,等到冷水终于浇下,你发觉原来这种寒冷原来是自己可以承受的时候。往自己身上再浇下一瓢水就完全不算什么。 只要战胜了自己心里的障碍,身子也就自然会暖和起来。 凌云洗完冷水浴,任女仆慢慢替他将身子揩干,再穿上最轻柔的衣衫,心里也是满足得很。 这种生活虽然很简单,但却是凌云奋斗了半生,流过血,也流过汗才能换来的。 这种简单的生活,其他的人却简直不配享受。 凌云通常都在议事厅用早餐,因为,这时候飞云会各大堂口的堂主,帮中的首脑都已恭恭敬敬地站在议事厅等候吩咐。 这些人虽然看来都温顺得很。 但这里每一个人闯荡江湖的时候却都让敌人头疼得很。 这些人本来自己用早餐的时候周围也是有一大群人侍候着的。 离凌云站得最近的那四个人更是江湖中最可怕的人物之一。 驭风使柳随风、飞雨使玉玲珑、惊雷使秦霹雳、闪电使杜绝。 风雨雷电四大使者正是飞云会的中坚,也是这江湖上屈指可数的高手之一。 凌云每次只要看见这四个人在身边,自信心就会膨胀,就会觉得天下没有什么人能够将他打垮! 柳随风上前一步,沉声道:“帮主,凌波山庄已于前日向楼兰王上表请求争夺沙城,看来不日就要攻打沙城。” 凌云缓缓道:“柳兄弟,你有什么看法?” 柳随风面无表情地道:“凌波山庄不足惧。” 凌云点点头道:“很好。但真正的威胁在哪里?” 他绝对信任柳随风的判断,柳随风既说凌波山庄不足惧,那凌波山庄就真的只能算个屁。 柳随风道:“但凌波山庄已花了重金请得大浪帮助阵!” 凌云缓缓闭上眼睛,道:“说下去。” 柳随风道:“秦兄弟数日前只身潜入凌波山庄,擒了庄主海凌波的弟弟海凌空严刑拷打,海凌空受刑不过,吐露了虚实。这次凌波山庄不但请得大浪帮助阵,还联合了几个小帮会一起攻打沙城。” 凌云点点头,神色依然镇定自如,道:“玉妹妹,查出了大浪帮帮主天琴老人的真实身份没有?” 玉玲珑人如其名,身材果然玲珑有致,该凸的凸,该凹的凹,一双媚眼更是如丝如电,冶艳入骨。 她一声娇笑,道:“帮主交待下的任务,小妹自是全力以赴,但天琴老人极少抛头露面,帮中事务几乎全由五福使朱正和大悲使杨邪出面打点。小妹用尽各种方法,也只不过见着了天琴老人两次而已。” 凌云喝了口茶,缓缓道:“天琴老人怎生模样?” 玉玲珑脸有愧色,道:“天琴身材不高,以黑纱蒙面,言语简洁,小妹那两次怕露出破绽,不及仔细察看。” 凌云淡淡道:“天琴素来只是在大浪帮几个身居高位的人面前露面,但黑纱是从来也不肯摘取,玉妹妹你居然能见到天琴两次,你的易容术已是炉火纯青,天下少有人及了。” 玉玲珑得凌云夸奖,眼中一亮,娇笑道:“多谢帮主。但小妹也不是全无所获。” 凌云道:“哦?” 玉玲珑道:“属下见不到天琴真面目,只好从侧面了解大浪帮的来历和天琴老人的来历,属下总想,天琴虽然神秘,但总不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凌云点点头,赞道:“不错。” 玉玲珑续道:“大浪帮三年前崛起江湖,不到三个月已威震楼兰,成为楼兰最新锐最神秘的力量。属下总想,大浪帮若无任何根基,又怎么能在强手如林的江湖中占得一席之地?” 凌云道:“所以?” 玉玲珑道:“所以,属下在想大浪帮极有可能是江湖中一个原本已极有势力的帮会改组而成。” 柳随风缓缓道:“三年前,江湖上能正面与我飞云会为敌的帮会并不多。血樱帮算一个,黑龙会算一个,沧海帮也勉强算得一个。” 一直默不作声的惊雷使秦霹雳忽道:“血樱帮不可能。” 玉玲珑问道:“为什么?” 秦霹雳却又默不作声,象是根本没有听到玉玲珑的问话一般。 玉玲珑娇笑道:“秦大哥说话再也不肯多说半个字的。” 凌云目光也露出一丝笑意,缓缓道:“秦兄弟说得不错,当年血樱帮的帮主花血樱已经被秦兄弟一刀斩毙,帮中武功高强的几位堂主也伤在了杜兄弟手中,血樱帮几可算土崩瓦解,江湖上已没了他们的字号。” 柳随风道:“那黑龙会呢?” 玉玲珑摇头道:“黑龙会当年势头本来隐隐然有与我们飞云会并驾齐驱之势,只可惜黑龙会创会帮主龙四海练功走火入魔,可叹一朝暴毙……” 柳随风微笑道:“龙四海暴毙本来也没有动摇黑龙会的根基,但糟糕的是龙四海的两个儿子同时爱上了一个女子。” 玉玲珑媚眼如丝,娇笑道:“男欢女爱本也平常得很,龙四海的两个儿子喜欢一个女孩子又有什么大碍了?” 柳随风悠然道:“若是喜欢别的女孩子本也没有什么大碍,但谁叫这两个人都对飞雨使玉玲珑小姐神魂颠倒呢?” 玉玲珑卟哧一声娇笑,嗔道:“柳大哥又来开小妹玩笑。” 柳随风微笑道:“玉妹天生丽质,天下能抵御妹妹魅力的男子只怕还没生下来。” 玉玲珑脸上一红,忽然默不作声,就像是有满腹心事一般。 柳随风在心中一声暗叹,看了看玉玲珑,又看了看凌云。 凌云恍若未闻,沉声道:“这样看来,倒是当年势力最弱的沧海帮最有可能?” 玉玲珑道:“沧海帮当年虽然势力稍弱,但帮主方不平一直韬光养晦,平时并不正面与我们冲突,这三年来一直发展得四平八稳,声势渐盛,沧海帮本来是最有可能,但属下一月前在神医丰无伤手上买了一剂药之后才知道,方不平也不可能是天琴。” 闪电使杜绝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却失笑道:“玉妹为什么买了一副药就知道方不平不可能是天琴?” 玉玲珑微笑道:“那只因为小妹正巧在丰无伤的家里看到了一位病人。” 杜绝道:“是谁?” 玉玲珑缓缓道:“方不平。小妹本以为方不平这三年来韬光养晦,是在暗中积蓄力量好争夺沙城。其实沧海帮这三年来之所以无声无息,但求自保,全因为帮主方不平身染恶疾,早已苦不堪言,全凭丰无伤的神技维持性命,哪里还有争雄江湖之心?” 柳随风皱皱眉头,道:“这三个帮会既不可能,那还有什么线索?” 玉玲珑微笑道:“但我们都忘了其实还有一个帮会,有这个实力创建大浪帮。” 凌云忽然挺直了身躯缓缓道:“你说的是不是银杏山庄?” 玉玲珑的脸上表情也变得肃然,道:“帮主明见。” 柳随风皱眉道:“但银杏山庄庄主寒冰神掌林泉在江湖上颇有侠名,当年曾立誓一生侠义为怀,决不生半点染指沙城之心。” 第27章 玉玲珑的表情忽然变得冷酷之极,淡淡道:“话是谁都可以说的,又有谁知道林泉骨子里倒底是什么样的人?” 凌云点点头道:“不错,林泉的冰咆哮据说已是天下最雄浑的掌力之一。玉妹,这人武功倒底如何?” 玉玲珑瞳孔忽然收缩,慢慢道:“据说林泉的武功已达江湖上一流高手境地,但据属下看来,林泉的武功江湖上能够胜过他的人已经不过。” 凌云道:“不多是多少?” 玉玲珑叹道:“除了祖码教主和祖码圣使,也许只有帮主能与他一较长短。” 秦霹雳忽地冷冷道:“你错了,除此之外,至少还有一个人的武功是他的对手。” 玉玲珑眨眨眼睛,嫣然笑道:“秦大哥,是谁?” 秦霹雳一字一句地道:“这个人最近已经到了楼兰。” 凌云道:“烈火战神?” 秦霹雳又闭紧了嘴,显是承认凌云说得不错。 凌云缓缓道:“不错,这人的烈火刀法也是可怕得很。” 凌云的声音却忽然变得犀利,他的眼睛也好似发出了光,他慢慢道:“这两个人的武功与我虽然各有所长,但我保证今晚之后,这两人从此再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风雨雷电四使齐声道:“恭祝帮主马到成功!” 凌云纵声大笑,道:“玉妹,你密切注意大浪帮与凌波山庄的动静;柳兄弟,你部署帮中人马,加强城防,随时准备迎敌;杜兄弟,你去查探银杏山庄的动静,看看林泉与大浪帮倒底有何关系。” 凌云停得一停,看了看秦霹雳道:“秦兄弟,你今晚随我行动。” 四人沉声道:“请帮主放心,定不辱命。” 李笑天并没有觉得自己活得不耐烦了,相反,他觉得生命实在美好得很。 天很蓝,草也很绿,连空气似乎都那么新鲜。 所以李笑天的心情也愉快得很,林茗青虽然还没找到,但李笑天相信以她的武功,要照顾自己实在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林女侠不欺负别人别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又有谁还敢欺负她? 长风如歌,伴着李笑天悠悠而行,李笑天委实觉得,这实在不能算是一条死亡之路。 所以李笑天觉得自己并没花多少时间,便走了好大一段路程。 一路上地势渐渐转高,太阳尚高的时候,李笑天来到了一处山谷前。 山谷里深林幽闭,远远望去,驿道时隐时没。 时候尚早,山谷外却已经搭了好些帐蓬,往沙城去的客商们好似约好了一般,都停下来打尖歇忽。 谷内绿草如茵,苍天古木随处可见,树下有许多叫不出名儿的野花散发出一阵阵异香,各种各样的鸟儿鸣声此起彼伏,煞是好听。 李笑天不禁精神一振,心胸为之一爽,举步便要踏进谷内好好赏玩一番。 忽听一人叹道:“年青人,不如就在谷外歇上一宿,明天正午时分才赶路吧。” 李笑天循声望去,一个满脸风霜,神色却甚是诚恳的中年人正微笑地望着他。 李笑天拱手向中年人行了一礼,微笑道:“多谢大叔好意,从这里到沙城还需要走好长时间么?” 那中年人道:“其实也不甚远,穿过这片山谷,最多还需六七个时辰便可到达沙城了。” 李笑天微笑道:“在下自觉还不曾疲累,不如赶到沙城再找客栈也不迟。” 那中年人失笑道:“公子,看你衣着华丽,不似经商旅人罢?这沙城想必也是第一次来?” 李笑天微笑道:“不错。” 中年人点点头道:“难怪如此,公子有所不知,此去沙城路途虽不遥远,但这山谷内却是没有人敢在晚间踏入的。” 李笑天眨眨眼睛道:“难道这山谷是龙潭虎穴。” 中年人叹道:“龙潭虎穴我没去过,但我知道这山谷委实比龙潭虎穴还可怕得多。” 李笑天放眼向谷内望去,只见花团锦簇,清风送爽,看不出任何一点可怕之处。 忽听一人冷笑道:“大哥,这小子摆明了不信你的话,他爱送死,又何必和他多说?” 李笑天一看,原来是和中年人一起的一个矮胖子在说话。 李笑天微微一笑,并不理会。 中年人却正色道:“老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做哥哥的信佛,我佛教人慈悲为怀,怎么可以不明不白叫人枉送了一条性命?” 矮胖子闷声向李笑天说道:“小子,我大哥心眼好,才阻你进谷,换了旁人,谁管得你是生是死,反正就算到了沙城,明儿会怎么样那也是难说得很。” 李笑天心下也颇为感动,微笑道:“在下感激不尽,还烦两位向在下解说分明。” 中年人叹道:“同是出门在外,公子也不必客气。这山谷名叫毒蛇山谷,公子现下可有些明白在下为什么要阻你进谷了罢?” 李笑天目光闪动,问道:“原来里面有许多毒蛇?” 矮胖子为人性子甚急,早已叫道:“那可不是么?没有许多毒蛇又怎么能叫做毒蛇山谷?” 中年人道:“不错,而且山谷内最毒的有两种蛇,一种红蛇,一种虎蛇,俱是别处没有,只有这里独产的毒蛇,奇毒无比,人若被咬中,不出一个时辰,叫你命丧黄泉。” 李笑天恍然大悟,心里却丝毫不惧,暗笑道:“不过几条长虫,又有何惧?” 李笑天想了想,忽道:“但为什么明日正午出发但可无事?” 中年人笑道:“毒蛇山谷本是去沙城的必经之路,这山谷如此险峻,若要绕路而行,要兜好大一个圈子,怕不要绕好几百里路。所以,大伙儿要到沙城去,是定要从这山谷穿过的。但如何穿谷而过却有讲究。” 李笑天道:“还请大叔指点。” 中年人点点头道:“其实说来也简单,蛇儿性喜阴凉,害怕阳光,多到太阳落山了才成群出没。所以,过往行人,俱是要等到一个天气晴好之日,趁正午到太阳落山前这段时间,快快通过,才能保得平安。” 李笑天皱眉道:“那若天气不好,岂非要等上好几天。” 中年人微笑道:“有些人运气不好,遇到连续阴雨,等上半个月也是有的。” 李笑天笑道:“原来如此。” 中年人又道:“看公子孤身一人,不如今晚在在下帐蓬内歇息一宿,今天日子如此晴好,明儿定是阳光普照,到时再和大伙儿一块儿过谷吧。” 李笑天微笑道:“多谢大叔好意,但在下还有事在身,不想多所担搁,在下脚力还算快,想来天黑之前定能穿谷而过,请大叔放心。” 中年人苦留不住,只好叹口气,道:“公子定要坚持,在下也是无法,只盼公子吉人天相,能平安过谷。” 那矮胖子怒道:“大哥,这小子执迷不悟,不用管他。任他送死便了。” 李笑天知他愚直,却也不生气,只是笑咪咪地向两人拱手道别。 李笑天已走到谷口,忽听那中年人追了上来叫道:“公子留步。” 李笑天道:“大叔还有何指教?” 那中年人叹道:“在下还忘了对公子说,谷中道路复杂,极易迷路,唯有沿着右手山壁一条小径而行方能顺利出谷,千万不可贪图近路。” 李笑天长身一揖,道:“大叔古道热肠,在下感激不尽,就此别过,若是有缘,沙城再见。” 中年人叹了口气,拱手与李笑天作别,暗道:“好好一个年青人,不明不白就把性命送到这儿了。” 阳光透过密密的树林撒下万千光点,照在山壁上,照得斑驳陆离。 这一处山壁在一大片山壁中凹了进去成一个弧形,只留了前面一个狭窄的口子,口子里被山壁包围,里面空出一片平地。 山林寂寂无声,面对山壁却有两个人。 一个人盘膝而坐,正闭目静坐;另一个人神情却颇警惕,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对面山壁上一个离地两丈余高的洞穴。 洞穴口生着茂密的茅草,随着微风有节奏的微微晃动,其余却不见任何异状。 葛地洞穴口茅草一阵急晃,似是有一物在里面燥动,洞内也传来低低的吼叫声,站着那人神情骤地紧张,右手已紧握了刀柄。 坐着那人却不稍动,连眼也不曾睁开,只是淡淡地道:“秦兄弟,这东西不到傍晚时分不会出来觅食,不必紧张。” 他只淡淡地一句话,却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势,正是沙城城主凌云。 那被他唤作秦兄弟的,自然就是惊雷使秦霹雳。 秦霹雳道:“是!” 他仍是决不肯说一句多余的话,但他的神经却难以松懈下来,握刀的手虽已松开,但眼睛仍是瞬也不瞬地紧盯着洞穴口。 太阳渐渐西斜,阳光也渐柔和。微风四起,四下里草从刷刷而动,也不知是因风而起还是毒虫在爬行,听来诡异之极。 秦霹雳全力戒备,洞中吼声也渐渐频繁起来,洞口茅草动得更加厉害。 当地平线将血红的夕阳完全吞噬的时候,凌云葛地睁开双眼,双目中精光四射,紧紧盯着洞穴口。 洞穴口茅草突然分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伸了出来,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那阵阵低吼声正是从它喉咙里传了出来。 那脑袋生得好生怪异,看上去有些似猛虎,却又绝不是虎,只是它顾盼间的豪气竟浑不逊于狮虎等猛兽。 凌云低声道:“秦兄弟,等会儿麒麟要出洞觅食,它在饥饿之中威力实是威不可挡,呆会儿不可轻举妄动,要等它觅食之后方才出手捕它。” 这怪兽原来竟是传说中的麒麟,无怪乎看上去厉害之极。 秦霹雳低声称是,只觉一颗心怦怦跳动,竟有些不能控制激动的心情。 麒麟缓缓将整个身子探了出来,原来它的身子并不如何长大,就如一只骠悍的金钱豹一般大小,它看到太阳已完全落山,前足虎距洞口山石,仰头一阵长啸。 这时它放开了喉咙,声音不再压抑,啸声声震山谷,洞外草从忽地一阵乱响,一时只见无数各种各样的长虫在草从里乱窜,更有一条浑身黄色条纹的长蛇从凌云身边的草从葛地窜起,啪地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第28章 秦霹雳定睛一看,四下里,成百上千条长蛇早已从草从里,树身上或游了出来,一群群互相纠缠在一起,蠕蠕而动,身上粘液将草地糊得晶晶亮亮,看上去恶心已极。 原来,这些长蛇给麒麟啸声所惊,不由自主地自藏身处游了出来,一时只见蛇儿的红信满地吞吐,嘶嘶声不绝于耳。 但两人俱是镇定如恒,说来也怪,蛇儿不知为何,竟绝不向两人身上爬去,想是两人踞山壁靠得太近,蛇儿竟不敢过去。 只有洞下山壁方圆丈许的地方,一条蛇儿也无。 李笑天入谷以后,贪看山色,鼻中嗅着花草异香,神清气爽,却连一条长蛇也未曾见到,心情更是放松。 眼看太阳西斜,暮色上来,李笑天葛地听到一声凄厉的吼声,犹如金帛相击,心里不由一震,暗道:这是什么动物?怎么叫声如此怪异? 李笑天心中正在猜疑,忽地觉得脑后生风,有什么暗器向后颈袭来。 李笑天轻飘飘地一个转身,腰中佩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在手里,迎上了那飞来的暗器。 那暗器给刀光劈中,断成两截,血花从断裂处溅开,原来那暗器竟是一条跃起来袭的长蛇。 蛇头已经不知飞到了哪里,长逾四尺的蛇身却在刀锋上打了几个卷,兀自蠕蠕而动。 李笑天失笑道:“原来是你这家伙捣蛋。” 他笑容未敛,眼睛却慢慢瞪圆了:四下里嘶嘶声不绝,千万条长蛇纷纷从草丛中,山壁石隙中,树上爬了下来,吐着红信,盘着身子,便似转眼要向李笑天进攻一般。 李笑天苦着脸,喃喃道:“原来这毒蛇山谷真的有点鬼道道。” 他嘴里说着话,手中刀光在四周划了个圆圈,将冒然向他咬来的十余条蛇儿斩为两段。 但群蛇将四周地面铺了厚厚一层,远处草从更是一阵乱晃,就算群蛇呆在那儿不动让他砍,只怕也是砍之不尽,不等蛇儿杀完早就把他累死了。 李笑天不及多想,自知再不当机立断,难免不伤在蛇口。 李笑天一声长啸,身子离地飞起,一跃丈余,身子矫若飞龙向最近的一株老树掠了过去。这株老树距他却有四丈多远,李笑天自是无法在一掠中便踏上树梢。 他身子落下的时候,手中钢刀向地面点出,地上盘距的群蛇便纷纷弹起向他进攻,李笑天右手钢刀向地下刺出的同时,左手一记劈空掌向地面击了下去。跃起的蛇儿给他掌风一带,便给击成肉酱。 李笑天手中钢刀再在地面微一借力,连续两个起落,稳稳落在树梢上。 岂知李笑天立足不稳,立时暗暗叫苦。 他听风辩形,听出树上又有几条蛇儿弹起向他咬来,原来树上的蛇儿虽然比不上地面众多,却也似千百条长在树身的树枝一般,不胜枚举。 麒麟在洞口虎距一阵,作势便欲下岩觅食。 秦霹雳见洞口离地面高达两丈,石壁又是陡峭之极,石壁上只突出一些嵯岈尖石,就算是猿猴要攀爬而下也颇为不易,不知麒麟却怎生下法。 麒麟身子却灵活之极,前蹄一纵,已向洞下扑来,它这一扑扑得极是准确,正好在一个突出的尖棱上微一借力,缓了下落之势,身子绝不停留,又借势扑向另一块尖石,几个纵跃已轻轻巧巧的下到地面。 秦霹雳心中佩服已极,麒麟这几下纵跃,身子竟比轻功高明之士来得还要灵便自如,不愧是天下难得的异兽。 凌云向秦霹雳作了个手势,秦霹雳会意,大气也不敢出。 麒麟却毫不理会两人,径向蛇群扑去。 麒麟身形过处,却传来一阵异香,蛇群闻到异香,一阵嘶嘶乱叫,顿时乱转一团,纷纷后转逃命,犹如羔羊见到虎狼一般畏惧。 麒麟动作却是快极,只轻轻一跃,四足已不知踏了多少蛇儿在脚下,只见它在脚下蛇群中翻翻拣拣,口中低吼,神情看来甚是不满,想是嫌脚下蛇儿太过细小,过不了口瘾一般。 麒麟抬头向前看了看,葛地看到一条长约丈余的巨蟒在前面草从中翻滚,当下舍了脚下蛇群,身子一纵便向巨蟒扑去。 脚下蛇群如逢大赫,纷纷四散逃开,麒麟经过之处,竟没有一条蛇儿胆敢停留,远远地唯恐避之不及。 那巨蟒却不似蛇群这般没用,尾巴挥起,竟将向它扑去的麒麟弹开数尺。 麒麟放开喉咙一阵嘶吼,愤怒已极,不断向巨蟒七寸扑去。脚上利爪转眼便将巨蟒撕抓得血肉模糊,只是没伤到要害,一时也奈何不得巨蟒。 巨蟒负痛不过,心下生了怯意,掉头飞速向前游去,不敢再与麒麟缠斗,麒麟紧追不舍,转眼已离了洞穴去得远了。 秦霹雳沉声道:“帮主,要不要追上去?” 凌云摇头道:“不用,麒麟饱食之后自会回来,呆会儿我收伏麒麟的时候,你不可帮忙,只需在一旁护法,不可让他人来打扰我,以免前功尽弃。” 秦霹雳沉声道:“是!” 抽出钢刀,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凌云飞身跃起,盘膝坐在洞口,双目低垂,静候麒麟归来。 李笑天长刀挥洒,将四周毒蛇斩杀干净,但附近蛇儿不断向他立足之地爬来,冥不畏死,李笑天不禁叫苦不迭。 忽听那怪兽吼叫声大起,似乎便近在咫尺一般。 李笑天运足目力,向叫声传来处看去,只见黑压压的蛇儿忽地潮水似地四散逃开,草地上瞬息便空出一条小径出来,想来对那怪兽实是怕极,就连李笑天脚下蛇儿也忘了攻击李笑天,纷纷从树上跌落到地面,似要远远逃了开去。 李笑天大奇,却也不禁心中惊喜,长笑一声,心道:“真是命不该绝。” 那怪兽声音越来越响,李笑天见前面不远长草晃动,一条丈余巨蟒正向他飞速游来,李笑天知道这巨蟒皮粗肉厚,力大无穷,人若被卷中身子,只有乖乖等死的份儿,当下凝神戒备。 岂料那巨蟒看来甚是慌张,竟象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般,李笑天暗忖难道与那怪叫声有关? 果不其然,巨蟒身后一只怪兽咆哮着追来。 李笑天见那怪兽头上生角,样子威猛,似虎非虎,平生从所未见,好奇心大起,倒要看看这怪兽怎生与巨蟒缠斗。 巨蟒见摆脱不了怪兽,索性转过身子,将下半身盘绕起来,蛇头人立,一条巨大的红信嘶嘶吐个不休。 怪兽虎吼一声,跃起向巨蟒扑来,巨蟒瞧得真切,将头一甩,重重地将怪兽弹开。 怪兽皮粗肉厚,虽给巨蟒弹开数尺,重重落在地上,但只在地上打了个滚,又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随即又跃起扑上。 这次巨蟒又故技重施,岂知那怪兽这次瞧得极准,就在蛇头与兽身将触未触之际,怪兽张嘴便咬,一口正咬在蛇颈上。 巨蟒痛极,将斗大的一个脑袋一阵乱晃,将怪兽身子向地面撞去,怪兽绝不松口,身子随着巨蟒甩来甩去,将地面撞得草叶纷飞,也不知压死多少小蛇。 李笑天瞧得目眩神驰,暗道平生所见,只怕以这次为最奇。 巨蟒和怪兽相持不下,也不知是巨蟒先撞死了怪兽,还是怪兽先咬死巨蟒。 但瞧那巨蟒颈中创口越来越大,蛇血缤纷如雨下,只怕那巨蟒不能持久。 果然,一柱香时分,那巨蟒忽地将盘卷的身子打开,尾巴用力一撑地面,整个身子带着颈中怪兽冲天而起,然后再直挺挺地掉在地面,发出震天价一阵响声,血尽而死。 怪兽伏在蛇颈上饱饮蛇血,然后抬起头来一阵长啸,神情甚是满意。 李笑天见它转眼便要离去,眼见群蛇对这怪兽畏惧不已,但它一旦离去,只怕群蛇转眼又聚拢过来,那时只怕难以应付。当下展开轻身功夫,蹑在怪兽身后。 他轻功甚是高妙,周围群蛇腥味浓重,怪兽也闻不到他的气息,竟然无知无觉,自顾自回洞而去。 凌云虽然双目微闭,但他潜运内力,四周万物声音却都逃不脱他的双耳。麒麟将至洞口时,凌云已然知觉,自怀中掏出一叠纸符出来,放在手心。 麒麟回到洞下岩壁,秦霹雳已经避在一旁,麒麟眼中所见,只有凌云占据了洞口,阻了它回洞的道路。 这畜牲一阵狂怒,在岩壁下低低吼叫,满是威胁之意,眼看随时都会扑上洞口。 李笑天目力甚好,早已看见岩壁洞口上端坐一人,心中一惊,暗道这怪兽如此厉害,岩上那人却凛然不惧,想是有备而来,李笑天于是伏身在长草之中,静观其变。 麒麟停了脚步,目光炯炯与凌云对视,葛地四足一纵,已跃起在半空,只两个起落便跃到洞口,身子还在半空便一张嘴一口雾气向凌云喷去。 麒麟在这蛇谷之中也不知吸了多少毒蛇毒液,这一口雾气喷出来实是非同小可。凌云知道厉害,闭了呼吸,拈起一张纸符,左掌一挥,手上一张纸符已化为一道火焰向麒麟飞去。原来凌云竟已深厚内力将纸符点燃,纸符一燃,香气扑鼻,麒麟却避之唯恐不及,想是这火符浸了克制麒麟的灵药。 凌云纸符连发,一道道火焰逼向麒麟,麒麟只得向后急退,一脚踏空,跌下岩去,这畜牲皮粗肉厚,在地上打了个滚,虎吼一声,又站了起来。 但那麒麟绝不肯舍弃洞穴而去,虽然几次三番又给凌云火符逼退,仍是不知疲倦一般,不屈不挠要抢进洞去。 李笑天见凌云一时也奈何不得麒麟,心中暗笑,暗道:这如何是个了局? 冷月斜照,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李笑天正看得兴起,忽地感觉后背一股凌厉的杀气袭来。 那股杀气来得好猛! 李笑天似乎连汗毛也因此竖了起来,他没有丝豪犹豫,一种本能驱使他立刻作出了反应。 他的身子立刻仆倒,脸贴着地面滑了出去,但那股杀气却丝毫未散! 如针砭般的寒气穿过后背衣衫,微微刺痛了他的肌肤。 第29章 李笑天向前俯冲的余力已尽,他似乎已只有束手待毙! 但李笑天左手突然在地面上用力一撑,奇迹般地身子凌空向右侧翻,那道杀气贴着他的背脊滑了过去。 李笑天浑身肌肉都已绷紧,因为那道逼人的杀气丝毫未散,仍是如影随形地紧追着他的后背! 仆地、前滑、侧翻,都没能摆脱这道杀气。 李笑天前掠的身形已经迎头撞向一棵参天古树,他似乎已没有退路! 他甚至已绝不可能转过身来面对那偷袭的人。 秦霹雳已将手中的刀发挥到了极致。 他的眼中发出了光,他有把握,这已经是最后一击。 就是这一击,已经足可以要了李笑天的命。 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在背对惊雷使的时候躲过他手中的刀。 绝对没有。 秦霹雳甚至可以听到李笑天衣衫撕裂的声音,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长刀只要再向前一分,李笑天便难逃开膛裂腹之祸!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李笑天忽地猛一呼气,他的身子忽地变得扁平,他的身子和秦霹雳的钢刀之间又多了几厘米的空隙。 但这几厘米的空隙已经足够。 李笑天的身子忽地变得比游鱼还要滑,他脚步一滑,身子便已躲到了大树之后。 刀光一闪即逝,秦霹雳眼睛葛地收缩,他的手也骤然僵直! 秦霹雳的钢刀已经深深地没入了大树上,而不是敌人的骨架中。 秦霹雳没有拔刀。 他的手连动一动的意思都没有。 李笑天缓缓道:“你为何还不拔刀?” 秦霹雳淡淡地道:“我从不做没有用的事情。” “你已料定无法取胜?” 秦霹雳缓缓道:“我虽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只知道,我若拔刀,刀还未拔出来,你的刀只怕已经在我的身上。” 李笑天微微一笑,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并不太多,能这么冷静地分析形势的人也并不太多,所以,这样的话几乎已可算很高的褒奖。 但这话却是事实! 两人默然相对片刻,均是各自在心中暗自猜度对方是友是敌。 李笑天忽道:“但你若再不拔刀,只怕嵌在你身上的刀并不是我的刀。” 秦霹雳淡淡地道:“来得及。” “来得及?” “是的,若不是公子的刀,在下随时随地都可以拔刀御敌。” 忽听一人长声道:“只怕未必!” 四下里葛地草从纷动,人影幢幢,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带着十个劲装黑衣的汉子走了出来。 秦霹雳神色不变,淡淡地道:“不妨试试。” 李笑天眼睛亮了亮,原来这世界真的小得很。 那大胖子正是败在李笑天手下的五福使朱正。 朱正看着李笑天,神色变了变,随即又笑咪咪地道:“李公子别来无恙?” 李笑天微笑道:“朱先生,一别数日,看上去还是那么有福气。” 朱正哈哈大笑,他的笑声虽然响亮,但细心的人也许可以听出一丝不安。 李笑天眨眨眼睛道:“朱先生看到在下莫非高兴得很么?” 朱正脸上又堆起笑容道:“在下看到李公子躲过惊雷使的偷袭,心里委实高兴得很。” 李笑天微笑道:“是么?在下若是躲不过,只怕朱先生也不会失望的。” 朱正大笑,脸上也似有点发红,道:“公子真会说笑,无论如何,惊雷使秦霹雳出手袭击公子大是不该,就让大浪帮替公子出气如何?” 李笑天还未说话,秦霹雳却微微冷笑道:“不妨出手。” 李笑天懒洋洋地从树后走出来,叹道:“朱先生,你想打架,却不必拿我做借口,你也知道,在下是最喜欢看热闹的。” 朱正的眼睛亮了亮,慢慢道:“多谢公子两不相助。” 李笑天伸了一个懒腰道:“那也不必客气。” 朱正慢慢转向秦霹雳,道:“秦大哥难道真的还不想拔刀?” 秦霹雳冷冷道:“不错。” 朱正点点头,缓缓抽出了腰间兵刃,道:“这柄兵器名叫炼狱,虽然比不上裁决这么威力无匹,却也不容小觑,秦大哥,可要小心了。” 李笑天冷眼旁观,这柄炼狱原来是一把锋利无匹的双面斧,兵刃沉重,正是朱正的称手兵刃。 秦霹雳淡淡地道:“不劳挂心,请。” 李笑天不禁皱了皱眉,朱正的武功他见识过,似乎与秦霹雳在伯仲之间。秦霹雳托大不拔兵刃,实是危险之极,不知他倒底有何克敌良策。 朱正的炼狱已似飞龙一般向秦霹雳斩去,去势之快,犹如电光火石一般。 秦霹雳的手忽然动了,他的手腕一抖,刀光一闪,已从古树中拔了出来。 但朱正的炼狱已威不可挡地劈到秦霹雳面门。 炼狱上的劲气逼得秦霹雳气为之夺,几乎吸不进气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霹雳的刀却已迎上了朱正的炼狱。 “铛” “啪” 两声巨响,朱正和秦霹雳都已退开三尺。 两人相向而立,秦霹雳手中的刀却断了。 秦霹雳没有说错,朱正并不是李笑天。 秦霹雳拔出的刀也挡住了朱正的进攻,但他却忘了炼狱实是太过沉重。 所以他虽架住了朱正的一击,但刀却给炼狱生生砸断! 但秦霹雳若不是拔刀在后,他的刀必会善运劲力,决不至被炼狱砸断,是以两人竟打了个平手,心中不由都起了一股惺惺相息之意。 秦霹雳慢慢道:“诸位所为何来?” 朱正缓缓道:“特来瞻仰沙城城主凌云凌大侠风范。” 朱正说完,抬头向山壁上看了看。 凌云此时早已将麒麟逼退十余次,待麒麟力气消退,觑了个破绽,运力将麒麟摁住。 麒麟奋力挣扎,但一则饱食之后行动不够灵便,一则被凌云多番逼退耗了力气,竟是挣扎不开。凌云一时却也难以将麒麟制服,更是不敢稍有松懈,否则麒麟反扑过来却有性命之忧。 双方势成骑虎,此时只要一个人走上去轻轻一棒,便可要了凌云性命! 李笑天心中已是雪亮,想是大浪帮得到线报,要趁凌云无暇分身之际趁火打劫,最好便是取了凌云性命,再不济也要坏了凌云布置。 秦霹雳如何不明白朱正心中所想,对方人多势众,单是朱正一人,只怕已是对付不易,更何况朱正手下十人看来亦非泛泛之辈,情势凶险已极。 但秦霹雳素来性子刚直,向来是宁折不弯,他虽自己脱身不难,但凌云正在危急之时,他如何肯做出独自逃生之举。 秦霹雳虽知凶险,仍是面不改色,冷冷道:“各位要见凌城主也容易,只是要问问在下这把刀答不答应。” 朱正摇了摇头,叹道:“这个只好得罪了。” 他叹息声未完,手下十个劲装黑衣人忽然悄无声息便将凌云团团围住。 原来他这叹息声竟是动手号令。 秦霹雳全神戒备,这十人身手敏捷非常,秦霹雳竟是丝毫不敢小觑了对手。 忽地刀光一闪,一个高高大大的黑衣人手中钢刀带起一股凌厉的刀风径斩秦霹雳面门。 秦霹雳兀自挺立,他腰间虽尚有一柄朴刀,一时却并不拔刀。直到刀光眼看就要劈到面门的时候,秦霹雳身子一错,已在刹那间避开对方刀光,手中刀已突然飞起,闪电般地砍向那人胸膛,那人不及收势,大骇之下,一个筋斗向后急翻,总算躲过了开膛破腹之祸。 秦霹雳正要补上一刀,脑后风声四起,四五把兵刃齐向他上、中、下三路袭来,来势猛恶,不及攻敌,只得凝神自保。 朱正微笑道:“秦大哥,这十人武功虽然不济,只是大浪帮的三流角色,不过他们气力倒还绵长得很,却不知秦大哥能够支持多久?” 李笑天见朱正面容淡定,显是成竹在胸。再一看战局,心中已是了然:这十人出手如电,招势虽然没有秦霹雳那般凌厉威风,却也是势大力沉,俱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好手,却又那里武功不济了? 秦霹雳若是单斗其中几人自是不惧,但现在十人连环邀击,秦霹雳纵挡得一时,终究不免落败。 秦霹雳心中雪亮,早已不存胜念,只盼多撑得一刻,凌云便多了一分机会,只要凌云成功收伏神兽,两人连手再打发对头却是易如反掌,只是神兽神勇异常,凌云也不知何时能制服神兽。 当此之时,秦霹雳别无他法,只有苦苦支撑,但盼老天爷保佑,凌云能早点收伏神兽。若是终究不行,也只好听天由命罢了。 朱正笑吟吟地看着手下缠斗秦霹雳,悠然道:“秦大哥,凌城主虽然神勇,不过麒麟乃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异兽,只怕一时半会凌城主也奈何不得它,你不如省省力气罢。” 秦霹雳沉住了气不去理他,觑准一个黑衣人冒然进攻的破绽,手中钢刀自下而上反向挑向面前一个黑衣人小腹,对背后正向他递来的一柄长剑理也不理。 使长剑那人大怒,暗道:“你就算武功盖世,又怎能对我长剑不理不睬?难道我的宝剑当真是纸做的么?” 他心中不服,手腕加劲,手中长剑去势更急,眼看就要在秦霹雳背后扎上个透明窟窿,不由心中暗喜。 秦霹雳却突然虎吼一声,反身一脚向长剑踢去,宛如后背长了眼睛一般,一脚正好避开剑锋,把剑踢歪,手中钢刀势头却是丝毫不缓,一刀正中面前黑衣人小腹,那黑衣人一声惨叫,鲜血飞溅,身子已是软软的垂了下去,眼见是不活了。 秦霹雳大喜,忽地背心一痛,原来他虽避开后面使剑那人的偷袭,却再也避不开侧面两人进击,背心给重重砍了两刀。 秦霹雳闷哼一声,滴溜溜一个转身,手中钢刀自左而右划了一个圆圈,将向他进击的各种兵刃荡开。 这一招劲气充足,秦霹雳又是在生死关头使出,真是威不可挡,一众黑衣人纷纷后跃以避其撄。 第30章 秦霹雳逼退众人,深吸了口气,伤口痛楚略减。他受伤极重,背后鲜血不断涌出,不一刻便将他后背衣襟染得通红。 鲜血大滴大滴地滴到地面,但秦霹雳却仍如标枪般挺立,双唇紧闭,傲视群雄。 朱正叹了口气,缓缓道:“惊雷使果然是铁骨铮铮的血性男儿,但朱某今日帮务在身,说不得也只好得罪了。” 朱正脸色一沉,左掌运力一挥,做了个“斩”的手势。 一众黑衣人会意,又合力攻上。 秦霹雳闷声狠斗,此时,他的刀法却更见散乱。腰间、臂上、腿上又接连中刀,但秦霹雳却连哼也不哼上一声。 他葛地手起刀落,一刀将一个冒然进击的黑衣人手腕斩了下来,那黑衣汉子却极是悍勇,痛得咬紧了牙,也不肯出声哼上一哼,只是退到一边撕下身上衣衫包扎伤口。 李笑天赞道:“好汉子!” 也不知是在赞秦霹雳宁死不屈的英勇,还是在赞那黑衣汉子的英雄气概。 秦霹雳浑身已给鲜血染红,却咬牙兀自不屈。此时他的打法已全是拼命,刀法势如疯虎,威不可挡。 但剩下的黑衣人何等的武功,只待秦霹雳气力耗竭,便会被一举毙于刀下! 黑衣人都很沉得住气,他们已知道,秦霹霹能够支持的时候已不会太久,机会随时都会来临! 秦霹雳虎吼一声,砍出的一刀到了中途却已经散乱。 黑衣人的眼睛亮了亮,不约而同攻出了一刀。 这一刀,已足以要了秦霹雳的命! 朱正的脸上已经开始微笑,但不知怎么的,他的笑容却突然凝固了。 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灼热! 热浪袭人,逼得人似乎连呼吸也快停止! 烈火! 朱正的瞳孔突然收缩,围住秦霹雳的黑衣人纷纷急跃后退。一个笑咪咪的年青人却站在战团中间,轻轻地扶住了秦霹雳。 秦霹雳咬着牙,他周身的力量似乎都已给抽空了,但他却绝不能倒下,也不能后退! 因为他是惊雷使秦霹雳! 他可以死,却绝不愿意做贪生怕死的小人。 他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凌云置身在危险之下。 所以,他依然站得很直,他的刀尖虽已垂地,但他的手却将刀柄握得更紧! 朱正缓缓道:“李公子,在下若是没有记住的话,李公子适才答应过两不相助。” 李笑天微笑道:“朱先生的记忆好像不太好,在下只说过瞧瞧热闹也好,并没有答应朱先生什么。更何况架才打起来,转眼便要结束,岂非无趣得很?” 朱正铁青着脸,冷冷道:“李公子的烈火刀法虽然冠绝天下,却不知李公子有没有把握将在下等人一举毙于刀下?” 李笑天神情也变得凝重,朱正的武功和黑衣人的武功他适才已尼见识过。 他缓缓道:“我不能。” 朱正点点头,又道:“那你有没有改变主意?” “不能!” “不能?” 李笑天肃然道:“我只知道,我绝不能眼看着一个不怕死的人再在我面前继续流血!” 朱正摇摇头,沉声道:“既如此,只好得罪。” 他的话音一落,剩下的黑衣人又再扑上,李笑天扶着秦霹雳轻轻一跃,已跃到了古树旁,将秦霹雳轻轻靠在古树上坐着,又轻轻一跃,挡住了黑衣人进击的去路。 这一去一回,身法轻灵飘逸,似乎只在一眨眼的功夫,李笑天便做好了这一切。 朱正一言不发,炼狱已提在手中,闪电般欺近李笑天身畔,竟要与八个黑衣人一齐合击李笑天。 刀光、剑影、斧声。 李笑天趋前避后,在众人的空隙中钻来钻去,烈火刀法却始终找不到出手的机会,若非一击必中,他绝不能冒然出手! 何况他的烈火刀法纵然出手,也绝不能一举将面前这九大高手伤于刀下。 李笑天毕竟不是神。 烈火刀法也不过只是一种武功而已,并不是什么巫术法术。 武功高强的人常常能将自己体力的极限发挥到极致,却绝不能超出出极限! 所以,李笑天唯一能做的,只有缠斗,尽量拖延时间。唯一的希望,是凌云制服麒麟之后,前来帮手,那时必操胜算。 朱正的眉毛皱了皱,五福使朱正是何等人,岂有不明白战局转折的关键? 他的炼狱击出,替身边一个黑衣人挡住了李笑天一刀,然后向那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黑衣人心领神会,“托”地战出战团,吸一口气,轻飘飘地便向山壁掠去。 李笑天暗暗叫苦,手中钢刀劲力大增,犹似狂风暴雨般向敌人斩去。但朱正等人奋力互援,更得隙进击,李笑天哪里冲得出众人重围? 掠出的黑衣人眼睛闪着光,崖上凌云头上白气蒸腾,显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他有把握只需要轻轻一刀,凌云纵不伤在他的刀下,也必做麒麟口下厉鬼! 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掠上崖上洞口,山壁虽然陡峭,但他的轻功恰好还很不错,所以剩下的事情简直比喝一口水还要容易。 但他掠上第一块山壁的尖石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脑后一股风声,他大惊——这本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他对朱正和自己的同伴很有信心,他们在一起已经配合过很多年,李笑天绝对不可能冲过来! 但这个人若不是李笑天,那又会是谁? 他已来不及多想,一个筋斗倒翻出去,已避开了背后的袭击,落在平地上。[]手机电子书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血迹斑斑的人! 这个人本来应该连站也站不起来,但现在向他砍出的一刀,竟然还是霸气十足。 这个人似乎不是血肉做的! 黑衣人倒吸了一口气,他的眼中,除了惊奇之外,更有一丝尊敬!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并不是常常可以见到的。 黑衣人慢慢提起了刀,他对对手虽然尊敬,但他对自己也很有信心,他有把握在一招之内要了秦霹雳的命。 因为老虎虽然可怕,但一只受伤的老虎却简直比不上一只小羊羔。 所以,他的刀光飞起,一招“见血封喉”向秦霹雳咽喉斩去。 这一招他用了全力,并没有后着,因为,他已不需要后着! 但他却忘了一点:秦霹雳并不是小羊羔!即使是受伤的秦霹雳。 受伤的老虎终究还是老虎。 无论是谁把一只老虎当成小羊羔,都只有一种结果! 那就是——死! 黑衣人的刀眼看可以斩到秦霹雳的咽喉,秦霹雳的身子忽然一侧,钢刀差了几厘米,斩在了秦霹雳的左肩上,鲜血飞溅,但秦霹雳的刀却已刺入了黑衣人的咽喉。 刺得很深,所以,黑衣人想不死都不行了。 他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突出,似乎到死都不相信这个结果! 秦霹雳笑了笑,他还想保持站立,但他却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朱正心里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一切本来都进行得很顺利,但现在秦霹雳虽然倒了下去,半路却杀出个李笑天。 凌云已经和麒麟僵持了快一个时辰,朱正却丝毫看不到击退李笑天的希望,如果凌云收伏神兽成功...... 朱正已不敢再想下去,他唯一能做的是催动炼狱,希望能早一刻将李笑天伤在斧下,但李笑天看上去虽然危险已极,却偏偏没有让刀光剑影沾着一片衣角。 李笑天神情虽然看来悠闲得很,但他却用了全力,即使这样,还有几次堪堪伤在朱正斧下,李笑天暗自叹道:武学之境,果然没有止境,当真是天外有天。 众人闷声狠斗,均知决定战局的关键便在凌云,忽听崖上一声长笑,那笑声来得好快,转眼间便到了跟前。众人只觉眼睛一花,一个高高大大的壮年人冲进战团。 笑声未绝,他已向一众黑衣人连下杀手,黑衣人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忙不迭向后急退。 朱正脸如死灰,缓缓道:“恭喜凌城主大功告成。” 凌云却不理他,急步掠去将秦霹雳抱在怀里,双指急点秦霹雳周身大穴,制住他血液外流,又从怀中摸出几粒药丸,喂到秦霹雳嘴中。 凌云察看他呼吸尚还平稳,脉搏沉稳,看来并无性命之忧,这才略略放心。他将秦霹雳倚在山壁,缓步向朱正和李笑天走来。 他走得很慢,却带着一股凌人的气势,李笑天心中一凛,暗道这沙城城主威名远播,果然名不虚传。 凌云向李笑天抱拳道:“若非阁下出手,老夫兄弟早已伤在敌手,阁下大恩,有用到凌某处,还请言语。” 他不谢李笑天解了自身安危,却先替秦霹雳许下了报恩的重诺,李笑天不禁为之心折,心道这人若非如此重义,只怕也不能独霸沙城这许多年。 李笑天微笑道:“凌城主不必客气。” 凌云缓缓道:“老夫客气是不会的,天下凌某人做不到的事情只怕还不多,阁下有什么为难之事尽可与老夫说。” 李笑天微微一笑,心道:“我出手救你兄弟,又岂是贪图你回报?” 只是这番心思却也不必说明,于是抱拳道:“多谢凌城主。” 凌云自顾自与李笑天说话,犹似朱正等人不存在一般。 朱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陡地大喝道:“姓凌的,砍伤你兄弟的便是大浪帮朱某,你要报仇,爽爽快快便动手罢。” 其余黑衣人也是一言不发,围在朱正身侧。这些人明知绝不是凌云与李笑天连手之敌,竟无一人转身逃跑,委实也算得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凌云冷冷地看着朱正,淡淡地道:“你说的不错,无论是谁伤害了我的兄弟,都别想活着离开。” 朱正也板起了面孔,低声下气、没有骨气的事,大浪帮的人也是绝不肯做的:“无论是谁,想要大浪帮的人的性命,恐怕都不太容易,付出的代价只怕也不小。” 凌云仰起脸,看着天上的明月。 第31章 月光温柔地照着大地,就好像要见证即将开始的杀戮。 凌云缓缓道:“那就只有试一试才知道是你说的对还是我说的对。” 朱正和一众黑衣人握紧了兵刃,就连断了手臂的那个人都已用左手拿起了兵刃。 他们已准备拼命。 李笑天忽地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么优美的月色下,为什么还有人要打打杀杀的大煞风景的事情?谁若想这么做,谁就一定是天字号第一的大傻瓜。” 凌云脸色变了变,紧紧地盯着他,道:“你不做傻子?” 李笑天笑了,他慢慢地道:“我是天底下第一个聪明人,这种事情,我是万万不会做的,而且在下还在想,像凌城主这么聪明的人,只怕也是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的。” 凌云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杀气却在慢慢消散。 凌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李笑天若不插手,大浪帮和凌云之间,只怕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朱正的眼睛亮了亮,他的神色竟似有些感激。这个世界上真正不怕死的人并不多,就算是大浪帮的人也一样。 凌云冷冷地道:“朱正,大浪帮的这笔帐,凌某总有一日会向大浪帮讨回,你且记着。” 朱正也冷冷地道:“大浪帮随时恭候凌城主大驾。” 朱正说罢,向凌云和李笑天拱拱手,带了手下,抬了死伤兄弟,扬长而去。 凌云看着朱正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说话。李笑天叹道:“月色虽美,可惜此时无酒,凌城主,你说是不是?” 凌云转过头看着李笑天,忽道:“李公子说得不错,李公子若随老夫回沙城,若是走得快些,那时正值明月高照,李公子正可与老夫饮酒赏月,不知道李公子赏不赏脸?” 李笑天微笑道:“凌城主的美酒,天下能够拒绝的人只怕还没有,在下只然也不例外。” 凌云大笑道:“能配得上老夫的美酒的,除了李公子之外,天下也只怕不多,请罢。” 凌云俯身只手抱起秦霹雳,用空着的那只手向崖上洞口遥遥轻点,一缕指风径奔麒麟而去,麒麟本来已瘫倒在地,凌云指风一点,早已解了麒麟穴道。奇怪的是麒麟竟然凶性全无,乖乖地跃下洞口,跟在凌云身后。 李笑天暗自称奇,料想是凌云用了什么驯兽的奇技,才能让这天下怪得一见的异兽如此服帖。 两人运起轻功,向沙城急奔,凌云虽手中抱了一人,竟与李笑天不离不疾,武功之高,真是可怖可畏。 皎皎月光之下,这两大武林高手飞身急掠,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头猛兽,实是诡异之极。 正文第十章结纳 月很明,酒也很醇,人也很美。 侍酒的侍女纤腰盈盈一握,一双白嫩的小手不停地执盏为李笑天斟酒。 李笑天把酒对明月,竟分不清是酒醉人还是人更醉人,也分不清是月光更美还是眼前的人儿更美。 凌云微笑道:“李公子,这酒怎么样?” 李笑天叹道:“凌城主这般会享受,在下还没喝酒就已醉了。” 凌云大笑道:“也只有李公子这等少年英雄,才配得上这般醇酒,如此美人侍酒。” 李笑天微笑道:“多谢多谢。” 他道完谢,突地又叹了口气。 凌云诧异道:“李公子因何叹气?” 李笑天眨眨眼睛道:“早知城主的美酒如此香醇,上次凌城主差人来请在下时,在下便该听命而至,也可早些饱此口福。” 凌云停杯不饮,眉头微皱,缓缓道:“老夫曾经差人请过李公子吗?” 李笑天眼睛亮了亮,道:“难道域外三魔不是凌城主差来请在下做客的吗?” 凌云表情更是奇怪,他缓缓道:“是域外三魔告诉李公子他们是我的属下?” 李笑天眼睛更亮,他没有立刻回答凌云,只是反问道:“难道凌城主认为域外三魔不配做城主手下?” 凌云一字字道:“老夫并不敢小觑了天下英雄,域外三魔也算得上是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域外三魔若来投飞云会,飞云会自会有他兄弟的一席之地,但……” 李笑天接口道:“如此说来,域外三魔并非城主属下?” 凌云缓缓道:“正是。” 李笑天喃喃道:“好厉害的手段,了不起啊了不起。” 凌云盯着李笑天道:“李公子可否为老夫解说分明?” 李笑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笑道:“其实域外三魔已经是三个死人,他们又怎么会对在下说起此事,在下是从一个人口中听到域外三魔是沙城中人,这个人凌城主其实也认识。” “是谁?” 李笑天缓缓道:“五福使朱正,朱正仅凭这一句话就赚了一千万两白银。” 凌云道:“赚的是谁的银子?” 李笑天道:“陶朱公!” 凌云的眼睛也亮了,他微笑道:“原来是陶朱公的钱,妙,妙得很,无论是谁要从陶朱公的口袋里掏钱出来都困难得很,想不到朱正一赚竟然就是一千万两白银,当真是好本事。” 李笑天想起当日陶朱公那肉疼的神情,嘴角不禁浮现了一丝微笑。他道:“其实朱正不过借了城主面子,若非城主虎威,陶朱公又怎肯轻易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掏?” 凌云奇道:“我的面子?” 李笑天微笑道:“是啊,朱正要胁要将陶朱公杀死域外三魔的事情告诉他们的主人——沙城城主,这一千万两白银不是靠了城主的面子又是靠了谁的面子?” 凌云叹道:“老夫终于明白了,今日亏得和李公子一番畅饮,否则老夫竟不知自己的面子竟然也是值钱得很,和李公子饮酒谈心,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李笑天却眨眨眼睛道:“城主其实错了。” 凌云愣了愣,问道:“错了?” 李笑天微笑道:“其实现在有一件事要比饮酒赏月更令人舒服得多。” 凌云道:“何事?” 李笑天一本正经地道:“睡觉。” 凌云大笑道:“老夫失礼,夜已深沉,李公子多所劳累,便请梳洗歇息吧。” 李笑天酒喝得很多,夜里这一觉也睡得很香。 当他从温暖的被窝里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木桶。 这个木桶很大,大得足以容纳下两个人躺着。 木桶里盛满了热水,水面上蒸腾起丝丝雾气,透过雾气,可以看见水面上漂浮着一些鲜艳的花瓣。 李笑天一转脸,看见枕畔不知什么时候也放上了一套干干净净、雪白的衣裤。 李笑天满足地叹了口气,能够在美美地睡上一觉后再泡个热水澡实在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享受,看来凌云的确是一个会享受的人,也是一个很会款待客人的人。 李笑天自来到大漠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么舒适的泡澡了。看到一大桶热水的时候,他立刻开始觉得身上痒得很,恨不能马上泡到木桶里好好放松一下。 李笑天掀开被子站了起来,走到木桶前,便开始宽衣,正当他脱得差不多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正向他住的房间走来。 李笑天叹了口气,他已经脱得差不多了,脱得差不多的意思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容外人观瞻,他实在不希望有人进来,他现在只想舒舒服服的泡个澡而已。 但穿回衣服已经来不及,李笑天只得利索地溜进了木桶中,在木桶中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他已准备等来人敲门的时候让来人等他泡好澡再说。 脚步声走到李笑天门外停了下来,可是敲门声却迟迟不响起。 李笑天又等了好一会儿,热水虽然很温暖,泡得他身上痒意尽去,可是李笑天心里却痒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预料到一件事情会发生,而且这件事情也理所当然应当发生,而你正在期待这件事情发生,但这件事情却迟迟不发生时的那种感觉。 这是个什么人? 这个人为什么在门外徘徊,却又并不敲门? 李笑天正要出声发问时,大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这个女人风情万种的站在门口,李笑天简直连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原来门竟没有关严,只需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女人笑吟吟地道:“李公子,看起来你好象吃惊得很?” 李笑天叹了口气,苦笑道:“有人能放洗澡水进来,这门自然是开着的,我吃惊的是姑娘竟然门也不敲便闯了进来,就这么进来也就罢了,但是姑娘发现有男人在洗澡,便该立即退出去才是。” 女人格格娇笑,赫然正是飞雨使玉玲珑。 她瞪着眼睛道:“我有没有叫你不洗澡?我闯进来又没有妨碍你洗澡,我为什么要立即退出去?” 李笑天已经快要昏了过去,他瞪圆了眼睛道:“你是谁?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玉玲珑媚眼如丝,瞟了李笑天一眼,还未说话,李笑天眼光和她一接触,却不自禁地把身子向水里滑了滑,原来光着身子的男人被一个穿得完完整整的女人这么盯着看,一点也不比一个女人被男人看好受。 玉玲珑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玉玲珑双手叉腰,大声道:“我听大哥说请来了位了不起的少年英雄,长得又英俊,武功又好,所以特地来看一看,想不到却只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懦夫而已。” 李笑天叹了口气,喃喃道:“一个女孩子,闯到男人洗澡的房间来,大声吆喝不说,理直气壮得就好像是别人闯进了她的房间一样。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李笑天啊李笑天,一定是昨天晚上酒喝得太多,到现在都还没有醒。” 玉玲珑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李公子,我看你不是酒没醒,不如承认自已胆小如鼠罢。” 李笑天一听,又瞪圆了眼睛,忍不住挺直了身子,尽量装得老成道:“我三拳打得死一头老虎,姑娘竟敢说我胆子小得很?” 第32章 玉玲珑没有说话,只是轻笑着缓缓走到木桶旁边,李笑天大惊,身子赶紧又向下缩,只剩下个脑袋留在水面上。 玉玲珑吃吃轻笑道:“李公子,你还说你胆子不小?你若真的胆大,为什么竟连看也不敢看我一眼?我又不会吃了你。” 李笑天叹了口气,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玉玲珑道:“我并不是怕你吃了我,我怕的是自己忍不住想要,想要……吃了你。” 李笑天并没有说完,但他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玉玲珑的娇躯,然后他的眼光就停在了大多数男人最想停留的地方。 玉玲珑不知被多少男人的目光盯过,这时看见李笑天渐渐有些迷离的眼神,脸上却不禁有些发热,她轻喘着气,就好像给木桶里的蒸气熏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一般。玉玲珑嘤咛一声,娇喘道:“想不到你这小鬼竟然也坏得很,你是不是想要,想要吃了我?你的眼睛就好像,就好像要把人家吃了一样。” 李笑天似笑非笑道:“我不敢。” 他嘴上虽说不敢,但他的眼睛却很热辣,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其实他很“敢”。 天下几乎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禁得起玉玲珑的诱惑。 玉玲珑对自己的身体一向都自信得很,她也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女人,她当然明白李笑天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玉玲珑知道男人并不喜欢太主动的女人,世界上大多数的男人都有这个毛病,所以玉玲珑也很会利用这个毛病。 她的眼神渐渐迷离,但她仍是咬着唇,问道:“你为什么不敢?” 李笑天微笑道:“因为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我怕就这么“吃”下去肚子会疼。” 他故意将“吃”字咬得很重,玉玲珑瞟了他一眼,吃吃笑道:“我的名字叫做玉玲珑,我最喜欢的是又英武又英俊的小伙子,所以,你现在是不是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李笑天眼珠转了转,道:“我不知道,姐姐你能不能教教我?” 玉玲珑没有说话,她只轻轻将自己外面的衣衫系的衫带轻轻一拉,然后她的衣衫就滑了下来,她的姿势很优雅,也很纯熟,女人脱衣服的时候很诱人,但很少有女人能像玉玲珑一样,脱衣服的时候看上去还是这么有风度,这么雅致,就好象她现在做的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一般。 玉玲珑里面竟只着很少的衣衫,她丰满的胸膛微微起伏,光洁的大腿修长笔直,紧紧地并在一起,李笑天呆呆地望着玉玲珑娇美的侗体,似乎已忘记说话了。 玉玲珑瞟了他一眼,咬着唇道:“现在你,你还要不要姐姐教你?” 她一边说,一边已轻轻跨入木桶,似游鱼般滑入了李笑天怀中。 清新的早晨,宽大的浴桶,温暖的热水,好似从天而至的美女,这似乎是每一个正常的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男人都只会做一件事情,不会再问任何事情。 所以李笑天的双手也轻轻握住了玉玲珑的玉腕,玉玲珑轻喘一口气,她立刻觉得似乎浑身都软了,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然后她的身子就飞了起来,湿淋淋地带起一大片水花,飞到了房间门口。 玉玲珑在空中一个鲤鱼打挺,才勉强在门口站直,然后她就开始 破口大骂起来。 她浑身上下都已给水浸湿,身上不多的衣衫也都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就好象浑身赤裸一样,但她却完全不在乎,就好像穿得整整齐齐一样站在门口破口大骂。 李笑天笑吟吟地看着她,原来,适才李笑天擒了她双手脉门,竟将她从木桶中掷了出来。 玉玲珑气得几乎快要吐血,天下竟有这样的男子,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世上本应该没有一个男子能抵挡这种诱惑,李笑天却偏偏做出了这种事情,所以玉玲珑恨不得上前狠狠踹上李笑天几脚,骂几句还算轻的了。 李笑天笑吟吟地看着玉玲珑,缓缓道:“玉姑娘,在下虽然常常自我陶醉,有时候也总觉得自己长得还不差,武功也还过得去,却并不喜欢做白日梦,姑娘只不过见了在下一面,在下便有这等艳遇,原该拍手称快,只可惜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在下却是从来不信的。想必姑娘必定对在下有所要求吧?” 玉玲珑双手叉腰,恨恨地道:“你这死小鬼,我就看不出你有什么好,大哥竟想让你这臭小子加入飞云会。” 李笑天轻叹道:“凌城主厚爱,在下实是愧不敢当,只是在下一心想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只有辜负姑娘美意了。” 玉玲珑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李笑天,一言不发。 李笑天给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摸摸脸上道:“求求姑娘千万莫要再这么看我,在下脸上难道长得有花么?” 玉玲珑并不答话,她的脸上却忽然浮现了一丝笑容,然后她就突然冲了过来,抬起脚一脚就将木桶踢了个大洞,再一个筋斗翻了出去,飞快地掠出门跑开了。 远远地还传来她格格的娇笑:“李公子,你慢慢“洗澡”吧,小女子不打扰了。” 房间里还留着玉玲珑的香气,但斯人已去,只留下了打破的木桶。 李笑天苦笑着坐在已漏干水的木桶里,喃喃道:“这个人打破了我的洗澡水还叫我慢慢洗?李笑天啊李笑天,你只怕想破十个脑袋也想不通女人倒底在想些什么。” 这时门外突然又响起了“怦怦”的敲门声,李笑天忍不住苦笑道:“门关着的时候没人敲门,想不到现在大门开着却有人敲门,这个世界真是奇怪得很。” 这次进来的这个人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穿着蓝色的家仆服装。 他恭恭敬敬地道:“李公子是城主贵宾,小的自然要对公子恭敬些。” 他嘴里说着要对李笑天恭敬一些,脸上的表情却似在拼命地忍着笑。 李笑天脸上有点发红,但是却实在不能够怪这个仆人,因为任何人只要走进这间房,都难免会有些滑稽的感觉。 地上满地是水,李笑天光溜溜地坐在干干的木桶上,身上还沾着些花瓣,适才几乎赤裸的玉玲珑飞奔出去的时候这个家丁自然也看见了。任何人都难免会猜测这间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家丁脸上的表情十分暧昧,李笑天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到他脑子里转的什么念头,但李笑天却只有苦笑,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和一个几乎赤裸的女人,会发生什么事情,在大多数人眼里,本就只有一个答案。 李笑天挠了挠头,口吃道:“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刚才只不过……” 李笑天还没说完,那家丁已笑咪咪地接口道:“李公子,我明白,这木桶已用了好几年,本就不太结实,所以李公子千万不要过意不去,小的这就去给李公子换个木桶梳洗。” 李笑天愣了愣,忍不住挠挠头笑了起来,想不到这家丁居然这么会说话。李笑天眨眨眼道:“但愿这个木桶要结实得多。” 那家丁笑道:“小的保证这个木桶绝对不会再破。”他说完,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退了出去。 李笑天表情臭臭的轻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么没有面子的事情,幸好茗青不会知道,要不然,我只有找条地缝钻下去了。” 李笑天梳洗完毕,凌云已命人过来请他过去用膳。 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细点,飞云会的属下也依旧站得整整齐齐,在一旁侍立。 李笑天一进门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整个议事厅,就摆着一张餐桌,两把椅子。凌云已坐在其中一把椅上等着他。看得出来,凌云对他相当不错,能得到沙城第一人的这种礼遇,在很多人眼里,都已是一种无上的荣誉。 但李笑天却觉得这种气氛太严肃、太凝滞了,他只觉得心里压抑得很,他不禁在心里怀疑凌云每一天在这种环境里用早餐是不是会真的觉得开心。 也许凌云要的其实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的感觉。 李笑天看了看满桌的糕点,又看了看侍立的群雄,忍不住轻叹了口气,他只知道,这种感觉,他绝对不会喜欢,要是让他一辈子在这种气氛下吃饭,李笑天觉得还不如买块豆腐来一头撞死的好。 凌云看了看李笑天,缓缓道:“李公子好象食欲不太好?” 李笑天看了看凌云,忽地展颜笑道:“没有,在下胃口好得很。” 他似乎已想通了什么,流水价的将食物往嘴里送去。 这就是李笑天,一个绝对不会因为外在的环境改变自己的人。不管是在这种气氛肃穆的环境下,或者是在街头小店,李笑天就是李笑天。 这个世界,能做到这一点的已经不多。 凌云带着欣赏的眼神看着李笑天,像李笑天这种年轻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了。 李笑天放下碗筷,满足地叹了口气,微笑道:“多谢凌城主款待,在下已好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早餐了。” 凌云微笑道:“李公子若是愿意,可以天天坐在这把椅上吃到这样的早餐。” 李笑天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他的表情好象突然变得凝重,他慢慢问道:“这把椅子有什么特别吗?” 凌云微笑不答,侍立在后的驭风使柳随风出声道:“李公子,这把椅子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木材所做,但这三年来能坐在这张椅子上和城主共进早餐的却只不过有十几个人而已。” 李笑天目光闪动,道:“先生是?” 柳随风微笑道:“在下驭风使柳随风,多谢李公子相救秦兄弟之恩。” 李笑天微笑道:“秦大侠和凌城主武功高绝,在下只是小小的出了一点力而已,柳先生实在不必客气。” 柳随风叹道:“李公子若真的只是“小小”的出了一点力,城主又怎么会对公子如此器重礼遇?李公子不必过谦。” 柳随风又道:“李公子现在所坐的这把椅子,在下这三年中也只不过坐了三次而已。” 第33章 李笑天缓缓道:“若是在下所料不差,柳先生与凌城主这三次共进早餐,武林中不知发生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柳随风忍不住大笑,脸有得色,缓缓道:“在下第一次坐这张椅子,是因为三年前我会争夺沙城一战中,第一个冒死冲入沙城帅府,取了当时城主刘长风项上人头。” 李笑天赞道:“身先士卒,浴血争战,实乃大功一件。” 柳随风微微一笑,又道:“两年前,黑虎会崛起楼兰,会长王虎威集合各路人马,以数倍于我会力量妄图夺取沙城,却因给在下击杀在万军之前而功亏一篑,这是第二次。” 李笑天大声赞道:“乱军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英雄了得。” 柳随风道:“多谢公子称赞。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李笑天微笑道:“那第三次呢?是不是比前两次更加惊心动魄?” 柳随风还不及回答,玉玲珑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原来她也站在后面侍立的群雄中,李笑天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脸上不禁有些发热。 却听玉玲珑娇笑道:“大哥,这一次你的功劳却有我的一半。” 柳随风微笑道:“愚兄哪里有什么功劳,还是玉妹魅力无人能挡,这才铸下奇功。” 玉玲珑突地板起了脸,瞟了李笑天一眼,故意叹气道:“只怕我已经老了,还说什么魅力,否则有人又怎么会……?” 李笑天正喝了一口龙井茶,一听玉玲珑说的话,忍不住“卟”地一口喷了出来,生怕玉玲珑在众人面前提前适才沐浴之事,顿时狼狈不堪。 幸好玉玲珑只是“怎么”了一会儿,却不再说下去,一双如丝如电的星眸却也着李笑天。 李笑天咳咳两声,连忙抢道:“柳大侠,不知两位建了什么奇功?” 柳随风微微一笑,道:“这第三次,在下只出了个主意,玉妹妹略施小计,便哄得黑龙会帮主龙四海的两位公子争风吃醋,两败俱伤,无声无息替我会减除一个劲敌。” 李笑天大笑道:“倒是柳先生此功最为香艳,柳先生有勇有谋,当真是凌城主难得的良将。” 柳随风微笑道:“不敢。” 他忽又慢慢道:“在下这点微未功劳何足挂齿,倒是李公子,年纪轻轻,便立了大功,城主也是十分器重公子,公子若是加入飞云会,只怕前途不可限量。” 李笑天心中雪亮,他对柳随风绕了弯子说这么多话的意图早已一清二楚:柳随风为飞云会屡立大功,却也只坐得这张椅子三次而已,凌云却道自己可以天天坐在此位与他共进早餐,这张椅子实在不是普通的椅子,这张椅子,其实是权力之椅!凌云之意,无异以副帮主之位相授! 凌云凝视着李笑天,缓缓道:“李公子若是愿意加入飞云会,这副城主之位,便是公子的了。” 一时之间,大厅上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也听得见,人人都用企羡的眼光看着这个少年。 沙城副城主之位,多少人梦寐以求,用了一生的努力去追求的名和利,却落在了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身上,所有人都已断定,李笑天的答案只会有一个,这世上似乎已没有人能拒绝这么大的诱惑! 李笑天笑了笑,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他慢慢道:“这早餐的滋味确实不错,凌城主的美意在下也十分感激,但若要在下天天在这么多英雄豪杰的注视下吃饭,只怕在下却要食之无味。这把椅子,实在不适合在下。” 凌云的目光突然变得冰冷,他好象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厅里数十人也轻微地骚动起来,每个人都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好象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凌云慢慢地道:“李公子的意思是?” 李笑天一字字地道:“副城主之位,在下愧不感受,在下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城主好意,在下只有心领了。” 李笑天一定是疯了! 大厅里众人吃惊地看着李笑天,这个年轻人居然拒绝了凌云! 他的话虽然说得很委婉,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的态度却十分坚决。 凌云没有说话,这个老人紧紧地盯着李笑天,脸上神情不怒自威,沙城众人都不禁替李笑天捏了一把汗。 李笑天一双澄澈透明的眼睛也无畏地看着凌云,没有丝毫的闪躲和畏惧。 大厅里气氛凝滞已极,所有人都在猜想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事情。 凌云却突地大笑,他眼中凌厉的寒意也随着这笑声冰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说也奇怪,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李笑天,但不知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希望这个有着明朗笑容的少年出什么事情,李笑天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 无论如何,江湖上这种铁骨铮铮的男儿并不太多,这样的人本就很容易赢得人们的尊敬,不论是朋友,或者是敌人。 凌云慢慢收住笑,大声道:“少年人,能拒绝老夫这个要求的,凌某这十年来只见过你一个,好,好汉子!” 李笑天微笑道:“还请城主恕在下无礼。” 凌云大声道:“李公子若答应了老夫,飞云会虽多了个得力干将,世上却少了个“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好汉子。”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这种人江湖上已越来越少,李公子如此风骨,老夫佩服不已,又怎么会生气?” 议事厅紧张的气氛骤然松懈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玉玲珑娇笑道:“属下还以为李公子这番有得苦头吃了。” 柳随风却悠然道:“其实李公子从头至尾并无丝毫紧张之色,想是早已料到城主绝非心胸如此狭隘之人,看来知城主者,实非李公子莫属。” 李笑天淡淡地笑道:“在下只是想,城主既得做得了沙城之主,自然就有海纳百川的胸怀。” 凌云大笑,神情欢愉之极,大声道:“有了李公子这句话,老夫胜似得到多少成名人物的赞誉!” 李笑天脸上保持着微笑,肚里却暗自好笑,暗叹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真是人世间颠扑不破的至理。” 凌云又道:“不知李公子这次到沙城所为何事?” 李笑天道:“在下在寻找一位姑娘。” 凌云点点头道:“既如此,待用过早饭,老夫陪公子在城中四处走走,李公子也可将令友相貌告知,我令属下多所留心,只要这位姑娘来到沙城,老夫就一定能替公子找到她。” 李笑天大喜,微笑道:“有劳城主。” 想来以凌云之能,林茗青若到沙城,必能在短时间找到她,李笑天想到不日就可见到林茗青,一丝微笑不觉慢慢浮现在嘴边。这个又美丽又倔强的女孩子的身影,不知不觉竟已在李笑天脑海中越印越深,再也无法忘怀。 正文第十一章劫银 凌云带着李笑天走在沙城宽阔的街道上,两旁店铺林立,开张做生意的却并不多,想是沙城不日便要进行攻城战,百姓纷纷离去以避战乱。 街道的尽头,矗立着一排巨大的城墙,全用巨大的条形青石砌成,气势恢宏雄壮,厚重的城门紧闭,城墙上一队一队的飞云会武士在列队巡查,隐隐透出几分肃杀之气。 偌大的一个沙城不禁显得有些凄凉、肃瑟。 李笑天一路行来,触目所及,路旁不断有衣着褴褛的乞丐在街边乞讨,大多双目呆滞无神,小孩饿得面黄肌瘦,李笑天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凌云放缓脚步,皱皱眉头,道:“李公子为何叹气?” 李笑天缓缓道:“在下在想,凌城主和我,走在这同一条街道上,心情或许是完全不同的。” 凌云挑了挑眉毛,冷静道:“哦?那李公子认为我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李笑天道:“凌城主走在这条街道上,心中或许充满了自豪和骄傲吧?” 凌云淡淡地道:“不错。”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看沙城那巨大的城墙轮廓,一字一字道:“沙城的每一块砖,每一面墙,都凝聚着我和我的兄弟们的血和泪,沙城是我毕生的梦想和荣誉所在。” 李笑天道:“不错,城主能有今天的成就,已经是江湖中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梦想,但在下和城主不同,城主看到了沙城的雄壮,但在下却看到了这满目饥谨的凄凉!” 凌云双眉一挑,冷笑道:“你是在讥讽我一将功成万骨枯?” 李笑天双目直视他眼神,凛然道:“在下不敢,只是城主若能稍稍替天下苍生着想,你我二人今日就绝不会看到这么多饥饿的眼睛!” 凌云脸上怒容渐起,一言不发狠狠盯着李笑天,看上去转眼就要翻脸发作一般。 但过了一会儿,凌云脸上表情却渐渐平伏,他忽道:“我不怪你,你还太年轻。你绝不会明白这世上要达到目标,本就要付出代价的。” 李笑天叹道:“只是这代价未免也太沉重了些。” 凌云沉着脸看了看街道四周面黄肌瘦的乞儿,一时之间两人俱是默默无语。 这时,前方街道十字路口忽地响起一阵锣响声,这阵锣响就像发出号令一般,街道两旁上百饥民好像忽然来了力气,争先恐后向十字路口跑去,嘴里还叫道:“快跑呀,又开始赈粥了。” 转眼间,十字路口便聚集了数百饥民,手中拿着破碗,挤挤擦擦地排好了队。 李笑天眼睛一亮,抬头看着凌云,凌云眼神中也似有一丝笑意,他淡淡地道:“李公子,凌某心中虽有王霸雄图,但却绝不是一个心中没有天下苍生的人。” 李笑天缓缓道:“城主所为实是义举,只是这些老百姓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需要靠人赈粥为生,不知城主可曾想过,又是谁让他们要过这样苟且偷生的日子?” 凌云大怒,双眉倒竖,冷冷道:“老夫倒要请教,李公子认为是何原因让天下苍生如此苦楚?” 李笑天长叹一声,他的眼中也是阵阵迷惑,喃喃道:“就算明白又有何用? 第34章 老百姓的生生死死又怎比得上天下英雄心中的“大业”呢?!” 凌云拂袖长笑道:“李公子真是年少痴话。这几千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些问题,多少圣贤尚无能为力,你我之辈又何苦想这些无用的问题。” 李笑天默然无语,长叹道:“不错,城主所做已是黎民之福,笑天佩服。” 在饥民的喧闹声中,飞云会中人早已抬了好几个大桶出来,一一为饥民施粥,一时之间饥民争先恐后,无奈人多粥少,不到半个时辰,一个主持施粥的人用劲敲锣,不断道:“粥已施完,请大家散了吧。” 但人群却仍是久久聚在一起,不愿散去。 李笑天见仍有很多老弱妇孺挤不进来没有抢到稀粥,心中不忍,问道:“凌城主,难道每天不能多准备些热粥么?” 凌云不答,快步走向施粥的属下。施粥的几个人有认得凌云的忙不迭躬身行礼。凌云挥挥手,沉声道:“再准备几桶热粥,让这些饥民都能吃到热粥。” 为首那人躬身答是,神态却颇为迟疑。凌云怒道:“你胆敢抗命?” 那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小的不敢,只是驭风使柳大哥主管施粥,他老人家早已吩咐过,城中存粮不多,不日凌波山庄又要攻城,所以每日必须按限额施粥,又道小的若不按令行事,必已帮规处置,是以小的为难。” 凌云哼了一声,道:“城中还有多少存粮?” 那人道:“除去必须的军粮,沙城的饥民实在太多,就算按现在的限额施粥,只怕也维持不了几天了。” 凌云沉吟片刻,沉声道:“你向驭风使说明,是我要你今日再加四桶热粥,快去准备。” 那人不敢再说,忙叩头而去。 李笑天走近凌云身旁,叹道:“凌城主为天下苍生打算,在下佩服无已。” 凌云举手示意两人继续前行,李笑天与凌云离了街口,慢慢沿街道前行。 凌云忽地淡淡道:“李公子谬赞,老夫愧不敢当,但五日之后,老夫便会不再施粥。” 李笑天愣了愣,缓缓道:“为什么?” 凌云神色不变,淡淡地道:“李公子想必也听到了,沙城中存粮已不多,在老夫心中,沙城永远是第一位的,为了沙城,老夫可以牺牲一切。” 李笑天看了看凌云坚定的眼神,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呵,在权力面前,生命犹如蝼蚁,显得多么的渺小无力。 凌云看了看李笑天,淡淡地道:“李公子有所不忍?” 李笑天缓缓道:“城主难道就没有两全之策么?” 凌云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其实我一直想为治下百姓多做一点事情,但我却不能。” 李笑天反问道:“你不能?” 凌云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其实是我做不到。” “即使是贵为沙城之主?” “是的!” “为什么?” “因为买粮食需要钱,而我却没有钱。” 这实在是一个妙不可言的回答,李笑天瞪大了眼睛,半天嘴角才浮起了一线讥诮的微笑:“雄霸沙城的凌城主居然会没有钱?” “是的。”凌云镇静地答道。 李笑天没有说话,他知道凌云一定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最花钱的事情是什么?” 凌云没有等李笑天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世界上最花钱的事情就是战争!这三年来,我所经过的大大小小的攻城战不下十余次,楼兰帮会上百,仅靠飞云会一家又怎能坚守沙城达三年之久?” “所以?” “所以,若不合纵连横一些帮会助我,沙城早已不保。” “这一切都需要钱?” “是的,很多很多的钱,多得你无法想象。” 凌云缓缓道:“飞云会的兄弟跟着我出生入死,除了一个义字外,大伙儿却又所为何来?所以,兄弟们的薪俸、死伤兄弟家属的抚恤,一切军中所需,无一不需要用钱,是以沙城收入虽多,可花销却更是巨大。” 凌云苦笑道:“人人都以为沙城城主富可敌国,可是只有做过沙城城主的人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李笑天眨眨眼睛,道:“那凌城主这三年来苦苦支撑,又为的是什么?” 凌云用刀锋般的眼光看了看李笑天,慢慢用手指着沙城那雄壮的城墙,缓缓道:“李公子,你看一看我手指所指之处,你看到了什么?” 李笑天极目望去,阳光下沙城轮廓分明,雄壮非常,飞云会的兄弟列队在街中巡查;城头上,飞云会杏黄的大旗和“凌”字大旗在朔风中烈烈飘扬;被凌云目光注视到的飞云会属下无不肃然起敬。 李笑天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看到了权力!” 凌云嘴角浮起了一丝骄傲的微笑,他的眼睛也好象变得更加明亮,他一字字道:“不错,权力!这城中的一砖一瓦,每一个人的生死荣辱,都可能在我一转念间便决定。只有我才是沙城的主人!我的名字,会铭刻在后辈江湖人的心中,这,是不是已足够?” 李笑天注视着凌云渐渐炽热的眼神,长叹一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凌云默然一会儿,忽道:“李公子悲天悯人,令人钦佩,其实若要老夫继续开仓赈粥,也并非没有办法。” 李笑天眼睛亮了,热切道:“还有什么办法?” 凌云沉吟一会儿,道:“李公子可还记得曾对我说起过陶朱公被大浪帮所骗的那批银两?” “一千万两!” 凌云微微颔首,看着李笑天,却不说话。 李笑天缓缓道:“凌城主想要劫夺这批银两?” 凌云眨了眨眼睛,抬头向天,悠然道:“不是我,而是你。” “我?” “不错,沙城之战开始在即,我要坐镇沙城指挥。风雨雷电四使也各有要务在身,放眼沙城,除了李公子你,只怕找不到堪与匹敌之人。” 李笑天板起脸道:“但凌城主莫非忘记了在下并非飞云会中人?” 凌云微笑道:“但老夫却料定公子必定会出手。” 李笑天冷笑道:“凌城主就这么有把握?” 凌云收了笑容,一字字道:“老夫并非对自己有把握,老夫只是对李公子的为人有信心!” 李笑天接口道:“是啊,我家世清白,怎么会做这等强盗行径?” 凌云微笑道:“但若为了天下苍生,老夫知道李公子是必定不会拒绝的!” 李笑天忽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想不到我李笑天竟然有一天也会做强盗,可见世事难料啊。” 凌云目光闪动,他眼中的笑意却是难以掩饰。 李笑天板起脸瞪了凌云一眼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凌云却并不生气,他已达到了他的目的,他已很满意。 “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熟悉沙城一带的地形。” 凌云又补充道:“只有占了地利,才能事半功倍。” 李笑天也明白凌云所说不差,一千万两白银已可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天琴老人一定会尽遣会中高手护银,若不利用地利,也许根本就没有办法得手。 李笑天问道:“凌城主属下可有什么人对环境特别熟悉?” 凌云微笑道:“若要说到消息的灵通和对地形的熟悉,楼兰又有谁比得上飞雨使玉玲珑?” 李笑天不禁呆住,忍不住苦笑道:“原来是她?” 忽听背后传来一阵娇笑,一个女子悠然叹气道:“李公子虽然不想看见我,小女子却是想念公子得紧,城主,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缘份?” 李笑天呻吟一声,几乎快要昏了过去,背后女子,不是玉玲珑却又是谁? 沉重的车轮在大道上辗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印迹,但杨邪的心情却并不象车上的白银一样沉重。 他的神态还是很悠闲,毕竟江湖上敢打大浪帮的主意的并不多,何况,知道这几车货物是真金白银的只怕也没有几个。 这次押银,杨邪挑的都是大浪帮最值得信任的兄弟,他们的嘴一向都很严,这一点杨邪很有信心。 事实上一路上风平浪静,也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杨邪的神态实在是太悠闲了,就好象他押送的,并不是成千上万两白银,难道他真的没有想过,在沙城地域,敢动这批红货脑筋的,其实仍是大有人在? 李笑天伏身在路边的长草中,周围趴满了飞云会的高手,据玉玲珑的消息,大浪帮押银的车队一定会从这里经过。 李笑天并没有等多久,玉玲珑的消息果然很准确,杨邪的车队果然在预定的时间进入了李笑天的视线。 但为什么杨邪的神情却怎么轻松?押运车队的人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身手看起来虽然敏捷,但李笑天一眼就可看出来这些人绝对算不上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杨邪带的这批人的武功,绝对比不上朱正带到毒蛇山谷去的那批人。 大浪帮为什么会这么轻敌? 难道,这只不过是大浪帮的空城计?这车中其实根本就没有银子? 李笑天皱起了眉头,心中有无数的疑窦涌来。 但时间却不允许李笑天多想,事已至此,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幸好李笑天也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所以,他作了个手势,施施然然地跳了出去,叉起了腰,尽量让自己的嗓子粗一点,大声道:“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杨邪惊讶地看了看李笑天和他带的飞云会的武士,随即微笑道:“李公子别来无恙?什么时候也做起这等没本钱的买卖来了?” 李笑天咳咳两声,似乎也颇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眼珠一转,忽又微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下特地为了杨先生车上的红货而来。” 杨邪看上去一点也不吃惊,仍是笑咪咪地道:“在下倒是忘了李公子也知道这批银子的来龙去脉。其实以在下和李公子的交情,将这批银子送给李公子也是无妨,但这批银子的主人是个极厉害极不好惹的大人物,在下还是奉劝李公子一句,切切不要插手此事的为好。” 第35章 李笑天眨了眨眼睛,道:“只可惜在下最近手头有点不方便,这件事情只怕是非插手不可了。” 杨邪叹了口气道:“在下所说实是为公子好,公子若是执迷不悟,银子摆在这里,在下倒是想问问公子凭的是什么拿去?” 李笑天微笑道:“在下上次未曾见识杨先生神功,正好今日向杨先生讨教。” 李笑天说完,看了看杨邪,要夺得这批红货,这一架是无论如何也要打的。 大浪帮的人都绝不是临阵脱逃的人。 谁知杨邪眼珠转了转,淡淡地道:“李公子既是志在必得,那也不用打了,在下自知绝非公子烈火刀法的敌手,也不愿手下这些兄弟多有折损,这批银子,李公子若是不怕麻烦,尽管拿去好了。” 李笑天张大了嘴,竟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转眼就想到了一件事。 李笑天缓缓道:“难道杨先生其实早已暗渡陈仓,将银子运回了大浪帮?” 杨邪仰天打了个哈哈,冷笑道:“那么阁下要是不要?若是不要,在下还有事在身,这就要告辞上路了。” 李笑天觉得头都有点大了,他虽然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强盗”,但他相信,只怕天下的强盗都没遇到过象他这样奇怪的事情。 这件事情简直奇怪得有趣,奇怪得太离谱了。 这好象是天底下最容易的抢劫,但李笑天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样简单,只是他还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杨邪看了看发呆的李笑天,冷笑道:“兄弟们,上路。” 大浪帮的人轰然答应,眼看就要驱车上路。 李笑天的眼忽然亮了,他大声道:“杨先生,且慢。” 杨邪微笑道:“李公子还有何见教?” 李笑天悠然道:“杨先生果然好胆识,你使的好计中计啊。” 杨邪眨了眨眼睛,道:“李公子是指?” 李笑天慢慢道:“你这么大方,所有人都会猜想你车中根本没有银两,所以任何强盗都绝不会为了几车假的银两拼命的。” 杨邪还未回答,李笑天右手轻扬,手中一枚钱镖破空飞出,正击在一辆大车载的木箱锁上,木箱“啪”地一声应声弹开,立刻从箱中滚出了几大锭白花花的银两。 李笑天微笑道:“杨先生,我说的不错吧?” 杨邪神色不变,也微笑道:“但在下从未说过这车里没有银两,在下一开始就说过,只要李公子不怕麻烦的话,在下便将这几车红货拱手相送。” 李笑天收了笑容,脸上的神情竟又有些发呆,他愣了一会儿,忽地大声道:“现下你的主意仍未改变么?” 杨邪淡淡地道:“红货就在这里,李公子不妨尽数拿去。但李公子取货之前,在下还是要提醒李公子,这批银子的主人是天底下最难缠的人物,公子若是取了这批银两,只怕从此以后,晚晚都要做恶梦的。” 李笑天明白,杨邪的话也许并非不切实际的威胁,天琴老人绝对可以算是江湖中最可怕,最有实力的人,无论谁得罪了天琴,从此都很难有好日子过。 李笑天慢慢道:“此银在下志在必得。” 杨邪点点头,道:“好,货在这里,公子尽管拿去。” 李笑天瞪大了眼睛,差点连眼珠子也掉了下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杨邪这是怎么了,他本以为杨邪绝对不会是软弱胆小的人,这一战李笑天本以为已是不可避免,但现在…… 李笑天大声叹了口气,苦笑道:“杨先生,不是你疯了,就一定是我疯了,反正我们两个人之间,绝不会有两个正常人。” 杨邪纵声大笑,道:“李公子说话真是有趣得紧,在下没了这批银子,一路上只怕饭也要吃得香些,今天晚上还可以畅饮美酒,多谢多谢。” 李笑天愁眉苦脸地道:“杨先生轻松了,在下只怕今天晚上却要好奇得睡不着觉了。” 杨邪哈哈大笑,大声道:“各位,就此别过。” 杨邪说完,带了手下飘然而去,只留下了几大车世上罕见的财富和面面相觑的李笑天等人。 货虽已顺利押回沙城,但李笑天的心中却总是有些不安。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必定有什么重大关碍是他没有想到的,今天的事情绝对不会象表面上那么简单。 李笑天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却仍是觉得今天的事情大违常理。他还没有想出答案的时候,就已觉得头开始疼起来,这件事情,无论是谁遇上,只怕都会头疼的。但这件事却始终在李笑天脑海里徘徊,挥之不去。 幸好此时凌云命人来请李笑天,说道已备好酒席,要好好为李笑天庆功。 李笑天吁了口气,决定把这些令人头疼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好好喝上一杯也许可以缓解紧张的情绪。 这一次凌云在沙城中最好的酒楼陶然居设下了盛宴,李笑天心情大为放松,若是继续在议事厅,在上百双眼睛注视下喝酒吃饭,李笑天只怕自已会象浑身上下爬满了蚂蚁一般难受。 凌云为李笑天戡上了一杯美酒,微笑道:“李公子出手如此顺利,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大浪帮威名赫赫的大悲使既然不敢与李公子接战,李公子的声名想来不用几日便可威震江湖,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李笑天叹了口气道:“城主难道当真以为杨邪和大浪帮的人是如此无用的人吗?” 凌云收了笑容,慢慢道:“不是。” 李笑天将酒一饮而尽,忽地展颜道:“这件事想得我头也疼了,好在这事虽然奇怪,在下夺回的毕竟是真金白银,总算有钱救济沙城的百姓了。” 凌云缓缓道:“沙城的百姓必会永感李公子大德,李公子,是否现下就将银两赈济饥民?” 李笑天笑道:“不错,便请凌城主烦心发放。” 凌云微笑道:“李公子不必客气。” 他一招手,一个贴身侍卫走上前来,凌云命道:“快快将这批白银分成小份,发放给本城饥民,务必要向饥民们说明这是李公子大发慈悲捐出来赈济大伙儿的。” 李笑天忙道:“在下有什么功劳,不必提在下的名儿了吧?” 凌云大笑道:“公子何必过谦,公子大名是一定要提的,否则老夫岂不成了贪天之功的小人?” 凌云摆了摆手,禁止李笑天再申辩,微笑道:“俗事分咐已毕,来来来,李公子,老夫与你畅饮三百杯。” 李笑天也不再说,大笑道:“在下就陪城主喝个痛快。” 凌云大笑道:“这才爽快,来来来,话不可多说,酒需快饮,李公子,请!” 英雄好杰们喝酒从来都是用“倒”的,李笑天虽然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英雄豪杰,但他总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喝酒一定要大口大口的喝,甚至要用“吞”,而不用喝的,所以,他醉得很快。 桌子上摆了两坛空酒坛的时候,李笑天说的话基本上已只有他自己能听懂了。凌云再敬了他三碗酒之后,李笑天抬起头来冲着凌云笑了笑,然后“怦”地一声上身就伏在了桌子上,竟然酣睡了起来。 凌云喝的酒虽然也不少,但李笑天一倒下去之后,他眼中本已朦胧的酒意却葛地消失不见了。 他脸上的神情竟似清醒无比,就好象刚才喝的是两坛子清水一样。凌云的内力显然已到了化境,喝下去的酒竟对他全无影响力! 凌云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李笑天,脸上浮现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这时,适才听他吩咐去向饥民散发的侍卫又走回酒楼,看了看李笑天,正要恭声向凌云说话,凌云忽地脸夹寒霜,厉声道:“到外面去说。” 侍卫喏喏答应,随凌云走到外间,压低声音道:“禀城主,属下向那群穷鬼分发了三十万两白银,那帮穷鬼便已高兴得要死,纷纷叩谢李笑天大恩,李公子就算有所警觉,那也是死无对证的事。” 凌云微微颔首,那侍卫又接着道:“恭喜城主,剩下的近千万两白银,足可维持沙城好长一段时间不时之需,凌波山庄和大浪帮失了这么大批银两,力量此消彼长,定然不是我们飞云会的对手。” 凌云冷冷道:“不错,无论是谁,想要从我手里夺取沙城,都绝不会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侍卫恭声道:“城主英明神武,必当永为沙城之主!” 凌云的眼睛微微发亮,目光中充满了自信,他停了一刻,道:“从箱中取出的东西在哪里?” 侍卫从怀里抽出一块方形物事,呈给了凌云,凌云伸手接过,端详了一阵,微笑道:“李笑天只怕做梦都想不到,只不过一天的功夫,他已经得罪了天底下最难缠的人。” 他叹了口气道:“只是他这么年轻,从此就要生活在噩梦之中,真是可惜,可惜啊。” 他嘴里虽然叹着气,但他脸上的神情却似非常开心,因为在凌城主的心中,沙城永远是第一位的! 命运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东西。所以“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这句话才街知巷闻,成为人们对命运神秘莫测的感叹。 命运有时候也来得非常的突然,就像李笑天这样,睡了一觉起来,他的生活便已完全改变。 李笑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在舒舒服服的床上,盖着暖暖和和的棉被,他的头也居然并不太痛,所以李笑天的心情也不错,他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决定是时候该起床了。 岂知他的手臂还没伸直,已将身上的什么东西碰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李笑天漫不经心地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当他将这东西拿在手里的时候,忽地发觉这块东西好象在哪里见过一般。 李笑天手里的是一块方形的铁牌,牌上用浮雕的手法刻了一个羊头,看来甚是精细。 李笑天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块铁牌,在心里沉吟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玩意儿。 正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凌云施施然地走了进来,微笑道:“李公子晚上睡得可好?” 第36章 李笑天微笑道:“在下昨夜睡得香极了,连梦也没有做一个。” 凌云点头笑道:“那就好,老夫就怕对公子款待不周——咦,公子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李笑天正要道谢,却被凌云的问话打断,于是皱眉道:“在下早晨一觉醒来,这玩意儿便从身上掉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但这块铁牌却是好生眼熟,在下竟象在哪里见过一般。” 凌云眼中忽地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他看着铁牌上雕刻的羊头,一字字地道:“李公子,老夫倒知道这块铁牌是什么东西。” 李笑天眨了眨眼睛,他似全没留心到凌云神色变化一般,静静地道:“这是什么东西?” 凌云在房里里缓缓踱步,慢慢道:“李公子知不知道楼兰境内的武林至尊是谁?” 李笑天沉吟一阵,反问道:“难道不是城主么?” 凌云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绝不是,老夫自问没有号令天下帮会的力量。在楼兰境内,真正的武林至尊只有一个!幸好这个人并不是常常出来,他若常常出来,江湖上不知道早已掀起了多少狂澜。” 李笑天脑海中似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般一掠,他忽地想起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想起了那个一身白衣,表情淡淡的中年人。 李笑天抬头看了看凌云,忽在叹了口气道:“不错,我已知道凌城主说的是谁了。但祖码教主的令牌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在下身上?” 那块雕工精细,刻着浮雕羊头的铁牌,原来竟是祖码教主的令牌! 这块铁牌现身的时候,江湖上不知要掀起多少狂澜,李笑天隐隐觉得,自已似乎正被卷入命运的漩涡中! 凌云微笑道:“李公子想不想知道这块铁牌为什么出现在你身上?” 李笑天眼睛亮了亮,他似乎已明白一点什么了,但他仍沉住气,淡淡地道:“难道城主知道原因?” 凌云淡淡地道:“不错,这块铁牌其实是我令属下放在李公子怀里的。它本来也是李公子之物,老夫当然应该让它物归原主。” 凌云的话好象越来越莫明其妙了,若是换了个人只怕要以为凌云已经疯了。 但李笑天却好象还是很镇静,他虽然预感到自己似乎正在陷身在一个天大的阴谋之中,但他的神情还是没有变。 因为他知道,天下没有任何事情是因为你的惊慌和恐惧就自然而然能够解决的,你若失去了镇静,非但对事情没有一点好处,也许只有将事情的结果变得更糟糕。 这一点李笑天很小的时候就已懂得了,李当教他武艺的时候,同时教给他的,还有做人的坚毅和冷静! 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凌云,淡淡地道:“在下倒还不知道原来这块令牌是属于我的,凌城主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一些?” 凌云悠然道:“这块铁牌,是从李公子夺回来的那批银两的箱中取出来的。老夫早已说过,李公子慈悲心肠,冒死夺回这批银两赈济饥民,现下沙城的百姓无人不交口称赞李公子仁义心肠,老夫堂堂沙城之主,绝不能掠人之美,将这天大的功劳据为已有,是以将这块铁牌交还给李公子。” 李笑天脑海中似有惊雷越过,他忽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的手心慢慢有汗渗出! 李笑天一字字道:“城主果然好计策,原来城主让在下去劫的并不是大浪帮从陶朱公处骗取的银子!原来这批银子竟是大浪帮用来贡奉给祖码教主的!” 凌云大笑道:“不错,所以老夫常叹道现在真是英雄出少年,李公子竟连祖码教主的红货也敢劫取,在下真是自愧不如。” 李笑天瞳孔收缩,他的手也握得更紧,他终于已明白这个天大的阴谋是怎么回事,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想不到竟已无声无息地上了这个大当! 他也明白了杨邪当日对他说的话,原来杨邪口中那个厉害的人物并非是指的天琴老人,杨邪指的正是祖码教主!大浪帮果然非泛泛之辈,杨邪不加抵挡但将银两拱手相送,自是因为想借祖码教主的力量铲除飞云会!但凌云却将计就计,设下了这个圈套,将责任推给自己。 现在银两是自己亲自劫的,沙城的百姓交口传送的赈济人是自己,祖码令牌也在自己怀里,凌云现在这么说,就好象这件事情跟他毫无关联一样,他竟已将一切责任都推得干干净净! 凌云看了看李笑天的表情,悠然道:“楼兰武林中人都知道,祖码教主是千万惹不得的,在下与李公子相交一场,李公子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对老夫说吧,老夫必竭力为你达成,李公子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只怕祖码圣使转眼便要到来,那时可就来不及了。” 这时,门外忽地冲进来一个飞云会的武士,一脸惊惶,他进来竟来不及向凌云行礼,急声道:“城主,帅府外冲进来一个白衣人,那人什么话也不说,兄弟们欲要阻挡,可是轻轻易易地便给他三拳两掌打翻在地,连柳大哥和杜大哥联手也挡不过那人一招,那人武功之高,实是骇人听闻。是以属下赶紧来禀报城主!” 凌云微微摆手,神色却并不慌乱,微笑着对李笑天说道:“李公子,祖码圣使终于来了。”[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他看着李笑天,就好象看着一只被猫尽情玩弄的老鼠一般,但李笑天的表情却依然很镇静,他的脸上甚至浮现了一丝讥诮的表情,凌云本来早已成竹在胸,这时候却突然对自己的信心起了怀疑,因为李笑天脸上的表情,实在不象一个即将去送死的人!但凌云却绝不相信已身陷绝境的李笑天还有什么办法辩白。 李笑天眨了眨眼睛,淡淡地道:“祖码圣使既然已经来了,城主,咱们不如便去见见他,躲只怕是躲不过的。” 凌云一字字地道:“公子说得不错,请罢!” 议事厅内,一个白衣胜雪的中年人标枪般地挺立,在他的四周,飞云会的武士已经倒下了一圈。 这个人正是祖码圣使,他仰面向天,冷冷地说道:“叫凌云出来见我!”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他就象入定一般站着,再也不肯说上一句话,就好象天下的事情都跟他不再相关一样。 凌云大笑着和李笑天走进议事厅,双手抱拳向祖码圣使行礼道:“圣使大驾光临,老夫礼数不周,下人多有怠慢,还请见谅。” 祖码圣使转过来头,看着李笑天和凌云,他的眼中竟似有种奇异而复杂的光辉。 李笑天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先生了,只是在下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和先生见面。” 凌云的面色葛地变了变,似是没想到李笑天看来竟与祖码圣使也有交情一般,但他毕竟是一代枭雄,神色转眼间便又如常。 祖码圣使缓缓道:“不知那位姑娘的毒可解了吗?” 李笑天道:“多谢先生关心,茗青现在已然无恙。” 祖码圣使微微点头,脸上表情却看不出来是怒是喜。 凌云自一进来祖码圣使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但他却毫不介意,微笑道:“圣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祖码圣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今日前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凌云道:“圣使想必是为了大浪帮的那批银两而来?” 祖码圣使的眼光葛地变得象刀锋一样冰冷,他厉声道:“凌云,你既知我为何而来,你还不怕么?” 凌云眼睛平视祖码圣使,淡淡地道:“祖码教主威震江湖,天下莫不景仰。教主和圣使素来做事公平公道,在下跟此事毫无关系,又有什么好怕的?” 祖码圣使厉声道:“不是飞云会所做又是谁做的?” 凌云淡淡地看着李笑天,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眼神中的意思。 李笑天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圣使,现在看起来,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是我做的。” 祖码圣使凝视着李笑天,一字字地道:“李公子,这件事情你要想清楚,祖码神殿的规矩绝不是玩笑!” 李笑天苦笑道:“就算我现在想否认都没办法了,圣使为人这么精明,事情的经过,想必早已打听清楚了。” 祖码圣使道:“不错,事情的经过我已打探过,劫银虽然由你出手,但这件事情是不是另有人指使?若有人指使,你不妨说出来!” 凌云忽地大笑道:“老夫素闻祖码神殿虽然君临江湖,但却绝不是恃强凌弱,不问是非的蛮不讲礼之辈,今日一见,老夫才知道,江湖传言原来绝不可信!” 祖码圣使双眼葛地射出一道精光,厅上众人都是一凛,均是暗自提神戒备,生怕他会暴起伤人。 谁料祖码圣使双眼精光一闪即逝,脸色随即如常,缓缓道:“姓凌的,你若说不出理由,我保证,飞云会在一夜间便会烟消云散!” 凌云却凛然不惧,淡淡地道:“现在沙城百姓满口称赞李公子赈济的义举,圣使也调查得清清楚楚劫银是李公子亲自动的手,与我飞云会何干,圣使无凭无据,仅凭推测便将事情推到飞云会身上,如此做法,只怕天下人难以心服!” 祖码圣使点点头,面色一沉道:“姓凌的,就算这件事是李公子做的,飞云会也是脱不了干系!” 凌云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李公子,那日老夫苦劝你加入飞云会,你可曾答应老夫?” 李笑天缓缓道:“没有!在下绝非飞云会属下!” 凌云悠然道:“圣使,李笑天既然绝不肯加入飞云会属下,那我又怎么指使得动李公子?李公子之所以劫银,全因他一片慈悲心肠,要赈济沙城饥民,跟凌某人可是毫无关系!” 祖码圣使冷冷看着凌云,道:“凌云,任何人敢冒犯祖码神殿的威严,都一定会付出血的代价,今日就权且放过你,若让我找到你插手此事的证据,我保证,就算你是沙城之主,我一样叫你飞云会一夜间灰飞烟灭。” 第37章 他又转向李笑天,慢慢道:“李公子,你我虽相识一场,但祖码神殿的规矩绝不能被破坏,这件事你一定要付出代价!” 李笑天面容凝重,祖码圣使所说的代价意味着什么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个代价极有可能便是他年轻的生命! 但现在他已别无选择,这件事情他必须去面对! 李笑天正准备说话,一个铁塔一般的汉子从议事厅外忽地如一阵风般冲了进来,这个人的脚步虽还有些踉跄,面色也有些苍白,但这个人的声音却还是洪亮得很。 他冲进来还没站稳,便大声道:“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我一个人做的,和飞云会,和李公子一点关系也没有,圣使千万莫要冤枉了好人!在下一人做事一人当,圣使有什么惩罚,在下甘愿领受!” 他的话还未说完,李笑天和凌云已同时抢着喝道:“不可胡说!” 那铁塔般的汉子挺直了胸,咬牙道:“圣使,在下所说千真万确,这件事情正是我秦霹雳做的!” 原来这个人正是惊雷使秦霹雳! 李笑天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猛地跳动了一下,他的眼中竟有些湿润了,他的心里忽地感到了一丝欣慰,原来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并不比丑恶的东西更少,原来世上还有一些人,把朋友二字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 但他又怎么会是让朋友替自己受过的人?更何况…… 李笑天板起脸道:“秦霹雳你是不是伤得太重,脑子糊涂了?你现在根本连刀也提不起来,你又凭什么从杨邪手里夺得这批银两?” 秦霹雳大声道:“谁说我提不起刀?李公子,你敢小觑了秦某?来来来,你我就在这里大战三百回合!” 李笑天冷冷道:“你若说是你做的,但沙城百姓为什么交口称赞我李笑天大仁大义的义举?” “圣使,劫银之举全因李笑天不忍看到沙城百姓如此凄苦才做的。这件事情只是在下一人所为,一人做事一人当,在下自会给圣使一个交待。” 秦霹雳还要说话,祖码圣使忽地厉声喝道:“想死还不容易么?既然你们争着承认,这件事就人人有份好了,姓凌的,你让你的手下一起出手吧!” 众人心中一凛,祖码圣使竟是要将飞云连根铲除,飞云会今日看来竟是人人难脱大难! 李笑天见情况危急,忽地从怀里掏出祖码令牌,大声道:“圣使,箱中祖码令牌在我这里,这事既是我一人所为,又怎可伤及无辜?在下随你去向祖码教主请罪好了!” 祖码圣使哼了一声,一字字地道:“李笑天,你代人受过,真的不后悔?” 李笑天摇摇头,道:“绝不后悔!” 祖码圣使点点头,沉声道:“既如此,跟我走罢!” 李笑天向冲动得正欲再说的秦霹雳摇了摇手,一字字道:“秦大哥,飞云会上千条人命全系你一念之间,你切切不可再乱说话。” 秦霹雳虎目蕴泪,顿足长叹,别过头去,竟似不忍再看李笑天一眼。 祖码圣使喝道:“跟我来。”说完飞身掠起,看也不看李笑天一眼,竟似不担心他逃脱一般,李笑天淡淡一笑,轻飘飘地掠起,紧跟着祖码圣使,两人越去越远,刹那间便已杳无踪影,只留下大厅中众人默默存想适才惊心动魄的时刻。 凌云面无表情,木然挺立,也不知他心中倒底在想些什么? 是一刹那间的惭愧还是念念不忘沙城的霸业? 这个答案也许永远只有凌云自己才知道了。 正文第十二章血城 天地苍茫,疾风吹起了满天的风沙,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天气出门,所以驿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 狂风肆虐,吹得道旁的大树也随风飘摇,竟似要被这罕见的狂风连根拔起一般。 但这时候,驿道上却有两个人一步步顶风走来,狂风虽然猛烈,但这两个人走得却比路旁苍天的古木还要稳,这两个人每走一步都象深深扎根在了土地中一般。 狂风竟也似被这两个人坚韧的精神所震撼,越吹越弱,慢慢停了下来。 这两个人满头满脸的风尘,但这两个人的眼睛依然明亮得很! 年纪较大那个人一身白衣虽已给风沙沾染得几乎看不出本色,但他脸上的表情淡定自如,就好象仍穿着世上最干净最华贵的衣服一样;年轻的那个人的步伐也很从容,他的步子竟和风沙没停之前没什么两样,这肆虐天地的风沙对这两个人竟似毫无影响一般! 这两个人,正是从沙城出来的李笑天和祖码圣使。 祖码圣使忽地停住了脚步,冷冷道:“你为什么不问我要带你到哪里去?” 李笑天也停下了脚步,微笑道:“在下既已决心去面对这件事,无论圣使带我到哪里去其实都没有什么分别。” 祖码圣使紧盯着李笑天道:“你还这么年轻,难道你竟不怕死?你知不知道,到了我带你去的地方,就是你生命终结的时候?” 李笑天脸上的表情忽地变得很镇重,他的眼睛也变得更加明亮,他缓缓道:“这世上绝没有真正不怕死的人,我也同样珍惜生命。但只要死亡并没有成为事实,我心中就一定还有希望!” 祖码圣使道:“但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根本无法改变的!” 李笑天缓缓摇头,道:“我一直相信事在人为这句话,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可改变的。” 祖码圣使的嘴角浮现了一丝讥诮的笑容,他冷冷地道:“你还太年轻,还不肯接受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我告诉你,到了祖码神殿的时候,你想不死都不行了!” 李笑天明白,这绝不是一句威胁的话!祖码圣使说的只是一个事实。就凭祖码圣使的武功,已可横扫江湖,难逢敌手了,更不用说传言中已如天上神祗一般的祖码教主! 但李笑天脸上的神情却依然很镇静,他紧盯着祖码圣使的眼睛道,忽道:“但你其实不想我死对不对?” 祖码圣使仰天打了个哈哈,冷笑道:“你若喜欢自作聪明,我也没有办法。嘿嘿,你的生死,关我何事?我又怎会放在心上?” 李笑天淡淡地道:“你为何总要将你的感情掩饰得这样深,难道你在害怕你有了常人的情感?你虽然不说,我却知道,其实你非但不想我死,你也不忍将飞云会上下灭门,对不对?” 祖码圣使的笑容忽然已消失,他的眼中既然有了一丝深深的痛苦,他竟已不敢再看李笑天的眼睛,但他随即又板起了脸,冷冷道:“胡说八道。” 李笑天眨了眨眼睛,又继续说道:“其实以你的本事,轻轻易易便可查出整件事是凌云主使,但你却宁愿相信我的话,放过了飞云会上千条性命,你若不是有了常人的感情,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祖码圣使默然半晌,缓缓道:“其实是你救了飞云会会众的性命,我本已打算将飞云会连根铲除,却突然想起了你曾对我说过的话。” 李笑天吃惊道:“我的话?” 救人比杀人也许更能令人快乐。 这就是祖码圣使的答案。就是这一念之间,飞云会数千条性命才得以保存。 李笑天不禁笑了,他的眼睛闪着光,在这一刻,他觉得活着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烦恼,但生命却实在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情。 “其实你本可随时出手要了我的命,但你却要带我到祖码神殿去,是不是想给我一个向教主辩解的机会?” 李笑天微笑着问道。 祖码圣使板着脸,道:“这世上也许再没有比你更会自我陶醉的人了!” 他的表情虽然很严肃,他的话还是很冷酷,但他的眼中却好象有了一丝温暖的光辉,虽然一闪即逝,但李笑天却看得清清楚楚,李笑天的眼中也蕴满了笑意。 但这时候,沙城方向突然燃起了滚滚浓烟,隐隐约约有撕杀喊叫的声音传来,李笑天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的眼中,慢慢多了一丝沉重。 祖码圣使看了看李笑天,缓缓道:“沙城争夺战想必已经开始了。” 李笑天没有说话,他只默默地看着沙城方向,那座象征着名利和权利,又蕴含了太多的苦难和沉痛的城市,他已预感到,那里已即将变成一座血城! 狂风虽然稍稍减弱,却不肯完全收敛他的威风,仍是将沙城城墙上的大旗吹得烈烈作响。 天地肃杀而凝重! 天空似乎也为了见证即将开始的血腥屠戳而变得阴郁沉重。 敌人还未开始进攻,凌云冷静地坐在了议事厅,运筹帷幄,主持大局。 这样的争战,对凌云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一次次的血腥厮杀早已将凌云的神经锻炼得坚韧无比。 但他的心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大浪帮无疑是这三年来最强劲的对手,鹿死谁手,凌云的心中其实殊无把握。但凌云心中却有一股凌厉的气势,他对自己从来也不曾丧失信心,他已把防守沙城的每一个环节都已默默想过。 整个计划已无懈可击。 杜绝带着天雷、天火两堂的兄弟守在沙城门外巡杀,作为沙城的第一道防线; 秦霹雳伤势还未完全痊可,不能近战,所以由他带着长威、长胜 两堂的神箭手坚守在沙城城墙上协防; 柳随风带驭风堂的勇士在城内居中策应驰援,以防万一敌人攻入城中展开巷战; 凌云亲率亲卫堂的兄弟坐镇议事厅,做为最后一道防线。 凌云环视侍立在周围的兄弟,这里已经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连年的争战已使当年随凌云建功立业的老兄弟日益减少,凌云不禁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柳随风与玉玲珑紧随在凌云身侧,两人神情凝重,紧紧抿住了嘴,不久之后的血战让任何人的心情都无法轻松起来,即使他们已久经战阵。 这一刻虽然风平浪静,但接下来的血战却绝对会令人战栗。 玉玲珑看了看凌云紧锁的眉头,轻声道:“大哥,对头也真沉得住气,此刻竟还无动静。” 第38章 凌云缓缓道:“楼兰王限定的攻城时间为三日,任何帮会不在这三日内攻城,楼兰王必定下令讨伐,所以攻城战的时间可以说宝贵得很。若换了其它帮会,早已迫不及待地攻打沙城,这三年来却只有大浪帮这般沉得住气!” 柳随风道:“大哥,天琴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凌云道:“这正是天琴高明之处,柳兄弟想必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吧?我会中兄弟此时俱是蓄势待发,锋芒毕露,敌人此时若与我们正面放对,必吃大亏。天琴此举正是要避开我们的锋芒,趁兄弟们已显疲态,气势松懈之时才大举攻城。” 玉凌珑眨眨眼睛道:“大哥说的不错,最耗士气的,不是厮杀,而是等待。” 凌云点点头,沉声道:“天琴老人打的好如意算盘,但咱们又怎能让他牵着鼻子走?” 柳随风道:“大哥,那么咱们该当如何做?” 凌云冷笑道:“嘿嘿,天琴以为我们就算看透了他的用意,却绝对不敢不全力备战,只要我们今晚彻夜枕戈待旦,那便是上了他的大当了!柳兄弟,今晚咱们不妨只在城墙上留部分兄弟警戒,城外的兄弟全部撤回来好好休息,睡个好觉,明儿神完气足地杀得大浪帮片甲不留!” 柳随风精神一振,含笑道:“大哥这对策不错,兄弟这就传令去。” 柳随风正要往外走,玉玲珑忽道:“且慢。” 柳随风看了看玉玲珑,不解道:“玉妹还有什么事要说?” 玉玲珑神色凝重道:“城主,柳大哥,如果天琴下令今夜夜袭沙城那咱们该怎么办?” 柳随风微笑道:“玉妹过虑了,城主不是已料定天琴不会在今晚进攻吗?” 玉玲珑冷冷地道:“若有万一呢?天琴若攻我们不备,兄弟们仓促应战,只怕难以力挽狂澜!” 凌云缓缓道:“话虽如此,但老夫已料定天琴此时还不派人攻城,打的主意便是耗我军精力,兵法上虚虚实实,天琴此举不过是扰乱我们心神,今晚天琴定必不会来攻,柳兄弟,你这就去传令吧!” 玉玲珑虽面色焦虑,但凌云决心已下,她自是不便再说什么,只好默然不语。 柳随风步出议事厅,自去传凌云号令去了。 凌云看了看玉玲珑,玉玲珑的脸色有些憔悴,凌云的目光竟似有些怜惜,他微笑道:“玉妹,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恶战呢。” 玉玲珑笑了笑,低声道:“大哥,那我去了。” 凌云点了点头,玉玲珑转过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她忽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凌云,咬着唇,慢慢道:“大哥,小妹有一句话想对大哥说。” 凌云静静地看着玉玲珑,微笑道:“你说。” 玉玲珑双唇微微颤抖,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大声道:“大哥,明日大战在即,会发生什么事情大家谁也不知道,我这句话憋在心中很久了,我怕今天再不说,也许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说了!” 她的神情慢慢变得激动,凌云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既痛苦又深情的目光,他早已明白了一切,但他却不能! 玉玲珑接着道:“大哥,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以来其实都很喜欢你,不知道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她话一说完,就好象耗尽了全部力气一般,面色酡红,胸脯高高起伏,但她的神情却似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这句话她终于说出来了! 凌云的目光一瞬间竟似有些慌乱,他的眼睛竟似不敢接触玉玲珑炽热的眼神。 凌云缓缓道:“玉妹,你对我的心意,我永远不会忘记,但我却不能伤害你。” 玉玲珑身子颤了一颤,咬着唇道:“不能伤害我?” 凌云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他抬起头,直视着玉玲珑的眼睛道:“不错,玉妹,象我这样的男人,绝不能和一个女人厮守终生,我若和你在一起,带给你只会有无穷无尽的伤害!但我们若只是朋友,却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玉玲珑没有说话,她的心竟似在一瞬间已完全破碎,她忽然掩面痛哭,跑了出去。 凌云痴痴地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木立不动,就这么坐了很久很久。 静夜的寒风吹着玉玲珑的双颊,将她脸上的眼泪已慢慢吹干。她的眼神既迷离又复杂,她呆立了片刻,忽地象下定了决心一般,向一条阴暗的小巷掠去。 到了小巷的尽头,她“呀”地一声推开一扇破旧的木门,缓缓走了进去。 屋内几乎完全漆黑,只从暗处传来“咕咕咕咕”的叫声,显得诡异无比。 玉玲珑没有点灯,她竟象对屋内的环境熟悉得很,她快步走到屋内一个笼子前,原来,那“咕咕咕咕“的声音竟是一笼鸽子。 玉玲珑慢慢把手放到笼门前,却又突然停了下来,痴痴地呆立,就好象打算在这漆黑的屋内站上一整晚一般。 但她的手忽然动了,她似已下定了决心,轻捷地从笼中抓出一只鸽子来。 那只鸽子的脚环上系着一只小竹筒,玉玲珑咬咬牙,拔开了竹筒上的塞子,从怀中摸了一个小纸条放进去。 然后玉玲珑快步走出小屋,将手一扬,鸽子腾空而起,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夜虽已渐深,却并不是所有人都已进入梦乡。 在离沙城数箭之地的林中,聚集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 这些人排得整整齐齐,眼光都集中在一个身着黑衣,以黑布蒙面的人身上。 这个人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若是仔细一点,可以看见他的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鱼尾纹,这个人的年纪显然已经不轻。 他紧锁着眉,透过星星点点的夜空,看着沙城方向,但远处除了星光之外,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夜空,他倒底在看什么?他又在期待着什么? 黑衣人的周围,侍立着一胖一瘦两个中年汉子。 这两个人本来只要瞪上别人一眼,别人也要不停地颤栗的,但现在这两人却恭恭敬敬地看着黑衣人,等待着他的号令。 这两个人正是大浪帮左右二使朱正、杨邪。 那个黑衣人自然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琴老人。 按照凌云的推算,大浪帮的人本不应该这么早出现在沙城附近的,但现在大浪帮的全部精锐力量却已全部在此! 凌云的判断显然错了! 他因为这个错误付出的代价也许会是惊人的! 但时已三更,天琴为何还不吩咐属下开始进攻,他还在等什么? 这时候,寂静的夜空中忽地传来一阵咕咕的声音,一只鸟儿似箭也般地向天琴飞来。 朱正和杨邪对视一下,都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们知道,也许他们已不必再等下去。 天琴老人的双眼亮了亮,但他的动作却还是很镇静,他的手轻轻招了招,那只鸽子轻鸣一声,停在了他的肩臂上。 微弱的星光下,鸽子脚上的铁环反射着光,天琴轻轻取下了环上的竹筒,微一用力,竹筒已“啪”地一声已被捏碎,露出了一张小纸条,天琴缓缓拿起这张纸条。 等他读完这张纸条的时候,血腥的屠戳也将开始! 天琴老人缓缓将那张纸条抛在地上,他的眼睛微微发亮,等待已久的时刻是不是终于已经来临? 天琴慢慢举起了左手,在空中果断地一挥,指向了前方沙城那巨大的城墙轮廓。 朱正、杨邪面露喜色,这一刻终于来临! 朱正、杨邪向天琴行了个礼,便向沙城掠去,手下大浪帮的帮众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 大浪帮的总攻已经开始! 朱正早已向联盟的凌波山庄取得联系,凌波山庄的人也纷纷向沙城门前聚集。 沙城城头上,这时却只有几小队人在巡防,朱正率了手下兄弟,挑了一段僻静的城墙,趁飞云会的人尚未巡到的空隙,以极快的速度往城墙上搭好了云梯,第一批轻功极佳的兄弟顺着云梯向城头冲去。 只要第一批兄弟站稳了脚根,迅速攻占城头,再夺取大门放入大批大浪帮和凌波山庄的人,飞云会的人措手不及,便会在瞬间崩溃。 朱正手心里也微微沁出汗来,他最后一个掠上云梯,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朱正上了城墙后,向手下兄弟作了个手势,悄悄向巡城的飞云会掩去。飞云会巡城的队伍是十人一组,整个城墙上也没有几组,因此巡完一圈的时间间隔很大,朱正完全有充足的时间不让敌人发现自己。 朱正带了十余个轻功极好的兄弟堪堪掩到敌人身后十余米的时候,作了个手势,手下兄弟齐刷刷地轻轻一跃,施展壁虎游墙功,紧贴在城墙上,待得巡城的小队人马又再巡回来时,朱正忽地飞身跃起,手中兵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向敌人斩去,属下众人也纷纷向选定的对象扑去。 一片刀襞开血肉和骨头的碎裂声,巡城小队的人马已全部躺在冰冷的城墙上,朱正等人已全部得手! 朱正没有丝毫犹豫,挥了挥手,带了兄弟犹如游鱼般向城内的城墙滑了下去,守城的竟然只有只几个敌人。 这几个人甚至还来不及露出惊讶的面容但已倒在了朱正等人的刀下。 这一切都做得干净利落,朱正对自己也满意得很,看来,飞云会竟真的毫无防备,沙城已唾手可得! 朱正轻声令手下打开沙城大门,等沙城大门打开的时候,朱正右手一扬,一缕蓝焰冲天而起,刹那间,杀声冲天而起,大浪帮的人已源源不绝地攻入城中。 敌人看来还在熟睡,城门口附近只有少数敌人的巡城队过来接战,却哪里挡得住大浪帮和凌波山庄潮水般涌入的人马,自是一触即溃! 朱正的眼睛微微发亮,他不断狂吼着,命令手下兄弟动作快一点,直扑凌云的帅府而去。 只要攻占了帅府,擒了凌云,飞云会群龙无首,只要没了斗志。 第39章 但朱正的心中也微微犯疑,今天晚上无疑是太顺利了,顺利得自己都有点不相信,大名鼎鼎的飞云会难道一转眼便真的要灭在他的手下? 但现在的形势却不允许他再迟疑,战机稍纵即逝,大浪帮虽占了先机,胜利虽还没有最终到手,在这之前,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所以他必须尽快地攻下凌云的帅府,至余其余的飞云会的有生力量,自有杨邪等人带人去肃清。 凌云的帅府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四层木楼,朱正带了上千兄弟和凌波山庄的人已将这座小楼团团围住。 楼前的朱漆大门紧闭,楼内也无半点声息,朱正眉头一皱,大声道:“给我撞开大门。” 早有人抬了擂木呐喊着向大门撞去,可是擂木还未接触到大门,却“怦”地发出一声巨响,掉在了地上,抬木的几个人竟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朱正脸上变色,叫道:“大家小心!” 但他的话音未落,楼上已密密麻麻地涌现出无数飞云会的武士,一时间,各种暗器已如飞蝗般纷飞而下,朱正手中炼狱挥舞,铁青着脸,早已挡开数枚暗器,但身边的兄弟却倒下了一大片! 木楼上的飞云会武士正是长威、长胜两堂的神箭手! 能进得了长威、长胜两堂的人,在江湖中已可说是数一数二的暗器高手! 大浪帮的人早以为胜券在握,此时措手不及,武功稍低的不断地倒在血泊中。 朱正咬了咬牙,运足内力大声道:“大家暂退一会儿,避敌锋芒。” 大浪帮的人果然训练有素,虽在慌乱下,退得却秩序景然,纷纷退到有遮挡的地方。但仍是将帅府团团围住,只不过包围圈放得略松罢了。 朱正沉声道:“速向帮主和凌庄主禀报,请庄主速调盾牌手到帅府前来。” 朱正身边的一个黑衣人得令而去。 朱正又道:“快快通知杨左使,要他小心谨慎,小心防备敌人突袭,飞云会今晚也许是诱敌之策,要他小心敌人诡计。” 另一黑衣人也应了一声,飞快地去了。 帅府楼上的长威、长胜两堂的人并不摇旗呐喊,见大浪帮和凌波山庄的人退去,楼上密密麻麻的武士也隐身在楼内默不作声。 朱正脸色越来越沉重,他双眼中的忧色也渐浓,大浪帮虽占得先机,但看来今晚鹿死谁手,还是殊可未料。 杨邪带了兄弟冲进沙城,他的任务是肃清飞云会的有生力量,他必须保证朱正能够集中全力攻下帅府,绝对不能让飞云会的武士驰援帅府。 因此,一冲进沙城,杨邪立刻带了手下兄弟向飞云会武士的驻地冲去。 没用多少时间,杨邪便已冲到了飞会驻地,奇怪的是整个驻地竟然空无一人,杨邪皱起了眉头,他本来应该看到的应该是飞云会的武士从睡梦中慌忙起来应战,但敌人却踪迹全无。 杨邪的瞳孔葛地收缩,他沉声道:“大家小心敌人埋伏!” 但四周一片寂静,并没有敌人冲出来伏击,飞云会数千人马竟似奇迹般消失了一般! 难道沙城已成了一座空城? 杨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任何惨烈的厮杀也许都没有现在这种情况一样出乎他的意料。 正在这时,有十余个黑幢幢的身影在远处一掠即过,杨邪的眼睛葛地一亮,看来飞云会的武士终于现身了! 只要能够找到敌人,大悲使是从不怕与任何敌人放对的。 杨邪手一挥,一言不发当先向那十余条黑影追去。 岂知那十余条黑影轻功居然好得很,在加上地形熟悉,在巷中左钻右钻,大浪帮的人竟始终追之不上。 杨邪眉头一皱,喝道:“兄弟们,不要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分一队人去截杀敌人就可以了,其余人继续在城中巡杀!” 众人轰然答应,早有人带了兄弟向飞云会那十余个武士追去。 杨邪则带了大队人马继续在城中搜索,这一来,发现的飞云武士便不断增加,杨邪一一下令分兵追击。 到得后来,杨邪环视左右,心中不同一凛,暗暗心惊道:“怎么我身边只剩了百余兄弟?” 他这回念一想,葛地大惊,失声道:“糟了,中了敌人奸计了!” 他话音未落,忽听一人大笑道:“杨左使,你当真当我们飞云会的兄弟都是酒囊饭袋么? 街角转角处,一个人施施然然地走了出来。他的嘴角含笑,神情轻松无比,正是驭风使柳随风! 杨邪心中虽然吃惊,但他脸上表情仍是镇定自如,淡淡地道:“柳先生,沙城又不是龙潭虎穴,大浪帮想来便来,又有何惧?” 柳随风淡淡地笑了笑道:“来虽然来得,只怕走的时候却不太容易,杨左使,你想不想知道你那些兄弟怎么样了?” 杨邪的目光突然收缩,他虽然对自己的兄弟很有信心,但柳随风的表情很轻松,他的话实在也不象恐吓的话。 自己兵力分散,只怕大部分兄弟已遭不测! 天琴老人、凌波山庄庄主海凌波接到朱正报告,早已赶到帅府门前。 朱正禀道:“帮主,凌云看来早有预谋,咱们中了他的诱敌之计了!” 天琴老人闻言虽惊不乱,他环视左右,只见手下的兄弟虽然有的已经挂彩,但士气未竭,纷纷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天琴,只要他一声令下,便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 天琴沉声道:“朱正,你速速派人通知杨邪,令他聚拢人马,扎断沙城各个通向帅府的路口,阻住援兵,切切不可中了敌人分兵之计。” 朱正恭声答应,早有手下人听令而去。 天琴又看了看海凌波,沉声道:“海庄主有何高见?” 海凌波微笑道:“攻城虽是以凌波山庄为名,但海凌波怎敢有此野心成为沙城之主,在下一心只想助帮主登上沙城城主,帮主尽管发号施令好了,凌波山庄的人听凭帮主差遣!” 天琴点点头,凌厉的眼光向周围的兄弟一扫,朗声道:“弟兄们,我知道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大家务必奋勇当先,一举攻下凌云的帅府,那时,便是我大浪帮扬眉吐气之日!” 大浪帮帮众精神一振,振臂齐呼道:“帮主英明,大浪帮所向披靡,属下誓死效力!” 朱正提了兵刃,大喝道:“不怕死的跟我朱某上!” 大浪帮盾牌手早已一涌已出,挡在朱正和抬檑木的武士身前,奋力向紧闭的大门冲去。 楼上飞云会的神箭手虽箭如飞蝗而下,但大浪帮人人冥不畏死,再加上盾牌手左遮右挡,虽给飞云会射倒十余人,但立即又有大浪帮的勇士冲近补上,不用多时,大浪帮的人已冲到了门前,拼力用檑木向大门撞去,发出震天价的一声声巨响。 大门摇摇欲坠,门上已有了很多裂纹,再撞片刻,大门必开! 但这时候,大门却“呀”地一声打开了,檑木手正全力向大门撞去,眼看大门已开,却已收势不及,连人带木向门内冲去。 血光在刹那间飞起,冲进大门的十余个檑手刹那间又全部飞了出来。 只不过冲进去的时候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个的人,飞出来的时候却已成了一截截血肉模糊断肢和碎骨! 门内竟然密密麻麻站满了飞云会的武士,是以大浪帮的檑木手犹如羊如虎口一般有死无生。 鲜血飞溅在大门上,在血腥的刺激下,大浪帮的人眼也红了,纷纷一涌而上。 狭窄的门前,刹那间刀光血光又再满天飞起。 每一秒钟都有人在流血,每一秒钟都有人倒下,人人的眼睛都已血红,但却绝没有人向后退一步! 倒下一个人,双方便会再有另一个人补上他的位置。 在这时候,生命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只有把大刀砍入敌人的身体,让敌人倒下去,自己的生命才可能得以保存! 双方每前进一步都是那么困难,都要付出不知道多少人的血肉作代价! 这实在是惨烈的一战,肃杀的杀气冲天而起,天地也似乎为之变色,似乎也在为人类的残忍嗜杀而颤栗! 踏着门前的血肉和犹未冰冷的尸体,大浪帮终于推进了一些,已经有一些帮众冲进了木门外。 大浪帮毕竟人多势众,而飞云会只留了一些精锐坚守帅府,是以慢慢有些抵挡不住大浪帮一波一波悍勇的进攻。 朱正双眼发亮,他身上的衣衫已给鲜血染红,但他已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这时,门内拼死抵御的飞云会武士忽地似潮水般散开。 门口忽地出现了一头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的猛兽。 朱正的目光突然收缩,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麒麟! 这头猛兽赫然就是凌云自毒蛇山谷收伏的麒麟! 麒麟狂啸一声,一口雾气向门外聚集的大浪帮武士喷来,毒气所到之处,大浪帮的武士还来不及躲避,已经倒了下去! 朱正急忙挥手,大浪帮武士脸上变色,纷纷急退,麒麟却并不追赶,只停在门前低低咆哮。 麒麟身后,慢慢转出一个人来,这个人长得虽然并不高大威猛,但他脸上却隐隐透出一股王霸之气。 这种气势,也只有沙城之主才配拥有,天琴的瞳孔已微微收缩起来! 他缓缓步到阵前,在凌云面前站定,这时,两军都已停了呐喊和厮杀,看着这两大武林霸主面对面的对决! 天琴缓缓道:“凌城主?” 凌云凌厉的眼睛直视天琴,反问道:“天琴?” 天琴微微颔首,却又忽地惊觉:凌云并未答他的问话,但他却回答了凌云的反问,在气势上他竟已输了一筹! 凌云一字字地道:“天琴,你现在是不是在奇怪?你现在本应已攻入帅府的,为什么现在却连前进一步也如此困难?” 天琴老人忽地叹了口气,淡淡地道:“那也许是因为我太相信女人。” 他凌厉的目光并没有看凌云,而是看向了凌云身边的一个美艳女子。 第40章 那个美艳女子神情竟似有些惊惶,她的神情看上去也困惑得很,似乎根本不明白事实为什么为是现在这样。 凌云忽地也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你怪错她了,她本以为给你的情报是真的。” 美艳女子身子忽地晃了晃,她咬着牙,颤声道:“大,大哥,你已……已知道了么?” 凌云转过头看了看她,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他叹了口气,低声道:“玉妹,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出卖我?” 玉玲珑脸色雪白,身上的羽纱随着身体轻轻颤动,显是心情颇为激动。 她咬着牙,道:“但大哥你是如何知道的?” 凌云淡淡地道:“其实我也是猜测,从你第一次告诉我,你见过天琴两次时我已开始怀疑。” 玉玲珑道:“我不明白。” 凌云道:“若不是天琴最信任的人,又怎么会见到天琴?天琴老人,你说是么?” 这最后一句凌云又转而问天琴。 天琴叹了口气道:“我早该想到这一点,你果然很了解我,不错,这女子若非已将她的身子献了给我,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见到我?” 凌云缓缓点了点头,道:“玉妹,你的易容术虽精,但若不是已投了天琴,便绝不可能见到天琴,还打听到这么多秘密的事情,但那时我还没有证据。” 玉玲珑身子晃了晃,凄然笑道:“大哥,我背叛了你,你为何还要叫我玉妹?” 凌云长叹一声,他的眼神很复杂,竟是又怜惜,又痛苦,他缓缓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会这样做?” 玉玲珑忽地嘶声笑道:“你不明白?哈哈,你不明白?” 她的眼中竟似已有疯魔之意。 凌云沉声道:“你我好歹一场兄妹,恩恩怨怨至此一笔勾消,你跟天琴走吧!” 玉玲珑凄然道:“凌大哥,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思么?今日之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绝对不是想害你,我只是在想,你的一颗心思全放在了沙城之上,从来也不拿正眼瞧我一眼,你若失去了沙城,也许便会陪我终老林泉。大哥,大哥,你明不明白,什么富贵权势,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想的只是能日日陪在你的身边啊!” 玉玲珑泪如雨下,双脸犹如梨花带雨,惹人怜惜,凌云不忍再看,他挥挥手道:“再说这些又有何益,你去吧。” 玉玲珑紧紧地盯着凌云,喃喃道:“我知道你是再也不肯原谅我的,我背叛了你,还……失身给在这贼子,我,我……” 她话未说完,声音却慢慢弱了下去,凌云隐隐觉得不对,抢过去扶住玉玲珑,玉玲珑的胸口已深深地插了一柄匕首,她的身躯也慢慢委顿了下去,在凌云手中慢慢变得冰冷! 凌云虎目蕴泪,紧紧地抱着怀中死去的女子,他知道,怀中这个温软的娇躯是再也不会醒转过来了。 他的心竟似在刹那间便已完全掏空,他本以为,除了权利之外,这世上本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如此撼动他的心魄,但现在他知道他错了,但有些东西却永远永远不能够挽回了。 天琴竟似也有些呆了,两军将士默默看着这一幕,杀气竟已慢慢消散。 凌云抱着玉玲珑的尸身,一字字地道:“天琴,今日你已是有败无胜,你若自刎以谢玉妹,我保证留你一个全尸!” 朱正大怒,便想回骂过去,天琴老人却挥手制止。 他一字字地道:“凌云,你虽有麒麟护身,但鹿死谁手,现在还殊未可料。” 凌云仰天长笑,笑声却凄楚难听,他笑毕,大声道:“天琴,你不妨猜猜你的杨左使带的兄弟现在哪里?” 天琴瞳孔骤然收缩,杨邪现在迟迟未现身,难道已遭了敌人毒手? 正在这时,不远处渐渐传来一阵厮杀声,那杀声越来越近,转眼间便到了眼前,当先一人浑身浴血,不是杨邪却又是谁? 杨邪冲到天琴面前,手下剩余的兄弟竟是鲜有未带伤在身的,追杀过来的柳随风见到两军对恃的局面,也挥手令兄弟暂停,静观其变。 杨邪咬着牙,愧声道:“属下无能,被敌人奸计所诱,手下兄弟折损过半,请帮主治罪!” 天琴沉声道:“杨左使,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轻信人言,中了凌老儿的奸计。” 凌云大笑道:“天琴,杨邪,你二人不必再推让了,我飞云会的兄弟已将你们全部包围,呆会儿你们全都要丧身在弟兄们的刀下。哈哈哈……” 凌云笑声显得既是快意,又是恶毒,但天琴却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我虽中了你的奸计,但我早已说过,鹿死谁手,殊未可料,这一战,无论是你胜还是我胜,付出的代价只怕都会不小。” 凌云冷笑道:“虚张声势!” 但他的话还未说完,城外杀声震天,凌云脸色微变,大浪帮的精锐已尽在沙城,城外军马又从何而来?” 这时,站在天琴身边的海凌波淡淡地道:“凌城主,幸好天琴老人还留了后着以防万一,我凌波山庄的精锐虽然远远比不上飞云会和大浪帮,但你们双方已经接战很久,双方折损不小,以凌波山庄的生力军会同大浪帮,凌城主,鹿死谁手,我想真的是殊未可料。” 凌云知道海凌波所说并非虚言,他冷冷道:“多说有何益处?” 他话中之意,竟似要立马血战,判个生死。 天琴却道:“且慢。” 凌云道:“你还有何话说?” 天琴缓缓道:“凌城主,今日一战,无论是谁胜谁负,只怕都会血流成河。我已不忍再见手下兄弟今日再为我拼命,相信凌城主想必也会体恤手下兄弟,今日咱们不如罢斗,此次攻城,算大浪帮失了手便是。” 凌云看了看天琴,他沉声道:“你费了这么多心机,难道当真割舍得下?” 天琴淡淡地道:“今日我并无必胜的把握,我只是蓄势再战而已。” 他说的话很坦白,但凌云却明白,只因他有这个实力,才可以说得这样坦白。 因为天琴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凌云却同样没有! 凌云一字字地道:“不错,今日双方就此罢斗,天琴,他日你若落在我手中,我绝不会容情,你要小心了。” 天琴淡淡一笑,左手一挥,聚起人马,悄无声息地退出沙城,这座燃烧在血与火之间的城市慢慢也平静了下来。 但在这由震憾转归平静的过程中,不知道又有多少生命已永远消失,有多少双眼睛再也不能睁开! 正文第十三章慈悲 战争无疑是残酷的,能够在战争中活下来的人无疑也是幸运的。 但海凌空却宁愿自己已经死去。 其实不止是他,无论是谁成为飞云会的俘虏,只怕都会生不如死。 在争夺沙城这一战中,飞云会抓获的大浪帮以及凌波山庄的武士不下百人。 飞云会对待敌人从来都是残酷无情的。 其实在楼兰,又有哪一个帮会不是如此?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你若对敌人仁慈,你也许根本就没有办法在这个冷酷的世界生存下去。 所以,在被拷打一整天之后,若不愿降的战俘,唯一的结局便只有一个。 那便是——死! 杜绝向凌云请示如何处置不肯降的战俘时,凌云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便决定了这批人的生死。 凌云只说了一个字:杀! 杜绝便已明白他该当如何做了。 但杀人也是一件非常讲究的事情。 不但要讲时间,也要讲地点。 飞云会从来也不会在沙城内处决战俘,因为在大多数人眼里,杀人是一件晦气的事情,他们又怎肯将晦气留在沙城内? 所以飞云会通常都有一个固定的地方做这种事情。 这个地方离沙城还不算太近,杜绝把城中的事情交待好以后,便亲自押送这百余名俘虏赴刑场。 罗布泊烟波浩渺,一望无际。 李笑天极目远眺,只觉心胸大畅,他叹道:“这湖水清澈透明,无穷无尽,真令人心怀大畅。” 祖码圣使淡淡地道:“湖水虽美,但世事无常,转瞬即逝,公子眼中所见,无非幻像罢了。” 李笑天摇头不信,道:“圣使,这湖水烟波浩渺,一眼也望不到头,又怎么会消失?” 祖码圣使缓缓道:“我曾听教主言道,楼兰全境气温日益升高,但气温升高得却极为缓慢,不易为人察觉,只是千余年后,气温改变便会极为显著,那时湖水随着气温升高便会逐渐蒸发,终至干涸。” 李笑天将信将疑,随即笑道:“其实世上又有何物是永生不死的?这般美丽的湖水,就算千余年后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又有什么关系?” 祖码圣使忽地冷冷道:“湖水虽要千余年后才会消失,但公子的性命只怕已命不常久矣。” 李笑天身子顿了顿,但他脸上的神情却似没有任何悲戚,他淡淡地道:“只要那一天还没有到来,我就还没有死,只要生命依然存在,我仍然看得到许多美好的东西,我又何必梗梗于怀。” 祖码圣使眼中闪着奇异的光,他看着李笑天,这样奇怪的少年他平生也没有见过几个。 他忽然笑了,淡淡地道:“你若到了临死的那一刻还是如此镇定自若,每年到了你死忌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敬你几杯酒。” 他的眼中充满了讥诮之意,显然他绝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如此淡定生死的人。 李笑天笑了笑,道:“多谢多谢。我们已在这湖边等了两天了,难道祖码神殿便在湖中么?” 祖码圣使缓缓道:“不错,社码圣殿的声名虽然在江湖中威名赫赫,但却没有人知道祖码圣殿的位置。”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竟蕴了一丝笑意,他又道:“有很多人都想找到祖码神殿,但任何人都没想到,通往祖码神殿的必经之路竟在距沙城不远的湖边。” 李笑天道:“这里既然是通往祖码神殿的必经之路,想来,圣使已约好神殿的人定期在此接送?” 第41章 祖码圣使道:“不错,今日正午,船便必来,到时便可上路了。” 他话一说完,脸色忽地微变,和李笑天对视一眼,两人葛地展开轻身功夫掠到湖畔的树林里隐了起来。 湖畔,一个一身破烂衲衣的和尚疲惫地走了过来,他浑身上下沾满了尘土,看得出来一定走了很远的路。 他的嘴唇干裂起壳,只听他喃喃道:“渴死我了。” 看见一湖被轻风吹皱的湖水,他的眼中放出了光。 他伏下身去,掬了一口水,便要往口中送去。将到口边时,他却又忽地停下。 李笑天不禁有点好奇,他不明白这和尚本已渴极,为何却停止不喝? 只见那和尚松了双手,任手中捧的一掬水重又落回湖中,然后狠狠用手在自己脸上掌了一下。 李笑天吓了一大跳,暗地里好笑,回头看祖码圣使,他的眼中竟也有点好奇,显是不明白这和尚为何突然掌掴自己。 李笑天暗想:难道这和尚失心疯了? 但看那和尚举止却又不像。 只听那和尚喃喃道:“玄奘啊玄奘,你真是该死,佛云:一掬水中有三万六千条小虫,你怎可不念净水咒便要喝水?枉你从小修为这些年,一点定力也无,只顾要解干渴,险些犯了杀生之戒,罪过罪过。” 李笑天差点笑出声来,忙拼命忍住,原来和尚并不是个疯和尚,只是个迂和尚而已。 和尚自言自语毕,又口称“阿弥驼佛”不已,片刻,才又盘膝而坐,面对水边,眼观鼻,鼻观心,口中嘴唇微动,想是正在念净水咒。 李笑天笑吟吟的瞧着这和尚,心里觉得有趣得很。 这时,那和尚念完净水咒,伏身又掬起了一捧水,这次他没有停留,径自喝了下去。但水一入口,他便哇哇地大吐起来。 这次李笑天看得连眼珠子也差点瞪了出来,这实在是他遇见的最奇怪的和尚。这湖水如此清澈,和尚为什么还要将水吐出来呢? 李笑天这时却发现祖码圣使微无惊诧之意,反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似是此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李笑天正要问祖码圣使原由,祖码圣使已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湖水虽然清澈,但却是似海水一般,全是咸水,喝不得的。” 李笑天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和尚为什么把水吐出来。 只见那和尚苦着脸,喃喃道:“是谁在这湖水中放了许多盐,阿弥陀佛,咸死贫僧了。” 李笑天又忍不住要笑,他发觉这和尚当真有趣得很。说的话做的事都非常有趣。 但接着出现的人也许就并没有这么有趣了。 李笑天忽然看见一行人也向湖边走来。 这群人人数很多,起码有上百人,大多数人被绳索缚了手脚,再连在一块儿,踉啷跄跄地向湖边走来,走在这些人旁边的人手执兵刃,似是在押送这些人一般。 李笑天叹了口气,他已明白这是些什么样的人。 但和尚却不明白,为什么平静的湖水边突然来了这么一大群人。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这些人。 杜绝看了看这身着破衣的和尚,又看了看手下的囚徒,他的眼中似是露出了丝笑意,他慢慢道:“你们这些狗崽子们运气还真他妈的不错,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居然有一个和尚。” 和尚看了看杜绝,又看了看了那些囚徒,他忽然双手合什,微笑道:“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杜绝淡淡地道:“和尚不必多礼。” 和尚微笑道:“施主佛法高深,令贫僧佩服不已。” 杜绝微微有些诧异,冷笑道:“和尚倒会说好话,只是我一部佛经也不曾读过,佛前一柱香也未曾上过,不知道我又哪里佛法高深了?” 和尚神色惊奇,双手合什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原来施主天生一点灵性,更令人可敬可佩。” 杜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怒道:“你这和尚婆婆妈妈,说话好不清楚,不知道你夹七夹八在说些甚么。” 玄臧微笑道:“施主息怒,贫僧打从生下来便出家做了和尚,虽日日苦苦礼佛,可惜和尚生性愚钝,竟不明白做和尚的妙处。今日听施主言道,见到和尚便有好运,施主一部佛经也未曾读过,居然天生便有向佛之心,施主天生的一点灵性,贫僧真是敬佩不已。” 他拉七杂八,絮絮叨叨地念叨半天,杜绝总算听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暗道:“这和尚脑筋只怕有点不清楚。” 不过好歹人家说的也是好话,杜绝面上不禁缓了不少。他淡淡地道:“和尚,我不跟你废话,我还有很多正事要做。” 杜绝说到有正事要做的时候,那些囚犯的脸色都变了变,他们知道,下一刻便是他们的大限到了。 和尚用深邃的目光看了看囚徒,他的眼中竟似有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和尚慢慢道:“不知道施主有什么正事要做?” 杜绝刀锋般的眼光从囚徒身上掠过,他的眼中充满了一种主宰者的自豪。他缓缓道:“我说的正事,便是砍去这些人的脑袋。” 和尚身子颤了颤,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道:“罪过罪过。施主天性如此敬佛,却又何必再造杀孽,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罢。” 杜绝不禁仰天大笑,李笑天看他眼中的神色,不禁暗自为这迂腐和尚担心,另一方面也不禁为他悲天悯人的情怀所动,打定主意杜绝若出手伤这和尚,必当自杜绝刀下救这和尚。 杜绝笑毕,眼中却无凶意,他慢慢道:“和尚说的不错。” 和尚怔了怔,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脸上随即现出欢愉之色,他微笑道:“阿弥陀佛,没想到施主一说就通,看来贫僧的佛法修为竟是不知不觉间进步了。” 杜绝大笑,李笑天和祖码圣使也不禁莞尔,这和尚看来不通世务之至。 杜绝笑毕,慢慢道:“大师既然修为如此高深,不妨抓紧时间为这些囚徒念念枉生咒,时间已经不多,在下这便要动手了。” 玄奘惊道:“原来施主在消遣贫僧?” 杜绝一本正经地道:“在下岂敢消遣高僧,在下早已说过,这些囚徒临死之前居然能有位高僧为他们念咒超生,这不是他们的运气又是什么?以前那些死囚可从未有过这等好运。” 玄奘苦着脸道:“但枉生咒是为死人念的,贫僧又怎能看着这些活生生的生命就这般没了?” 杜绝眨眨眼睛道:“和尚既然不想看,在下倒有个主意。” 玄奘大喜,道:“施主请讲,只要施主能放过众位施主,要贫僧做什么都敬请吩咐。” 杜绝微笑道:“在下杀人的时候,大师只要转过头去就可以了。” 杜绝话一说完,飞云会众人齐声大笑,似乎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 玄奘却肃然合什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他慢慢抬起头,一字字地道:“贫僧若真是照施主所说的去做,以后又怎礼得佛,读得经?贫僧绝不能!” 杜绝慢慢收了笑容,他看着这个执拗的和尚,他的神色已越来越不耐烦。他慢慢道:“和尚想要怎么做?” 玄奘慢慢道:“施主若不能饶过这些人的性命,不如便将贫僧一同杀了吧。” 杜绝的脸色阴沉,他冷笑道:“这主意倒不错,杜某平生杀人无数,和尚嘛,今天倒是头一遭。” 李笑天右手贯注了真力,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杜绝,只要杜绝出手要杀和尚,他便会立时出手。 杜绝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佩刀,刀尖直指玄奘,冷冷道:“和尚,你还有什么好交待的吗?” 玄奘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张文书出来,道:“贫僧死不足惜,只是有负楼兰王所托,实是惭愧得紧,贫僧死后,烦请先生将这文书交还楼兰王,就说玄奘非无信之人,乃是道之所在,实是不得不赴死。” 杜绝葛地一惊,喝道:“你说什么?难道你就是那个叫玄奘的和尚?” 玄奘叹道:“玄奘这两个字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字,贫僧又何必冒名?” 他的眼中一瞬间竟露出了一丝光芒,看来他的赌注并没有白下。 杜绝一字字地道:“难道你就是那个要西去天竺取经,为高昌王设坛讲经,又被楼兰王请来讲经的高僧玄奘?” 玄奘叹了口气,淡淡道:“高僧倒不敢当,只不过玄奘倒的确是玄奘而已。” 杜绝翻开玄奘的文书,正是一封楼兰王的邀请书,里面还夹着玄奘途经西域十余国的通关度牍。 李笑天在林中看杜绝脸上神色沉吟不定,心里暗笑,暗道:“原来这和尚其实不傻,和尚原来是个聪明的和尚。” 他已知道杜绝现在如果要下手杀害和尚只怕要费些思量了。 就算是强大的沙城城主,要得罪楼兰王的客人,只怕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楼兰王毕竟是楼兰的一国之君,没有哪个帮会敢于无视楼兰王力量的存在! 李笑天心中稍宽,但回眼督见祖码圣使一脸怜悯之色,忽地心境空明,暗叫不好。 果然,杜绝狞笑着举起了刀。他恶狠狠地道:“臭和尚,竟敢拿楼兰王来压我,我现在杀了你又有谁知道?嘿嘿,你到阴曹地府去向楼兰王哭诉吧。” 玄奘一声长叹,竟是面不改色,他跌坐在地上,盘膝而坐,神色安祥,闭目待死。 大浪帮一群死囚不禁热血沸腾,纷纷咕噪道:“杜绝,你这王八蛋,有种便来杀我,欺负一个手玩缚鸡之力的和尚算屁本事。” “杜老贼,你个孙子王八蛋,快快放过高僧,否则老子便和你拼了。” 杜绝不为所动,手中钢刀仍是一寸寸向玄奘颈中移去。 李笑天再也忍耐不住,飞身跃起,烈焰灼天而起,烈火刀法径向杜绝手中钢刀斩去。 李笑天人在空中,忽地发现另有一道凌厉的刀气也向杜绝奔去。 杜绝被两股必杀的刀气笼罩,暗叫不好,拼尽全力一刀向两股劲气格去,同时纵身后跃。 第42章 噼噼啪啪地一阵暴响,杜绝铁青着脸跃开数尺,手中钢刀已断成片片。 亏得李笑天只存心救人,未存伤人之心,否则杜绝又怎能在李笑天刀下全身而退? 玄奘仍在默诵经书,神色丝毫不变,显是对生死二字,当真看得极淡。 在他面前同时站了两个英俊的年轻人,除了李笑天,另一个人竟是雾红血! 雾红血发亮的眼睛缓缓看着李笑天,他的神情竟似有些激动,他慢慢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李公子,我找得你好苦。” 李笑天也有些惊奇,万万没想到竟在这里看到了雾红血,他微笑道:“红血兄,别来无恙。林姑娘可有消息?在下在这几日发生许多事情,竟来不及找到林姑娘。” 雾红血正要说话,忽地看了看杜绝,怒喝道:“姓杜的,马上把这些人放了,再带了你的人快快滚罢。” 杜绝脸色苍白,他自知这两个年轻人武功实是可怕得很,自己连其中一个也未必打得过,但若被雾红血这一句话便吓住了,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厮混? 杜绝慢慢道:“要想杜某放了这些人也容易,阁下只要问过了杜某手中这把刀便可。” 雾红血哼了一声,冷笑道:“杜绝,你这般爱面子,只怕呆会儿丢了性命。” 杜绝冷冷道:“飞云会又怎会有怕死之人?” 他慢慢从旁边帮众手中拿过一柄刀,竟不再说话,手下众人也呛地拔出兵刃,便待死战。 眼看这一战已不可避免,可是他的刀尚未举起,忽然啪地一声断成了两截,杜绝脸白如纸,如见鬼魅一般。 林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道:“杜绝,你这么爱打,不如便和我打!” 杜绝脸色更加苍白,他已听出这是谁的声音,这个人的武功他只怕再练十辈子也追不上,就算是凌云,只怕也挡不了这个人十招! 这样的人若要人做什么事,说这句话就已经足够。 杜绝一言不发,往林中拜了拜,挥手令手下解开俘虏的绳索,一溜烟地去了。 雾红血不禁有些吃惊,祖码圣使的名头他当然听过,但他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不用现身便惊退了杜绝,这个人的武功,是何等的可怕! 大浪帮的人虽存了必死之心,但现在死里逃生,不禁都是喜极,连连向李笑天等人称谢。 李笑天微笑不受,大浪帮帮众再三拜了,临行又纷纷跪倒在玄奘面前叩头道:“大师慈悲心肠,佛法无边,在下等人永生铭记,必立长生牌位永供终生!” 玄奘微笑道:“各位施主不必多礼,但求各位此后敬佛礼佛,时时不忘慈悲之心,再莫起杀生之念便是了。” 大浪帮帮众喏喏答应,再三拜谢而去。 玄奘看了看李笑天和雾红血,微笑道:“这么多施主要谢和尚,和尚却要谢谢两位小施主慈悲,救了这许多人的性命。” 李笑天微笑道:“和尚是个好和尚,佛祖自会保佑,大师不必多礼。” 玄奘微笑道:“两位仁心仁义,若世上都似两位这般慈悲心肠,贫僧也不用万里迢迢到天竺取真经了。” 李笑天眨了眨眼睛道:“不知这真经有何用处?” 玄奘叹道:“世人每多贪欲,戡不破爱欲痴缠,这世上才苦难日深,佛法虽可化解戾气,但中土佛经每多缺失,是以贫僧欲往天竺求取的三藏真经便是要劝导世人消除心魔,免堕轮回之苦。” 雾红斩道:“大师,此去天竺万里迢迢,一路艰难无比,大师还是不要去的好。” 玄奘笑了笑,合什道:“贫僧自生下来便入了沙门,一已微躯早已献给我佛,路途虽艰难,但贫僧相信总会有到的一天。” 雾红斩见到坚毅的眼神,不由敬意暗生,道:“大师坚心似铁,在下佩服。” 李笑天微笑道:“在下虽不懂佛法,但大师慈悲心怀,在下却是佩服无已。希望大师早日取得真经东归,得脱世人无边苦难。” 玄奘合什道:“多谢两位施主吉言,贫僧这便告辞了。” 雾红斩道:“大师,你现下是去楼兰京城么?” 玄奘微笑道:“楼兰王在京城设了孟兰法会,请贫僧前去讲经,贫僧正好趁此换了通关度牍。” 雾红斩见他谦雅沉静的风范,不禁为之心折,行礼道:“但愿在下能有缘法得闻法师妙言讲法,法师请罢。” 玄奘整整破衫,迈步便行,忽听李笑天微笑道:“法师且慢。” 玄奘愕然转头道:“施主还有何事?” 李笑天微笑道:“这湖水咸苦不能钦用,在下这里还有干粮清水,便请法师带了上路罢。” 玄奘大喜,接了过来,合什念了净水咒,饱饮一顿,告辞而去。 雾红血和李笑天目送着玄奘离去,李笑天忽道:“对了,雾兄不知找小弟有何事?” 雾红血看了看李笑天,突地板起了脸道:“哼哼,你还记得青妹么?” 李笑天愕然道:“在下一到沙城便多有事端,是已一直找不到茗青,但中心却多所牵挂,决不敢有一刻忘了茗青。” 雾红血脸色稍缓,慢慢道:“既如此,青妹现在身在险中,你快与我一起去救她,迟了只怕来不及了!” 李笑天大惊,失声道:“茗青有什么危险?” 雾红血缓缓从怀中抽出一封短笺交给李笑天,李笑天急急展阅,只见短笺上写道: 雾君红血: 令师妹林女侠今在我帮之手,素闻君乃少年英杰,与林女侠有青梅之谊,必不望林女侠有所损伤,如料不差,便求代劳一事,否则当无再见林女侠之期矣。 大浪帮顿首 李笑天瞳孔骤然收缩,他慢慢道:“雾兄,你已确定茗青真的在大浪帮手中。” 雾红血长叹一声,黯然道:“大浪帮随信送来了青妹的龙纹剑,我已不得不信青妹落入了大浪帮手中!” 李笑天紧紧握住了右手,大浪帮的手段他已见识过! 他虽然担心,但他的心却还未乱,他知道,现在他必须保持冷静,他的心若乱了,只怕根本没有机会从强手如林的大浪帮手中救出林茗青。 他慢慢道:“大浪帮要雾兄所做何事?” 雾红血慢慢道:“刺杀沙城城主凌云!” 李笑天身子一震,但他的面容依然保持沉静,但他的心却似有些乱了,刺杀沙城城主!这是何等艰巨的任务? 凌云自己已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麒麟护体,身畔还有数千帮众,人人俱是武功高强,天底下还有谁能够将凌云刺于剑下? 雾红血慢慢道:“我也知道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为了茗青,我一定要去,我到处找你,只是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也肯为了青妹,随我到沙城拼命?” 李笑天默然而立,他的眼中慢慢竟现出一丝痛苦之色,他喃喃道:“机会真是渺茫得很。” 雾红血脸色铁青,他紧紧地盯着李笑天,怒喝道:“难道你竟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李笑天忽地挺直了身躯,他淡淡地道:“你错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也会为茗青付出一切。我的意思是,在去沙城拼命之前,现在我也许已要拼命一次。” 雾红血愕然看着李笑天,似是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这时,林中忽地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李笑天,你是不是想赌一赌能不能在我手下逃脱?” 雾红血脸色苍白,低低惊呼道:“原来你,你已落入祖码圣使手中?” 李笑天苦笑道:“你总算明白了。” 他忽地收了笑容,慢慢向着林中道:“圣使,在下并非食言之人,但只怕现下在下不能随圣使去见教主了。圣使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救出茗青后,只要留得一条命在,必当到祖码神殿向教主谢罪!” 祖码圣使一阵狂笑,震得林中一阵乱动。他一字字地道:“李笑天,你莫要痴心妄想,我绝不会为了你坏了祖码神殿的规矩。” 李笑天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但在下能不能与圣使打一个赌?” 祖码圣使冷冷道:“你要赌什么?” 李笑天缓缓道:“圣使武功名震江湖,不知圣使以为凌城主可以在圣使手中走得了几招?” 祖码圣使缓缓道:“不出七招。” 李笑天目光闪动,慢慢道:“圣使也曾看见在下出手,不知圣使以为在下可接得圣使几招?” 祖码圣使默然一会儿,慢慢地道:“你可接得我五招。” 李笑天慢慢道:“这么说,圣使认为在下武功是不及凌城主了。” 祖码圣使冷冷道:“烈火刀法虽然威猛绝伦,但你年纪毕竟还轻,内力还不够深厚。烈火刀法的绝窍不过是能将一个人全身的内力发挥到极致,但若你本身内力不够,烈火刀法绝不能提升你的力量,所以,你的真实武功却及不上凌云,若是李当在此,他也许可以接到我十招。” 雾红血只觉额上的汗大滴大滴落下,祖码圣使竟道连李当也只能接得住他十招,此人武功真是深不可测,李笑天又如何能从他手下脱身? 李笑天眨了眨眼睛,慢慢道:“如此说来,在下只要能接得住圣使十招,圣使是不是能答允在下的条件?” 他不等祖码圣使回答,又接着道:“在下限定十招,已比圣使所料多了一倍,圣使已然不亏。” 祖码圣使冷笑道:“你若存了侥幸心理,以为可以勉强撑得住十招,那你就错了!哼哼,李笑天,你若能接得住我六招,便算你胜!” 李笑天双眼发光,他的身躯忽然挺得很直,难道他竟已胜算在握? 但祖码圣使的武功实在是太可怕,他既说李笑天只能支撑五招,李笑天绝不可能支持到第六招的! 雾红血紧张地看着二人,手心也慢慢沁出了汗水! 正文第十四章利用 李笑天缓缓拔出钢刀,道:“在下武功虽然不济,也只好拼了这条小命接接前辈的六招。” 第43章 岂知祖码圣使并不出林,只是冷冷道:“小心,这第一招来了。” 雾红血不禁大为好奇,暗道:“任你武功如何强法,李笑天连你人影也瞧不到,距你只怕不下十余丈远,你这一招又怎能攻到李笑天?” 他还在暗思,李笑天脸上神色却甚是凝重。 葛地,一条白影矫若飞龙向李笑天扑来,雾红务不过觉得眼前一花,祖码圣使的身影便到了李笑天眼前,当真是快得难以形容。 这时候,李笑天烈焰已起,烈火刀法威不可挡的向祖码圣使劈去。这一刀,李笑天已用了全力,烈焰灼天而起,竟与祖码圣使劲力撞在一起。 李笑天哼了一声,退开数步。 雾红血方自松了口气,谁知祖码圣使变招之间竟似没有丝毫间隙,第二招又神完气足地向李笑天劈来,这一次李笑天劲力刚刚发散出去,还来不及内敛聚劲,勉力挡下祖码圣使这一招后,后退的步数更远。 第三招又接踵而至。雾红血瞳孔收缩,竟已不忍再看,李笑天第二招已接得如此困难,只怕这第三招再也招架不住。 岂知李笑天这招烈火刀法挥出的烈焰突又暴长,硬生生地架下了祖码圣使的第三招。 雾红血惊异无比,但他心思敏捷,转眼已明其理。原来李笑天接第二招时本可少退几步便可站定,但他却故意多退了几步,趁这电光火石之间又聚起了内力,因而架下了这第三招! 祖码圣使哼了一声,惊雷般的第四招又使了出来,这次李笑天却不避不架,烈火刀法径斩祖码圣使要害,这一着竟是两败俱伤之举。 打法虽然无赖,但李笑天这一招也的是败中求胜的绝招,祖码圣使身法飘然,避开李笑天攻势,攻向李笑天的第四招却也自然而然解了。 雾红血眼睛亮了,他似已看到了李笑天成功的希望。 但祖码圣使还有两招尚未使出! 祖码圣使第五招又连环击出,这一招攻中带守,将自身破绽遮得严密无比,要让李笑天这次绝不可能故技重施。 李笑天吸一口气,身子忽地凌空飞起,倒立了起来,祖码圣使刀光竟从他头顶一掠而过,扫下一大片头发下来,雾红血低低惊呼,李笑天却丝毫不缓,自上而下,钢刀凌空向祖码圣使刺来,竟逼得祖码圣使侧步旁移避开攻势。 雾红血看得目眩神驰,只觉两人都将武学之道发挥到了巅峰之境,本来以李笑天的功力也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但李笑天的临敌应变能力却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第五招已过,祖码圣使神色不变,他显然有绝对的信心让李笑天在六招内败下阵来。 他刚刚侧身让开李笑天的凌空下击,手中兵刃连一丝停顿也没有,转而横斩李笑天头颅。 此时李笑天正头上脚下自空中下落,这一着看来已是万难避开! 李笑天虽然避开了祖码圣使的前五招,但却已将自已陷于绝地之中,这第六招,李笑天看来已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住! 眼见这一刀就要斩去李笑天头颅,雾红血不禁低低惊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笑天忽地将手中钢刀放到颈侧,竟欲硬架祖码圣使砍向他头颅的一刀! 但他身在空中,无从借力,祖码圣使这一刀又是力逾千钧!就算他这一刀碰到了祖码圣使的兵刃,也必被祖码圣使斩断,而且余力已足以削去他项上人头! 雾红血已不忍再看,他闭上了双眼,耳边只听“铿”的一声轻响,所有的声音便一起停止了。 大地一时寂寂无声,雾红血手心里全是汗水,他咬了咬牙,缓缓睁开眼睛! 李笑天却好端端地与祖码圣使相向而立,两人俱是默默无语。 雾红血又惊又喜,他虽然不知李笑天如何能够逃过祖码圣使必杀的一击,但重要的是李笑天仍好端端地活着,他已挡住了祖码圣使的第六招! 祖码圣使看了看手中兵刃,面无表情地道:“我输了。” 李笑天慢慢道:“若非圣使心存慈悲,在下也绝不能坚持到六招。” 祖码圣使淡淡道:“输了便是输了,又有什么好说?你走吧。” 李笑天道:“在下事情一了,便立刻到祖码神殿向教主请罪。” 祖码圣使缓缓道:“好!一月后,你可到此等候,我自会安排人来接你。” 李笑天道:“在下绝不食言,请圣使放心。” 祖码圣使挥了挥手,闭上眼睛在湖畔盘膝而坐,竟不再说话。 李笑天看了看祖码圣使,微笑着向雾红血做了个手势,雾红血这才醒过神来,蹑手蹑脚地与李笑天一起离开。 “你究竟是如何挡住祖码圣使最后一招的?祖码圣使有没有手下留情?” 走出了很久之后雾红血问。 李笑天微笑道:“在我挡住了祖码圣使的第五招后,我故意将自己置于绝险之地。祖码圣使只需要一刀便可斩下我的头颅,但他与我并无深仇大恨,所以,在那一刻心中难免迟疑。” 雾红血眼睛发出了光,他似乎已有点明白什么了。他道:“祖码圣使出刀的时候既有所迟疑,这一招他必不会全力攻出,所以,你就有了机会?” “不错,”李笑天承认道:“所以祖码圣使这一刀的力量已不知不觉间减弱很多,才能被我一刀挡格。” “但祖码圣使的功力实在太可怕,他的刀光仍是将我的钢刀轻易地削断,他手中的刀最近的时候离我也许仅有一根发丝那么远,当时我的脖颈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一丝透骨的寒意。” 说到这里,李笑天眼中竟也似有了一丝深深的恐惧,适才,他已无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若不在最后一瞬间,借力在空中翻了个筋斗,也许现在已是一个死人。 雾红血紧紧地盯着李笑天,他当然也知道那一刻的危险,他慢慢道:“适才祖码圣使若真的接受你的建议,以十招为限,你会怎么办?” 李笑天笑了,他淡淡地道:“祖码圣使绝不会以十招为限。” 雾红血道:“你有把握?你若赌错了,付出的代价便会是你的生命!” 李笑天微笑道:“象祖码圣使这样的人,将自己的声名看得比生命还重,而且,他对自己的判断也有绝对的信心,所以,他绝不会以十招为限的!” 雾红血静静地看着他,这个少年那份超常的胆识和定力实在令人佩服不已,雾红血微笑道:“祖码圣使也许没有想到,原来他也会料错。” 李笑天微笑道:“只要是人,就会犯错误,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从不会犯错的人,就算是祖码圣使也不例外。” 雾红血不禁也会心微笑,李笑天的智计与定力,无疑比他的武功更可宝贵。 李笑天忽地收了笑容,他的脸上慢慢浮现一丝忧色,他道:“雾兄,大浪帮什么时候再与我们联系?” 雾红血慢慢也笑不出来了,想到林茗青不知在受何种苦楚,他的心里也难受得很。 雾红血缓缓道:“大浪帮的人要我们五日之后的午时,在沙城内聚香楼见面,到时,大浪帮会将刺杀凌云的计划告诉我们。” 李笑天道:“既如此,咱们便快快赶往沙城吧。” 他脸上的神情虽然还很镇定,他的声音却隐隐透着一丝焦灼。 虽然大浪帮的人五日后才会出现,就算现在赶到沙城也毫无用处,但李笑天的心情雾红血却能体会,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心中感情复杂得很,他对林茗青的感情并不比李笑天对她的少,但林茗青选择的却是李笑天,任何一个男人想到这一点都不会太好受。 雾红血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他抬起头,大声道:“李公子,你说得不错,咱们速速赶到沙城,也好早做准备!”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时间会悄悄溜走,但在你等待的时候,时间却为变得慢得很,慢得你会觉得每一秒都象一个时辰那么长。 李笑天和雾红血也不知这五天是怎么过来的。飞云会见过李笑天的人很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这五天中在客栈中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只觉日子长得像凝固了一样。 幸好无论多长的时间,总会有到来的那一天。 第五天终于来了。 所以李笑天和雾红血也准时坐到了聚香楼二楼靠窗的座位上。 聚香楼的生意并不太好,虽已近午时,却没有多少食客,看来大浪帮也是精心选择过地点。 人多难免眼杂,计划就难免有泄密的危险。 李笑天不得不承认大浪帮做事实在是谨慎得很。 雾红血和李笑天默默饮酒等待,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就等到了要等的人。 一个李笑天很熟悉的人。 杨邪。 这个人居然便是杨邪,李笑天不得不佩服杨邪的胆识,他若被飞云会的人发觉,只怕很难活着走出沙城。 杨邪身上穿着酒保的衣服,前胸上沾满了油腻,脸上的胡子只怕也有好几天没剃了,所以杨邪给李笑天上酒的时候,李笑天差点竟没有认出杨邪来。 但杨邪却没有和他们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色也没有使,他只留下了一壶酒,便板着脸退开了。 李笑天沉吟了一阵,提起了酒壶,伸手在壶底摸了摸。 壶底果然粘着一张纸条,李笑天轻轻将纸条撕下,向雾红血打了个手势,雾红血会意,两人付了帐便径回客栈而去。 那张纸条,果然列着详细的计划。 雾红血翻完纸条,苦笑道:“看来凌云倒是艳福不浅。” 李笑天微笑道:“象他那样的男人,本就不可能与一个女子共渡终生,所以凌云再娶个小妾也实在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雾红血道:“大浪帮计策倒是安排得好,凌云也只有在拜天地的时候才不会将麒麟带在身边护身,咱们才有机会,麒麟其毒无比,他若带在身边,咱们休想近得了他身。” 李笑天道:“杨邪一会儿就会把婚礼的请柬送来。” 第44章 以大浪帮的神通,弄一张婚礼的请柬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雾红血缓缓道:“咱们在婚礼上若一击不中,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笑天沉声道:“不错,所以咱们绝不能失手,大浪帮的人若见不到凌云的人头,茗青便会有性命之忧。” 雾红血沉吟道:“李公子,到时我们如何动手?” 李笑天道:“以凌云的精明,就算在婚礼上有所松懈,也必会有所防备,我们必须把握好唯一的机会,一起出手。得手之后,我挡住飞会会的人,你去向大浪帮的人报讯。” 雾红血面色沉重,他一字字地道:“你的轻功比我好,得手之后,你快离开现场去救回青妹!” 李笑天坚决地摇摇头,慢慢道:“不,由我断后!” 雾红血声音忽地变得冷酷,他冷冷地道:“这件事情不必再争,我绝不是为你着想。”他顿了一顿,声音竟然有了一丝痛苦: “你若不能活在这个世上,青妹又怎能开开心心的生活?她也许一辈子都会生活在痛苦之中!” 李笑天说不出话来,这一刻,他只觉热血沸腾,他已无法再说什么。这时候,任何道谢感激的话都会显得虚伪,矫情。 雾红血忽地笑了笑,他的眼睛轻轻发亮,他慢慢道:“你实在不必替我担心,我算过命,我的命好得很,绝对不会把命送在沙城里。” 李笑天也勉强笑了笑,道:“我想他一定算得很准,下次有机会能不能把这个先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要知道我已经被不知道多少个算命先生骗了钱了,每次被骗之后我都告诉自己下次一定要找个算得准的。” 雾红血笑了,笑得很开心,他大声道:“明天过了我便可带你去找他,我保证,你这次绝不会再被骗钱。” 李笑天大笑,但他的眼睛却慢慢有些湿润了,明天之后,他俩还能不能活着出来,也许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凌云一生之中也不知道有过多少女人,对于女人也许他从未真正放在心上过。 但这个女人却实在太美,美得他决定一定要占有她。 这对凌云来说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上,他不能得到的女人并不太多。 但对这个女人他却不愿用强,这个女人本是沙城红羽阁的老鸨献给凌云的姑娘,但这个女人却比天底下最贞洁的女子还要坚决。 老鸨把她送到凌云那里的那一晚,她却抵死不从凌云。 她告诉凌云,若不能明媒正娶,她情愿一死也不会让凌云碰她一根头发。 凌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些开心。这也难怪,男人岂非都希望自己的女人都是天底下最贞洁的女人,男人虽然也很喜欢荡妇,却绝对不希望自己的妻子也是个荡妇,这本是天下男人的通病。 所以,才会有了这场盛大的婚礼。 李笑天和雾红血穿着宽大的喜气洋洋的衣服,将兵刃藏在袍内,凭着请柬进了举行婚礼的大厅。 婚礼盛大而豪华,沙城城主的婚礼气派难免要大些。 凌云气势非凡地站在大厅前面,含笑接受着各大武林英豪的祝贺,他的脸上洋盈着喜气,新娘子却迟迟不出来见客。 雾红血只觉手心里微微沁出汗来,所有人都在等待新娘子出来的那一刻,那也会是现场最混乱的一刻,所以,那便是动手最好的时机。 他本已和李笑天约定在那一刻动手,但现在情况却有了变化,他们本以为,凌云绝不会在婚礼上也把神兽带在身边,但现在,麒麟目光炯炯,正静静地蹲在凌云的身边! 雾红血和李笑天对视一眼,两人竟都有些束手无策。 眼看宾客已在起哄让新娘子快快出来,李笑天咬咬牙,他靠近雾红血,轻声道:“雾兄,呆会儿我缠住麒麟,刺杀凌云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雾红血咬咬牙,低声道:“不错,而今我们只有放手一搏!” 两人缓缓握紧袍内钢刀,有麒麟护身,两人机会极为渺茫,甚至可以说是全无机会,但若今日不出手,大浪帮心狠手黑,林茗青断然活不过今日,他们只有赌上一赌,希望凌云有疏忽的一刻。 这时,四下里宾客一起起哄,新娘子蒙着面,已娉娉婷婷地缓缓自内堂走出。 李笑天和雾红血嘴里起着哄,慢慢地向前挤去,到离凌云已不远的地方时,李笑天见凌云正微笑着伸手去搀新娘子,他的钢刀葛然出手,烈焰暴长,向凌云斩去! 但李笑天的钢刀刚一出手,麒麟威猛的身影犹如闪电似地出现在李笑天身边,张嘴一口雾气便向李笑天喷来,李笑天长叹一声,只得回身闪避,他没想到麒麟反应竟是如此迅速。 雾红血眼睛瞬也不瞬紧盯着凌云,一看到神兽被李笑天引开,他一声长啸,身子向凌云猛扑,手中钢刀也已全力斩出。 这一招他已尽了全力,这一击若不中,飞云会的武士围了上来,他便已完全没有机会! 凌云没有动,他甚至连一丝动的意思都没有,雾红血不禁大喜,这一刀已堪堪得手! 但在这时,站在凌云旁边的两个飞云会武士已扑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一刀。 雾红血耳边传来刀砍入血肉的声音,他的心中骤然一凉,他知道,他已再没有机会。 当他的刀嵌入那两个武士的血肉之躯时,凌云却忽然动了,他轻飘飘地脚步一侧,便滑到了雾红血的身后,伸指急点,重重地戳在了雾红血的神道穴上,雾红血只觉背心一麻,长叹一声,便再也不能动弹。 神兽如影随形,紧逼李笑天,它皮粗肉厚,口中所喷雾气又是奇毒无比,李笑天束手束脚,竟不知如何是好。 凌云更不停留,一声清啸,伸指径向李笑天点去,其时李笑天正左跃避开神兽攻击,正好将身子凑到凌云指下,凌云轻轻易易便点个正着,李笑天应声跌倒,凌云不由长笑道:“李公子,想不到你竟以这种方式参加凌某婚礼。更想不到你竟能从祖码圣使手中逃得性命。” 他显然已从李笑天的身法认出了李笑天。 李笑天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想不到凌城主竟是这样对待前来观礼的客人。” 凌云眼珠转了转,大笑道:“说得不错,李公子这样的贵宾请都请不来,老夫自当以礼相待。” 他大声吩咐道:“左右,还不给李公子和这位公子看座?要最佳的座位让两位观礼。” 早有飞云会的人抬了两张椅来放在最前面的位置,又将李笑天、和雾红血放在椅上端坐。” 雾工血气得牙也咬紧了,李笑天却偏偏若无其事,仍是含笑看着四周。 凌云又看了看堂前为他赴死的两个武士,皱眉道:“还不快快收拾干净了?” 柳随风忙令人上前打扫,凌云又上前拍拍神兽脑袋,大笑道:“兽儿兽儿,你为我立了一功,只怕也累了。” 凌云转头道:“柳兄弟,你叫兽奴来把神兽牵去休息吧,记住让兽奴多喂它两条蛇儿。” 柳随风答应出去,不一会兽奴便来牵了神兽出去进食,神兽摇头摆尾跟兽奴去了。 司仪战战栗栗地上前问道:“城主,吉时已到,请拜天地。” 凌云大笑道:“正是,吉时却不可耽搁,李公子,你说是不是?” 李笑天眨眨眼睛,含笑道:“城主此言不错,只可惜在下无此艳福。” 雾红血铁青着脸,心中已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不明白李笑天已成阶下囚为何还如此镇定。 凌云微笑不语,走到堂前与新人相对而立。 司仪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新娘盈盈万福,凌云也带着微笑长揖了下去。 但凌云脸上的微笑尚未完全展开他便已笑不出来了,他忽然感到背后一股凌厉的杀气。 背后的空气也似突然变得灼热! 但李笑天岂非已给他用重手法点了穴道?他对自己的点穴法有绝对的信心!李笑天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开穴道! 但背后那道凌厉的杀气不是烈火刀法却又是什么? 凌云的瞳孔骤然收缩,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尽全身力气双掌反身向后推出。 “怦”地一声闷响,凌云浑厚的内力发出,竟与李笑天双掌胶在一起,谁也无法撤开! 雾红血本已觉得希望全无,谁知竟见李笑天奇迹般地向凌云扑去,他的心中虽然疑惑,但却燃起了希望。 岂知凌云不愧为沙城之主,竟在最后一刻挡住了李笑天雷霆般的进击! 李笑天的心也沉了下去,这本已是他的最后机会,但现在这个机会已错过,这大厅上的任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走上前来,也只需轻轻一刀便可将他毙于刀下! 这时候,新娘子还面对凌云站着,看着她盈盈柔弱的身姿,本该已被堂上这肃杀之气吓倒,本该瘫软在地上才是。 但谁也没想到,新娘子不但没有吓倒,反而从怀中摸出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剑来,她连丝毫也没有犹豫,便将这柄短剑插在了凌云的胸口,直没至柄! 凌云忽觉胸口一空,李笑天的掌力已排山倒海般扑来,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凌云睁大了双眼,惊异地看着新娘子,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掀开了新娘子的蒙头红纱,然后便倒了下去。 这一代枭雄临死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永远想不通为何今天会把命送在这里,也想不通李笑天为什么能解开穴道。 李笑天也呆住了,他看着新娘子清丽绝伦的面容,似乎也想不通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大厅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柳随风突地发出撕心裂肺地一声惨叫,他大叫道:“大哥!” 然后他的人就向李笑天扑了过来,所有的飞云会的武士都已醒悟过来,怒吼着猛扑向李笑天等人,似已恨不得将他们三人撕成碎片! 李笑天竟仍是傻傻地站在凌云尸身前,紧紧盯着新娘子,竟似对周围的飞云会武士视而不见一般! 第45章 他看到了什么?! 新娘子却似急得脸都快白了,她一边扑向雾红血,伸指解了他的穴道,一边大喊道:“还不快逃?” 李笑天身子一颤,这才猛然惊觉,抬掌将柳随风的掌力隔开。新娘子忽地将什么东西向下一掷,“怦”的一声暴响,大厅里立时白烟弥漫,所有人的视线都已被完全挡住。 李笑天只觉迷迷糊糊中有一只柔软的小手伸了过来,带着他的身子飞身掠去。 正文第十五章权力 雾红血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们已逃离了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 他们居然在刺杀沙城城主之后活着走出了沙城,雾红血只觉心里兴奋得很,他本以为,这一次已是必死无疑! 但他忽然发觉李笑天紧紧地盯着新娘子,李笑天的脸色已经惨白。 雾红血心情本来还开心得很,但他的一颗心突地沉了下去,他当然知道李笑天的脸色为这么难看。 他勉强笑了笑:“李公子……” 但李笑天却不等他开口,已铁青着脸冷冷道:“我现在只想听一个人的解释。” 雾红血尴尬地收口,他有些担心地看着那个新娘子。 这本是他们两人都认识的人。 这个人,就是被大浪帮绑架用来要胁李笑天的林茗青! 林茗青为什么会成为凌云的新娘?她为什么又要刺杀凌云? 林茗青咬着唇,柔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惑,我……虽然骗了你,但却绝不是想要害你……” 李笑天忽地冷笑道:“在下真的傻得很,林女侠武功了得,又怎么会被人抓住当作人质?天底下只怕再也没有比我更傻的人了!” 林茗青脸色苍白,身子颤了颤,她低声道:“我知道你现在火气很大,但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李笑天冷冷道:“也许我已猜到什么。” 李笑天紧紧地盯着林茗青,一字字地道:“令尊林泉就是大浪帮的帮主天琴老人对不对?” 林茗青默默点头,在李笑天的盛怒面前,她忽地觉得自己很羞愧,她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李笑天一字字地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都是假的对不对?你是不是都是为的今天?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令尊计划的一部分?” 李笑天的三个是不是像一条鞭子似的抽在林茗青身上,也抽在了自己的心上,林茗青浑身颤抖,颤声道:“我,我……是我对不起你……” 李笑天打断她的话,冷冷道:“令尊的计划已经完成,指日便可成为沙城之主,林女侠转眼也可贵为城主之女,嘿嘿,当真是可喜可贺。在下现在对林女侠已全无用处,这便告辞。” 林茗青抬起一双泪眼,哽咽道:“你……不再理我了么?” 她的模样犹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李笑天心中不由一软,但一想起她竟利用自己的感情行事,心中却又斗复刚硬。 他转身不答,大踏步地离林茗青和雾红血而去。 雾红血看着林茗青伤心欲绝的模样,再也忍耐不住,冲着李笑天背影大喝道:“姓李的,我们虽利用你杀了凌云,但青妹对你的感情却是真心真意的,你怎可如此绝情?!” 李笑天充耳不闻,仍自行去。雾红血大怒,身形掠起,“呼”地一掌便向李笑天击去,要迫他留下来说个清楚。 李笑天仍是绝不回头,待到掌力快拍到背上的时候,他的脚下忽地加力,前行的速度刹那间快得不可思议,雾红血一掌拍空,李笑天展开身法,已自去得远了。 雾红血知道追之不及,只得停步,走近林茗青,柔声道:“青妹,那傻小子硬要冤枉你,辜负你一片苦心,咱们不用理他。” 林茗青心中凄苦,李笑天这一离去,只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了,她再也忍耐不住,伏在雾红血肩头,“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雾红血心中痛惜,大手轻轻拍她肩头,一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脑海里却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身畔这个小师妹受到任何伤害! 李笑天运足脚力,犹似发狂般奔跑,也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疲累,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她并不爱我!” 痛苦慢慢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与林茗青朝夕相处的几个日夜又在脑海中慢慢涌现,林茗青的一颦一笑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但一想到林茗青竟利用自己去刺杀凌云时,他的心里又似扎进了一根长长的坚刺,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 他虽然没有流泪,但他的心里却装满了痛苦,他甚至没有留神避开路上突起的一块石头,然后他的身子就凌空飞出,结结实实地跌在地上。 李笑天痛苦地弓起身子,把身子弯得像一只龙虾,他任自己的脸贴在冰冷的地上,也许只有这样,他的痛苦才能稍稍减轻! 他保持这个姿势也不知呆了多久,月光爱怜地照着这个痛苦而孤单的人,这个人似乎已永远不会起来! 但李笑天咬了咬牙,他忽地挺起了身子,慢慢站了起来,他喃喃道:“李笑天,你绝不能被击倒,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很多……” 楼兰京城,繁华似锦。 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少年郁郁寡欢地步上醉八仙酒楼二楼,要了一个临窗的座头。 他独自喝着闷酒,神情落寞,似乎眼前唯一能吸引他的事情就只有喝酒,别的人别的事都好像跟他全无关系一般。 他虽不想管别的事情,但却不能禁止别人饮酒谈话的声音清清楚楚钻入他的耳朵,他想不听也没有办法。 酒楼本就是一个非常嘈杂热闹的地方。 邻桌那桌客人饮酒谈天的声音便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邻桌看样子是两个本地人,只要了几个简单的下酒菜消磨时间,偏偏谈兴却很浓。 这两个人最初谈的也无非是些街头巷尾的琐事,什么张三只买了几文钱的字花便中了大奖,或者什么李四的女儿被选入宫中侍候公主之类,总之都是老百姓津津乐道的本城奇闻趣事。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酒,谈兴更浓,就好象楼兰发生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天下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一半一样,其中一个年龄稍大,长着两撇老鼠须的,眼中醉意醺然,他也着眼对同伴说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叫玄奘的和尚?” 他的同伴——一个身材稍有些胖的中年人拍了拍桌子,瞪着眼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天天躲在家里陪老婆孩子的人么?楼兰王开的孟兰法会是最近京城里最轰动的事情,这个玄奘是现在楼兰王御前最红的人,这只怕三岁小孩都知道,我又怎么会不知?” 有老鼠须的那个人也瞪起了眼睛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道:“我当然知道你知道孟兰法会的事情,但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玄奘和尚已给楼兰王软禁在了王宫内,只怕转眼间便有杀身之祸,这件事只怕你不知道罢?” 老鼠须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同伴。这句话他说得甚是大声,清清楚楚地便钻入了青衫少年的耳朵,青衫少年葛地一震,手中酒杯一下子停住不饮,当下凝神细听二人谈话。 同伴大惊,脸上忽地有了惊惶之色,他用力在老鼠须身上拍了一掌,低喝道:“你不要命了么?说话口无遮拦,快快低声些。” 老鼠须也不过是多灌了几两黄汤,此时经同伴提醒,酒也醒了好几分,心中也不由好生后悔。 但环视四周,似乎没有人注意他说话,这才略略放心,他压低声音轻笑道:“老弟说得不错,我当真糊涂该死,险起惹祸上身。” 同伴那人拍拍他肩,微笑道:“咱们谈天归谈天,说话可当真得注意。”但他忽地将身子倾近老鼠须,压低声音道:“老兄,玄奘法师这事倒底是怎么回事?做兄弟的这回可是全无耳闻——你会不会道听途说些小道消息?否则玄奘妙解经律,孟兰法会上舌辩群僧,说得楼兰王欢喜赞叹,怎地突然便成了阶下之囚?” 老鼠须恐惧之心尽去,脸上又现得色,他也压低声音道:“做哥哥的怎会胡说八道?这事可是千真万确,嘿嘿,你道做哥哥的怎么知晓的?” 老鼠须说到这里,故意要卖关子,同伴常常和他一块饮酒,知他脾气,此时须得出言求教,以助他谈兴,否则便不肯爽爽快快说出来。无奈只得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老鼠笑道:“我不是给你说过李四的女儿被选入公主作侍女了么?李四去探亲的时候他女儿亲口告诉他的,这事在宫中只怕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胖子笑道:“老兄,人家李四知道倒也罢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鼠须得意地捋捋下颌稀疏的几根胡子,悠然道:“李四恰恰是我多年的老邻居,她女儿虽然嘱咐李四不要到处乱说,但李四又怎忍得住不把此事告诉我?” 胖子微笑道:“说得也是,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秘密能真正守得住,何况对李四这种人来说,又是这么有面子的秘密。” 老鼠须和胖子又干了一杯,笑道:“老弟说得是。” 胖子忽道:“老哥,楼兰王怎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玄奘法师是大唐高僧,他不是对玄奘法师甚为礼敬吗?又怎地将玄奘关了起来?” 这两人虽压低了声音说话,青衫少年内力却甚好,虽隔了张桌子,两人的话却是一字不漏地落入耳朵。 老鼠须叹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情天下帝王做得还少了么?怪只怪玄奘法师是个又老实又执拗的好和尚。” 胖子道:“哦?倒底是怎么回事?老兄你关子可也卖得够了。” 老鼠须叹道:“玄奘法师竟上表向楼兰王请求废了沙城争夺的敕令!这可触了楼兰王的大忌了。一次上表也倒罢了,他竟再三再四上表,说什么有道明君当为天下苍生解此不仁之酷令,竟在表中力陈君上的种种不是,那还有不惹得楼兰王大发脾气的道理吗?” 第46章 胖子一拍桌子道:“楼兰王最恨有人提起此事,数十年来,为了此事也不知有多少大臣掉了脑袋,近年来已无人敢提此事,玄奘法师不愧是道高僧,竟敢力谏君上!唉……可惜可惜!” 胖子说道这里神情甚是婉惜。 老鼠须也压低声音叹了口气道:“玄奘倒是个好和尚,只可惜太迂了一些,你想,若真是废了攻城的敕令,那可不断了楼兰王的财路吗?” 听到这里,那青衫少年眼中已是渐有怒火,沙城中亲历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却听胖子又问道:“不知楼兰王想把法师怎么样?” 老鼠须叹道:“这个就看法师造化了罢,你我二人又怎能得知?” 两人唏嘘一会儿,又互相劝酒,转了话题不再谈此事。 青衫少年从怀中摸出一锭碎银,唤小二过来结帐去。他心里暗想:“这两人说的那玄奘法师想必就是我见到的那个说话做事都很有趣的和尚,嘿嘿,这么有趣的和尚世上本已不多,李笑天啊李笑天,你既遇上此事,又怎可撒手不管?” 这个面容落寞的少年,自然便是乍逢伤心情事的李笑天。 这几天他意气消沉,整日借酒浇愁,这时打定主意要救玄奘性命,不由精神一振。 已近三更了,大多数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但这世上却还有很多人不能睡,也还有一些人睡不着。 楼兰王的寝宫外有很多侍卫来回巡查,他们便是属于不能够入睡的人。保障楼兰王的安全远比睡觉更为重要,楼兰王若有什么闪失,他们也许便会永远睡去,再也不会醒来。 他们的职责便是保证楼兰王能安安静静地入睡。有了这么多人的护卫,楼兰王本该睡得很香才是,但楼兰王的寝宫却依然亮着明亮的灯,楼兰王背着手,来回的踱着步,他的神情凝重,似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他的面容也很憔悴,看来已是好几夜没有睡好了。 李笑天躲在寝宫的大梁上,他知道这寝宫的大梁一定不会有侍卫来巡查的,所以李笑天也放心得很。 但这大梁虽然安全,却未免有点太脏了,李笑天动一动,便有一些灰尘飞起,钻入李笑天鼻孔,害得他差点打了个喷嚏,幸好他拼力忍住了,否则只怕现在已像梁上的老鼠一样给追得四处乱窜了。 李笑天皱皱眉,不敢乱动,他选了一个最舒服的躺姿躺了下来,悄悄探了头,有点好奇地看着这个夜不能寐的一国之君。 这个人本已拥有世上的一切,但却不能拥有一个香甜的睡眠。李笑天在心里暗叹道:“你若亏心事做得少些,只怕也不至连美美睡上一觉都做不到。” 这时候,一双又轻盈又小巧的脚轻快地走近寝宫,这双脚的主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当她经过守候在宫外的侍卫时,侍卫都对她垂手侍立行礼,这女子却轻轻以目示意不可大声,似是怕惊扰了楼兰王的静思。 她径自走近寝宫,轻轻将手中参汤放在桌上,柔声道:“父王,孩儿给你炖了一碗参汤,您喝一点补补身子吧。” 楼兰王这才发现走进的少女,他沉思的目光中慢慢有了一丝笑意,似乎只要看见这个宝贝女儿,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般。 他轻叹道:“女儿,已经三更了,你怎么还不歇息?父王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原来这少女竟是公主。李笑天从上面看下去,少女一头秀发遮住了她的容颜,看不清她是美是丑,但她的身段却婀娜多姿,一举一动散发着少女青春的气息,她的声音也似黄茑啼谷般婉转动听。 公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父王是不是因为玄奘法师上的表而睡不着?” 楼兰王又来回走了几步,不答少女的问话,却反问道:“女儿,在你眼里,父王是个怎么样的人?” 公主微笑道:“父王在女儿眼里是个仁慈的父亲,是国家社稷的顶梁之柱。” 楼兰王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是我的女儿,当然要如此说,但我国臣民心中只怕并不是这么想的。” 公主轻声道:“父王,你为江山社稷操了这么多心思,臣民们终于会有明白的时候。” 楼兰王苦笑道:“我虽深居宫中,老百姓和大臣们是如何看我的,却也瞒不过我。女儿,我自父王手中接过这王位已经快十五年了。虽竭尽心力治理国家,造福人民,但因为沙城年年争战之事,百姓却怨声载道,背地里只怕骂得我狗血淋头,又怎会明白我的心思?” 公主缓缓道:“父王,虽然老百姓都说你是为了收取楼兰各大帮会交纳的攻城费才不肯废了争夺沙城的敕令,但我却知道你绝不是这种人。” 李笑天在梁上不禁皱眉暗想:“这公主生得娇滴滴,又如何知道沙城争夺是如何血腥,老百姓又是如何苦楚,只顾为了安慰父亲,便在这里自说自话,当真恶心得很。” 他初时见这少女犹如一泓清水般清丽柔美,心中颇有好感,这时想到沙城无衣无食的百姓,心中却顿时大为气愤。 却听公主又道:“父王,这些银子花在了哪里,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么?” 楼兰王长叹一口气道:“那其实也无异是饮鸩止渴,我也不知是害了臣民还是对国家社稷做了一点好事。” 李笑天听到这里,心中一凛,暗想难道楼兰王竟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公主柔声道:“所以玄奘法师上表请您废除争夺沙城的敕令时,您才会如此犹豫,以至夜不能寐。” 楼兰王缓缓道:“我何尝不知道争夺沙城对万千百姓造成的苦难有多深,但……但你祖父当日遗言命我千万不可废此敕令,他老人家言道,若是废此敕令,只怕祖先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便会岌岌可危!” 他长叹一口气道:“我又怎敢冒险让祖先传下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中?” 李笑中心中大震,心中暗道:“楼兰王似乎有什么苦衷?” 公主轻移莲步,端起参汤送到楼兰王手中,轻声道:“父王,汤都快冷了,你先喝了它吧。你……已几天没好好睡上一觉了,再这么忧思下去,伤了身体可怎么办?” 楼兰王叹了口气,似是不忍拂女儿美意,接过参汤喝了小半碗,忽又一阵咳嗽,皱眉将参汤放下,竟再也喝不下去。 公主忙用手在楼兰王背上轻敲,眼中忧色更浓,似是颇为担心楼兰王的身体。 楼兰王咳嗽声渐渐平息,他爱怜地看着女儿道:“你先去睡吧,我也快睡了。” 公主只好道:“那您可千万早点入睡。” 楼兰王点点头,微笑道:“我明白,你快去吧。” 公主虽不放心,也只好福了福,走出寝宫去了。 李笑天在梁上瞧着这一切,他的眼中竟慢慢有了一丝疑惑,眼前这个憔悴瘦小的老人和屡次听人谈起的那个暴君为什么会有如此大反差?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眼前这个老人的厌恶之情竟不知不觉减弱了许多。 宫外已敲四更了,楼兰王寝宫的灯光终于熄灭,这个老人终于慢慢沉睡过去。 李笑天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又悄无声息地慢慢将屋顶的瓦揭开,揭到能容一个人身子大小的时候,李笑天停了下来,他的手用力在梁上一撑,身子已如一只狸猫般跃了出去,蹲在了满天的星光下。 天已快亮了,他要办的事情虽还未办成,但李笑天却一点也不着急,他似乎觉得时间还充足得很。 李笑天抬头看了看四周,他皱了皱眉,喃喃道:王宫大得很,又怎么才能知道玄奘倒底被软禁在哪里呢? 他正在犹豫,忽地看到前方两个侍卫来回在花园内巡查,李笑天不禁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我虽然不知,难道他们也不知么?” 这两个侍卫果然知道玄奘在哪里,而且当李笑天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两个侍卫还抢着告诉李笑天,生怕李笑天知道得晚了便一刀把他们的人头砍了下来。 李笑天笑吟吟地道:“你们也不必抢,我听了也没用,反正我也不认识宫里的路。”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苦着脸道:“大爷,那怎么办?” 李笑天悠然道:“我虽然不认得路,难道你们也不认得呀!” 李笑天点了其中一个侍卫的穴道,又剥了他的军服穿上,再把他塞进一个假山里,另一个侍卫战战栗栗地看着李笑天,无可奈何地带李笑天去见玄奘。 但门口却站着许多侍卫,给李笑天带路的那个侍卫停了下来,陪笑道:“大侠,没有楼兰王的敕令是绝不能去见法师的,再往前去,只怕便会被守候的侍卫看破行迹。” 李笑天点点头,微笑道:“想不到你倒还坦白,但在下还是只有委屈你一下。” 于是这个侍卫也动弹不得,给李笑天藏到了花园假山中,李笑天微笑道:“你千万莫要着急,转眼便要天亮了,你已吃不了多久的苦头。” 李笑天看了看四周,他的身子忽地掠起,犹似狸猫般掠到房顶。 他蹲在房顶上,忍不住喃喃道:“想不到我李笑天今天竟做了两次瓦匠,咦,弄瓦弄瓦,看来我以后只怕会生个女儿。” 他嘴里自言自语,手脚却是不慢,转眼便揭了个大洞,无声无息地钻了进去。 玄奘住的这间房倒还不小,陈设素朴雅致,看来楼兰王竟对这和尚尊重得很。 李笑天轻轻走近床边,玄奘面朝床里,正呼呼大睡。 李笑天轻声笑道:“这和尚倒好福气,楼兰王为他夜不能寐,他却睡得又香又甜。” 李笑天在他肩上拍了拍,玄奘翻了个身,嘴里哼了哼,迷迷糊糊的仍是接着又睡。 李笑天不禁苦笑,只得抓住他双肩摇了摇,玄奘葛地坐起,迷迷糊糊之中便要大叫,李笑天已快如闪电地捂住了他的嘴,玄奘不由怔住。 李笑天微笑道:“法师不要怕,是我,你若还记得我,不妨点点头。” 第47章 玄奘瞪着李笑天,立刻点了点头。 李笑天慢慢放开手。玄奘一脸惊奇道:“阿弥陀佛,李施主,难道我是在做梦么?” 李笑天微笑道:“法师刚才睡得香甜,只怕在做梦,现在却并非在梦里。” 玄奘睡意未醒,打了个呵欠,忽道:“和尚刚才确是在做美梦,施主却又为何从天而降般地惊了和尚的美梦?” 李笑天笑道:“和尚虽睡得香,却有人为了和尚睡不着。” 玄奘的眼睛忽地亮了亮,他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他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楼兰王?” 李笑天看了看玄奘,他的眼睛也亮了亮,看来和尚竟真的是个聪明的和尚。 玄奘慢慢道:“贫僧本就觉得楼兰王天性近佛,必会有一颗仁慈爱民之心,看来解沙城百姓倒悬之日,只怕已不远了。” 李笑天也慢慢道:“但我却劝法师不如随我出宫,楼兰王夜不能寐,想的也许是要法师项上人头。” 玄奘忽地笑了,李笑天又看到了他眼中那熟悉的悲天悯人的亮光,他慢慢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李笑天收了笑容,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肃然,他一字字道:“楼兰王只怕绝不会收回敕令,法师若一再强求,让他在群臣面前下不了台,只怕楼兰王动了杀机!” 玄奘身子本已坐起,但他却忽又躺了下去。他的眼睛已合上,他闭着眼睛道:“施主请罢,和尚困得很,和尚想要睡觉。” 这真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一个和尚,别人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要来救他性命,他就算不感激涕零,至少也得稍为客气一点才好。 但他却自顾自又接着睡他的大觉! 李笑天却没有生气,他脸上竟然带了一丝微笑。也许是因为他早已明白玄奘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看起来好象根本不懂得人情世故,但他对世人的关怀和他的勇气,也许一百个和尚加起来也比不上他。 所以,对这样的和尚,在李笑天看来,不但不应当生气,反而还敬佩得很! 李笑天没有再把和尚叫醒,这样的人,若是打定了主意,只怕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什么人能让他改变,这正是道之所在! 李笑天自己,岂非也正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轻轻地掠出了屋顶,又蹲在屋顶上把瓦片一片片放好,一边做一边喃喃道:“想不到我李笑天一天中竟做了三次瓦匠,看来我生女儿生定了!” 晨曦初露。 楼兰王的寝宫外,一个侍卫向寝宫急匆匆地走来,还未到门外,已被一个发已花白的太监拦住,太监轻斥道:“君上好不容易才睡了个好觉,王将军,你怎敢来扰了君上休息?” 王将军一凛,轻声道:“赵公公,昨夜宫中出了歹徒,小将担心君上有事,赶紧过来看看。” 赵公公也是一惊,道:“出了何事?君上倒是好好在安睡,侍卫也没发现有何异常。”[]手机电子书 王将军吐了口气,似是稍稍安心,他悄声道:“早晨御花园的侍卫交班的时候,突然发现本该在御花园值守的两名卫士都该人点了穴道丢在假山中……” 他还未说完,寝宫的大门忽地呀地一声推开了,楼兰王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眼前。 王将军和赵总管大骇,连忙下跪道:“罪臣该死,扰了君上休息。” 楼兰王挥了挥手,叹道:“你二人起来吧,是我自己睡不安稳,与你二人何干。” 两人叩谢起来,对视一眼,看了看楼兰王憔悴的面容,满眼俱是忧色。 楼兰王道:“王将军,昨夜那歹徒所为何来,可查清楚了么?” 王将军恭声道:“君上,歹徒要两个侍卫带他去找玄奘法师。” 楼兰王动容道:“玄奘法师?” 王将军道:“是,但小将亲去查看玄奘法师居所,玄奘法师却好端端地在室内,看来那歹徒并不曾近得玄奘法师居所。” 楼兰王吁了口气道:“王将军,你命人加派人手,多派宫中一流高手保护法师。” 王将军沉声答应,自去安排布置去了。 楼兰王抬头向天,喃喃道:“若是法师向我进言一事传了出去,只怕法师不死在我手,却要丧在楼兰这么多帮会武人手中!” 沙城门前,又是千军万马。 林泉跃马扬威,站在沙城城前。 他的脸上已没有了蒙面面纱。强敌已去,他已不怕任何人知道他就是天琴,他反而有点盼着天下人都知道林泉便是天琴老人,天琴老人便是林泉。 因为,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成为沙城新一代的城主! 飞云会虽浴血苦战,但敌人仍是潮水般涌来,失了主心骨的飞云会,又怎挡得住大浪帮如狼似虎一波波的进攻? 秦霹雳旧伤虽愈,身上却又新伤累累,他身边的兄弟已越来越少。 他们也不得不渐渐后退,飞云会三使再聚在帅府门前的时候,三人都不禁神色黯然,雄霸沙城三年的霸业转眼间便要烟消云散。 他们三人本已见过太多的沙城政权更迭,虽然也知道风流云散这个道理,却一直不相信飞云会会失去沙城,但这天却残酷无情地到来了! 秦霹雳又眼已血红,他忍不住怒吼道:“咱们跟他们拼了!” 他握紧手中的刀便要冲进敌阵,柳随风用力拉住他,大声道:“秦大哥!”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对秦霹雳摇头。 秦霹雳怒道:“你拉住我干么?难道你怕死么?” 柳随风满眼俱是痛苦之色,他一字字地道:“我们兄弟这么些年,难道我是怕死之人么?” 秦霹雳不解道:“那你?” 柳随风黯然道:“大哥,我只是在想,咱们辛辛苦苦,舍生忘死却又为何来?占了沙城这三年,无数次厮杀,看着多少兄弟在眼前倒下,我……真不知道这种生活有什么意义!” 秦霹雳呆住,他喃喃道:“意义,有什么意义?” 杜绝眼也红了,他垂下头,长叹道:“两位兄长,帮主已经死了,玉妹也已不在人世,沙城看来也是守不住了,咱们苦苦拼命又所为何来?不如带兄弟们冲了出去,金盆洗手,从此不再管江湖上的是非吧,也免兄弟们白白送了性命。” 三人抬起头,看了看正一个个倒下去的兄弟,缓缓点头,又再看了看沙城一眼,秦霹雳大喝道:“随我来!” 他振臂一举,当真是神威凛凛,柳随风啸聚了残存的兄弟,勇不可挡地随着秦霹雳往沙城外冲去。 大浪帮的人志在沙城,也不阻挡,秦霹雳带了残存兄弟杀出沙城去了,到了沙城,柳随风看了看残存的百余兄弟,长叹一声,道:“弟兄们,我们已决定退出江湖,终老林泉,弟兄们若愿意的,便大家做个伴,若还愿在江湖上拼杀的,咱们就此别过。” 这百余人也是神色黯然,一部分人四散而去,只有十余人留了下来,威名赫赫的飞云会,从此在江湖上再也没了这个字号。 秦霹雳三人虽是铁铮铮的汉子,也不禁缓缓流下泪来,似是在向一个时代作最后的告别。 林泉坐在议事厅宽大的座椅上,忍不住大笑道:“想不到这椅子坐上去竟舒服得很。” 朱正也大笑道:“这把椅子从此以后永远都属于帮主的了。” 杨邪也满眼俱是笑意,道:“恭喜帮主终于得偿所愿。” 雾红血也含笑道:“师父终于可以为沙城的百姓好好做些事情了。” 林泉又是一阵大笑,他眼珠一转,忽地发现林茗青竟是闷闷不乐,他收了笑声,沉声道:“女儿,你已是沙城城主之女,为何看上去竟一点也不高兴?” 林茗青勉强笑了笑道:“恭喜爹爹大功告成。” 林泉叹了口气道:“女儿,你难道当真忘不了李笑天那臭小子么?” 林茗青身子一晃,脸上神情却倔强无比,板着脸大声道:“谁还记得那臭小子?我根本连这小子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 林泉大笑道:“这才不愧是我林泉的女儿!” 但他虽在大笑,心里却在暗叹:李笑天这臭小子只怕已将这孩子的魂都勾了去! 任何一个眼睛稍亮的人只怕都可看出这不过是林茗青故意装出的满不在乎。 林泉目光闪动,似是不忍再看女儿伤心模样,他话锋一转,大声道:“朱、杨两位,飞云会残敌可已完全肃清?” 杨邪微笑道:“城中已无抵抗,残敌已全部肃清。我帮还抓住了大批敌人的战俘。” 林泉点点头,神情志得意满,他缓缓道:“愿降的战俘,杨左使可收编至我会。” 杨邪恭声答是,又问道:“启禀城主,不愿降的战俘如何处置?” 林泉嘿然一笑,冷冷道:“杀无赦!” 雾红血、林茗青身子葛地一震,异口同声道:“不可!” 林泉锐利的视线扫视了两人一道,沉声道:“有何不可?” 雾红血涨红了脸,跪下道:“师父曾言道,之所以倾毕生之力,乃是为了沙城百姓所受荼毒太深,是以要争得沙城城主之位,好为武林同道和沙城百姓做一点好事。红血至今仍牢记师父这番教诲,时时不敢有稍忘!” 林泉哼了一声道:“不错,我杀这些俘虏岂非正是为了杜绝后患,免得飞云会这班武林败类再卷土重来吗?” 雾红血一张脸涨得更红,他结结巴巴道:“师父,飞云会已土崩瓦解,这些人根本全无威胁力,还请师父饶了他们性命!” 林泉凌厉的视线在雾红血脸上一扫,忽地厉声道:“该怎么做难道我不知道么?还要你来教我?雾大侠,是不是我该把这城主之位让给你?!” 雾红血大惊,身子一晃,垂泪道:“师父,红血绝无冒犯之心,只是……不忍这些人就这么丢了性命。” 林泉脸上神情稍缓,和声道:“红血,师父怎么做自有分寸,俗语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师父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第48章 雾红血脑中一片迷茫,虽知林泉这般决定大大不妥,只是自小敬林泉若父,不敢再说,只得低头不语。 林茗青却大声道:“爹爹,不管怎么说,杀害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人便是不对!” 林泉脸有愠色,沉声道:“小女孩子懂得什么!我意已决,红血,明天便由你行刑!” 林茗青也涨红了脸道:“爹爹,你怎么进了沙城便转眼象变了一个人一般?” 林泉用力一拍桌子,斥道:“你怎敢这么说话?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荒唐!” 杨邪一看气氛不对,忙打个哈哈,道:“城主、小姐,今天是大浪帮大喜之日,何必为了这些小事闹得不开心——都是我不好,这点小事还要烦城主操心,哈哈哈哈,我向大伙儿陪个不是。” 杨邪团团一揖,插科打诨,林泉才怒气渐消,林茗青却紧闭了嘴,一言不发冲出帅府去了。 雾红血也是闷闷不乐。 攻占沙城的第一天,竟是如此不欢而散,林泉心中梗梗,一腔高兴竟似也冲淡许多。 林茗青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已慢慢没入了云层。 她缓缓将一块黑布蒙在了面上,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伫立了一会儿,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呀地一声推开房门,无声无息地往黑暗中掠去。 她的身子很轻盈,动作也很敏捷,但她却没发现身后竟有一个轻捷的黑影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林茗青快速奔到院落墙边,脚尖一点,便已越过院墙,接着向前奔去。 她身后那黑影身法灵动异常,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竟未发出丝毫声响。 林茗青奔行到一个十字路口,认了认方向,径向东而去。她往东又奔了里许,葛地在一座高墙院落边停住了脚步,院落的大门上赫然写着“飞云重地、闲人回避”八个大字。 林茗青的眼睛亮了亮,她知道自己已找对了地方。 她顿了顿,身子忽地跃去,轻飘飘地扑上墙头,在墙头上蹲下,向下打量。 院内竟有三三两两的兵士在巡逻。只不过这些兵士穿的却是大浪帮的衣服而已。原来,这里竟是飞云会的驻军之所。 林茗青在手里扣了几枚钱镖,她的手一扬,那几个巡逻的兵士便轻飘飘地倒下去了。 然后她便跃下墙去,径向里面由兵营临时改成的牢房走去。 她手脚毫不停顿,一剑便削去了大门上的铁锁,怦地一声推开大门,大门内,上百战俘惊异地看着她,怔了怔,忽地明白过来,脸上顿时现出狂喜之色。 林茗青淡淡地道:“我削断你们绳索,抓紧时间逃命罢。” 她一边说着话,长剑一边东挑西削,不一会儿便将战俘们的绳索一一挑断。战俘大喜,纷纷下拜道谢。 林茗青避身不受,轻喝道:“快抓紧时间随我出城,迟了便来不及了。” 但她正要带这些战俘出门的时候,大门口却被一个人堵住了。 这个人淡淡地道:“青妹,你怎可背了师父私放这些囚徒?不怕师父生气么?” 林茗青瞳孔忽地收缩,她叹了口气道:“师兄,你岂非也赞成不可杀伐无辜么?” 门口那人眼睛轻轻发亮,不是雾红血却又是谁?他慢慢道:“但我却不能做对不起师父之事。” 林茗青气道:“这些人我是救定了,你若不让路,休怪我剑下无情!” 雾红血脸上忽地现出一丝微笑,道:“就算我让开了路,难道你又能将这些人带出沙城么?” 林茗青呆了呆,板着脸道:“不用你管,你倒底让不让路。” 雾红血轻叹了一口气,忽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出来。 林茗青动容道:“爹爹的令牌?” 雾红血缓缓点头,慢慢把手伸到林茗青面前,道:“你若不拿这块令牌,又怎么能出得了城?” 林茗青呆了呆,忽地微笑道:“师兄,我就知道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但你素来敬爹若神明,又怎会?” 雾红血将令牌放在她手心,缓缓道:“我虽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做,但我却知道若要我出手杀了这些无力反抗的人,却绝对不是一件正确的事,这种事情,我无论如何是不会做的!” 林茗青眼睛亮了,她微笑道:“不错,这件事情我们绝没有做错,但你怎么会有令牌?” 雾红血微笑道:“这块令牌是师父交给我明天带这些人出城处斩用的。” 林茗青吐吐舌头,微笑道:“但现在它却已成了救命的工具。” 林茗青和雾红血站在沙城外的旷夜之中,那些明天本会没有性命的人已经感激涕零地拜谢而去。 一下子能救这么多人的性命,他们两人也觉得心情愉快得很。 但林茗青忽地面有忧色,她迟疑道:“师兄,明日爹知道此事,你该怎么办?” 雾红血叹了口气,道:“明日的事明日再说罢。” 林茗青道:“爹爹入主沙城之后,为人处事似已大变,师兄,你……还是暂莫回沙城吧?” 雾红血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不,我已决定回城请师父定罪。” 他又淡淡道:“我想师父总会明白我们并没有做错,师父绝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林茗青顿了顿脚道:“你……不怕爹爹责罚么?” 雾红血一字字地道:“师父养我教我,他有什么责罚,我都是心甘情愿。” 林茗青长叹一声,知道再说也是无用。 雾红血忽道:“青妹,你呢,有何打算?” 林茗青咬着唇,道:“我想过段时间再回去。” 雾红血慢慢道:“师妹,你还是忘不了李公子,你是要去找他么?” 林茗青身子一震,脸上忽地一阵发热,只是在黑暗中却看不出来。 雾红血又怎会不明白她的想法,她是城主之女,就算犯下什么错,林泉又怎么会真的舍得罚她,她自是想借此时机去寻李笑天,这个小师妹对李笑天,只怕早已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雾红血想到这里,不由一阵自怜,但看林茗青脸上又是娇羞又是期盼的神情,雾红血忽又痴痴想道:“只要她能过得开心,我便该满足了,又何必强求她能喜欢我?” 林茗青却不知雾红血在短短一会儿转了这么多念头,她微笑道:“师兄,天快亮了,我要去了。” 雾红血展颜一笑,道:“不错,青妹,你真的该走了。但在你走之前,师兄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林茗青目光闪动,道:“师兄请讲。” 雾红血缓缓道:“再过二十余日,李公子和祖码圣使有个死约会,这个约会的地点,我恰恰知道。” 林茗青一惊:“祖码圣使?” 雾红血缓缓点头,道:“不错,地点便在沙城不远处的罗布泊旁飞云会以前秘密处死战俘之处!” 林茗青脸色葛地变了,她道:“祖码圣使约他做什么?” 雾红血缓缓道:“我只知道他答应了祖码圣使要往祖码神殿一行!” 林茗青脸色苍白,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忽在大声道:“师兄,我去了,我一定要在他去祖码神殿前找到他,我绝不能让他去送死!” 雾红血用力点头,道:“不错。象他那样的人,你若不快快找到他,他只怕真的要去赴祖码圣使之约的。” 林茗青竟连一刻都已呆不下去,飞身掠开,消失在已被晨曦撕开的夜色之中。雾红血目送着她的身影,清晨的寒露浸在身上,千般滋味顿上心头,一时之间,不觉痴了。 林泉刀锋般地眼光直逼雾红血,怒道:“你竟敢背叛我?” 雾红血垂首道:“师父如有责罚,红血愿领。红血绝无有负师父之心,只是红血不忍这些人就此没了性命。” 林泉怒极反笑,大声道:“你道我当真不敢罚你么?” 雾红血仍是垂着头,但他的声音却很平静。他缓缓道:“师父对红血恩重如山,红血这条命本就是师父给的,师父要怎么处罚,红血都绝不会有怨怼之心。” 林泉紧盯着雾红血,一时间并不说话,大厅上气氛凝重之极。 朱正杨邪看看林泉脸色,震于林泉素来之威,明白雾红血这个祸闯得极大,竟是不敢上前求情。其余帮众也是噤声不言,但却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雾红血,似是不忍见他受到责罚。 谁知林泉脸色忽变柔和,他突然大笑道:“好孩子,你私放战俘虽然不该,但你却在做了这事之后,竟敢再回来见我领罪!你果然不愧是我林泉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 他环视四周,大声道:“这种敢作敢当的好男儿,你们说,我该不该罚?” 大厅里众人怔了怔,葛地欢声雷动,大呼道:“城主说得不错,这种好男儿、大丈夫,又怎会是叛帮之人?” 雾红血身子也是一震,林泉适才说到要重重处罚他,他的神色没有任何改变,但现在林泉轻轻便放过他,雾红血脸上却葛地动容,他的眼中也有热泪盈出。 在他的心中,一直是把林泉当作他的父亲!天底下绝没有任何一个不热爱父亲的儿子,也没有一个不热爱自己儿子的父亲! 在这一刻,就算让他把生命交给林泉,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雾红血这种男儿,本就只能动之以情,而绝不能压之以力。 林泉含笑道:“红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绝不会影响你我二人的感情,在我心中,早就已把你当作自已的孩子!” 雾红血抬起头,他的脸已因激动而涨红,心里却是一片温馨。 朱正也大笑道:“恭喜帮主和雾少爷冰释误会,大浪帮上下一心,帮主必当永为沙城之主。” 大厅内一众帮众也齐声高呼:“帮主无敌天下,大浪帮永为沙城之主!” 众人喊声声震屋宇,林泉不由仰天大笑,神情欢愉之极。 良久,他的笑声慢慢平息,他平伸两手向下虚按,示意帮众安静下来。 大厅虽然慢慢安静了下来,但大浪帮帮众心中沸腾的血液却仍未平息! 第49章 这时候,就算这些人为了林泉付出生命,这些人只怕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林泉目光炯炯地环视四周,朗声道:“大浪帮是大家辛辛苦苦创下来,大浪帮能有今天,也是各位兄弟浴血苦战拼来的!沙城不是我林泉一个人的沙城,沙城属于大浪帮每一位兄弟!” 大厅上武士更是群情激昂,热血沸腾。 林泉脸上的神情葛地一沉,又接着大声道:“但现在却有人向楼兰王进言,要废了沙城争夺的敕令!” 众人纷纷咕噪起来,怒骂道:“是哪个狗杂种想要和我们大浪帮过不去?我们大浪帮好不容易才夺了沙城,他这不是摆明了要和我们大浪帮为敌么?” 林泉大声道:“兄弟们说得不错!沙城之主是武林中的无上荣誉,此人竟想轻轻易易便将我们的鲜血和努力抹杀,弟兄们,你们答不答应?!” 大厅上众人怒吼道:“绝不答应!” 林泉缓缓道:“不错,大浪帮决不答应,这世上不管任何人,想要和大浪帮做对,都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 林泉眼中葛地透出一股杀气,他慢慢道:“红血,这个任务便交给你了!” 雾红血咬了咬牙,他慢慢道:“红血明白!” 但他的眼中似有痛苦之色,难道在他的心中,并不认为这个人真的该死? 但林泉给予他的恩义,却绝不允许他再在心里考虑是非对错,他欠林泉的已太多。 他的生命从二十年前开始便不是为了自己活着。 报仇和报恩,已注定是他生命中永远的主题! 林泉的眼睛发亮,他看着雾红血,缓缓道:“红血,王宫中高手如云,你切切要小心!” 雾红血垂首道:“孩儿明白!” 林泉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他用双手轻轻在象征着权力的座椅的扶柄上摩挲,再慢慢将扶柄紧紧抓住,就好象抓住已经到手的权力一样。 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在他心里慢慢升起,他明白,从此以后,他的双手只怕是很难再松开了,任何东西都已绝不能再让他松开权力之柄! 正文第十六章楼兰公主 雾红血走在店铺林立,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四周人声鼎沸,香气和臭气一起四溢,氤氲着浓厚的生活气息。 空气虽不太新鲜,人们脸上详和的神态却令久经战阵的人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只有经历过死亡和血腥的人才会明白这平凡的一切是多么的可贵。 雾红血慢慢地走着,他心中渐渐宁和,似乎暂时将心中纷繁交杂的思绪都已忘掉。 他的视线忽地被前方一个捏小面人的摊子吸引。 摊子上立着几根缠满稻草的木棍,稻草上插着五颜六色的小面人,甚是灵巧可爱。 雾红血微笑着走了过去,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竟被这孩子的玩意儿吸引住了。他在摊子前停了下来,却又并不买面人,只是和摊前好奇的孩子们挤在一块儿,津津有味地看捏面人做活儿。 雾红血看得很入神,脸上不时浮现出一丝微笑,丝毫不理周围路过的成人侧目的目光。捏面人偶尔抬起目光和他对视,他也是微微一笑,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就这样看了许久,雾红血耳边忽地传来一个犹似黄茑啼谷般的声音:“我要捏个小面人儿。” 一阵清新的芳香丝丝钻入雾红血鼻端,他抬起来,正好看到了一张清丽脱俗的女孩子的面容。雾红血的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跳得快起来。 大大的眼睛、小巧而挺直的鼻翼、脸上柔滑的曲线,再加上薄而圆润的唇。世上只怕已很少有男人能抵御这张脸上的微笑,但这张脸令人生起的却绝不是邪念,她的脸是那么圣洁,令人只想倾尽全力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雾红血深深地摒住了气,似是怕呼气稍重也惊扰了她一般,那个女孩子却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一般,只是和捏面人在说话。 她的声音很轻柔,却自带有一种高贵的神态,捏面人不由自主的收起了手上正在忙的活儿,微笑道:“姑娘要捏什么样的面人儿?” 女孩儿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娇笑道:“我想要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面人儿,不知你能不能捏得出?” 捏面人立刻挺起了胸,微笑道:“我祖辈都是捏面人儿为生,传到我这一代,已是第四代了,姑娘说我能不能捏得出?” 女孩儿微笑道:“我就要这样一个面人儿。” 捏面人挺起了胸逞了逞英雄,现在忽然有了后悔,他也不知怎么的竟不愿在这女孩儿面前显得没用。他后悔倒也不是因为他捏不出来,他后悔的只是这样捏面人用的时间只怕捏好几个面人都可以了。 他的生意本就不太好,今天晚上的饭钱虽有了,酒钱却还差一点,若是不捏快一点,只怕晚上就没有酒喝了。 但捏面人暗骂自己一时口快,他也不知怎么的竟不愿见到女孩儿伤心失望,所以,他虽然告诉自己要捏得快一点,但捏着捏着便越来越仔细,浑忘了自己还要赶紧捏完再多做点生意的想法。 女孩儿在等捏面人捏面的时候,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俏生生地左顾右盼,忽地发现一双又大又有神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若是换了旁的女孩儿,突然有个陌生青年男子这般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看,而且这个男子长得还很英俊,现在只怕脸也红了。但这个女孩却瞪大了眼睛,大声道:“别人都说我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喜欢小面人儿,没想到你竟也和我一样,也喜欢小面人儿?” 雾红血看她对自己说话,脸上不禁有些发烧,但心里却似吃下世界上最甜的糖一样又快乐又甜蜜。他微笑道:“在下三岁的时候父亲送了一个小面人儿给我,在下非常喜欢,所以……” “所以,你触景生情,也看得津津有味?” 雾红血点点头,微笑道:“不错。” 但那个女孩子忽地板起脸道:“那你本该专心致志地盯着小面人儿看,为什么却要盯着我看?”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道:“难道我是小面人儿吗?” 雾红血愣住,周围的孩子已经开始吃吃笑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又是古怪又是开心。 雾红血脸又开始发热,他不知怎地,在这姑娘面前竟变得拙口拙腮,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发急道:“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在下绝非登徒浪子,要……” 他一急,竟再也说不下去,女孩儿将眼珠转了转,追问道:“要怎么样?” 雾红血更是情急,只觉额头阵阵发热,竟连汗也掉了下来。 谁知那姑娘忽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笑吟吟地道:“看你样子也不象坏人,你看我看得这么专心,是不是想看看老板的手艺好不好,捏这个面人儿捏得象不象,对不对?” 雾红血如逢大赫,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吃吃道:“姑娘说得不错,在下……正是…..正是这般想法。” 女孩儿微微一笑,伸手接过老板已经捏好的泥人,转手递给雾红血,道:“那你看看捏得像不像我?” 雾红血接过小面人儿,看了看小面人儿,又看了看女孩儿,叹道:“捏得虽像,但这面人却少了姑娘身上这股神彩飞扬的神韵。” 女孩儿高兴地跳起来拍拍手,又笑吟吟地道:“瞧不出你倒挺会说话。” 她眼珠转了转,用手指着小面人儿,忽道:“那么你喜不喜欢它?” 雾红血葛地愣住,他的呼吸又急迫起来,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很喜欢。” 女孩儿脸上也绽开了笑颜,她的神态忽地没有刚才这么爽朗大方,她轻声道:“你既然喜欢,我就把这小面人儿送给你。” 雾红血一瞬间欢喜得一颗心也似要炸开一般,他竟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站在那里怔怔出神。 女孩儿抿嘴一笑,向他挥了挥手,转身便脚步轻盈地离去。 雾红血葛地猛醒,急忙大声道:“姑娘,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女孩儿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睛,微笑道:“你下次若能再见到我,只要那个小面人儿没有损坏,到时我再告诉你我叫什么。” 女孩儿说完,慢慢转身离去,但她走得虽慢,雾红血却没有勇气跟上去看看她倒底住在哪里,只是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不觉呆了。 雾红血本以为自己的一颗心完全已系在了林茗青身上,但现在他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回事,满脑袋竟都是白天所遇那个女孩子的倩影。 他又是发热又是气恼,暗骂自己道:“雾红血啊雾红血,你不是一直都视青妹为自己爱慕的对象吗?怎地见了这个女孩子竟又乱了方寸,难道你竟真的是贪花好色之人?” 雾红血却不知他从小长大,一颗心全系在了报仇血恨上,从未尝过男女情爱滋味,自小接触的女孩子也只有林茗青一人,他虽然喜欢林茗青,其实是兄妹之情要多过男女之情。 雾红血又是苦恼又是烦燥,但脑海中那女孩子的身影不由自主便要钻出来,在面前巧笑嫣然。 雾红血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盒子,盒里竟满满地填满了丝绒,原来雾红血竟将女孩儿送他的小泥人精心地放了起来,犹恐有所损坏。 雾红血痴痴地盯着小泥人儿,不知不觉外面已传来二更的打更声,雾红血忽地心中一凛,林泉交待的任务葛地从心中升起。 雾红血咬了咬牙,轻轻将泥人儿小心收好。慢慢放入怀中。他的眼中满是痛苦之意,他喃喃道:“像我这种人只能跟鲜血和仇恨打交道,她那样的女孩子却应该生活在阳光中。这本是绝不可能的事情,雾红血啊雾红血,你又何苦非要自寻烦恼。” 他慢慢地找出了夜行衣穿上,又将钢刀紧紧地系在腰间,似是根本不再去想那个女孩儿,但他的眼神中,为什么还是如此迷惘,看不到一点快乐? 第50章 在夜色的掩映下,雾红血无声无息地潜入了王宫中。 他象是对王宫的环境很熟悉一般,在回廊曲折的王宫内左一钻右一拐,便绕过了一队队带刀巡逻的侍卫。 以林泉的力量,要得到一份王宫的地图并不是一件为难的事情,所以雾红血才对王宫这般熟悉。 在他入宫之前,大浪帮的探子也早已把玄奘的住处告诉了他。 想到那个又有趣又不怕死的和尚,雾红血心里不由又烦燥了起来,他的刀绝不愿意砍下这样一个人的脑袋,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去做这样一件事,雾红血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暗叹人这一生真正做的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怕很少很少。大部分事情都是不得不为。 雾红血进入玄奘住的院落时,忽地发觉要靠近玄奘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院内,走来走去巡查的看起来绝不是普通的侍卫,每个人都目光炯炯,两太阳穴高高鼓起,看来俱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楼兰王显然已有所准备,楼兰王的力量也绝不容小视。 雾红血知道,若自己稍稍大意,不但杀不了玄奘,只怕今晚很难活着走出王宫。 雾红血藏身在一处假山之后,摒住呼吸,慢慢观察院内巡查的侍卫动向。 但雾红血却迟迟找不到有机可乘的机会。守卫玄奘的几组侍卫不间断地在院中巡逻,相互间隔的时间极短,不足以让雾红血乘隙冲进玄奘房间。 雾红血暗暗皱起了眉头,象这样等下去,他只怕一整晚都无法靠近玄奘的房间。 雾红血顿了顿,身子葛地掠起,向楼兰王的寝宫奔去。他奔到离寝宫不远的一排厢房,闪身进了一间厢房,这间厢房散发出一股霉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这间房内杂乱地堆放着一些杂物,原来是一间杂物间。 雾红血从怀内掏出火折,将房内易燃的杂物一一点燃,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直奔玄奘居所所在的院落,然后他就伏在那个隐密的假山里静静等候。 没过多久,王宫内忽地响起了震天价的锣声,有人在大叫:“失火了,失火了,快救火啊!” 雾红血听到呼救声,不由暗笑,因为他已经看到一个身着官服的侍卫冲了过来,对正在巡落的侍卫大喊道:“留下一队人,其余人全去寝宫保卫君上!” 侍卫们去得很快,毕竟楼兰王的安全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剩下的一小队侍卫对雾红血来说已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因为剩下的侍卫已不足以保持这么密的巡逻密度,所以雾红血轻轻易易便找到了一个空隙掠上房顶,伏身在屋脊上,暗青色的屋瓦和浓浓的夜色顺利地掩盖了他的身影。 雾红血轻轻地一片一片地揭走屋瓦,然后从掀开的小洞钻了进去,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他一落地便看到了玄奘,玄奘正静静地在床上熟睡,雾红血慢慢抽出了刀,刀光映着微弱的烛光发出一阵寒光,雾红血不禁叹了口气,但他终于慢慢执刀向玄奘走去。 当他走到玄奘身边的时候,玄奘的一只眼睛突然睁开了,静静地看着雾红血。 雾红血不禁吃了一惊,但他的神色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慢慢道:“大师别来无恙?” 玄奘慢慢把另一只眼睛也睁开,雾红血刀上寒光正好映在他的眼眸,但他居然并不吃惊,只是微笑道:“和尚很好,不知道施主是不是也是很好?” 雾红血淡淡地道:“施主不太好,和尚只怕也不太好。” 玄奘微笑道:“和尚吃得睡得,不知道哪里不好?贫僧倒是觉得施主看起来不大好。” 这两人一个提着刀,一个躺在床上,可是一个看起来并不凶神恶煞,而另一个看起来居然也并不害怕,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雾红血仍是淡淡地道:“和尚的脑袋马上就要掉了,所以在下以为和尚恐怕不太好,不知大师以为在下又有什么不好?” 玄奘慢慢道:“施主是来杀人的,可是目光中却全无凶气,反有忧色,忧虑伤身,忧思伤心,是以和尚以为施主倒有点不大对劲。” 雾红血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大师说得不错,在下敬佩法师的慈悲心肠,在下自已,决无伤害法师之心。” 玄奘脸现喜色,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便可成佛,施主宅心仁厚,日后必福泽绵绵。” 雾红血慢慢道:“法师错了,在下还是要杀法师的。” 玄奘慢慢收了笑容,缓缓道:“为谁?” 雾红血慢慢道:“一个我绝不能够背叛他的人。” 玄奘缓缓点头道:“施主既有苦衷,和尚也不多问,但能否请施主在杀和尚之前,答应和尚一个请求。” 雾红血沉默一会儿,慢慢道:“在下心中内愧,法师有何遗愿,在下必尽力去实行。” 玄奘微笑道:“阿弥陀佛,和尚先谢谢施主,施主既已答应和尚请求,和尚去到西方极乐也当安心了。” 雾红血慢慢道:“法师请讲。” 玄奘慢慢坐了起来,盘膝而坐,道:“和尚只希望施主能为请求楼兰王废除争夺沙城的敕令竭心尽力。” 雾红血一呆,道:“你马上就要死了,他人的生死又与你何干?难道你竟真的不为自己考虑么?” 玄奘淡然一笑,双手合什,叹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施主既然不愿为楼兰苍生请命,和尚也不敢强求,施主便请动手罢。” 他说毕,垂眉闭目,双唇微动,想是在诵念经文。 雾红血咬了咬牙,慢慢提起刀来,只是见他宝相庄严,浑无丝毫恐惧惊慌之色,这一刀举在半空却迟迟砍不下去! 这时候,床后的帏帐内突地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声。 这叹息声虽低,雾红血却葛地惊觉,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这声音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听到他的声音,他慢慢道:“李笑天,你也来淌这趟浑水么?” 李笑天掀开帏帐,从床后慢慢踱了出来,看着雾红血慢慢道:“ 雾兄,你这一生为何总要为别人活着?” 雾红血冷冷地道:“因为我这一生已根本不属于我自己,我欠别人的已太多,所以我这一生不是为了报仇就只能为了报恩。” 李笑天目光闪动,慢慢道:“就算是你知道你的恩人错了,你也还是要做下去吗?” 雾红血仰首向天,冷冷道:“我这一生已根本没有资格选择是非对错,无论谁是谁非,都跟我毫无关系。” 李笑天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坏?你若真的是这样的人,又怎会冒死去救了飞云会那些战俘?” 雾红血冷冷道:“谁说我做过这样的事情?” 李笑天微笑道:“楼兰王的消息如此灵通,你虽不承认,但事情确是你做的。” 雾红血的眼中也突然现出一丝痛苦之色,他慢慢道:“正因为如此,我绝不能再对不起养我教我的师父。” 他紧盯着李笑天,大声道:“今日之事,我绝不会收手,拔刀罢!” 李笑天摇摇头,微笑道:“我不会与你动手。” 他看着雾红血疑惑的神情,又笑道:“但我也不会让你伤害法师。” 雾红血冷冷道:“李笑天,你捣什么鬼?”[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李笑天叹了口气,忽地张嘴大叫道:“有刺客啊,快来抓刺客啊!” 他一边叫,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雾红血怔了怔,不由跺了跺脚,长叹一声,身形冲天而起,飞身从屋顶的破洞掠了出去。 李笑天的笑意更浓,玄奘忽地睁开了眼睛,皱眉道:“李公子,你的所作所为实在不象一个武林高手所为。” 李笑天大笑道:“但你知不知道打架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为什么不把这点时间用来睡觉?” 玄奘微笑道:原来施主并不是一个君子。” 李笑天笑道:“我本就不是一个君子。” 玄奘又微笑道:“但施主却是一个好人。” 李笑天再次大笑,对已经闻声冲进来的侍卫们道:“刺客已经逃了,各位来晚了。” 侍卫面面相觑,不由哭笑不得,只好纷纷大呼小叫地冲出门去,四散搜索刺客。 雾红血飞掠过几重屋脊,岂料王宫内喊声越来越大,出动的卫士也越来越多,冲出王宫的所有要路都已被密密麻麻的侍卫堵上。 已经有几个眼尖的卫十看到了屋脊一闪即过的黑影,已经大呼小叫地要上房追来,雾红血眼睛转了转,忽地身子一沉,冲破屋脊落到地面上。 屋内一个丫鬟张大了嘴看着从天而降的雾红血,雾红血立刻在她尖叫之前伸指点了她穴道,丫鬟满眼恐惧地看着这个闯进屋来,胆大包天的强盗,她做梦也没想到竟有人如此大胆,敢深夜闯进王宫之中。 雾红血轻声道:“你若答应我不喊叫,我就解开你的穴道。” 丫鬟仍是木立着毫无动静,雾红血轻笑道:“我倒忘了你没法说话,——你若答应,不妨眨眨眼睛。” 丫鬟立刻眨了眨眼睛。 雾红血伸指解开了她的穴道,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深吸了几口气,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强盗”,她忽然发觉这个“强盗”看上去一点都不可怕,反而看上去亲切得很。 她道:“我姓李,叫李阿娣。”她偷偷瞟了雾红血一眼,忽地又加了一句:“我是东城李四的女儿,我今年18岁。” 她说完这一句,脸似有些羞红了。少女怀春真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她竟突然对面前这个又英俊又和善的“强盗”有了好感。 雾红血目光闪动,柔声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阿娣红着脸道:“这里是公主的寝宫——啊哟,公主是个好人,你可千万不能伤害她!” 第51章 雾红血看了看这屋子,原来这房内房中套房,看起来又宽大又气派,想是李阿娣所说不差。 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听得有人大声道:“贼子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快快加派人手去护卫公主。” 看来,转眼便会有侍卫进来查看公主是否安全。 雾红血忽地柔声对李阿娣说道:“你看我象不象坏人?” 李阿娣脸又红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雾红血微笑道:“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李阿娣用力点点头。雾红血指了指地上的碎瓦道:“你赶快把这些碎瓦收到床下,不能让人看见,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雾红血说完,又向李阿娣微笑了一下,闪身便钻进里面一间屋子。李阿娣怔了怔,快手快脚收起碎瓦来。 雾红血进到里面屋子,却见里面竟然还套了一间屋子,便又掀帘进去。他一走进屋内,便看见了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绝美少女。雾红血浑身犹遭雷击,他的目光定定地盯在少女的脸上,竟再也无法移开。 李阿娣收完碎瓦,一颗心怦怦而跳,她也不明白为何会象疯了一样做出这等要杀头的事来,她担心地向里屋看了看,深怕“强盗”对公主不利。 但却不容她多想,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看来侍卫见雾红血在这一带突然消失,深怕他对公主不利,赶快便来巡查。 李阿娣深吸一口气,上前把门打开,王将军带了几个侍卫走了进来,向李阿娣问道:“有没有歹徒进来行凶?” 李阿娣脸色苍白,道:“大门关得好好的,门外也有侍卫大人巡查,怎么会有“强盗”闯进来?你们快快退出去,不可扰了公主休息。” 她说得本来很有道理,但她却实在不擅于撒谎,说话的时候声音竟也有点颤抖了。 王将军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她,李阿娣脸色更加苍白,王将军心里更是起疑,他环视室内,眼睛一亮,李阿娣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地上竟是一片没来得及扫掉的碎瓦,李阿娣差点晕了过去。 王将军呛地一声拔出兵刃,喝道:“兄弟们,“强盗”就在屋内,快快保护公主安全!” 李阿娣已经忍不住快晕了过去,王将军带着人便向里屋冲去,但还没等他掀开门帘,门帘却自已从里面掀开了,公主款款从里屋走了出来。 一众侍卫立刻跪了下去,王将军松了口气,恭声道:“公主原来无恙,小将也放心了。” 公主淡淡地道:“想是那小贼失足跌下屋来,却又害怕王将军你们追来,又钻上屋脊逃掉了。” 王将军流汗道:“惊了公主圣驾,小将万死!” 公主微笑道:“王将军辛苦一晚,又何罪之有?” 王将军道:“小将这就加派人手,命人在高处警视,以防这小贼再从屋顶逃窜。” 公主淡淡地道:“王将军,你去忙吧,我要休息了。” 王将军不敢再说,领着侍卫出门自去布置了。 公主脸夹寒霜,板着脸对李阿娣道:“阿娣,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没想到李阿娣现在不但不害怕,反而微笑着上去拉住了公主的衣衫,吃吃笑道:“公主,阿娣胆子虽大,也是替公主着想啊。” 公主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脸再也板不起来,微笑道:“为我着想?” 阿娣吐吐舌头道:“阿娣在想公主必定舍不得这个“强盗”被抓起来,所以才擅作主张替他掩饰。” 公主横了她一眼,娇笑道:“小鬼头,看起来你好象突然长大了许多?” 阿娣看起来竟和公主熟得很,她撅起嘴道:“公主倒要赖在阿娣身上,好呀,阿娣可一点都不心疼这“强盗”,要不要阿娣现在就去告诉王将军“强盗”就在这里呀?” 公主娇嗔道:“死妮子,嘴巴倒硬。” 阿娣吃吃笑道:“公主,我在这里看着,你还是进去见见他吧。” 公主的脸竟似有些红了,她又板起了脸,道:“一个傻呆呆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她话虽如此说,但她的脚步却向里屋移去,阿娣的眼睛又忍不住蕴满了笑意。 雾红血呆呆看着轻移莲步走进来的公主,她虽然身着华贵的衣衫,但她脸上那种爽朗妩媚的微笑,雾红血却永远也不会忘记。 公主看了看雾红血,微笑着问道:“你怎么会在王宫里出现?” 雾红血呆呆地道:“你……又怎么会在王宫里出现?” 公主微笑道:“是我先问你的,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雾红血语塞道:“我……” 公主眼珠一转,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来问我叫什么名字的?” 雾红血怔了怔,他的脑筋忽地变得清楚,口齿也伶俐起来。他慢慢地道:“我不能在你的面前说假话。我不是为了要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的。” “我甚至没想到会在王宫碰到你,也不知道你就是公主。” 他的眼神又显得痛苦起来,他怎么能告诉他到王宫里来其实是来杀人的,但他却又绝不能在这个开朗纯洁的少女面前说假话。 这世上只怕任何一个人都不忍在公主纯净清澈的眼神面前撒谎。 公主静静地看着他,似乎也看到了他眼睛深处的悲伤,她微笑道:“没有关系,你就算不是为了来见我的也没关系。但咱们既然在无意中相遇,岂非也是有缘?” 她俏皮地歪起头,接着道:“你现在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看着她春花般的笑颜,雾红血立刻点了点头。 公主慢慢向雾红血伸出了春葱般的一只玉手,笑吟吟地却不说话。 雾红血不解道:“公主?” 公主道:“咦,难道你忘记了吗?我早已说过,你若能将我的小面人儿好好保存,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雾红血恍然大悟,他珍而重之地从怀中慢慢掏出锦盒,再慢慢打开盖子,小面儿完好无损地躺在密密包裹的丝绒内。 雾红血轻轻拿出了小面儿放在公主手心,他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现出一丝轻松的微笑,露出一口白得耀眼的牙齿。 公主将手轻轻合拢,她的眼睛却似一泓春水般深情地落在雾红血的脸上,雾红血大胆地看着她,没有再回避她的目光。 公主轻轻地道:“我的名字叫作雪玉,你可记住了么?” “雪玉、雪玉。”雾红血重复道。 “这两个字,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忘记。我的名字叫做雾红血,不知道你是不是也会记在心上?” 他的眼神火热地看着公主,公主似乎也被他的眼神所沉醉了,慢慢靠近他,轻轻地依偎在了他的怀中。 两人相依相偎,只盼天地也就此凝固了才好。 曙光初露,雾红血身子一颤,慢慢道:“我……该走了。” 雪玉公主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再来看我?” 雾红血身子葛地僵直,雪玉公主惊异地看着他,道:“怎么啦?” 雾红血的眼神顿时又充满痛苦,原来,该来的终究会来,美梦也终有要醒的时刻。 他缓缓道:“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到王宫来的目的。” 雪玉公主柔声道:“但你现在说也还不晚。” 雾红血慢慢道:“我是一名刺客!” 雪玉公主慢慢离开他的怀抱,抬起头来看着他,慢慢道:“我知道。” 这次轮到雾红血惊异了,他反问道:“你知道?” 雪玉公主点点头,道:“你是不是为了玄奘大师来的?” 雾红血身子一震,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雪玉公主缓缓点头,道:“这今天晚上,天天都有刺客入宫行刺玄奘法师,你身着夜行衣,又从房顶上从天而降,我若不知道你是刺客才是怪事。” 雾红血默然一会儿,道:“但你为何不将我交给王将军?” 雪玉公主的眼中充满了柔情,她静静地看着雾红血,慢慢道:“因为我相信你不会是一个坏人。” 雾红血反问道:“为什么?” 雪玉公主没有回答,她又轻轻拿起了那个小面人儿,半晌之后才慢慢答道:“因为你的眼神——你和那些孩子们一起专注地看着捏小面人儿的眼神,让我相信你绝不会是一个坏人。坏人绝没有你那样纯净的眼神。你平时或许将自己的心理掩饰得很深,但你绝不能否认那一瞬间是你内心真正情感的流露。” 雾红血不觉有些痴了,他慢慢道:“你竟因为我的一个眼神就判断我不是坏人?” 雪玉抿嘴而笑,她悠然道:“除此以外,我还非常相信我的直觉,也很相信我的运气。” 她又轻轻依偎在雾红血怀里,轻轻地道:“我相信自己的运气一定不会这么差,我喜欢的男儿一定不会是一个坏人。” 雾红血轻轻揽着她的肩,眼神中又是痛苦又是甜蜜。 他咬了咬牙,心肠斗复刚硬,他葛地推开雪玉公主的身子,冷冷地道:“但你这一次运气却不太好,我是一个坏人,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你若不将我交给王将军,我一定会再来刺杀玄奘。” 雪玉紧咬着唇,紧紧地望着他道:“你,你为什么硬要将自己说成一个坏人?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雾红血脸板得像钢板一样,他冷冷道:“没有,我根本没有任何苦衷。” 雪玉看着雾红血,她竟忽然笑了。 雾红血有些慌乱,他没有想到雪玉竟然并不生气。雪玉一字字地道:“你在说慌,你若说的是真话,你的眼睛为什么不敢看我?” 雪玉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定有难以言说的苦衷,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分担好不好?” 雾红血的一颗心纵是钢铁所铸,此时也再经不起雪玉柔情的呼唤,他再也不忍做出冷酷无情的样子对待雪玉。 他忽地紧紧地拥住了雪玉,喃喃道:“雪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知不知道,我的一生早已是为了报仇和报恩而生存,我……已没有选择,我的生活本就不属于我自己,我……实是逼不得已。” 第52章 雪玉柔声道:“除了你自己,你的生命并不属于任何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报仇和报恩,还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事,也还有很多开心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去尝试。” 雾红血痛苦地闭上眼睛,道:“但我……” 雪玉紧紧地看着他,忽道:“你跟我来。” 雾红血疑惑地道:“到哪里去?” 雪玉慢慢地道:“你随我去见我的父王,听他讲一段往事,你若再想要刺杀玄奘,我绝不会再拦你!” 公主寝宫外的侍卫今天早上看到了他们从来也没看到过的事情,他们吃惊得眼珠子也几乎要掉了出来。 公主竟和一个身着夜行衣人的男人从寝宫中走了出来,急急忙忙地向楼兰王的寝宫走去。 所有的人都很奇怪,但却没有人敢去问公主倒底出了什么事。早有人飞奔去报王将军。 王将军也大吃一惊,忙在楼兰王寝宫前挡住了公主和那个黑衣人。 公主微笑道:“王将军,我知道你心里很奇怪,这个人是我的朋友,我保证他不会是个坏人,你请放心。” 王将军迟疑道:“公主,但君上的安全所系,小将恐怕…..” 这时候,楼兰王忽地从门内沉声道:“王将军,我已听见了,你让公主和她的朋友进来见我。” 王将军不敢再拦,侧身让到一边,公主携着雾红血的手缓缓走进了寝宫。 楼兰王已经空戴得整整齐齐地坐在一张宽大的椅上,静静地看着雪玉紧牵着雾红血的手,同时坐在楼兰王两侧的竟还有玄奘和李笑天 李笑天含笑看着雾红血和雪玉公主,脸上的神情显得有趣得很。 雾红血的脸不禁有些发热,雪玉却若无其事,盈盈向楼兰王拜道:“父亲,女儿曾答应过若有了意中人第一个便让父亲知道。” 楼兰王锐利的目光向二人一扫,他的眼中一瞬间竟似有些震惊,但随即又恢复平静。 他反问道:“他就是你的意中人?” 雪玉公主紧咬着唇,用力点点头。 雾红血做梦也没想到雪玉竟然会这样向他父亲介绍自己,心中热血沸腾,眼中竟也湿了。 楼兰王仔细地打量着雾红血,他的脸上忽地露出了笑容,他大笑道:“女儿,你的眼光不错,这小伙子长得很英俊。” 雪玉低着头,道:“但女儿若告诉父亲他是什么样的人,父亲一定会骂女儿胡涂荒唐的。” 楼兰王眼中蕴满慈爱,慢慢道:“女儿女儿,只要你能喜欢,只要你能得到快乐,这个人是谁,他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有关系。” 雪玉的眼眶也有点红了,她的心里却又是骄傲又是欣慰,天底下只怕也找不到比楼兰王更痛自己的父亲。 雾红血震惊地看着这个老人,其实楼兰王无论对他是骂是打,或命人将他抓起来,他都不会意外,但现在这个老人豁达开朗的神态却令他又是震惊,又是感动! 雪玉道:“父亲,但这个人是谁,孩儿还是要告诉父王。” 楼兰王道:“他是谁?” 不等雪玉回答,雾红血抢着道:“我是一名杀手!” 楼兰王神色竟还是未变,他问道:“那你进宫是要杀谁?” 雾红血看着玄奘法师,一字字地道:“玄奘大师。” 楼兰王的眼神忽地变得锐利,他的眼光犹如刀锋般地射在雾红血身上,他慢慢道:“因何要杀大师?” 雾红血缓缓道:“为了报恩。” “报恩?” “是的!” “这么说你并不是为了自己?” 雾红血缓缓点头,他道:“我甚至对大师敬佩得很,我绝不是为了自己。” “但我却一定要对我的恩人有一个交待!” “所以你只要有机会,还是会向大师出手?” “是的!” 楼兰王静静地道:“很好,你这样的年轻人我竟从未见过,你坚持要刺杀大师,却又敢来面对我,无论如何,你总算是条汉子。” 雾红血肃然道:“多谢君上。” 雪玉看着雾红血和父亲对话,脸上神情也变得凝重得很。 楼兰王缓缓道:“但你明不明白,你若不问是非去报恩,不但会伤了你自己,还会伤了别人?” 雾红血垂下头,慢慢道:“红血已别无选择。” 楼兰王点点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才算得上恩怨分明,才算得上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雾红血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却没有否认。 楼兰王突地厉声道:“但你这样做顶多只能算是胆小鬼的行为,又怎能称得上男子汉大丈夫?”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竟也变得痛苦,他一字字地道:“这十余年来,我本也和你一样,为了坚持自己的承诺,却害得无数活生生的人变成血肉白骨。这十五年来,我没有睡过一晚好觉!” 雪玉公主已经含泪看着她的父亲,眼神中却充满了尊敬之色,雾红血也迷惑地看着他,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承诺是什么,却也被他悲怆的神色所动,说不出话来。 玄奘这时却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为善未为晚已,只要君上现在做出决定,沙城百姓也会因此而新生,实是功德无量的大事。” 雾红血一震,已知楼兰王指的竟是沙城争夺令的废止一事。 楼兰王缓缓道:“我十五年前受位,君临楼兰,沙城血腥争战,也并非不知,属下大臣也屡次向我谏议,请求废了沙城争夺的敕令,但我却迟迟不肯作此决定,各位可知是为了什么吗?” 李笑天目光闪动,道:“在下曾听闻君上乃是为了收取楼兰各帮会巨额攻城费。” 李笑天此话实是大为不敬,岂料楼兰王并不生气,他缓缓道:“李公子急公近义,若非李公子毛遂自荐来保护大师,大师只怕已遭不测。李公子侠义为怀,目光如炬,看小王可否真的是这样的人?” 雾红血这才知李笑天之所以出现在王宫,原来是专为保护法师而来。 李笑天看了看楼兰王瘦削的面容,缓缓道:“在下以为,君上并非如此爱财之人,只怕是别有苦衷。” 楼兰王的眉宇间也现出一丝欣慰的神色,他淡淡地道:“多谢李公子谬赞,小王宫中财富虽然比不上大国这么珍贵丰富,却也不差三百万银子。” 他又接着道:“小王之所以不肯废了敕令,原因在于父王临终遗命,要小王永不可废了此令,以保楼兰千秋基业。” 雾红血不解道:“争夺沙城与楼兰的千秋基业又有何干?” 楼兰王缓缓道:“西域小国林立,本也都相安无事,但突厥族在我父王一代,竟然慢慢兴盛,屡存灭我楼兰之心,楼兰国小力弱,虽然不至给突厥一举灭了,却也是抵敌维艰。” 楼兰王说到这里,李笑天等人心里已隐隐明白老楼兰王为何要下此敕令了。 楼兰王默然半晌,又道:“我父王武功才智均属一流,他忧心边界地区屡被楼兰骚扰,于是日日夜夜苦思破敌良策,想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给他想到一个妙法。” 李笑天叹了口气,道:“君上,老大王这个计策虽妙,可是却苦了沙城万千百姓,也苦了楼兰的武林同道啊。” 楼兰王沉重地点点头,道:“不错,父王左思右想,只道唯有让楼兰大兴练武之风,在沙城多聚武功强悍之辈,突厥方才不敢轻易犯境,是以才下此敕令:将边界沙城唯有力者居之!” 雾红血这才恍然大悟,以前楼兰中百姓也多所揣测楼兰王下此敕令之意,没想到楼兰王竟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 这件事实是太多出人意料,也太过惊心动魄,大厅中众人一时默默无语。 楼兰王一声长叹,捏紧了拳头道:“只因事关国家机密,这十余年来,除了嫡亲王族知道真正原因之外,我没有将这原因告诉任何人,突厥果然也不敢轻易进犯,但,但我这十余年来,看到沙城生灵涂炭,心中……却是好生难过,颇为自责!” 玄奘也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难怪贫僧虽苦苦请求,君上却既不肯废了此敕令,也不肯降罪贫僧。” 楼兰王惨然一笑,对雾红血说道:“雾红血,你现在可已知道,这世上并非只有你才知道为了别人去做自己违心的事情的滋味?” 雾红血身子一震,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雪玉眼中也噙满了泪水,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 楼兰王忽地捏紧拳头道:“法师这几天苦苦相劝,我也日思夜想,终于也想通了。” 他一字字地道:“我绝不能再让沙城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已决定废了敕令。” 李笑天大喜,玄奘也是满脸欣慰,雪玉又是敬佩又是开心地看着父亲,似是在庆幸父亲终于解开了心结。 只有雾红血眼神中一片迷茫。 楼兰王紧紧地盯着他,一字字地道:“为了天下苍生,我可以负了父王重托,你呢?你现在是不是依然决定要刺杀玄奘大师?” 雾红血心头猛地一震,他葛地昂起头道:“君上,红血又岂是不明是非之人?红血当尽心竭力劝我师父服从君上敕令,为沙城百姓造福!” 雪玉含笑看着他,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臂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眼中的欢乐之色,却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的。 李笑天忽道:“君上,但若突厥再来骚扰,君上却又如何应对?” 楼兰王双眉一挑,凛然道:“我当堂堂正正聚集兵马,保家卫国,死而后已!” 楼兰王又道:“我只是担心,楼兰帮会众多,很多帮会野心勃勃,多有入主沙城之心,我若废了此令,只怕武林中顿时要掀起滔天血雨,这些人先反叛起来,那时,只怕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死伤,唉……” 李笑天缓缓道:“君上所虑极是,不知君上可有什么对策?” 楼兰王目光炯炯,缓缓道:“若是能有勇士敢冒性命之险,到祖码神殿中求得祖码教主的祈祷之刃,那时再废此敕令,大多数武林中人必不敢有违号令,再起波澜。” 第53章 李笑天重复道:“祈祷之刃?” 楼兰王缓缓道:“不错,祖码教主武功出神入化,早已被楼兰武林奉为至尊,莫说是他亲自出手,便是属下的祖码圣使也无敌于天下。祈祷之刃便是祖码教主的止杀令,若得祖码教主担保,楼兰武林只怕无人敢生二心!” 李笑天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楼兰王长叹了口气道:“但祖码教主性子孤僻无已,喜怒无常,二十年来,极少有人敢到祖码圣殿去,就算有胆大包天的人去了,也从未活着走出祖码圣殿,是以江湖上人谣传圣殿内金银财宝无数,更兼有教主的无敌武功密籍,却少有人敢打祖码圣殿的主意。” 李笑天忽地笑了,他慢慢道:“君上,在下最近正好与祖码圣使相约,要到圣殿一行。若是机缘巧合,在下若能侥幸取得祈祷之刃,君上废令之举,便可无后顾之忧了。” 楼兰王惊道:“李公子,祖码圣殿比龙潭虎穴还要恐怖三分,你……” 他虽然没有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却很明白,是说李笑天去了只有白白送死而已。 李笑天轻轻笑了笑,淡淡地道:“就算不取祈祷之刃,在下反正也是要到祖码圣殿去的,君上不必担心。” 楼兰王还未说话,雾红血忽道:“在下虽然和圣使没有约会,但祖码圣殿倒底是什么样子,在下也是要去见识见识的。” 李笑天淡淡道:“我是不能失信于人,你又何必前去?” 雾红血也冷冷道:“脚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去便去,又关你何事?” 这两人针锋相对,似是都对对方窝着一肚子火,但楼兰王却知道,这两个人身上流淌的鲜血,也许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还要热! 他忽然挺直身子,一字字道:“两位对楼兰百姓的好意,小王深知,小王不会再拦两位义举,小王只是想两位知道,无论两位此行成败如何,二十日后,小王都会下令废了争夺沙城的敕令!” 正文第十七章真相 雪玉拉着雾红血的手,她的眼中似已有眼泪。 但她的脸上却带着笑,她轻声道:“你放心地去吧,我一定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千万要记住这句话。你若不能平安归来,我……也绝不会活在这世上。” 雾红血的心里虽也难受,但他也强笑道:“祖码教主也是人,是人就有缺点,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雪玉咬着唇,轻声道:“我送你的小面人儿呢?” 雾红血从怀里掏出锦盒,雪玉轻轻打开,凝视着雾红血道:“你一定要将这个锦盒带在身上,这个小面人儿,就好象是我自己陪你你身边一样,她会时时保佑你平安归来。” 雾红血用力点着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放开雪玉的手,转身大踏步而去。 雪玉看着雾红血的背影,似已痴了一般。 雾红血追上李笑天,李笑天淡淡地道:“有这么好的姑娘等着你,你为什么还一定要去?” 雾红血看着李笑天,忽地叹道:“你也有很好的姑娘在担心你,为何你也一定要去?” 李笑天忽地笑了,他微笑道:“看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雾红血也微笑道:“不错,象我们这种人,有些不得不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面对。” 他又接着道:“你既能面对生死,为何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 李笑天忽地板起了脸道:“我不懂你说的意思。” 雾红血慢慢地道:“你知不知道青妹已离了沙城四处寻你,她很担心你,生怕你去祖码圣殿送死。” 李笑天忽地叹了口气,他的眼中竟似也有了一丝深深的忧伤,他虽忘不了林茗青的柔情,可是他又如何能够忘记林茗青对他的欺骗? 雾红血看了看他,大声道:“你是不是始终认为青妹一直在骗你?” 李笑天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却似默认了。 雾红血气极,大声道:“我真不知你的眼睛是长来做什么的?你竟怀疑青妹对你的一腔真情!那次刺杀凌云我们虽然骗了你,但你却绝不能抹杀青妹对你的感情!” 李笑天叹了口气,黯然道:“你我二人此行生死未卜,再说这些还有何用?” 雾红血忽地大声道:“不错,你我此行实是九死一生,但你若不和青妹消除误会,你又怎忍让青妹留下一辈子遗憾?” 李笑天忽地淡淡道:“那也比让她一辈子痛苦好得多。” 他说完这句,再不开口,一言不发向与祖码圣使约定的地方奔去,雾红血长叹一声,只得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罗布泊水轻柔地拍着水岸,伴着岸边的滔声,一个绝美的女孩子痴痴地伫立在岸边,手里把玩着一枝银杏树枝。 她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她脸上的神情,她也似乎等了好多天了,但她却绝不疲累,仍是痴痴的等待。 这个女孩儿,正是在等待着李笑天的林茗青。 她脸上忽儿带着一丝微笑,忽儿又带着一丝幽怨。 她转过头看看四周,除了随风起伏的树林和波涛四起的一湖湖水,周围空荡荡的,她忽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咬牙道:“林茗青啊林茗青,你为何这般不争气?那小没良心的心中既已没了你,你为何还要在这里苦苦等待他?” 她哭了一会儿,咬着牙挥舞着手中的树枝,恨恨地道:“我若见到他,一定要狠狠地打他一顿才能解恨!” 她话还未说话,背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忽道:“你若喜欢,我就让你打上一顿又何妨?” 林茗青听到这声音,犹如五雷轰顶,慢慢转过头,面前两个英俊的少年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其中一个,岂非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李笑天? 她等了这许多天,一直杳无消息,这时乍然见到意中人,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怔了怔。 李笑天又微笑道:“你为何还不上来狠狠打我一顿?难道,我并不是那个“小没良心”的人?” 林茗青大叫一声,忽地冲了过来,张开口狠狠地在李笑天肩上咬了一口,李笑天痛得大叫,林茗青带着笑扑到他怀里,将他紧紧搂住,竟似再也舍不得放开。 李笑天轻轻揽住了她的肩,林茗青的脸轻挨着他的脸,他兀自能感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心中不由一阵感动。 雾红血笑吟吟地看着这对情侣,微笑道:“看来打是亲骂是爱这句话说得真是太好没有。” 林茗青不觉大羞,却不肯放开李笑天,只是吃吃笑道:“师兄,你什么时候也有这么深的体会了?是不是尝到过这种滋味呀?” 雾红血的脸却也红了,想起了雪玉,心中不禁也是一甜。 林茗青的眼睛也亮了,她悠然道:“看来我只怕很快就会有个师嫂了。” 李笑天看了看有些害羞的雾红血,忽地笑道:“还不止这些,雾兄很快还会有一个又英俊,武功又好的妹夫了。” 林茗青嘤咛一声,一双粉锤捶打李笑天,噘着嘴道:“你还是这般喜欢自我陶醉。谁要嫁给你?” 李笑天心中一片温暖,但愁思转眼又上心头,他本打定主意一定不能心软,此去圣殿生死未卜,无论如何不能误了林茗青的终生,但面对林茗青的一腔柔情,他又如何能硬起心肠伤她的心? 这时,远处湖边天际有一艘快船,扬着白帆乘风破浪向他们驶来。 林茗青的脸色忽然变了,她恐惧地看了看那张白帆,一字字地道:“祖码圣使的快船?” 雾红血和李笑天默默点点头。 林茗青大急道:“那你们……你们还不快躲起来?” 雾红血和李笑天却仍如标枪般挺立不动,林茗青急得泪也快滴下来,她紧咬着唇,大声道:“难道你们打算去送死?” 李笑天淡淡地道:“祖码圣殿我们已是非去不可。” 雾红血叹了口气,将为何要到祖码圣殿的原委讲了一遍。 林茗青心乱如麻,可是当那艘快船靠岸的时候,她的神色反而轻松了起来,她似已下定了什么决心。 快般上只有两个船夫,居然也穿着雪白的衣衫,纤尘不染。 这两个船夫拴船下锚,动作熟练得很,但看他两人的风姿,却自然而然带着一种高贵的气质,令人不敢以贱役相待。 船夫系好缆绳,含笑向三人问道:“哪位是教主的贵客?” 李笑天抢着道:“我。” 雾红血也抢着道:“圣使虽未请我,但在下也想去圣殿拜拜教主。” 林茗青也接着道:“我也要去。” 两个船夫对视一眼,神色未变,依然含笑道:“圣使只请了李笑天公子一人,不知哪位是李公子?” 这两人说话斯文有礼,竟似饱读诗书的宿儒一般,却哪里象两个船夫。 李笑天不由暗暗吃惊,向两人抱了抱拳道:“在下正是李笑天。” 其中一个船夫又含笑道:“小的见过李公子,这两位是李公子的朋友么?” 李笑天点点头。 船夫又道:“若有人自愿到祖码圣殿去,圣殿从来都是欢迎得很,两位若愿随李公子一起到圣殿,便请一齐上船吧。” 李笑天三人怔了怔,不由大出意外,想不到这两人竟如此轻易地同意雾红血和林茗青也一起去。 李笑天道:“只有在下和这位兄台要去拜见教主,这个女孩子却不会去。” 林茗青急道:“我怎么不会去?” 李笑天把她拉过一边,低声道:“青妹,你若随我去了,我若有个什么意外,又有谁人向李大叔和我父母报信?青妹,求你替我向李大叔告知我的消息好么?” 林茗青一呆,不由流下泪来,但她也是明白事理的女孩子,她紧咬着唇道:“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平安归来,我……我会和李大叔在这里等着你。” 李笑天用力点头,竟似已说不出话来。 两个船夫悠然道:“李公子、这位公子,快快上船吧,莫要延误了时辰。” 第54章 雾红血抢着道:“两位说得不错,我姓林名一平,两位叫我林一平好了。” 雾红血见此去凶险,便抢先报个假名,以消两人戒心,要知道雾红血这三个字,在楼兰武林也是赫赫有名的。 船夫笑道:“李公子,林公子,两位请。” 李笑天慢慢放开了林茗青的手,与雾红血一跃上船,林茗青含泪看着两人,船夫快手快脚扬起风帆,破浪远去。 船上,李笑天不停向林茗青挥手示意,让她离去,但林茗青犹似痴了一般,望着快船渐渐远去的身影,良久不肯离去。 快船开了一天一夜,罗布泊仍是一眼望不到头,李笑天和雾红血对视一眼,都是暗起惧意。 罗布泊如此宽广,就算两人侥幸自圣殿逃得生天,只怕也无法回到岸上。 两个船夫轮换休息,神情仍是怡然自得。 罗布泊湖水咸苦饮用不得,船上自备了清水饮食,李笑天看了看两大缸的清水,暗道要到祖码圣殿只怕还要好长一段时间。 果然,快船又接连不断地驶了三天,这三天中快船不停地变换方向,湖中也时有小岛隐现,但快船都不停留,皆是从岛旁驶过。 李笑天虽留心观察,无奈湖中水道极是复杂,他虽记性颇好,也只记得十之四五,分不清头绪。 到得后来,李笑天和雾红血两人索性不再记忆水道,没事时便在舱中蒙头大睡。 这一日下午,两人听得船头忽地发出怦地一声,忙走出船舱查看,只见船头触在一片宽广的陆地上,却不知是个小岛还是大陆。 其中一个船夫含笑道:“两位公子,圣殿已快到了,两位随我们下船吧。” 李笑天伸了个懒腰,微笑道:“辛苦两位。” 船夫目光闪动,含笑道:“那也不必客气,只盼在下能再送两位出去才好。” 这船夫竟是暗含讥讽,似是在指李笑天两人只要一踏入祖码圣殿,便绝不能再活着回去。 李笑天微笑道:“多谢多谢,在下先行谢过了。” 其中一个船夫淡淡地道:“那也不必,两位请随我来。” 两人随着船夫上岸走了一会儿,进入一片密林中,又在密林中穿穿绕绕,不知怎地竟穿出了密林,几人面前赫然出现一座建筑极为宏伟的大庙来。 船夫停住了脚步,微笑道:“两位,到了。” 李笑天和雾红血两人仔细打量这座大庙,大庙四周墙身竟有些破败了,看来竟似已有数百年年头一般。大庙四周,寂寂无人声,却不断传来孤狼嚎叫,听来令人悚然心惊。 两人对视一眼,戒惧之心由然而起。 两名船夫也不再说话,当先引路,带两人走近大庙之中。 两人原以为祖码教主这般威势,大庙内必当侍者如云,一片繁华景象,岂料大庙内竟比庙外看来更是破败,庙内几座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塑像也积了厚厚的灰尘,头上还罩了些蜘蛛丝,庙内人踪杳无,竟似经年不见人迹一般,两人心中惊奇,莫此为甚。 雾红血忍不住道:“两位,祖码圣殿怎会,怎会……?” 船夫淡淡一笑道:“两位觉得太过破败是不是?” 李笑天忽地笑道:“我却不这么认为?” 船夫轻声道:“哦?” 李笑天大笑道:“岂止是太过破败,这圣殿简直就像随时要塌下来一般。” 其中一个船夫眼中已有怒色,轻轻哼了一声道:“两位随我来。” 他径自带两人穿过这破败的大堂,走到内室,内室内也有一座不知名的佛象,船夫在佛象的背后用力掀了掀,像前地板忽地轧轧裂开,现出一个大洞来,洞口竟有砌得整整齐齐的台阶向下,洞内也隐隐传出亮光来。 李笑天和雾红血大吃一惊,原来这地底竟然别有洞天! 两个船夫面有得色,含笑道:“两位随我们来吧。” 说完,轻轻跃入洞中,李笑天和雾红血也只得紧紧跟上,待他们一进入洞口,洞口又轧轧关上。两人心中一惊,但现在前面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只有硬往前闯了,又怎有得退路? 雾红血下得地来,见眼前竟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地宫,甬道上铺着整整齐齐的条形青石,道旁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油灯,灯光并不明亮,但却足以看得清前面的道路。道旁竟是一间间一模一样的石屋,雾红血暗暗心惊,暗道如此规模的地宫只怕要有成千上万的人经年施工才能完成,想来这地宫也必非祖码教主所筑,必是被他无意发现才用作了居所。 李笑天忽地微笑问两个船夫道:“地宫内这些油灯油若用尽,换起来岂非麻烦?” 船夫含笑道:“一个时辰也尽可换得完了。” 李笑天点点头,不再说话。船夫带着二人在地宫中忽东忽西,两旁道路也是相差不多,雾红血只觉头也昏,但看李笑天一双眼睛不停地向四周打量,似是在暗记地宫中道路。 船夫带着二人又走了好久,忽在一处门前停下,两人对望一眼,本以为已经带了,岂知随二人进去之后,葛地发现,原来竟又是一级向下的台阶,原来这地宫内竟然还套有地宫! 两人惊叹不已,暗道不知何人鬼斧神工,竟建了规模这般宏大的地宫,船夫带了二人足足下了五层地宫,这才在一处大殿面前停下,含笑道:“两位,里面便是教主大厅,但请两位自行进去,在下告退!” 李笑天心中虽惊,脸上神情仍是淡淡地,他拱了拱手,微笑道:“有劳两位。” 船夫躬身而退。 李笑天和雾红血缓缓举步,迈进了这决定他们生死的大厅之中! 在这黑暗的地下,他们已几乎将生死交给了命运主宰! 大厅中闪着微弱的光,空荡荡的大厅内竟仅有一把椅子,椅上端坐着一人,只是距离太远,却看不清那人面目。 幽深的地底、密如蛛网的地道、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这个人或许就是那传说中能主宰别人生死的祖码教主。 李笑天和雾红血不禁感到一丝寒意,任何人只怕走到这坟墓一样的地宫中都绝不会感到轻松。 李笑天和雾红血缓缓走近,李笑天沉声道:“在下李笑天,应教主之约前来向教主请罪。” 雾红血也上前一步道:“在下林一平,久慕教主盛名,特来拜见教主。” 祖码教主冰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一下,淡淡地道:“李笑天,想不到你竟真的敢来见本教主,难道你当真不怕死么?” 李笑天凛然道:“在下又岂是无信无义之人,既答应了祖码圣使,又怎会不来履约?” 祖码教主淡淡地道:“你来倒也罢了,又何苦多带一个人送死?” 祖码教主竟连声音也未改变,在他的心中,只怕已将李笑天两人当作死人! 雾红血心高气傲,不禁愤然道:“教主武功虽然冠绝武林,但在下两人也绝非肯束手待毙之人。” 祖码教主冷哼一声,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李笑天忽也笑道:“林兄说得不错,若是连拼也不拼上一拼,又怎么算得英雄好汉?” 祖码教主的双眼中忽地露出一丝萧瑟、寂寞之意,他慢慢道:“很好,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我已经十余年未曾遇到过了。” 他顿了一顿,又接着道:“象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若轻轻易易便要了你们的性命,岂非是太无趣了?” 李笑天沉住气,道:“教主意欲何为?” 祖码教主淡淡地道:“从教主大厅到地面,总共有五层,想必你二人下来时也数过了。” 李笑天和雾红血对视一眼,不知他言下何意,都是缄口不言,听他说下去。 祖码教主淡淡地道:“你二人若能活着走出祖码圣殿,我便放你二人一条生路。” 雾红血的眼睛不禁放出了光,他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听起来这并不是一件为难的事情,地宫虽然复杂,但刚才船夫带二人下来的时候一路上安静得很,顶多走一点冤枉路,那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李笑天的神情却绝不轻松,他紧紧盯着祖码教主的双眼,似乎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出来,但祖码教主坦然而坐,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李笑天忽道:“在下觉得教主此举有欠公平。” 祖码教主冷冷道:“你盗我银时为何又不想到公平二字?” 李笑天大笑道:“在下劫了教主红货,原是该给教主一个交待,但这位林公子却从未得罪过教主,却也要将小命送在这里,岂非不公平得很?” 祖码教主哼了一声,道:“我又没有拉着他要来,既来到祖码圣殿,能不能活着出去便看他造化了。” 李笑天微笑道:“教主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祖码教主又是愤怒又觉得有点好笑,数十年来听过别人各种各样的评价,居然尚未听过有人说他小气。 他淡淡地道:“本教主小气在哪里?” 李笑天微笑道:“教主就算想要人命,至少也该让别人觉得值得。” 祖码教主淡淡地道:“那你觉得怎样才算公平?” 李笑天指指雾红血道:“他若能活着出去,教主能不能给点彩头?” 祖码教主连眼睛也未眨上一眨,立刻道:“你要什么彩头我都答应你。” 他又冷笑道:“反正你二人也绝不可能活着出去。” 李笑天两眼发光,雾红血忽地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李笑天竟用言语挤兑住祖码教主,他们若能活着出去,到时再向祖码教主索取祈祷之刃,祖码教主必不能拒绝! 但祖码教主成竹在胸,看来竟似有把握绝对不让二人活着出去一般。 祖码教主淡淡地道:“你们还不快点走?想在这里等死么?” 李笑天也不生气,他笑了笑,微笑道:“在下觉得累得很,想在这大厅里好好休息一下——教主似乎并没限定时间,是么?” 祖码教主眼中竟露出一丝笑意,他淡淡地道:“象你这样的年轻人倒还少见得很,若是其他人现在只怕连一刻也不愿意停留。” 第55章 雾红血却已急得快要疯掉:李笑天不但不抓紧时间逃命,反而施施然地就在大厅的地上坐了下来,坐得似乎还惬意得很。 祖码圣使淡淡地道:“你爱呆多久便呆多久,只是我是绝不会请你吃饭的。” 李笑天大笑道:“在下只不过是武林中的无名小卒,又怎敢奢望教主请我吃饭?” 祖码教主哼了一声,转身拂袖离去。 他慢慢步出大厅,大厅内转眼便只剩下雾红血和李笑天两人。 雾红血顿足道:“李公子,咱们还不趁着进来不久,还记得路径之时快快冲出去?” 李笑天闭着眼睛,微笑道:“我说过我已有点累了,不如歇歇再走吧。” 雾红血长叹一声,苦笑道:“李公子,你莫非脑筋竟然糊涂了,咱们不知道到外面去休息么?” 李笑天微笑道:“雾兄若不耐烦等,不妨先到大厅外逛逛。” 雾红血不知李笑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顿了顿足,赌气便向外走去。 雾红血决定到甬道上看看虚实,他出了大厅大门,记得进来时是向左进来的,那么这时出去便该向右行。 雾红血向右看了看,空荡荡的甬道上什么也没有。雾红血于是向前慢慢走去,在他经过甬道旁的一间石室时,石门忽地呀地一声开了,从门内直挺挺地闪出一个黑衣人来,一言不发地挡在雾红血身前。 雾红血暗中戒惧,喝道:“兄台为何阻我去路?” 岂知那人仍是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雾红血。雾红血心头火起,哼了一声,扬掌便向黑衣人击去。 这一掌势大力沉,雾红血满心以为黑衣人必侧身闪避,岂知那黑衣人竟然踏前一步,也是双掌击来,两人掌力相交,只听怦地一声巨响,各各退开三步。 雾红血暗吃一惊,这人武功竟似不在自己之下。 他力贯双臂,大喝一声,正要又上前打过。这时,忽听背后呀的一声,又有一间石屋打开,雾红血脑后风声响起,一人从背后威不可挡地袭来。 雾红血大惊,偷袭那人神完气足,功夫竟似不在前面那黑衣人之下。雾红血情急之中身子葛地一矮,从那人掌下穿过,窜到那人身后,这才避过一掌。 雾红血不由暗暗叫哭,没想到这两边石室内竟然藏了这么多高手,难怪祖码教主有把握不让他们活着走出地宫。 两个黑衣人却并不乘胜追击,见雾红血退开,又葛地闪身在石室之中,雾红血不敢再往前走,只得又退回大厅之中。 却见李笑天笑吟吟地看着他,似是早已料定他会回来一般。 雾红血不由气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石室藏了高手伏击我们?” 李笑天微笑道:“咦,雾兄遭了袭击了吗?在下倒还不知。” 雾红血顿足长叹,道:“李公子,你到现在还要开玩笑么?” 李笑天神色葛地严肃,他慢慢道:“雾兄,在下绝非和雾兄开玩笑,在下只是想,祖码教主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我们,甬道上若非有高手伏击,便安排了暗道机关。但机关消息终是死的,祖码教主如此自信,想必甬道里应该满布高手才对。” 雾红血叹道:“李公子所料不差,但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大厅中等一辈子吧?” 李笑天慢慢道:“雾兄,刚才与你交手的人功力如何?” 雾红血回想一下道:“若要单打独打,适才那两人无人是我对手,但若每间石室里俱是这等高手,只怕你我二人累也给累死了。” 李笑天点点头,道:“是以咱们绝不能与他硬碰硬。” 雾红血道:“但出路就此一条,又怎能不与他们硬碰硬?” 李笑天微微一笑,视线象墙上的油灯看了看。 雾红血随他目光看了看,满眼俱是疑惑,不懂他是何意。 李笑天低声道:“雾兄,你看这墙上油灯,是不是比我们才进来时暗了许多?” 雾红血看了看油灯,灯光果然微弱许多,他不解地道:“确是暗了许多,但……” 李笑天又道:“待油灯燃尽时,整个地宫岂非便会陷入一片黑暗?” 雾红血脑中忽似有电光闪过,他不禁喜道:“不错,地宫若暗了,敌人敌我不分,咱们的机会就会增多很多。” 李笑天微笑道:“不错。” 他的神色葛地又变得严肃,他慢慢道:“但地宫内的灯绝不会同时熄灭,只怕还会有少量的灯亮着,以备人添油。适才那船夫也说过,整个地宫的油灯全加一遍油,大概需要一个时辰。是以咱们的时间也有限得很。” 雾红血神情凝重地点点头,他忽道:“但黑暗中咱们又怎记得方向?” 李笑天道:“我下来时已默默记忆,应该不会记错方向。” 雾红血又惊又佩道:“李公子,你竟能在短短时间记下这么多地形?” 李笑天微笑道:“其实说穿了一点也不奇怪。船夫带我们在第一层地宫的时候,尽向左行,第二层尽向右行,以此类推,所以只要咱们所去的时候反过来前行,这地宫的路其实一点也不复杂。” 雾红血不禁叹道:“李兄观察入微,在下叹服。” 李笑天微笑道:“现在灯火尚强,雾兄不如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呆会儿一跑起来,什么时候能停得下来可就难说得很了。” 雾红血依言坐下,盘膝运气打坐,调养精神。 油灯越来越弱,两人也越来越紧张,李笑天紧盯着墙上油灯,忽地一跃而起,低声道:“雾兄,走。” 两人走到门口时,油灯忽地歇灭,大厅顿时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两人悄无声息地走出大门,甬道外果然一片漆黑,李笑天握住雾红血手臂,展开轻功,不带起一点风声向前掠去。 掠过适才那两间石室时,果然没有人出来阻截。 李笑天运足全身功力,脚下竟似御风而行一般,因为他深知若是稍有延迟,若是灯光全部亮起,那时两人必然再无生机。 生死关头,雾红血也激发了自身全部潜力,两人风驰电掣地掠过一排排甬道,两旁石屋想是并没有全部住满人,偶尔有几间石屋里有功力较深的有所警觉,两人也是避开阻敌锋芒,只顾向前急奔。 两人下来时,曲曲折折的只怕走了一个时辰左右,但现在事关生死,只有大半个时辰竟已上到地宫第一层,再奔一刻,竟隐隐约约看到了地宫入口的亮光,两人心中狂喜,眼看成功在即,都是奋不顾身地向入口奔去。 谁知将到地宫时,两人忽觉一股柔和但却浑厚无比的内力袭来,两人急忙顿住脚,只觉劲风迎面扑来,迫得两人竟连呼吸也似不畅,而且那股劲力波及范围颇广,两人竟绝不能向两旁闪避。 两人大惊之下,只得各各出掌,运足全身劲力向那股劲力迎去。 甬道内轰地一声巨响,李笑天闷哼一声,身子竟向后退出丈余,雾红血却连哼也不哼一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竟已昏了过去。 李笑天瞳孔骤然收缩,他慢慢地道:“祖码教主?” 甬道口一个白衣人长身而立,脸上神色木然,他冷冷地道:“臭小子功夫倒还不错,还挡得了我一掌。” 李笑天到此时竟似还未完全绝望,他从背上刷地一声抽出了钢刀,淡淡地道:“在下要动兵刃了,教主还请恕罪。” 白衣人冷冷道:“李笑天,你竟还不肯放弃么?” 李笑天缓缓道:“只要一息尚存,在下便绝不轻言放弃。” 白衣人缓缓点头道:“祖码圣使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年纪虽轻,但你的武功定力,江湖上却已少有人比得上你。” 李笑天淡淡地道:“多谢教主夸奖。” 白衣人冷冷道:“可惜可惜。” 李笑天缓缓道:“可惜什么?” 白衣人一字字地道:“可惜你已不能活着走出去。” 李笑天缓缓将钢刀平举当胸,淡淡地道:“我已说过,我绝不会放弃。” 他忽地长啸一声,手中钢刀也随着他的啸声挥出一道灿烂耀眼的烈焰,这道烈焰浑厚明亮,他已将所有的潜力都用在了这一招上! 白衣人却冷冷一笑,厉声道:“萤火之辉,也放光华?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烈火刀法!” 他的话还未说完,他的手已挥出,竟然也有一股浑厚的烈焰随他的掌缘发出。这股烈焰竟比李笑天用钢刀砍出的一刀还要浑厚,还要凌厉。 两人劲力相交,空气中忽地发出一阵嗤地响声,然后李笑天的钢刀便断成了两截,人也向后飞了出去。 李笑天嘴角慢慢渗出了鲜血,雾红血也躺在他的身边,竟然还昏迷未醒! 但李笑天却强撑着慢慢站了起来,他忽然冲祖码圣使笑了笑。 祖码教主冷冷地道:“你已命在倾刻,还有什么好笑的?” 李笑天脸上仍保持着微笑,他一字字地道:“你本不该用烈火刀法的。” 祖码教主身子一顿,面上神情仍是未变,淡淡地道:“烈火刀法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武功,我为什么不能用?” 李笑天缓缓摇了摇头,淡淡道:“你虽说得轻松,烈火刀法也许算不上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功,但却是昔年烈火狂魔的不传之密,这世上会烈火刀法的人,本该只有三个人。” 祖码教主道:“是哪三个人?” 李笑天道:“我、烈火战神李当、还有就是——当年迷雾山庄杀死雾红斩全家的凶手!” 祖码教主冷冷道:“你认为我就是那个凶手?” 李笑天用力点点头,冷冷道:“你本不该用烈火刀法的,所以,现在你否认也没有用!” 祖码教主慢慢将右手伸到左耳后,他忽然用力一掀,李笑天不禁低低惊呼,祖码教主竟将自己整张脸也撕了下来,但李笑天随即发现原来祖码教主撕下的不过是一张人皮面具而已。 李笑天紧紧盯着祖码教主的面目,他竟似已惊呆了。 第56章 他忽地叹了口气,道:“我接了你第一掌之后,本该就猜到你是谁的。” 祖码教主轻哦了一声,慢慢道:“为什么?” 李笑天慢慢道:“武林中人都传说祖码教主武功深不可测,就连祖码圣使也说过自已的武功只怕连教主一层都赶不上。但武林中却从来没有人见过教主出手。” 祖码教主缓缓道:“所以?” 李笑天又道:“我曾和圣使交过手,我明白他的武功已有多可怕,所以,我绝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功力是他的十倍!” “所以,祖码圣使其实就是祖码教主,祖码教主也就是祖码圣使,你们二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祖码教主默默地看着李笑天,李笑天说完了话竟似有些喘不过气来,显是受伤极重。 祖码教主微笑道:“你说得不错。这世上绝不可能再有人武功高我十倍。” 李笑天点点头,道:“你故弄玄虚,造出一个祖码教主出来,想是生怕自已的力量还不足以震慑整个武林?” 祖码教主淡淡地道:“李公子,你很聪明。你的心中是不是还有很多疑问?不妨尽管问出来。” 李笑天紧紧地盯着祖码圣使看了又看,他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他忽然似有所悟,又向躺在地上的雾红血看了看,他的脑海中忽似有一道亮光掠过。 祖码圣使有些奇怪,微笑道:“李公子,我的脸上有何好看的?” 李笑天叹了口气道:“你本不该揭开人皮面具的,你这么做反而又让我看穿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祖码圣使目光闪动,奇道:“你又看出了什么?” 李笑天一字字地道:“我不但知道你就是二十年前迷雾山庄惨案的凶手,还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祖码圣使眼中闪动着一种奇特的光芒,他缓缓道:“我应该叫什么名字?” 李笑天捏紧了拳头,一字字地道:“雾红斩!” 祖码圣使浑身一震,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却并不没有否认。 李笑天淡淡地一笑,缓缓道:“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是雾红斩?你本不必再害怕的,是么?现在我二人已任由你宰割,你为什么还会如此害怕?” 李笑天的眼中葛地射出一股怒火,他一字字地道:“这二十年你是不是日日夜夜地受到良心的谴责?是不晚晚晚都看到被你害死的冤魂向你索命?” 祖码圣使,不,雾红斩的神色已经扭曲,他大喝道:“住口!” 李笑天微笑道:“武林至尊的祖码圣使原来也有害怕的时候!但你为什么要处心极虑陷害自己的结义兄弟,甚至将自己的孩子狠心留给别人带养?” 雾红斩的眼中似有一股烈火燃起,他慢慢道:“这二十年来,我已将这事憋在心里太久,嘿嘿,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倒也不妨给你解释解释。” “其实事情的经过我已大致清楚。” 祖码圣使冷冷道:“不妨说来一听。” “关于二十年前迷雾山庄那桩灭门惨案,我一直有几点想不通。” “哦?” “第一、雾红斩武功如此高强,是谁能令他不及挣扎便已毙命;第二、凶手为何要将死者的头颅全都割去?第三、凶手又是从何处学得烈火刀法?第四、现场还有一个家丁为何下落不明?” 祖码圣使道:“这四个疑点你现在是不是已完全清楚?” 李笑天缓缓点头,道:“死的人若根本不是雾红斩,这些问题便全可迎刃而解。” “二十年前,你约李当到迷雾山庄相聚,李当与你是生死兄弟,自然不疑有他。当晚,你在酒菜中下了迷约,将山庄中家丁全部迷倒,是以轻轻易易便将他们全部杀害。然后再将所有受害者斩去头颅,以便掩盖死者并非是你的事实,我一直以为失踪的那个家丁钱三弟的嫌疑最大,但我现在才知道,钱三弟其实早已在那晚死去!” “那具一直被当作是你的尸体其实正是钱三弟的!而你挑中钱三弟做你的替身的原因除了他和你身材差不多之外,还因为钱三弟并非当地人,因此正是做你替身的最佳人选!” “然后你便前去偷袭李当,哪知当晚你虽在李当菜中下了迷药,却因害怕李当内力深厚有所察觉,是以份量却下得太轻!而李大叔当晚喝酒甚多,当晚竟给尿憋醒,呵呵,所以才侥幸逃过你的毒手!” “之后你或许心中有愧,被李大叔伤了手腕之后便仓皇逃去,然后再到什么地方接了你的儿子,嘿嘿,却让你的结义兄弟从此背上了杀人凶手的恶名,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雾红斩缓缓道:“李当本是我的结义兄弟,而且烈火刀法也本是我交给他保管的,我又何必做出此举?” 李笑天缓缓道:“当年你机缘巧合,竟发现了烈火狂魔的埋骨之所,从中盗出烈火刀法。你虽欣喜若狂,但你阅遍全书之后,却大失所望。” “烈火刀法虽是武林奇功,但若要练习此功却有一个重大关节需要克服,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烈火刀法的威力,在于最大限度的发挥自身内力,对使用者自身的内力要求极高,若无超凡出众的内力,根本无法习练烈火刀法。而你的内力虽然不错,却不足以习练烈火刀法。”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盗得烈火刀法的事情不知怎地传出了江湖,你在屡被江湖中人追杀后,终于想得一条妙计,可保烈火刀法周全!你的义兄李当当年已是江湖上的成名英雄,武功也已远远高过了你,你便将烈火刀法转交他保管,并嘱他熟练之后以敌江湖中心怀叵测的人,同时,你又故意将此事泄露出去,终于摆脱了江湖中的追杀,然后,你便远赴绝域苦休内力,以便早日习练烈火刀法。” “三年后,你内力大进,便约李当至迷雾山庄一叙,嘿嘿,李大叔侠义心肠,又怎料得自已亲如同胞的结义兄弟竟暗中设下毒计要毁了他的一生?” 雾红斩缓缓道:“李当既肯将烈火刀法交还给我,我为什么还要害他?” 李笑天一字一句道:“定是你嫉妒李大叔已用烈火刀法在江湖上搏下了无人能及的声名,所以才想趁机将李大叔除去!而且你当年将烈火刀法交给李大叔时,早已暗地录下副本,这三年中,你不但内力大进,而且早已将烈火刀法练成!” “你从迷雾山庄离开后,又机缘巧合得知凉州杜员外家藏了一个天大的武林秘密,于是你黑吃黑,又自玉剑陈镇南手中夺得了这个武林秘密——祖码圣殿的信物!你为了达到独步武林的目的,又狠心将自已的亲生骨肉丢给寒冰神掌林泉!之后,料想你找到了祖码圣殿,找到了祖码教主留下的武林秘籍,真正练成了盖世无双的神功,从此便已祖码教主自居,成为武林至尊,遂了你称霸武林的心愿。” 雾红斩冷冷地听李笑天讲下去,并不阻止他。 李笑天说完,又慢慢道:“你虽练成绝世武功,但却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失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又幽居在这祖码圣殿中,远离人群,嘿嘿,你又得到什么快乐了?” 雾红斩忽地一阵狂笑,他冷冷地道:“武林至尊的乐趣,又怎是你等能够体会得到的?” “为了这至高无上的荣誉,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李笑天却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他,神色却似满是不屑。 雾红斩怒意暗起,大声道:“我已让你把话说完,你现在可死得螟目了罢?” 李笑天还未说话,雾红血忽地慢慢自地面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嘴角还流着血,他的眼神中也满是痛苦。 他一字字地道:“你若要杀他,不妨先把我杀了吧!” 雾红斩淡淡地道:“年轻人,要想死那还不容易么?雾某便成全你们,好让你们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他说毕,缓缓提起了手中钢刀,眼中杀机已现! 雾红血悲愤得浑身发抖,竟似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笑天紧紧地盯着雾红斩,一字字地道:“天下人你都可杀得,但你若杀了他,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你这一辈子只怕再也没有一天好觉好睡!” 雾红斩狂笑道:“我君临天下武林,又有谁是我杀不得的?” 雾红血也突然狂笑起来,但笑着笑着,他的笑声竟似已变成了哭声,他一字字地道:“你杀了我更好,我但愿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也但愿从未来过这个世界反而更好!” 原来雾红血并未昏迷许久,已然听到了雾红斩与李笑天的对话。 雾红斩全身葛地大震,失声道:“你……你说什么?你是我的儿子?” 雾红血脸上已流出泪来,他咬着牙,冷冷地道:“我的父亲是侠义为怀的雾红斩,你却是威名赫赫的祖码教主,我又怎会是你的儿子?” 雾红斩如受雷击,突然间竟站立不稳,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脸色煞白,喃喃道:“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儿子……” 他忽然抬起头仰天长笑,大声叫道:“我终于见到我的儿子了,我终于见到我的儿子了。” 他笑声不绝,甬道内远远将他回声传来,震得李笑天耳膜也鼓鼓作响,显见他心情极为欢悦。 雾红血却铁青着脸大喝道:“住口,你又怎配做我的父亲?” 雾红斩却也不以为忤,紧紧地盯着他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雾红血摒口不答,神情甚是倔强,李笑天长叹道:“他的名字叫雾红血,他本想用一生洗尽他从未见过的父亲的冤屈。但你,你的所作所为又怎配得上他心中父亲的形象?” 雾红斩沉声道:“你真的不愿意认我这个父亲?” 雾红血冷冷地道:“我的父亲已经在二十年死掉了,我又怎会有你这样的父亲?” 雾红斩阴沉着脸,他似已怒极! 雾红斩厉声道:“你既敢说此忤逆不孝的话,不怕天打雷劈么?” 第57章 雾红血浑身血往上涌,也大声喊道:“我早已说过,我的父亲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在了,我又怎敢“高攀”武林至尊做我的父亲?” 雾红斩紧紧地盯着雾红血,忽地大声道:“你既不认我这个父亲,我留你又有何用?” 他说完,缓缓举起了手中钢刀,竟似便欲要了雾红血和李笑天的性命! 李笑天适才强接雾红斩一招,早已震得浑身犹似闪了架一般,这时强聚内力,胸口却空荡荡地提不起气来,心中自知已然无幸。 但李笑天和雾红血两人仍是面不改色,怒视着雾红斩,神情间满是轻蔑。 雾红斩越来越怒,沉声道:“雾红血,你若承认我是你的父亲,我一身绝世武功便可传授给你,那时你横行天下便无对手,你若仍是冥顽不化,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雾红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凄然道:“二十年前你便未念过父子之情,如今却还说些什么?爽爽快快动手罢。” 雾红斩眉毛倒竖,忽地提气厉声长啸,声音中满蕴了失望、愤怒、惊奇之情,在这狭窄的甬道中不断回荡,声音越来越高,犹如金铁相击,刺耳之极。 李笑天、雾红血两人耳膜给这啸声震得似要破裂一般,心头一阵大震,只觉浑身气血都向脑中涌去,一时间头疼欲裂,胸中犹似要炸开一般,恍恍惚惚中仿佛看见雾红斩凌空跃起,一片怒涛般的掌力向两人扑来,两人再也抵受不住,蓦地晕了过去。 正文第十八章大漠悲歌 雾红血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感受到的其实并不是恐惧,而是深入骨髓的悲伤。 在那一刻,他已经万念俱灭,内心中所有的美好的东西都已被无情地击碎。 所以,死对他而言,其实并不是一种痛苦,而是解脱。 但现在他分明已睁开了眼睛,阳光温暖地抚摸着他的双眼,他的耳中传来了罗布泊的波涛温柔地拍打岸边的声音,他的鼻端也嗅到了一阵阵青草的芳香。 雾红血喃喃地道:“我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这时他的耳边忽地有人微笑着道:“你不但活着,还活得很好。” 雾红血葛地坐起来,转过头看着说话那人。李笑天正微笑着看着他,他脸上的笑容仍是那么温暖镇静。 雾红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竟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喃喃道:“我们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明明看见……” 他忽地转向李笑天,大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他为什么没有杀我们?” 李笑天苦笑道:“你在问我?” 雾红轿大声道:“这鬼地方难道还有其他人么?我不问你却又问谁?” 李笑天叹了口气,道:“但我却只不过比你先醒来一刻而已,我一醒来,就发现我们两人躺在湖边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雾红血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笑天看着他吃惊的神情,忽地笑道:“我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却知道我们在这里已经躺了很久很久了。” 雾红血喃喃道:“很久很久?” 他扭过头四处看看,忽地象见了鬼似的跳起来:他和李笑天到祖码圣殿本是下午,又在地宫内呆了好几个时辰,现在本应已是黑夜,但现在,红红的太阳却高悬在东方! 雾红血大声道:“难道我们竟已在这鬼地方躺了一整夜了?” 李笑天缓缓道:“只怕还不止。” 雾红血吃惊道:“还不止?你的意思是……” 李笑天点点头,道:“你有没有发觉自己的伤完全好了?” 雾红血经他提醒,忙向自己身上摸了摸,又深吸了一口气,竟然内息充沛顺畅,全无受伤迹象。 雾红血更是吃惊,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后脑勺,道:“难道……我们竟已在这鬼地方昏睡了好几天?” 李笑天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无疑已承认。 雾红血的眼神忽又变得痛苦,在地宫里的事情现在又慢慢涌上心头,发现自己还活着的喜悦转瞬便给这种感觉冲得干干净净。 他的眼神也慢慢黯淡了下去,他本是一个刚强的汉子,但任何人如果经历了他这样的事情,都难免会感到心灰意冷。 李笑天心情复杂地看着雾红血,他又怎会不明白雾红血这时的感受? 他慢慢道:“你是不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放过我们?” 雾红血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眼中痛苦的神色却早已说明了一切。 李笑天慢慢道:“那也许是因为他还未忘记自己是一个父亲。” 雾红血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眼中竟似有泪。他忽然抬起头,咬着牙大声道:“我没有这样的父亲,从来也不曾有过!” 李笑天心里也很不好过,他不但为雾红血感到难过,更为李大叔感到难过,这个毁掉雾红血和李大叔二十年来的生活,也许还将毁掉他们未来的人,竟然是他们最亲近的人! 这是何等残酷的事情? 李笑天叹了口气,喃喃道:“命运,命运,你为什么要如此弄人?” 雾红血捏紧了拳头,他忽地嘶声道:“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我要问问他这些年良心是不是也有丝毫不安?我要去看看他的良心是不是给狗吃了!” 他还未说完,已经跳了起来,飞奔着祖码圣殿前的那片密林掠去。 李笑天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时候根本没有法子让雾红血冷静下来,这时候,就算是有九头牛一起拉也别想让雾红血停下来。他能做的,只有紧紧地跟在雾红血的身后。 雾红血疯了般地在密林中掠来掠去,穿过这片密林的路并不好走,雾红血转来转去竟找不到通向祖码圣殿的道路。但他却铁青着脸,仍是疯魔一般在密林中大步直行,如遇有荆棘挡路,他闪也不闪,挥刀乱劈,要在密林中砍出一条路来。 不一刻,他的身上的衣衫已给荆棘划得稀烂,他的手臂上也满布了血丝,李笑天叹了口气,上前紧紧地拉住了雾红血的手腕。 雾红血悲愤的看着李笑天,李笑天沉声道:“随我来。” 李笑天虽只在这密林中走过一次,但他的记忆力却甚好,带了雾红血在密林中忽左忽右,不一刻便已穿林而过。 祖码圣殿宏伟的建筑便已出现在两人眼前。 雾红血咬咬牙,挣脱李笑天的手,大步便向圣殿内走去。 但他没走几步,李笑天忽地掠了上去,又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腕,雾红血怒道:“你干什么?” 李笑天没有说话,只是用另一只手向圣殿内指了指,脸上的神情很是凝重。 雾红血抬头看了看圣殿,他的神色也忽然呆住了,就像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祖码圣殿的门口,墙边,忽然涌出了一群黑压压的东西,在阳光下蠕蠕而动。雾红血定睛一看,竟是成千上万只老鼠争先恐后从圣殿内涌出,这些老鼠就像中了魔一般,拼了命也要从圣殿内逃出来,圣殿的门口,竟已重重叠叠地堆了很厚一层老鼠,后面还在源源不绝地涌出来。跑得快一点的老鼠,一出了圣殿大门立即拼命四散而去。 毛茸茸的老鼠又大又丑陋,有一些竟已跑到两人脚边,两人忙不迭躲开,情不自禁一阵恶心,对视一眼,忽地不约而同转过身去呕吐起来,吐得脸都已青了。 一个巨大的疑团在两人心里却越来越大:祖码圣殿内倒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雾红血忽地掠起,向圣殿的围墙上落去,李笑天也紧随其后,但两人虽天不怕地不怕,却无论如何不愿从老鼠堆积的大门进去。 两人在围墙上立住脚,定睛一看,圣殿内向外奔逃的老鼠更多,地上密密麻麻铺了一层,两人微一犹豫,脚下突地剧烈晃动起来! 雾红血忽地想起了什么,情急中大声地向李笑天吼道:“快退!” 他声音惶急惊恐,竟象遇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一般,李笑天来不及多想,运起全身功力,双足在已摇摇摇欲坠的墙上用力一点,身子已如一只大雁般飞起,向后急退。 雾红血也拼尽全身力气向后掠去,两人落在地上,感到大地竟也在剧烈地晃动,立足不稳,竟跌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耳边也传来一阵巨大的轰响声,一股巨大的尘烟也葛地升起,转瞬便将两人包裹,刺鼻的尘烟将两人呛得阵阵咳嗽。 大地兀自在晃动不止,李笑天虽然镇定,脸色却也不禁变了,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如不是亲身经历,又怎么会想得到天地间竟有如此可怕的事情。 大地的震颤终于停了下来,尘烟也慢慢散去。两人的脸色俱已苍白,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 规模宏大的祖码圣殿竟已完全倒塌变成了一片废墟!巨大的青石、瓦砾小山般地倾颓在地上,大地也出现了一些巨大的裂缝,殿前数百年的巨树有些被连根拔起,有的被拦腰摧为两截,面前这一切,竟在几分钟的时间便已完全改变! 地震,原来他们竟遇上了地震,那些老鼠之所以争先恐后地要逃出祖码圣殿,原来是一种动物的本能驱使他们要逃到开阔地带,以免被活活埋在废墟之中! 李笑天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地震的可怕,到今天才知道地震原来比传闻中更可怕! 他看着眼前的废墟,他的瞳孔忽在收缩,这些废墟怕不有几千上万吨重,祖码教主和他的属下,若还在地宫内,就会被活埋在地宫之中! 雾红血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知道自己是哭还是该笑?他忽地大笑道:“我已不必再去问他,老天爷已惩罚了他,哈哈哈……” 他的笑声凄厉,慢慢地却转为了哭声,雾红血重重地跪了下去,伏地痛哭起来。 这如山的废墟中,埋葬的毕竟是他的父亲!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不是任何事情能够改变的。 第58章 李笑天的心里也难受得很,他的眼中慢慢也有了泪水,他不明白这个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让人难受的事情? 他虽然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得越少越好,但他却知道,这样的事情,也许永远都没办法杜绝,这以后也不知道要发生多少。 雾红血已慢慢止了哭泣,他就像一具不会动的雕像一般,痴痴地不知跪了多久。李笑天静静地陪着他,既没有劝他离去,也没有劝他不要再伤心。 他不知道如何去劝一个伤心的人,他也知道一个真正伤心的人世上无论什么样的语言都是没办法劝解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静静地陪在雾红血身边。 真正能够治愈痛苦的,仅仅只有时间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雾红血身子忽地动了,他慢慢地向圣殿叩了三个头,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淡淡地道:“我们走吧。” 李笑天叹了口气,道:“你若再想呆一会儿,我也可陪你的。” 雾红血淡淡地道:“不必。” 李笑天只好不再说话,两人缓缓向湖畔走去。 密林早已毁得面目全非,纵横交错倒在地上,两人展开轻功掠过,费了一番功夫才到了湖边。 两人到了湖边,适才的地震也剧烈的搅动了湖水,湖水这时仍未平静下来,涌起一阵阵巨浪向岸边拍来,那里还是那平静美丽的罗布泊? 两人定定地看着肆虐的湖水,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原来,那艘载他们来的快船在这惊涛骇浪中早已给拍得粉碎,湖边只残留了一些碎木片在漂浮。 烟波浩渺,没了快船,两人又如何能够回到陆地上去? 雾红血忽地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反正祈祷之刃也没拿到,就算回去也于事无补。 李笑天苦笑道:“虽然于事无补,但我们两人终不能在这荒岛上过一辈子吧?” 雾红血的脑海里忽地浮现了一张开朗温暖的脸庞,他似乎看到了雪玉充满期待的面容,他的心里忽地一热,道:“不错,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想办法回去。” 李笑天点点头,微笑道:“船虽然已毁了,但咱们不知道扎个木筏么?” 雾红血精神一振,道:“那咱们还不快快动手?” 李笑天道:“钢刀早已毁在地宫中,要想伐木还得另想办法。” 雾红血这才惊觉手中钢刀早已不在,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向怀中摸了摸,就好象怀中能摸出一柄钢刀来一样。 他的手伸入怀中的时候,竟似真的摸到了什么东西,他慢慢地把那件东西拿了出来,竟是一柄精致的连鞘短刀,那柄刀的刀鞘镶满了碧绿的宝石,看上去华丽无比,短刀上还裹着一封已有些变皱的信。 雾红血不由呆住,喃喃地道:“这是什么?” 李笑天奇道:“这难道不是你的东西?” 雾红血重重地点点头,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明白了过来。李笑天低低地道:“祖码教主?” 雾红血一言不发,将短刀从鞘里刷地拔了出来,短刀锋利的刀刃葛地在阳光下泛起一缕耀眼的光华。刀身上刻着几个深深的阴文,李笑天低低地惊呼道:“祈祷之刃?” 祖码教主竟将祈祷之刃留给了雾红血! 雾红血百感交集,手竟也有些颤抖了,他将短刀交给李笑天,急促地拿起裹在刀上的那封信,手颤抖地撕开了信的封皮,拿出信笺读了起来。 雾红血读完了信,竟是痴了一般,李笑天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他虽然不知道这封信上写的什么,但对雾红血有多大的震憾他却能从雾红血的脸上看出来。 李笑天叹了口气,缓缓道:“雾兄,不管这封信上写的什么,我都希望你能看开一点。” 雾红血抬起头,他的眼中又蕴满了泪水,他缓缓将手中的信递给李笑天,却没有说话。 想来他内心已是激动之极,极需要一个人来分担所知道的一切。也许,这封信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吧。 李笑天接过信笺,展笺阅道: “红血吾儿,尔虽不以吾为父,但吾岂能视汝为陌路?廿年苍茫日夜,吾无时不刻思念吾儿也!吾深知汝心深恨吾之所为,必也如李君笑天所料,视吾为无情无义,权欲熏心之徒!吾每念及此,必中心凄苦,难有片刻安宁欢乐。 吾之所为,背兄弃子,当为万千世人唾骂,但吾却未为悔矣!盖因吾之所为,皆为偿乃母心愿矣! 廿三年前,吾于无意中得知烈火狂魔埋骨之所,意欲盗彼宝笺,岂料突中陷阱,性命悬于顷刻之间,幸得一温婉女子相救,才得脱大难。彼温婉秀丽,吾中心慕之!幸其亦青眼有加,故得双宿双栖,吾儿得诞之后,吾享天伦之乐,更以为此生已无憾矣。 但吾得烈火刀谱一事,不慎走漏江湖,江湖中人欲夺刀谱者甚众。吾娇妻幼子在侧,实不愿多生事端,再者吾虽熟读刀谱,但内力所限,竟不得习练刀谱所载神妙刀法,遂将刀谱交与义兄欧阳公保存,以脱事非之海。 吾本以为从此得以安宁,岂料江湖恶徒贼心不死,疑吾录有刀谱副本,仍咄咄相逼,屡来骚扰,竟至吾妻重伤不治!吾心之恨,虽将之千刀万剐也不能解也!吾妻将逝之际,爱子之心仍是念念于心,嘱吾定要好好将汝抚养成人。呜呼,吾心之恸,痛何如哉! 吾乍逢大变,性情大异,遂生愤世嫉俗之心,痛思所以遭此变故,皆因武功低微,不能护得吾妻周全所至,遂立誓要练成绝世神功。 吾更念念未忘吾妻临终嘱托,但思幼子若伴吾侧,吾必多所溺爱,汝长大之后,未必能有所成,岂非有负吾妻重嘱? ……” 李笑天看完,不禁掩笺长叹,雾红斩笺中所言,实是惊心动魄。 原来,雾红斩为偿妻子遗愿,要让雾红血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但却怕若带雾红血在身边,自不免对其溺爱,不利于其成才。所以才苦心构思,布下了二十年前迷雾山庄的局,假装被李当所害死去。雾红血身负血海深仇,仇人又是威名赫赫的武林大豪烈火战神,若要报了此仇,自然会发奋努力,以成当世人杰。 二十年前迷雾山庄一劫,李当之所以能从雾红斩刀下逃生,原是雾红斩故意留情,否则李当饮了迷药,又是乍逢偷袭,如何能够从他刀下逃生?雾红斩言辞之间,也是对当年陷李当于不义充满了愧疚,自道虽偿亡妻之愿,却对不起昔日情义深重的义兄,这一生也不会再出祖码圣殿一步。 李笑天苦笑道:“令尊爱子之心虽切,但所作所为却太偏激了。” 雾红血也是虎目蕴泪,他做梦也想到这二十年来的恩恩怨怨竟会是这样。他忍不住向天空嘶声大叫道:“你为什么这样傻?我武功盖世无双又怎样?我在江湖中威名赫赫又怎样?你知不知道,二十年来我有多痛苦?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只想能陪在你的身边,能够叫你一声父亲而已!” “但现在……一切都已晚了!” 他又颓然跪在地上,泪水至脸上缓缓掉了下来,他再也忍不住嘶声痛哭起来。 李笑天默默地看着他,心中也是难过无已,雾红斩虽造成了这么多人的伤害,他自己的心中又何偿得到了快乐? 迷雾山庄二十六条性命,李当二十年来的痛苦,雾红血二十年来刻骨铭心的仇恨,雾红斩内心的痛苦挣扎,这一切原来都是因为雾红斩对妻子、对儿子的爱! 因为爱而导致了恨! 李笑天除了长叹以外,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的心里也难受得很,就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心里一样不能释怀。 冥冥中,难道真有天意注定? 雾红血长声怒啸,他大声吼道:“老天爷,贼老天,你若稍稍仁慈一点,又怎么会在我身上安排如此悲惨的命运?” 他满心的悲愤,满脑的混乱,却无从发泄。 因为,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自已的父亲,而他之所以这样做,却是因为对自己的爱! 雾红血几乎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李笑天走近他,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雾红血喃喃道:“你莫要管我,你千万莫要管我,我,我……” 他竟似已完全崩溃。 李笑天沉声道:“雾红斩虽然做错了,但他已付出了代价,你若不想他再留下遗恨,就一定要好好活着,用你的爱去化解他留下来的恨!否则,他又怎能真正安心?你的母亲又怎能真正安心?” 雾红血抬起一双泪眼,喃喃道:“用爱去化解恨?” 李笑天沉声道:“你莫要忘了,还有一个好姑娘在等着你,你千万莫要让她也伤心才好!” 雾红血浑身一震,似有所动。 李笑天默默地看着他,他知道纠缠在雾红血心里的结一定要他自己才能解开,这世上若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解开这个结,那就只能是爱,是另一个人对雾红血更温暖、更阳光的爱。 雾红血也不知立了多久,他忽地抬起头来,慢慢道:“痛苦已经太多,我绝不能再让雪玉也象我这般伤心。” 李笑天慢慢笑了,他柔声道:“那我们能不能快点开始扎木筏?这样既能让雪玉早点看到你,也能让茗青早一点看到我。” 木筏扎得虽不慢,但等木筏完全扎好之后,天已黑了下来,两人只好生了一堆火,去林中打了些野味,饱餐一顿,以便次日起程。 天亮后,两人又去打了些野味作路上所需食粮,又用树木凿了些容器盛了清水堆上木筏。湖水早已平静了下来,波澜不惊。两人将木筏推至水中,扬帆向大陆驶去。 水路虽然复杂,但两人始终认准了一个方向,驶了数日,终于到了岸边。上了岸之后,两人向牧人打听时间,原来此时距两人出发时已过了十天,两人在圣殿的岛上竟昏睡了三天三夜。李笑天又问了牧人这时何地。牧人说了地名,原来此地离沙城竟已不远,牧人指点两人到了驿道,之后的路雾红血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第59章 两人怕林茗青仍在上船之地等候,决定先去接了她再回王宫把祈祷之刃交给楼兰王。 两人脚力极快,展开轻功,半天便到了沙城附近上船之地,远远地看见一个女子痴痴地站在湖边,微风将她的发丝吹乱,拂在面上,她竟也似不知 那苗条的背影,不是林茗青却又是谁? 李笑天看着她憔悴的背景,心中一阵痛惜,忍不住便要冲上去紧紧地搂着她,再也不放开! 两人脚步越急,这时湖畔林中忽地又走来一个大汉,李笑天定睛一看,不由大喜,那魁梧的身躯,正是烈火战神李当。 李笑天忽地顿住脚步,这两个人本是他日思夜想的亲人,他死里逃生,既已见了他们,又怎地还不急奔过去? 雾红血疑惑地看着他。 李笑天笑了笑,慢慢道:“雾兄,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雾红血怔了怔道:“你说。” 李笑天慢慢道:“你能不能不将令尊的事情告知李大叔?他若知道,也许只有更加难过而已。” 雾红血黯然道:“你说的不错,这件事我已永远不会再提起。” 李笑天展颜一笑,急步向两人奔去。 湖畔两人听到脚步声,身子都是一颤,情不自禁地回过身来,正看到李笑天温暖灿烂的笑容,两人不禁大喜。 李当虽然素来沉默内敛,这时也不发自内心的大笑。林茗青却早已笑生双裔,纵体入怀,抱住了李笑天,哪里还肯放开? 但她的脸上兀自还带着泪痕。 李笑天他们离开了十天,他们的心中本已越来越渺茫,因为他们早已明白到祖码圣殿去是何等凶险的事情。 若不是林茗青拦着,李当也早已找船要到圣殿寻李笑天两人了。 雾红血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的眼中也似有热泪,他微笑地走近道:“李大叔,你好——青妹,你的眼中便只有李兄弟么?” 林茗青这才惊觉,吐了吐舌头,有些害羞地离开了李笑天怀抱,吃吃笑道:“唉哟,师兄,你别生气,小妹见了你们平安归来,比什么都高兴。” 李当也含笑向雾红血问好,他的眼中也充满了慈爱。 雾红血戏谑道:“师妹,只怕是看到李兄弟才会这样高兴吧?” 林茗青道:“师兄,你和笑天都象我的亲人一般,你们谁要有事,我心里都会伤心难过的。”她言辞诚恳,雾红血心中也不由一阵感动。 李笑天笑道:“茗青,你倒好本事,这么快就找到了李大叔。” 林茗青脸有得色,微笑道:“李大叔名声如此响亮,还有不好找的么?” 李当哈哈大笑,道:“我已不过是个老人,又哪里名声响亮了?还是你找人的本事了得呀。” 李笑天微笑道:“李大叔的心情看来不错,竟也开起玩笑来了。” 李当慈祥的看看李笑天和雾红血,微笑道:“能看到你们平安归来,我的心情又怎么会不好?” 雾红血看着这个老人,油然而起一种亲近之感,他自幼未尝父爱,林泉对他又很严厉,在这个老人慈爱的目光下,雾红血不由深深地一阵感动。 李当道:“你们这一次所历必惊心动魄,咱们先找个地方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再详叙别情罢。” 李笑天和雾红血对视一眼,本来十分轻松的心情葛地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但两人又怎能完全不提岛上之事? 晚上投宿时,李当和林茗青又问起岛上经历。李笑天只好将与祖码教主赌胜之事掐头去尾的说了,只道两人逃出生天,祖码教主输了赌注,是以才将祈祷之刃交给两人,并派船送两人回转大陆。 他这一番谎话倒也非完全不实,林茗青与李当自然不疑有他。 李当又说起此次赴凉州调查钱三弟一事,慨叹钱三弟家乡已无亲人,竟是踪迹全无。这早已在李笑天预料之中,只好宽慰李当就算找到钱三弟只怕也于事无补,李当默然良久,似是深以不能为义弟复仇为憾。雾红血见他重情重义,想起岛上之事,不由心中又是一痛,却怕李当看出破绽,强忍着脸上神色不变。 四人第二天早起,兼程赶路,很快便到了楼兰京城。入宫拜见楼兰王。雾红血想到很快便可见到雪玉公主,身上的血似乎也快沸腾起来。 但四人等了许久,却只有楼兰王出来见他们,十余日不见,楼兰王竟似老了很多,头上白发更增,人也显得憔悴不已。 雾红血心中一凛,心中已有不祥预感。 李笑天从怀中掏出祈祷之刃,道:“君上,祈祷之刃在此,君上废令之举,当再无后顾之忧。” 楼兰王不接短刀,脸上忽地流下泪来。 雾红血再也忍不住,道:“君上似有什么烦心之事?雪玉公主如何不见?” 楼兰王脸色苍白,缓缓道:“争夺沙城的敕令我是永远也不会废了。” 李笑天大吃一惊,道:“君上?” 楼兰王忽地跌坐在椅上,嘶声道:“大浪帮听闻我要废令之举,竟令人来劫了雪玉去作人质,我又怎忍害了女儿?!” 林茗青闻言,花容失色,她竟没想到父亲权欲熏心,竟会劫持公主。 雾红血浑身大震,失声道:“雪玉公主她可还好么?” 楼兰王满脸憔悴,浑没有了君临天下的威仪,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失去了爱女的父亲! 楼兰王道:“她现在虽然安全,但林泉要求我将楼兰王之位让于他,否则,雪玉便性命不保!” 雾红血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顿时心乱如麻。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女人,另一个却是将自己养大的恩师。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竟会遇到如此为难的事情。 李笑天缓缓道:“君上打算如何做?” 楼兰王咬咬牙,道:“我不能没有女儿,这王位就算让给林泉又有何妨?” 李当沉声道:“君上,切切不可,林泉素有野心,他若夺位后,楼兰百姓所遭荼毒只怕惨不可言。” 楼兰王长叹一声道:“但,还有其它的办法么?” 李笑天道:“君上切切不可匆忙下令禅位,在下几人愿往沙城救雪玉公主脱身。” 楼兰王闻言虽喜,他虽答应李笑天暂缓下令,但女儿在敌人手中,却仍是不免担忧女儿安全。 李笑天四人心急如焚,不及担搁,从王宫中告辞出来,便急忙又赶往沙城。 林茗青与雾红血忧心忡忡,一路上竟无丝毫展颜之时。 好容易到得沙城,四人潜进城去,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便待晚上去救雪玉公主。 是夜月朗星稀,本不利于救人,但四人也顾不得许多,穿了夜行服便奔帅府而去。 幸喜帅府内静悄悄的,巡逻的武士也并不多,四人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李笑天低声道:“,李大叔,我们两人去抓个武士来问问公主关在哪里。” 话音未落,他犹似一阵风般掠了出去,李当悄没声息地跟在后面。前方回廊处,正有三个武士来回巡逻,李笑天、李当觑了个机会,闪电般地出手,将三人点了穴道,再提到暗处逼问。 这三人本来也十分倔强,但在李笑天妙绝天下的点穴法下,浑身犹如万蚁钻刺,只好说了出来。 李笑天用重手法点了三人昏睡穴,转念一想,微笑着将三人的外衣剥了下来,再把他们藏了起来,掠回去找到了林茗青等人。 林茗青和雾红血见李笑天笑吟吟地提着三件大浪帮的服饰过来,已明其意。雾红血赞道:“李兄弟好计策。” 李笑天微笑道:“雾兄和茗青本来就算大浪帮的人,咱们这可也不算骗他们,大浪帮的人多半还不知他们的大小姐是来捣乱的,茗青却不用穿。” 于是三人快手快脚穿好衣服,林、雾二人都是对帅府极为熟悉,当先引路,风一般向牢房掠去。 到了牢前,大浪帮的防守却重了很多,牢前足足有十余人在巡逻,四人不惊反喜,都知公主多半便关在这里了。 林茗青眼珠一转道:“笑天说得不错,大浪帮的帮众绝不敢对我不敬,咱们不如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就说是父亲叫我来提雪玉公主。” 其余三人均点头赞同。林茗青于是大摇大摆地从黑暗中走了出去,李笑天等人跟在身后,便算是随从。 牢前众武士果然不疑有他,葛地看见林茗青,纷纷上来请安行礼。林茗青微笑道:“兄弟们免礼,父亲令我来提雪玉公主,哪位兄弟去带雪玉公主出来?” 众武士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看似是个头领的走上前来,微微一笑道:“城主有令,见到小姐须得恭恭敬敬的,不可无礼。” 林茗青眨了眨眼,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沉声道:“那你还不快去?” 谁知那人又笑吟吟地道:“但城主却吩咐我等,说小姐连日来也不回家,若再回来,必是为了要救雪玉公主脱身,是以要我等千万不可听从公主命令。” 林茗青一惊,强自镇定道:“胡说八道,城主怎么会下这种荒唐命令?” 这时,暗夜里忽地传来一声叹息:“女儿既有荒唐行为,做父亲的又怎么不会下这种荒唐命令?” 话音未落,林泉施施然然地走了出来,淡淡地看着四人。 与此同时,四人身后也影影绰绰地冒出无数身影,朱正、杨邪等大浪帮高手也均在列。 林茗青颤声道:“爹,你……怎么会等在这里?” 林泉哼了一声道:“我既能自深宫中劫得公主,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你们向楼兰王请命的事,你们尚未从沙城出发,我已然知晓。” 他忽地面夹寒霜,凌厉的眼光向雾红血和林茗青脸上一扫道:“一个是我的亲生女儿,一个是我从小带大的徒弟,你们两人也竟敢背叛我么?” 雾红血身子一颤,缓缓下跪道:“红血视师父为亲父一般,红血不敢背叛师父,但红血恳请师父为天下苍生着想,同意楼兰王废敕令之举吧!” 第60章 林泉紧紧地盯着雾红血,葛地一阵狂笑道:“哼哼,我半生艰辛,方能成为沙城之主,你却叫我就这么轻轻易易放弃么?” 雾红血垂泪道:“当初争夺沙城时,师父也曾言道,此举完全是为了消灭凌云暴政,师父攻城全无私心,本为造福沙城之举。现在楼兰王敕令一心为民造福,师父为何反而放下不城主的权位呢?” 林泉大怒,冷冷道:“你在讥讽我权欲熏心么?” 雾红血咬咬牙,道:“红血不敢,师父若弃一已私欲,楼兰百姓必永感大德,流芳百世,不比逞威一时好么?” 林泉冷冷道:“你不必再说,你若定要叛我,就当我没养过你这个徒弟。雪玉公主我绝不会放,再过两天,楼兰王再不下令禅位,雪玉公主绝不能活在这世上!” 雾红血心乱如麻,虎目蕴泪,不知说什么才好。 林泉又厉声道:“青儿,你呢?你也定要跟着李笑天这臭小子走么?” 林茗青缓缓跪倒,低声道:“女儿也只盼爹爹能够放下权欲之心,女儿自然……仍是一如既往尊敬爹爹。” 林泉怒极,铁青着脸,喝道:“就当我也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李笑天忽地一声长叹,道:“林先生,你当真将这权力二字看得比父女亲情还要重要么?” 林泉冷冷道:“若非你这臭小子多事,青儿和红血又怎么为做此不逆之事?” 李笑天点点头,缓缓自怀中摸出一柄短刀,剑虽还未出鞘,竟然隐隐透出一股寒意。 李笑天缓缓道:“林先生可识得这把短刀么?” 林泉缓缓道:“祈祷之刃!” 李笑天微笑道:“祈祷之刃乃是祖码教主信物,楼兰王废令之举已获教主支持,林先生难道竟不怕得罪教主么?” 林泉葛地一阵狂笑,一字字地道:“你是不是以为祖码圣殿内发生的事情再也没有别人知晓了么?” 李笑天一凛,缓缓道:“在下不明白城主之意。” 林泉冷冷道:“武林中人虽无人知道祖码圣殿在哪里,但我林泉是何等样人,也会不知么?实话告诉你,早在数年前我便已探听到了圣殿所在的地方,祖码圣殿现在不过是一片废墟而已,你竟还拿教主的信物来压我?哈哈哈……可笑之极。” 李笑天瞳孔骤然收缩,林泉果然是一代枭雄,他手中最后的一张牌也失去了作用! 林泉缓缓道:“李大侠,李公子,今日你们已陷身在重围之中,老夫若是一声令下,你们便会怎样?” 李当沉声道:“林泉,男子汉大丈夫,大不了一死而已,你不妨令你手下一齐上吧!” 他说完,刷地一声执刀在手,显得神威凛凛。烈火战神果然名下无虚,大浪帮众人不禁也暗生敬意。 林泉大笑道:“但老夫今日却并不想开杀戒。” 他又慢慢道:“两日之后,我便是新的楼兰王,留着你们性命又有何妨?” 他的神情已是得意之极,仿似整个楼兰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林泉挥了挥手,大浪帮的武士已让开一条通道。 李笑天长叹一声,心中黯然,这世上看来竟似真的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林泉成就霸业了。 李当却大声道:“林泉,你千万要想清楚了,李当只教有一口气在,定当搅了你的春秋大梦,你现在若要后悔还来得及。” 林泉傲然道:“李大侠快人快语,老夫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搅了老夫大计。” 他言语中充满自信,只因他已知道一切环节都已尽在掌控之中,这世上只怕已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止他的脚步! 李当点点头,带了李笑天等人便要离去。 雾红血慢慢站了起来,缓缓道:“李大叔、李大公子、青妹,你们好生保重,红血不送了。” 李笑天等人身子一震,吃惊道:“雾兄?” 林泉却是脸现喜色,含笑道:“红血,你终于想通了?师父向来当你自己孩子一般,你若回心转意,师父可开心得紧。” 雾红血却缓缓摇了摇头,道:“师父,雪玉公主与孩儿已有鸳盟,在下绝不能弃雪玉而去,请师父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将孩儿和雪玉公主关在一起,孩儿愿与雪玉公主同生共死!” 林茗青惊道:“师兄,不可!” 雾红血慢慢道:“青妹,我意已决。” 林泉怒极,眼中透出一股寒意,他轻轻击掌,一个小小的孩童缓缓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杯碧绿的酒。 孩童的目光甚是灵动可爱,他微笑着向雾红血道:“雾哥哥,爹爹要叮铛敬哥哥一杯酒。” 这灵动可爱的孩子可不正是林泉的幼子,曾在土城中带李当去见雾红血的叮铛。 林茗青忍不住叫道:“叮铛小鬼头,酒里面……放了什么?” 叮铛眨眨眼睛,微笑道:“姐姐,这酒里面只放了一点散功散而已。吃不死人的,姐姐放心。” 这小小的孩子竟说出这般恶毒的话来,委实令人可怖可畏。 林茗青顿足道:“爹爹,你怎可让师兄吃散功散?” 林泉不为所动,冷冷地道:“这杯酒一喝下去,便会永远功力全失,红血你若打定主意要留下来不走,便喝了这杯酒罢!” 雾红血镇静地端起酒杯,李当大喝道:“红血不可!” 雾红血凄然一笑,仰脖便将酒一饮而尽。 李当目呲俱裂,双手紧握,连青筋也鼓了起来。 林茗青也闭上了眼睛,似是不忍再看这悲惨的一幕。 雾红血却大声道:“李大叔,你们还不快走,难道也想尝尝这酒的滋味么?” 李笑天紧紧地按住李当握刀的右手,沉声道:“李大叔,不可。” 他的目光虽然也是悲愤无已,但他的神情却还是很镇静。 李当咬了咬牙,他明白李笑天的意思,现在出手,只会将所有的希望全都葬送,他们若能留得一条性命,就还有一线希望阻止林泉篡位的阴谋。 李当长叹一声,不忍再向雾红血看上一眼,迈步向门外走去,李笑天和林茗青也默默地跟在身后离去。 林泉缓缓道:“叮铛,派人带你雾哥哥去见雪玉公主。” 叮铛微笑着点点头,悠然道:“雾哥哥,叮铛这就带哥哥去见大美人儿,哥哥为何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 雾红血一声长叹,面对这伶牙利齿的小鬼,竟说不出话来。 囚禁雪玉公主的地方设在地道之中,戒备森严,一路岗哨不断,过了好几重关卡,才到了囚禁雪玉公主的地方。这是一间独立的石室,林泉倒也没有亏待雪玉公主,房内一应设施俱全,布置得倒也舒适得很。 石室的木门紧闭,门外坐着几名大浪帮的武士守候。 雾红血想到转眼便可见到雪玉公主,心头一阵狂跳,只觉若能见到雪玉公主平安,自己武功虽失,却也不枉然了。 林叮铛微笑道:“哥哥,雪玉公主便在里边,可要小弟为哥哥敲门么?” 雾红血板着脸道:“小鬼头,我自己没有长着手么?” 叮铛吃吃笑道:“叮铛年纪虽小,可嫂嫂长得实在漂亮,叮铛也是忍不住想要多看看嫂嫂的。” 雾红血忍不住苦笑道:“你还只是个小孩子,说话便这般刁钻,长大了怎么得了?” 叮铛微笑道:“哥哥小气得很,看一下又不会怎样。” 他话未说完,便举手敲门,木门缓缓打开了。 一张温婉明丽的脸庞出现在门边,雪玉公主与雾红血两人四目交投,虽身在劫难之中,却也不禁痴了。 叮铛微笑道:“雪玉姐姐,难道不请我和哥哥进屋坐坐么?” 雪玉忽地板起了脸:“象你这么惫赖的小鬼,谁想请你进去坐?” 叮铛也不生气,他的身子忽地一闪,已站在了门内,笑嘻嘻地道:“姐姐不请,叮铛不会自己进来么?” 这小鬼竟死磨硬泡要随雾红血进房去,雾红血心中忽地一动,微笑道:“雪玉,咱们进去说话。” 雪玉点点头,两人轻轻走进房内,将门外警惕地看着雾红血的几名守卫的目光关在了门后。 一进了门,叮铛眼光中惫赖的神情忽地不见了,他的脸上葛地变得严肃。 雪玉板起的脸也慢慢浮起了微笑,她轻声地道:“好孩子,你可想出办法来了么?” 雾红血眼神一亮,轻声道:“叮铛你?” 叮铛微笑道:“雾哥哥,你待叮铛这么好,叮铛又怎么会害你?你不妨吸口气试试。” 雾红血本就觉得一路走来,真气似乎未散,早已在暗暗疑心,此时不禁喜道:“原来你并没有在酒中放散功散?” 叮铛微笑着点头,雪玉也轻笑道:“我早就觉得像叮铛这么可爱的孩子又怎么会是坏人?我被囚禁的第一天,叮铛已在想法子救我了。” 叮铛仰起小脸,神情却似大人般成熟,他慢慢道:“我年纪虽小,懂得也不多,我只是在想,武林中人若再无争雄沙城之心,只怕会少死好多人呢。所以我就……” 雾红血欣慰地看着叮铛,赞道:“好明事理的孩子。” 叮铛板起脸道:“你们二人生死俱系于我身上,为什么还要叫我孩子?” 雪玉吃吃笑道:“阿哟,是叮铛小英雄,不是小孩子。” 叮铛展颜微笑道:“明日晚上,叮铛定会救你们出去。” 雾红血奇道:“这里戒备森严,你怎么救我们出去?” 叮铛脸有得色,微笑道:“山人妙计,倒时自知。” 他话锋一转,又笑道:“我救了你们出去,姐姐你怎么谢我?” 雪玉微笑道:“王宫里的珍奇物事,你爱什么便挑什么罢。” 叮铛皱眉道:“那些东西既吃不得也喝不得,我要来干什么?” 雪玉歪了头想了想,道:“那你要什么?” 叮铛眼中忽地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他葛地纵身跃入雪玉的怀中,勾着她脖子,在她白玉般的脸上亲了一口,大声笑道:“好香。” 第61章 说完便一溜烟地打开门钻了出去。 雾红血和雪玉两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半晌,雪玉才轻叹道:“好个古灵精怪的孩子。” 雾红血微笑道:“他自小便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却像个小大人一般。” 雪玉缓缓走近雾红血,雾红血只觉一阵芬芳将他轻轻包围,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雪玉的小手。 雪玉轻轻地倚在雾红血怀里,道:“你……为何这样傻?还要陪我呆在这虎口里?” 雾红血柔声道:“我只知道绝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当时也不知怎的,一心一意只想陪着你,这世上我的亲人本已不多,你若有什么事,我这一辈子又怎么会再有快乐可言?” 雪玉公主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害羞,此时只觉心中平安喜乐,竟对身在羁绊之事浑不在意。她柔声道:“你已把我当作你的亲人了么?” 雾红血深情地看着她的目光,含笑道:“不错,我已将你当作我最亲近的人,不知你是否也把我当作你的亲人?” 雪玉公主不答,慢慢从怀里摸了一个锦盒出来,道:“你打开看看。” 雾红血接过锦盒,打开一看,不觉痴了。 盒内竟然是一个与雾红血似模似样的小面人! 雪玉公主轻轻闭上眼帘,梦一般地喃喃道:“你走了之后,我天天想你,就再找到那个捏面人儿的师傅,让他凭记忆捏了你的像带在身边,每天看上一看。” 雾红血心中欢喜得快要炸了一般,紧紧地拥住了雪玉公主,就好象拥住了未来的幸福一般。 客栈 午后的阳光被窗格所阻,但仍是顽强地将缕缕光线撒入屋中,李笑天和李当、林茗青黯然坐在桌旁,叫进来的三碗面条已凝成了面块,冷得像冰块一样,但三人却仍是一口未吃。 雾红血和雪玉安危未定,林泉转眼便可篡位成功,叫三人如何吃得下去? 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喧闹声。客栈的掌柜大声呦喝道:“王二,叫你将泔水缸放得地远一点,最近不知怎地,老鼠这么多,竟似不怕人一般。” 李笑天心中葛地一动,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手机电子书 李当二人看了看他,不知他为何竟对这些琐事感兴趣。 李笑天也不解释,推门出去,果见院内角落里影影绰绰,藏了好些老鼠,但这些老鼠竟也奇怪得很,对泔水缸内食物竟似不感兴趣一般。 李笑天神色凝重,叫过掌柜道:“掌柜的,这院内老鼠一直是这般大胆还是最近才这样的?” 掌柜的大声叫屈道:“公子,我们这家店干净得很,老鼠从来都少得很,最近也不知怎么的,竟好似中了邪一般,老鼠多得要死,赶都赶不走,不肯回洞。” 这时,忽有一个小二又跑了过来,对掌柜道:“老板,马廊的马儿竟似中邪了一般,烦燥不堪,不肯吃草料,脾气暴的竟将马廊的木头都踢坏了,拉都拉不住。” 掌柜的摇头叹气,喃喃道:“这可真邪门了,难道近日犯了煞神,明儿个得好好的去庙里许个愿,求菩萨佑护平安。” 李笑天神色更似凝重,不再说话,推门回到房中。 林茗青见他神色凝重,问道:“怎么回事?” 李笑天缓缓道:“我不确定,但也许沙城转眼便要大祸临头了!” 李当也是一惊,道:“怎么?” 李笑天缓缓道:“沙城也许不日便要发生地震!” 李当沉声道:“地震?” 李笑天叹口气道:“不错。” 林茗青道:“但你怎么会知道?” 李笑天缓缓道:“李大叔可曾听说过地震来临之前有种种预兆?比如动物烦燥不安,不愿回穴?” 李当和林茗青葛地明白了过来,齐声道:“你是说老鼠乱窜便是地震来临前的先兆?” 李笑天缓缓道:“不但如此,马廊中的马儿也暴跳不已,不肯吃草料。” 李当沉吟道:“但这种事只是听人说过,是否确有这些先兆还难说得很。” 李笑天叹了口气,圣殿发生的一切他又怎能对李当说起,他只得道:“李大叔,咱们不如在全城走一遍,如果满城都有这些异象,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好!” 李当沉声道:“不错,人命关天,若真有地震,不及早把沙城数万人疏散到开阔地带,只怕死伤无数。” 三人再不迟疑,约定一个时辰后回客栈会合,便各找一个方向去看城内其它地方是否也有异像。 一个时辰后,三人再聚首时,脸上神情都很沉重,三人还未说话,但看别人脸色已知异像已在沙城内普遍存在。 李笑天缓缓道:“地震之事看来必是真的,虽然不知它何日会来,但看来只怕时间已不多,最近几天只怕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林茗青急道:“那咱们该如何办?如对沙城百姓说起,又有谁信得过咱们?” 李笑天咬了咬牙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林泉!” 林茗青颤声道:“你要再去找我爹爹,让他下令全城的人撤出么?” 李笑天缓缓点了点头。林茗青咬着唇,道:“但他已恨你入骨,你若去,只怕会有危险。” 李笑天一字字地道:“我若不去,又怎忍看数万条性条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林茗青静静地看着李笑天,她的神情忽地变得骄傲——无论谁有她这样的情人,只怕都会和她一样骄傲的。 她缓缓地道:“你放心地去吧,我会等着你,我若不能回来,我绝不会独自偷生!” 李笑天轻轻地拉起林茗青的手,林茗青慢慢依偎在他怀里,这时候,任何语言也许都已显得多余。 李当看了看李笑天和林茗青,他的眼中也似有热泪快要流下,但这绝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骄傲的泪,也是欣慰的泪! 议事厅内,林泉仍在处理着各种公务。 案头的各种公务已堆成了小山。 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楼兰王明日便会下诏禅位,但他还需要做很多事情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这些事情他一向不喜欢别人代劳,他就算做得再久也不会觉得辛苦。 权力对他而言,其实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乐趣。 明天之后,他便会成为楼兰的新国王,这是何等伟大的事业。数百年来,楼兰武林又有谁能够达到比这更高的成就? 林泉对自己也满意得很。 但他却未想到李笑天竟敢再来见他! 所以当朱正进来禀报李笑天求见时,他的眉头也不禁微微皱了一皱。 难道这年轻人竟真的不怕死吗? 李笑天缓缓步入议事厅,林泉淡淡地道:“李公子又有何事?” 李笑天一字字地道:“在下此来想请城主下一道命令。” 林泉纵声大笑道:“好小子,胆子不小!说吧,是什么事?” 李笑天缓缓道:“请城主下令命沙城数万人全数撤出沙城!” 林泉定定地看了看李笑天,缓缓道:“若是其他人这么说,我一定以为他是失心疯了,但你,我却想听听你的理由。” 李笑天道:“只因最近数日沙城便会发生地震,在下虽不知具体时间,但只怕留给我们的时间已不多了。” 林泉大笑道:“难道你竟如孔明一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竟推算得出什么时候发生地震?” 李笑天淡淡道:“城主若不相信,不妨随我到城中看一看。” 林泉瞬也不瞬地看着李笑天,他的目光竟似刀锋般地锐利,李笑天全无惧色,与他目光对视。 林泉慢慢道:“你若不能说服我,我保证你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李笑天一言不发,大踏步转身向门外走去,林泉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不疾不徐。[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但林泉在看了数处满地的虫蚁鼠蛇乱窜之后,神色竟也变得慢慢凝重起来,他的神情间竟似也出现了一丝忧色。 李笑天道:“城主现下可相信在下的话了么?” 林泉缓缓道:“你说的虽有道理,但我若弃了根本之地,难免授楼兰王以隙。楼兰王兵强马壮,他若不顾父女之情,那时我大浪帮的基业便会毁于一旦!” 李笑天忽地大笑道:“很好,很好,不撤最好,楼兰王的江山只怕还坐得稳些。” 林泉喝道:“你说什么?” 李笑天悠然道:“若地震发生,大浪帮的基业才会毁于一旦,雪玉公主若也丧身在地震中,楼兰王没了顾虑,江山难道不安稳么?” 林泉身子一震,也知李笑天说得很有道理。 李笑天目中闪光,又道:“城主既然派人到过祖码圣殿,当然知道圣殿为何毁于一旦!这地震的威力,城主只怕也是知道的。” “何况雪玉公主尚在城主手中,城主就算撤出城外,又有什么大碍?” 林泉沉吟一会儿,似为李笑天言语所动,葛地沉声道:“好!老夫今日便赌上一赌,成就大业又怎会没有风险?” 李笑天大喜,这才觉头上似乎也隐隐渗出汗来。 林泉一声令下,大浪帮众虽然惑然不解,也只得遵令从事,至于沙城百姓,以为又是林泉扰民之举,自不免有破口大骂和怨声载道之举,但在大浪帮的刀枪逼迫下,又怎敢不听从? 第62章 从下午开始,撤城之举陆续进行,李当三人见城中闹得鸡飞狗跳,心中却总算松了口气。 三人下午又得到消息,楼兰王已从京城出发往沙城而来雾红血和雪玉公主仍在林泉掌握之中,楼兰王爱女至深,林泉篡位之举看来却是无法避免了。 李笑天叹道:“楼兰王若践约,只盼林泉能守信将雾红血和雪玉公主安然放出。” 李当也知林泉既答应李笑天撤城,雪玉公主已是手中最后一张王牌,对她和雾红血的防守又不知严密了几分,绝无救出两人的希望,只得商定先去找楼兰王覆命,到时再随机应变,以保两人安全。 夜渐已深了,撤城却仍在进行,毕竟数万人要撤出城去又岂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林泉吩咐属下叫来朱正和杨邪,令二人加强对雾红血和雪玉公主的监守,以免李笑天等趁乱劫了人去。只待全部撤城完毕,再最后撤出城去。 雾红血和雪玉深在地下石室,对沙城的喧闹却是一无所知,只是在想林叮铛究竟用什么办法救得二人出去。 但这一整天竟也未见到林叮铛的人影,想到明天便是楼兰王禅位之期,两人心里不由都有些着急。 雾红血长叹道:“这小鬼头莫非在骗我们么?” 雪玉想了想,道:“叮铛绝不是那样的孩子,这孩子古灵精怪,说不定真的有法子救我们。” 这时,两人站着的地下忽地传来一声轻笑,一个还显得有点稚嫩的童声悠然道:“看来还是雪玉姐姐了解我些。” 两人大吃一惊,向地下看去,忽见地下的一板石板慢慢拱起,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地下慢慢钻了出来,不是叮铛却又是谁? 雾红血惊喜无已,微笑叹道:“你这样古灵精怪的孩子,天下又有谁猜得透你的心思?” 叮铛纵声跃了出来,微笑道:“雾哥哥,你要拍马屁出去再拍不迟。” 雾红血忍不住好奇道:“叮铛,你人小力弱,一个人怎么能挖得了这么大一个洞?” 叮铛白了雾红血一眼,道:“是谁告诉你这个洞是我挖的?” 雾红血奇道:“那?” 叮铛道:“我堂堂沙城的少城主要找几个人挖洞可还不容易么?我又怎会做挖洞这等粗夯之事?” 雾红血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雪玉微笑道:“你们哥儿俩要斗嘴,还是出去再说吧。” 叮铛吐吐舌头,也道:“正是正是,否则这房子塌了可就乖乖隆的冬不得了了。” 雾红血让雪玉先行,兀自笑道:“叮铛你又胡说,这石室这么坚实又怎么会塌?” 叮铛冷笑道:“你若不信,我们不妨打个赌。” 雾红血又如何会与他认真,微笑不语,三人一边说一边钻入地道。 这地道并不太长,钻出地道后,赫然竟在帅府后院的墙外。雾红血和雪玉见到满天的星斗,呼吸到夜空中新鲜的空气,心下欣喜,不禁拥抱在了一起。 叮铛含笑看着两人,他小小的心灵中竟也觉得温暖快活得很。但他忽然发现地上竟多了一个影子。月光下本该只有他们三人的影子才是,但现在地上却赫然有四个人的影子,叮铛的瞳孔忽地收缩,他慢慢转过身去,正好看到了林泉那不怒自威的神情。 雾红血心里忽地有一种微妙的感觉,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抬起头,也正好看到了林泉锐利的眼神,他也马上说不出话来了。 林泉冷冷地道:“不错不错,林某人身边最亲信的人竟全都背叛了林某,叮铛,你做的好事啊!” 叮铛不禁后退一步,他虽素得父亲宠爱,但这时见父亲脸上神色阴沉,不禁也微感害怕,他低声道:“父亲,你难道真忍心为了王位让一家人不得开心么?” 林泉大怒,他的手葛地暴长,已一把将叮铛抓在了手中,向后一丢,后面早有帮众应声接住。 林泉怒道:“叮铛,你的帐我呆会儿再给你算。” 他又冷冷看着雾红血和雪玉,缓缓道:“红血,你还要我亲自动手么?” 雾红血咬了咬后,挺胸站在雪玉的前面,一字字地道:“师父,你就算将红血打死,红血也绝不会让雪玉再作你的人质。” 林泉一字字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千万莫要后悔。” 他的手已缓缓提起,手掌周围竟凝了一层白雾,冰咆哮神功竟似转眼便要出手。 雾红血缓缓道:“师父,早已有人说过你的神功几可算是天下无双的绝技,这些年,你虽很少出手,但我却知道你的冰咆哮一击天下已很少有人能挡得住。” 林泉哼了一声道:“你既知道,为何还不让开。我念在师徒之情,尚可放你一条生路。” 雾红血凄然道:“师父你养我教我,就算将我打死了我也绝无怨言,但今日孩儿誓要护得雪玉周全,绝不会让开一步!” 林泉眼中杀气顿现,显是心中已怒极,他一阵厉啸,掌力已排山倒海地向雾红血击去。 凉意瞬间便袭满雾红血全身,他咬了咬牙,伸掌便向林泉的双掌迎去。 在雪玉的惊叫声中,雾红血已给林泉一掌击得飞了出去,倒在地上! 雪玉向雾红血冲了过去,将他的头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哭道:“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不躲开?” 雾红血嘴角渗出血来,受伤显是不轻,他轻轻地道:“傻孩子,我说过,就算我这条命不要,也要护得你周全。” 他深吸了口气,突地又慢慢站了起来,昂然冲林泉道:“师父,孩儿还站得起来!” 林泉眼神变得可怕得很,他的第二掌又已拍出,这一掌声势更猛,他已不能容忍雾红血眼中那股又骄傲又倔强的神气。 雾红血浑身内力只剩了十之二三,眼看就要给这一掌打得浑身骨断魂飞,这时,一个白色的人影忽地插在了他和林泉的掌力中间,林泉雷霆万钧的掌力,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这个人的身上,这个人的身子葛地飞起,落入雾红血的怀中。 雾红血的心葛地沉了下去,他目眦欲裂,怀中那个柔软的身躯已无力躺在他的怀里。 关键时刻,雪玉竟然用自己的身子替雾红血挡了这一掌! 雾红血嘶声道:“雪玉,你为什么这样傻?” 雪玉深情地凝视着雾红血,用尽全身力气,将脸轻轻地贴在他脸上,柔声道:“你可知道,我又怎舍得你为我而死?” 她一句话说完,头已慢慢歪了下去,雾红血如受雷击,伸指探她鼻息,已没了呼吸。 雾红血一声大叫,眼眶中也似要滴出血来,恶狠狠地盯着林泉,林泉见一掌误击了雪玉公主,心中也是后悔不迭,此时见雾红血犹如野兽般的目光,心里竟然也有些害怕,情不自禁退了一步。 往事似是流水般在雾红血的脑海中缓缓流过,面前这个人养他教他,却杀了他最心爱的人!雾红血脑中一片混乱,大叫一声,抱起雪玉的尸体,发疯般地向城外掠去。 林泉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竟不阻止。他葛地心中一寒:雪玉公主已死,楼兰王便会倾国之力要灭了大浪帮复仇,自己一生所营,原来也在这一掌中化为泡影了! 这时,大地忽地一阵震颤,城中房屋、城墙犹如豆腐渣般摧枯拉朽地垮塌下来,乱石、飞瓦如雨点般滨纷而下。 朱正见林泉仍是痴立不动,大喝道:“帮主,快快出城,否则便来不及了!” 林泉葛地瞪着他道:“你叫我什么?” 朱正见他眼中竟有疯魔之意,忍不住一寒道:“帮主……” 林泉大喝道:“住口,我是城主,我永远是沙城的城主,沙城既已不在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朱正苦劝道:“城主,还是先出城躲避吧,他日还可东山再起。” 林泉用力拂开朱正的双手,将朱正拂开数步,身子葛地飞起,竟向帅府中最高的屋檐落去,在夜色下大喊道:“我是沙城城主,我永远是沙城城主!” 原来他失去了成为楼兰国王的希望,又知大浪帮定会成为楼兰国王死敌,一生基业转眼便会毁去,竟至疯魔了。 朱正正要拉他下来,岂料整个帅府已摇摇欲坠,这时,大地震颤更是厉害,整个帅府忽地轰然一声,一股绝大的烟尘葛地升起,碎石雨点般落在朱正头上,朱正抱头躲避,等到他再抬起头时,眼前一座宏伟的帅府早已夷为了平地,哪里还有林泉的影子? 朱正一声长叹,流下泪来,他跺了跺脚,仰天大叫道:“这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啊?” 他神情茫然,回头看整个沙城早已面目全非,在这一刻,他心中的什么王霸雄图,凌云壮志早已消得干干净净,他长叹一声,正要出城自去,打定主意不再踏入江湖。忽地看到瓦跞中竟有一双孩子的脚露在外面,他葛地一震,翻开瓦跞,叮铛脸上挂着泪痕,正含泪看着他。 适才发生的惨剧,他自然也已看到,所以他才会如此悲伤,甚至地震的恐惧都没把这悲伤冲淡。 朱正抱起他,解开他的穴道,含泪道:“帮主已经不在了,你可愿随我归隐山林么?” 叮铛缓缓点头,随着朱正大踏步地向城外走去。 正文第十九章尾声 一年后,沙城的断壁颓垣中。 有一骑骏马载着一男一女两人得得连声驰来。 自那次大地震后,沙城的百姓早已弃了家园,迁往他处,这附近一带早已荒无一人,这两人是什么人?来这里却又做什么? 两人驰到废墟前,翻身下马,男的从革囊里摸出一支烛,三支香和一些水果之类的供品。然后再把香烛面对沙城插着,摆好瓜果,唤那女的道:“青妹,好了。” 女子清丽绝俗,神情黯然,显是又想起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这两人正是李笑天和林茗青二人。 李笑天叹了口气,柔声道:“青妹,死者已矣,你不可太过伤心了。” 第63章 林茗青点点头,遥遥向沙城拜了三拜,祝道:“父亲,你虽毁了师哥一生幸福,但你……终究是我的父亲,孩儿终生已得所托,叮铛聪明伶俐,必……不致有什么闪失,孩儿盼你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李笑天也上前行了个礼,默念道:“我必终生善待茗青,老爷子尽管放心去吧。” 两人祭拜已毕,收拾上路,林茗青倚在李笑天怀中,喃喃道:“你说叮铛真的能脱危险么?” 李笑天道:“青妹,你放心,我曾问过逃出城来的大浪帮帮众,有人说看到他与朱正一齐平安离开了沙城,朱正对你父亲忠心梗梗,必会好好善待叮铛的,他日定有相见之时。” 林茗青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只可惜雪玉公主不幸身亡,师哥葬了公主之后,也飘然不知所踪,他这一生,只怕很难有快乐的时候了。” 李笑天想起雾红血平生遭遇之惨,也不禁扼腕叹息。 两人缓缓前行,日落时分,又赶到了京城附近,那里,便葬着雪玉公主的芳魂。 两人下马,走到公主墓前祭拜,想起她和雾红血凄美的爱情故事,心中都是黯然。 林茗青忽地拉了拉李笑天衣袖道:“笑天,师兄最近一定来祭拜过公主。” 李笑天道:“你怎么知道?” 林茗青指了指墓前,道:“你看。” 李笑天顺着她手指看去,在雪玉公主的墓前,赫然多了一男一女两个木雕的木偶,线条虽然粗邝,外形却隐隐约约看得到雪玉公主和雾红血的身影。 李笑天喜道:“看来雾兄真的来过。” 一月前,两人曾来过此地,那时却并无这两个木偶,想来定是雾红血心中思念公主,又知公主喜欢小面人儿,便照着刻了这两个木偶,好时时伴着公主,让公主的芳魂不再孤单寂寞。 林茗青体会师兄一腔痴意,泪水不觉缓缓流了出来。 李笑天叹道:“但愿这两个偶人能生生世世向后人见证雾兄和公主的感情。” 李笑天虽是衷心遥祝,但他却不知道,千余年后,罗布泊的湖水已经干涸上百年后,这两个木人仍是静静地守候在公主坟前,默默地在风中倾诉千年前的深情。只是在二十一世纪,男木头人才不知被何人盗去,杳无踪迹。 敦煌。 一个身着破烂衲衣的和尚在长时间的跋涉后疲惫地看着前面不远的市镇。 他的目光中微微露出了一丝喜悦的笑意。 他的身后,几匹骡马用绳索穿着,驮得满满的,显得甚是沉重,却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和尚呦喝着驱赶骡马,要快点走到前面的市镇歇息,他已走了很多很多的路,早已疲惫不堪。 但这时,忽地从身后驰过来两骑,当先一人手执大刀,大喝道:“兀那和尚,快放下满驮的货物,饶你一条性命。” 和尚神色虽有些惊惶,却死死地牵着几匹骡马,大声道:“这是我十余年用性命换来的,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放手!” 执刀那人恶狠狠地道:“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他长刀一闪,已向和尚斩了下来。 和尚大叫道:“哎哟。”他的身子已本能地向旁边一闪,长刀从他身边划过,却划着了驮上的包裹,包裹里装的东西立时散落下来。 执刀那人定睛一看,不禁用力啐了一口道:“呸,臭和尚,你这么拼命干嘛?老子还以为驮上装的什么东西呢,原来却是经书,你要早说,送给老子也是不要。” 和尚合什道:“阿弥驼佛,我是和尚,驮上装的自然便是经书。” 那两个强盗哈哈大笑,执刀那人笑道:“兄弟,这个和尚倒有趣得很。” 他眼睛一转,忽道:“世上哪有人把几本破书当作珍宝,这和尚只怕有些古怪,咱们好好搜搜,不要给和尚骗了。” 和尚不禁大急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贫僧这几匹骡马上装的真的全是经书。” 但他越是着急,强盗越是不信,两人大笑声中,又将一匹骡马上的包裹划烂,经书转眼间又落了一地。 两人正自暗道晦气,忽见后面又来了一个和尚,那和尚徒步向三人走来,脚下却轻飘飘的,柔软的沙地上竟只留下了极淡的足迹。 两人不禁一惊,那和尚转瞬间便已来到眼前,低低地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休得亵渎我佛,还不快将佛经捡起来?” 两个强盗对视一眼,又怎肯如此听话,喝道:“和尚大胆,敢这么给老子说话。” 但他两人话音还未落,忽地同时看到有只手伸到自己脸前,然后两人又听到“啪啪”两声脆响。接着两人便看到对方的脸红肿起来,这两个强盗不禁大惊,自己竟连对头的出手也看不清,如何还敢再倡狂。两人倒是典型的欺善怕恶,不敢再说,忙不迭的收好佛经,屁滚尿流而去。 先前那个和尚瞬也不瞬地盯着后来的和尚看,忽地眼睛一亮,大声道:“你……你不是……?怎地也出了家?” 后来那个和尚却似早已认出了他,合什道:“阿弥陀佛,玄奘大师,一别十余年,恭喜大师已顺利取得西经东归。贫僧法名无心,大师认得的那个故人,早已在十余年前死掉了。” 玄奘合什行礼道:“贫僧见过无心师兄。” 无心合什谦道:“大师佛法高僧,无心怎么当得起师兄二字,恳请大师将贫僧收为弟子。” 玄奘叹道:“你我二人也是有缘,贫僧也不再谦,便收你为记名弟子吧。” 无心合什下拜,口称师父,玄奘微笑答礼。 无心道:“师父,我自在前面市镇附近建了所小庙,便请师父随我去歇歇脚。” 两人收拾好经书,缓缓向无心的小庙行去。 行了半个时辰,玄奘遥遥望见不远的山壁上洞穴林立,更奇怪的是每个洞穴中竟然都有大大小小雕刻的佛像。 无心合什道:“师父,弟子在这里出家十余年,潜心向佛,又因弟子略懂医术,为附近村民施药救治,村民向佛之心也日盛。弟子为了宏扬佛法,是以组织人力物力雕刻了这些佛象。” 玄奘见壁上佛象林林立立,怕不有上百座之多,有的高约丈余,有的却又微如手掌,无心若不在此花了巨大心血,又怎能完成此浩繁的工程? 玄奘不由合什叹道:“西方极乐世界,乃在斯乎?无心,你宏扬佛法,实是功德无量。” 无心道:“弟子鲁钝,佛法修为浅薄,只知造像立佛,不知精解经文精义,师父缪赞了。” 玄奘叹道:“不然不然,若一颗真心向佛,就算不读佛经又有何妨?佛云无字天书便是此义了。” 玄奘又道:“我西行取经,未得太宗皇帝允可,大唐本有边禁,我此行回归中土,也不知祸福,只怕辛苦自天竺取得的真经毁于一旦。无心,我自天竺带了数套经书,现下便将其中一套留在你的小寺内吧。” 无心合什道:“弟子必尽全力保存,不负师父所托。” 当晚,玄奘在庙中住了一宿,第二天又踏上回归中土的路程。玄奘回到长安后,唐太宗敬他十余年坚韧不拔取得真经回归,不但不降罪于他,反而专为他设了道场翻译佛经。玄奘的名头从此名扬天下。 无心将玄奘所托佛经设了密室收藏。敦煌路上,除了佛教经典外,源源不断有各种经义传入中土,无心多方收集,皆藏入密室中。 他自雪玉公主逝后,一颗尘心早已万念俱灰,将一颗心思都放在了宏扬佛法上,在他的带动下,后世僧人又屡在敦煌建寺塑佛,千余年后,敦煌佛窟竟然名扬天下,成为佛教一大胜地,至于无心的名字却已默默无闻了。 清朝未年,朝政腐败,西人纷纷盗掘我国西域文物,其中尤以斯坦因从王圆箓道人手中购得的数万册敦煌卷子最为出名,至于这些卷子是不是无心保存下来的佛经却也无从可考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