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古言 1V1 高H)》 小王妃 2022.4.02/见欢 小道崎岖难行,一位年轻的将领往前探了路况后回转,马匹嘶鸣声响起,他勒了马绳翻身下来,望了望身前暂休的大军后对一人道:“王爷,再行上几里地便到京郊了。” “嗯。”一道冷润的声线应了方才那句话。 将领立时噤声,连带着离去的步调都放缓了些,待到走得远了才随意捞了身旁一人垂首与他低声道:“从前也不见王爷这般匆忙,怎的今时却要落日前进京。” 被揽着肩臂的那人“嘁”了声,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继而侧身往瞧了眼靠坐在大石块旁的人,见他未觉这才道:“王爷这是惦念着府中那位,成婚不过叁日便领兵到了边境,这两年战事吃紧,家书都不曾往京里递上几封,不过……” 那人顿了顿,卖关子似的,音调拖得冗长,“惦记着倒也是人之常情,据说府中那位王妃可是个娇人儿,我还听说——” “阮琛,你很闲么?” 被叫做阮琛之人几乎瞬间绷直了身子,闭紧了嘴巴,回转身去,面向依旧阖眸静息之人,“王爷,属下错了。” “回京后去京畿大营。” “是。” 那头阮琛被一句话打得蔫巴,满心都是回京之后的艰苦磨炼。 这头,谢谨微一抬眼,望向宽阔的天幕,日光有些许刺眼,不过转瞬他便再度阖眸,原本垂顺的指尖搭上了腰上悬着的一方小巧锦囊之上。 王妃…… 在关于她的不多记忆里,的确是个娇人儿。 · 大军班师回朝,一众士兵将领并未直接进宫受赏,而是停驻在了京郊,谢谨本应一同留守,却因腰际悬挂着的锦囊而心念一动,先行进城。 待到他立在府前天幕早已黑了个彻底,府门紧紧闭合,守卫的影子都不曾见着,瞧着竟有些萧条。 一别两年,也不知那位小王妃如何了。 谢谨并未过府门,而是稍转身形,从另一侧高耸的府墙中跃进。 彼时,正院之中烛火通透,如他所料一般,正用着晚膳。 矮几旁摆着几样小菜,瞧着要人食指大动,一旁立着的桃叶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碗热腾腾的香梨膏来,送至坐在矮几侧沿的人手中。 时漾小心接过,好在碗壁厚实,倒不觉烫手,她微微敛眸,捏着一根小勺在碗中搅弄着散热。 桃叶的目光太过灼热,她早早察觉了,待到将一口温柔的膏汤送入唇中才徐徐问道:“怎么了?” “小姐,今日桃叶去街市上买糖糕时听说……听说王爷要回来了。” 时漾眉心微蹙,不过转瞬间便化为乌有,“可听说是何时?” “这倒不曾。” 在桃叶不曾察觉的隐匿面,时漾捏着碗沿的指尖用了些力道,显现出了主人不甚平静的内心。 她本以为谢谨还需在边塞度上几年,在府中愈发快活了,却不想他竟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他都未在家书中与她提上几句! 一时间,心中烦闷不已,连带着搅弄着膏汤的手都不自觉的施加了力道。 “小……小姐,王…” 时漾还沉浸在自个儿的情绪之中,并未听清方才桃叶说了什么,兀自道:“桃叶,再说一回。” 半晌并未听到桃叶的话,她顿住手上的动作抬起眼来,还未来得及偏头询问,一道人影便落入她眼眸之中。 瞧着有些熟悉,可一时却与心中划过的那些个名字对不上号。 时漾面上并未显现任何情绪,可心中却道,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人,竟到了夜里还来拜访,门房都未来得及通传,未免也太不识礼数了些。 心里的腹诽还在继续,直至,那人朝她弯了弯唇角,缓声道:“小王妃。” 时漾倏然间瞪大了眼睛,这样的称呼只一人唤过——那位大婚叁日便离去的、整整两余年未归的、如今回来都曾不知会的、她的夫君。 可不管如何还是得对付一下。 思及此,时漾放下手中的瓷碗,提着裙摆扑向那人,两手圈住了他的腰身,而后扣住,小脸在他怀中蹭了又蹭,嗓音都不自觉带上了哭腔:“夫君怎得回来都不曾知会漾漾一声,这般风尘仆仆。” 谢谨有些僵硬,在此之前,他着实未能预见小王妃会对自己如此之…… 怀中之人哭得伤心,小脑袋埋着一抽一抽的,吐出的话音都带着颤:“一别两年,夫君…夫君消瘦了好些,定是在边塞苦寒之地未能照顾好自己,若是漾漾身子骨好,那时跟去了定不会这样。” 谢谨垂眸,见着了小王妃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虽从中蹦出的是关怀至极的话语,但,没由来的,他想将那张嘴封住。 而下一瞬,他将那荒唐的想法压下。 好容易怀中之人停止了抽泣,谢谨这才将虚虚扶在她后背的手贴实,声音亦带了些僵硬:“好了,不哭了,本…我不是平安回来了么。” “是!夫君回来是大喜!”时漾好似后知后觉,埋在谢谨怀中擦了擦方才情绪过激而洇出的泪液,“夫君现下归府定然不曾用晚膳,桃叶,快些吩咐小厨房做些好菜!” 如时漾所料,谢谨道了声“不必”,后又松开了箍住她的手,转而虚搂着她往矮几旁行去。 时漾望着谢谨斟了杯茶,遂后以指尖抵着送至她面前,冷凝的面上浮现星点笑意:“王妃喝罢。” 时漾对他小意笑了笑,接过,甜声道:“漾漾多谢夫君。” 谢谨这是觉得她话多?! 斟了半满的瓷杯被时漾拢入手中,指节用力捏着泄愤,似在蹂躏身前所坐之人一般。 不想她那句假意奉承的话一出,谢谨又道:“你我之间,勿需客气。” 时漾捏着瓷杯的手收了又收,一口银牙咬得死死的,连带着浅粉唇瓣都跟着微动。 谢谨似有所感,抬眸望向她,见着自家小王妃捧着瓷杯小口小口啜饮着茶,小脸上润满了柔柔笑意。 瞧着,格外好看。 这时谢谨脑中再度回响起那句话——王妃可是个娇人儿。 要共寝 半个时辰后,时漾浸泡在汤池之中,蒸腾的雾气熏得她眼前一片模糊,加之心中实在是烦闷,她抬手拍打了几下汤池泉水,瞬间,水花四溢。 方才席间,她只得笑颜相迎,但一想到过两日的暗令便看谢谨哪哪儿都碍事。 他哪怕晚回上数日也可,怎的非要现在回来打她一个措手不急。 偏生那暗令接了还不得推脱! 且,沐浴过后她还得与谢谨同床而眠,若是他想,保不齐还得尽一尽王妃的本分,与他同房。 思及此,压在心头的烦闷愈发沉了。 时漾洗沐完,不情不愿的穿上了寝衣,方垂眼瞧着雪白的锦料下腹倏然涌起细微的疼意。 她眼眸一亮,从未觉得月事来得这般顺应心意。 伴着时间的推移,小腹那股隐约的胀疼逐渐明显,时漾蹙了蹙眉,掌心抵上小腹,缓了些时才扬声将候在外头的桃叶唤了进来。 待到桃叶取了月事带来,时漾接过,想要去换上时脑海中浮现谢谨的容颜,她顿了一息,不由吩咐道:“去与王爷说一声。” 桃叶一怔,问道:“王妃要桃叶说何事?” 时漾抬手扬了扬捏着的月事带边角,逐字逐字吩咐:“你便与王爷说王妃月事来了,这几日怕是不能与他同房。” 桃叶心头一跳,张了张嘴,笑着的面容这会儿垮了下来,“小姐……桃叶能不能……能不能……” 时漾晃了晃指尖,“不能。” 待到桃叶可怜见的要带上门时,时漾出声道:“算了,我待会自个儿去与王爷说。” 答应得倒是爽快,可当时漾见着谢谨时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他不曾与她表露分毫,她倒不至于上赶着与他说明。 且……谢谨瞧着,也不似那种毫无分寸之人。 这般想着,时漾捂着小腹慢悠悠挪着步子往床榻那头靠,待到寻了个软枕抱靠着后才将先前收敛的眼神往谢谨那头聚。 他也是新沐过的,乌发随意的散着,发梢还叁两下的往下滴着水儿,分明将将回府应当好生休息一番,这会儿却又不知拿着什么书在看。 时漾不过瞧了眼便转回了视线,可谢谨似有所觉,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眼瞧他,漆眸中带了些询问。 时漾一瞬便换了副面孔,下颔搁在抱着的软枕上,软声问:“夫君可是累了?” 谢谨未应,平顺的视线下滑,及至她微张的唇瓣处才顿住,良久后道:“王妃先睡罢,我还不困。” 时漾点点头,谢谨跟着半敛上眼眸,视线重新放到了案几前搁置的那本兵书上,不过一瞬他便彻底松懈下来,抬手捏了捏发涨的眉心。 诚如时漾所言,许是这些天奔波导致身子疲累,方才他竟觉得她的视线有些许凌厉,不由起了提防之心。 他微微舒气,而后将书卷合上,手肘虚虚撑在案几上,一时不知该如何。 这两载,军营中见不着女子的影儿,今日这陡然一回府,见着的还是个娇娇的王妃,倒是叫他有些不知所为了。 谢谨偏身往床榻那处看,幔帘不知何时落了下来,遮蔽住内里景象。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松泛了好些。 晚风拂过面颊,将泛着燥意的心绪吹拂得冷凝,谢谨轻缓带上了门扉,彻底隔绝了屋内不住浮动的淡香。 行至书院时已有人候着了,谢谨面上清淡的表情这会儿消退了个彻底,语气更是寡淡:“查到了?” “是……”暗卫犹豫应道。 谢谨坐至圈椅上,随手执起湖笔在铺陈的宣纸上漫不经心的画着,显然是等着他的下文。 “这趟,需主上亲去。” 谢谨动作一顿,后微一颔首,“知道了。” 暗卫踪影不留痕的退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抵外头风声渐停了,谢谨才将湖笔扔进了白玉笔洗中,及至笔头沾染的墨迹在清水中彻底化开才堪堪偏转了视线。 原本雪白的宣纸上赫然呈现出一副美人面,不过谢谨动作并未就此止住,指腹捏着纸张边沿一点点将其卷起收好,归放至旁侧作点缀的窄口瓷瓶中。 垂眸盯了会儿后谢谨转了转手腕,抬步往内室行去,可方至门口他便顿住了—— 原本打算暂作休憩的矮榻上堆着不属于他的东西,更有些东落西砸的散落一地,不过一眼他便心中了然,除却小王妃还能有谁。 谢谨摁了下额角,继而弯身将脚边的帕子拾起略看了眼。 从前他倒是不知姑娘家的帕子竟能如此精致。满绣的,指腹触及不会觉得不适,反倒多增了柔顺感。 这下谢谨倒是彻底消了在此处暂作休憩的想法,转步往来时方向走。 也因此,时漾醒转时发现身畔睡了一人,吓得她差点儿下手去箍人脖子。 小番折腾过后倒是彻底醒神了,她及时收了手,这回眼神不作丝毫遮掩的盯着谢谨,由上至下。 他睡得平稳,两手交迭放在小腹处,想来一整夜都未变过,长身也不过占据一小块儿地方。 时漾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瞧着他眉宇间的倦意,这一整夜应是不曾休息顺心的。 毕竟……她自个儿睡时的确不大安分。 思及此,她掌心贴在了谢谨腕骨处,晃荡了两下,见他眉宇蹙得愈发紧了想来应是醒转了,遂轻柔道:“夫君再睡儿,漾漾去瞧瞧早膳如何了。” 谢谨闷闷应了声,顺了她的心意往床榻里侧挪了挪,只不过姿势照旧。 待到时漾收拾妥当往小厨房去时早膳已准备妥当了,桃叶端了一小碗玫瑰姜糖茶来,时漾结果小口小口的捧着喝。 时漾望着她平时所食,思忖稍息,吩咐道:“往后按着王爷的喜好来。” 桃叶一愣,思绪也随之回转,忙放下托盘去跟进。 王爷一连离府两载,这好容易回来可不得紧着些。 也因此,今儿早膳间的吃食倒不似平素里那般精致小巧了。 府中议论声不少,实际上时漾只不过随口一说,一颗心全扑在了那暗令之上,只想着如何避开谢谨。 她这儿正想着法子,那处便有人传信来,信上所言谢谨将于京畿大营中点兵,少则叁日,多则四五日。 时漾立时抚掌叫快,这不正是想睡觉有人送枕头,谢谨这番倒是顺应了她的心意。 夜已临 两日后,金乌垂垂时。 时漾特意问过谢谨书院的小厮,非常确定谢谨今夜不会归府。 是以她早早洗沐了,推却身子不适在房中闷了大半个时辰,见着外头的天色彻底暗下来才从箱笼最底下翻出一身夜行衣换上。 房中有一暗道通往城外,因着太过麻烦她用得甚少,不过今日恐怕得再度动用了。 时漾压着小腹不适快步往前行,暗道灯火明明灭灭,映衬出她精致却略显苍白的面容。 眼见着快到出口处,时漾不知怎的总觉着今夜不会如往常那般容易,思绪轮转见她忽的想到自个儿与谢谨成婚后照常与那些个夫人去吃茶赏花赴宴…… 从前领暗令时倒不曾顾忌这些,只不过现如今谢谨回京了,一切须得小心再小心,至少不能现下便叫他识破了身份。 嗯……至少瞧着这两日的情况来说,她在谢谨眼中还是那个明媒正娶回来的大家小姐,他的小王妃。 思及此,时漾从腰侧摸出一个小漆盒来,指腹沾了好些淡黄粉末,一股脑往脸上抹去。顷刻间,皙白的面颊变作蜡黄,便好似缺乏吃食多年而皮干面燥。 时漾一壁快步前行一壁用指腹做着最后的修饰,行至一面镜湖前还特意倾身仔仔细细瞧了眼,见并无不妥才将小漆盒重新放回腰侧。 这会儿时辰尚早,还未至城门关闭时,街市上应当热热闹闹的,只不过今夜她的目的并不是城内。 暗令所述,城郊一私宅内藏有武学孤本,而今多方势力欲抢却不得其法,目前所探,只琼京楼得到星点消息。 时漾又想到了谢谨,不由低低叹了口气,若不是他陡然回京,今日她出来也不必这般畏首畏尾。 天色彻底暗下来,很好的隐匿了她的身形,将至私宅时时漾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的摸了进去。 许是放置的东西太过珍贵,又许是旁的缘由不好作遮掩,至少私宅外院不曾见着守卫,时漾并未因此放下心防,仔细转了好几圈后才彻底信了这处城郊私宅里只有几个洒扫的仆人。 外院毫无价值,时漾欲往里摸时见着了个一闪而过的人影,不由心下一惊。 暗令上不是说明白了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琼京楼么,怎的她见着了别的影儿了! 时漾再度叹了口气,心道,今夜应当不会容易了。 她慢慢往内院摸,越摸越觉得心累,这处四进四出的私宅为何摸着比王府还要大! 绕得她都有些头晕了,眼前景物与方才经过的院落无异,可以称得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不是她事先瞧过布宅图还真会觉得自个儿在原地打转。 时漾搓了搓小臂,干脆站定眯眼瞧着周遭,不知为何,越往里越觉着一股子寒意从鞋底往四肢百骸涌,想着应是私宅主人过于心虚,在地底下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物什。 当时不过随心想了下,却不想摸到最内里庭院时还真叫她一语成谶了。 这处与前院不同,肉眼可见的那种,院中一应物什都泛着温馨气息,便好似一家人曾在这人长久居住过,可呼吸间不再是先前景致中所存留的浅淡花香,血腥味在这处弥漫开来。 往里探去却又如同前院一般未曾设防,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笼子,保不齐下一瞬便跌倒内里再也出不来。 时漾愈发的小心,指尖已经触上了腰腹间盘着的软剑,呼吸更是压作细小得几不可闻。 “咔哒”一声,是她转动了正房中厅里摆放着的小巧银虎,一旁木质的饰物架徐徐展开,时漾回神看了眼,快步进到暗门内。 许是心绪太过紧绷,那枚银虎并未归置妥当,底座一角正正对上了这处饰物架。 暗门关闭的下一刻,一人闲庭散步一般缓行进来,面容都不曾遮掩半分,不是旁人,正是现下应当在京畿大营的谢谨。 谢谨好似不曾闻到呼吸间弥漫的血腥,神色如常,径直往摆放着的银虎行去。待真正见着时,眉宇间闪过一瞬错愕,唇角也不由翘了翘。 看来,今夜有的玩了。 手下的银虎触感尚存,是温热的,谢谨动作一定,而后腕骨微动,那方将将闭上的暗门再度打开。 内里一丝光亮都无,谢谨蹙了蹙眉,到底还是觉得不适,是以并未将暗门旋上。 他借着微若光亮往前,愈往里血腥味愈浓,他眉宇间的兴味愈盛。 平直的甬道走到了尽头,谢谨拾阶而下,眉宇间的兴味全数退去,只余下清寒。 眼前是一面血池,还在“咕嘟咕嘟”冒着血泡,而血池中央悬着一人,身子要往里坠去。 那人正是时漾,她这会儿心里发苦,纵使如何想也想不到她会这样倒霉,分明已是分外小心,还是着了道。 时漾脚踝处勒了一根细绳,不知道是何物制成的,只要挣扎便缩紧,还砍不断,腰间的软剑早已出鞘,被她捏在了手上,可还是毫无办法。 眼见着整个人都倒悬在了血池上方,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穿过面巾只往口鼻里冲,血泡也愈渐清晰,时漾不由心凉了一瞬。 她算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了,虽听不见脚步声,但她直觉有人在身后,正立在先前的血池入口处。 琼京楼向来有个规定,若是小命危矣,便舍弃暗令所言,保全自身。 楼主是这样说的,本人养个人不容易,你们顾惜点自个儿小命,只要命在都好说。 时漾向来将这话视为至理名言,这会儿也不想要那劳什子的武学孤本了,拢着嗓音大声叫唤道:“兄台!不,侠士!也不对,救命恩人!咱们目的应当是一样的,这会儿那孤本在我手上,你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见“救命恩人”不答,时漾这会软儿离着血池不过一臂之距,热气至直往她头顶冲,她顾惜着自个儿小命,竹筒倒豆似的:“恩人,你看我这境地也不能够将孤本给你,不若你先将我救上去?” 谢谨不言,抱臂冷眼瞧那人不住挣扎,半晌才道:“待会你掉下一半闷死了我再捞出来,也不必做交易了,这样岂不更好?” 时漾听到这话,挣扎的动作都被气得顿了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救命恩人”这番刻薄的话了。 心中回想着这句话,愈想愈觉得熟悉,这熟悉感从哪儿来的呢…… 时漾眼眸骤然睁大,是谢谨!是她夫君!她的好夫君! 只不过这会儿谢谨所言与这两日相处时所言大相径庭。 时漾一时接受不了这个落差,她又叹了一口气,稍稍转念一想,若不是与自家王妃相处,平素里他也应当是这个样子的。 毕竟是怀金垂紫的王爷,是风光无两的将军。 担不起 这般想着,时漾已经不指望谢谨会抬起他那尊贵的手将她救下来了。 她再度悠悠叹了一口气,心道,夫君啊夫君,你今夜不救我,明日便见不到你小王妃了。 这边时漾已经自暴自弃了,那边谢谨却倏忽间来了兴趣,方才那人还在那儿嚷着喊着要他救,这会儿头发丝都快擦到血沫了居然咬牙闭了嘴。 他不紧不慢从袖笼中取出一根白玉簪,敛眸瞧了眼。 也罢,权当给小王妃做件好事了。 思及此,谢谨飞身往血池中央掠去,跟拿沙袋一般将人箍住,指腹摁着白玉簪头,下一瞬,本就尖锐的簪尖延伸出一根锐利非常的细针来。 “滋啦”一声,时漾脚踝上的细绳应声裂开,颈间上死命箍住的大掌也松了力道。 等时漾回神望去时便见着谢谨蹙眉立在旁侧掺着自个儿衣袍,素来清淡的脸上挂了一丝不耐。 时漾屏住呼吸,将夜行衣里的那本武学孤本捂紧了些,想趁着这个时机闪身出去,却不想下一瞬下颚处横上了一根簪子。 嗯……是将那根细绳割裂的簪子,她的软剑都割不裂呢。 时漾缓缓舒了一口气,继续夹带着嗓音隐匿着原声,讨好一般跟他打着商量:“这位救命恩人,不若…不若你要我看上两眼?” 能记多少记多少,好歹是孤本,她突然有点舍不得了。 谢谨未答,只是那根簪子逼近了些。 好吧。 时漾在衣裳里摸了摸,磨磨蹭蹭的承了上去,道:“多谢恩人。” 这时她才悄悄望了眼,她家夫君这会儿眼神都不曾给她一个,同样也不曾给到她双手奉上的那本武学孤本,而是在看那根白玉簪子。 时漾叹了口气,又唤了声:“恩人?” 谢谨这才挪开了视线,看向她的眼神平淡无波,便好似看死物一般,他拿过那本武学孤本,声音冷冷淡淡:“恩人担不起。” 时漾正想着他这句话是不是暗含深意,又听见他说:“这么个机关都能陷进去,还真是琼京楼一如既往的风格。” 时漾瞪大了眼睛,呼吸跟着一滞,随后忙低头去查看身上的物件。 谢谨“啧”了声,完全不想看了。 面前这人属实粗心,衣裳上有那么大一团暗纹都不自知。 他再不欲多留,转身往来时甬道走去,后头的脚步声原本放得很轻,到后来欲渐明显,几乎肆意的程度。 谢谨本以为今夜难办,却不想对方竟这般……蠢笨。 罢了,还是快些回府给小王妃送簪子罢。 时漾到后头几乎是拖沓着步子,直等着谢谨离去,好在他并未多留,步伐比平素里也大了好些,她猜想应当是有要事的。 她原本想着将这事儿做成了回琼京楼好生敲诈一番,可千算万全都不曾想到会叫现下本该身处京畿大营的谢谨夺了去。 哦,不是夺去的,是她自个儿给的。 时漾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捂住小腹缓步前行,看来最近这暗令是接不得了。 回程途中,时漾将事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属实被自己的行为给那什么到了。 先是看到了人影却未提防,再是看到了孤本不曾细细打量四周,最后还叫谢谨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便是那只螳螂,真惨啊。 时漾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想着,要是谢谨堂堂正正和她打过,最后孤本落在谁手中还不一定。 算了,谁叫他救了她,既如此便作不纠结了。也不是,她得找楼主纠结一会儿,他给她的图里根本不曾标注那根绑着她的细绳! 这样想着,时漾已经行至那道通往王府的暗门前,她望着被涌进的风吹飞明明灭灭的灯盏,再度叹了口气,小腹的疼原本是一阵阵的,方才在私宅里吊了会儿,这时跟钝刀子割肉一样,有点要命。 强忍下来的疼这会止不住了,时漾恍惚着想,好似从谢谨回来后她便总在叹气,也不知为何。 好容易撑着墙壁从暗道回到寝屋内,时漾松了口气,软软躺了下去。 这头她将将躺倒在床榻上,外边门扉便被敲响了,时漾抬指头的力气都聚不起来,只闷闷应了声。 “王妃,王爷来了。”是桃叶的声音。 “进……”时漾顿了下,将桃叶的话又过了一遍后挣扎着起身,道:“烦请夫君在外头候一会儿,容漾漾更衣。” 完了完了,谢谨怎的现下来了,他这会儿不该在京畿大营么! 时漾一壁去扯身上的夜行衣一壁将手上沾的墙灰拍干净,好容易套上了寝衣要去开门时又想起了在脸上抹的东西。 这般心惊动魄的时候时漾居然还抽空想,要是谢谨见她这样,怕是会后悔娶她过府。 毕竟谨王妃待嫁闺中时可是京里顶顶好看的美人儿,这也不是时漾自夸,是京中一众夫人小姐自发给她捎上的名头。 时漾寻不到清水,只得攥着夜行衣的边角使劲擦着脸,终归是擦掉了,不过脸皮被擦红了好些。 时漾拍了拍面颊要自己清醒了点儿,缓缓舒了一口气后才拉开门扉,谢谨并未等在一旁,而是站在院中。 她怕谢谨察觉,声音比之前放得更加轻柔:“夫君怎的现下过来了。” 谢谨闻声侧身,缓步朝她行来,一旁的桃叶十分知趣,“王妃,桃叶去小厨房看看药汤。” 谢谨有些抹不开面,他不知如何跟自家小王妃说今儿被下属撺掇着去街市上买了根簪子给她。 他眼眸垂得低,能瞧见小王妃的发顶,还能瞧见,她额际渗出的薄汗。 “怎么服药了,可是身子不适?”谢谨换了个话茬开口问道。 时漾下意识捂住了小腹,唇角艰难的绽开一抹笑:“劳夫君挂念,漾漾月事来了,有些无力罢了。” 末了,她又补了句:“一直是这样,捱过了便好了。” 谢谨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微微侧头,望着高悬的月牙,轻缓道::“今日瞧见支簪子,想着应当配你,便送来了。” 时漾定睛一看,正是先前救她于水火的白玉簪子,这可是个好物件,定不是谢谨所说街市上随手便能买到的。 她小心接过,等着谢谨说其中花样,静默半晌却不曾听到下言。 时漾眉心蹙了蹙,微微仰头,分明的瞧见了他冷白的面庞,还有……泛红的耳垂。 缓疼意 时漾捧着白玉簪,一时忆起在私宅血池旁谢谨那类似“讥讽”的话,倏忽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于是,她对上了谢谨那不甚自然的目光,一字一顿,语速缓而轻带着些许暗藏着的调弄的意味:“漾漾多谢夫君。” 话音方落,谢谨不再只是耳垂泛红,脸颊上都晕出一抹淡色。 时漾不动声色的靠近,抬手圈住了谢谨的腕骨,将白玉簪塞到他手心,眼眸晶亮,清澈得一眼望得到底,她语速不急不缓道:“漾漾很是欢喜,不若夫君帮漾漾饰上?” 在时漾手腕覆上他的那一瞬,谢谨呼吸一滞,脑海中蹦出一个至少此时不该出现的、带了些旖旎色彩的想法——小王妃的手,有些软。 谢谨感觉到了掌心沁出来一层薄汗,他轻咳了声,将周遭的不自在气息驱散了些,后又视线偏移,再度挪到了时漾额际,那儿的汗渍更多了些,原先还有些血色的小脸这会儿泛了白。 谢谨放缓了声线,道:“进屋去吧……进去我帮漾漾饰在发上。” “好。”时漾应着,圈着他腕骨的手丝毫未松。 时漾带着他往屋内走,这么站着交谈了不过一会便觉双腿软得厉害,许是在外头又吹了风的缘故,又许是其他,这会儿小腹里头如刀绞一般。 她下意识的咬住了下唇,想到什么后又松了力道,待两人行至矮榻前,谢谨将那根白玉簪饰在了先前她匆忙挽就的发髻上后时漾才彻底松泛下来。 还好……还好他并未察觉。 谢谨这时并未作他想,只觉面前之人脸色愈加苍白。 今日在京畿大营时那些个老将领说叫他对自家王妃好一些,他默了默,道:“可是不适?” 时漾听着这话,怔愣了一息,再未掩饰,眉心蹙了起来。 毕竟作为一个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被人呵护着娇养长至今日的王妃,合该娇气些,谢谨瞧了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对。 他的举动在她意料之中,下一瞬,原本冷着面的人倾身下来,不甚自然的抬手覆上了她额际,将汗渍拂了些,“明日我要面见陛下,王妃与我同去。” 他声线还是淡淡的,可相比先前,柔和了好些,还刻意放缓。 时漾在心中再度叹了口气,这便是王妃的待遇,多好啊。 这般想着,她闷声道:“好。” 屋内归于寂静,谢谨垂眸望着小王妃的发顶,脑海中又响荡这那些个老将的话音:不仅要对小王妃好些,还要多陪陪她,要与她多说些话,找补回来这两载的时日。 谢谨这般想着,立时觉着方才那话僵硬得与下属下令一般无二,遂找补了句,“听闻太医院院正对这类症状有独到见解,明日漾漾与我同去要院正瞧上一瞧。” “好。”时漾柔柔应声。 屋内再度归为寂静,谢谨好似听见了夏日蝉鸣,原本偏转的视线这时缓缓下移,落至她小腹处,“是不是很疼。” 时漾摇头,徐徐道:“相比夫君在边塞厮杀所受的伤,漾漾这点疼意根本算不得什么。” 谢谨,你瞧,你的小王妃多善解人意! 时漾这会儿缓过了一阵,目光悠悠往谢谨面上落,见他唇瓣微动似要说些什么,惬意等着,不想未曾等到他的下言,倒是等到了桃叶端来的汤药。 自桃叶端进来起,那股子苦意直往她鼻息间窜,有愈演愈烈之势,时漾好容易松泛些的眉心再度拢了起来。 谢谨自是瞧见了,那汤药黑漆,瞧着便苦,从前他对这些个直接闷头喝了,今日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的朝王妃的侍女问了句:“可有蜜饯?” “有的!桃叶这便去取。” 一碗汤药半点不剩的吞了下去,时漾只觉舌腔中都漫着那股苦意,方药去抓蜜饯便有人递了两颗过来,她有些受不了,也不顾其他,捻着送到唇畔。 甜意遮了大半苦涩后时漾这才觉得好些,不知为何,视线居然悠悠的落到了谢谨还平摊在她面前的掌心。 白皙,骨节分明,瞧着……很是赏心悦目。 时漾恍神之际,谢谨说了句什么,她并未听清,含糊着答应了下来。 于是,洗沐过后,她与谢谨再度同塌而眠。 这会儿时漾倒是清楚了,因为——先前觉着好看的手这会儿压在了她小腹上,正轻缓揉着,替她舒缓着疼意。 分明隔着一层衣衫,可时漾觉着谢谨掌心的热意直直透了过来,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起初身子是僵硬的,到了后来不知是今日夜里太过疲惫导致倦意上涌,还是先前服下的汤药这会儿起了作用,亦或是……谢谨揉得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要她舒缓。 总而言之,她依在了自家夫君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第二日时漾醒转之时日头已经透过床幔映照进内里,而身畔早已无人。 不是说今日带她入宫的么,还是见她未起他自个儿去了? 时漾抬手挑开了幔帘,还未来得及换桃叶便听见一道冷润的人声:“起了?” 时漾动作一顿,又磨了会儿才状作迷迷瞪瞪道:“嗯,夫君怎的也不曾唤一缓漾漾,现下这个时辰再去面见陛下定是耽误了的。” 她一壁说着一壁作势起身,倒也不是故作焦急,实是成婚两余载都不曾与谢谨一同面见,好容易等到今日竟叫她自个儿耽误了。 谢谨抿了口清茶,望着小王妃匆匆忙忙去洗漱的背影,“不急,总归是迟了的,若是不行改明日也可。” 时漾步伐一定,回转过身来,“怎可改到明日,夫君若真这般做了,陛下便该认为漾漾不知礼数了。” 话毕,时漾想到什么,眼眸转了转,状作无意道:“昨夜……漾漾多谢夫君!” 这回尾音还未落地她便没了踪影,而谢谨,端着一杯清茶不知该如何做,原本皙白的面上浮出一抹红。 并蒂莲 车轱辘轮转,穿过热闹的街市直往皇城去。 时漾被谢谨牵着下了马车,午门守卫按部就班查探了一番便放行了。 入目是望不到尽头的暗红宫墙,时漾来得不少,但与谢谨一同还是头一回,其实成婚第一日便该入宫谢恩,但…… 时漾晃了晃脑袋,将此刻不该出现的画面尽数晃去,又朝谢谨贴近了些,细声问道:“夫君,今日入宫得这样晚,陛下真的不会怪罪么?” 谢谨垂眸看着身畔之人踩着绣鞋有些吃力的模样,放缓了步调,同时出声稳了稳小王妃惴惴不安的心:“陛下也不是这般不讲道理之人,若王妃抹不开面那我与陛下解释一番也无碍。” 时漾眼眸瞬间亮了亮,不曾追问便见谢谨悠悠道:“左不过与皇兄说念自家王妃念得紧。” 一句话并未挑明,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什么,时漾面色骤然泛红,后头一盏茶的时光里都不再搭理谢谨半句,将娇俏王妃的性子端了个十成十。 可这性子在她与谢谨一同踏入正殿时便全数缩了回去,时漾再度朝谢谨靠了靠,自觉将手塞进了谢谨掌心。 谢谨陡然被塞了一个柔软的物什,下意识的揉捏了下,发觉是小王妃的手后动作僵了僵,偏头不自在的轻咳了声。 好在,凝滞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被一道带着打趣意味的话语彻底冲散:“怎得来得这样迟,莫不是贪睡误了时辰?” 这话自然是对谢谨说的,当今陛下与谢谨乃是一母同胞,素来要好。坊间传闻陛下与谨王自打幼时起便未红过脸,时漾本以为传闻大多夸大,不想现下见了竟是一般无二。 谢谨笑了笑,语调中难得带了一丝悠闲:“皇兄莫要打趣臣弟了,在军中太过伤神回到府中自当贪睡一会儿。” 谢询失笑,也不多言,问了句:“可要留下来用膳?” 谢谨方要回绝,衣袖边缘便被人揪着晃了晃,原本的话语打了个转,“自然。” 这么应下了,一时又不好走开,谢谨牵着自家王妃的手往殿外行去,想起先前谢询所说御花园中的睡莲,他觉得她应当是喜欢的,垂首问道:“可要去瞧瞧睡莲?” “可以么?”时漾怯怯问道。 “自是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于是,两人沿着宫道前行,或许这番真真撞到了王妃心坎儿上,她贴得他愈发近了。 一路无言,还未走道湖岸边沿,时漾揪着谢谨的衣袖的手愈发紧了,这回不是做戏,她自认为长到这么大见过的好物什也算多的,可并蒂莲还是头一遭。 “夫君,夫君,你瞧那儿!” 谢谨顺目看去,时漾指着的开得正盛的双生莲花,这倒是极为罕见。 “想要么?”他问道。 “漾漾能瞧上一瞧便已是心中欢喜。”她柔声说着,即便是真想要也忍了下去,这儿可是皇宫,身处此地也只瞧见了这么一对,自然不敢染指的。 即便是想,也不该是现在,等哪天谢谨不在府中了,她自行来取便是。 这般想着,时漾目光挪了挪,放下了一旁一朵朵争相盛放的睡莲上。 “王妃抓得着实紧了些,不若先放一放?”谢谨忽地摆了摆衣袖。 时漾怔了一瞬,转而松开了手。 下一息,身畔之人袍角擦着她垂在身畔的手过去,时漾抬眸望去时,谢谨已飞身回转,手中捏着的正是那朵并蒂莲。 时漾眼眸睁大了好些,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吃惊,不等她说些什么谢谨已将那并蒂莲塞到了她手中,笑问道:“不是想要么?” “可……可只有这一朵。” 时漾这回是真吃惊。 “王妃想要的,不必顾忌其他。” 时漾垂眸看了眼手中盛放的并蒂莲,笑开了,她望了望四周,见宫婢都在各司其职后扑进了谢谨怀中,吐出的话语仅他二人可闻:“漾漾很喜欢,多谢夫君。” 并蒂莲并未在时漾手中捏多久,因着夏日里日头太大了,保不齐两人回府时莲花便已萎靡,她央着谢谨命人将莲花先行送回了府中,而后跟着谢谨寻了个凉亭避暑。 其实入夏并不久,只不过京城比旁处的确要热上几分,时漾先些时日已经用上了冰鉴,这两日月事来了才将其撤了下去。 及至这会儿衣衫单薄却还是热的,她惦记着避暑行宫已久,从前找不到人过问,而今谢谨回京了自然得紧着些,旁敲侧击的说了会话,这才将目光目的说了出来。 谢谨沉吟一息,给了答复,“最多半月便可前去了。” 时漾用力点了点头,望着被凉亭翘角遮掩了大半的日光,在心中叹了口气,可真是热呀。 午膳用过了谢谨想着回府,却又被谢询挽留,好在军中并无要事便应承了下来。 这么一留他便知谢询心思不正,果不其然,还真叫他猜着了。 膳食上全了后谢询坐至他身畔,勾着他后颈将他拉得近了些,唇边抵了杯酒,一闻便知是极烈的。 偏生谢询还在他耳边悠哉悠哉道了句:“王妃可在一旁瞧着,这酒你今儿不想喝也得给我喝了。” 谢谨稍稍侧身望了眼,小王妃正欢快的捧着糕点吃,他舒了口气,启唇想要回绝,却不想小王妃突然侧目望过来,跟计算好了似的,但谢谨却分明的瞧见了她眸底还未散尽的欢快。 这杯是逃不掉了,谢谨想。 于是,他依着谢询的意思,将那杯烈酒一饮而尽。 这开了道口子,后头便都好做了,谢谨对着自家王妃笑吟吟的小脸被灌了一杯又一杯,到了后头,思绪都不甚清晰了,更莫说眼前。 他瞧着时漾都有些重影,便好似,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娇娇的小王妃。 宴席毕后,谢询亲自掺着谢谨送至宫门口,在时漾踩着杌凳准备上马车时不急不缓给她提了个醒:“谨王妃,谢谨醉得厉害,回到王府之后可得小心看顾。” 时漾颔首,进到马车内里后回想,总觉着方才的话里带了别的意思,这般想着,脑海中跟着晃过谢询的脸,唇角翘得老高,似乎是瞧见了什么顶顶有趣的事儿。 她起先还是迷迷糊糊的,待到回了府才知道那笑是什么意思。 醉酒后 因为…… 醉酒后的谢谨,与清醒时,根本不是一个人。 彼时,时漾坐在榻沿,根本无法挣开谢谨紧紧扣着她腕骨的手。 她无法,只得陪着,百无聊赖至极,身畔也没个能把玩的物什,只得盯着谢谨看。 他素来冷淡的面上因着饮酒的缘故变作绯红,许是盯得久了,时漾明晃晃的瞧见了那抹红悄然爬至耳根,将眉目都柔化了些。 起先还算平常,时漾本打算等谢谨睡去再小心抽出手。 不想,真等到他睡了过去,她不过一个动作他阖上的眼便再度睁开,眸底清明,丝毫不见醉意。 他盯着看了半晌,直看得她心里发慌,生怕被瞧出什么来。 这会儿时漾都想好了,万一真叫谢谨瞧出昨夜去私宅的是她,那咬死也不能够承认。 可下一瞬谢谨吐出的话叫她错愕。 “王妃可真好看。” 不等时漾回过神来应答,手腕上的温热触感稍偏,谢谨握着她腕骨的手顺滑着往下,最后包住了她的手,揉了又揉,声线不似眼眸,含带了明显的醉:“小王妃可喜欢那支莲花?” 他怎的现下问起那支并蒂莲来了? 时漾微微蹙眉,稍一思忖后到底还是诚恳的点了点头,又怕他瞧不真切,她倾身理他近了些,缓缓说道:“小王妃很喜欢。” 话音落尽后谢谨好似终于满意了一般点了点头,后又再度阖上眼。 见他这幅模样,时漾叹了口气,挪了挪身子,顺势靠在了床栏上,等着桃叶端醒酒汤来。 不知为何,她这会儿觉得时间过得极慢,分明从前绣花便能一连绣上整日,更莫说出府领个暗令,随意一来一回便是大半日。 好容易等到了醒酒汤,时漾要桃叶端了个矮凳来放在床榻边将醒酒汤搁在上面,也未让她在一旁帮衬着,只说许她早些安寝。 谢谨这幅模样,可不能叫旁人看见了。 及至这时时漾算是清楚了先前谢询的那番提醒,原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时漾将人扶了起来,倾身在里侧拿了软枕垫在了他背后,归置妥当后才去端那碗醒酒汤,指腹触及碗壁,还是热烫的。 她捏着汤匙拨了拨,想着散散热气。 这么弄了会,时漾下意识的试了试,不觉烫后回过神来。 她方才…… 原本顺调的动作僵了僵,时漾一时不知该如何做,可稍稍转念一想,他到底也算是她堂堂正正的夫君,且现下还醉着,想来明日也应当是记不得的。 寻了个还算妥当的理由安慰自己正不寻常跳动的心后,时漾将汤匙送至谢谨唇畔,却不想,他并未依着她的动作启唇。 她无法,低声唤他:“谢谨。” 他还是那样,唇瓣抿着,时漾靠得近,可以清晰的瞧见他绷直的唇线。 她又唤了声,这回换了个称呼:“王爷?” 见谢谨蹙了蹙眉,时漾不知为何,一时福至心灵,这回嗓音放得轻软,劝道:“夫君,喝些醒酒汤罢。” 谢谨这才收回略显直接的视线,将那一匙醒酒汤喝了。 这还只是开始,待到时漾将那碗醒酒汤尽数喂完手腕都有些发酸了,她侧身将瓷碗放到了矮凳上,又扶着谢谨躺了下去,不等她再做些什么,长窗从外头被扣响。 时漾心下一凛,垂眸看了眼谢谨,见他依旧扯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不由叹了口气,凑近他耳畔,半哄半诱道:“夫君先松开漾漾,漾漾难受得紧,要去浴房洗沐。” 长窗再度被扣响,谢谨由上至下看了眼她后这才点了点头,松开了。 时漾松了口气,顺手将瓷碗带了出去。 长窗外候着一人,一身夜行衣,面巾被扯了下来,朦胧夜色中还是能辨出他的清俊面容。见时漾出来,他道:“可受伤了?” 时漾摇摇头,不自觉带了几分低落道:“不曾,只不过孤本未能夺回。” 萧钰上下打量她几分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抵至她手边:“得空了擦擦罢,留疤总是不好的。” 时漾抬眼望着他,小心问道:“师兄去过那处私宅了?” 萧钰颔首,温声道:“那处私宅机关颇多,便是我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时漾抿了下干涩唇瓣,道:“师兄惯会安慰我,只不过这孤本,我应当取得回来。” 萧珏稍愣,不过瞬息面色换变为一贯的和润:“你知道那人来路?” “是。还请师兄帮忙带句话,便说……至多一月。” “好。”萧钰应下,将一枚玉管递与时漾,“先前不是说要我帮你留意着这个暗令么,今日运气尚可碰巧遇着了,得空便给你送来了。” 时漾接过,并未细看,将其收入袖中:“多谢师兄。” “你我之间,不说这些。”萧钰摆摆手,嘱咐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好。” 应声过后,萧钰不见踪影。 时漾顿了一会儿才端着那空碗往旁侧的小厨房里走,将其放下后又往浴房行去。 雾气蒸腾间,她将自个儿泡进温暖的池水中,伏在池壁边缘将褪下的衣衫捞了过来,后又从中将那枚玉管取了出来。 玉塞被拔出,内里卷着的小纸顺势滑落,时漾接住,徐徐展开。 那是一道不同寻常的暗令,纸身附满了浅色暗纹,上头不过寥寥数字。 她细细看着,一字一字映入心中后才将其归放至旁侧,再度埋入温池中。 洗沐过后,时漾拢着衣衫往寝房行去,许是醒酒汤的药性起来了,这会儿谢谨面上的颜色褪了些。 时漾一壁瞧着一壁将外衫褪去,连带将着那枚玉管放置也置放的矮凳上,继而坐至榻沿处,不等她反应便倏忽间对上了谢谨的眼眸。 他抬手朝她招了招,哑声道:“上来。” 时漾依言上了榻,还未来及得缩到内侧便被谢谨拦住腰身朝他那头带去,紧接着,掌心的暖意透过轻薄的衣料传至她小腹。 谢谨解释道:“今儿院正说了揉一揉能够缓解疼意。” 时漾欲拨开他的动作一顿,半晌点了点头,问:“夫君还醉着么?” “不曾。” 谢谨嘴上这般说着,动作照旧不急不缓,时漾安安分分的窝着,本以为他真的醒神了,却不想下一瞬他空闲的那只手抱住了她的手,放在掌心揉捏。 时漾这回算是清楚了,照着谢谨这么个揉法定是未醒神的,不然这会儿耳根肯定红了个彻底。 这还不止,后头谢谨又拉着她说了会儿话,从吃食到穿戴,一一过问。 到后来,时漾被闹的不行,迷迷糊糊应着,在谢谨怀中睡去前还想着——往后,万万不能叫谢谨饮酒了。 糖霜果 许是被醉后的谢谨弄得太过疲累,又许是月事的缘由,时漾直至巳时才将将醒转。 待她洗漱穿衣过后,谢谨从外头进来,手上端了一方瓷碗,直至他走到了近前时漾才瞧清楚了,那是一碗汤药。 谢谨面上还带了些许不自在,他将瓷碗搁在桌几上,自顾自坐了下来,拿着汤匙搅弄散热。 见时漾离得远远的,谢谨清咳一声,“过来。” 时漾眼巴巴瞅着他,清眸转了一圈后润了些水光,“夫君,可不可以不喝。” 谢谨不答,只抬手招了招示意她过来,时漾不情不愿的坐至他身畔,眉心蹙成一座小山,以掌心掩着口鼻。 等了些时,谢谨将那碗晾凉的汤药抵至她面前,“喝了罢。” 时漾见他那副不想让的样子,在心中叹了口气,昨夜陪着他说了那些话竟换来了他一大早端药给她喝,早知道便不要桃叶熬醒酒汤了! 一碗苦药下肚,她朝谢谨伸手,意思很明显,讨蜜饯吃。 不想等了半晌都不见他动作,舌腔之中的苦意也一同上涌到顶端,她眉头蹙得愈发狠了,方要将手收回去斟茶解苦便被谢谨捉住了,而后掌心被人放了一枚裹满糖霜的吃食。 时漾忙不迭送入口中,甜腻的糖霜尽数化开,咬破过后内里是微酸的青果,倒是将有些腻味的甜意化了些。 时漾喜甜,这吃食直接打在了她心头,倒也不顾及其他了,笑眯眯的伸手朝谢谨讨要,许是吃了甜食,说出的话也是甜滋滋的:“漾漾很是喜欢,多些夫君,那青果……夫君可还有多的?” 谢谨瞧着小王妃满带笑意的眉眼,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小个糖盒来,递于时漾,还不忘叮嘱:“即便喜欢,也不可多食。” 时漾应承着接过,打开来一瞧,笑意都僵在了脸上。 那糖盒精巧,先前不觉,现下见着了竟是两颗糖霜青果便可填满。 不过依着谢谨今日这个语调,想来之后再朝他讨要也应当不会回绝。 思及此,时漾笑眯眯摁下糖盒,再度软声道:“多谢夫君。” 谢谨应了声,小臂随意搭在了桌几边沿,皙白的指节一下下的敲打着桌面,状作随意道:“今日下了早朝,皇兄与我说可以准备准备往避暑行宫去了。” 末了又不大自在的补了句,“漾漾昨日与我提过,今日得了消息自当与你说上一说。” 时漾面上笑意更浓了,满心满眼全是要去避暑了,这般想着,心情颇为愉快,午膳都比平素里多用了一小碗热汤。 日子有了盼头,过得便也快了许多,时漾在府中忙忙碌碌的准备着一应物什,转眼间便到了与谢谨一往避暑行宫去的那一日。 行宫建在京郊,车轱辘一连滚了小半日,时漾起先还靠在车壁上养神,后来视线不自觉的偏到了谢谨身上,再后来开始百无聊赖的想着玉管中的暗令。 这令她守了好些时,若不是谢谨陡然回府打了她个措手不及本该她自个儿去接的,不想最后还是麻烦了萧钰。 有些麻烦啊,时漾想。 不说别的,单单是先前谢谨从她手中夺去……不,她呈给谢谨的武学孤本,便足够她吃一壶了。 思量到最后时漾到底未能抵御住困意,眼睫颤了颤表做挣扎后,沉沉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颈后不再是有些硬的车壁而是柔软的软枕,时漾撑坐起身来,摁着额角醒了醒神,转而从袖中将那玉管取出,再度细细瞧着。 许是殿中置了冰鉴的缘由,丝丝凉意透过有些厚重的床幔进来,将布满暗纹的纸张染得泛凉,一时间,纸张上字迹全书消退,时漾神色不变,将纸张归放好。 看来,今夜得在行宫转悠一遭了。 不过,谢谨怎么办,如何将他支开呢…… 时漾左思右想,最后泄气的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白日里还好,谢谨事务缠身,可到了夜里几乎夜夜与她同塌而眠,虽并未做些什么,可定然是支不开的。 思及此,时漾干脆起身打算就此出寝宫逛逛,毕竟王妃这个身份还是好用的,除却皇后外,这儿她最大。 先前她有意打探过,这陛下与皇后乃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只不过皇后体弱,成婚多年都未有子嗣,即便如此,谢询依旧尊她、护她、宠她。 即便这样,后宫还是免不了看在老臣的面子上添了几位妃子,这回避暑也一并带了过来。 将将迈出宫门便碰上了谢谨,时漾心道不好,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 果然,谢谨见着她步调也加快了些,行至她近前才徐徐道:“皇嫂那处到了些好物什,漾漾与我一同去瞧瞧。” 时漾自是不能拒绝,只得由着谢谨牵着她都手往中宫行去。 皇后她见得不多,惯常在宴会上也不过匆匆露一面便离席,这会儿真切的瞧见了才发觉并不是想象中的花容月貌,更多的是恬静。 谢谨并不拘束,牵着她落座过后启唇讨要,半点不客气。 皇后笑了笑,命人将东西呈了上来,柔声解释道:“外邦进贡来的玩意,想着王妃应当是喜欢的便叫谢谨带你过来。” 时漾只略看了眼便觉心中欢喜,可不是么,送礼送到心坎上了,件件都是她所喜爱的。 谢恩过之后见皇后面色泛白时漾扯了扯谢谨袖缘处,这么些时日他倒也将自个儿王妃的性子摸了个大概,本不欲多留这会儿又被人央着,自是遂了她的意愿。 时漾心急,可那物什也不好在宫道上把玩,扯着谢谨袖缘的手愈发紧了,步子也比往常迈得大了些,直至到了自个儿殿中这才满心欢喜的将表面覆着的绸布揭开一半,露出里头散落的机括零件来。 她拾起其中一小部分,对着谢谨招了招,“夫君可会这个?” 谢谨垂眸瞧了眼,“会”字在唇畔打了个弯转,故作诚恳道:“不会,还请王妃赐教。” 时漾端过桃叶手上的托盘,示意她不必跟着了,自顾自往寝殿中行去,一只脚踏入殿门后还不忘侧身催促,“夫君快些!” 夜探访 时漾将那些个机扩小件一样样摆在了桌几上,后又将压在最底下的图纸徐徐展开,以瓷盏压实。 这会儿她兴致极好,见谢谨负手立在她身侧不由蹙了蹙眉,扯着袖缘将人拉近了些后还觉得不大对劲,又将人摁在了身畔的矮凳上。 时漾也顺势坐了下来,依照着图纸挑了几样小件出来,拼凑着装在一起,余光瞥见谢谨面上饶有兴味的模样她将手中的物什递了过去,不急不缓道:“夫君试试?” 谢谨低眸定定瞧了眼,微微颔首后接过,手中的动作不甚熟练,花了些功夫到底还是磕磕绊绊的拼凑出来了。 时漾本打算等谢谨离去后再自行出去逛上一逛,不想他今儿倒是不忙,直至晚膳时还待在寝殿中与她一同拼着机扩。 这东西比她平素所把玩的要反复许多,小半日过去了也只拼凑出小半,恰好桃叶端了晚膳来便也至此作罢了。 席间无话,只有些须银筷与碗壁碰撞的声响,时漾小半碗饭用尽正捏着热帕净手,外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她顺目望去,来人满头大汗一脸焦急却还是规矩的立在了寝殿外。 谢谨自是察觉到了,不急不缓放下银筷,摆了摆手示意那人说话。 阮琛自京畿大营来,一路不停奔波,带来的是紧要密函,见谢谨不避讳自家王妃,心中了然,从怀中摸出那封密函呈给谢谨。 “王爷,边关急报。”阮琛低声说道。 时漾一听,顿时乐了。 那人来得这样匆忙定是紧要的事儿,又是这个时辰来禀报,谢谨今夜当是有得忙了! 既如此…… 她擦拭的动作早早停了,一眨不眨望着谢谨,他眉眼微垂,瞧不出什么情绪。 透过周遭的烛火时漾瞧见了那信函上凑得紧实的字迹,不过一眼便错开了视线。 倒也不是别的,她不怕谢谨起疑,看会儿自家夫君又不碍事,可他下属在一旁候着,加之这信又是紧要的,还是避嫌些为好。 如她所料,谢谨将那信函搁下后缓声与她解释:“漾漾慢些吃,我出去一趟。” 时漾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一旁立着的阮琛眼睛都睁大了好些,不等他反应谢谨将信函扔到他怀中,自顾自往外走。 谢谨心绪着实谈不上好,好容易得了空想与小王妃温存一番,眼见着晚膳快要用完了却来了密函,偏生还是紧要的事不得不去处理。 那头谢谨往军营中赶,这头时漾见着他身影消失无踪了便命桃叶将晚膳撤了下去,匆匆捞出两件衣裳便往浴房走。 她先将一套寝衣好生放置在干燥处,后又急急忙忙解了繁复的衣裙,换上了轻便的夜行衣。 这处行宫她来了两回,算是摸清楚了,浴房后边儿置了一悬窗,推开紧闭的长窗便是飞泻往下的瀑布,加之天色暗了下来,一时间望不到底。 时漾根本不顾及这些,翻身上了窗沿,瞧都不曾瞧上一眼,俯身向下坠去,身子一时间失了控,好在崖中央歪延出了一根粗干的树丫,她小臂用力,抓住了。 借着树丫时漾得以缓上一缓,在半空中滞留片刻回复了些力道后攀着壁沿斜斜往上。 暗令所述,行宫里有一味珍贵药材,可遇不可求,时漾等这味药材等了足足叁载,直至前几日才得以听得踪迹。 其实这算是最简单的一回了,在皇宫中她都能来去自如,更莫说这处行宫了。 思及此,时漾不由松泛了些,依照从前的记忆往太医院摸去,不出所料,将药盒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不见那味药材。 她叹了口气,一壁往回望一壁悄声往密室摸去。 是的,是密室,那是她去岁来避暑时百无聊赖在行宫闲逛时发现的。 夫君,借你皇兄密室一用! 不多时,时漾立在密室前,心中默念着:绝不多拿,只取药材。 掌心用力触及门扇,纹丝不动。时漾心下了然,一寸寸在上头摸索着,及至下沿处指尖碰上一处凹陷,稍许用了些力道便听见“喀嚓”细响,门扇中间裂开小道缝隙。 她方要推门而进,腕间动作一时间顿了一顿,不由腹诽道,夫君啊,你这皇兄的密室当真不好进。 时漾深吸一口气,阖上眼眸,身形挪移几寸,掌心也跟着退离,而后,抬脚踹开了那一道缝隙。 一瞬之间,泛着寒光的细小刀刃贴脸而过,圈在腰际的软剑被早已时漾握在手中,声声铮鸣随之响彻耳畔。 莫约一盏茶的功夫从内里往外飞出的刀刃才有了罢休的意图,时漾这才真正松泛了些迈步往里走,回首望了望,方才站立的地方插满了刀刃。 内里烛火通明,时漾行至第一道架设前背后再度发出“喀嚓”声响,门扇闭合。 看来,得另寻法子出去了。 时漾一路摸索过去,大多是书籍,随手翻了两翻,竟全是孤本,比前几日她耗费功夫还未得到的那本武学孤本还要珍贵得多。 之前那本被供在了血池之中,那味道她现下忆起来还是有些犯恶心,两厢对比起来简直…… 不过她对这些孤本倒是提不起来兴趣,非要说的话,暂且只瞧得上谢谨从她手上拿的那本。 她总归会想个法子从他那儿夺回来! 再往更深处行去,架设上的孤本变作各样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颇有种开兵器铺子的模样。 时漾随手拿起一柄轻剑在手中转了两下,而后可怜兮兮的重新将其归位。 馋是真的馋,可还是她的软剑更趁手! 好容易摸到了最里头,时漾总算是瞧见了那味药材,说是药材,不若说是一束难以得见的花儿。 那味药材近在眼前,被七彩琉璃盏罩着,隐隐能瞧见那朵花儿的紫红花边。 时漾喜上眉梢,指尖触及琉璃盏时顿住了,她想起来之前在血池上吃的亏在四周转了又转,细细检查后才小心握住了盏顶。 时漾动作轻缓,直至将那枚紫红花花柄捏在手中才真切的舒了一口气,她再不敢随意归放了,只得捏在手心中,而后垂眸在那一处地方寻找着出去的法子。 “喀嚓”细声再度响起,时漾立时脊背发寒。 有人来了! 这处开阔,只置着几方矮几,除此之外再无躲藏的地方。时漾将松垮垂落的黑巾系严,正想着如何开溜,脑袋下意识的埋低,矮身往前摸索时碰到了个东西,撞得她生疼。 相遇时 而下一瞬,她连人带手中握着的花被推搡到地下。 一道清寒的语声响在耳畔,“琼京楼的人都喜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么?” 时漾挣扎起身的动作僵住了。 怎么……怎么又是谢谨!他不是忙密函去了么! 谢谨面上泛着冷意,连带着那张薄唇吐出的话语都是带着讥讽的。他好容易忙完了事想着早些回去陪小王妃,不料竟这密道中再度碰见了琼京楼的人。 偏生那人方才直往他怀中扑,将他不耐的心绪弄得愈加烦闷。 “怎么,还不起来,要本王扶你?” 时漾被黑巾掩住的唇瓣瘪了瘪,撑在地面的手泄愤似的拍了下,恨不得将掩面的东西扯下来,将脸送到谢谨面前,指着自个儿要他好好瞧瞧她是谁! 可……可现下她不敢…… 且,她面上抹了厚厚的淡黄粉末遮盖住了容颜,此刻她要是与谢谨说她是他王妃,怕是不等她将粉末拭去便会被谢谨一气之下抹了脖子。 思及此,时漾抖了抖,撑着旁侧的矮几站起身来,还不忘将那朵紫红花往身后藏一藏。 谢谨自是将身前之人的小动作全数收入眼中,也不想再过多掰扯,冷声道:“将东西放下我便不追究了。” 时漾怎么可能将到手的药材放下,又将东西往身后藏了藏,拢着声说:“打一架吧王爷,我赢了东西便归我琼京楼。” 若是认真打过,还不一定是他胜! 谢谨嗤笑了下,连唇角都分毫未动,话语却愈加不耐:“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给你一个面子,亦或是给琼京楼面子。” 一时间,密室内寂静得针落可闻。 时漾低垂着的脑袋慢慢抬起来,最后对上了谢谨淡漠的眸子,那里面润满了沉色。 她瞧见了将要溢出的不耐。 且不说谢谨为何会出现在密室内,光是她此时所处的境地便很是堪忧了,先前在密室入口内力被消耗了小半,直至此刻都未能恢复。 若是全盛状态下与谢谨打过她觉得倒是能五五分,可现在定是不能了。 罢了,往后总有法子再来取。 再叁权衡之下,时漾侧身,掌心又一次触及那方七彩琉璃盏顶尖,眼角余光瞥见谢谨低眸盯着她,不由在心中探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紫红花放入里头。 到手的鸭子…不,花儿,飞了。 见那人将东西重新置放好谢谨这才收回了视线,再不欲久留,负手往密室入口行去。 他从未想过会在这处耗费时间,事情既已解决还是快些回去陪王妃为好。 时漾起初本想摸索出口,见谢谨往来时方向走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起初脚步轻缓,到了后头见谢谨并未阻止便也大胆起来。 那道暗门还是紧闭着的,可谢谨步调依旧,只不过衣袖摆了摆暗门便徐徐展开。 时漾并未惊讶,反而垂眸去瞧他身前那方地面,插在地面的细小刀刃果然不见踪影。 时漾一路跟着,心知谢谨心绪不佳,他一直未发话,她不敢走。 将将行至宫道,那人还跟在后头一步不离,谢谨顿住脚步,冷声道:“还跟着本王作甚,指望着本王送你回琼京楼不成?” 恰好这时,夏风暖暖拂过,带走了他话音中的几分寒意,时漾缩了缩肩膀退后几分,试探道:“那……多谢王爷?” 见谢谨不答唇线崩得愈发紧了,时漾心知不妙,连连后撤,几息过后发觉他未有追究的意图飞身上了宫瓦。 直至谢谨身形消失在她视野里,时漾才后知后觉——这下完了! 谢谨此时回行宫定会与她同榻而眠,可她现下所处的地方与寝宫差了十万八千里,难办了…… 惊险后 这头时漾飞身往寝宫赶,那头谢谨步调也不由加快,待至寝殿外见着内里点点烛光心中的烦闷才消散些许。 现下时辰不早了,为何小王妃还未安寝。 推门入内,幔帐还好好的悬在银钩上,那抹娇小的身影也未曾得见。 谢谨眉心微蹙,稍稍思忖后抬步往浴房行去,那处亦是灯火通明。 指节敲上门隔的那一瞬,闭着的门扇从内里被人拉开,一张被水汽浸润得泛粉的小脸随之映入眼帘。 “夫君?”时漾掌心虚捂在微敞的领口处,遮盖住了不住起伏的胸口,与尚带颤意的指尖。 “嗯。”谢谨温淡应声,“怎得现下才洗浴?” 时漾抿了抿唇,一副羞怯的模样,犹豫半晌才低声道:“看话本子看得忘了时辰,是以现下才洗浴。” 谢谨微一颔首,自如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牵着人往寝殿行去。 方才触及王妃手的那一瞬,谢谨心底泛疑,洗沐得这样久,手为何还是冰冷的…… 这话他并未问出来,只是心道,罢了,明日寻院正给小王妃再请个脉吧。 进到寝殿内时漾才放下了遮盖住的手,一阵阵后怕随之带出。 方才只差一点点,万一她再晚上片刻谢谨推门而进,后果她都不敢想。 及至此刻她才将压下的疑问问了出来,“夫君不是今夜有要事么?” 那么重要的密函,谢谨你为什么要急匆匆赶回来,分明只差那么一点点我便可以讲紫红花带走了! 谢谨将幔帐尽数放下,顺势躺了下来,将人往怀里带,下颏抵在她发顶,温声解释:“原也不是大事,只不过需要派遣人罢了。” 难怪。 不过不是大事为什么还要用密函装着…… “嗯。”时漾微微点头,身子动了动在谢谨怀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窝着,今日“大动干戈”的干了坏事,虽未得手但此时也该困倦了,往日这个时辰她早已入睡,可今日却异常清醒。 加之再度碰上了谢谨,时漾始终有些不安,静默许久后困意还未上涌,她能感觉到他亦然,遂转了转身子将面部埋在了谢谨怀中,试探着问:“夫君,漾漾给夫君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等谢谨答话,她又自顾自找补了句,“是漾漾今日在话本子里读到的。” “嗯,漾漾讲罢,我听着。” “话本子是这样将的,有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因年少变故习了武艺,双髻之年起,直至出嫁前这个身份都叫她瞒得死死的,双亲都不得而知。小姐嫁与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公子,虽无情意,但她也知道公子对她极好,至少明面上从未少了她什么,每每瞧见好物件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 时漾缓了缓,见谢谨神色未变,徐徐道:“可是有一天小姐以那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出门时碰见了公子,好在容颜尽数遮掩了。再度出门时很不凑巧的又遇上了公子,这回亦是惊险万分,可即便如第一回那般遮掩了容颜却还是揣揣不安,她觉得公子认出了她。” 她就此打住,不动声色的再度试探道:“夫君认为,若这小姐的夫君真真认出了小姐,他会如何?” 时漾这会儿五指虚攥着,掌心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她还是静静等待着。谢谨便是在这时包住了她的手,揉了又揉,似是在思虑。 半晌才不紧不慢道:“即便那公子认出来了也不会为难小姐。依照漾漾所言,小姐与公子谈不上相爱也应是相敬如宾,加之皆是金门绣户,为何要打破这样的和谐,即使是表面上的。” 时漾见他这样说,一直高悬的心落了下去。 谢谨不知想到什么,眼睫颤了颤,遮盖住眸底的深色,“且漾漾方才所说,公子待小姐极好,他们的身份分明可以当表面夫妻,若无半分情意,公子为何要耗费心力去取悦小姐。” “夫君说的是。”时漾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接他下文。 塞果点 情意…… 谢谨对她,也是有的么…… 这话她问不出口,索性模模糊糊的带了过去,“那话本子漾漾还未看完,哪日夫君得空了漾漾再与夫君讲述后言。” 说罢,时漾小心的将小手攀上了他肩头,同时将面颊埋得更严实了些,闷闷道,“漾漾有些困了,夫君劳累半日,应当也困倦了,安寝罢。” 幔帐之外烛火明明灭灭,再听不见娇声软语,谢谨将怀中之人乱攀的小手轻缓拨了下来塞进薄被里,后又以掌心覆上纤细的腰肢,将人彻底拢进怀中。 小王妃倒是睡得安稳,可他无半分睡意。 温香软玉在怀,心念不动摇大抵是不能的,但瞧着王妃的睡颜,谢谨想,这柳下惠还是再当上一晚罢。 这般想着,他微微垂首,唇瓣随之贴上她额际,印下清浅一吻,一触即离。 眼角余光却在这时瞥见了先前未曾察觉的东西,在她下颌处,似是未曾洗尽的脂粉。 指腹稍触,借着映衬进来的微若光亮谢谨看清了那抹颜色,是残存的淡黄粉末。 他垂眸瞧了许久,最后将那抹颜色随意拭在了衣袖处,腕骨微一动作后彻底隐匿。 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时谢谨起身离开,往京中行去。 时漾百无聊赖的过了半日,心中还在惦记着那朵被谢谨截胡的紫红花,她可是守了好久的,任凭她如何想都未能想到谢谨能够一而再而叁的在她即将得手之时出现。 时日无多,在行宫期间她必须得将药材拿到手。 午时过后谢谨携带着一身燥意进到殿内,时漾忙迎上去,“日头这样猛烈,夫君应当落日再回来的。” 谢谨将指尖上勾着的油布包随手搁在桌几上,“前几日听岳丈大人说漾漾喜食膳食坊的糕点,恰好今日经过那处便随手买了些。” “多谢夫君!”时漾拉着谢谨一同坐在矮凳上,斟了一杯凉茶递到他手中,“这是皇嫂今晨命人送来的,说是晨露煎做而后晾凉的,于解暑最是有益,漾漾尝过了,应合夫君胃口。” 说罢,时漾垂手去拆被细线系得紧实的油纸包,一壁拆着一壁回想着谢谨方才那番话。 若是从京畿大营往行宫回转是不经过膳食坊所处的那条街道的,且爹爹前几日才来了书信这几日暗访邵县不在京中,既如此,谢谨应当遇不着爹爹,更莫说与爹爹叙谈她的喜好。 罢了,还是不拆穿她好夫君这兜转千万回的心绪了,他买与她吃,她受着便是。 指尖触及糕点时还带着热意,黏腻的触感裹上指腹,其实这家糕点过于甜腻她早早便不爱吃了。 但,过了这么久,再尝上一尝也未尝不可。 茶绿外皮裹着内里黏腻的豆沙崩碎在舌腔中,一股令人不适的甜腻感朝她扑过来,时漾勉强咽下,又捻了一颗,倾身抵至谢谨唇畔,笑了笑道:“夫君尝尝?” 唇线分明的唇瓣轻启,将那颗果糕勾入内里,见着谢谨不适得眉心微蹙时漾笑得愈发开心了,紧跟着送了一颗进口,囫囵道:“夫君觉得如何?” 谢谨瞧了时漾一眼,她腮帮被撑得鼓起来,加之笑意言言的望着她,似乎很是期待他的点评一般,遂艰难道:“尚可。” 只不过太过甜腻,小王妃的口味一直如此么…… 一时间,时漾服药过后吃他给的糖霜果的模样浮在眼帘,甜腻味道也好似随之减淡不少。 “是么?”时漾从油纸包中再度捻出一颗,依旧抵至他唇畔,这回眼角眉梢都润慢了笑意,特别是那一双杏眸,更是潋滟,“夫君再尝尝罢,漾漾觉得不止是尚可,而是非常贴合胃口呢。” 于是,谢谨被时漾左一个诱右一个惑的吃下了好些果糕,连带着那以晨露煎作的凉茶都一连饮了两叁盏。 时漾适时抛出打了半日的话茬,“夫君,漾漾在这行宫中除了绣花便是绣花,这才来了一日便有些无趣了,夫君可否为漾漾寻些有趣的事物来?” 谢谨见她再无喂他吃点心的动作不由松泛了好些,连带着垂放在桌几上的指尖都开始轻点着桌面,昨日小王妃与他说看话本子看得入神,思绪纷飞间还真叫他寻得了一处地方。 还要感谢昨夜突然冒出来的琼京楼小贼。 谢询素来喜爱一些奇异话本,收集了大半个密室,他从中取上几本取悦王妃倒算不上过分。 “漾漾喜欢话本子?”谢谨问。 时漾一愣,还是实诚的点了点头,“喜欢。” “既如此,走罢,带你去一处地方。”谢谨牵起时漾往殿外走去,这时日头还高悬着,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身畔的人衣衫单薄。 谢谨吩咐桃叶拿了把油纸伞来,十六骨的油纸伞颇大,很好的遮住了倾泄而下的日光。 一路前行,时漾被谢谨带到了昨日那道密门前,心底压抑着的紧张这时翻涌而出。 他是发觉了么! “皇兄素来爱看奇闻怪事,话本子收集得颇多,想来漾漾也该是爱看的。” 时漾绞紧的心猛然一松,原来是要带她来看昨日瞧见的那些个孤本,只不过拿陛下的书来讨她欢心,这样真的好么…… “可是这门……”时漾咬了咬唇,明知谢谨能够来去自如还是犹犹豫豫的看着他。 这回谢谨倒是不似昨日那般摆摆手便将密门打开,而是与她一同上前,握着她的腕骨将她的掌心贴在门扉上。 “喀嚓”声第叁回响起,忆起那冷寒的刀刃时漾略略退后,却不想,紧闭的密门徐徐往两侧带去。 不见飞出的刀刃,亦不用耗费分毫力气。 时漾这才发觉,掌心浅浅凹陷了下去,几乎微不可查。 “往后若是无聊了自行来此便好。” 昨日那般难进的密室经他这么一说,好似允了她来去自如的权利。 “可是陛下……”时漾依旧犹犹豫豫,嗓音里还带了一丝怯意。 谢谨不以为然,摸了摸她发顶,状作无意的给她出了个主意,“皇嫂喜欢漾漾,若是皇兄追究起来,寻皇嫂护着便是。” 而后谢谨再不多言,领着时漾往里进,将她领至一方架设前,徐徐道:“漾漾自个儿找找喜欢的话本子。” 话毕,谢谨回身寻了个矮几,以手支着额角闭目小憩。 要好处 时漾立于一方架设之前,望着垂顺至眼前的银叶标识,那上边刻写着“奇闻”。 余光瞥见谢谨阖了眸子,她心念一动,不过转瞬便将其压下,这会儿密室之内只他们二人,若昨日那朵紫红花在此时不见难保谢谨不会起疑心。 也不为别的,实在是现在这个境地于她来说进退两难。 至少,她不想现在便被谢谨识透了身份。 思及此,时漾抿了抿唇,干脆随手择了卷板案上的奇闻卷文,而后微微矮身坐在了搁置在旁的软椅上。 说是奇闻,不如说是各类怪谈。例如哪家的祖坟被掘后深夜冒出簇簇鬼火,吓得路过行人口吐白沫;又如哪家的小娘子生产时血崩药石无医,人未过头七夫君便往房里重新添了一房继室,新婚夜那继室惨死在了鱼水之欢时。 时漾看得后背有些发麻,可指尖还是忍不住的捻着书页往后翻看。 这会儿卷本上写的是表面柔弱可欺小娘子欺骗夫君后被冷待的事儿,比起前头那些个让人身子泛凉的怪谈要好上许多,但莫名的,时漾心口狠狠颤了两颤。 只因,她总觉得这柔弱可欺的小娘子与她极为相似。 小娘子只不过少时说了句谎话便受了夫君冷落,两相对比起来,她所做的事儿好似更加难以原谅。 不过谢谨真的会如怪谈里的少时夫妻一样与她反目么。 时漾不大清楚,但若是真的想得出些结论,好似那少时夫妻更为亲密些。她与谢谨一未生情愫,二未有孩儿牵绊,至多也是被…… 肩膀在这时被人拢住,时漾入神间被吓得心肝儿都跟着颤了两颤,回身想要避过时鼻息之间蹿入一股清淡的浅香。 这些时日来她与谢谨同床共枕,时时可以嗅到这股淡淡的气息,时漾自认对用香一事上还算有所心得,可这股香却从未接触过,更或者说她只在谢谨身上嗅到过。 好似数九寒冬天寒泉谭畔栽种的冷竹淡香,混杂着冬日的冷,落在谢谨身上格外好闻,要人莫名的想要亲近。 清润的语声伴着冷香一同落入她耳畔,谢谨问:“漾漾在想什么?” 时漾稍稍敛眸,指尖错开先前看的少年夫妻传闻,指在了另一处别国奇谈上,“夫君觉得启国这事儿真与假如何划分?” 那是百姓间于启国皇室一对双生子的谈论记录:莫约二十载前皇后诞下一对双生儿,启国立嫡立长,双生儿里的哥哥被立为太子,将将传出喜讯太子便夭折了,本该静心养身的皇后也跟着撒手人寰,母子叁人只余下一人。 启国的陛下与皇后感情深厚,自打皇后与大儿子死后便对那小儿子不冷不热,虽说将小儿子立了太子却时时挑刺、事事不对付,到了后来那小儿子长成后干脆避于东宫不出,这么些年都再未面见世人。 百姓都道这陛下太过心狠了些,也有另择其他缘由的好事人说那小儿子天生是个克母克兄的命格,日后难以继承大统。总而言之各类传闻皆有,却找不出一个为那可怜的太子说话的。 谢谨将这张书页全数看尽,等时漾抬眸看他时徐徐叙述自己的看法:“未必,至少这么些年过去了太子并且被废黜,只这个便可说明启国的陛下对太子的成见并未到外界所传的那般恶劣。” 时漾点点头以表赞同,想到了什么放下了卷文改为捉住了身畔之人的袖缘,好奇问道:“夫君可见过这位太子殿下?” “少时见过一二回。” “那夫君觉得这位殿下为人如何?”时漾又问。 谢谨敛眸瞧了眼满脸兴味之人,眉骨微微拢起,却还是如实回答:“并非传闻所说那般不堪,相反,很是值得结交。” “啊…”时漾极为轻短的叹了一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发觉谢谨似乎从未对人有这样高的评价,愈发觉得有趣起来,“那日后漾漾可有机会见一见这位太子殿下?” 问到此处后谢谨并未如先前一般立刻回答她,而是思忖片刻才开口道:“漾漾对启国太子这样好奇?” 只一句时漾便从趣意中转意过来,也在同一时间内发觉了这寥寥几字的淡声话音里压盖的别样情绪。 她唇角微微扬起,揪着袖缘的手指顺延着往下,及至触到谢谨的指尖才堪堪停下,将手递至他掌心由他包住后才诚实道:“第一回见夫君于一人有如此高的评价,漾漾有些好奇。” 听见一道极浅的应声后时漾绷着的心口松泛了下来,不等她另起话茬便听见谢谨道:“近期不大可能得见了,启国陛下身子不大好,几位亲近的王爷都有夺位之意,启国太子处境艰难。” 话音未落,谢谨又补了句:“不过,他应当可以对付。” 话语间对那启国太子的信任之意尤为明显,时漾心中一诧,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叁言两语间被她忽略了。 恍神间,手心覆着的卷文被人阖上,侧腰处虚虚覆上一只手,低语随之传进耳畔:“这本子无甚趣味,昨日得见一物什,想来漾漾应当又些兴趣。” 时漾立时抬眼望向谢谨,他眸色一如往常,瞧不出别的情绪,但唇畔浮出了一抹浅淡笑意,邀请道:“走罢,一同看看。” 倚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后,两人一同穿过层层架设,直往昨日置放紫红花的地方行去。 愈往里进时漾心中的那根弦便崩得愈紧,待到瞧见那方七彩琉璃盏时她与谢谨交握着的手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谢谨径直将她领至琉璃盏前,后又将顶盖打开,在时漾心惊肉跳的目光中将紫红花取出,递至她手边,“想来你应当喜欢。” 还要感谢琼京楼那个小贼,他昨夜离去时倏然忆起小王妃捧着并蒂莲时的笑颜,今日来此的目的也不全是为了给小王妃解闷,这株紫红花也是其中一个缘由。 时漾眼眸都睁大了些,盯着轻易被送到眼前的暗令所述之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言语。 良久才回过神来,面上浮现出一抹怎么压都压不下的喜色,眼角眉梢都捎带了笑意,一如捧着皇宫中那株难得一见的并蒂莲时:“漾漾很是喜欢,多谢夫君!” 瞧了许久,时漾才想起应该再在谢谨面前做出些反应,至少不该如此刻这般忘形,将将抬眼便对上了一双晕满兴味的眸子。 “我既如了王妃所愿……” 谢谨顿了顿,浅色唇唇瓣弯起,继而倾身贴近,抵至她耳畔,似惑似诱般:“漾漾总归要给些好处罢。” 唇舌触 时漾稍怔,不多时回过味来,面上随之腾起一抹绯色。 加之谢谨这会儿贴得近了好些,时漾整个人几乎被他圈在了怀中,他平顺的呼吸打在她耳廓,灼热而潮湿。 心口紧跟着狠狠震荡了一下,时漾只觉脑海里被谢谨那句话挤占满盈,都不曾给她留下方寸喘息的余地。 “夫君说……说什么?” 谢谨极有耐心的复说了一回,一壁说着一壁以小臂横拦过时漾的腰腹,将人彻底的圈在怀中再无可以逃窜的余地。 时漾唇瓣绷得紧紧的,无声中,思绪转得飞快,可好半晌过去了都未能想出一个对策来。 按理说她与谢谨乃是一同上了皇室玉碟的正经夫妻,自当该亲近些。早前她便做好了打算,但却从不曾想过他会暗示在此处,在他皇兄的密室里。 时漾自觉打她记事起做过的出格事情极多,但单单照目前来看,于房事上她还是做不得与谢谨一般……奔放。 是以,一番纠结过后时漾将心心念念的紫红花好生放置在一旁,随后垂手覆在了谢谨小臂之上,勉力压着话音柔缓道:“可是夫君,漾漾不想在这处。”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定后,时漾听见了一道轻笑,好似分毫克制都无的从喉骨间滚出,又轻飘荡进了她耳畔,如羽毛一般擦过她心头,夹带起些许的痒意。 谢谨话中笑意未曾散尽,直直道:“我何时说过与漾漾索要的是这个了?” 时漾眼眸骤然睁大,接踵而至的是不住的懊恼。 是了,他的确不曾说过,只她一个人在心中猜测便到了那种羞人的地步,不仅如此还被他知晓了心思,这样谢谨会如何看她! 眉心在不自觉的拢在了一处,时漾这时再顾及不上旁的,使了些力道从谢谨虚虚揽着她的空隙挣脱出来,垂着眼急音道:“漾漾多谢夫君!心中的闷烦今下尽数接了,方才倏然想起还有事不曾吩咐桃叶这便回去来,若是夫君——啊!” 时漾还未离出半步腰身便被人箍住,接着不受控的往回退,直至再度扑入了谢谨怀中才止住了那股子她无法控制的力道。 “虽不曾说过要在这处,但旁的总归还是要索要一番的。” 他声色平顺,这会时漾瞧不见他面上神情只觉谢谨此刻是在刻意打趣,但那一席话出了她心头吊着的那块石头算是落下了。 思及此,时漾稍一仰头想要询问些什么,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人封住了唇齿。 先前嗅着舒缓心神的冷竹气息彻底逼近,继而拢卷,轻浅的啄吻如春日细雨一般细细密密的落了下来,完全不给她推脱的机会。 不自觉间时漾便被诱着迷失在了这方寸间刻意制造出来的惑人境地内,待到她回过神来时胸腔之内的呼吸被全数掠夺,只余下脑海中的一片空白。 两手不知何时攀在了谢谨颈肩处,一副任取由拮的模样,在时漾快要受不住这种细密的唇瓣相触时谢谨微微偏身错开了一寸地方,语声带着刻意收敛的沉意,“这算是索要好处的其中一部分。” 遭打断 齿关在她愣神间隙被柔软的舌尖触抵开来,而后便是彻底的沦陷。 唇腔之中盈满了他的气息,脑海里一片空白间时漾忽然发觉密室内一直平缓流窜的安神香消失不见,化作了再不可呼入体内的稀薄痕迹。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箍在腰际的手一寸一寸的缓慢锁紧,他掌心的热度通过轻薄的裙衫向里传递,那一小块肌肤在呼吸交融间好似也灼烫起来。 在时漾觉得自己心防快要被融掉时密室大门开启的细微声响传入耳际,几乎瞬间她回过神来,虚虚搭在谢谨颈肩的手也变作退却。 有……有人来了! 她现如今这幅模样,定然是见不得人的。 好在谢谨似乎并无在此处多做纠缠的想法,她不过推搡了两下身上禁锢着的力道便全数消退。 脚步声渐渐逼近,时漾稍稍退了半步以谢谨的身形挡住了自个儿泛红的面颊,一壁喘息一壁盯着数面架设间刻意留出的走道。 待到来人露了面,时漾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松泛下来,她气息已匀,除却脸上还有些不自在外再也瞧不出旁的异样。 那是谢询的贴身暗卫,轻易不离身,她之前无意中见过一回,这会儿他在离着他们几步远的地方顿住,微微俯身做了一礼后道:“王爷、王妃,陛下急召。” 话音方落时漾便见着身畔之人眉心微蹙,替她问出了此刻心中泛起的疑虑。 “皇兄可有说过是何要事?” “不曾,只不过……”暗卫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妥,停住话音后道,“王爷去了便知道了。” 跟着指引一路行至皇后在避暑行宫所居的宫殿时时漾心中那股子不对劲被放大至顶峰,她不由的捉住了谢谨宽大的衣袖正色道:“夫君觉得今日这般是为何?” “不知。”谢谨轻缓抚了抚她的手背,“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进到内里,方站定时漾便觉得有股子血腥气味弥漫在周遭,一如先前城郊私宅里的大片血池。 她正暗暗思忖着到底所谓何事时一道玄色身影急步从正殿内行出,人还未到身前音先至:“镜竹。” 嗯? 时漾微微抬眼便见谢询已至身前,面上惯常挂着的自如神色此时消退不见,他又唤了一声,这回称谓变了变,仿若方才那两个字从未说出口,“谢谨,我……” 谢询面上满是愁色,许是担忧隔墙有耳的缘故他再未多说,只道:“先进来罢。” 往正殿内行去,愈往里进血腥味愈浓,时漾忍着喉口的不适想要稍稍离远些给兄弟二人留下谈话的余地,却不想,还未后退腕骨便被人卡住,再不给她后退的空间。 谢谨稍稍侧身,低声与她道:“漾漾听一听,总归是要知晓的。” “嗯。”谢询也道,“还要麻烦谨王妃了,女子之间总归是要好说话些的。” 时漾心中的不解在身前两人打哑谜一般的对话中愈发重了,她有意避着谢询,步调微微挪移,而后扯了扯谢谨的袖缘:“夫君,这到底是……” 回答她的是谢谨带着她往寝殿处行去,他止步于山水墨画隔扇外,抬手理了下她有些乱的额发,道:“漾漾进去瞧瞧罢。” —— 肉肉会有的,吃到撑的那种,快了 惊变时 见谢谨这般正色,时漾再不好多说其他抬步错开他的身形往里走。 方入内便见着了一个现如今不在出现在此处的物什——暖炉。 在六月酷暑日,在避暑行宫中。 她蹙着眉往床榻处看去,幔帐并未遮盖严实,只消一眼便可将全数场景落入眼中。 皇后阖眼侧卧在榻上,不过一日身子好似又单薄了不少,连带着本就无甚血色的面庞也变得更加苍白。 时漾疾步上前,及至两叁步之距时将脚步放至最轻,俯身半跪在榻沿处,轻柔唤道:“皇嫂。” 她耐心等了一会,踏上之人并无反应,遂又唤了声:“嫂嫂?” 面前之人的眼睫随着这句柔唤颤了颤,一双略带疲色的眼眸与她对上,意识似乎不大清醒缓了有一会儿才将时漾认出来。 她极其艰难的想要撑坐起身来却赖于浑身聚不齐力道,带着歉意的对时漾笑了笑,后道:“我这幅身子素来这样,你受惊了罢。” 时漾摇摇头,那些个安慰的话语行至唇畔被她压下,想起谢询先前所说的‘女子之间总归要好说话些的’她总觉得今日皇后忽然病重是有缘由的。 暗暗在心中踌躇几分后,时漾道:“嫂嫂可有话想要与漾漾说?” 皇后稍怔,面上浮现些许歉意,“拗不过陛下下,他还是将你叫来了。” 话音未落,她点了点头,语声一如既往的亲和,“唤我念知罢,那些个尊称我不大喜欢。” 时漾依言唤道:“念知。” 念知是皇后的名讳,自打时漾记事起便晓得京中许家与时家一文一武各自辅政,本是互相压制着的,自打许家成了皇后母家隐隐占据了上风。 却不想不过一载许丞相便递了奏章请求告老还乡,陛下几度挽留都没能将人留下,只好赐了赏要许家一脉全数回到本家江南。 时漾上头尚且有一位兄长,可许家不一样,这一辈嫡出的只皇后许念知这么一位,再无男子。 许念知面上的柔笑伴着她这声称呼荡得愈发开了,“从前待字闺中时因着身子的缘故无法与你相识,入宫之后更是遗憾万千,不成想我们竟有这样的缘分做了妯娌。” “咳……咳咳。” 许是情绪有些激动,她咳嗽了几声后偏身往一旁的宽口瓷瓶里掩了掩唇角,而后,血腥味再度变浓。 时漾眉心蹙得愈发紧了,她再未打算这么与许念知话家常,有一种猜测告诉她,现如今她能够身处此地见着这般场景绝不是为了听这个。 “那么念知,你能否告诉我不过一日怎得将自己弄成这样了。” 许念知阖了阖眼,眉宇之间闪烁过几分无奈,却还是低低开口道:“喻妃死了,我做的。” 时漾眼眸猝然睁大,情绪几乎顷刻间外泄,带了好些不可置信。 喻妃她是知道的,她母家也是辅政大家,被许家堪堪压了一头,现如今皇后身子有恙一直无所出,数位大臣联名上书求着谢询纳妃,他拗不过从世家中择选了几个,喻妃便是其中之一,位分亦是这些宫妃中最高的。 在时漾模糊的记忆里,从前在京中时她似乎见过几回,喻妃其人吐出的字眼不是一般的尖酸刻薄,最见不得人家压她一头,是以时漾并不乐意与她结交,于她进宫后的消息也未多做打听。 可许念知却说她死了,还是经她的手做的。 谢谨未回京之前她每每至宫中许念知于她都极为热络,甚至于在不久前的宫宴上她还笑意言言的赐了好些东西给宫中嫔妃。 时漾听了这句话只是觉得以她的为人应当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其中定然有些隐情在。 许念知声线平缓,继续道:“喻尚书在谢询书院前跪了一整日了,眼下应当……晕过去了罢。” 她将将说出口,外间通传声响起,嗓音并未压着,陈述的便是许念知方才所说的事情。 “女儿死了,合该这般,也算是人之常情了。” “不!”时漾倏然间回过神来,声量不自觉抬高了许多,她似乎见着了面前之人身子颤了颤,随即又刻意压了声量,身子前倾了好些。 她道:“念知,不是你做的对不对!我记得…记得从前听京中的哪家小姐提过一嘴,说是喻妃虽是嫡出的,可她母亲去得早,喻大人与发妻并无感情,连带着连喻妃也不甚喜欢。” “有这层缘由在,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喻大人能伤心到如今的地步。” 疑虑后 思绪飞转间,时漾总觉得有什么被她忽略掉了,是很重要的东西。 许念知却不觉有他,只是徐徐开口道:“喻尚书失了女儿跪了一整日了,这会儿伤心过渡晕厥,怕是等不到明日便会有折子送到谢询案头参告我失德。” 理是这么个理,中宫多年来无所出,陛下却从未踏入过后宫其他嫔妃的居所导致膝下无子无女,从前朝中那些老臣便闹得厉害,今岁后宫添置了新人更是一连奏请。 时漾其实不大能弄懂,依照琼京楼得来的消息,那些个臣子连自个儿后院都顾及不得竟还有闲心将手伸到陛下后宫去,也不知是出于哪种心思。 大抵于自身利益有关罢。 毕竟,十个参奏的大臣里有八个将家中嫡女送到宫中去的,可不是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取代许念知,一人得道全家都跟着升天。 思及此,时漾稳了稳心神道:“念知,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这回,她是肯定的语气,“既如此,你为何要将这个名头往自个儿身上扣,哪怕当真是看喻妃不大顺眼日后寻个由头再将人降了位分也好说些,总不至于现下……” 她这个王妃在出嫁前亦有宫中的老嬷嬷至府中教习规矩手段,更莫说许念知这个皇后了,她要是想寻个千百个由头都不是问题。 可为什么,偏偏要寻个这样的法子,还将自个弄成今日这幅模样…… 不等时漾问,许念知自顾自道:“谢询同你所想一般无二,不过这事儿的确是我做的。” 她敛下眼眸,遮蔽住了所有的情绪,后又摆了摆手,“难为漾漾了,被他推过来给我当说客,这事儿我自个儿能处理,不过……我现下不大想见他,出去后烦劳帮我带句话,无须忧心,该如何做便依照规矩做。” 时漾愣了好久,直直面前之人呼吸匀称才回过神来,动作极为轻缓的退离。 将话带到后她眼见着谢询带着些许期待的神情瞬黯淡下来,本想再说些自子心中猜想时手被谢谨碰了一碰。 时漾自觉止住了话茬,做了一礼后被便被谢谨带着出了这座寝殿。 将将迈出栏坎,时漾毫无顾忌的捉住了身畔之人的衣袖,问道:“夫君,漾漾还是不知今日这遭是为何,分明……” 分明有更为稳妥的办法,连她都一眼看得出来,她不认为谢询与许念知看不出。 “皇兄与皇嫂间素有罅隙,在两人之间横亘多年。”他顿了顿,“今日一事还是皇嫂未想明白,不过无须担心,皇兄自当处理妥当。” 谢谨止住步调,将她攥着他衣袖的手一根根分开,后又全数包进手心轻柔捻捏,带着安抚意味:“先前吩咐人准备了晚膳,现下应当好了,说是有漾漾喜爱的藕膏。至于皇嫂与皇兄间的事,大抵皇嫂告诉了漾漾不必理会,这回算是个解开心结的机会,要皇兄自个处理便好。” 时漾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在这处耽搁许久,直至松泛下来才发觉日头沉落,周遭只余下未能消退的暑热,还算能忍受。 两人一道同行,沿着满荫的柳道缓缓朝居所行去。 果不其然,时漾将将步入正殿便瞧见了满桌的菜色,略略看了眼,大多是她所喜爱的。而那道谢谨所说的藕膏更是以冰鉴镇着,碗壁都捎带上了些许水珠,叫人食指大动。 时漾往前迈了一小步,还未来得及坐下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四周正好无人,她也得以将法子化作行动。 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瓣,侧身望向谢谨,柔缓嗓音道:“夫君过来些。” 谢谨依言靠近了点,但还是不够。 时漾又道:“再过来些,离漾漾近些。” 于是,两人衣角相触。 时漾看了下,还是不大够,遂扯着他胸口的衣料将人带下来了点,到了伸手可触的程度,随后—— 唇瓣贴上了谢谨的面颊,印下清浅一吻。 不碍事 “漾漾多谢夫君。”时漾笑意言言道。 而后她便见着自家夫君冷白的面颊以极快的速度腾起一抹绯色,瞧着要人逗弄的心思愈加盛了些。 时漾唇瓣微抿,几番对比之下,她心想,还是不要再多做撩拨为好,免得…… 脑海里骤然浮现出先前在密室中的画面,唇舌相度间他肆意的侵入,惹得她也突然有些面红耳赤。 谢谨微微偏身侧过脸去,“用膳罢。” 话音间的不自在尽数显露,时漾闷闷笑了声,依言落座。 银匙落入,将粘腻清透的藕膏搅弄得愈发食指大动,时漾抿了一口,润甜的感觉在唇齿间化开,加之略略的冷感调和,比用了蜜汁还要甜上几分。 一顿晚膳用罢,桌上的菜色时漾几乎未动,但那一大碗的藕膏却眼见着要瞧见瓷质的底面了,小腹被撑得鼓鼓囊囊,她惬意的倚在了圈椅背靠上,侧头瞧着不急不缓用着面前菜色的谢谨。 嗯……别的暂且按下不谈,她家夫君这张脸的确生得好看。 指节无意识的扣着碗沿,发出轻细的声响,时漾眸中笑意渐浓,心道,对着这么一人,似乎用膳也会觉着香上许多。 至少在平时她还能再用上小半碗藕膏! 这头时漾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中,也不曾察觉谢谨将碗筷归放好,以手颐着额际绕有性质的回望她。 半晌,他道:“漾漾在想什么?” 时漾下意识回:“在想对着夫君那张脸可以用下……”更多的藕膏。 半途中她回过味来,面上涨得通红。 竟叫谢谨套了话去! 看来这张脸瞧不得了! 时漾憋下一口气,支吾着解释,“实是夫君瞧着过于好看,我……” 话还未说尽,垂在膝前的手被人握住,顺目看去只见谢谨倾身勾带住了她的腕骨,而后在她的视线中一点点朝他挪去,直至最后被牵引着指尖碰触到了他的下颌处。 温热的触感顺延而上,直直传递于心尖,直惹得她几不可见的颤了颤,连带着唇瓣都不自觉的被齿尖咬住了。 “不碍事的,想看便看,本来也是归你的。” 他眸色清浅,透过满堂的烛火时漾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眸中一个缩小的自己。 只一眼她便慌张的敛下了眼眸,心口跳动得剧烈,完全不似她平素的模样。 指尖的触感未离,手背上的温度还要炽热些,两重相交迭,只觉这么一瞬时漾觉着自己好似被架在灼烫的火舌上烘烤一般,半寸都逃离不得。 好在谢谨并未与她多做接触,于她而言极为漫长的过程其实只不过一瞬,过后他便极为规矩的将她的手重新带放回她的膝头,仿若方才那些只不过是错觉。 本来也是你的…… 时漾心里烦乱得不行,指腹摩挲着膝头那一小块地方的布料,却半晌都不曾缓解分毫。 她暗暗轻叹,垂着的眼稍抬,视线再度定在了面前之人分明的下颌处。 只不过看了眼,耳畔便传来一声轻响,是谢谨扣响了桌沿。 对比下 时漾心下猛的一跳,“慌不择路”的撇开了视线,而后耳畔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询问。 “现下暑气消退不少,漾漾与我同去外头消消食?” 听到这话,她立时松泛不少,撑着卓沿站起身来后又去寻谢谨袖缘。 方踏出殿门一阵裹挟着夏日暖意的风拂面而来,因着行宫地处山中的缘由还能听见叁两声蝉鸣。 一时间,两人之间静默得出奇,到底还是时漾忍不住出声道:“夫君可有尤为喜爱的事物亦或是吃食?” 也该做一做良妻关怀一番她这奔波在外两载的夫君了,时漾如是想。 其实这话她许久之前便想问了,不过是一直没能寻求到由头,现如今倒是正好。 半晌不见谢谨答话,时漾侧身望去,视线落入了一双浅含笑意的眼眸,“漾漾先去洗沐罢,其他的事容后再叙。” 说着,他以指腹轻轻摁了下她掌心不知何时浮起的薄汗。 时漾愣了下,回过神来后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又由着谢谨带着她往浴房行去。 离了他温润的掌心,时漾往前迈了一小步踏入浴房内,两手分别抵在门隔上,垂着眼道:“夫君且等等,漾漾一会儿便好。” “好。” 听见谢谨的答复,她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撇了一步之距的人一眼,后又极快的将门扇掩实。 浴房内,时漾背部紧贴在门扇上,身子好似聚不齐力道一般慢慢滑坐在了地上,她阖上眼,只觉脑子里乱做一团,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方才,她阖上门的那一瞬似乎听见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轻笑。 面上还有些热烫,她抬手覆上,掌心的些微汗渍贴合在了脸颊上,眉骨也不自觉蹙在了一起。 时漾心道,这天儿可真是热,都在避暑行宫中了竟还是常常发汗。 待到身子彻底浸润在温热的泉池水中时她才觉着那股令人不适的黏腻感消退了好些。 时漾一壁清洗着自个儿的身子一壁想着过一会儿该如何与谢谨交谈,毕竟现下时辰尚早,总归不能戌时便安寝罢。 磨蹭了一会儿后她倏然间忆起方才要谢谨在门前候着,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加快,半柱香过后时漾将阖着的门扇打开,而后继续握着巾帕绞着还滴着水珠的发梢。 略略撇了一眼见面前无人,先前在内里的慌乱劲儿消失无踪,抬步打算往寝殿行去时忽的撞上一人。 一如那日夜里在密室时撞上谢谨时的模样,时漾甚至都做好了再度被他推搡到地上的准备,但—— 谢谨稳稳的扶住了她,甚至还温身询问道:“漾漾可撞疼了?” 这便是明晃晃的区别对待罢! 一模一样的境况,对着不认识的人那样一副恶劣态度,对着自家王妃却是完全相反,若不是她两种态度都受过还真不知道自家夫君有这样一副面孔! 虽是这样想着,但时漾还是免不了得回应他一番,“漾漾无事,只是方才并未看着夫君。” 说着,她略略抬眼,这才发觉他换了一身月白衣衫,发丝简简单单以玉簪挽起,一副新沐过的模样。 私密语 谢谨倒是并未追着她问,上前半步执起她的手,“不是要问我的喜好么,问罢。” 时漾微一点头,询着之前的话头问道,“每每夫君与漾漾用膳时都不见夫君有尤为喜爱的菜色,只是将稍近的几样用得多些,或是……” “或是漾漾吩咐人准备的菜色夫君都不甚喜欢?若是这般,夫君可否——” 手背被人摁了一下,时漾下意识止住了话茬 便听谢谨道:“并无不喜,只是于用膳一事上无甚要求。” 时漾心思忽然回转过来,是了,他在边关两载,战事吃紧时估摸着连口热饭都用不上,回京后倒是按照了从前的规矩来,不过现如今看来他应是不大习惯的,只是并未明说。 先前准备好的应对方法全数被时漾抛却,她顿了顿才道:“那夫君于旁的事物上呢,吃穿用度皆可,现下与漾漾说上一说,赶明儿漾漾好与旁人吩咐。” “不必。”谢谨稍稍垂眼,见身畔之人与他交谈得入神,连近在眼的横栏都不曾发觉,他迟疑一息后松了手心的温软触感,移至时漾更为细软的侧腰处,低声道:“小心些。” 时漾心口猛得一跳,下意识要去劈开谢谨的手 还未动作便硬生生从中截断,步子稍缓与他一同踏过横栏。 “漾漾多谢夫君。” 她……她方才差一点儿便露馅了! 看来,以后与谢谨还是少些肢体接触为好,若是如现下一般恐怕会轻易叫他发现了。 这般想着,腰际箍着的手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自行离去。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他们出去走了一遭殿内已然掌上宫灯,倒是亮如白昼。 时漾一如往常一般自觉的归于床榻内侧,给一旁留下足够的空间,谢谨惯常洗沐后会在低案前坐上一阵子,她本以为今日也会如此,却不想…… 谢谨径直倚卧在了她身畔。 清淡的冷竹香顷刻间浓郁了好些,时漾隐在薄被内的指节不自觉的蜷了蜷。 “夫君公文处理完了么?” “嗯。” “先前所说的部署事务也……” “都吩咐了。” “那,那……” “今夜再无旁事务缠身了。” 话音未落时漾的心便控制不住的猛颤了下,谢谨都这般说了,其中暗喻的意图太过明显,她想装傻也装不得了。 加之她今日有意无意的撩拨,今夜好似的确推脱不得了。 时漾暗暗喘了一口气,被褥早已被揉出褶皱,她不住在心中暗示,自己与谢谨乃是正经的夫妻,行房是在所难免的,且……且中间已然空了两载,想来现下她应当可以了。 左不过便是与大婚夜一般,咬咬牙也过去了。 “夫君。”时漾轻轻唤道,手也平顺的攀至谢谨颈肩处。 意料之中的吻落了下来,比之密室中那一回更加要人沉沦,舌尖被吮得有些发麻,胸腔之中的呼吸似乎愈渐稀薄,要人不好受却忍不住的想要更多。 谢谨唇瓣微微偏离时,时漾心想,冰鉴是用完了么,怎得忽然这般热…… 很衬你(H) 晃神间,单薄的夏裳被谢谨挑开了少许,丝丝凉气随之蹿入,时漾不自觉的颤了颤,下齿将要咬上唇瓣时被一根温热的指节抵上。 “别咬。” 他语声带了明显的哑意,好似饮过陈年佳酿一般,带着不经意的惑人。 时漾不知道自个儿是怎得被谢谨勾着主动贴上去的,只知道待她觉察羞意回过神来时已然以小臂勾上他的后颈生涩的回应着他的吻。 迷离的情绪有一瞬占据了她的神思,真正想要退离时才猛的发觉早已退无可退,只得被迫成接。 舌腔里满是侵入的冷竹气息,与她的舌尖勾缠着,比从前在闺中时暗中寻来的画本子上的内容还要令她深刻。 时漾只觉呼吸愈发单薄,一直规矩箍在腰间的手在这时缓缓下移,皙白的指节勾上了她随意系着的寝衣绳结,不过微微用了些力道衣裳便从两侧敞开了。 绯色早已爬上唇瓣,不匀称的呼吸从时漾微张的唇瓣中溢出,打在了谢谨侧颈处。 她揪紧了身下的被褥,颤声道:“夫君……” “嗯,我在。” 不知为何,时漾脑海中忽然闪现晚间时分她与谢谨一同见到谢询时的景象,那时谢询吐出的第一个字眼在谢谨气息将她全数包裹时清晰了起来,应当是“镜竹”。 无甚缘由,只是她觉得,谢谨衬得上这二字。 时漾身子紧绷得厉害,却还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夫…夫君的小字是什么,漾漾好似还不知夫君小字。” 其实从前她有意打听过,可惜,一无所获,似乎所有人都对谢谨的小字避之不及。 耳垂被轻轻吮了下,酥麻的触感一路延伸至四肢百骸,略沉的吐息将低沉的吐息带至耳畔,“镜竹。” 时漾指尖被篡得有些泛白,却在听到这二字时没由来的松泛了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猜得不错。 “漾漾记下了,这个字很衬夫君,唔嗯——” 腰身的力道在她开口的那一瞬猛然缩紧,后又顺延着小腹一路向下,朝不知何时光裸的下身探去,略糙的指腹拨开了闭合着的肉缝直直摁上了蒂珠。 不过叁两下挑捻那小肉珠便颤巍巍的充血挺立起来,将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谢谨手下。 除却初初传递到脑海中的星点酥麻,剩下的还是从未触及过的不适,与圆房那夜无异。 不知所措间,时漾咬着牙齿想,一晚也是承,两夜亦是,不过是忍着些罢了。 再者,依照方才的感觉来看,好似再不止是难耐了,那便在观望观望罢,左不过与初始时一般要谢谨停下。 从前她只觉得自家夫君的手提字作画当是顶顶好看的,可现如今时漾才意识到,领兵打仗除外,于别的方面谢谨也是尤为擅长的。 比如,用那只手换着法儿的弄她,直将她弄到了个不上不下却又不好开口的地步。 “夫君,漾漾……漾漾有些不好过。” 是从未尝过的滋味,想要触上一触时又犹犹豫豫的想要回避。 唇舌动(H) 温热的指节探入两根,有意识的戳顶着她穴道上方那一处软肉,耳畔不在只存有沉喘,有多了一层声响,是水声。 时漾能感觉到穴口被堵得死死是,含着慢慢一泡水液无法流出,只有谢谨动作时能被带出少许。 大腿内侧有些发麻,不同于练武时的疲累,加注了另一层不便说的缘由,连带着小腹都泛起些许胀意,叫她有意识的想要逃避。 好……好羞耻。 攀在谢谨肩上的手早已滑落,时漾索性不再去瞧他,抬手横在了眼前。 视线被遮蔽间,五感更加敏感了。 那两根指节的每每探入和抽出她都能无比清晰的感知到,甚至于指腹轻缓慢刺的捻动都在此时变作为画面,一帧帧的形成在了脑海里。 喉口有些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无法抑制的想要窜出来,时漾下意识的想要回避,可原本还算平缓动作的指腹倏然间使了力,惹得她不自制的哼叫出声来。 身体不再受自己掌控的无力感朝她袭来,指尖蜷了蜷后往下探去去寻谢谨的手腕,缠着捉听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夫君,我…我……” 回应她的是落在额际的清浅一吻,很奇妙,在一瞬间缓和了她心中的焦虑,如同成婚那夜。 “无事的。” 连语声都同那夜重迭在一起,只不过那夜谢谨骗了她,在她沉沦之际彻底侵占,分明是疼的……很疼。 啄吻一路往下,眼睫、耳侧、颈边,无一落下。 最后落于唇角边沿,如和风细雨一般,是湿润的,却又不同,还是灼热的。 失神间手腕被反扣住,身体里的力道尽数消退,她的手被谢谨带着一路向上,直至重新覆在了他颈肩处。 手背上似乎多了一丝粘腻,身前的暗色消失不见,多了烛火明灭间满帐的光亮。 谢谨阖眸,微微俯下身去,方才瞧见自家小王妃那副眼眸泛泪的模样他便想这般做了,唇瓣沿顺着平滑柔软的小腹向下,抛却她那点忽略不计的阻挡,径直覆在了软腻的穴口之上。 在军中呆了两载,便是他有意回避也总归会听到些事儿,从前倒是从未在意,却不想这会儿能用上。 方才,他脑海里忽然忆起下属不小心承错的一本图册上所书内容:要使女子于房事上欢愉,口舌是不可缺的。 无师自通一般,舌尖从齿间探出,扫刮着最外层的两瓣嫩肉,唇舌的触感比之手指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身下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察觉到。 不过稍一舔弄时漾猛得颤了颤,身子下意识的想要向后回缩,还未来得及便被谢谨以虎口卡住了大腿腿根,强硬着要她承接。 “唔额……夫君…不可以……啊——” 舌尖不经意间戳进小缝,与指尖完全不同的快意瞬间朝她袭来,小腹的涨意一瞬升至顶峰,内里软肉剧烈收缩着,涌出一股股水液来。 毫无准备间,她被谢谨用唇舌弄得泄了身。 简直是…… 时漾脑海里一片空白,一壁抵着他的肩膀来减少汹涌而至的快意,一壁自心中忍不住的羞愧。 谢谨怎么可以这样…… 荡满室(H) 到最后时漾只觉自个儿呼吸极度不畅,其他的一概不知了。 她整个人混混沌沌的,被谢谨牵引着无法自控,连带着自个儿如何跨坐到他膝面上都不大清楚。 借着烛光她能瞧见谢谨的面容,自鼻翼起到唇瓣皆是晶亮的,带着未曾抹去的水痕。 不过一眼时漾便撇过脸去不敢再看,腰际抵扣着的力道却不容忽视,略糙的指腹一下下的触碰着那块要她不好受的软肉。 时漾挪动着身子近乎贴靠在了谢谨怀中,待到下身触及棉麻触感时才后知后觉她的衣裳被褪得一干而尽他的却还是齐整的。 借着此时的气氛,她上手开始扒谢谨的衣裳,指节顺延着一路攀缘至衣领,未带力道却轻易将其拨开。 她带着软腻的意味道:“漾漾衣裳全褪了,夫君总不能还这般模样罢。” 话毕,她清晰的觉察到了腰间力道锁紧了些,臀下的肌理好似也崩得更紧了。 有些无法言说的气氛在周遭蔓延开来,时漾眉心却在此时蹙了起来,而后面颊的绯色又加重了一层。 有股子水液自穴口缓缓淌出,又顺延着臀缝泄至他的月白袍面上,晕开一团深色。 不知为何,分明谢谨毫无动作她的身体还是完全不受控的对他的气息起了反应,内里软肉缓缓蠕缩着,似是需要什么去填满。 时漾咬了咬唇,颤着指尖往下探寻,最后摸索到了谢谨身侧的细小系结处,指节轻轻翻动间衣领彻底朝两侧散开,露出如玉般的胸膛。 耳侧的喘息似乎更重了些,带着她的也变得急促,下身垫着的那块布料因着被洇湿而贴上了两瓣穴肉,相较而言粗糙的布料磨擦着上方的肉蒂,直激得时漾抖着身在谢谨怀中轻颤起来。 先前离去的指尖再次拨开外间一张一翕的瓣肉,径直朝里处去,指腹摁上了甬道上方的软肉。 “啵唧”一声,指节强硬着摁压着穴道抽出,后又快速抵入,速度比之先前加快了不少。 在时漾抑制不住的开始抵哼时皙白修长的指节褪去,换做了另一根灼热的物什。 起先只在入口处缓缓磨动着,到了后来前端有意识的往里侵入,将将埋入一小节时一声低喘和着娇吟荡了满室。 指甲不自觉的扣在了谢谨后背处,留下一道道月牙一般的印记,被快意彻底侵蚀前时漾略一抬眸瞧了眼,这才发觉他连眉头都未曾蹙半分,那双眼眸里润了水色,底部有些泛红,是刻意压制下的结果。 没由来的,时漾想要逗逗自家这个清浅一吻便能乱了方寸的夫君。 她微微喘息,留着一股劲儿一壁抵御着谢谨愈往里的侵入,一壁将攀覆在他后背的手轻缓上移,最后压在了他无甚防备的后颈处。 猛得一下下压,时漾一时未能提防,竟只顾着逗那人完全忘了自身的处境—— 粗大的器物将将抵入便被她那股子力道逼带着压沉了些,前端全数没入,将细窄的穴口撑得泛白。 薄帐暖(H) 一道短促而尖利的吟声自喉间溢出,时漾算是身体力行的知道了什么叫撩人不成被反将一军了。 满涨感由腿缝处朝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她被这么一下弄得半晌不能言语,好容易强捱了过来又感觉埋在下身的物什小幅度的动了动。 谢谨似乎也是难受的,但一直克制着,偏生他面上半点不显,只瞧得见耳垂攀缘而上的一抹淡红。 时漾启了启唇,话头在唇齿边打了个弯转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于房事上总归不能是她主导吧,倒不是别的,主要是她不甚熟悉。 这般想着,她朝前倾身,额头抵上了谢谨的,呼吸交融间,她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好似停滞了一瞬。 随后,他稍稍侧脸,起先相离不过一厘的唇瓣擦过她的面颊来至耳侧,带着低低喘息的语声如微暖的夏风一般浮浮扬扬涌入耳道:“现下呢,好些了么?” 时漾微怔,一息过后才反应过来谢谨这话的意思,眼睫下意识的阖上却还在轻轻颤着,不经意间显露了她的不自在。 腰身有些僵硬,更多的是软意,现如今她全凭着倚靠着谢谨才得以这么跪坐在他膝面上,私密处还含着他那根要她不怎么好受的物什,腿根处几乎控制不住的轻颤。 “好……好些……啊!” 原本埋入小半段的前端在一瞬间往里抵入,涨意与细密的疼意一同朝她袭来,与大婚那夜却是不同的,那时只顾着疼了这会子竟有些爽利感暗含其中。 只一下谢谨便止住了动作,粗重的喘息打在她耳廓处,更似一层无声引诱。 时漾咬着唇试探性的动了动,那根物什直接往更深处埋去,激得她两条腿儿软得再不受控的往下跌。 谢谨也不曾提防,两道低呼一同响在薄帐垂掩的方寸榻间,一时间,身体紧密交和在了一起。 时漾这会儿着实不大好受,身子里头痒得要她无所适从,偏偏又被涨得难受,处于一种想继续又胆怯的地步。 犹疑半晌,她伏在谢谨肩头,软声道:“夫君,漾漾可以了……” 她指尖蜷得厉害,揪着他不曾全数褪去的寝衣,清晰的感觉到粗硕的器物一点点从她身体里退了出去,而后在穴口抵蹭。 被吊得不上不下的感觉彻底侵蚀了她,偏生在她意识不清时腰身环箍着的那只手带着她往前挪移,一点点的牵引着她微微抬臀将其吞入。 这之后虽说还是谢谨主导,但时漾羞愧得一直不敢抬脸去瞧他,不为别的,实在是他这个法子太过于,羞耻。 她与他的第二回房事怎么竟是这幅模样! 全程都是谢谨伺候着她,甚至连惑着她吞吐的节奏都是有意去迎合她的…… 器物前端有意识的顶着穴心,一回都不差,次次顶至酸软处,时漾腿心发涨得厉害,连带着眉骨都拢在了一处。 不过十来回插弄的功夫她再度被他带着泄了身。 淅淅沥沥的水液顺延着交合处往下躺,直直落至谢谨紧实的小腹处。 脑海一片空白间时漾想,冰鉴这下彻底无用了,怎会这般热…… 洗沐时 云消雨歇时,薄帐被人从内里撩开,而后复挂至床畔弯垂的银勾上。 时漾裹着一方薄被拥坐起来,面上还残余未消退完全的绯色,额际汗津津的,连带着遮蔽之下的身子都有些黏腻。 特别是……小腹处,似乎还留存着方才的灼热感。 凭着谢谨穿里衣的间隙时漾缓了一会儿,而后发觉自个儿还是聚不齐力道,她暗暗叹了一口气,抬手扣住了他的腕骨,声音还带着几分哑意:“夫君。” 谢谨依言瞧过去,只见着自家王妃不住颤着的眼睫,思绪流转间他再度想起从前在军中所听见的一些个讨夫人欢心的技艺,他总归是要主动些的。 思量再叁,他斟酌着开口道:“不若我抱漾漾去洗沐。” 时漾正想着该如何与谢谨说,但所求之事的确有些羞耻,方要将言语咽下时便听他主动问她。 既如此该当是最好不过的了,这大抵便是打瞌睡正逢人送软枕,送到心头上了罢! “那漾漾便多谢夫君了!”时漾一壁软声应着一壁倾身扑至谢谨朝她敞开的怀抱中。 一时间,鼻腔中再度被冷竹气息灌了个满盈,时漾不自觉的将面庞埋至他颈肩处,而后道:“可以了。” 谢谨步伐极为稳当,去往浴房的路并不长,拐过一道回廊即可。 她与谢谨二人皆是不喜有人近身伺候,是以现下夜色正浓时偌大的寝宫内除却偶尔的几声蝉鸣再听不见旁的动静。 身子泛懒时思绪也会不自觉的飘远,时漾其实并不是第一回被谢谨抱,大婚时他也是同今日一般,步伐也是不急不缓稳稳当当的,打她下喜轿起一路抱至正殿,几乎不曾要她废力气。 只是从前她倒是不曾嗅到他现如今身上带的这股香,当是在外两载沾染上的罢。 时漾没由来的想,大抵很是罕见,她都不曾在别处嗅到过。 恍神间谢谨已将她抱至浴房内,这处是贴合着时漾的喜好建做的,由山顶天然温池引进,常年不断流,桃枝见她总是气血失调还特意吩咐人调制了温补的药方撒在里头日日换新。 从前时漾倒是不觉有它,直至去岁她来此避暑时外出归来泡进汤池中才知晓其中妙用,补气调息只是其中一环,最要她惊喜的是还能快速回复内力! 只是现下她做不得他想,在谢谨将她归置浴池旁的软垫上时便寻思着该如何将人劝出去。 虽说今夜与谢谨也算得上坦诚相见,但在如此烛火光亮间要他这般瞧着她沐浴现如今还是做不到的。 “夫君。”时漾拢了拢有些松泛的薄被,仰头瞧着谢谨道:“夫君可否回避一二。” 话音未落,原本立在她身侧的人倾身靠近,四目相对间时漾分明的瞧见了他眼底还未散尽的暗色,她心头猛得一跳,还按在薄被上的手当即紧了紧。 在她想着该如何归劝时感觉到耳垂被人轻轻捏了下,一道润着明显笑意的语声随之蹿进她耳道里:“这是应当的。” 调笑意味十足,那一瞬时漾只觉有一股无名火自耳垂燃起,顷刻间包围了她。 谢谨抛下一句话后便回身离去,余下时漾一人在柔软圈椅上呆坐半晌。 待至她后知后觉回神过来才发觉他是故意的!故意打趣她! 于是,时漾在又羞又恼又悔的情绪中将自个儿埋入了浴池之中。 大补汤 待到时漾拉开虚虚阖着的门扇时一眼瞧见了谢谨斜倚在朱红殿柱旁,听见动静他低垂的眼眸微抬,直直看向了她。 随后,谢谨走近,身量微倾包住了她的手,道:“安寝罢。” 步调挪移不过半步,他顿住,侧身询问:“可有力气?” 时漾稍怔,不等她想好该如何回应他整个人便突然悬空了。 她的手臂下意识攀上了他的后颈,触及到了些微湿润,从前时漾便想问了,现如今碰着了契机直接问了出来:“夫君在何处洗沐的,周遭分明并未他设浴房。” 谢谨并未答复,转了个话头道:“得闲便带漾漾去瞧瞧,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安寝。” 时漾未见回应也不恼,乖乖的伏倚在他怀中,先前压下的困意这时席卷而来,数步之距竟叫她放下了提防沉沉在他怀中睡去。 睡意浓沉间她依稀感觉到了谢谨极为轻缓小心的将她抱至床榻上,替她掩上薄被,后又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再次醒转时已是天光大亮,时漾拥着薄被起身时才发觉身下的褥子早已换了旁的样式,没有来的她面上覆现出一抹绯色。 她抬手捧住了自个儿的脸,面颊上的暖意半分阻隔都无的传至手心,又往四肢百骸漫去。 时漾调整好情绪下榻时外间有人推门而入,下意识的她抬眼望去,只见桃叶端着早膳缓步行来。 她暗暗松泛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先去洗漱一番。” 待到收拾齐整后回到正殿中时漾才发觉今儿的菜色与以往都不同,好似旁人刻意为之。 特别是正中只放着的枸杞桂圆红枣鸡汤,浮着厚亮的一层油渍,清早看着叫人食欲大减。 “这是?” “啊!”桃叶似是想到了什么,凑到她耳畔道,“这是王爷一早吩咐的,要桃叶瞧着说是一定要叫王妃喝尽。” 一大早的大盅滋补鸡汤要尽数喝完,很好,真不愧是谢谨,她的好夫君。 时漾提了一口气,偏头避开些许道:“承过来罢。” 于是,那股油腻腻的气息直直窜入了她鼻息之中。 时漾取了一旁的湿巾捂了鼻口,又瞧了一后视死如归的捧起那盅汤,紧闭着眼眸往下咽。 一盅汤到底还是喝尽了,时漾将盅碗重新归放至桌面上,忍着喉口不住往上窜的恶心道:“去告诉王爷,便说……他的王妃听他的话全数喝完了。” 桃叶应是,半晌却未动作。 时漾察觉不对,侧身瞧向她,问:“可是有事?” “是。”桃叶低头避开目光,颤巍巍道:“王爷还说,日日膳食皆如此……” 日日、膳食、皆如此? 不,她不行的,她真的不行的,若真是如此她小命怕不是要被折腾死! 这滋补汤谁爱喝谁喝去,反正她是再不会喝的! 时漾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才道:“王爷如今在何处?” “大抵是在演武场。” 演武场在行宫最北侧,而她所处的宫殿在最南侧,两相对应间步行所需大半个时辰。 时漾稍稍一想便打消了去寻谢谨的念头,外边日头那般毒辣,她还是在此处乖乖等着自家夫君回来罢! 暗令至 时漾左等右等不但未能等到谢谨归来,反而等来了一道暗令。 将白鸽放走后她快速拆开竹筒将内里卷纸倾倒出来,看完内容后她眉心不由拢在了一处。 江南密宅…… 从前倒还好说,现如今谢谨在京中她如何抽空前去! 时漾抬手按了按眉心,思绪轮转许久都不曾想到破解之法,偏生这道暗令与往常不同特意增加了时限,只半月限期。 打今日算起一路快马加鞭行至江南也要小半月,这么说哪怕她寻到了由头说服谢谨,将将到了那处即刻要开始行动,如若不然这道暗令便废了。 她心中愈加烦闷,想了许多由头又被自个儿一一否决,谢谨绝不会如她所想那般好糊弄,此时还需从长计议。 可,根本再无期限给她从长计议了! 殿内置放着的冰鉴似乎又不管用了,时漾直觉心中火气压也压不住的要往脑门上蹿,平复半晌还是无甚作用,她干脆站起身来绕着桌几走。 谢谨回来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境况:自家小王妃愁容满面的踱着步子,时不时还掰着手指数落着什么。 “漾漾这是怎么了?” 时漾被猛然出现的一句话吓得一激灵,连带着后颈都有些发凉,抬眼朝前望去,不等她应答一封信笺被递送至她眼前。 “先看看罢。” 时漾点头,也不多推脱,既是谢谨主动要她看的那也无须避嫌了。 将残存的火漆印掰下来握在掌心后她才将内里折放着的纸张取出来,不看倒还好,一看她眼前炸开了一片烟花。 谢谨真是他的好夫君!看完之后时漾心里只这一个想法。 这封信笺是调令,命谢谨南下巡查一月,调查一番现任江南巡抚私下里的龌龊事。 这事儿时漾是知道的,是她从琼京楼弄来的消息。那江南巡抚自打上任以来便总有百姓偷偷上访,说是大力征收赋税将本就艰难的百姓弄得痛苦不堪,几欲带着妻儿投河。不过也不知是官官相护的缘由还是旁的,数十封投状书到最后皆是不了了之。 时漾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内心情绪后才捧着信笺道:“夫君何时出发,可要漾漾帮着整理行装?” “不必。”谢谨带着她到软榻上坐下,“都不必准备,到那处去差什么再置办也是来得及的。” 他顿了下,似乎是在思考措辞,时漾面上是耐心等着的神色,衣袖遮掩下的手却是兴奋的颤抖起来。 快些走!越快越好!你走了我也跟着走! “漾漾不是说待在此处无聊么?”谢谨倏然间问道。 时漾稍怔,实诚的点了点头。 是无聊,日日憋在此处便算了,在他面前还要极为小心翼翼的装乖,可要憋屈死她了! “既如此,与我去南下游玩一遭可好?”谢谨又道,语声中满是替她考虑的模样,“江南雨水勤,也不似京中这般热,四时皆宜居,若漾漾想同去现下也好作准备。” “自是好的。”时漾矜矜持持道。 这可真是太好了!与谢谨同去不仅不用她日夜奔波,他外出巡视时也抽不开身去管她,刚好给她足够的时间去完成暗令! —— 在努力走剧情,肉的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七八章左右一次,个人原因最近更新字数只能保持千字每章,等不及的话可以屯屯再来。(鞠躬) 破客栈 有了期待后时间流逝总归会快上许多,不过一日时漾便整顿好了两人所需用品,只待谢谨下令出发。 坐上马车后她雀跃的心情更是彻底压不住了,以绸绳将两侧宽袖束起,挺直腰身从暗格里抽出几面来做起了冷茶。 小心动作间时漾眼角余光瞥见了阖眸静息的谢谨,他昨夜极为难得的一夜未归,及至今晨才匆匆打转洗沐,发丝此时还未干透,零星水渍在素白袍衫上晕开一团深色。 手下动作一时不查,冷茶满溢出来,时漾心下一跳连忙稳住,待到她手忙脚乱将几面收拾好时察觉到了一股几乎未做遮掩的视线。 她缓了缓才抬眸道:“夫君可要用些茶点。” “不必。”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一面卷曲的纸章被骨节分明的指尖徐徐展露至她面前,而后便听见谢谨耐心与她解释道:“今日大抵行至临城,那处地域不便客栈少见,漾漾大抵得委屈一晚,不过次日快马加鞭可至燃城,听闻夜景极优可暂作休整。” 时漾认真点了点头,看着地域图忽然发觉谢谨所言几乎与去江南的方向背道而驰不由问道:“夫君是还有其他事务么,分明是南下可夫君与漾漾所言却是北上的路途。” “是。”谢谨指节在燃城地标上轻缓点了点,“皇兄暗中吩咐我去燃城办事,需掩人耳目,南下所行的路途上早有人守着了,到时漾漾与我乘水路,所耗费时日与陆路无异。” 见谢谨毫无提防的将自个儿计划与她全数透露时漾愣了下,握着瓷杯的手都不由自主的缩紧了些。 调整了情绪后她才轻缓道:“夫君安排便是,只要不嫌漾漾是拖累。” “怎会。” … 马车车轱辘轮转一整日,恰如谢谨所说正当当驶进了临城,随侍寻了城内最好的客栈后将两人引去。 见着眼前场景,时漾不由抿了下唇,这处的确破旧,还不止一点儿。 破破烂烂得瞧不出原先字样的牌坊暂且不谈,连迭在一处开门迎客的门扉木格上的窗纸都穿了孔,完全挡不住风雨。 不过时漾只是有些吃惊,忍受不了还谈不上,从前做暗令时她连棺材板都躺过,这处环境还算是好的。 但显然,谢谨不这么认为。 在闺阁娇养的着大小姐从未吃过苦,连带着嫁入王府后也是养尊处优的,自家小王妃低垂着头这么往客栈门口一站时他忽然觉得委屈了她。 上前一步将人顺垂着的手包住后,他低声询问道:“不若将就一晚即刻启程往燃城去?” 时漾顿了下才回绝道:“不必,此处出行本就拖累了夫君,这处漾漾也不是住不得,只是瞧着那般场景有些好笑罢了。” 她示意谢谨往里看,正堂一面缺了角的桌几旁一位醉酒的汉子正拉着满头是汗的店小二说着什么,一时半会似乎消停不得。 耳畔忽然擦过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时漾下意识侧身寻声望去,便瞧见了身畔之人唇角还未收敛完全的笑意。 夜惊雨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往里处行去,恰在这时金乌垂落,暮色将至。 起初时漾以为这家客栈不过是外表破旧,进到里处才知内里更是。 他们定的是最好的厢房,跟着指引行至门口时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左上角房牌上漆色掉尽房“仙字号”叁字。 她唇角不由绷紧了些,笑意却还是没能憋住带着两肩都颤了起来,指节攥着谢谨衣袖扯了下,“夫君你瞧。” “嗯。”谢谨依言看去,面上神色却是平平。 推开“仙字号”厢房门后空间倒是意外的大,摆件不多,显得有些空旷。 时漾径直坐在了软椅上,一壁望着谢谨与她相对而坐垂眸细细的清理着茶盏一壁小幅度动作的去掏掩在衣袖底下的东西。 触摸到冰凉触感她心下一松,一截一截将其圈绕在指节上形成一道丝环,后又取下坠于侧腰处。 天色愈发暗了,沉得不似夏日,透过半掩的窗棂时漾瞧见了阴下来的天色,黑云裹挟着仿若下一瞬便要压下来,叫人有些喘不过气。 烛火一盏盏被点亮,不过瞬息,透窗而入的风挑弄得烛花“噼啪”直跳。 恰在这时,门扇扣动声响起,一道声音随之传入耳畔:“主子。” 谢谨将火折子盖灭后才淡声道:“进来。” 来人手上端了个木托,上头搁置着两碗清粥佐几份小菜,瞧着有些面熟。 时漾微一思忖后忆起来这人似乎前些时日给谢谨送过密信,不过这会儿他似乎怔了下,而后面容上挂了几分惊色。 阮琛朝她俯身行了一礼道:“王妃。” 嗯……他算是知道了为何这次王爷要乘马车了,原是将王妃带上了。 将木盘归放好后阮琛极为识趣的退了出去,门扉带严后他忙不迭勾上了早早侯在一旁的人的脖颈,道:“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这回他非常谨慎的望了望身后才与同伴耳语,不为别的,他真的不想再去京畿大营操练了。 房内,时漾被谢谨招到桌几旁,正慢吞吞的用着清粥。她不大喜欢雨天,每每这个时候总是无甚胃口。 瓷勺剐蹭着碗壁发出细微声响,半晌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将勺子放好,绵软唤了声:“夫君,我们手谈一局可好?” “此处并无棋盘。” 言下之意便是答应了,不过现如今想下也下不了了。 时漾立时惊喜的摆了摆手,道:“漾漾带了,在车厢的暗格中。” “如此,我去取。” 谢谨动作极快,一去一来所耗费的时间她将将用了一两口茶。 棋局摆放妥当的同时一道惊雷倏然炸响,连带着有些昏暗的厢房立时亮如白昼。 丝环现 时漾两肩小幅度的瑟缩了下,她最讨厌雷雨天了,每当这个时候…… 罢了,还是不想为妙,现下瞧着谢谨似乎兴致极佳,她不想扫兴。 只是,她棋艺不如谢谨,总能被他拆解掉原定好的招数,有些熟悉的无力感在无声间裹住了她。 几局棋下罢雨声从开始的琉璃珠坠瓷碗变作零碎细响,连带着窜窗而入的夏风都裹挟着丝丝凉意了。 又是一局败棋,时漾暗暗叹了一口气垂着眼一颗颗将白子捡拾进木质棋盒里时听见自家夫君润声劝慰道:“这儿不比王府,洗沐一事上漾漾且忍着些。” 时漾动作一顿,半晌才接着捡拾下一粒棋子,她语调放得轻缓,“夫君不必把漾漾看得太过娇气,漾漾可以的。” 店小二送热水进来后谢谨不知为何忽然不大自在了,时漾眼瞧着他面颊忽然泛红,后又偏过脸去与她道:“我去外头守着。” 待到时漾将身子浸泡进浴桶之后才后知后觉过来,原是她家夫君又害羞了,也不知方才在想些什么。 窗檐闭得紧阻隔了外头的凉意,时漾歇了一会儿后伏在桶沿去勾搭在一旁的襦裙,小心将那枚刻意隐匿的丝环卸下后她才松泛了身子。 这回与谢谨一同南下她不好带兵器,因着他夜里从未与她分开过时漾连素来配在身畔的软剑都舍弃在了避暑行宫中,从自个儿明面上是妆匣盒子实际是暗器箱子里左挑右选的选出了这么个东西。 细细的一根,从后切入,眨眼间便可锁人咽喉、要人性命。 说来这枚丝环还算是小有来头,是她与师兄萧钰第一回领回暗令所述物什时琼京楼楼主赏赐的,她本想压在箱底留作纪念,却不想现如今还是被迫拿出来了。 丝环色浅,在光线下是琉璃色调,轻易不会叫人察觉,但依照她现如今对谢谨的了解还是小心为好。 这般想着,时漾指腹微一用力摁在某处,丝环变作一根繁复连枝的饰钗毫无危害的躺下了她手心。 盯着看了半晌,她稍稍抬手用其将垂落沾染上水汽的发丝挽起。 半盏茶后时漾拉开了厢房的门,之前问过是以这回见着谢谨一副沐过的模样倒不意外,她往前迈了半步,低低询问道:“现下时辰尚早,夫君可还要下会儿棋?” 谢谨被带着走进屋内,见小王妃兴致不错干脆答道:“漾漾拿主意即可。” 烛火跃动间他倏然间发觉自家王妃好似与洗沐前不大相同,视线平缓无波的挪移半寸,最后径直定在她发髻上的细钗上。 还未来得及细看谢谨忽然收回视线,有些疲累的抬手揉了揉眉心。 那股子第一日回京与小王妃同眠前的异样感再度朝他涌来,有些难以控制,亦有些厌恶。 这种提防的心理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至少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隔墙音(H) 最后还是一道软绵绵的语声将谢谨唤回神来。 时漾方才分明的瞧见了他的视线定在了她发顶的丝环上,当即心下一紧,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见谢谨收回了视线,眼睫微阖,彻底遮蔽了眸中神情。 室内一片寂静,水珠坠玉盘似的声响在这一刻愈发惹人注意,时漾抿了抿唇,带着犹豫开口道:“漾漾瞧着夫君似又些许疲乏,既如此,不如将这余下的棋局延至明日?” 话音落定半晌都不见谢谨出声时漾愈发觉得心慌,只得迈步过去寻他垂着的手,晃了晃之后以另一只空闲的手捂住了唇瓣,“夫君,漾漾也有些乏了,一同安寝可好?” 细软而绵柔的声息一句句往谢谨耳中蹿,直直将他心中居于一团的暗色拨开,而后,虚握着的掌心挤进一根更为软和的指节,轻缓勾擦了下。 察觉到身畔之人情绪似乎高涨了些,时漾复问道:“夫君,可好呀?” “嗯,安寝罢。” 层迭幔帐垂落,时漾只依稀能瞧见外间掌上的烛火。 许是进到这间“仙字号”上房时在榻前燃过细香的缘故,这回雨夜她竟意外的来了些乏意,分明一盏茶前这只是个托词。 可侧颈处不甚平缓的呼吸告诉着她,至少此时睡不得。 与谢谨磕了许久后时漾原本星点的睡意被放大至顶锋,在又一次快要阖上眼时她索性一咬牙,动作幅度极小的摸到自个儿腕心,狠狠一拧。 呜…疼…… 我的好夫君,你为何到现下还未想安寝! 好好“清醒”一番后她清明了不少,也因此,时漾终于知道为何自家好夫君了无乏意了。 所谓的“仙字号”上房竟破落至人音都阻隔不了,若是平常交谈倒也无妨,偏生这音传入耳叫人羞燥不已。 被褥之下,时漾一双杏眸睁大了好些,长至今日一些个传闻她倒也知晓不少,可…可她从不知道夫妻房事可以这般的羞人。 娇叫的女声和着粗粝的喘息透过墙壁幔帐荡在床榻间,不消片刻时漾已是满脸涨红,不知该作何。 半晌两道声量还未减弱,反有愈演愈烈之势。许是被那男子欺负得狠了,女娘的声气也愈显娇媚,吟声也变作告饶:“夫君……呜嗯…夫君慢些……” 时漾本以为会就此消歇,毕竟在她的记忆里与谢谨为数不多的房事便是如此,可隔间那对干柴烈火的夫妻却不似这般,一番告饶下来女娘的声气明显的尖昂了些,似是……被欺负得爽利了。 比起女娘,那男子话音中一副不知羞的模样,痴痴道:“娇娇再叫得大声些,为夫可有将你弄得你舒服?” 半晌未能听到女娘应答,时漾本以为是羞的,可一个吐息后那小女娘竟再度叫出声来。 “夫君…娇娇的好夫君……” “将娇娇弄得好生舒服…啊——” 这么一应两唤的,直直将时漾面部的绯色抚上耳廓。 如实告(H) 这小女娘好生…… 时漾还未来得及自脑中搜寻出词来,腰腹处始终虚虚搭着的手腕倏然收紧了些。 若在平素定是不易察觉的,可今日却是不同,她身子崩得厉害,谢谨的一举一动也便放大了许多。 “漾漾。”低哑的语声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只有在床榻间出现的勾人。 静谧的方寸之地内衣料摩挲声响也随之加大,时漾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腰际那只劲瘦的小臂渐渐往前,直至将她虚攒着的手包在手心。 温热的触感裹挟着冷竹淡香将时漾整个围圈住,不消她下一步动作耳廓也跟着被一抹灼湿含住,继而轻缓勾擦。 一墙之隔的那对夫妻及至此时也未见有半分停歇的意图,加之谢谨有意无意的挑逗,更要她脸热,亦要……无法自持。 分明是新沐过,可现下两腿间竟陡生黏腻感,便好似那夜与谢谨行房前的感觉,是陌生的,也是要她想要贴近的。 手背被他的指节剐蹭着,仿若细小的毫毛扫在心尖,加重了那股子自深处而发的痒意。 “嗬啊——” 忽的,耳廓被齿尖碾磨了一下,直直激得她唤出声来。 自觉失态,时漾反手握着了谢谨的指节,而后轻轻捏了下,再度吐出的语声中已然带了些许颤音:“夫君,我…我……” 这回,她还未说尽余下的便被谢谨箍着腰身骑跨在了他腰腹处,隔着轻薄的衣料,时漾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家夫君的异常。 几乎一时间,那小女娘的叫喊声再度变做尖利,男子的喘息也愈加重了,加之谢谨直直望着她眸底情绪不明,叫时漾愈发觉着不自在,四目相对不过一息她便倾身埋在了谢谨怀中。 “夫君为何这样瞧着漾漾?” 闷闷的声气自胸口处往上漂荡,谢谨呼吸微沉,覆在自家小王妃腰腹处的手向后挪移,这幅姿态寝衣遮蔽不住她后背的脊骨,索性一壁以指腹摩挲着一壁不急不缓道:“只不过见漾漾似乎起了兴致。” 时漾被戳中了心事,顿了顿才寻到找补的话,忍着脊骨处的酥麻软声道:“夫君瞧错了。” “是么?” 时漾方要接着应声便觉察到谢谨闷闷的笑了下,连带着音色都润带了笑调:“漾漾的身子可不是这般告诉我的。” 话毕,摩挲在尾脊处的指节再度下移,顺着她绷直的腰际往前,最后在小腹处流连,似有继续往下的意图。 “夫君…我……唔!” 小腹处的软肉被略糙的指腹揉按了一下,惊得时漾再度受不住的溢出声来。 谢谨语声似是带了惑人的引力一般,循循善诱道:“漾漾不若如是告知,这样……我也好帮漾漾。” “如何?” 如那般(H) 如…如何…… 她该如何呢…… 游移着的指节灵活而纤长,两根交错着在她小腹处轻点着,似乎搁着一层薄薄的肚皮坠在了心头。 “漾漾心中可是想如他们那般?”谢谨又道,话中暗意已转明。 半晌未见应声他面上也丝毫不露急色,反倒是时漾眉心微微拢在一处,唇瓣也抿紧了好些,似在思虑。 身子的异常反应要她着实不好受,可心底确实懊恼的,上回也是这般,被谢谨带着稍稍勾了下未能耐住,这回更是。 偏生若她起初安分就寝也不会有现如今这幅境况。 耳畔的娇吟一直未曾止住,更添了一层欲色,不甚厚重的幔帐外烛火翩染,映出床榻之上两人相贴的身子。 都到这个份儿上来,时漾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索性破罐子破摔,攀着谢谨两颈去寻他的唇,与更为清冽的冷竹气息贴合。 谢谨眸中闪过一分意外,而后掐扣着自家小王妃腰际反客为主,舌尖抵上微阖着的齿关,不过一息间便已侵城掠地。 两道凌乱的呼吸交融,恍惚间时漾没由来的想,分明从前习武比这床榻之事要辛苦万千,可怎生现下却全然使了力道。 寝衣不知何时除去,连带着下身的亵裤也被褪至腿弯处,遮挡尽数消失。 与那先前便感知到的灼热处贴合时时漾腿心不受控制的收缩了下,小股黏腻水液自微张的穴口溢出,洇湿了小块暗色布料。 似乎每回与谢谨行房她都是被动的那个,如若能有半分肖似那一墙之隔的小女娘大抵会有所不同罢…… 可,可她于这事上真的,不大精通。 思及此,时漾微微偏头错来了谢谨密密的啄吻,吐出的话音在此时早已乱得不成样子:“夫君,是想的,可……” 她顿了顿才小声补了句,“可漾漾不会。” 这回都不消时漾再说些什么,那只一直给她带来酥麻触感的手往下滑去,准确无误的摁上了被激得充血凸起的肉珠上。 略糙的指腹被主人有意识的控着,对着那一点抵按揉搓,快意也随之缓缓攀腾,直至达到某一个临界点,身子内里的痒意也愈发难以抑制。 时漾能感觉到自个儿身子的变化,甚至更能感觉到谢谨那根有意取悦她的指节是如何下滑到穴口,又是如何拨开两瓣穴肉直直往里探去的。 指尖探入不过一节,在湿滑内壁摸索片刻便寻到一处别样的更为绵软的凸起处,而后—— “唔!” 几乎刹那间,酸软异常的点被重重揉按,到一股别样的感觉自那处朝着四肢百骸漫去,时漾小腹更是止不住颤着收缩起来,竟那般不争气的直直在谢谨手中泄了出来。 她仿若一只渴水已久的鱼儿,紧紧攀着他的颈肩,大口大口的喘息,薄薄的肩胛也跟着微微颤抖。 待到那一股劲儿缓和过了,身子内的渴望愈发翻腾,加之即便她方才那样谢谨的指节都不曾抽出而是不紧不慢的在那处扣弄,时漾好容易攒起的力道再度在顷刻间化为乌有,被送上了愈加猛烈的快慰中。 引诱后(H) 到最后,时漾都不知道那根要她欲生欲死的指节是何时携着大波黏腻水液退出她都身体的。 几乎不等她松泛下来,下一瞬,比指节要粗上许多的灼热物什替换了它,在殷红穴口磨碾着,持续许久都不曾有再往里进的意图。 时漾被磨得异常难耐,身子早已化作一团水似的伏贴在谢谨怀中,先前咬着的唇瓣因着没了力道而微张着,小口小口吸着起。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谨腰身小幅度的挺动,前端恰好压在了先前被指腹揉捻得可怜的肉珠上,不过顶了一下时漾便耐不住的呜咽出声,连带着虚虚攥着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攒紧了谢谨领口的衣料。 衣纹繁复的料子被攥出了褶皱,一如时漾此刻的心境,想要得到再多一点,却又犹疑着不敢再往前一步。 偏生她在心底与自个儿拉扯时谢谨再度吻上了她的耳廓,灼湿的呼吸打在侧颈,直晃晃的惑诱道:“漾漾,说出来,说出来我定如你愿。” 身下的快意再度翻腾,那根物什如同他本人一般,极为不安分的再度顶上了脆弱敏感异常的肉蒂,顷刻间将时漾那点本就薄弱的意志力瓦解。 许是激得狠了,不过一个阖眸便于泪珠自时漾眸角滑落,她揪着谢谨衣领的手愈发使了劲儿,唇瓣都被咬出了齿印,抖颤着开口:“夫君…要夫君……” 话音落定,裸露的脊骨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掌,谢谨语声压得极底,只耳语可闻,接着循循善诱:“漾漾自个儿来,想如何便如何,可好?” 忆起方才自家王妃听到隔墙那对夫妻间床事的反应,他顿了顿才找补了句,“如他们那般也可,全看漾漾的。” 语声虽柔,却带了很明显的引诱,甚至于那只抚着她脊骨的大掌也一寸寸下移至她侧腰处,指尖有意无意的轻点着。 “可我不会。”时漾听见自己道。 “无碍。” 话毕,时漾觉着自个儿被谢谨托了起来,整个人都悬在了他身前,下意识的扶住了他颈肩处,却不想,下一瞬他带着她再度调换了个姿势—— 他将她箍在怀中,而后整个人干干脆脆的靠在了软枕上,这亦是军营所流传画本中的姿势,书上所述,可让女子享得神仙般快活。 隐下眸中深色,谢谨温声引诱:“漾漾往下坐,吃进去便好了。” 如同被蛊惑住了一般,时漾依言动作,腰部塌软了下去,不一会儿便触上那根挺立起来的物什。 比之方才,更显灼烫。 意料之中的,穴口颤巍巍的吐出小股黏腻水液来,恰好落在了虬着凸起来脉络的肉茎上。 时漾沉了一口气,垂着眼垂手捉住了身下的物什,灼烫触感随之而来,彻底贴合了绵软的手心。 贴上前端,没由来的时漾腿根忽的一软,因着内里水液润滑,竟这么吃进了小半。 原本极窄的甬道被迫打开,连带着最外头的两瓣肉都被撑得泛白。 内里传来空虚感,催促着时漾更进一步,偏偏这时谢谨也跟着一并激她:“继续,漾漾可以吃进去的。” 这还不止,原本安分贴在腰腹处的那只手也跟着施了力道,迫着她继续。 不甚清明的眼眸在这时忽的与谢谨的对上,时漾似乎瞧清了他先前刻意掩盖住的情绪,更或是,刻意在此时外放,只为达成他的目的。 如同下一刻,她两手撑在他胸脯处借力,腰部彻底松缓了力道,将剩下裸露在外的大半根物什含下。 饱胀感在这时达到顶峰,小腹崩紧得似乎可以瞧见一点被顶出来的凸起,还未等她适应那根要她不大好过的物什在内里抖动了下,直直触上了先前她刻意避开的那一张小口。 交颈眠(H) “不……不行!” 她的身子这会儿好似一张被拉满弦的弓箭,而掌握着那根即将崩断弦线的,正是谢谨。 绷直的腰背尾端被大掌不住揉按着,似在帮她缓解过分溢出的满涨感,抵在那张小口处的前端却不曾后退半分。 时漾觉得自己的思绪已经乱成一团怎么也解不开的绳线,感官全数堆积在了他碰触她的肌肤上,似火灼。 “漾漾。”低哑的声线传入时漾耳道。 她下意识抬眸看去,只见着谢谨一寸寸与她贴近,而后垂着眼吻上了她的唇角。 时漾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只觉那股惑她心弦的冷竹淡香浓郁非常,几乎要她沉溺在其中。 唇舌相触间齿关轻易被撬开,任由他在其中搅弄着,比之前一个吻更要她无法动作,力道尽失,亦无法挣脱。 津液交融,气息相度。 却不想,思绪轮转间穴肉被一记深顶激得开始疯狂收缩,加之一时未能控住力道,时漾两条腿儿软了个彻底,将肉柱剩下小半尽根吃尽。 从未触碰过的领域被硬生生顶撞开来,丝丝疼意漫出,不过瞬息又被更为激烈的爽利感替代。 还未尽兴时漾倏然被谢谨带着抬起小半身子,含住的物什也因着这股力道被迫吐了半根出来,直至仅剩前端被穴口含着他才止住了动作。 唇上的啄吻也跟着一并停滞,谢谨复说了一次方才的话:“说了要漾漾自个儿来,想如何便如何。” 可与方才不同的是她实在是没了力道,只得小声告饶道:“夫君…夫君来,漾漾不行的。” 这回话音未落,原本堪堪抵在穴口的物什全数推进,再度触上了最里处的软肉上,霎时间一股酥麻感由那处往外蔓延。 姿势的缘故,肉茎全部进入,时漾被塞的过于胀满,穴口颤巍巍的裹着柱身,甚至于有少许嫩肉被带了进去。 不等她完全适应,谢谨掐着她的侧腰又将她托了起来,捎带着黏腻水液的粗大茎身退出大半,连带着内里殷红的穴肉都被带了出来。 如此反复间,床榻被他放肆的动作弄的乱响,快意层层迭加,时漾觉得她好似河面上的一只孤舟被他的惊涛骇浪波卷得不能自持,很快便被带引着进入到了另一个还是显得陌生的领域。 时漾全身心极度的欢愉,连带着指尖都忍不住蜷缩了起来,将手心里一直攒着的那块衣料弄的更不像样了。 身子也跟着小腹一同收缩,将谢谨那根在她体内作乱夹的物什夹紧缠绕,偏生在这时他还侧颈吻了吻她羞得通红的耳垂,直直激得时漾身下水流如柱,将他的衣袍打湿了个彻底。 直至最后如何收尾的她都记不太清了,只知榻上情景定是不大能看的,好在谢谨要了水后未曾招人进来替她清理而是颇为熟稔的亲力亲为。 分明……分明这事儿他只做过一回。 再度被抱到榻上是,褥子已换了新的,时漾连抬手指都力道都聚不起来自是也消了提防谢谨的心思,乖乖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发姿势沉沉睡去。 羞怯后 待到时漾再度醒转时身畔热度早已消散,思绪尚且迷离间她抬手抚上自个儿凌乱得不像样的发鬓。 而后,心口猛地一跳,连带着半阖着的眼都睁大了不少。 丝环不见了! 顾不得身子的酸软她撑坐起身来,目光在床榻上巡视着。 “在找什么?” 一道清润的语声陡然炸响在耳畔,时漾小臂力道被惊得收缩,差点撑不住仰倒下去。 不过瞬息她便调整好了心绪,侧身对上谢谨捎带询问的视线,耷着眼眸道:“夫君可有瞧见安寝前漾漾所饰的发钗?” 闻言,他原本垂落在身侧被宽袖遮住的手摊在了时漾眼前,掌心上正是她那只不见了的丝环。 此情此景,时漾不仅没能松下一口气,反倒脑子里的那根弦崩到了极致,只盼着谢谨未能细看,不然她实在不知道该…… 她正自顾自想着,冷不防下颌被轻托起来,动作带着不甚熟稔的僵硬,却又明显的想要控着力道尽量柔和些。 时漾撑在被褥上的手不自觉的动了动,提到心口的不安在谢谨将钗子插入她发间时轻飘飘的落下了。 她松了一口气,忆起他方才动作莫名的有些想笑。 “漾漾笑什么?”语调间带着明显不解。 时漾身子前倾了些,环住了谢谨劲瘦的腰际,小脸也顺势贴在了他怀中,蹭了蹭之后才道:“夫君是不是从未做过这种事?” 这个姿势她瞧不清他的面容,但即便隔着衣衫她都能感觉到他心口的跳动剧烈了些。 半晌,她才听到一道极为清淡的“嗯”,如若不是离得近还真真叫人难以察觉。 分神间隙,大掌抚上腰侧,时漾心下一惊,深夜的记忆骤然闪过眼前,不由一壁抬手推却一壁低声抗拒道:“夫君…漾漾不可以了……” 隔着衣物时漾都能感觉到的温热触感稍稍挪移。 谢谨微垂着眼睫,面色不大自然,却还是温声解释:“只是帮你缓缓,夜里不是喊着酸么。” 话音未落,不自在的不再只是谢谨一人,时漾面颊上倏然腾起两抹红晕,手足无措的捉住了谢谨的手,按在腰际。 “夫君…夫君揉罢,确是有些酸疼的。” 她昨夜,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及至此刻,她只是记得,还未到最后她便耐不住了,依伏在谢谨怀中央着他快些。 这么一揉还真叫谢谨给揉舒服了,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思时漾干干脆脆将自个儿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他怀中,几乎是被半搂半抱着揉按完的。 也不知是谢谨打哪儿习来的手法,师父每逢阴雨天时也会腰腹疼,赶明儿个若是能要他教上一教便好了。 这般想着时漾也顺势开口问了,毕竟这么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还是不多见的,她扯了扯谢谨的衣角后问:“夫君,待到回京后可否教教漾漾?” 谢谨手下动作一顿,不答反问道:“漾漾喜欢?” 极为细微的动作被时漾捕捉到了,没由来的,她斟酌着用词一字一句道:“母亲生产完漾漾后便落下了病根,这么些年一直不曾好全,阴雨天时腰腹易酸疼,是以……” “好。” 还未将心中所想的由头说完谢谨便轻易应下了,时漾有些诧异,轻轻阖下眼遮蔽住眸中神色,同时,鬓发蹭了蹭谢谨下颌处。 可行的 这日过后,辞别客栈,陆路转水路。 在船舫上的这些时日时漾未闲着,谢谨忙时便在一旁秀些小花样,待到他得空了便仰着他教她那一手技法。 教习三五日后她有意在谢谨身上试上一试,还未开口手腕便被人拦住,而后便感觉到略糙的指腹在上头摩挲了两下,“漾漾回京后用在母亲身上罢。” 谢谨顿了顿,视线稍偏落在案几前的一大垒卷册上,意有所指道:“或是晚些时候,现下,不大妥当。” 时漾微怔,待到意识到他话中意思后面庞腾得红了起来,着呼吸都不有急促了些,连带着被谢谨捉住的那只手都好似一瞬卸了力道。 客栈一夜过后她与谢谨再未同房,且相处间也无越界举动,便好似不约而同将那一夜的黏腻记忆揭过。也因此,而今他陡然这么一说她竟不知如应对。 “夫君,漾漾还……” 好容易想到回绝的话语,腕上力道松了些,而后腰身蓦的一紧,毫无防备间她被带到了谢谨膝面上。 冷竹气息逼近,顷刻间将她包裹。 身后是案几,身前是谢谨,时漾避无可避,偏偏先前捉着她手腕的大掌此刻抵扣着腰身,更要她不知该如何动作。 思绪轮转间,身前的人再度靠近,视线与她交汇。那双自打成婚盖头被掀开时她便觉得勾人的眼眸弯了弯,笑意几近溢出。 她成功被勾住了。 唇瓣被覆上了一层柔软,轻轻的碾着。 因着谢谨的亲近她不得不往后仰,腰身彻底抵上身后的案几,原本附着在腰侧的手不知何时松泛开来,转而拦在她身子两旁。 呼吸缠绕时,近乎于无的力道彻彻底底消散,齿关轻而易举被撬开,不过瞬间舌尖便被吮吸得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时漾感觉到眼尾有些发痒,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泛凉的水液紧跟着一路滑过脸颊,及至下颌处堪堪滴落。 也是在这时那股子纠缠着她叫她无法挣扎的感觉退离,泛酸的腰肢被托起,轻缓的力道抚上那处,一寸寸的揉按着。 半晌,略哑的语声低低传进她耳中:“虽说那事此时不大妥当,但与自家王妃亲近一二还是可行的。” 话音落定,时漾觉着自个儿耳廓一阵发麻,还未来得及究其缘由谢谨便将她整个拥入怀中,而后唇瓣紧跟着蹭上了她发红的耳垂,顷刻间将那阵麻意延缓。 见怀中之人未应声,谢谨忽的忆起什么,逗弄人的心思涌上心间,抬手触了触小王妃面庞,热意顺延着传上指腹,“漾漾说是与不是?” 时漾本以为需要些时自家王妃才能缓过劲儿来,没成想指节动作间她便径自贴了上来,蹭了蹭之后才埋头往怀中扑。 “夫…夫君说是便是。” 这几日在船舫上的缘故小王妃并未仔细打扮,只是以为他先前所赠的那只白玉簪子将满头青丝挽起,也因此当她羞着进到他怀中时谢谨心中倏然间升起几分满足。 想将人拥得更久些。 “既如此……”这般想着也便做了,他再度环上她后腰,道:“那王妃便要我多拥一会罢。” 江南至 谢谨嘴上说是拥一会儿,可直至时漾腰肢酸软都未能将她放开。 不仅如此,这日过后时漾发觉谢谨似乎对于抱着她处理事务莫名的喜爱,每每她在他跟前时总是免不了被他带到膝面上。 若是单单被拥着倒是无伤大雅,可谢谨一如既往对她未曾有半分防备,翻看案几前承上来的密函便如同看话本子似的,从不避着她。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小半月,雨意半点未消,待到船舫靠岸那日却放晴了。 此次他们是暗访,并未提前告知当地官员,更或是说谢谨本意便是打一个措手不及。 早前准备时她特意与谢谨提过可需要准备一应物什,得到的是不必的回复,也要她落个清闲。 可这一路上除却那夜暂居的客栈有些许破漏外无一不要她惬心,方方面面都可以看出是早早便备好的。 再度换乘马车,时漾小幅度的挪动着身子往自家夫君那头靠,见身畔之人似乎并未察觉后她抬手扯了扯他难得一见的宽袖:“夫君,这回南下可是要久住客栈?” 谢谨未答,稍稍侧身道:“再过来些。” 时漾微怔,唇瓣下意识的张了些,似乎一时被他这句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没由来的,他想触一触她的唇。 指腹贴合时,温软触感覆了上来,一路顺延到心尖。 好似被羽毛轻拂过,带起阵阵不可言说的痒意。 “夫…夫君?” 时漾有些心慌,对于谢谨的忽然亲近,但要说排斥倒是一丝都无。 “抱一会儿。”谢谨低低道,语调捎带了些倦意。 是了,她昨夜安寝时并未见着他,迷迷糊糊间记得似是到了后半夜这人才轻缓上塌将她拥入怀中。 也不知是何时养成的惯习,非要她在怀中才能就寝。 “……嗯。”思及此,她莫名有些脸热,囫囵应声。 车厢内空间极大,两人合衣而眠也是绰绰有余的,时漾打量了两番索性扯着谢谨宽袖接力跨坐在了他怀中,待到坐实了才小声道:“只是一会哦。” “好,一会儿。” 声调传入耳中,倦怠极了。 时漾抿了抿唇,心知定然不止,两手张开往后伸,环抱住了谢谨背脊,在他埋首在她颈肩时也给自个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车轱辘轮转,许是路面平坦,又许是昨夜里被谢谨闹醒过,时漾本来在心中算计着如何进行下一步,到最后竟也迷迷糊糊阖上来眼。 再度醒转时已然不在马车上,她撑坐起身来环顾四周。 不是客栈的样子,瞧着更像是……府邸。 时漾微微蹙眉,一寸一寸仔细辨认着。 谨王府一应账簿都在她手上,虽说不甚上心但若是江南有这么大一处宅邸她该是知道的。 除非,这是谢谨手中的私宅。 心中隐约有些不快,时漾说不上来,手心摁上胸脯缓了缓后舒了一口气。 倏然间她想通了:本身便是表面夫妻,他手中有什么不在明面上的宅子与她何干。 但在谢谨进到里间将地契交于她时,时漾打消了这个想法。 只因他坐在床榻边沿道:“新婚时匆忙,本该回京时便交与漾漾,事务缠身耽搁了。” 逗弄后 时漾垂眼扫过谢谨掌心那方地契,推却道:“漾漾不收,既是夫君私产还是夫君管着为好,再者……” 她面上显现出几分苦恼神色,顺带把住了面前之人的腕骨,另一手搭在那地契上,“府中事务实在繁多,夫君再给这么一方宅子与漾漾管束,漾漾真要分身乏术了。” 话毕半晌未见谢谨动作,时漾本以为这番话起了效用方要收回手,却不想下一瞬那方地契径直被他塞入她掌心。 “王妃收着便是,至于府中事务原也是我疏忽了。” 与谢谨单独相处这么些时,他语调若是有明显波动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漾漾并无别的意思,只是——” 倏然间,时漾脑海中闪过某个片断,视线直直望向谢谨。果然,他面颊浮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因着刻意避着她的缘故他略微侧着身子,还能瞧见那一抹红缓慢往耳廓蔓去。 时漾唇角弯了弯,还想要说些什么,将将启唇便见谢谨站起身来,直直道:“漾漾先歇着罢,府中事务待到回我会找人打理,到时你若想看账本吩咐一声便好。我……” 时漾笑吟吟等着他下言,只是道:“夫君?” 谢谨舒了一口,不再看床榻之上已然存了逗弄心思的人儿,定了定心绪后轻咳了声:“皇兄密信吩咐要我暗查吞吃税收一事,这几日应是不能与漾漾共寝了。若是短缺物什便命人去置办,这处宅邸离着街市近。” “另外,若漾漾觉得无趣了也可外出,记得带上暗卫便好,这些时日不大安生。” 时漾微怔,难得听他说这么长一段话,且字字句句都是为她想着,而她…… 没由来的,她轻唤道:“夫君。” 谢谨离去的脚步顿住,回转身来便见自家小王妃垂着头,似乎不大欢喜。 心底有一块地方软了软,以为自个儿先前语气不甚好他再度回到床榻前,抚了抚时漾额发,声气也一再放缓:“这事儿不好耽搁,我尽快了事,之后再带着漾漾游江南,这样可好?” 淡去少许的冷竹气息再度转弄,时漾觉着鼻腔有些痒,连带着声音也变得闷闷的:“漾漾不急的,只是想……想叮嘱夫君,万事以自身安危为先。” “自然。”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万事以漾漾叮嘱为先。” “好。” 话音落定,时漾两手环在了谢谨腰间,指尖扯了扯他衣角人便依着动作伏下身来。 一时间距离拉得极近。 循着当下心意,时漾微微仰着脸,唇瓣触上了谢谨面颊,轻触极离。 而后,不等他反应她便整个人裹近了锦被里只露出一张笑颜:“夫君去罢,漾漾好似有些乏了……” 谢谨无奈,盯着瞧了半晌才转开视线,唇角弧度也愈发扩大。 直至将门扉带上那道弧度都未完全消散,阮琛实在不想在此时触霉头,却不想后头有人一脚将自己踹到了自家王爷跟前。 “王…王爷。” 阮琛颤着手将那张函纸递到谢谨跟前,待到他接过后更是屏吸凝神,努力将自个儿存在感降到最低。 实在是函纸中写的内容要他做不了主,如若不然当下他便要带人将那狗官给活活绞杀了。 忆新婚 不过一息,谢谨将函纸合上,问道:“知府现如今在何处?” “在府衙中。” 那头谢谨得了消息正往府衙行去,这处时漾被陡然破窗而入的人吓了一吓,发上的丝环在瞬间被她取下。 好容易打发了谢谨加之身子疲倦她本想着休息一番再外出打探,现下来看大抵不能了。 来人亮出了琼京楼的令牌。 时漾上下打量了眼,身形不大熟悉,许是将将招进楼中的。 “来帮我的?”她闲散问了句。 “是!” “师兄叫你过来的?”见他话声有些大时漾离远了些才接着问。 这话落定,那人似乎犹豫了下,半晌未答。 时漾蹙了蹙眉,抛下一句:“我这人听不得谎话。” “是!” “知道了。”她摆了摆手示意人往外退,“烦恼候一会儿,容我换件衣裳。” 见着那人如来时一般破窗而出,时漾默了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心道过后见了师兄还得嘱咐一二,这属下着实有些木。 揉了把柔软被褥后时漾走至箱笼前,翻出最底下那件衣裙,拎着瞧了眼,到底还是换上了。 这套色泽到底还是比平素出任务亮了些,当时准备一应物件时她倒是想过将其悄无声息替换了,但谢谨一直在身畔她最后不得不将那心思压下了。 至少现下不能叫他知道了。 将衣裳换上后时漾一壁捏着束带一角挽着袖口一壁朝着长窗行去,如她所料,窗沿一角破损了。 指腹碰了碰后她将立在外头的人招来眼前,嘱咐道:“下回扣窗即可,若再来几回我这窗子可经不住折腾。” 好歹谢谨将这宅子交与她了,在名下不过一个时辰便破损了,该心疼还是得心疼一二的。 听到那人应是时漾舒服了,想着还不知这人姓名便随口问了句,“叫什么?” “属下无名!” “……” “行吧。”袖口固定好了时漾两手触及长窗下沿方要将其阖上,见无名还呆呆站在窗前只得嘱咐道:“你在外头候着我便可。” “是!” 又是这句话,时漾觉着耳膜都被炸了炸,快速将长窗阖上后她舒了一口气,而后抚了抚胸口。 师兄派这人来真是帮衬她而不是要她带一带这小累赘么…… 罢了,虽有面罩遮着但她寻思这人性情应与她相合,带着便带着罢。至于报酬,往后再与师兄索要。 自内室而出,时漾下意识抬眼打量周遭,许是这处是谢谨私宅的缘故,倒是与王府不同,饰物布景更为清幽,更或是冷清。 瞧不出烟火气,与主人一般。 倏然间时漾脑中闪过一片记忆,是新婚夜谢谨将府中一应事务交与她时。 那时她在新房中,发上钗环还未卸全妆台上便被搁了一方玉盘,透过面前支起的铜镜她将他看得清楚了些,大抵被外院里来恭贺的大臣们寻着各式由头灌了好些酒,眉眼都染上了醉意。 似乎……比在盖头下隐约窥见的还要生得好看几分。 只一眼便避开了,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陡然被赐来的夫君。 视线轮转定于那方玉盘上,几个不同称呼在唇畔打转,最后还是唤了声:“夫君。” 时漾不知为何自个儿的声息会发颤。 而后便听身后之人清淡应了声,语声也捎带了醉意,将疏离淡化了不少。 修长的指节抵上玉盘,后又将最上头那枚玉牌送至她面,那是王妃的身份牌。 “往后王府要指仗王妃了。” 一句话便将她捧得极高,许是那时氛围过于盎然,又许是新婚的喜气也叫她沾染上了,时漾只觉有一股比饴糖还要甜的物什进入身体、涌上心头。 待字闺中时除却琼京楼听来的消息母亲也曾与她讲过不少,有些女娘在家中被长辈教习得只知到了夫家当以夫君为重,上有刁难婆母下有未嫁小姑,被硬生生欺压得掌家权利丢却。 扪心自问,在嫁入王府时,甚至于在未见着谢谨前她还是有些不安的。 可谢谨却不曾,他不仅将府中一应事务全数交与她,还在领兵往漠北前特意嘱咐道:“不知王妃喜好府中布局大抵未变,若是想换便换,不必苛待自己,府中私库养个小王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此种种有许多,以至于现如今忆起她都只觉谢谨真真贴心。 带累赘 掐了掐手心要自个人思绪回转过后时漾朝回廊那头行去,小累赘如先前那般后在那里,甚至连面都未转,还对着她阖上的那面长窗。 “走了。”时漾招呼道。 飞身上瓦,待到无名跟上来后时漾听见了一道脆响,而后垂眼寻找声息来源——无名脚下的瓦片碎了一块。 时漾默了默,到底还是未说些什么,心底却暗暗开始记起账来,她倒是要看看这人在江南能坏她多少东西,之后回了琼京楼定要好好与楼主算总账。 暗令所述那江南私宅她先前便讨了情报来,顺手也将城内布防图要了过来,不过现下最要紧的还是离开谢谨这座宅子。 他离去时既然嘱咐过外出闲逛记得带暗卫那定是安排了下属在的,现如今她这副打扮在不知暗卫深浅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贸然行动为好。 若是被捉住了…… 罢了,还是不做他想,这几日不能发生若是。 “无名。”时漾唤了句,在听见应声之前点了他的哑穴,而后便拎着衣领将人带离这片屋顶。 虽是江南,午时日头照样有些许晃眼。时漾寻了个荫庇处将布防图取出来,根据周遭地形推算出这处的位置。 只一眼她眉头便蹙了起来。 真的不巧,暗令所述那方宅邸与这处一个南边一个北边。 将两份图册丢给无名后时漾随口问了句:“你说怎么去?” “自然是骑马!” 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复时漾重重叹了一口气,颇有些疑惑:“你是怎么过的楼中拔选的?” “无名实力强硬,无需拔选!” “……” 时漾默了默,待到心绪平静了些才拎着自个人这套衣裙的裙摆道:“你瞧我这服样子能骑马?” 话音方落,想到什么她又自顾自驳消了这个由头:“快去快回,骑马为好。” 好容易到了城南安顺势安顿好了马匹,时漾已经完全不想着这么一身碍手碍脚的裙衫。凑巧这处离着街市算近,她打算去成衣铺子买上一身劲装方便行事,将将迈出一步身子陡然定住了。 出来太急,一个子儿都未带…… 实在无法,她转身将手心瘫在无名面前,“银子可有?” “未带。” 见无名唇瓣动了下,似乎还有话要说她只能等着,半晌才见他道:“但带了金子。” “……” 时漾吸了一口气,“拿来吧,待到回府我定还与你。” 成衣铺子的衣裳大多便宜,一锭金子找还了不少碎银,想着这次出来匆忙大抵这几日都要过来时漾干脆将碎银全数压在了掌柜那处以备不时之需。 将劲装换上后时漾瞧着褪下来那堆衣裙颇有些头疼。这衣裳还不能丢却了,如若不然回府撞见谢谨真真不好解释。 她下意识按了按额角,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倏然顿住,面上涌现出几分不自在。 这动作谢谨似乎常做,在被她缠扰得无可奈何时。 思虑再三时漾朝掌柜借了一方布匹,将替换下的衣衫装入里头后打了个结系在了自个儿背上,后又伸展了下手脚,心道换了身衣裳果真不如方才那般不自在。 回到原处,时漾带着人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一堵墙前,直直道:“翻。” “翻?” “是,保存内力。” 撂下这句,时漾拢手紧了紧包袱在身前的结扣,自顾自开始翻墙。 翻到一半便听见身畔传来响动,再侧身望去,哪还有人影。 再度默了默,时漾吸了一口气攀上墙头,将将坐稳便垂下了眼,果然,方才还好端端的人被一张大网兜着…… 如若不是上次吃过亏她怕是也会同无名一般,虽这样想还是未能崩住笑意。 待到笑够后时漾才慢吞吞翻下墙来,一壁朝着小累赘那处走一壁自发间将先前伪作钗饰的丝环取下。 “呲拉——” 兜网被丝环割开一道口子,将人放出来前时漾蹲下身与他平视,声量不大不小却带了警告的意味:“之后好生听我安排,再有下次便不是这般了。” 顿了顿,时漾慢吞吞补了句:“若你不是师兄的人我才懒得费心力管你死活,知道了?” 兜网中的人一直未曾应声,时漾也不打算再敲打了,方才那两句于她而言已经够了。 银线袭 将丝环丢到了他能够到的范围内时漾施施然起身朝前行去。 愈往里走她眉心蹙得愈紧,不为别的,这处宅邸与京中所探那方私宅一般无二,连细微处的布景都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既如此……内院也该有京中的那方血池。 摆设太过一致给时漾的印象过深,以至于如今在那私宅的布宅图都还印在她脑海中。 时漾正欲往更深处探去,指尖下意识触上鬓发,后知后觉想起丝环丢给无名那个小累赘了。 这趟出来实在匆忙,她只带了那么一个防身的。 别无他法,她只得倚在外院漆木大门前候着,半晌都未见人,时间缓缓流逝的同时也一并消磨了本就不多的耐心。 好容易瞧见了人时漾快步上前,自无名手中取过丝环,指腹摁上钗头某一处,方才还是钗饰的丝环顺势变作一枚琉璃圆环躺在掌心。 而后,时漾一壁将丝环往腕上套一壁朝前走,将将迈了几步倏然间停住了,问道:“可有发现?” “这宅子有古怪。”许是知道她的不耐,这回无名声量似乎刻意压低了些。 “废话,不然你我在这是为了什么。”时漾驳了他一句,丝环也在这时卡在了腕骨处。想了想她还是提点了句,“你既知道古怪便自个儿小心着吧,若着了道我也不知到时能否有功夫搭救你。” 这是她的真心话,毕竟无名是师兄萧钰送来的,真不上心到时见了人不大好交代。 但她总觉得这一趟比上回还要艰难些,不为别的,鼻腔之中弥漫的血气浓了好些,冷意也愈发肆掠。 也不知能否全身而退…… 思及此时漾提了一口气,搓了把手臂再未作他想,同先前一般摸进了内宅。 依旧转动了正房中厅里摆放着的小巧银虎,一旁木质的饰物架跟着徐徐展开,不同的是,这回她记着将那枚银虎归置妥当了。 穿过平直的甬道,拾级而下。时漾忽略了身后有些重的脚步,视线直直定在了不远处的血池上。 不久前她着过道,那时若不是突然出现的谢谨她或许早早没了命在这站着了,这样想来她似乎还要谢一谢他的救命之恩。 如果有机会。 闭了闭眼调和了有些紊乱的气息后时漾掠身到了血池正中的铜台上,在见着无名也要跟着过来时时她启唇道:“候着便好。” 话声将落,铜台底部倏然伸出一根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绳,如阴毒的蛇一般畔上了她的脚踝。 这回有了防备,被那根细绳吊起时腕上的丝环便将其一分为二,一端掉进浮着鲜红血泡的池子里,顷刻吞噬殆尽。 再度站上铜台,时漾略略矮身在边缘处摸索着,直至指腹碰上一处不同于其他材质的粗劣处—— “咔”的一声,机关触动,铜台跟着颤了两颤。 几乎眨眼间,铜台台面被机关掉了个面,底部裸露在了面前,玄铁制就,上头刻了满面的字。 时漾略略垂手,将要触上时顿住了,另一手撕了衣摆面料将指尖裹住后才覆在玄铁之上。辨认过后她眉心蹙了蹙,这面玄铁所刻说是字不若说是符咒。 视线一寸一寸扫过,直至将满面符咒全数拓印在心头时漾才缓缓阖上眼。 这一趟应是要无功而返了…… “小心!” 无名的声音在耳畔炸响,时漾应声睁开眼眸,而后便见着一道银光直朝她面门而来。 躲避不及,只将将错开致命一击,待到腕上丝环外沿锋利处斩断银丝时她脖颈处还是被蹭出一道两指宽的血线。 刺痛感卷席,捏着银丝辨别的同时时漾抬手触了触伤口,到底这物什还是锋利了些,那处正不断往外渗着血珠。 她本该忧心银丝上是否涂毒危及性命,可此时此刻却没由来的想着回府之后该如何瞒过谢谨。 当真不好办呐。 起疑心 最后终究是无功而出。 那根银线并未染毒,也不知是设计机关者过于自信能够将造访之人一击毙命还是别的原由。 时漾草草将伤口处理了一番,瞧了眼将要西坠的金乌,到底还是将二探的心思压下了。 一路疾驰回返,因着担忧露出破绽在离宅邸一里之距时时漾便与无名分别并定好下次探访的暗号。 路上耽误了些功夫,这会儿街市上的商贩已经掌上了灯,叫卖交谈讨价声不绝于耳,时漾正要寻个暗处将衣裳换回裙衫,视线却陡然定在一处。 即便天色暗了下来,糖葫芦的晶莹色调依旧可以轻易勾起人的馋意。 有点想吃。 下意识摸把衣兜过后时漾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现下她身上一文钱都未带着,买不了。 罢了,也不是非吃不可。如母亲所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般想着的同时她抬步朝者方才巡视到的暗处行去,只是在与举着一整把糖葫芦的小贩擦肩而过时视线略微顿了顿。 换回裙衫,又将丝环再度换作钗饰别在发间后时漾才顺着出来时一般掠上自家屋顶,一路小心观察着,生怕碰上谢谨留在府中的暗卫。 好容易踏进院中,时漾顺了一口气,还未顺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立时,她心下一惊。 “王妃?”脚步的主人似乎不大确定,犹疑道。 还好,不是谢谨…… 时漾转过身,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是问:“怎么了?” 阮琛舒了一口气,恭敬道:“属下听闻王妃还未用膳便来问问。” 时漾点点头,露出一副惺忪神色,弯了弯唇:“劳烦费心。午时有些困倦便歇了会,不想一歇便到了现在,出来透气时还不觉,你这么一说真真有些饿了。” 她意图很明显,阮琛当即道:“属下马上命人送来,王妃稍等片刻。” 话毕,他快步出了院子,一直提着的心也顺势回到了原处。 好在王妃是个好相与的,如若不然他真不知待王爷回来如何禀报自个儿疏忽导致王妃半日未用膳。 到时,他这份差事怕也到头了。 膳食的确上得很快,时漾瞧着一桌江南佳肴却没什么胃口,那血池熏得她胃里不住翻腾,只略略动了筷子便要人将其撤了下去。 阮琛候在门外,犹豫半晌还是道:“王妃,可要人重做?” 时漾摆摆手,“不用了,你也下去歇着吧,只是突然又有些乏了。” 不是没瞧见阮琛的欲言又止,只是真的懒得应付了,出去一遭弄得身乏倦怠,她只想将人支走而后好生休息一番。 这身裙衫装在包袱里头还是染了血腥味,加上菜肴的味道,不算好闻。时漾揪了衣领嗅了嗅,眉心随即蹙了起来。 顾不得疲惫,时漾起身自箱笼中翻出寝衣,快步朝浴房行去。 再出来时身子都疲倦被一扫而空,内室还是同她出来时一般。 谢谨未归。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时漾觉得心口空落落的,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徘徊其中,半晌未散。 时漾干脆仰躺榻上,两手张开的同时触到了什么,她将那物抓过来瞧了眼便又归回原位。 是兵书,她从来提不起兴趣。 身子已然困倦,可思绪还是活跃的,辗转许久后时漾认命一般再度将那本兵书拽到眼见,一字一字往下读。 “用兵者,当……” 谢谨洗沐完进到内室时见着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一室偏跃烛火下,自家小王妃拢着薄被缩在床上,他走前随手搁置的兵书散在一侧,小半压在她面上,遮住了熟睡的面庞。 不自觉的,谢谨唇角往上挑了挑。 轻慢拿起盖在时漾面上的兵书归到一旁后他袖拜微抬,室内烛火瞬间熄了大半,只余下床榻侧处一盏。 谢谨将将躺下身畔的人便抱住了他一只小臂,脸颊蹭了蹭,自顾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然睡去。 这么些时与自家王妃共寝下来他也算是领教了。夜里爱折腾也便罢了,偏生她整副绵软的身子还十分喜爱贴着他,手脚尤为不安分,如若不将人锁着怕是一整夜都不得安眠。 谢谨动作娴熟的将人拢进怀里,方要阖眼视线却陡然定在了一处。 床侧留着的那盏烛火灯光正正浮在怀中之人颈侧,照得她肌肤愈发白皙的同时也将细微到几乎不可见的血痕送至他眼前。 指腹触上,收着力道抚过。 大抵是疼了,原本沉入梦乡的人儿轻咛了声,直直落入他耳中。 谢谨眸色微沉,收了手,转而抚上时漾背脊,一下一下轻抚着,直至将人哄安分了才顿住动作。 好半晌过去他才轻慢起身,无声无觉抵开外室长窗,冷声道:“阮琛。” 夏日夜短,到了现下这个时辰只能听见几声蝉鸣,阮琛原本守在院外打盹,陡然一声将他自梦中唤醒。 快步入内,见着立在长窗前罕见的瞧得出面色不虞的谢谨他有些发怵,低声道:“属下在。” “王妃今日去了何处?” 语声平平,听不出情绪好坏,但阮琛莫名觉得觉得这时的王爷似乎比今日午时他将那张函纸呈上去时还要可怖。 “王妃?”他略略回想了下,老实禀报:“王妃整日都在府中,不曾出府。” 听到这个回答谢谨敛了敛眸,压下将要溢出的暗色,“你整日都守着?” “是…属下整日都……”回到一半他陡然改了口,“属下整日都候在外院,除却酉时问过王妃是否需要传膳,那时王妃正在院中透气。” “知道了,下去。” 那厢阮琛挠着头退了出去,被王爷打梦中唤醒直至此刻都未能醒神,心道看顾王妃真不是个好活计,只是被王爷冷声询问那番他便觉得比上阵杀敌还要难上几分。 谢谨心绪委实谈不上好,他特意将阮琛留在这处便是为了她,方才过问一番却无所收获。 外头蝉鸣依旧,传入耳中惹得他有些许烦闷,眼前景色也在这时全数化作时漾颈侧那一道血痕。 到底还是怕闹到内室歇着的人,谢谨伸手阖上了半开的长窗,搭上内扣时动作在倏忽间顿住了——窗沿下有一道豁口,很新。 指尖触及内芯,刻意损坏所带来的毛糙感剐着他。 愈用力,感觉愈明显。 假离去 时漾觉着谢谨今日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晨起用膳时他面色便不大好,若不是这些天日日与人同处还真瞧不出来,她小心过问:“夫君可是有忧心的事,不若与漾漾讲讲?” 谢谨只略略抬了下眼,手中银箸未停,淡声道:“不曾。” 带了很明显的回绝的意味。 这下时漾早膳彻底用不下了,忍着小腹饿意身子朝谢谨那头靠,声量也刻意放得轻软:“可是办事不顺?” 半晌未见应答时漾抿了抿唇,手搭上他的,小幅度摇了摇,嗔道:“夫君——” 许是这幅样子起了效用,谢谨顿住动作偏身对上她的视线。 不,更准确的说,他在瞧她的脖颈。 若是换个人这般时漾或许会以为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可谢谨不会。下意识的,她抬手摸了摸他一直盯着的那处,掌心碰上,瞬间泛起丝丝疼意。 遭了!是那处伤口! 时漾心底已然泛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稳了稳心神后带着些许讶异道:“许是漾漾在哪儿磕碰着了,不怎么疼便未上心。” 话毕,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又动了动,这回时漾带了明显的讨好意味,连带着小脸都皱了皱,摆出一副可怜模样:“可……可现下忽然又疼了。” 其实是有意摆出不悦模样的,他知道她定然瞧得出来,他想听她解释。不过显然,是假话。 手上绵软触感依旧,可谢谨现下在乎的是眼前她颈上那道血痕,许是大部分心思都拿来试探他真的是忽略了,但绝不是一句轻飘飘的磕碰可以盖过的。 昨夜他仔细瞧过,伤口再往里进半指便可要人性命,不是普通血痕,更像是极为锋利的暗器所伤。 不过,罢了…… 谢谨转开视线将人带到膝面上,自袖口取出早已备好的瓷瓶,粘上些许乳白药膏敷在了那道血痕上。 极为轻浅的碰触,但怀中半窝着的人却瑟缩了下,谢谨动作顿了顿,道:“不是才说不疼?” 时漾瘪了瘪唇,指尖也随之勾上了这人在她眼前飘着的衣袖,使了点力气拖拽,“可漾漾方才也改口说疼了呀。” 其实是不怎么疼的,只是他的冷竹气息铺天盖地朝她盖过来要她一时不止该如何反应了。 “那往后便小心些。” 声色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与之一同压下的是和着指腹温热的药膏。 时漾“嗯”了声,知道他这幅态度今日这遭算是过去了,提到喉口的心肝落了下去,指尖再度勾了下,极为乖顺的窝在谢谨怀中。 直到将那道血痕用药膏彻底盖住谢谨才罢手,心绪也平顺不少。 正要起身将人往床榻那头抱,衣襟便被扯了下,怀中之人仰着脸瞧他,有些委曲的模样,道:“夫君,漾漾饿。” 这话一出谢谨止了动作将人放在圈椅上,想起今晨阮琛后知后觉的禀报,本不欲与她计较,这会儿小王妃自个人送上门来了便怪不得他了。 “不是提不起胃口不想吃?现如今知道饿了?” 时漾默了默,心知定是昨日那暗卫告的状,无奈的同时也只得再度拉着身前之人的衣袖摇荡:“知道了知道了,昨日许是初初来此食欲不大好,可现下真真饿了……” “夫君——”她面上再度挂起一副可怜模样,“漾漾往后定然不会了,也…也可能是昨日夫君不在身边便无心用膳。” “好了。”谢谨垂手将被糟蹋得差不多的衣袖自眼前随时要落泪的人手里拽出来,“想吃便要人做,用膳罢。” 时漾点点头,将将拿起银箸便意识到什么,赶忙捉住谢谨衣袖,问:“夫君不用么?” “昨日之事还未办妥,今日大抵也不能与漾漾一同用膳了。” 顿了顿,想到什么谢谨添补了句,“若是困了便歇下,不必留满室烛盏徒扰自个儿清眠。” “知道了……”时漾歪了歪脑袋,露出一抹笑,“那夫君今日何时回来?” “应比昨日早些”这句话在唇畔打了个弯转,谢谨敛下眼眸替了句:“有些棘手,若是不顺大抵今夜不回了。” 话音方落,自家小王妃脸上闪过几分喜色,不过瞬息便恢复原样。 可他还是瞧见了。 压下心中些许不快,谢谨迈步出了小院。 阮琛远远迎来上来,万分小心问道:“王爷,今日事程紧,可要传信与……” “命人压下,你去跟进,若是办不好便回京畿大营再操练一番。” 立时,阮琛只觉头皮一紧,赶忙应是,随后还是道:“王爷,那知府宅邸有古怪,若无要事还是亲去为好。” “那便将人扣起来。”声色冷寒,要人生惧。 阮琛还想再说些什么,没来得及开口谢谨便直直迈步离去。 眼见着王爷身形消失阮琛缩了缩脖子,苦着脸正欲差人接着探查,还未来得动作便被一枚令牌劈头盖脸砸蒙了。 捧着那枚令牌他恍然大悟,看来昨夜所感并不是错觉,王爷似乎真的心绪不佳。还好方才未接着禀报,依照如今这个模样,再禀只会适得其反。 例如,要他带人直接将这一带名讳在密报上的官员全数抓起来,一个一个审。 自打回京王爷便压下性子,行事作风也跟着和缓了好些,如今怎么…… 那厢阮琛着急忙慌命人接着办事,这头时漾将自己喂得饱饱的便倒头接着睡去了,直至昨日约定好的暗号响在耳畔才悠悠转醒。 统共只带了两件不那么惹眼的衣裙,今日怎么也得将事儿给了结了。 知晓谢谨今日事务缠身时漾这回不那般匆忙,临出去前还不忘带上一锭金子还与无名。 同昨日那般摸了出去,顺利与无名会面后时漾松了一口气,翻身上马前还不忘回头查看自家府邸方向。 她对自个儿武功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一般暗卫绝对摸不到她身影。 想到这儿时漾将思绪强行掐住,两腿夹着马腹朝城南急驰。 与此同时,谢谨自阴蔽出现出身形,望着此刻本该闲适在小院里绣花品茗的人着劲装的背影,倏忽笑了起来,眸底神色晦暗不明。 得密册 有了上回的经验,时漾进那私宅愈发熟练,连带着将身后跟着的小尾巴都看得顺眼不少。 再度站到铜台前,丝环一连斩断数根银线,平息过后脚下地界下沉。 时漾略略瞧了眼后回身唤人:“过来。” 待到无名在身畔站定,她扬了扬下颌,指着慢慢自铜台下显现的台阶:“下去探探。” 许是有了被困的教训,这回过来他对她竟变得言听计从,时漾在外头等了会儿,待到里边儿兵器争鸣声停顿之后才慢慢踱着步子下去。 瞧着满地被打落的回旋镖她心里头有了计较,果然,师兄派来的人好歹身手还是有的,但过于粗线条了。 京中那方宅子里头定是不曾有现如今见到的机关的,时漾阖了阖眼,也明白了大半——想来,京中那宅子只是个幌子,重要的在此地,至于被谢谨收走的那本孤本与这里头的东西相比,也该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听到她的脚步声无名将刀收回鞘中,俯了俯身道:“时小姐,接下来……” 时漾眉梢微挑,对陡然的这么个称呼有些讶异,不过转瞬便压下来了。 大抵是待在府中被人唤王妃唤得多了。 “接下来?”她稍稍思忖后道:“往前头去呗,我倒是要好好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要我来取。” 话毕,时漾抬步错开挡在身前的人往前看去。 甬道内燃了壁火,还算贴心,倒也不至于要他们摸瞎的同时还得担忧有东西会陡然窜出来。 只是…… 时漾抬手捂住了口鼻,隔绝了那不断往鼻腔里头涌的血腥气息。 这机关藏在血池下头,偏生建造的不甚严实,不时有粘稠黏腻的血往下滴坠,在沉暗的壁火映衬下显得有些可怖。 走了一段路,时漾垂眼瞧了瞧自个儿脚下,精致的绣鞋粘了不少血迹,出去之后是万万留不得了。 再往前是一道岗石造就的门,本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她再未让无名上前而是将腕间的丝环取下一寸寸掰直,握着前端雕花盘枝面飞身逼近。 再不是回旋镖,机关暗器换做了薄细如发丝的棱面,一波一波袭来。格挡间隙,“铮铮”声交错响着,更有些撞上了丝环上,迸出刺眼光亮。 好半晌那棱面机关才停下,时漾微喘着气儿立在岗石门前,自顾自顺了一会儿才道:“方才记住了么?” 无名明显一顿,而后才猛然点头。 “那便照着我的身形过来,出错了自个儿担着。” 她过来时其实将机关全数触发了,但未免出现旁的意外还是叫他如她一般,到底还是怕之后不好交差。 毕竟楼里培出一个人不容易。 一瞬间有些记忆在脑中过了遍,时漾晃了晃脑袋将其再度甩进了布满尘埃的角落里,而后便开始摸索岗石门上的开关。 她奇门遁甲不精,好在这门是个机关匣子,定着瞧了会儿到底还是瞧出了些所以然来,随后上手一试—— 破空声传来。 时漾急忙捉着小累赘衣领矮身,再抬眼,方才站立的地方插了两根极长的箭矢,尾部红羽还微微颤着,可见是尽了力道的。 长长吁了一口气后她将箭矢拔了起来,上下打量过后“啧”了声,这是要将人置之死地啊。 再度瞧上那机关,视角的缘由先前未瞧见的东西这时却瞧见了,那岗石门的铜锁下缘竟有两道锁孔,又恰恰与她手中的箭矢箭尖极为贴合。 以命换匙,真真不将人命放在眼中。 只是,这建造机关的人到底还是小瞧了她这种自琼京楼里闯出来的。 岗石门开启,时漾顺手将那两支箭矢拔下,抛了三两下后在石门闭合前又一手一只将其重新送了出去。 见着面前的构造时漾忽然乐了,在石门外她便觉着这应当是最后一道关卡了,现在看,还真是。 忽略周遭供奉着的凶神恶煞的神像,时漾抬步上前。与外头血池一模一样的铜台,不同的是正中的位置放的不再是武学孤本而是无名账簿。 撕了衣摆的料子将手缠了个彻底后她才将那账簿拿起来,一页页翻阅,愈看愈心惊。 也不知是谁收拢的,这上头记载在册的有官员贪婪皇室秘闻,更多的却是一种秘法——以极为穷凶极恶的手法造就祭坛,用以供奉将死之人为其延续性命。 头顶上那一大片血池是用来做什么的现如今已经不言而喻了,也因此,那股子血腥味愈发要她犯恶心。 大抵以为这地方无人发现得了,便是发现了也闯不进来,看似阴森却毫无机关,甚至于为了方便册子主人时时来核查通往外头的门都是敞开的,无需她再行摸索。 至此,这暗令算是完了,本身暗令之上并未诉清要取的是何物,只是要她摸清这方私宅,但依照楼主的性子寻常时物他瞧不上,只能是这册子了。 将其好生放入怀中时漾转身看向无名,十分耐心的解释:“本身该要你带回楼中的,但我瞧着牵扯重大,还望你回琼京楼后唤我师兄过来,只用说……” “师妹寻他有要事相商。” 至于棘手暗令…… 时漾想了想,也怕无名未带东西回去被为难,自袖中取出小竹筒,将写着暗令的纸张展开些许,再用被她折换成钗饰的丝环在指尖滑了一道,血液流出。待到血快要沿顺着指节往下淌时她才垂手在暗令边沿压了一道指印。 “这便算了了,你将东西带回即可,我如今不便随你回去复命。” 丝环过于锋利,即便时漾已然算小心了还是将指腹划的口子开得深了些,一时无法止住血液往外淌。 有些无奈,又因着还有事要交代她只好垂着手将指腹摁在衣料上强行止血,大抵是动作大了些,还是有两三滴血顺着滴落在了身前的铜台上 并未惹人注意。 单手将暗令重新装回小竹筒递给无名后,时漾一壁摁下丝环暗扣将其重新变为细镯一壁叮嘱:“这物你也带回琼京楼给师兄,其它不必言说。” 话毕,时漾将丝环抛给他,径直往外行去,这破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真假意 当时漾寻着甬道踏出机关室之时,谢谨一人迈入了这方密宅。扫过内室布局后倒是有一丝惊诧,不过也只是一瞬。 上回遇着琼京楼的人要他不得不半途而返,后边也是事务缠身,本该早早取到的物件儿便耽搁了,好在不甚重要索性也不打算再去一趟。 午时的日头本该热烈,这会子天色却不知怎么的暗沉下来,只驻足一瞬瞧了眼谢谨便抬步朝里头行去。 与上回不同,许是发现了自家小王妃瞒着的一些事他对这处完全提不上兴趣,至多也只是——想瞧瞧她来此到底为何。 只是有个猜测,但,还需证实一二。 机关显然被人动过,只是这回晓得了将其复原。 谢谨指尖随意擦过那只小巧银虎,眼睫甚至都未动半分便顺着暗黑甬道往里进,可密门合上的那一瞬,银虎自底座上直直摔到地上,光鉴表面擦出几道痕迹。 血池照样沸腾,腥气照旧弥漫。 上回不过出于给自王妃做好事顺手帮了那人一把要她不至于栽进池子里,现如今忆起后来回府所见得的要他不怎么好过的那分突然亲近原是抱着想戏弄他的姿态么…… 掠过血池站至显现出台阶的铜台前,谢谨视线中倏然闪进几分晃眼光亮,倾身将其拾起。 是被利刃斩断的银丝,触着材质与上回绑着人脚踝的一般无二,甚至还要坚固几分。 想来,昨日夜里所见那道血痕也该是这物弄出来的。 只是捏在手中便可感知到其厉害之处,可他问时她也只是一句“不怎么疼便未上心”。 手中力道一紧,银丝化作齑粉。 察觉到情绪有些失控,谢谨阖了阖眼,再度抬眸时眼底只剩下清寒,敛却了所有在此刻不该有的想法。 顺着台阶往下,谢谨一路见过了染上血迹的鞋印、被打落的暗器、刺入地面的棱面……愈往里面色欲沉,到最后几近风雨欲来。 直至立在岗石门前瞧见两支被人刻意钉入墙面的箭矢他神色才蓦然由阴转晴,轻笑了声。 这手笔倒是好,若那箭矢后的羽毛未被泄愤拔光便更好了。 抬手将其取下轻易开了石门,里面空无一人。 谢谨本也不打算在这儿将人逮住,打一开始便算着时间在秘宅外候着,只不过想瞧瞧自家小王妃到底能弄出何种花样。现下看来,的确在他意料之外。 玩便玩了,他也不是非得将人锁在身边,只不过见不得将她将自己弄伤,仅此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谢谨微微垂手,指腹覆上铜台上留下的暗红血滴,一点点施力将那分落着的痕迹拭净。 至此,时漾对他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已经不重要了。于他而言,只要这个人还是他的便好,相比言行举止一板一眼仿若被人造就的玩偶一般的王妃,这样的她更有趣味。 出来时间久,时漾说过想与他一同用膳,如今……也该回去了。 把那密册藏严实过后时漾将一身血气洗净,还未来得及进房中绞干头发便撞着了走时才说过今夜不会回来的人。 步调停顿,时漾抬眼瞧着身前之人,许是今日又偷偷出去过的缘由她有些心慌,连带着唇瓣都有些发干,启了启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谢谨,见她不语上前来拦过她的腰身,直直将她带进房中。 借此拖延了一会儿时间时漾寻到了话头,只是未等她说出来便被谢谨劫过:“手上事务忽然顺了,便现下回来了。” “原是这样。”时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一手小幅度动作去寻先前随手放在榻上的稠巾。 不等她摸到,身旁之人倾身将其拿过,而后掰着肩头要她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 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感知更为明显,轻微的力道将发丝拢归到一处,而后以稠巾包裹,不紧不慢的将她发丝上挟带着的水珠攒干。 这样的方式她与谢谨贴得极近,许是今日太过劳心劳神时漾竟然嗅到了密宅之中那血池的腥气,若有若无。 时漾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背脊也不由绷紧,谢谨在身畔她不好检查是否是自个儿身上的味道只得理他远些,不成想,还未动作腰身便被他拢住,语声送入她耳中:“漾漾急什么,不擦干会头疼。” 都这么说了,离肯定是一时离不开了,身体紧绷的缘故谢谨不经意的每一次触碰都要她肌肤泛颤。 而这股颤一直持续到用完晚膳谢谨洗沐好之后,时漾自知不妙,早早逃到榻上盖着薄被翻看话本子,原本挺感兴趣的内容在这时变作密密麻麻一片,半个字都入不了眼。 往常其实也是这般,两人用完饭后总会隔些距离做自己的事儿,但今日时漾真真是压不下心绪,大抵还是心虚,一个劲儿往谢谨那瞥。 好在谢谨依旧闲适的翻着无聊的兵书,一时间室内除却烛花破碎声只有他偶尔翻书页的声响。 好静…… 时漾换了个姿势,面朝里侧。总归谢谨近日忙着旁的事儿无法脱身,加之今日这一遭她够小心翼翼了,之前嗅到的血腥味也大抵是她在他面前心虚所导致的。 这样想着时漾思绪早已乱做一团,直至——内室里传来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谢谨的脚步声与旁人的她还是分辨得出,时漾强迫着自己不转身去瞧,耳朵却偏了又偏。 好似有人端来了铜盆…… 其间并无交谈,那人将物什放下后便悄声下去了,又等了等,一阵手浸入水中缓缓泼洗着的声音响起。许久,才渐渐弱了下去。 这会儿真无法按耐那股子好奇了,时漾小幅度蹭着被褥转过身去,将将把视线放到谢谨那头便睁大了眼睛。 烛火偏跃下,谢谨垂着眼正拿着一方素帕细细的擦着指节上的水珠,几息过去都未察觉她在瞧他,秉着观赏的姿态时漾索性也拢着被褥盯着看了起来。 谢谨的手真的很好看,指骨分明且白皙,习武让他手部线条更加紧实,许是常年握剑的缘由要他指腹处覆了层薄茧,平素里若是坐得近了他极为喜爱捉着她的手揉捏,而她细细养护过的肌肤又受不住他那番剐蹭,时常…… 思绪猛然被掐断,时漾脸红了个彻底,分明只是观赏,怎的赏着赏着便想到不可言说的地方了! 瞒与怒(H) 收回视线半晌面上热意不但未消反倒一路延伸至耳后,反常太过严重,时漾抬了抬手,方要触摸便听见一声物件坠入铜盆的声响。 不轻不重却莫名在她心尖狠狠敲了下。 有一瞬的怔愣,再回神时方才还在外间的人已然立在了榻前。 “夫君可是现下便要安寝?”时漾敛眼瞧着近身的宽大寝衣上的暗纹,低低道。 不见答复,遂又找补了句:“才至戌时,好……好似有些早。” 软绵语声入耳,谢谨阖了阖眼,视线稍偏,定至皙白脖颈上那道痕迹上,“近日事忙,顾不得漾漾,现下才得空,一直待在宅子里可曾觉着无趣了?” 话毕,时漾呼吸蓦的一窒。颈侧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痕被谢谨轻轻剐了下。 “不曾。”时漾小幅度偏了下头,耳廓因着动作蹭到了谢谨袖缘,上头繁复的花纹跟着剐了下,惹得她身子不自觉颤了颤。 “听闻城北……”谢谨刻意顿了下,视线去寻自家小王妃的面庞,见神色未变才接着往下:“城北有条街市入夜景色极为不错,明日同漾漾玩上一玩?” 时漾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顺势在脑海里过着这两日自个人儿的行踪,见并无不妥后拽了谢谨衣角将人径直拉到榻上,而后整副身子贴了上去,“漾漾听夫君的,只是城北是不是有些远?” “是。”谢谨略略抬了下手,指尖随意勾起一绺发丝,“但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时辰,如此说来倒也不算远。” 一个时辰…… 他是如何得知要一个时辰的! 脑中浮出一个莫须有的猜测,只时漾还未来得及细想,被谢谨勾着的那绺头发便轻轻晃动了下,直弄得她浑身发麻。 “唔...夫君……”时漾颤着肩半回过身去捉谢谨手腕,扣倒是扣住了,几乎是同时,鼻腔之间浮起浅淡的冷竹气息,而后,唇瓣被封住。 不同于从前那般,这回时漾真真切切尝到了谢谨确是心绪不佳。 被肆意吮咬的滋味不大好受,只不过不等这股子难耐劲儿蔓延开来齿关便被舌尖抵撬着侵入,神思迷离间时漾发觉谢谨似乎慢了下来,“啧啧”水声极缓极慢的浸入耳廓,是从前不曾有过的奇异感受。 思绪飞速划过的瞬间,耳垂被人捏住,置于两指指腹间剐蹭着,股股酥麻就此蔓延。 时漾两只手臂早已软绵,这会儿要掉不掉的挂在谢谨后颈处,指尖颤着想要蜷缩着退离,即便是这样依旧逃不过,便是腰身都是被箍着才堪堪下坠不得。 唇与齿彻底相缠间告饶的语声被彻底封死,再泄露不出只言片语,因纠缠而彻底失去力道的指节划过谢谨颈间衣料繁复暗纹,终是控制不得,坠于他臂弯处。 不知过了多久,大抵将呼吸全数掠夺之际谢谨才略略退离,给予身子彻底贴在他怀中的人儿几分喘息的余地。 自小长于宫廷,皇兄与他不论是被迫还是主动,见过历过的事太多,因此练就了善观人心本事。这本事在他身上更是利用得透彻,此番过后细细想来,疑心其实是有的,不过在浮起的刹那便被强行按下了,不为别的,只因,他不愿将其用在她身上。 谢谨垂眼瞧着自家小王妃散乱的发髻,自知今夜这么将人欺负一遭,于她而言的那点子秘密在他这便算是揭过了。 但兴致到底还是起来了,他从来都做不成柳下惠,温香软玉在怀心不乱也是假的,是以—— 再度堵住时漾唇瓣时她含着绵绵水意的眸子瞪大了些,似是控诉,又好似有其他意思暗含其中,但前者占据了大半。 心口浮动的暗火在这时消却得无影无踪,但他不想就此罢手。 吻一路顺沿,印上唇角,擦过耳廓,流连于热意不住攀升的侧颈,终是徐徐往下,覆住精致的蝴蝶骨,一下一下吮啄着。 谢谨并未持续太久衣袖便被人死死扯住,似乎想阻止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可这幅姿态堪堪维序了瞬息便撤下了力道,轻软而带着颤音的告饶声:夫......夫君轻些…… 这是时漾出自内心所言,尚且不论今日谢谨为何心绪不佳,单论她自己今日也是理亏的,虽然是在他不知晓的境地下。再者,行房本也是情理之中,听闻京中新婚夫妻若不是心有隔阂大抵两三日便要行上一次,他本就旷了两载,没另外做补已是万幸,且……做那事还算舒服。 这般想来,揪着衣袖的指尖彻底卸了力道,继而主动攀附上谢谨肩颈处,忍着接踵而至的酥麻快意时漾断续道:“夫君今日可…可是有烦心事,不若说与漾漾听上,兴许漾漾能开解一二。” 谢谨欲挑衣衫的动作稍顿,不过一息便自如下去,将自家王妃寝衣衣领的细扣挑开后才淡声道:“事务有些棘手,但还算是在掌握,只是中途出了个纰漏。” “什么纰漏——唔!” 乳尖在不设防时倏然被温润指尖裹住,齿关的语声顷刻变了调,再想闭合已是惘然,时漾羞臊得面颊红了个彻底,眼睫颤着阖住,将将想忽略那层触感另一层要人更加无法抵御的在这时席卷。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可那是情动之时当另当别论,这会儿……分明这会儿他们在谈正经事,谢谨他怎能如此! 偏偏这还不止,乳尖上明显的剐蹭要她发颤,谢谨含糊的语声更是要她脑海中将将松泛了些的弦绳再度绷紧。 “在城北遇着个凶险机关,好在无人受伤。” 难怪,难怪谢谨晓得此处往城北去所需时间,依照他所言那处私宅怕是去过了,她一路都仔细着想来应当并未留下破绽。 “那便…好……” 这回真真不容时漾细想,千缕万缕思绪全数转至胸脯前,唇舌的每一下动作,或剐蹭、或吮吸,都刺激着她,勾着她沉入其中。 还想要、更多的。 解衣扣(H) 身子变得陌生,自觉迎合上谢谨动作,好似她将那处往他唇上送一般。 可越发想要止住动作便越发的不受控,待到回神时她整个人都躺在了谢谨怀中,甚至他的手还因着她的动作而半拥上她的腰身…… 都发展成这副模样,某些地方的异样感早已难以忽略,只是每每羞意浮起时谢谨的唇舌便以更加凶猛的攻势来扰乱她。 在为数不多的几次同房中,总是他来取悦她的,是以这回她忽然,也想试着取悦他一回。 时漾从来都是想什么便做什么的人,即便是现在,在房事上。 既然谢谨都可以埋首于她,那她还有什么可自持的,那种春宫图册也不是没看过,甚至从前在琼京楼时也曾偷着瞧了几本珍品,不止让女子舒服的法子多,男子的也不在少数。 时漾咬住唇瓣暂且竭力抵御住了翻涌的快感,自脑海中仔细搜寻那些册子上的画面,浓重笔墨一幅一幅划过,最终定在某一处画面上。 好容易将其印刻至脑海中,谢谨齿尖正正好轻磨在快意将满的乳尖之上,便是另一侧也不曾忽略,以指腹缓缓揉搓着,两处不一样的快感再这时汇拢,直直要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亵裤覆盖之下的两条腿儿之间黏腻感更盛。 时漾呼吸愈加急促,揪着谢谨衣缘处软着语调求:“夫…夫君要漾漾自个儿……嗯…来上一回可好?” 谢谨早已收手,这会儿垂着眼瞧着时漾泛着潮红的面庞。闻言,眉梢微抬,压住心中诧意后箍着腰身将人放至膝面上,后又以手臂横护住自家小王妃软成一滩水的腰身,语声微哑:“漾漾请便。” 而后抬手捞了个软枕在床榻边沿,以一副“任君采劼”的姿态靠坐着,末了还不忘控着指尖在柔软细腻的腰身上轻轻剐蹭以表催促。 上回在客栈时倏然来了兴味教习过,想来……应当伤不着,既如此,她想试便试试罢。 这下反倒是她不好动作了,身子这会完全聚集不起力道了,也是到此才后知后觉这看过和要付诸行动完全是两回事,两者毫不相干。 肩头覆上了轻软布料,时漾半阖着眼看去,只见方才无论如何都未停下动作的自家夫君正神色自如的将挑开的寝衣替她重新拢上,甚至四目相对之时还弯了弯眼尾泄出三两分无辜之意。 从前竟不知谢谨还有这一副模样,更或是,独独她能瞧见。 稳了稳呼吸,时漾一手攀住身前劲瘦的肩膀,至于另一手正颤着解自个儿的衣扣。平素不觉,到了此时她才算是晓得这些精致小巧的衣扣到底有多磨人。好容易解了大半额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渍,再去瞧谢谨,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比之方才更盛。 时漾抿了抿唇,也不顾此刻在谢谨眼前跟不着片缕无甚差别,径自扑了上去略显蛮横的去除他身上还称得上齐整的衣裳。 只是没成想到半途便“横”不起来了,腰间那只小臂将她拢得更紧了些,动作间早已不知不觉陷入谢谨造就的“人身牢笼”中,他温热的唇瓣碰了碰时漾早已格外敏感的耳垂,缓声催促:“这便是漾漾所言的自个儿来,不若投怀送抱来得贴切。” “才不是,只不过夫君的衣裳——”时漾寻着了借口,鼓了鼓腮嗔怪道,“也未免太难解了!” “怪我,改日便吩咐人做些好解的衣衫,要漾漾解个够,这样可好?” 这话含了些许讨好意味,但话外音又捎带了逗弄,一句话将时漾堵得无法往下,不等她再想法子垂握在身侧的手被包住,谢谨带着她一颗一颗解着他自己的寝衣衣扣,动作不急不缓,似是知晓将人逗急了适时安抚。 一会儿功夫方才还齐整的衣衫半退至臂弯间,欲坠未坠。 也因此,时漾接触到的不再是绵绵布料而是略硬而宽阔的胸膛,一切的一切都在催促她继续,更或是,解衣之时才是谢谨的无声暗示。 唇瓣在不自觉间干涩,即便是现下她坐于他怀中,依旧需要微微仰着脸才能瞧清他的神情。 未成婚前旁人谈及谢谨除却显赫战功外便是他生得的那一张好容颜,因着是赐婚加之那会儿边塞战事正紧来往礼节便全数交由了礼部,外加琼京楼事务也颇为繁杂,直至新婚夜被他挑开盖头时漾才真切的体会到了从前嗤之以鼻的传言竟不及于本人。那时她便想这样一张好容颜不该冷着,合该增上几分笑意,这样才会瞧着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会觉着暖些。 却不想,那副模样她只瞧过一回,除却新婚夜初见之时,他在她面前一直是暖的。 忆及此,时漾半撑起身子,唇瓣随之贴上他的,学着先前所感受到的那般,不大熟练的啄吻起来。一点点加深,直至舌尖抵上谢谨半合的齿关她才缓缓停住,瞧着他阖上的眼眸看了半晌方才施力笨拙顶开齿关钻入舌腔之中勾缠起来。 也是到这时时漾才体会到了取悦人有多难,单单是吻这一关她便险些过不去。 纠缠半晌,谢谨的呼吸不变她的倒是乱了,实在无法,时漾微微后撤,依伏在他颈间小口小口的喘着气,好容易顺畅了才慢吞吞滑坐下去,正因如此她才发觉了他并不是如同面上所显那般淡然。 不受控(H) 好似发觉了顶顶有趣的事儿,喜色毫无遮掩的悬在面上,自然,也落入谢谨眼中。 相处这么些时,只今日他才发觉自家王妃并不如她所表现出的那般纯良无害,更似一只……伏在山洞边沿处朝他探头探脑的小狐狸。 而他,很是受用。 谢谨微微绷直唇角压住将要溢出的笑意,后又垂手护在怀中不住折腾的人腰际,其余便一概不管了。 至于时漾,属实被自个儿折腾得难受,上裳倒是褪得干净,可下边还齐整呢。偏偏愈急愈躁,半晌也不见她这件碍事的亵裤折腾下来。 分明从前接暗令时也不是这般,单单是要伪作身份时她便能手都不带抖一下的快速换上几套衣裳,可,这也不是接暗令而是要取悦谢谨,终究是不一样的,这事儿于她更难。 齿尖轻磕上唇瓣的同时时漾蹙着眉再度撑起身来,依附在谢谨肩颈处,一手借力一手缓缓往下,最后悬停在腰际,指尖颤着去勾亵裤边沿,略略施力将其拉下。 那一瞬,勉强直立的腿软了下。 她能感觉到此前刻意忽略的地方愈发濡湿,不,不仅是濡湿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不受控的往外泄。 此时她身下是他轻薄的寝衣衣摆…… 时漾面上绯色迅速蔓延,不知为何,她脑子里面想着的竟然是去遮谢谨的眸子,待到意识回笼时她的手早已覆在了他面上,他并未阖眼,眼睫剐蹭着她的手心,便好似一片羽毛扫在心尖,痒意急速蔓延开来。 也因此,她与他早无距离可言。 床幔早早落了下来,在这方寸静谧界限里,彼此呼吸交错,下意识的时漾脱口而出:“不要说……” 在房事上,特别是在兴致高昂时,他有些口无遮拦,尤为喜爱逗弄她。 从前不提,只这回,若再被他那么逗弄一二她怕是取悦不成自己便早早的要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了。 这般想着一声短促的轻笑传入耳中,连带着归拢在腰身处的大掌力道都松泛了些——“嗯,不说。” 时漾仿佛听见‘嘭’的一声,有一簇烟花在心头炸响,震耳欲聋,连带着她也变得心如擂鼓,手下的布料纹路愈发硌手,似乎所有感官都在无限放大。 及至此时再无半分自驱的意思,每一步都是心中所想。指尖勾起他被她弄得略潮的衣摆往两侧敞去,而后下坠,手背蹭上腹部灼热肌肤的同时半拉下他最后的遮挡。 唇瓣再度印上,这回时漾倒是粘上了些许熟稔,舌尖自唇角起一路扫着微微阖着的唇缝,身子也跟着欲往深处去的动作慢慢下坐,忽略掉荡在耳畔愈渐低沉的呼吸在舌尖缠绕时彻彻底底坐了下去。 那物恰好被她含着,灼热的触感加之本身的抖动具要她心神颤栗。 时漾眼眸紧紧闭合着,也因此下身触感化作想象浮现在脑中——原本含在穴口的水液因着她这幅模样全数滴落在肿胀的肉棒上,增添了腻滑感,亦要她更加彻底的感受到了那物的存在。 刺激实在难以忍受,时漾微微仰起脸想要转移注意以度过这波磨煞人的快意,便那么不期然对上了谢谨的眼,不同于平素的清淡,似有暗色翩跃。 更似……欲要将她拆吞入腹。 尾椎骨倏然一麻,连带着脊背都颤了颤,时漾只觉好容易聚集的力道全数消散,而后,身子彻彻底底坐实了那根物什。 肉缝被茎身撑开,敏感的肉珠在凸起脉络的顶弄下早已悄悄挺立,似乎……一切愈发不受控制了。 喉口有什么将将满溢,时漾方要掐断意识到什么唇瓣微启,一声轻吟自齿缝间溢出,指尖愈发控制不住的发颤,却又极力控制着环抱住紧绷的身体,柔软与僵硬相触过后,指腹触及到的地方以及其缓慢的速度发生变化。 下体所触却完全相反,她好似感觉到那物更硬了,还…猖狂的涨大了些。 想到那图册上所绘所书的内容穴口瑟缩了下,悠悠吐出一股水液来,落在两具身体相接处。 时漾只知这会自个儿兴致全然起来了,加之心中一直有那图册隐隐催促着自己便索性将脸埋在谢谨怀中,自顾自照习着那幅内容控着腰身开始前前后后的动作起来。 也是这时她才后知后觉不动与动起来差别不是一星半点,只是茎身上带着的肉棱便要她觉着酥到了骨头里,不过三两下内壁刺激得开始收缩,不大想停顿索性拧着眉继续动着腰腹。 “唔——!” 轻软的低吟陡然变了调,完全不受控的自唇齿间满出,荡在遮蔽得严实的床榻间,亦荡进谢谨耳中。 一直桎梏着柔软腰身的手臂倏然绷紧,他敛眼瞧着怀中之人轻颤着的人,抬手覆上腰背处一下一下替她平顺,同时也慢慢下压内心的急躁。 时漾实时不想那一下只是动作略微大了些,肉蒂直直撞上菇头,竟如此不争气的泄了身。 小腹不住收缩着,穴口更是翕张着一波接一波的吐出水液来,毫不避让的淋在早已被浇得湿淋淋的肉棍上。 好容易度过这一次灭顶的快意时漾整张脸早已红透,羞的。实在没成想自己竟这么不争气,分明是取悦谢谨,可事实确是大抵未能将他取悦到却将自己取悦到了,不仅如此竟还要他替自己顺气。 似做了亏心事一般,下意识的解释,“夫君……” 甫一开口面上那抹红蔓上耳廓,这么来了一回嗓子竟哑了,实在是再无脸面见谢谨了,时漾将自个儿的脸面埋得更深了些,闷声问:“夫君可有…有……舒服到?” 这回倒是轮到谢谨无言可说,略顿了下,他垂眼瞧着自家小王妃一番折腾下红得彻底的耳廓,轻轻拨弄了下,顺着她话中暗含的的意思答复:‘‘不曾。’’ 听到与自己猜想一般无二的回答泄气是有的,更多的却是想着该如何要他舒服,分明与那图册上所言一样怎的—— 三两下便完全不受控了,好似,是她不争气…… 取悦他(H) 可也确是如此。 本以为做这事该很是简单,事实与所想却背道而驰,分明谢谨是很轻易便要她舒服的。 怎生换到她身上竟如此艰难!毫无头绪,甚至不知到底该从何处着手…… 正苦恼着一股子快意倏然自腰腹处往上蹿,几乎瞬间将将平复的呼吸再度乱了,时漾赶忙按下那只作乱的手,抖着声气儿:“夫君——” 这么一声换来了指骨有一下没一下的剐蹭,时漾觉着自个儿好似被谢谨信手弹拨的琴弦,每每动作具要她心神发颤。 好容易聚了几分力道,她愈加施力,直直将他五指攥在掌心,嗔道:夫君分明答应过漾漾的。 答应要她自己来。 “是。”谢谨假意挣扎了下,瞧着自家小王妃两手拢着他再无暇顾及旁的,眉眼很明显的舒展开来,“漾漾。” 时漾依言抬眼,见谢谨唇瓣牵动了下,紧接着毫无防备的被顶弄得轻吟出声,瞬时便能感觉到穴瓣开始翕张,如方才一般。 “唔——夫君……骗漾漾。” 脖颈不受控的仰起,额间印上一抹温热,后又碾转至眼尾处,因快意急速漫开而逼出的泪珠湮没在唇缝中。 “取悦可不止一种法子,如此这般怎能算骗漾漾。” 觉察到手下的身躯再度颤了颤谢谨终不打算自抑,若依照她方才那种法子来,今夜大抵不必安寝了。 是以—— 欺负她的不再只是手指,将人牢牢箍在怀中以先前她有一搭没一下的模样加了力道碾磨着,视线一直不曾挪移,直直定在无力挣扎而泛粉的面颊上。 其实有某个瞬间是想下狠劲来的,那种念头疯狂滋长,几乎将他的神思占据,但,这样便好…… 谢谨略偏过脸,转而定在如最上品的羊脂玉一般的脖颈上,那里正因他急促的喘息着。手下力道倏然不能控着,握着腰肢动作大了些,便弄得人嘤咛出了声。 将将平顺的思绪好似一瞬断了连接,指尖下坠,一路滑至腿缝处,捉着想要合拢的腿朝两侧开去。 夫君…… 指腹贴合上肉珠,谢谨一壁不紧不慢的调弄着一壁道:“不是夫君,是镜竹。” 语声方落,他顿住了动作,欺身引诱道:“漾漾,唤我。” 在要爽利时被迫止住,时漾属实不大好受,下意识的去寻,于是又被略糙的指腹剐了下,穴口收缩着冒出一股水液来,延顺着往下滴落,直至隐入臀缝间。 谢谨要她…唤他的小字…… 思绪轮转间指尖掐入手心里,给她带来一瞬的清醒时间。且不说常人小字只有亲近之人可唤,单论谢谨,若非上回在情浓时好奇问过她大抵也不知,似乎他回京带她初进宫时恍惚听陛下唤过一回,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还未理清其中缘由这人再度逼迫了她一回,指节动作愈恶劣唇上动作愈轻柔,浅浅印过一吻后复又道:“漾漾,唤唤我。” “镜竹……” 指尖不再是在穴口剐蹭揉捻,这声之余谢谨好似极为受用,微勾着抵入一截指节,有目的性的摁上湿润穴肉里的凸起一点。 “哈啊——” 一股酥麻到骨子里的感觉自那处肆虐开来,偏偏指节半点不避,再度往里送了一截,顶开内壁在里头肆意搅弄。 “夫君……唔……不…不要了……” 脑海中一片空白,只余下身前之人的清淡冷竹香,好似愈来愈浓郁。 今夜的谢谨格外磨人,分明只是一个指节她便彻底遭受不住了,快意一层一层迭加,要将她淹没一般难以自控,心中所想是再不能继续下去可身子却不是,侵占着她的思维叫嚣着想要更多,想他进一步下去,而不止于手。 便是这时,脑海间闪过另一个本该遗弃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那是她并不知房事之乐时翻密册时瞧见的,因着所绘图样过于羞人只一眼便慌乱掀过,置于这时却又是另一层意思。 垂手摸索后虎口圈住了小半器物,黏腻而灼热的触感在手心漫开,继而指腹揉上了那物顶端,只一下时漾听见了原本淡然取悦他的人轻轻抽气声,如那图样所附言的一般,这种方法于男子而言是爽利的,于女子……亦是。 谢谨额际渗出薄汗,心口跟着自家小王妃的动作跳了跳,缓缓抽动的指节也顺势加快,并且揩了把泄出的水液缓缓抵入第二根指节。 肉眼可见的,汩汩流水的软嫩处被撑涨得泛白,一副再不能承受更多的模样,主人却不是,反而愈加变本加厉的控着手上的动作,也不知从哪习得的竟半点不得要领。 不一会到底还是不能忍受,自穴中抽出被裹得湿淋淋的手指覆上她的,带着上下动作起来。 及至半途,更是有意识的将人朝怀中拢,唇舌碰上,再不收敛的缠住,不是如她那般轻细的试探,而是由着性子来的肆意交缠,“啧啧”水声自交合的唇缝间溢出,传入耳中更添趋力。 有一瞬手下柔荑泄了力道想要退离,还未动作便叫他勾着继续。 分明并未持续多久但自家小王妃好似受不住了一般,只再牵动了几下便一迭声央着叫停。 谢谨自然是顺着,但这时依了她之后便是她依着他了,恰好上回也并未尽兴,这回也当尽数要回来。 这般想着,索性箍着绵软腰身转面将人压在身下,而后,一副极为漂亮的蝴蝶骨毫无遮挡的映入眼帘,当即,唇舌干涩,分外想贴上去,顺沿而下,完整的占为己有。 时漾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便被压在了冰凉的锦被之下,视线之中再无谢谨,腰背处的感觉在这一刻放大。 他的唇,贴了上去,还在……继续往下。 所触及的地方都好似烧起来了一般,滚烫得厉害,这股感觉将将要她沦陷,下一瞬穴口抵上一个较之唇舌更为滚烫的物什,比先前握在掌心的感觉还要强力。 不是如往常那般轻唤,自打褪下衣衫起她那处便一直都是湿淋淋的,前端将将进入便已觉满盈,可还不止,倏然间的力道将那物送了大半进来,直直将甬道撑开的同时她的后背抵上他的胸膛。 唔……全部吃下了…… 好涨…… 时漾忍着浑身颤栗的感觉,半回过身对上谢谨的眼:“那现下呢,夫君可有被漾漾……啊哈……取悦到?” 不自控(H) 视线里是他额际渗出的薄汗,再往下,是紧抿的唇线。 时漾并未得到答复,但旋即,下身原本以极慢的速度侵入的物什退出大半,后又在她反应不及时死死钉入。腰身瞬间麻了个彻底,两腿更是支撑不住的发软,将要下跌时一只滚烫的手臂横箍住小腹处直直将她拉起,攻势也随之愈演愈烈。 身子早已敏感的不成样子,谢谨每每动作都要她神思为之一颤,膝下压着的冰凉锦被与腰背处覆上的身躯更是撕裂般的要她处于冰火两端,丝毫不能自控。 偏偏那物抵得愈发深了,几乎触到了上回房事时所探到的地方。 手下捉着的锦被被揉拽的愈发乱,脱口而出的话音更是不似平常,如最是香甜的饴糖般格外绵软:“夫君……夫君慢些——啊哈!” 及至这时,所有的推却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含义,更像是一种引诱。 顶弄的力道越发大了,几乎不带分毫收敛,顶端一次又一次撞着那处被刺激得颤颤收缩的软烂小口,仿若随时会侵入。 几番抽送下来时漾被弄得浑身聚不起力气,只得全数由谢谨把控着,甚至于两人身躯相抵时床榻间都能听见一声迭加一声的水渍声息,传入耳廓更叫她无法抵抗的沉入这场情事间。 许是真的带了补偿的心绪在,内心深处那点子仅存的拒意也消散了个彻底,只空余下谢谨的触碰在她肌肤上如涟漪一般四散开来。 横在小腹处的手臂倏然锁紧,后颈处的软肉被吮咬,原本抵进的物什停了下来,往外退了小半,而后——深深贯入。 菇头抵得比哪一次都要深,径直破开那道细小的口子,在时漾不受控的溢出一道吟叫时再度往里稍稍送了些,由着那道小口翕张着将大半顶端含进后淅沥沥泄出水儿。 时漾被这一下弄得抖得不行,覆在小腹上的大掌在这时竟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按起来,隔着一层肚皮加之谢谨极为缓慢的动着腰身,小腹的触觉在这时急速攀升到顶峰,看似寻常的揉按每一下都是快意的迭加,直至她呼吸急促得不由自主溢出哭腔那作恶的手才堪堪止住。 吻挪至耳后,较她而言只略沉的呼吸打在那处,更是要时漾被迫仰起颈子来承接。 其实每一次房事的感觉都是不尽相同的,但今夜尤甚,能清晰的感觉到谢谨似乎不打算如从前那般在她受不住后就草草了事了。 便好似为了印证这番猜想,在明显加快的抽送过后她整个人被带着转了个面,含着的茎身跟着在穴道中反转了大半,直直剐蹭得她腿儿想要合拢。 偏生就是没如愿,汗津津的身子未能贴上想要的冰凉锦被,谢谨拿了一面软枕塞到了她身下,而后一把箍住膝弯将两条欲闭合的腿到最开,这幅模样可以说是将身躯全数展露开了,甚至于在有些无措的同时亦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被肏弄开的穴口正收缩着吐出一股股黏腻的水液来,还……还好似有往下淌的趋势。 时漾下意识去寻身前之人的眼,却只见他垂下的眼睫,想要去捂住但手臂抬到一半便无力坠下。 试着动了动被箍着的膝弯,未能撼动毫分,别无他法只得央求道:“夫君…别——” 话没能说尽手腕便被握住,如平素那般被谢谨包在手心一番揉捏过后竟叫他一步步朝下引,直直引至她自个儿穴口处。 时漾心头猛然一跳,已经实在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但显然,不会是好事。 下一瞬,这个猜测亦被证实。 谢谨带着她的手,要她指腹覆在了那颗他许久未碰却依旧挺立的肉珠上。 黏腻的触感蹭上指尖时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但旋即,谢谨指腹覆着而上,压着她的指尖实实的摁上了那颗肉珠,力道下坠的那一刻时漾能清晰的觉察到自个儿身子的颤抖。 格外的……陌生。 甚至于可以说是从未体验过,她从不知竟还能这般…… 因着身子被垫高的缘故,此时,借着帘帐外摇曳的烛光时漾瞧见了她与谢谨交迭在一处的手,亦瞧见了他的那处。 只一眼她便匆匆别开脸去,本就没能消散绯意的面庞愈加红了,偏生他还是不放过她,从前也不是未被碰过这处,可…他碰与她被他引导着碰终究是不一样的,不一样到甚至连极为细微的变化都能觉察到。 大抵是这幅模样实在出乎意料之外,加之谢谨变本加厉的带着她揉按着肉珠,重重刺激之下,时漾咬紧了唇瓣,原本只一股一股往外渗的水液似乎流得格外凶了些,只这么一会儿便淌到了她指根,更莫说谢谨。 又是狠狠的一摁,时漾再度泄了身,今夜她已然不知这是第几回了,他却连一次也—— 思绪没能继续下去,谢谨顿住动作的同时腰身一送,将大半茎身埋入穴肉紧缩的甬道内,随后俯身抵住今夜被欺负狠了的小王妃唇瓣,密密匝匝的吻一路顺沿到耳廓处,舌尖讨好般舔了舔耳垂,哄道:“漾漾,只一会,唤我。” 话音方落,时漾阖上眼,一壁去寻那双柔软的唇瓣一壁动了动腰身去迎合。 肉茎带了极为强烈的侵略性,每一下都往最深处去,逼得时漾在气息交融的间隙一迭声唤着:“镜竹……镜竹……” 谢谨阖下眼,视线定在交合处。 那两片穴瓣早已烂红,穴口更是撑得泛白,除却被刺激而颤颤泄出的水液外抽弄间甚至有内里的粉肉被携带而出,复又顺着动作抵入。 这副模样全数落入谢谨眼中,他眸色渐深,箍着腿弯的手松泛下来的瞬间两条腿儿朝两侧无力倒去,指腹摩挲过被摁处的红痕后转而向上,扣住。 水声砸砸作响,臀肉被撞得泛红,甚至连身下的锦被都被洇湿,显现出一大块深色来,时漾更是脑子一片空白,到最后只记得鼻息间那道她极为喜爱的冷竹淡香在床榻间肆虐开来,是不同于平素的浓烈。 送密册 次日晨起,格外艰难。 大抵是前夜过于放肆的缘故,时漾醒转后只微微动作便觉腰肢酸疼,加之谢谨小臂尚且搭在她小腹处,实是不大好折腾,索性依照原本的姿势窝在他怀中。 也是到现在时漾才得以分神一二。 昨日到后来她已经记不得了,不过依照现如今身下换新的锦被与寝衣便能窥见几分,不外乎还是谢谨一手操办,同前些次一般。 思及此,时漾微微抬眼,下一刻撞入眼中的便是谢谨的睡颜,阖下的眼帘很好的遮盖住了与他不经意对视间眸底含藏的暗色,更添了几分亲近之意。 指尖无意识触上面颊的那一息腕骨被人扣住,时漾微愣,但旋即便作出一副委屈模样去寻自家这就寝都不甚安分勾着她的夫君:“夫君这是作甚?” 见他未语便又添补了句:“夫君弄疼漾漾了。” 这话一出,时漾脸上委屈的情绪跟着退了几分化作不解,而后便发觉腕上的力道猛然下卸。 “抱歉。”谢谨压下眉眼间下意识的提防之意,指尖稍转,触及时漾腕上的那一抹红痕,以指腹轻缓揉磨,“我的错。” 时漾眼尾弯起,笑眯眯受着,半晌过后才启唇道:“夫君,那处不疼了,可……” 话至一半,她捏着谢谨袖缘控着他的手向下,直至覆上酸软不止的腰身才顿住,“可漾漾这处还是疼的,夫君也给揉揉罢。” “好。” 待至时漾不觉身疲体软起身已是巳时,一番洗漱过后再进外间案几上已经摆着了早膳,因着天热的缘故她夏日里素来吃不了多少,这会儿也不过一碗肉糜粥佐三小碟江南爽口小菜。 虽说已是极为提口味的菜肴但在定定的瞧了会后她小声咕哝了句:“怎生日日都是这些……” 有一勺没一勺的用完小半后身侧传来脚步声,时漾放下瓷碗回身望去,歪头瞧着来人手中的物什。 “夫君,这是?” 将食盒搁好后谢谨坐至她身旁,指尖点了点盒盖:“近来时兴的冰甜汤,漾漾用完膳后再尝尝。” 时漾身子靠得近了些,顺势打开,只见食盒里头镇了大半的冰,正中放着一只宽口的白釉碗,里头盛着一颗颗玉珠大小的白透丸子,浮起的甜汤上还坠了不少蜜槐花。 时漾方要将那甜汤取出,不等她动作,谢谨拦过后又阖上盒盖,以手支颐着,下颌稍抬示意面前眼巴巴瞧着的人继续用膳。 见自家小王妃面上挂着一副不甚情愿的神情却还是乖乖捧起瓷碗来他才弯了弯唇,安抚道:“晨起不宜吃凉食,先放一放,可好?” 时漾确是眼馋,这类甜食她本就喜爱,更莫说近来时兴的,更加想要尝上一尝。不过谢谨所言在理,且这番话数劝告下来,不知怎的直戳她性情,要她……极为受用。 “自然是好的。” 咽下一口温热的肉糜粥后想到什么,时漾拽慢语调:“夫君昨儿个说要去城北街市上,不知今夜可有空闲带漾漾同去。” 她指尖捏着瓷勺在碗沿转了两转后又道:’“虽说这处景致的确不错,可成日待着自是再好也会无趣的。” “夫君……” 语声落定之际谢谨察觉到衣袖被人小幅度的拽了拽,视线下移的同时悬在唇畔呼之欲出的话倏然止住,转而化作:“至多午时便可回来。” “那可要与漾漾一同用午膳?”时漾蹙了蹙眉,终于反应过来适才忘却的事,忙放下手中瓷碗,“夫君…这早膳……” 连日来谢谨一早便出去直至夜深才回来,两人好些时都未一同用过膳,今日起身瞧见案几上只放着一人的早膳下意识觉着他已经出去了,便是两人说了好一会子话都不曾觉察有何不对。 时漾一下闹红了脸,视线扫过桌上的菜样后忙搁下瓷碗,匆匆道:“漾漾这便吩咐人重新去备早膳。” 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谢谨按住了双肩:“不必那么麻烦。”他视线扫过那碗不剩几缕热气的肉糜粥,“漾漾还用么?” 时漾不知为何突然调转了话茬还是随心所想道:“不大想吃了。” 她还想留着地儿用那碗瞧着便叫人味蕾大开的甜汤。 一时的分神,等时漾再度瞧向谢谨时眼眸被惊得睁大了好些——他竟就那么吃完了她剩的粥。 “夫君……”时漾微微启唇,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来。 反倒是谢谨,将空了的瓷碗搁在案几上后,抬手以指腹剐了剐她的脸,叮嘱道:“现如今时辰尚早,漾漾大可去外院赏莲,回来时便能用那碗甜汤。” 听了这句话时漾面上立时荡开了笑意,“漾漾知道。” 说着,她扯了扯谢谨袖缘,嗓音也随着心绪而压软了些,“待日头起来时漾漾便着人备好午膳,夫君可不要误了时辰。” “不会。” 早膳撤下去后时漾又在房中等了会儿,估摸着时辰顺着谢谨先前所言到外院去瞧了瞧。 先前因暗令时限无法逛一逛这座宅院但凭借所住主院中的一隅景致到底能窥见一二,现如今看来,似乎比她所想还要好上许多,譬如她眼前这满池的莲花,与那日同谢谨入宫所见不遑多让。 甚至…… 时漾阖了阖眼,她觉得这处的莲花更为悦目。 靠在荫蔽处瞧了会后时漾抬步离去,并未回主院而是去了谢谨在主院旁辟出的书院。 他大抵真真对她放心,连寻常官员最为要紧的书院都随意敞开,无一暗卫值守。现如今这处宅院中要说设防之地,也当是她所居的主院。 昨日摸出去时无意发现的,只不过那暗卫离得远,不曾真正近身,是以探查不出武功深浅。不过在成婚前楼主曾赠与她一纸密报道是新婚贺礼,实际则是特意为她探查出的谢谨暗中势力,其中便有这甚少展于人前的暗卫。 他身边几位得力的属下她都识得,那一位大抵便是密函所说的暗卫了。 思及此时漾抿了抿唇,自袖中取出那艰难得来的密册,推开了半阖着的书院门扉。 瞧见内里景象时时漾愣了下,这处摆设竟与王府那间一般无二。 不过在谢谨未回京前王府里的书院在她手底下只是得闲时去放松的地儿,到后来可以说得上是乱作一团,他回来后她便再未踏足,现如今陈设如旧,倒是恢复了从前的工整。 将手中密册搁在一旁后时漾取笔研墨,本欲下坠的湖笔不知怎的倏然悬停,笔尖墨滴随之坠于纸上。 她低低叹了一口气,将那页宣纸揭过,团于掌心,待再度落于顺手扯下的一截纸上时自小练就几乎趋于习惯的簪花小楷便作另一种笔法,连带着形态也变了好些。 等到墨迹干透时漾将手边密册揭开一页,那截宣纸被小心夹在书页中。 赠耳饰 夏日里白昼总是要长许多,一晃,午时将至。 那碗冰甜汤将将被取出,时漾搅弄了会儿还剩些许浮冰的丸子,方咽下一口便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将瓷勺搁下后她徐徐抬眸,视线去寻声源,见着来人眼尾瞬时弯起。 许是日头太烈的缘故谢谨额际有薄汗,时漾覆在碗沿上的指腹收了收,末了还是问道:“夫君回来得早了些午膳还未备好,不若先用些甜汤解解暑热?” 她一壁说着一壁捧着白釉碗朝门扉处去。 说罢,将白釉碗朝外递。 谢谨未言,一手将甜汤接过另一手如往常那般牵住她朝案几行去,方坐定便斟了杯冷茶,饮下半盏后方以指尖抵上碗壁,“不必。” 见时漾并未动作又补了句:“本就是备与漾漾的,再不用滋味大抵要差上几分。” 这回话音还未落定时漾便再度将白釉碗捧起,急急喂了自个儿一勺。立时,白丸子里裹着的槐花蜜在舌腔炸开,和着碎冰甜汤的甜香,一时间,夏日里的酷热都好似散了好些。 唇齿间滋味与初尝时无异时漾放下心来,手中动作又恢复了寻常用膳时的迂缓模样,同时也在无知无觉间将视线定在了谢谨那处。 直至,一枚巴掌大小的漆木盒被抵至眼前才凝神过来。 “漾漾瞧瞧可还喜欢。” 也是这时时漾才发觉冰甜汤竟叫她一气用了大半,置于吃食上的兴致淡了不少,转而放至那方木盒上。 锁扣极为精致,更或说像一种小巧的机括,且……愈看愈熟悉。 她略抬眸望了谢谨一眼才将木盒捧起,以指尖轻触,微凉的质地递入。也是这一刻那股熟悉感变作一副画面,那是皇后所赏,与他花费半日才勉强拼凑出的机括其中一环,既如此—— “啪嗒”一声,锁扣下沉,顺势显露出内里的物什。 是一副耳饰,被好生放在铺就工整的锦缎中,以累丝编做成莲花型,内嵌一颗银红琉璃珠,时漾几乎是视线碰上的那一刻便相中了, 同时心中泛起些微别样的情绪来。 她一直有个鲜有人知的喜好,那便是敛藏首饰,在未出阁前这个喜好被无限放大,每每完成一道暗令后定会收入首饰,久而久之竟要用箱笼来收。不过嫁入王府后下意识的收敛了好些,及至今时今日不过妆奁最底下一层,今日却…… 时漾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极为小心的将耳饰拿起放于掌心唇瓣开了又合,最后只囫囵吐出一句:“漾漾很是喜欢,多谢夫君。” 闻言,谢谨垂着的眼睫轻颤了颤,还未接话便有人将午膳呈了上来,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干脆作罢。 可时漾却未打算就此揭过,用膳间隙谢谨似觉袍角被牵动,仿佛觉得这一下不足以要他察觉不多时便添了一下,因着分神的缘故手中银箸险些掉落。 晓得自家小王妃要问些什么,他干脆顺着先前不曾脱口而出的话道:“是回来时经过街市商贩处见着的,想着应当配你,便买下了。” 近乎相同的说辞,不过一回是身心俱疲月上中天时,一回是如今,那时的声声蝉鸣穿透数个日夜在此刻传入耳中,已被放好的耳饰在这一刻似乎被赋予了不同的意味,又或是其他。 “这样啊……”语声相较平素要轻上好些,不知是应答还是说服自己。 可,不管是簪子还是耳饰,只需瞧上一眼便知不是凡品,甚至可能远不止当做配饰,更遑论在街市上随手买下赠与她。 但谢谨半点不曾提及。 直至彻底掩下眸底神色时漾才抬起眼来,同平素一般挂上笑颜,似打趣道:“夫君都送好些了,这要漾漾如何回赠才好?” 说罢,她垂在桌下的手小幅度动了下,似在无声央求。 谢谨无法,一时半刻也想不出要何物,沉吟道:“那便晚些时候,在城西夜市告知漾漾,这样可行?” “自是可行的!” 午膳毕后谢谨特意交代还有些杂务不曾处理要去书院待上两个时辰,是以现如今得了空闲的时漾卷着薄被在落了幔帐的榻上了无边际的想一院之隔的自家夫君,想他在见了她留下的字样后会如何行事。 这般想了不过一盏茶便困倦得阖上眼,直直陷入浓沉睡梦中。 与此同时,书院中。 那片残断的纸张被端置在几堆还未查阅的文书上方,正对着的桌案湖笔因主人心绪烦乱而随意滚落,在洁白宣纸上留下点点墨渍。边畔散着数张写满字样的宣纸,笔触间不乏模仿的痕迹,愈到尾端痕迹愈浅,同那残纸对比起来便好似同一人所书,皆是一句话。 【幸得一密册,赠与王爷。——琼京楼】 半晌谢谨才平顺过心气来,将自家小王妃刻意变更过字样的纸张取到眼前来,指尖仔细拂过每一字,直至最后。 不同于早已熟稔,几乎随手取来她身畔物件上都可以见得的或绣或绘制的簪花小楷,这行字样似乎更贴她的性子,只不过于他而言,那道两人之中无形的屏障更为重了。 可除却刻意展现出的,这似乎,还是第一回……她以不便为人知的身份接近,即便其中不乏其他意图。 但他不想刻意去查,或者动用其他见不得人的手段去逼迫,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至于那本时漾所想于谢谨应当极为重要的密册却随意搁在一旁,甚至只是因所留字样才叫他顺手翻看了两页,其实册中所书内容经此南下一回已解决大半,几乎算得上无甚用处。 谢谨抬手按了按略有些鼓胀的眉心,心道,该清算了。 若不是她,只会常年伏潜在暗处的琼京楼他才懒怠理会。 时值今日他才知晓这琼京楼的消息竟滞落至此,如此这般,还有何留下的必要,又因何才要她为其做至几乎卖命的地步。 思及此,谢谨站起身来,大步行至闭合的门扉前,直至彻底打开,外头蒸腾的热气迎面而来,却只扑散了些微心中的难耐。 瞬息变 金乌低垂,暑热渐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车帘,接着撞入时漾视线的是谢谨温淡的面容,他语声轻缓:“可要休息一番?” 时漾立时便拒绝了,转而将手攀上谢谨臂弯间,小声商议道:“夫君,既是游夜市不若在这处定间客栈,也免得晚间回返疲累。” “漾漾拿主意即可。” “方才瞧过了,再往前行上几步便有间客栈。”说着,她顿了顿住,面颊染上薄红,半晌才添补道,“想来定比先前所居的上房要好。” 谢谨倏然失笑,掌心覆上揪着他衣袖的指尖,揉了揉,“那现下差人去办,顺道定桌吃食,可好?” “自是好的。” 在客栈修整一番后天幕彻底转变,稀稀朗朗挂着几颗星。 相较而言这块地域肉眼可见的热闹了好些,白日里因着过于炎热而闭着门的店家这会儿开始迎客,原本空旷的小道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贩,行人交谈言语清晰的传入耳畔。 原本立在客栈门前还不知往哪头去的时漾瞧到什么,眼眸跟了半晌直至瞧不到踪影才堪堪收回视线,末了还是不甘心的扯了扯谢谨袖缘,“夫君,漾漾想要糖葫芦。” 自稻草杆上取下糖葫芦时时漾面上喜色几乎掩都掩不住,小心咬下一点含在口中,山楂的酸意被糖衣化掉大半,尝着格外新鲜,一点也不似儿时嬷嬷们所说的那般。 吃完第一颗她忽然意识到冷落了自家夫君,当即将糖葫芦抵至谢谨唇畔,笑眯眯道:“夫君也尝尝?是好吃的。” 谢谨顺意尝了一颗,瞧着小王妃颇为期待的神情,“好吃。” 话音方落,串满糖葫芦的木棍突然塞入手中,似是叫旁的事物吸引了去,连带着一直牵着的手都自掌心溜走。 谢谨垂眸瞧了眼虚握着的掌心,终是不曾有何表示,只疾步跟上。 时漾直接忽略了旁的摊贩,转而站至一处瞧着比较冷清的,与店家说了什么后直直拉挽上谢谨臂弯,“烦劳您好好捏。” 店家却是摆摆手,推却道:“夫人与公子乃天人之姿,实难绘出其之一二。” 时漾顺势拿起铺面上所摆的式样,“我瞧着很是不错,您放心捏便是。” “这……”店家拭了拭额际渗出的汗渍,“这位公子您看这——” 谢谨视线自时漾所持那方泥偶上转开,明白了为何独独这家摊贩冷清的缘故,能将泥偶捏得这般的……有趣,也是极为不简单的。 索性她喜欢便是。 “捏罢。” 大抵这类泥偶也能与孰能生巧一词对上,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两个贴在一处的泥人便展露在店家手中。 他比了又比,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好…好了。” 时漾方要将其接过店家却又收回手,自铺面底下取出几色类似于胭脂盒一般的颜料来,“如若不嫌,还能添上些颜色。” “怎会嫌弃!” 方才她远远瞧见只觉有趣,现如今才知竟还能添补颜色,且这一对儿泥偶愈看愈觉着讨喜。 趁着店家还未开口时漾忙道:“可否让我试一试?” 闻言,店家立时便将那颜料推至眼前,而后将那双干了大半的泥偶也跟着放在了铺面上方便拿取。 时漾取过毫笔沾取朱色,却未在挽发髻的泥偶上悬停,反而定在束发的那只上,犹疑半晌,朱色在泥偶上捏得难得肖似的唇瓣处划上重笔。 掌心深色之中显出独独一线艳色。 见与所想无异,时漾挪了半步靠近身攀之人,语声柔缓:“夫君往后要多笑些,同这副泥偶一般。” 沿路吆喝交谈声繁杂,可那句话却一字不差的落入谢谨耳中。 他微微阖眼,眸光微偏,定至时漾捧着的泥偶上。挽发那只的笑意满得将要溢出来,至于另外那只被添补了颜色的,似乎也因着身畔的明媚笑意而跟着鲜活了几分。 热风在这时倏然卷过,将后来的低低应声压至轻不可闻。 许是真的起了效用,在继续与店家交谈前她眼角余光真的瞧见了谢谨唇瓣浮现一抹极为明显的笑,完全不似平素那般转瞬即没。 将泥偶用手帕好生裹好后时漾自腰间取下荷包付了银钱,不等她再度将其挂上蓦地想到被遗忘的事。 她下意识扯了谢谨袖缘,踮着脚尖伏至他耳畔:“夫君,大抵还得去成衣铺子里置办两身衣物。” “好。” 交谈间两人步伐调转,往先前不曾逛过的那一面行去。 几乎同时,边畔迎来一人,将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放至泥偶铺子的铺面上,极快道:“我家公子的谢礼。” 不等店家反应,那人隐入暗处,再不见踪影。 回返途中,时漾又顺手买了几样点心,大抵也是晓得自个儿一时吃不来便索性央店家以油纸包好,再毫无负担的往谢谨手中塞去,并甜声讨好。 又往前行了莫约一炷香的功夫,成衣铺子的招牌显入眼前。 进店后两人被引进上房,各式女子衣裙在此展现出来,时漾端详几分后心中明了,这处的衣裳布料要比在外间所见的好上许多。 不过—— 她微一思忖,终究还是贴近谢谨小声与他商议起来:“漾漾想试试男装,出行大抵也会方便些。” 见身侧之人颔首时漾立时面泛喜色,招来后在外边儿的掌柜,“劳烦,要两身男装。” 许是怕掌柜取错了,她轻诶了声,点了下谢谨后又指向自己心口:“一身给那位公子,另一身……” 话还未说完掌柜便匆匆离去,不多时便取来两身男装,皆是便于出行的样式。 一玄青,一荼白。 时漾道了声多谢端过漆盘,半央半推的将谢谨带入里间,取过玄青递与他,“夫君换上罢,漾漾去另一处换。” 说罢,她指尖点了点荼白那件男装。 阖上门扉,时漾三下五除二褪了身上繁琐的衣裙,迅速换上了男装,再抬手去取发髻上的钗环。 随意束了个高髻,去取搁置在旁侧的发簪固定时她手腕微微顿住,指尖随之自先前所挑的簪子上挪开,转而拾起先前谢谨所曾那只玉簪。 但随即,她发觉自个儿再不能动作,力道也跟着逐渐减退,连带着并未束好的发髻也松泛开来,发丝倾落。 口鼻被捂住的那一息,时漾心绪并未慌乱,脑中只回旋着一句话。 好在不是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