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竹马变男友[重生]》 第1章 重生 11月11日,晚上十点。 天空毫无预兆的下起了雨,整个石江区空荡寂寥,只有滨江综合医院还亮着灯火,人来人往。 同样热闹的,还有一墙之隔的职工宿舍——滨江大院。 正值夜班的交接时间,赶过来换班的李大爷刚推开保安室的门,一阵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地上七歪八倒的全是空酒瓶子。 空酒瓶子的中心,瘫睡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脸颊泛红两眼迷离,看样子醉的不轻。 “诶唷小扬扬,你怎么喝成这样?” 李大爷将窗打开通风,走过去推了推地上的人,纳罕道:“遇上啥事儿了啊?” 朝扬被突然灌入的冷风吹醒,他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歪着脑袋嬉皮笑脸说:“李叔……我,我终于失恋啦。” 李大爷一头雾水。 李大爷坐镇大院唯一的出入口几十年,院里的街坊邻里哪家有点什么小道八卦,都难逃他的耳目。 朝扬是啥时候谈的对象? 他怎么会没收到半点风声? 难不成是院外的人? 想到这个可能,李大爷有点气。 要知道,在滨江大院里随便抓个路人,那都是重点大学毕业,国家级的拔尖人才…… 哦也不全是,地上这位是个例外——朝扬是大院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没考上重点院校的人。 这小子连三本线都没摸到,随便混了个大专毕业证后,年纪轻轻便窝在大院里当起了保安。 不是说这职位不好,但在人才济济、攀比成风的滨江,算得上是奇耻大辱了,是会被人在背后嚼舌根骂废物的。 不过却没人这么骂朝扬。 究其原因还是他长了张乖巧的脸,白白净净的,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两颗小虎牙极具亲和力。 嘴巴也很甜,能说会道,把院子里的老人家哄得眉开眼笑。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朝扬也因此成了大院最受欢迎的人,各个都抢着要把自家孙子孙女介绍给他。 李大爷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他巴不得捧手心上的女婿抢走还给整失恋了? 简直是有眼无珠!暴殄天物! 十一月的夜晚很冷,再加上下雨,地板湿气极重。李大爷年纪大了扛不动朝扬,只得先把酒瓶子收拾干净,又找了件棉外套盖在他的身上。 保安室外晃过一个模糊的身影,雨雾中隐约可见那人的个子极高,举着把黑伞走得不紧不慢,身上深灰色的外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又因那人的脸上架了副眼镜,镜片偶尔反光,所以在滂沱的大雨里尤其显眼。 李大爷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他探出窗户道:“小辰啊,来得正好,帮个忙把扬扬弄回家。” 廖星辰停下脚步,恹懒的目光从镜片后透出,他眉眼淡漠,问得漫不经心: “谁?” 嗓音比冬雨还要凉上几分。 李大爷似是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态度,也没计较,回头指着地上说:“朝扬啊,喝多了在地板上躺了半天。你顺路把他背回去吧。” 朝扬和廖星辰住同一个单元,两家楼上楼下正挨着,双方的妈妈又在同一个科室当医生,经常有往来。 所以在大院人的眼里,朝扬和廖星辰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换谁看都觉得这路顺得不能再顺。 但雨中的人却依旧撑着伞半步未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绝”二字。 李大爷早就对这里所有人的生活脾性了如指掌,就连西苑那边的几只流浪猫,哪只粘人哪只高冷,他都一清二楚。 自然也知道廖星辰有严重的洁癖,尤其讨厌醉酒的人。 但眼下又只有他能把朝扬搬回家,李大爷心疼他未来的女婿,努力游说道:“这天寒地冻的,再睡下去估计得睡出病。而且……” 他甩出了张大牌:“扬扬好像失恋了,伤心得很。小辰你就委屈一下,把他背回去吧。” 失恋? 听到这两个字,廖星辰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他越过李大爷看向地上蜷缩在一起的人。朝扬身高腿长,那军绿色大衣盖在他的身上还是露出了纤细的脚踝,看着确实挺冷。 廖星辰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熟悉的消毒水气味随着寒风一道涌入鼻腔,朝扬打了个寒战,醉意散了几分。 他感觉到自己正被人背着上楼,模糊间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好看侧脸。 好看到他的心直接停跳了一拍。 楼梯间的灯光昏暗,廖星辰狭长的眼微垂着,瞳仁深邃,睫毛又密又长。薄唇轻抿,鼻梁和下颌弧线苍劲有力,硬朗英俊。 这是朝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廖星辰无遮无拦的样子。 朝扬觉得肯定是自己醉出了幻觉…… 因为在他过去十几年的记忆里,这位楼下邻居总是戴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细碎的棕色长发盖住大半张脸,皮肤白到近乎病态。 走路也恹央央的,仿佛随便一阵轻风就能将他吹倒。沉默又寡言,对谁都是一脸淡漠的表情…… 不管是气质还是长相,都太过于阴柔了,是朝扬最最不喜欢的类型。 朝扬这人有点人来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和鬼都能玩在一块儿,唯独廖星辰这种清冷的性格,让他无从下手。 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廖星辰相处,而对方也不会主动过来找自己。 所以即便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也时常随着家里大人一起吃饭聚餐,表面看着关系挺好。 可实际私底下并没什么交流沟通,宛若陌生人。 朝扬晃了晃脑袋,想把那错觉赶走。 察觉到背上的人醒了,廖星辰在601停下脚步,说:“下来开门。” 朝扬虽然醒了,但醉意还在,他抓着廖星辰的肩膀耍赖,死活不肯下地:“识别器坏了,指纹开不了门。” 廖星辰看着智能锁上的数字键盘,忍着把背上人摔地上的冲动,难得耐心问:“那密码是多少。” 朝扬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咕哝开口:“我,不知道。” 廖星辰偏过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有谁连自己家密码都不知道的? 朝扬把头埋在廖星辰的肩窝,声音开始更咽:“密码……是苏秦的生日,可我不想说。” 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幕,朝扬还是忍不住难过和恶心,他很少在谁面前示弱,今晚却破了功。 他红着眼眶咕哝,瓮声瓮气的,委屈又可怜:“于小洛今天回来了。” “苏秦答应了他在一起的要求。” “所有世宁的同学都在看我的笑话。” 今天是苏秦的生日,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苏秦于小洛三人之间的纠葛关系。 苏秦是朝扬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他放在心尖上,认认真真喜欢了十年的人。 他为了他,甚至连备胎都甘愿做。 朝扬曾天真的以为,人心纵使再冷,长情也能捂暖。只要他足够坚持,苏秦总有一天会发现他的好。 更何况他真的不比那姓于的差。 但感情终究不是卑微就能换来的东西,只可惜这道理朝扬明白的太晚,最好的青春年华已经被喂了狗。 想起那逝去的宝贵岁月,朝扬心如刀割,他失声痛哭,觉得自己真的是傻得离谱。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朝扬边哭边在心里忏悔,倘若时光倒流,他绝对不会再把时间浪费在苏秦的身上。 廖星辰在医院的时候,见过各种各样的眼泪,有病痛折磨引起的,有天价账单带来的,也有扛不住家庭压力突然崩溃的…… 唯独没见过因为失恋而哭的。 因为在脆弱的生命面前,这种渺小感情根本不值一提。 廖星辰的衣肩被泪水浸湿了大片,他张了张嘴,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还是选择沉默,转身往楼下走去。 和朝扬家一样,廖星辰家里也是空无一人。 滨江大院里半数以上的家庭都是这样,生活时间永远没个规律,彻夜加班是常态。 客厅的茶几被试剂管占据,地上沙发上都堆满了医学资料,整个家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 更别说躺个人了。 廖星辰环视了一圈,最后不得已把人背进卧室,扔到了自己的床上。 朝扬随手捞过个枕头抱住,哭着哭着便睡着了。眼尾还挂着几滴泪珠,可怜兮兮的。 廖星辰临时接了个急诊电话,都已经出到门口了,突然想起李大爷说的那句“睡出病来”,又鬼使神差的折返。 寒冷的北风夹着狂雨,呼啸着从窗子的缝隙灌进房间,和某人低声呜咽时的声音如出一辙。 本着“医者仁心”的原则,廖星辰将空调的制热打开,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一床羽绒被,严严实实地盖在朝扬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疾步离开。 倾盆的大雨还在下,不知是因为醉酒又大哭过,还是因为廖星辰那床贴心的羽绒被,总之朝扬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浑浑噩噩间,他做了个梦…… 第2章 情书 九月,新学年开学的第一天。 石江区的天万里无云,只一颗火红烈日当头照着,温度高得像是要把大地给烤化了。 正直大课间,世宁二楼以上的走廊边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大家都往下看着什么。 世宁实验中学的主教学楼是个【回】字形状,总共七层高,从初一到高三各十四个班级,一个年级占一层。顶楼是多功能教室。 位于回字中心的是一楼的露天花园,只要往花园的中心位置一站,就能轻易收获全校师生的关注。因为自带聚焦功能,这个小花园被学生戏称为【星光大道】。 也不知道是哪届学生起的头,传说只要在星光大道上向喜欢的人表白,就能获得【百分百成功】的buff加成。 不过传说只是传说,十六七岁的年少脸皮普遍薄,嫌少哪个学生有胆量敢这么做。 然而今天,大道上却出现了两个人…… 朝扬是被潮水般的喧闹声吵醒的。 喧闹声从头顶上方传来,一同落下的还有刺眼焦灼的阳光。 朝扬觉得头痛欲裂,他努力地睁开眼,在适应了强光之后,赫然发现面前竟然站着十七岁的苏秦,而自己的手上正拿着封精美的情书。 此情此景,朝扬再熟悉不过了——这分明是他向苏秦表白的那天! 九年前,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着心仪已久的人告白,却换来对方冷漠的拒绝。 “我喜欢你好久了。” 这句表白词让朝扬有种如梦初醒的恍惚感,眼前闪过的全是自己过去十年,没尊严没自我的舔狗日子。 随着头顶的喧闹声越来越大,现实和梦境渐渐重合,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朝扬的脑海没来由地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错有起点,那就是这一刻。】 “对不起……” 苏秦的声音让朝扬飘远了的思绪倏然回归,他抢在对方拒绝之前开口:“不好意思。” 这四个字朝扬说得十分客气,说完将递到一半的情书收回口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我给错人了。” 他脸上的笑依旧灿烂,如头顶初秋的烈阳般耀眼夺目,只是比九年前那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倔强少年,多了几分洒脱和释然。 “哈???” 苏秦直接被他这话给愣住了。 不止是当事人一脸懵逼,就连楼上看热闹的学生也哗然一片。 大部分人不明所以:“给错人??我去这是什么情况?” “那是1班的朝扬吧?他不是一直喜欢着苏秦么?” “喜欢疯了好吧?去年朝扬简直就是苏秦的小跟班,高二的都知道。” “所以到底是谁表白谁被拒绝啊?” “…………” 议论声越来越大,苏秦的脸也越来越黑,他不明白他的小跟班到底是在唱哪出。 明明应该是他要拒绝的,怎么最后变成了这样? 而朝扬根本没去管苏秦的表情如何。 他只觉得心里这十年间存下来的那些憋屈终于得到了舒张,爽透了!高兴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开学第一天,就在星光大道上当众表白,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罪魁祸首刚回到五楼,就被一爪子拎进了办公室。 想到等下要去校长室那边报告,班主任韦国学就整个气得不行,一嗓子吼得整个五楼都能听见: “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只有谈恋爱吗?啊!?” “跟人表白也就算了,还非要搞得全校皆知,你脸够大的啊!”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班的老师,走廊外面也围满了慕名而来的学生,简称看热闹的。 从他们的角度朝里望,只能瞥见一个身形清瘦的背影,宽大的运动校服罩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少年气十足。 为了顾及朝扬的脸面——如果这人还有脸话,韦国学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呵斥: “你知道自己开学的摸底考试的成绩是多少吗?班级最后一名!数学只有26分!” 韦国学是数学老师,在他几十年的教学生涯里,还是头见到这么低的分数。 韦国学觉得肺疼:“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你以为高考还很远啊?我告诉你,两年的时间唰唰一下就过去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只会看眼前,哦,以为对方就是这辈子最爱的人了。一毕业就分手的小情侣,我见得多了去了!” 别说毕业了,他甚至觉得,在这帮学生的眼里,可能下个月文理分个班都得算异地恋,要死要活的。 朝扬低头看着淡绿色的地瓷砖出神,眼眶微酸有股想哭的冲动——这场景这训话,他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他追苏秦追得狠,被拒绝了也不灰心不放弃,什么手段方式都敢尝试,比起后面一连串的出格行为,在星光大道上的初告白只能算个小场面。 被韦国学拎进办公室骂也是常有的事,内容来来去去就没变过,朝扬听了三年,听得耳朵都起了茧。 只是当年他觉得老韦人老迂腐,理解不了他对苏秦的感情。 如今再次听到,才发现原来班主任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句句在理,也字字扎心。 朝扬吸了吸鼻子:“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他是真心知道错了。 韦国学被他这认错的话吓了一跳。 朝扬这人平时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像遇到天大的事他都能一笑而过。 很难在他的脸上看到“难过”或是“伤心”这种负面情绪。 韦国学猜测大概是“表白失败”让这位积极分子终于品尝到了【悲伤】二字的滋味,不由得放缓了语气。 十六七岁的爱情是脆弱,最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但也难得真诚,他自己也是过来人,不想把这份感情打击得太一文不值。 他语重心长:“朝扬啊……等考上好的大学,你能遇到更优秀的人的。” “何必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面对学生早恋,全国老师都会搬出这样一套说辞。但作为朝扬的班主任,韦国学还存有私心。 他觉得苏秦不值得。 世宁实验中学是所私立重点学校,由同样私立的滨江综合医院投资建设。医院当初建这所学校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培养出更多医学方面的人才。 和其他学校相比,世宁光是实验楼就有三栋,化学和生物这两门课程也比正常学校学的要多要深。 还经常有名医来学校开讲座。 因为是私立重点,学生也就良莠不齐。 有正经八百儿考进来的尖子生,也有真金实银砸进来的富家混子,还有小部分两者兼备——那就是滨江医院的职工子女。 朝扬的父母都在滨江医院工作,是教授级别的名医,在国内外名气很大。 虽说他本人成绩是班上的垫底,科科挂红惨不忍睹。 但韦国学觉得朝扬的脑子其实不笨,毕竟是滨江大院出来的孩子,家庭基因和学习的条件摆在那儿呢。 若是肯把精力从谈恋爱转到学习上去,冲二本肯定不成问题。 而苏秦是典型的坏学生。 初中就是石江区出了名的混混,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样样在行,是学校教导处的常驻人员。 石江区所有的公立学校都不愿意收他,最后是砸钱进的世宁。这人仗着家里有点权钱,在学校横行霸道劣迹斑斑,请了几次家长都不管用。 不光学生,就连老师们都怕他。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高一朝扬总跟在苏秦背后那会儿,韦国学就不止一次告诫过他,看人不能只看外表,要把眼光放得更高更远一点,多看看内在。 没想到朝扬只是看着好说话,又或者唯独在苏秦这个问题上他执拗得很。 反正不论韦国学怎么苦口婆心的劝诫,他都是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韦国学还想再骂点什么,看着面前人低头要哭的样子,又实在组织不出语言了,他挥了挥手,让朝扬滚回去写篇一千字的检讨,明天交。 朝扬乖乖的点了点头,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心里寻思着这梦夜未免太过真实了些。 宿醉带来的头痛症让他耳鸣想吐,眼下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结束这场诡异的梦,赶紧醒过来。 朝扬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离开后,2班的班主任给韦国学顺气: “情窦初开的年纪就是这样了,为了喜欢的人什么都敢做。我们班有个女生,为了追苏秦,折了一整个暑假的千纸鹤呢。” 又是苏秦。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男生不坏,女生不爱么? 韦国学喝了口热茶,叹气道:“真搞不懂现在的学生是怎么想的,非要喜欢这样的学生。” 想起每天都要去7班串门的朝扬,韦国学心里纳闷:“我看和苏秦同班的那个廖星辰,年级第一,人也长得不差,还是学生会的会长。” “这么优秀的人,不更值得喜欢吗?” 退一万步来说,要是朝扬今天的告白对象是廖星辰,他还不至于被气得七窍生烟。 至少对方值得,不是么? 2班班主任吓得四下望了望,确定7班的班主任不在办公室,这才松了口气。 “诶你这话千万别在老周面前说啊,那廖学生可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恨不得人家遁入空门,心中只有学习二字。” 听到“老周”二字,韦国学立马识趣噤声。 第3章 野草 老周本名周凯,四十岁出头,教的语文。来世宁之前当过十几年的兵,据说职位还不低。后来因伤退队了才转回的教师本职。 周凯人高马大的,大抵是军人出身的原因,脾气也是出了名的暴躁。 别的老师对待班里的不良学生,要么循循善诱要么放任不管,只有他,能动手绝不动嘴哔哔,讲究个【以武服人】。 7班那帮刺头少年在老周的军(拳)事(头)化管理下,又乖又怂,就连最难搞的校霸苏秦,都要卖他几分面子。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打不过。 开玩笑,退伍军人谁打得过? 全校都知道老周很重视廖星辰。 上学期有个校外的男生,堵在世宁大门和廖星辰表白,运气不好被周凯撞见了,他直接找到那男生的学校,硬生生给闹回来了一张三千字的检讨书。 周凯因此一战成名。 校长原本还想着把学校第一放在混子成山的7班会不会不合适,看到班主任这么袒护着廖星辰,便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周凯也放话,只要有他在,廖星辰就是世宁浩瀚星河里最明亮的一颗星,其他人只能远观不可亵渎,告白恋爱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 “而且,什么叫长得不差,廖星辰可是校草之一呢。” 2班班主任纠正韦国学的措辞,她想起去年轰轰烈烈的校草之争,不由得心里感叹一句:年轻是真的能折腾。 每所学校都有选校草的传统,世宁往届校草都是以压倒性的票数胜利。偏偏朝扬他们这届出了争执,校草有力候选人有两个—— 苏秦和廖星辰。 还不同款。 苏秦的长相就和他的性格一样,嚣张跋扈,眉眼全是棱角,笑起来痞里痞气的,灰色的刺猬头加上黑色耳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 而廖星辰则刚好相反,留着头过耳长发,发质微卷就算了还偏棕色,五官也过分的清白阴柔。 性格也很静,经常在教室一坐就是一整天,青春活泼的世宁校服在他身上甚至显出了几分老干部的正经。 这两人一个张扬一个内敛,吸引的粉丝各自为营。 为了争出个第一,两边的支持者连横幅都用上了,倾慕者各年级各班的到处去拉票,校园网和贴吧上的关注度比学生会的选举还要高涨。 朝扬当时就是苏秦的头号拥护者,扯横幅拉票属他最积极热情,把校霸的神颜吹得那是天上有地上无,八百字作文都不够他发挥。 也就是从那次之后,全校都知道了苏秦身边有个小跟班。 个子不算出类拔萃,一米七八左右,但配上水灵白嫩的脸又相得益彰。 还爱笑,挺招人喜欢。 这场校草的投票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最后双方的票数依旧分不出上下,眼看着战事有拉长的趋势,月考临近,校方不得不出面干涉叫停。 于是史上第一个【双校草】就这么诞生了。 廖星辰和苏秦两人都出自7班,属性刚好相克,座位又挨得近,大伙便将他们称为世宁的【文武双全】。 武校草是个混混,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人,没几个人有胆子喜欢他;文校草就更加了,自带光环,身边还杵着个周凯护卫,更是难以接近。 文武双全是世宁历来颜值最高的一届校草,也是最难相处的一届。 韦国学根本不关心廖星辰是什么校草,不夸张的说一句,他至今都没瞧见过这位廖学生的正脸到底长啥样。 一来他不教7班,二来1班和7班刚好在教学楼对角线的位置,不管从哪个方向走过去,都是最远的距离。 而廖星辰深居简出,大概是仗着自己成绩太好,在周凯的纵容下几乎不参加集体活动,比珍稀动物还要难遇见。 韦国学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每次考试都屠榜,科科年级第一,没有意外。 想到自己班上那成绩垫底的朝扬,韦国学内心无语,明明都是滨江出来的学生,怎么区别就那么大呢? 在去往校长室的路上,韦国学脑海里那个,关于“朝扬如果喜欢的是廖星辰就好了”的念头又蹦了出来。 不过随即想到那可怕的周凯,他又把那不切实际的念想给压了下去。 …… 另一边,双校草所在的7班。 苏秦莫名其妙被摆了一道之后,回到教室越想越气,他还是第一次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被人戏耍。 苏秦觉得面子里子都被朝扬给耍没了,用力一拳砸在了课桌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 7班学生瞬间空了大半,剩下的也被吓得自觉在他的四周让出了一块空地。 苏秦目光凶狠地落在对角的1班教室,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朝扬抓出来暴揍一顿,然后再问个究竟。 苏秦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 但朝扬却是最特别的一个,也是坚持得最久的一个。 朝扬不管做什么都喜欢与众不同,也藏不住心里的秘密,很容易就能让人看懂。 所以早上当他神神叨叨让苏秦去星光大道的时候,苏秦不用猜都知道是要告白。 只不过苏秦并没有要接受朝扬的想法,因为朝扬根本就不是他的菜。 苏秦喜欢的是那种文静恬淡的人,朝扬太过闹腾跳脱。 但他又很享受朝扬围绕在身边时,带来的那种近乎疯狂的迷恋和炽热感情。 这也是朝扬的特别之处—— 苏秦觉得他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像是一根没有脾气的野草,无论怎么踩压蹂.躏,都会顽强的贴在自己的身边。 永远都赶不走。 却不想这株没脾气的野草今天竟突然发了狂,莫名将他割了道口子。 苏秦思来想去最后又回到了朝扬刚才离开时,那潇洒的背影。 从来没人这样对待过他。 苏秦心里全是怒气,他操起桌上的课本,哗地一下朝教室后墙扔了出去,咬牙切齿吼道:“妈的,姓朝的给老子记住!” “林子,老高,放学后和我一起去1班堵人。” 林子和老高是苏秦的初中同学兼手下,经过去年一年的朝夕相处,他们还挺喜欢那个新来的小跟班的。 苏秦不是普通的混混,专门练过几年的散打,拳脚硬得很,小跟班要是被他逮到的话,估计得进医院。 他们有点儿于心不忍。 但他们也不敢违抗老大的命令,于是老高使眼色让林子偷偷给小跟班发信息,提醒他放学赶紧溜。 苏秦还在那骂,他歪身坐在课桌上,右脚踩着椅凳,眼里全是戾气。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可班上的同学都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也不敢随意发出声响,以免被殃及。 这位校霸是真校霸。 动怒的时候最喜欢牵连无辜,以前有个人不小心撞到了气头上的他,被揍得一周来不了学校。 那学生家长闹到了校长室去,硬是被苏秦家用钱给砸平息了,校霸依然在世宁横着走。 7班离办公室最远,老师走过来需要点时间,大家都装木头,默默等着任课老师来救场。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一人在动。 有细心的同学注意到,从苏秦刚回教室时起,那人就一直在做着手里的事没停,就好像校霸那冲天的怒火根本没波及到他。 只见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捧着叠本子一派从容的停在苏秦的面前: “暑假作业。”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很淡定。 周围的人轻轻惊呼了一声。 苏秦不满地抬起头,发现跟他说话的是班里的四眼学霸,直接被气笑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生气的时候主动找上门来。 苏秦正愁没人可动手,他跳下课桌,抬手用力揪住对方的衣领,蛮横道:“你他妈没长眼?” 校霸的眼角下方有一条浅浅的疤痕,凶起来的时候,平添几分狠意。 一般人被他这么揪着威胁,早就吓得腿软了。 但廖星辰却完全没被吓到。 他就这么任由对方揪着,连个踉跄都没有,始终一脸淡漠的表情:“没完成?那放学留下来写。” “写完才能走。” 若不是廖星辰和朝扬毫无交集,苏秦都要以为这人是故意怼上来找茬的了。 教室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紧张,战争仿佛一触即发。 7班同学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两人起冲突,开始窃窃私语。 “草,班长是真的勇啊,这个时候也敢往枪口上撞……真不知道是真的不怕,还是缺心眼。” “可能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吧,眼里只有暑假作业……校霸什么的,都是浮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气势上好像班长更胜一筹。” “我也有这种感觉。你说他们俩真要打起来,谁会赢啊?” “你这不是问废话么,咱班长那么柔弱,苏秦一拳就能把他打晕……” …… “听到了么?柔弱的小班长。” 苏秦挑衅地看了廖星辰一眼,让他识趣的话就赶紧滚蛋,免得被自己一拳打趴在地上。 面对苏秦的叫嚣,廖星辰没有回话,但也没有动,只垂着眼看着。 他比一米八的苏秦还要高半个头,漫不经心的视线从眼尾落下,隐约有种蔑视和嘲讽的意味。 苏秦当场就被他的这个表情给激怒了。 接连被两个人当众落面子,其中一个还是弱不禁风的好学生,苏秦怒气值直接飙到了顶峰,他骂了声粗,举起拳头就想动手。 老高眼疾手快将人拦住:“老大使不得,打了他老周可不会放过你!” 老周有多宝贝廖星辰,7班的人最深有体会。 “操!” 苏秦气归气,心里还是怕老周的,一脚踹翻好几张课桌椅后,骂骂咧咧走出了教室。 廖星辰扫了眼苏秦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被扯歪了的领子,他跨过课桌走到老高的面前,神色不改道:“暑假作业。” 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影。 老高:“………………” 老高心里突然一阵恶寒。 妈的这人简直比苏秦还他妈可怕! 第4章 未知体 朝扬收到林子短信的时候,正趴在桌子上闭眼休息,他的头实在太痛了,痛得仿佛随时要裂开。 周遭同学见朝扬伏台一动不动,都以为他是在因为刚才的表白失败而难过。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爱苏秦爱到骨子里去了。 半个小时的大课间还没结束,周围是绵延不绝的吵闹,桌脚与地板的碰撞声,走廊上的追逐打闹声,再远点,是操场隐约传来的拍球声…… 这些声音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不像是梦境。 朝扬感受着桌面传来的真切冰凉感,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这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他是躺在保安室的地板上做的这场梦? 朝扬的记忆有些混乱。 这时1班后门咋咋呼呼冲进来一个人。 徐磊从别处听到朝扬刚才的“壮举”,球都顾不上打了,从球场以最快的速度冲回教室。他把人从桌子上扯起来晃: “卧槽你不是说好放学了才表白的吗?” “怎么突然就变成大课间了?” “而且听说你还当着全校的面甩了苏秦面子?” “你是在表白还是作死啊?” “兄弟你想啥呢?” “疯了?” 徐磊一口气砸了七八个问题下来。 朝扬被他摇得面色发白,更加想吐了,跟着脑海里闪过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 他忍住眩晕,一把抓住徐磊的手臂,然后使出全身的劲儿用力拧了下去。 教室后方窜出一声哀嚎。 徐磊痛到整张脸变形,他跳起来破口大骂:“妈的你脑子有病?无缘无故掐我干嘛?” 朝扬神情恍惚的答:“我想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徐磊听完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反手一个大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也没手下留情:“他妈做梦不应该掐你自己确认么?” 朝扬被拍得龇牙咧嘴,肩膀上的痛让他彻底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既不是做梦,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他重生了,而且还重回到了十七岁的时候。 认清这个现实后,再回头去看林子发过来的那条让他放学赶紧跑的信息,朝扬心里咯噔了一下。 星光大道,告白信,给错人……想想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吧。 朝扬的面色瞬时煞白,声音也颤抖:“妈的,石头我好像要完。” 大课间的结束铃声响起,徐磊拉开前桌的椅子坐下,他跑得太急身上全是汗,一边拿着课本当扇子用一边揶揄朝扬。 “你确实要完,苏秦那小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敢让校霸在全校面前丢脸,吃了熊心豹子胆都干不出这种傻事。 “所以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害羞?” 除了这个理由,徐磊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 “不是害羞……” 朝扬匍回课桌上,一脸的生无可恋,他支支吾吾答:“我就是……不喜欢他了。” 人的尊严有限,上辈子那种为了某人不计颜面所作的蠢事,就让它们留在上辈子吧。 “这么突然??” 徐磊却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提醒朝扬道:“今早升旗的时候,你还和我说苏秦是你的光,是你的电……没人可以取代他在你心里的地位。” “这才两节课的时间,你就不喜欢他了?” 升旗是按照班级的顺序排队,7班正好在1班的后面,早上朝扬说这几句疯话的时候,明目张胆回头偷看苏秦,毫不遮掩,身边同学听了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站在旁边的徐磊都酸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 朝扬听完自己也起了一身鸡皮,靠,他过去那么莽的吗? 他暗自骂了声傻逼,铁青着脸否认:“我没说这种话!” “那人已经不在我心里了!”连名字都不想提起。 徐磊脸上写满了怀疑:“你移情别恋了?” 朝扬摇头:“没有。” 徐磊翻白眼:“那你说个屁。” 朝扬打小就喜欢好看的东西,见到对眼的事物十头牛都拉他不走,一定要弄到手才肯罢休。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他这破脾气性子。 徐磊和朝扬一起长大,一起厮混了十几年,十分清楚这位发小的颜狗属性,看人永远只看外在,不管本质是黑是白。 高一会对苏秦一见钟情也是因为对方的颜正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所以除非是出现了能把苏秦比下去的人,否则朝扬是不可能放弃的。 徐磊见识过朝扬对苏秦的执念。 不说远的,就说暑假补课期间,朝扬还没决定正式跟苏秦表白前,曾半夜拉着他在大院的花圃里偷偷“做法”。 徐磊对那晚的事记忆尤深,现在想起来还得打个激灵。 那晚夜黑风高,万里无星。 朝扬拿着张写满了苏秦名字的信纸,蹲在一株铁树下,一边挖坑一边咕哝: “我从别处听来的,说是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一并烧成灰,然后埋在铁树下,来年若是开了花,两人就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大院因为紧挨着医院,禁烟禁火,管得特别严。 徐磊打着哈欠举着电筒替朝扬放风,听完这番话他浑身一个颤抖,打心里觉得这位兄弟着实是爱得深沉。 一辈子都肯搭进去。 徐磊绘声绘色地回忆完那晚的铁树和纸烟味儿,打趣道:“不是说好要长长久久的吗?你不等那铁树开花了?” 朝扬知道自己当年的确做过很多傻事,但没想到能傻到这个程度。他捂住脸哭嚎:“妈的你别说了……” 而且不只是两节课的时间,而是十年。 但朝扬不知道该如何跟徐磊解释,只能含糊道:“反正就是不喜欢了。” 以后都不会再喜欢了。 他的人生好不容易能重来,可不要再和苏秦有任何的纠葛。 为避免和苏秦起冲突,朝扬是踩着放学铃声跑的。 他前脚刚走,怒了一上午的苏秦就出现在了1班的后门。身边跟着林子和老高。 苏秦随手拦了个人,整张脸阴沉:“他人呢?” 无辜被拦的是一名小个子女生,看到苏秦的一瞬间就红了脸,同时又怕得瑟瑟发抖:“朝,朝扬吗?他早就走了……” 苏秦:“…………” 高二1班的对面正好是年级办公室,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扰到各班的班主任,所以苏秦要想和朝扬“好好谈谈”,就只能放学时间去。 上一世朝扬在苏秦身边呆了那么多年,早就对这人锱铢必报的性格了如指掌,傻子才会在教室坐以待毙。 所以他中午是踩着点跑的,而下午是提前一节课走的,晚上更绝,直接翘掉了整个晚自习。 韦国学过去巡逻的时候,看到后排位置空了一个,又差点气到肺炸。 敢情他早上那一番话又又又白骂了! 苏秦连着三次去1班堵人,都扑了个空,整张脸黑得不能再黑。 “哇,你是没看到苏秦那表情,凶神恶煞的,感觉眼睛能呲出火花。” 晚自习下课后,徐磊和廖星辰一起骑车回家。 回想起校霸堵后门问人时的场景,徐磊依旧觉得可怕,他啧啧摇头:“这次朝扬真的是闯了个大祸。” “所以好好的表白不行么?非要整这一出。” 不良少年的怒火,可不是轻易就能熄灭的。 从世宁骑车回滨江大院,大概十五分钟的车程,徐磊絮絮叨叨说了一路,全是关于朝扬的。 朝扬有多爱苏秦,朝扬追苏秦追得有多猛,苏秦是朝扬的水火光电…… 结合朝扬去年一整年的所作所为,徐磊怎么都不相信他真的不喜欢苏秦了。 一个疯狂到能半夜去烧纸埋地里的人,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肯定是在密谋着什么大计! 徐磊兀自纠结了一路,想到头痛都想不出个合理的原因,觉得大概是自己的智商不够,于是转头向学霸求助:“辰哥你说,朝扬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呢?” 学霸沉默着没回答。 他对朝扬的这个话题毫无兴趣,也并不关心对方到底在卖什么药。 事实上,关于这位楼上邻居,廖星辰了解的其实不多。 除了“恋爱脑”、“不学无术”以及“无所事事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干什么”之外,他对朝扬再无更深的印象。 又或者说,没有好的印象。 他不喜欢朝扬。 如若不是两家父母走得近,经常聚餐被迫装熟,他连眼神都懒得给对方。 在廖星辰的眼里,世间万物所有行为事件都有迹可循,都找得出因果关系和动机。 唯独朝扬是个未知体,是在他知识范围之外的神奇生物。 言而总之,这个人的所有行为,都是廖星辰无法理解的。 与其让他去揣摩朝扬的葫芦里到底有什么药,还不如刷几套数学竞赛题更有意义。 第5章 学习计划 杨欣兰连着值了两天的夜班,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就看到韦国学发来的微信,上面仔仔细细写着儿子这一次考试的分数。 照例是全部不及格,照例是班级的最后一名。 杨欣兰看到那红彤彤的成绩单,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背过去。 她踩着高跟鞋,气冲冲地回到家,几乎是砸开朝扬的房间门,掐着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怎么回事??啊!?生物三十道选择题,你就对了一题,那题还是全年级都能拿到的送分题!” “丢不丢人?就问你丢不丢人?” “你是不是想成为大院第一个考不上大学的人啊?” “老师还跟我说你今晚翘课!去哪了!??” 自从高三毕业后,朝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老母亲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了,再次听到竟差点被吓到原地去世。 缓了好久才将心脏平复下来,心说真他妈绝了,这难道就是被刻在dna里的恐惧? “问你话呢?晚上哪去了!?” 杨欣兰许久没得到儿子的回答,又大声问了一遍。 朝扬的小心脏再次抖了抖。 杨女士的声音很尖,是能刺破黑夜直逼长空的那种锐利。大院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建成的,老房子都有个共同的缺点:隔音普遍不好。 就连门口下象棋的李大爷都听见她这声吼。徐磊妈正好在阳台晒衣服,同隔壁一起走出来看热闹的邻居聊上了。 邻居瞧了眼对面六楼,笑着说:“诶唷老杨家又在骂儿子咯。” 徐磊妈和杨欣兰关系挺好,不太愿意嚼好友的舌根,随便回了句:“估计是朝扬又没考好吧。” 邻居又问:“对了,石头也和扬扬一个班吧,他这次考得如何?” 徐磊妈谦虚答:“还行,还行。” 徐磊考得其实不差,班级前十,年纪前百。放在其它学校那是妥妥的尖子生了,徐磊妈对儿子的这个成绩还是满意的。 但滨江大院是什么地方,在这儿住的八成以上是高知分子,内卷严重还爱攀比,上到祖辈下到子女,逢人见面总少不了一顿比较。 既有比较,那就会有个标杆。 比如朝扬的父母,比如廖星辰。 邻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下一句果然把标杆拎了出来:“听说廖家那孩子又是全校第一。” “你们家石头还需努力啊。” 这话表面听着是在为徐磊操心,实则就是在拉踩。 徐磊妈笑容僵在脸上,衣服没晒完就回房了。 儿子永远都是别人家的好,徐磊妈回屋见到徐磊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悠闲的看电视剧,什么班级前十的好成绩顿时变成了刺眼针。 她走过去骂道:“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电视,作业写完了吗?” “就你这个学习态度,怎么上医大??” 徐磊平白无故遭了训,又灰溜溜的跑回房间,刷补习班给的试卷。 朝扬家楼下。 廖星辰也正在房间里写作业,为防止遮挡视线,原本细碎松散的头发被随意往后扎成了一个小揪揪,露出的眉眼冷峻,侧脸线条硬朗。 和学校的样子判若两人。 书桌整洁紧挨着窗户,抬眼就能看到一株茂盛的香樟树。夏夜的晚风从树叶缝隙间吹来,这个点蝉鸣蛙声都弱了下去,隔着一层单薄的天花板,能清楚听见楼上传来的争吵声。 世宁假期少,上课进度快,基本每周都有考试,所以这样的争吵声,廖星辰每隔一周就能听见一次。 每次都是一边吼得怒意漫天,另一边却是无所谓的嘻哈态度。内容周而复始,从未有所改变。 “我能力就这样了,又不是什么天才。” “我不想当医生,一辈子混吃混喝也挺好的。” “你能不能别管我。” 少年说的无关痛痒,光听语气就能想象到那人不可一世的嚣张表情。 对于这种没有上进心,连表白都要临阵脱逃的人,廖星辰心里是万分的嫌弃。他摇了摇头,习惯性的拉开抽屉,拿出耳机正要戴上,却听见那熟悉的少年音轻声说了句话…… “对不起。” 以前朝扬被杨欣兰训,都是吊儿郎当从来听不进去,态度比面对韦国学时还要差,甚至还会顶嘴几句。说出的话能把人给活活气死。 这是他第一次服软道歉。 训斥声戛然而止,大院重新归于沉寂。杨欣兰扶着椅背坐下,她被儿子的这声认错弄得措手不及,满腔的怒气也灭了个透净。 她本来就不是因为朝扬成绩才发的火,反正学习又不是这一两天才差的,早八百年前就免疫了。 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朝扬一直以来的懒散态度。 说起来,朝扬变成这样,也有他们做父母的一份责任。 她和朝海这么多年来一直忙于工作,不是加不完的班就是出不完的差,基本不着家。 家里老人去世得早,朝扬的性子本来就野,偏巧在最关键的那几年缺了正确的管教和束缚,才造就了今天这个局面。 儿子难得的道歉正正戳中了杨欣兰内心最自责的地方,她忍不住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妈,别生气了。” 朝扬看到母亲这个动作,眼睛也跟着酸了一下,他走过去蹲下.身,语气沉稳坚定:“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他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直接把杨欣兰给愣住了。 楼下的廖星辰也晃了个神,手中的水笔不小心在试卷上划出很长的一条线。白色的耳机一直挂在食指指尖上,没放进耳朵里。 他鬼使神差地想象了一下,朝扬说这句话时的样子。 楼上。 杨欣兰盯着儿子稚嫩但认真的表情看了好久,觉得自己可能听岔了:“你,你刚刚说什么?” 朝扬重复道:“我以后好好学习。” 这话并不是朝扬心血来潮随口说的。 当年他高考考了个稀巴烂,成绩创了大院历来的新低,惊呆一众街坊邻居。又死活不愿意复读再考,叛逆得很。朝海一气之下就把他扔到了滨江大院门口去当保安。 说“当保安”都是好听的了,实际上就是一个没有前途的养老职位,退休的人才会去那儿打发时间。 朝扬翘了晚自习,坐了两个小时的公车,把整个石江区都逛了个遍。 这座城市虽是记忆里的样子,但当年石江区到处都在开荒建设,变化一年一个样。如今时隔十年重回故地,对朝扬而言,好像路是新的,小区也是新的。 只有滨江大院附近那一圈地方,还透着上世纪的古老气息,青石砖水泥墙,爬满爬山虎的居民楼和贴满小广告的楼梯间。 仿佛时间停滞一直没往前走过。 朝扬在保安室的门口呆坐了很久,他回忆起上一世守门口的那几年,每天都能看到不同人的忙碌身影,就连同行的李大爷都报了个老年大学以充实人生。 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人碌碌无为的活着。 纵使心再豁达再看得开,这种日子过久了也熬不住。 他的上个人生只有两个遗憾,一个是苏秦,而另一个就是学习。 前者已经彻底处理掉,而后者是个大工程。 得慢慢来。 朝扬已经决定好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他安慰了杨欣兰几句,又做了保证,承诺一定会收心努力,争取用剩下的两年时间把成绩拖进本科线。 杨欣兰有喜有忧,更多的是惊吓。她是脑科医生,差点就职业病上身想起身看看儿子是不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了。 她想问朝扬要不要报个补习班什么的,毕竟落下了那么多年的课程,以儿子现在这种情况,两年爬进本科线有点异想天开。 但她又怕太激进的话儿子会突然反悔,犹豫挣扎了好久,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话:“妈妈信你。” 第二天,徐磊刚进到教室,就看见他后桌那位兄弟正对着一张a4纸挠腮抓耳。 肯定又在给苏秦写情书了。 徐磊心里这么想当然的猜测着,他凑过去想瞅瞅纸上都写了些什么肉麻的内容,却意外看到了四个红色的正经大字—— 【学习计划】 ???? 徐磊揉了揉眼,不敢相信又多看了几遍,再三确认那几个字是【学习计划】而不是【恋爱计划】。 他颤抖着声问:“这,这是什么?” 朝扬放下笔答:“计划表啊。” 说完又扩充解释了一下:“是我未来两年的学习计划表。” 徐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还是头一次在朝扬的口中听到“学习”两个字,简直比昨天的那句“我不喜欢苏秦了”还踏马令人震惊。 徐磊的世界观开始出现崩塌的迹象:“学习?你认真的?” 朝扬点头,他重新拿起水笔,郑重其事地在纸上写了个【一】加一个点,然后虔诚发问:“石头你说,这第一步该做些什么?” 他从没写过什么学习计划表,想了一晚上都想不出个头绪。 徐磊觉得一定是他今天进教室的方式不对!这对话场景也太诡异了! 徐磊试图把世界给掰回正轨:“对了,昨天苏秦来教室找了你三次,看着火气挺大的,你打算怎么解决?” “真不喜欢他了?” 听见苏秦的名字,朝扬表情立马变了,他嫌弃的摆了摆手,说:“真的不喜欢了。” 徐磊不死心又问:“真真的?” 真的不喜欢了! 到底要说几次才信啊啊啊啊啊!!! 朝扬简直要崩溃,咬牙说了个滚字,终止了话题。 朝扬的计划表最后还是没能诞生,不过他没有放弃,转而写了句大标语贴在课桌上,时时刻刻的警醒自己。 徐磊每次回头想找他聊聊人生聊聊苏秦,都能看到桌上那句醒目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极度做作又辣眼睛。 第6章 欲擒故纵 早自习的预备铃响过,主教学楼趋于安静,只有高二7班纪律散漫,大部分人还在吃早餐。教室里充斥着各种食物的味道。 世宁是小班制,实行单人单桌,廖星辰因为身高坐在教室最角落的位置。 身上的衬衫校服白得一尘不染,领扣被扣到了最顶上那颗,棕色的长发垂在脸侧,配上黑框眼镜,几乎将整张脸遮挡严实。 他抿着唇把旁边的平推窗开到最大,一阵晨风吹过,周围乱七八糟的气味瞬间散去。 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廖星辰这才觉得好受一些,他戴上耳机开始刷试卷。 旁边座位突然传来一声响,一个黑色书包被砸在书桌上。 苏秦从后门慢腾腾挪进7班教室,整副没睡醒的状态。他坐到凳子上,躬下身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桌肚里拿东西。 掏了半天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没吃的也没喝的。 “我早餐呢?”苏秦满脸不爽,直起身看着前排正在吃东西的林子,问:“你拿走了?” 林子正好咬了口晶莹剔透的腊肠,听到这话吓得囫囵吞下肚,心说谁敢拿你早餐:“这这是我在老野那买的。” 世宁没有住校全是走读,小卖部什么都卖唯独不供应热食,因此每天一大早世宁的前后门就摆满了各种流动摊点,小笼包鸡蛋灌饼凉拌素粉什么都有。 能满足不同人的胃。 林子说的老野是家卖糯米饭的摊点,没挂招牌,叫老野是因为经营者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他家的糯米饭蒸得粒粒分明颗颗饱满,一口下去又香又糯,加上手工酿制的腊肠,堪称一绝。吃过就无法再看其它家糯米饭一眼,很受世宁的学生欢迎。 唯一的缺点就是超、难、买,地狱级别。 老野每天早上随性出摊,卖完就撤,除了固定只在后门出现,时间和摊位都充满未知。 若是遇上天气不好或是家里有事,老野还能玩儿几天失踪,让专门去蹲点的学生白跑一趟。 是个佛系的摊主,可遇不可求,买到的人都有底气自称一声欧皇。 林子之前有幸吃过一次,对老野家那香甜可口的腊肠念念不忘,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绕了好远的路跑到后门,中了狗屎运外加排队二十分钟才买到的。 苏秦闻着那熟悉的香气,饥饿让他烦躁:“那我早餐去哪了?” 林子和老高对望一眼,心下了然没敢吱声。 过去一年,他们老大的早餐都是由朝扬负责买的,每天准时准点送到7班。夏天三明治冰豆浆冬天小米粥热汤包,种类见天换,营养均衡丰富。 苏秦早就过惯了每天空着肚子到教室,坐下就有东西吃的舒服日子。 原本风雨无阻的爱心早餐今天为什么缺席了,答案显而易见。 苏秦也后知后觉也想起了某人,脸又黑了。 林子顶着背后的低气压,艰难的吃完手中的糯米饭,如同爵蜡。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日子太他妈折磨人了,得恢复正常。 他决定为朝扬找个理由开脱:“老大,我觉得小跟班昨天不是故意那样的。” “肯定是害羞了才说错的话!” 老高在一旁点头附和,毕竟是光天化日在星光大道上表白,徒有胆子还不行,还得脸皮足够厚。 小跟班那脸细皮嫩肉的,盯着苏秦多看两眼都能红一片,脸皮显然是厚不到哪儿去。 老高说:“朝扬都喜欢你一年了,一直跟在你身边,你去哪他就去哪。” “眼里除了你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那封情书绝逼是写给你的。” 苏秦想起昨天早上的冰豆浆和虾仁肠粉,还有朝扬叫他去星光大道时的腼腆笑脸,心里有点动摇。 “那……他为什么躲着我?” 林子想说因为你凶啊:“可能是觉得做错事没脸见你吧。” 苏秦挑眉:“做错事不来道歉?” “还有一种可能。” 老高突然脑洞大开,插嘴道:“朝扬是故意躲着你的,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他往脑子里刨了很久,才挖出一个成语,一拍大腿叫唤:“哦对,叫欲擒故纵!” 24k纯学渣林子茫然问:“什么是欲擒故纵?” 老高自己也知识有限,胡乱给他解释:“就是……表面上对你爱理不理,实际上爱得死去活来。” “爱得死去活来”这个说法让苏秦心情稍微好了点,看在过去一整年的早餐份上,他决定原谅朝扬,不计较昨天的事了,还纡尊降贵发了条语音过去说放学庭旺见。 老高竖起大拇指夸他语气友好,听着像是在哄人。 林子也打包票朝扬听见肯定要高兴得跳上天。 耳机里放的是轻音乐,温柔轻缓,能静心但并不能很好的阻隔外界的声音,廖星辰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握笔在试卷上无意识的写下了一个成语。 字体遒劲潦草,和旁边的一堆化学方程式格格不入。 欲擒故纵? 廖星辰在这四个字外画了几个圈,还加了几个问号。心里严重怀疑以朝扬那样的智商,是大概率想不出这么精明的手段的。 那今天为什么不送早餐了呢?送早餐又不用碰见那姓苏的…… 廖星辰琢磨了许久,还是没得出个因果结论。 1班。 未知体朝扬对着标语拜了三拜,开始了自己的学习之旅。 上午第一节是数学课。 韦国学进教室,手里捧的是开学前的摸底考试试卷。 成绩排名昨天已经提前告知了家长,今天主要是讲解题目。韦国学没有站讲台写板书的习惯,上课时喜欢满教室跑。 一边讲课一边抓课堂纪律。 他拿着试卷走向教室后排,在经过某个位子的时候,低头扫了眼课桌桌面。 有试卷,有笔,还有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座位上的学生在低头写字,并没在干无关课堂的事。 韦国学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往前巡查。 等下,好像有哪里不对? 韦国学走出两步察觉到奇怪,又倒退回了原地,视线在朝扬和课桌之间来回看了好几遍,才终于发现了不和谐的地方。 朝扬竟然在认真听课? 这是什么世界奇迹?! 震惊的不止韦国学一个,全1班的任课老师都觉得自己可能进错了教室看错了学生。不过一上午的时间,朝扬的座位乃至本人都变成了观光景点。 连楼上高三的老师都慕名跑下来打卡拍照,整个办公室都在讨论朝扬的反常。 1班的生物老师刚下课回来,她停在韦国学的办公桌前叭啦叭啦。情绪激动堪比发现草履虫不是单细胞动物! “沃德天,我都不敢相信我今天看到了什么。” “我走的时候,经过后门,朝扬竟然安生的坐在位置做笔记!” 生物老师怀着忐忑的心凑近瞄了两眼,虽然卷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但仔细看会发现,大部分都是废话,真正和题干相关的内容少之又少。 很难判断这人到底是认真听了还是在乱写,不过这样的态度足以让所有人惊讶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熊孩纸过于安静就是在造。 韦国学着实搞不懂朝扬的迷惑行为,他更害怕这人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大招,会不会又整一出星光大道表白的戏码。 有年轻的老师逗趣他道:“诶唷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为情所伤呗。” 韦国学:“为情所伤?” 年轻老师:“昂。” 昨天表白失败,所以今天才如此安生,这叫化悲愤为学习的力量。 这些老师带过那么多届情窦初开的青少年,为了心上人考第一或是倒数第一的事见得不要太多。 有人经验老道推断朝扬的异常行为:“这叫爱得越深,学得就越刻苦。” 韦国学往后一仰,几乎信以为真,眼神往老周那边瞟了一下,说:“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苏秦那小子?” 周凯的办公桌挨着韦国学,他听着这些不成体统的对话,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 1班的这个朝扬他略有耳闻,是个比苏秦还难搞的学生,大事没有小事一堆,一天到晚净往他们7班跑。 小小年纪不学习只想着早恋。 还好没影响到他的掌上明珠,不然准抽死他! 周凯哼完抬头发现面前的学生没走,立马柔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眼神宛若在看亲儿子。 廖星辰是过来交暑假作业的,7班一共三十六名学生,老周多宽限了那帮混子一天还是只收上来一半不到,廖星辰本想把没交作业的名单跟老周汇报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收回不知道落在何处的目光,缓缓掀起眼皮,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漠地透露着冰凉:“没了。” 第7章 好邻居 打死朝扬都想不到,自己的迷途知返被曲解成了为爱图强。 他迷茫的听了一个上午的天书,瞎抄了一堆自己都看不懂的笔记,把从杨欣兰笔筒里顺来的圆珠笔都用没墨了,才好不容易熬到放学。 朝扬两腿一直瘫在座位上,觉得真踏马度日如年。 徐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头就瞧见一张生无可恋的脸,活像霜打的茄子,和早上写标语时的斗志昂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直接看乐了:“兄弟,你还好吗?” 朝扬摇头,一点都不好,他快要死了。 “看到我这儿了吗?”朝扬朝徐磊竖起中指,叫嚣:“上面都他妈红一圈了!” 徐磊一巴掌把他的中指给掰回去:“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朝扬爱美,一直把他的手指保养得好好的,纤细又白嫩,如今因为写了一上午的字,中指关节处已经压出了印,再写下去不得起茧子? 起茧子他的手不就不美了? 朝扬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不然还是别考大学了吧,当回保安也挺不错的,岁月静好。 放在桌上手机的震了几下,显示是苏秦打来的电话,静好的岁月瞬间就踏马碎了。 徐磊诶唷两声,提醒他赶紧接:“说两句好话道个歉,没准人家就原谅你了。” 朝扬眉心跳了两下,摁掉电话把手机扔进书包,整个动作行如流水毫不留念。 他揉了揉困倦的脸,把刚敲了两声的退堂鼓收起来,说:“早上他就发信息过来说不和我计较了,还让我放学去庭旺找他。”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可是苏秦第一次主动约朝扬见面,徐磊觉得好兄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由衷地替他高兴,催他赶紧去见心上人。 心个屁上人。 朝扬有点郁闷。 他没想到苏秦那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明明是个锱铢必报的人,怎么这么快就翻篇儿了呢?还好声好气的和他说什么放学庭旺见,真是活久见。 庭旺是世宁后门的一家便利店,有零食有饮料,最畅销的商品是香烟。 门口摆有几张小吃桌,是世宁混混的聚集地,一到放学时间就一堆穿着校服的人在那里吞云吐雾,出口成脏。 从翘课上网到约打群架什么都聊,唯独不聊学习。 朝扬不抽烟不打架不上网,但也是庭旺的常客,每次去都乖乖的坐在苏秦旁边闻着二手烟听他骂人,被熏得头重脚轻都不肯走。 那时的他一片丹心向苏秦,觉得这人就连抽烟的样子都他妈帅爆了。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二手烟让人他妈眼瞎! 往事想多了头疼,朝扬把书包带挂在肩上,想也没想就往学校正门方向走去。 庭旺见? 见鬼去吧。 经过一早上的知识蹂.躏,朝扬意识到自己落下的课程不止是一星半点,非要形容的话,那得是一整条银河。 他和本科线就是那苦逼的牛郎和织女,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隔着广阔的银河遥遥相望。 学校正门附近有一家文具店,朝扬贴着墙躲太阳,晃悠悠地走进去,觉得要想爬过本科线,就得先把渡银河的工具给备齐全。 这一年的石江区刚开发,到处都是新建的小区和商场,世宁旁边的文具店有且只有一家。 店名起得通俗大众,就两个字——晨光。 文具店不大,卖的东西不多,但胜在品类齐全。是世宁学生经常光顾的地方。 和庭旺异曲同工,这个点也正是晨光最热闹的时候,挑文具的学生挤满了狭窄的过道,老板坐在收银台结账:“两支笔一盒笔芯,十块钱。” 朝扬蹲在最里头的笔记本货架下面掰手指头,徐磊跟他说了,要想学习好首先要笔记做得好。那些学霸的笔记本抢手不是没有道理的。 下个月就要文理分班了,朝扬上一世被二手烟蒙了眼,硬着头皮选了文和苏秦同班,结果被政治和地理弄得怀疑人生,差点出走地球。 这一世他不吸二手烟了,自然是选理科。 不过选理科并不是因为他更擅长生物化,而是他受够了亚热带季风气候和马克思主义。 宁可不会也不要背书。 按照徐磊给的标准,朝扬粗略算了一下,平均一科俩本子,从高一到高三,总共需要三十六本笔记本。 挑本子的时候,朝扬觉得自己右手的中指关节又开始犯疼了,把这么多本本子写满字,他的手会废的吧? 脚快蹲麻了,他才挑挑拣拣终于凑够三十六本,店里人散得差不多了,朝扬直接把本子往收银台上一砸,足足有十公分那么高。 文具店老板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他看了眼角落货架,发现笔记本区域只剩下一列封面丑的。 漂亮的全堆在了面前,老板以为是要买回去当礼物,学校送给好学生送笔记本是老套路了。 于是他问:“学生,班里集体购买?” 朝扬摇头:“不是,我自己用的。” 老板更惊讶了:“自己用得着那么多?” 朝扬摸了摸鼻尖答:“额,用得着的。” 可能还不够用。 一般来买笔记本的学生,最多不过三五本,像朝扬这种一次性买几十本自用的,文具店老板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一边把笔记本装袋一边夸朝扬:“学生你那么爱学习,成绩肯定很好。” “像我儿子啊,读一年书都写不完一本笔记本,哪里像个学生样。” 朝扬干干笑了两声。 要攀比的心呼之欲出,差点就和老板说他上辈子高考的时候,连笔都是临时问别人借的!比你儿子牛逼! “一共一百二十三,会员卡出示一下。” 老板见朝扬穿着世宁的校服,又一次性买了那么多笔记本,想当然的以为这位好学生是店里的常客。 结果这好学生却说没有。 开玩笑,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会员卡。 老板热情地帮朝扬办了张会员卡:“新入会有礼物送,来,给你一盒限量的水性笔和一张书签。” 这一年电子支付还没有普及,朝扬翻遍全身上下刚好凑够一百二十元,老板见他实在窘迫,出于对好学生的关爱,便抹了个零。 朝扬买完笔记本,觉得自己已经朝浩瀚银河迈出了一大步,兴致冲冲的走到公车站准备回家,才发现口袋没有钱了。 时值正午,火辣的太阳热烈四射,把新铺的柏油马路晒得滚烫,发出了蒸腾的热气,在室外呆多一秒都是折磨。 廖星辰单脚撑着地,在路口等红绿灯,骄躁的阳光在他身上蒙上一层金色,像漫画里被定格的美少年。 朝扬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余光瞥见不远处这幅美丽的光景,顿了一下,看清是熟人后飞也似的蹦过去,径直跳上单车后座。 他厚着脸皮咧嘴笑:“好邻居,捎我一程,谢谢。” 廖星辰堪堪扶住差点被撞倒的自行车,回头就看到一大垒笔记本,最上面那本是天蓝色的,中心绘着团白云,云上有个笑脸。 和捧着它的人还挺像。 廖星辰盯着那笑脸看了几秒,皱纹问:“你的车呢?” “什么车?” 朝扬卡壳了半天后才记起来,是了,这一年的他也是有车一族——红色的小山地,名牌儿。 只是他昨天刚重生,灵魂过于震惊,又一心想着怎么躲苏秦,早把这事儿给忘了。 世宁只有走读生,九成以上的学生都骑车,为了方便,校内有一个很大的地下停车场,上千辆单车停在里面,每次找车都得靠运气。 以前朝扬为了帮苏秦买早餐,上学没个规定的路线,有时走后门,有时走前门。为赶时间他经常把车直接停学校路边。 时隔了这么多年头,鬼知道那辆山地车如今停在哪个旮旯角落? 去找还不如买辆新的。 头顶的太阳太烈,晒了没两分钟就浑身是汗,朝扬抹掉额头的汗珠,懒得去翻陈年记忆。 他扯了扯衣领随口答::“太久不骑,忘了放哪了。” 明明是大实话,落在别人耳里却变了敷衍。 廖星辰听到这个理由简直无语,昨天早上他明明亲眼见着朝扬骑车出的大院,这才一天不到,能忘了? 这人怕不是金鱼脑吧? 不止笨还丢三落四,廖星辰耐心全无,多跟这人待一秒都嫌弃。他单脚斜撑着单车,冷声命令:“下去。” 朝扬瞬间就不觉热了,他手上捧着几斤重的本子,书包里也塞满了课本,让他下哪儿去?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朝扬都摸不透这位邻居的脾性,试着撒娇:“我身上连坐公车的钱都没有了,行行好,顺我一程嘛……” 好歹是一起吃过饭的关系,不至于这么见死不救。 路口的红绿灯已经交替亮了几轮,街道已经没什么学生的身影。廖星辰在艳阳里眯了眯眼睛,没来由想起在办公室听到的对话。 那么厚一垒笔记本,都是爱吗? 静默须臾,他冷不防问背后的人:“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欲擒故纵’是什么意思么?” 朝扬倏地抬头,廖星辰比他高,仰望的视线被宽挺的肩膀遮挡,只能隐约瞥见半个黑色镜框。 朝扬想起那晚看到的幻觉,突然又觉得热了,大概是一天没喝水,嗓子还有点干:“考我?是不是答对了就搭我回家?” 廖星辰不轻不重嗯了一声,模棱两可的回:“算是吧。” 第8章 顺风车 廖星辰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昨晚听到的那句小声道歉,又或许是在怀疑这个人的学习动机。 又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吃饱了撑着。 屏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答案,廖星辰耐心告罄想直接走:“不知道算了。” “知道的知道的。” 朝扬慌张收起手机,清了清嗓子开始答题:“额……欲擒故纵出自兵法三十六计,意思是故意先放开敌人,使敌人放松戒备,充分暴露后,再把敌人捉住。” 廖星辰一瞬间想把这位恋爱脑给赶下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后低头嗤笑了一声。 朝扬被他的这声轻笑搞得心里发毛,推搡他的背,佯装镇定:“笑什么笑,我答对了啊,答对了你就得搭我回家。” 笨蛋,答对了才不想搭你回家。 廖星辰这么想着,心情无端变好。侧过上半身俯视朝扬,毫不留情的揭穿对方的小把戏:“照搬网上的有意思?” 仿佛考试作弊被监考老师当场逮着,朝扬第一反应去捂裤兜里的手机,捂完之后发现这个举动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仰着的脸瞬间就红了,一半是热的,一半是燥的。 对学霸来说考试作弊是大忌,比留空不写还严重。朝扬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也没脸再继续蹭顺风车。 他跳下车和廖星辰面对面站着,活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语气放得极其卑微:“你……能不能帮我把书包和笔记本顺回去……” 廖星辰说:“不能。” 朝扬:“…………” 小气!冷血!不近人情!——朝扬在心里碎碎念的骂,面上却摆出了一副可怜的表情:“那……借我两块钱成么。” 好歹也是被时间和社会洗涤过的人,大丈夫能屈能伸,别说为五斗米折腰了,只要不让他走路回家,给廖星辰做牛做马他都愿意。 廖星辰盯着朝扬的脸看了片刻,心觉有趣,平时见面都恨不得要绕道走的人,今天竟然主动凑上来蹭他的车借他的钱,还蓄意撒娇卖萌。 吃错药了? 他忽然起了逗弄心思,说:“不借。” 不是没钱,而是不借,潜台词就是铁了心要你走路回家。 面对油盐不进的学霸邻居,朝扬彻底没撤了,只能认命耷拉着脑袋扭头就走。 “等等。” 廖星辰伸出手勾住他的衣领,像拎小狗一样,轻易就将人拉了回来,眼里含着不可察觉的笑:“去哪。” 朝扬忍不住炸毛:“还能去哪,回家啊。” 廖星辰稍纵即逝地扬了扬嘴角,把他怀里的本子和书包都拎过来放进了车篮子里,是真的很沉。 他偏头指了指后面,说:“上来吧,载你回去。” 朝扬在震惊中回神,二话不说跳回到车后座,手指紧紧拽着廖星辰的衣摆生怕对方反悔。 他耍赖般喊道:“上来了我就不下去了啊!” 廖星辰的自行车是最普通的那种款式,大众的深灰色。以前朝扬总嫌弃它不够帅气拉风,此时却心存庆幸,还好不是山地车,不然他连坐的地方都没。 单车沿着江边慢悠悠地往前,廖星辰向来话少,朝扬跟着沉默了一路,终于在快到家前憋不住了。 他叫了声:“老廖。” 整个大院只有他这么叫廖星辰,因为他觉得对方太像老干部。 “嗯。” 老干部的声音从背腔闷透出来,和夏日江风混在一起,有种低沉的慵懒感。 意外的好听。 朝扬觉得耳垂有点发麻,抬手揉了揉才支吾问:“为什么。” 他的答案是从百度上抄来的,理应不作数,为何还愿意搭他回家。 廖星辰答:“看在笔记本的份上。” 朝扬没听明白:“啊?笔记本怎么了?” 廖星辰反问:“你买那么多笔记本干嘛?” “学习。”朝扬老实交代,“落下的课程太多,得从头开始。” 单车车棚挨着大院的保安室,见到熟人,李大爷摇着蒲扇从窗户探出头:“怎么今天一起回来的啊?” 朝扬跳下车过去打招呼:“李叔,吃饭了吗?” 李大爷拿扇子朝他脸上呼去,吹胡子道:“没大没小,叫谁李叔呢?我是你大爷!” 廖星辰把车停好,左手书包右手一袋本子走过来,身上的校服挺括洁白,衣摆处却有几道不和谐的褶皱,是朝扬抓出来的。 李大爷竖起拇指夸他:“小辰真用功,刚开学就买这么多书。” 大院人的传统,夸赞的同时必须要有拉踩,李大爷夸完开始踩旁边两手空空的朝扬:“你学学人家啊。” 朝扬在旁边呲啦眼睛:“李大爷,那袋不是书,是笔记本,我的。” “书包也是我的!” 这一年的李大爷还没发现朝扬有趣的灵魂,也没相中他做自家女婿,此时在李大爷的眼里,十七岁的朝扬就是个狗都嫌的熊孩子。 “你的笔记本?那么一大袋?” 熊孩子干啥啥不行,吹牛皮第一名,李大爷憋着笑逗他:“净会说瞎话,你怎么不干脆说连小辰都是你的?” 朝扬无力辩解。 要怪就怪他学渣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一时半会有点难改。 “是是是,都是小辰的,小辰最好了,行了吗?” 朝扬心里默念了几遍尊老爱幼,决定不和李大爷一般见识。 廖星辰抿唇压下嘴角的笑意,上到五楼才把书包还回去,朝扬接过道谢,刚要转身走,就听见他说了句:“下午还要坐顺风车吗?” 朝扬心里正愁这个问题呢,受宠若惊的点头:“要要要。” 廖星辰拧开门进屋,说了个时间:“两点十分,过期不候。” “对了,你和苏秦如何了?”下午上到教室,徐磊迫不及待地问朝扬:“和好了吗?” 朝扬从书包里拿出新买的笔和本子,已经全然忘了这号人物:“没如何,我都没去庭旺。” 徐磊问:“为什么不去?” 朝扬回:“我为什么要去?” 徐磊都懵了,久久说不出话,世界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不对的? 朝扬的反常,别说徐磊了,就连林子和老高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中午陪着苏秦在庭旺晒了近一个小时的太阳,生命值都快被晒蒸发了,都没瞧见小跟班的影子。 苏秦一言不发小吃凳上抽了大半包烟,最后又是黑着脸走的,表情看不出是在生气还是什么。 林子和老高面面相觑,朝扬竟然会放苏秦的飞机,简直就是世界第一奇迹! 以前朝扬是如何跟在苏秦身后的,他们俩再清楚不过了。 往近了说,就刚刚结束的暑假,他们同苏秦一起去网吧通宵,朝扬都要寸步不离的跟着。 朝扬不爱玩游戏,苏秦和别人开黑时,他就跟在旁边看连续剧,看困了实在顶不住了也不舍得走,直接趴在逼.仄的电脑台上休息。 而苏秦连关心的眼神都不曾给一个。 林子觉得如果舔狗也分等级,那朝扬肯定是最高段位,并且是一骑绝尘的那种。 舔狗大师突然掉线不见,影响最大的,当然还是当事人。 一个曾经他呼之则来挥之不去的跟屁虫、小野草,不仅连着几天没给自己送早餐,还故意躲着避而不见,约了几次庭旺见,也都被对方找借口推掉了。 苏秦要面子,无法接受朝扬的这个改变。 欲擒故纵不是这么个纵法,他想亲自去问个清楚。 而朝扬也无法理解苏秦的改变。 这人疯了啊?天天约他见面。 “去不了,最近忙着学习。” 朝扬不想和苏秦闹得太僵,他回完消息,继续低头看书。 他最近一直在赶进度,奈何世宁上课实在太快了,跟火箭升空似的。 基础本来就差,好不容易撸秃了脑门自学了一章旧内容,一抬头发现老师呼啦啦讲了三章新内容。 追赶的速度根本比不上那银河拓宽的速度! 徐磊被朝扬刻苦学习的样子感动到,他贡献出自己的笔记本:“虽然写得有点乱,但凑合着看也能看懂。” 在朝扬的眼里徐磊也是枚学霸,学霸的笔记本那可都是武林秘籍,从不外借的,他如获珍宝的接过,结果刚翻开第一页立马给就扔了回去。 “你这写得都是什么玩意儿?跟狗爬似的,凑合着我都看不懂!” 徐磊承认自己字的确不好看,毕竟笔记本这种私人物品,写的时候也没考虑过别人能不能看懂。 徐磊想到一个人:“不然你去跟辰哥借笔记吧,他的字好看。” 朝扬那辆足够拉风的红色山地车被忘在路边一晚上,果然遭贼给偷了,杨欣兰知道后又是一顿臭骂。 在母亲大人彻底消气前,朝扬是不敢提要求买新车的,可坐公车上下学太折腾,于是便厚颜无耻地打起了廖星辰的注意。 廖星辰每天出门的时间固定,雷打不动,朝扬只需踩着点去单车棚守株待兔即可。 当然,顺风车不能白坐。为表感谢,每次朝扬都会给廖星辰带东西,牛奶饼干蛋黄酥……全都是吃的,还每天不重样。 有次廖星辰竟然从他那得到了半个苹果,朝扬咬着另外半个跳上车后座,含糊不清道:“家里就剩这个了,你将就将就。” 第9章 谢礼 早晨六点不到,还未完全透亮,天的尽头是青灰色。大院单车棚旁杵着个人影,站姿懒散仿佛没有骨头。 朝扬斜斜靠在栏杆上打了个哈欠,眼尾泛出一粒泪珠。 李大爷刚下夜班,他和同事交接完从保安亭出来,看到朝扬焉儿不拉几的模样,稀罕道:“这个点自己坐公车去都赶得及,非得辛苦人家小辰载你?” 朝扬无语,心说踏马的他才是辛苦的那个! 廖星辰上学的时间着实有些变态,早自习明明七点半才开始,这位老干部竟然六点整就踏马要出门了,想蹭顺风车的朝扬被迫跟着时间同步。 对比下来好像坐公车的确轻松,不用赶早,还能在路上多打半小时的盹儿。 可朝扬还是咬牙选择了自行车,因为公车上没有学霸。 自从上次徐磊提了一嘴廖星辰的笔记之后,他心里就一直挂念着这件事,世宁假期少,周末也要上课,只休半天,他根本没时间去外面报补习班。 单靠自学难度太大,如果能借到年级第一的笔记本,或许可以事半功倍。 当然,如果年级第一能帮他补课那就更好了。 不过朝扬也只敢想想,他和廖星辰终究不熟了十几年,他自己还单方面多了十年。关系真没好到可以面对面学习的地步。 以前两人在楼梯间遇到都恨不得当彼此是空气,从没给过好脸色,这才相处几天啊就好意思开口借笔记本。 而且,以廖星辰那样的性格,朝扬合理怀疑,对方会鄙视地丢过来一句:“借给你你也看不懂。” 还是先把深厚的友谊建立起来再说吧。 接连几日睡眠不足让朝扬的眼底起了一片青乌,他眯起眼道:“嘿嘿,我想和小辰成为好朋友。” 李大爷心说,这是什么废话你们不已经是好朋友了么,但他还是顺着问下去:“你想干嘛?不会是想要带坏他吧?” “哪敢啊。”朝扬卖了关子,笑得极不正经:“诶呀你就当我想和他关系更进一步吧。” 再往前走几十米就是单车棚了,廖星辰在一墙之外的地方停下脚步,这个点大院还在沉睡,朝扬的那几句话清清楚楚落到了他的耳里。 什么叫想和他的关系更进一步? 要进到哪一步? 朝扬实在困得不行,廖星辰刚把车挪出来,他就跨上后座,把脸埋对方背上睡着了,为防止自己掉下去,手也自然而然的盘住了廖星辰的腰。 少年的体温隔着布料贴近皮肤,廖星辰抖索地收了一下腹肌,无意识把车蹬得又稳又慢,到世宁的时候愣是比平时晚了十分钟。 朝扬迷迷糊糊跳下车,和他挥手道别。 廖星辰叫住他,试探性问:“不然你明天搭公车来?” 朝扬瞌睡虫瞬间跑没了,脸上满是失落:“为啥,我想搭你的车啊。” 坐公车怎么增进友谊?不增进友谊他怎么开口借笔记本?! 廖星辰端详着朝扬失落的表情,微微蹙起了眉心,他的车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公车舒服? 还天天起那么早去车棚等…… 廖星辰又想起早上听到的话,心里莫名触动,他敛下眼道:“没事,当我随口说的。” 朝扬楞在原地:??? 朝扬性格好,交朋友像杂食动物,什么类型的都有,唯独对廖星辰挑食,不知该如何下嘴。 老干部生活单调性子也冷,眼里似乎只有学习,朝扬借着顺风车的理由,打探了他几天都没找到共同的话题。 眼看友谊的小船扬帆无望,朝扬决定加大力度。 “老板,来两份糯米饭。” 他没直接上教室,而是绕到后门去买早餐,托上一世的福,轻易就找到了老野的摊位。 是老熟客了,老板按照之前的要求熟稔打饭:“两根腊肠不要绿豆是吧,好了。” 老野家的腊肠都是限量供应,明文规定了一份糯米饭只能配一根腊肠,以前苏秦爱吃,朝扬都是把自己的那份让过去。 老板的动作太快朝扬根本来不及说明,两袋糯米饭递了过来,一袋有两根腊肠,另一袋没有。 老野等着下一位排队的:“后面同学要什么?” 朝扬只好付钱,提着糯米饭回教室。 腊肠被紧紧的包裹在饭团里,强行分离出来的话糯米饭会整个散掉,不美观,朝扬无法忍受残次品,只得让它们各自保持原状。 一来一回已经七点十分,7班教室空空的,只有几颗人头,看到朝扬从后门探头,有个学生了然笑道:“又来给苏秦送早餐啊?” 朝扬下意识去看苏秦的位子,桌面上有涂鸦,涂鸦里藏了句不起眼的【我喜欢你】,课桌侧面磕破了几个道,露出锈迹斑斑的铁面。 椅子的背后有一枚红色的爱心贴纸,是朝扬以前偷偷贴的,因为某本书上说,这样做能让对方早日接受自己的心意。 朝扬内心不禁苦笑,这些都是他曾经小心翼翼捧着的真心,最后却被人当成了垃圾,随意丢在地上。 特踏马傻逼。 朝扬这样骂过去的自己。 学生会每天早上都有检查任务,从校门到实验楼,再回到主教学楼,走完一轮下来大概半个小时。 廖星辰作为学生会会长,每次检查都必须出席,他上到教室放下书包就走了,此刻他的桌上空空荡荡,干净得一尘不染,熹微的晨光落在上面能反光。 隔着过道就是苏秦的位置,两张桌子天差地别。 朝扬收拾好心情踱过去,放下其中一袋糯米饭,两根腊肠辨识度太强,为避免闹出什么误会,他还写了张留言压在下面。 “哇,好香啊,谁今天买到老野糯米饭了?” 林子一进教室就开始嘟囔:“我出两块钱要半根腊肠!” “你等班长回来了,问他要啊。”说话的是早上见到朝扬的那位同学,他像是撞见什么八卦现场,神秘兮兮道:“有两根呢。” 两根腊肠?这么熟悉的配方? 苏秦和廖星辰的位置相隔不到半米,林子想不忽略都难:“班长也吃老野家的吗?” 7班三十几号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在教室里吃过东西,奶茶饼干薯片等等,老高有次晚自习还端了碗螺蛳粉在后排嗦,最后被全班抗议赶去了卫生间门口站着吃。 唯独廖星辰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桌面上唯一能入口的就是保温杯里的白开水。 和油滋滋的老野糯米饭根本就不是一个气质啊! 那同学显然也和林子有一样的疑惑,所以朝扬在廖星辰桌子上放下糯米饭的时候,他还特意提醒了一嘴,这周7班没调组——而且那是班长的固定位。 谁知朝扬摆摆手说:“就是特意买给他的。” 廖星辰检查完最后一栋实验楼,又在篮球场旁边的花园磨蹭了半天,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往教学楼方向走。 7班那班混子喜欢在教室里吃早餐,大清早把教室里的空气染得油烟浑浊。廖星辰有洁癖,最受不了这种混杂的气味,每天都会在外面呆到快上课才回去。 老野家做的是小本生意,装糯米饭没用专门的食品袋,油渍顺着薄薄的袋子全流出来了。 廖星辰回到座位看到这一幕,一张俊脸直接冻成冰山,他食指指尖拎起袋口,满心嫌弃,刚想把这坨油污扔进垃圾桶,结果就看到张便利贴,被油紧紧地糊在桌面上。 ——【顺风车的谢礼。】 他忽然就扔不下手了,是朝扬送的。 过道之隔,苏秦脚搭在课桌上,往后撑着凳脚,表情十分不爽。 朝扬给廖星辰送早餐的事他听林子说了,两根腊肠不要绿豆,根本就是他的喜好,朝扬摆明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好啊,欲擒故纵不奏效,现在还搞起了激将法。 苏秦盯着廖星辰,咬住后牙槽心想:朝扬,你赢了! 廖星辰眼里只有那袋糯米饭,根本无暇管旁边人的眼光。 他挑着那袋谢礼去1班找朝扬:“我不吃这个,你拿回去吧。” 没有腊肠的糯米饭寡淡无味,朝扬吃一半就不想吃了,肚子正饿着。他没跟廖星辰客气,接过后直接咬了一口,粉嘟嘟的唇被油染得发亮。 廖星辰忍住去帮他擦嘴巴的冲动,扭头看着下面的星光大道,说:“以后不要再给我送吃的了。” 从牛奶到半个苹果再到今天的糯米饭,廖星辰觉得在这么纵容下去,朝扬很有可能会往他的桌上放螺蛳粉! 那场面光是想象就让人抓狂。 朝扬嚼着腊肠吃得很香,含糊问:“为什么呀。” 廖星辰想起朝扬以前也这么给别人送过早餐,呼吸莫名有些堵,他蹙眉问:“为什么一定要送我东西?” 朝扬眨巴眨巴眼,觉得此时正是为他们的友谊小船添砖加瓦的机会,他主动示好:“因为我想对你好点啊。” 廖星辰往后退了一步,朝扬乘热打铁,迈步上前,端着温柔的声音开始忽悠: “以前是我不够了解你,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你这人其实挺好的。” “好歹是那么多年的邻居,一直当陌生人挺别扭,不如我们从今天开始,好好相处吧?” “以后你有难,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朝扬吸了吸鼻子,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我有难,你要倾囊相助!” “…………行。” 面对朝扬水灵灵的真诚目光,廖星辰觉得心头被烫了一下。 第10章 挑衅 拿来贿赂廖星辰的糯米饭最后进了自己的肚子,朝扬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从袋口摸出一个巧克力派递过去。 这是他最爱的零食,现在分享给新交好的朋友,以表心意。 廖星辰没有吃甜食的习惯,巧克力派被他拿回教室放在了课桌上,旁边是还沾着油污的便利贴。 两样东西凑在一起,是朝扬这段时间的反常。 不对,确切地说反常的不是朝扬,这人的行为举止一如既往地让人琢磨不透。 不对劲的是他自己,他竟然开始在意朝扬的葫芦里有什么药了。 早自习后是数学课,韦国学拿了一叠表格让班长发下去。 “再过两个星期就要正式分班了,大家把这张表格拿回去认真填一下,选文还是选理,又或者是进实验班。” “尤其是进实验班的,一定要和家人商量好。填好了周一交回班长那。” 选文还是选理是件人生大事,关乎到未来两年的努力方向,大部分学生拿到表格之后,都没能立刻做出决定。 朝扬想都没想就在意向那一栏写了个【理】,徐磊正好回头看到这一幕,有些意外:“靠兄嘚,你数学那么差,选理啊?” “对啊。” 朝扬写完,起身把表格交给班长,他曾经历过一次文科地狱,不想再重蹈覆辙。 最主要的是他要避开苏秦。 徐磊只觉得朝扬头铁,理科里数学知识占了很大的比重,生物化都涉及到大量运算,数学差的话理综基本完蛋。 而朝扬数学才踏马考二十六分!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的勇气。”徐磊看着意向栏,犹豫道:“我就不知道选哪个。” 世宁除了文理,还多了一个实验班,实验班是世宁独有的。 之所以比普通学校晚一个月分班,其实就是为了让全校学生提前接触实验班的课程。 外界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在世宁却刚好相反,世宁的主教学楼墙面上画了个巨大的药葫芦,旁边刻着草书校训——妙手回春杏林暖,悬壶济世为苍生。 实验班就是世宁的教育主旨,进了这个班就相当于是准医学生了,除了高中必修,还得学习大一的医学课程。 像徐磊这种滨江大院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长大的第一志向都是成为一名医生……当然,又是朝扬例外。 徐磊从小就想考医大,想进实验班,但他又怕自己承不住累。 所以一直犹豫。 朝扬作为“过来人”,知道徐磊未来一定能成为医生,便肆无忌惮的给他鼓励:“石头,相信自己,你一定能行的!” “不管结果如何,先试了再说!为未来,为梦想奋斗!冲啊!” 徐磊哪里听朝扬讲过这种激励人心的话。 这位爷平时吊儿郎当的,别人上课他睡觉,别人睡觉他去追人。 你问他未来的梦想是什么,他会答你一句“和苏秦白头偕老”。 比结婚狂还结婚狂。 徐磊好生感动,抱住朝扬痛哭:“哇兄弟,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特靠谱呢?” “道理一套儿一套儿的,像个大哲学家!” 朝扬摸着鼻尖心里得意,咳,上辈子文科总算没踏马白读。 徐磊感动完,开始担忧起兄弟的未来:“你呢,有想考哪所大学吗?” 朝扬垂眸:“还没具体的想法,先把成绩赶上来再说吧。” 徐磊刚被灌了一口毒鸡汤,脑子不清醒,他给朝扬画了个大饼:“兄弟支棱起来啊,不然和我一起冲医大吧!” 父母都是医大的博士生,基因是会遗传的,徐磊大言不惭道:“我觉得你有那个天赋!” 朝扬一脸惊悚抬头,心说我冲你妈啊,把他杀了祭天都换不来上医大的天赋。 全国能简称为“医大”的院校有几十所,但对滨江人而言,说起医大有且只有一所。 这所医大最热门的临床专业是超重点的存在,录取条件极其严苛,就算是滨江大院几年也就才出那么一两个。即使是分数线最低的本部护理专业,都要过了一本线才有希望。 对一个上三本线都难的学渣来说,这不是单纯靠天赋就能上的了,这踏马得成神。 而且朝扬完全没有当医生的想法。 他回家经过滨江医院都要绕路走,怎么可能会当医生? 朝扬翻出数学书,对徐磊笑得坦然:“请您独自追梦!” 徐磊低头望见书上【高一数学】几个字,瞬间收声,额……刚才的饼确实画得有点大了。 大课间,出操的音乐响起,学生从四面八方流淌蜿蜒,往操场汇集。 朝扬和徐磊勾肩搭背混在人群之中,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把朝扬强行给拉走了。 快得徐磊根本来不及看是谁。 朝扬觉得大概是上辈子太罪孽深重,以至于重生了还要和苏秦纠缠不清。 实验楼前有一个花园,喷泉四周环绕着蔷薇,长廊爬满了牵牛,这里是世宁最美的地方,也是情侣们的约会圣地。 可苏秦无暇欣赏,他一把将朝扬按在长凳上,单手撑着椅背弯下身,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为什么躲着我?” 苏秦几乎是咬着牙问出的这句话。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给廖星辰送早餐,就为了刺激我?” “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朝扬的背重重撞在石椅上,痛得他差点流泪,咬着唇抬起眼,毫不畏惧的对上苏秦的视线。 “我躲着你是单纯的不想见你。” “我给廖星辰送东西也不关你的事。” “我承认我以前喜欢你,但现在想通了。” 朝扬不会否认自己过去的感情,毕竟那是他真心实意付出过的,但放下就是放下了,一切已成往事。 少了爱慕的滤镜,现在在他的眼里,苏秦就是一个普通路人,幼稚,狂妄自大,蛮不讲理。 朝扬的眼睛很好看,睫毛修长,扑闪扑闪的,仿佛会说话。 苏秦看着那双精致的眼睛,有些愣神。以前这人看自己的时候,眼里总含着深情脉脉的光涟,炽热又夺目。 可此时,这双眼里只有坦荡。 苏秦回想起朝扬无怨无悔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时光,没来由地烦躁,还有点心慌。 他直起身点了根烟,居高临下地望着朝扬,说:“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 朝扬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瞪着眼睛问:“你你说什么?” 苏秦把朝扬的怔忪当成了高兴,他内心舒坦,觉得自己的地位还在:“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我可以当你的男朋友,以后你也不用再躲着我了。” 朝扬无语,直接笑了出来。 多可笑啊,上辈子他为了等苏秦的这句话,不顾脸面地当备胎,最终等来的却是他和另外一个男人接吻的画面。 这辈子好不容易放下了,对方竟然主动找上门,跟他说他可以做他的男朋友。 真是够讽刺的。 苏秦果然狂妄又自大,他连朝扬的低头苦笑都读不懂,甚至以为对方在偷偷窃喜。 他抬起朝扬的下巴,勾唇,问得相当自信,表情和姿势都像极了沙雕文里的霸道总裁:“怎么不说话?高兴坏了?” 我高兴你姥姥。 朝扬内心翻了个白眼,耐心全无,他甩开苏秦的手,站起身道:“不好意思,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这是上一世,星光大道上苏秦拒绝朝扬时说的话,现在朝扬原封不动地把它还了回去。 课间操的音乐声回荡整个校园,教学楼人去楼空,廖星辰和往常一样请假在教室刷题,他不喜欢出汗的感觉,黏黏腻腻的浑身难受。 而且他也懒得动。 一个阴影笼罩下来,前桌的椅子被拉开,苏秦反身坐下,嘴里衔了根燃着的香烟。 闻见烟味,廖星辰拧眉往后拉开距离,冷声道:“灭了。” 弱鸡学霸气势还装得挺像。 苏秦根本不怕,也没心情怕。他刚从朝扬那碰壁回来,满肚子的火。 他冷笑了下,手指夹着烟,朝廖星辰的脸上吐去一大圈烟雾,语气挑衅:“老子不灭,你能咋地?” 从早上那份糯米饭开始,他就看廖星辰不爽了。 今天周凯外出调研不在学校,他闹翻天了都没人来拦,事后如何处置他不理,先把人打了再说。 苏秦挑这个时间找廖星辰,就是存心要滋事,他拿起桌面的巧克力派,撕开包装,一口咬去大半,饼屑掉在试卷上。 “朝扬是我的,你离他远点。” “他下次再送吃的给你,拒绝他。” 廖星辰抱着手肘,觉得好笑,又有点气:“朝扬什么时候是你的了?” 还有,他为什么要拒绝? 苏秦不甘示弱:“很快就是了。” 苏秦至今深信不疑,朝扬不过是被他冷落太多太久,心灰意冷才胡乱找了个替身,只要他主动示好,勾勾手指,对方就会像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跑回来的。 谁都不能把朝扬从他身边抢走,他要把障碍清除。 苏秦想得心烦,又冲廖星辰的脸呼了口烟圈,用对小朋友的口吻恐吓道:“书呆子就该好好学习,别学人家谈恋爱,费神。” “回家妈妈会打屁股的,懂了吗?” 教室里没其他人,但角落有摄像头不方便动手,廖星辰觉得没必要跟个混子浪费口舌。 他面无波澜站起身,把桌面上的烟灰和饼屑扫到地上,狭长的唇线微微上扬,轻声骂了句:“垃圾。” 苏秦蹭的跳起来:“你他妈骂谁呢?” 混子就是混子,智商只有二百五。廖星辰笑得轻蔑:“难道这儿还有别人?” 你也知道没别人了?苏秦眯起眼:“待会儿打你你可别跪地求饶。” 廖星辰摘下眼镜,慢条斯理的解开风纪扣,斜眼睨着苏秦,声音冷得如同冰窟里的霜剑:“这里不方便你施展,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第11章 手伤 课间操结束,徐磊转了大半个校园,最后才在实验楼的楼角处找到朝扬。 脑袋耷拉坐在石凳上,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喊了几声都没反应,徐磊都要以为他中邪了:“不舒服?” “刚才是谁把你拉走了?” 石凳上的人终于回魂:“苏秦。” “他找你干嘛?” “说要做我男朋友。” 朝扬垂下头把手指插.进发根,苏秦的荒谬举动让他再次想起了那些卑微过往,如大海深处的暗流,一阵又一阵翻涌上来,让他喘不过气。 朝扬表情痛苦,徐磊觉着奇怪:“你……不开心吗?” 开心个屁,朝扬自嘲一笑。 他太了解苏秦了,这场没头没尾的告白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根本无关真心。 苏秦不喜欢他。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不谙世事的徐磊听得一头雾水,不喜欢怎么会告白呢?他觉得朝扬在乱想。 朝扬摇了摇头。 人心是不会变的,真正让苏秦沦陷的人还没出现,当于小洛登场。一切又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朝扬蠢了一世,满腔真心被白月光捅成了蜂窝,重生之后还留着疤痕。更可笑的是这些过往和经历,仅他一人记得,刽子手何其幸运落了个不知情。 他连恨对方的理由都没有。 不过,放都放下了,哪还来的恨? 朝扬这人向来短根筋,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不稍片刻就恢复了正常,他长吁口气轻松道:“算了,我和他已经两清了,回去上课吧。” 下一节是化学实验课,徐磊拉着朝扬往实验楼走,心里却震惊不已。 两清是什么意思?是他想得那样吗? 于小洛又是谁? 难道说苏秦有对象,和朝扬表白是想脚踏两条船?! 然后朝扬不想当小三,所以含泪拒绝?? 靠……关系怎么那么复杂? 还没到实验楼,母胎solo的徐磊已经脑补出了一部爱恨纠葛的情感大剧! 世宁的三栋实验楼建筑风格和医院极像,尤其是生物楼,走廊上的白炽灯,实验室门后的人形骷髅,铝柜里各种试管器具,无一不透露着医院的味道。 上实验课,老师和学生必须要穿白大褂、戴蓝口罩,朝扬认人全靠眼睛和发型。 以前他最讨厌的就是上实验课,但这次他选了理科,实验课是算进高考成绩的,没法再逃,只得认命。 化学老师姓孟,同时教1班和7班。三十来岁,身材高挑,明明是女的,却留着一头干练的刺头短发,骂起人来完全不输老周。 7班学生爱给老师起外号,背地里把孟老师称作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在讲台上叮嘱实验要领,朝扬在台下听半句不听半句,真正实操时全凭感觉和想象。 徐磊和他同组,差点没被弄崩溃。 课上一半,角落位置的几名同学突然叽叽喳喳吵了起来,有人忍不住激动喊了声:“卧槽!真的假的?” 孟老师拍台叫安静,气势如虹:“你操什么操?操作完成了吗?谁让你们几个带手机上课的?再看就没收!” 议论声呲地小了下去,但没停,听讨论的内容像是教学楼那边出了什么大件事。 徐磊调好显微镜的倍数,记录好数据,实在忍不住好奇心,趁孟老师不注意,扭过脸小声问那几个人: “怎么回事?有什么劲爆新闻吗?” 有人低声回:“苏秦又打人了。” 徐磊心说校霸打人算什么劲爆新闻,值得你们当着灭绝师太的面儿嚷嚷,“打的谁啊?” 那人用气声说了个名字:“廖、星、辰。” ——哐当。 身旁的凳子倏然被推到,金属椅背砸在瓷砖地板,声音响亮且冰凉。朝扬煞白着脸站起身,刚才的对话他全听见了。 苏秦打了廖星辰,廖星辰被苏秦打了。 他妈的。 朝扬脑袋只剩一片空白,廖星辰身子那么弱,走路都踏马带着飘,随时能被风吹走,受得了苏秦的拳头吗? 被打了哪儿?有没有受伤?严不严重?还…… 还活着吗? 操,朝扬想起之前被苏秦打到住院一周的那个倒霉男生,又是绷带又是石膏的,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四肢百骸像是掉进了冬日的湖底,周身都在颤抖,手指攒得关节指尖全发了白。 脑海飘过一个画面,朝扬回神后发疯似的冲出了实验楼。 灭绝师太在背后喊:“朝扬!还没下课!给我回来!” 徐磊后知后觉才意识到问题可能有点严重,向老师解释清楚缘由之后,也跟了出去。 稍早前的年级办公室里,气氛异常严肃。 周凯不在,涉及校园暴力,又扯上了校霸和他的掌上明珠,没人敢出来处理这个烫手山芋。 韦国学临危受命,他捧着保温杯坐在凳子上,看看廖星辰,又看看苏秦,一个面上带伤一个毫发无损。 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人为何会发生冲突,目光最后落在最旁边的女同学身上,柔声问:“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么?” 这位女同学自称是“目击者”。 大课间,她因为生理期没去做操,在教室趴得难受便起身去卫生间洗脸,在路过男厕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巨响。 像是什么东西用力撞到了墙上。 男厕所外是洗手池,私密性不强,这位女生便下意识的往里瞥了一眼…… “你看到什么了?”韦国学轻声安抚她的情绪,“不要怕,把事实说出来,老师会做主的。” 问题是老师你也怕校霸啊! 女学生一直被苏秦盯着,都快哭了,但转念一想,她是文校草的拥护者,绝不能因为害怕校霸就缄口,她要为廖星辰讨回公道! 她深吸了几口气,避开苏秦可怕的视线,鼓起勇气极力还原当时的那一幕:“我,我看到苏秦把廖星辰按在地上打。” “一拳打在右脸上。” “下了很重的手!” “你他妈放屁!!”苏秦皱着脸吼道,“老子根本没下重手!” 他和廖星辰刚进男厕所,拳头还没挥出去,就被对方一脚踹倒在了地上。力量之大让他以为肋骨被踢断了。 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廖星辰一半身影隐在昏暗里,另一半暴露在阳光之下,大概是为方便活动,他又解开了一粒校扣。 原本被眼镜压着,被风纪扣遮着的戾气和压迫感此刻肆意外露,苏秦看着面前陌生的弱鸡学霸,瞠目: “妈的你演我??” 廖星辰将人从地上揪起,满脸不耐:“要打就别废话。” 在世宁横行霸道的苏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败在一个好学生的手下,廖星辰打起人来拳拳到肉,又恨又准。 还净踏马挑看不到的地方下手! 胸口、膝盖、手腕……苏秦揍得两眼发昏,最后身上却连一个伤口都没有,只剩下钻心的疼。 而他唯一挥到廖星辰脸上的那拳,连劲儿都没法使,哪来的重手下!? 对手不讲武德,苏秦快要踏马憋屈死了。 韦国学把保温杯拍桌上,模仿老周骂人时的气势:“谁给你说粗口了??” 他指着廖星辰眼尾处的淤青,还有手背上的伤,“这叫没下重手?” “是不是把人打瞎了才叫重手??” 苏秦张嘴想要为自己辩驳,但事实说出来实在太过丢面,最后只模糊说了一句:“他也动手打我了!” 廖星辰轻哼了一声。 韦国学也想跟着哼一声,他稀罕道:“他打你了?伤呢?拿给我看看。” 苏秦压抑着情绪动了动嘴皮子,最后还是熄了火。他要面子,关节处的伤不明显,胸口的伤也拿不出来。 其实这个案子根本不用审,谁动的手谁单方面被打一目了然,但韦国学不是7班班主任,没权利直接盖棺定论。 那苏学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直坚称廖星辰也动了手,他只能秉公办事,通知双方家长先将人领回家,等学校这边查清楚后,再作处理。 廖星辰的父母都没接电话,韦国学给他批了张假条,递过去时发现对方手背上的伤口还在淌血,便让他先去医务室。 朝扬赶回教学楼的时候,7班后排两个座位都是空的,他抓住林子问情况。 林子也不在场,所有的细枝末节都是听隔壁8班那位目击证人说的。 什么苏秦把廖星辰摁在地上暴打啊,打得鼻青脸肿的,手也划伤了出了很多的血…… “反正就挺严重的吧应该。” 林子偷偷告诉朝扬,自从上次星光大道事件之后,苏秦的脾气一直很大,阴晴不定的,在网吧都和别人闹了几次事。 今天廖星辰遭殃,就是因为他送的那份糯米饭。 林子语文不及格,但他形容的那画面跟真的似的,绘声绘色,听得朝扬心肝直颤。 他快要内疚死了。 廖星辰以后可是滨江最年轻的脑外科医生,是要救人无数的在世华佗,若是因他有个三长两短……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朝扬直接打车回到大院。 他从来没跑这么快过。 从门口到单元楼下,再一鼓作气冲上五楼,耳边除了心跳就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最后跌跌撞撞停在501,敲门的手都是抖的。 老房子设计得不合理,玄关的光线很暗,廖星辰右手缠着纱布,左眼颧骨位置淤青了一块。 因为被疯狂的敲门声吵醒,他眉眼间的倦意和恹懒还没褪去,碎发挡在额前,看起来精神状态也欠佳。 朝扬见到廖星辰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一颗心直接碎了满地,想都没想飞扑上去,把头埋在对方的肩窝,闷声大哭。 哄不停,也扒不下来。 ……半小时后。 “哭够了?” 廖星辰半躺在沙发上,他坐姿懒散随意,长腿曲折,上衣肩领湿了大片。是朝扬刚刚伏在他身上弄的。 黏腻难受,却没急着去换。 因为他得先把怀里的这位泪人给哄好。 水做的么?怎么那么能哭。 朝扬哭停之后才发现自己一直被廖星辰搂着,他羞赧的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情不自禁抽噎了一下。 比起“伤者”廖星辰,他反倒更像是那个被狠狠欺负过的人。 头发杂乱,眼睛又红又肿,脸颊还挂着几条泪痕,好不委屈。 廖星辰垂眸,饶有兴致盯着他看了半晌,明明可以面对面,偏要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为什么哭?” 朝扬觉着耳骨酥麻,他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捧起廖星辰受伤的右手,动作轻柔像是捧着珍宝,生怕伤着、碰着。 “疼吗?” 朝扬带着哭腔问。 廖星辰怔楞了一瞬,几乎要滚出嘴的“不疼”被重新吞回了肚子,他抬起眸对上朝扬深切的目光,点在对方掌心的食指微微蜷缩。 沉默片刻,他回了一个字:“疼。” 第12章 棋子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疼字,宛若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朝扬的心里,比苏秦那刽子手戳得还要痛。 廖星辰见他又有要哭的迹象,顿时觉得头大,忙不迭改口:“不疼,我骗你的。” 至于为什么会扯这个谎,廖星辰无意探究。 都裹了那么厚一层纱布了,怎么可能会不疼。朝扬只当这人在故作坚强,心里更愧疚了:“对不起。” 廖星辰忍不住笑:“你道什么歉?” 朝扬:“是我连累你被打啊。” 被打是不可能的,连累倒沾了点边,廖星辰想到那个被吃掉的巧克力派,点头道:“嗯,确实是你的责任。” 客厅飘来隔壁家的炒菜香气,朝扬这才反应过来起自己还躺在廖星辰的怀里,脸轰的一下全红了。 他状似无意地挪起身,走向厨房:“桦姨中午不回来吧?我煮面给你吃。” 廖星辰觉得新鲜:“你还会煮面?”他以为朝扬是完全不会下厨的人。 朝扬煮面的技巧是上一世跟李大爷学的,通宵值班肚子饿狠了的时候,就会在保安室里煮宵夜吃。 “我可会煮了,阳春面,葱油面,鸡蛋炒面,你爱吃哪种?” “啊,你受伤了,还是吃阳春面吧。” 说完,朝扬熟练的系上围裙,系带将原本松垮的校服收紧,显露出纤细的腰背。 廖星辰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看他有条不紊地在厨房前后忙碌,烧水煮面,洗菜切菜。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了几下,廖星辰按下通话键接听,目光仍关注着厨房那边的一举一动:“干嘛?” 陈桦揉了揉僵硬的肩膀,她刚结束一场急救,从手术室出来就得知儿子在学校打了人。 “怎么又打架了?” 陈桦语气稀松平常,没责备也没关心,“这次是什么原因?” 廖星辰把脚搭在茶几:“有人抢我零食吃。” 电话那头:“…………” 这是什么破天荒的理由?陈桦的柳叶眉皱了起来:“你不是不爱吃零食么?” 而且,什么零食那么金贵至于跟别人打起来? 廖星辰顿了顿,换了个更合理的解释:“哦,那就是他把我的桌子弄脏了。” 这倒是个令人信服的缘由,陈桦被说服了,批评了儿子几句:“我让你爸下午去调监控,对方伤得重吗?” 先说调监控然后才问对方的伤势,廖星辰一听就知道他妈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 “放心,在厕所打的,没被拍到。” 陈桦微微松了口气,嗔怪道:“你呀。在自家学校能不能安分点?万一事情闹大了,你让你爸怎么处理?” 廖星辰的父亲廖志航既是滨江医院的院长,也是世宁的校长,这件事在滨江大院不是秘密,家家户户都知道。 但学校里基本没人知晓。 廖家有意瞒着,知情者也不会到处乱说,廖星辰本人更是不屑炫耀这层关系。 他甚至不想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上学,像是被监控着:“既然担心这个,当初何必让我去世宁读?” “别的学校哪来实验班?”陈桦不想和儿子掰扯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你吃饭了吗?” 廖星辰:“没吃。” 陈桦看了眼台上的日历,上面写满了手术安排:“我能稍微离开一下,这就回去给你煮饭。” “不用了。”廖星辰阻止她,“你就在医院好好休息吧,有人在家煮给我吃了。” “谁?” 廖星辰笑笑:“楼上邻居。” 挂电话没多久,两碗清淡鲜香的阳春面被端上来,朝扬还多准备了一个水煮蛋,他心里的愧疚感还没退下去,唯一赎罪的方式就是对廖星尽可能的好。 “不然我喂你吧?” 廖星辰伤的是右手,朝扬担心他拿筷子不方便,端起碗就要喂。 其实廖星辰是左撇子,右手也没伤到不能拿筷子的地步,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愣是把自己凹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 朝扬瞧他这般行动苦难,心里更难受了,恨不得伤的人是自己。朝扬的心疼全写在了脸上,廖星辰全看在了眼里,突然觉得心暖暖的。 他以前和别人干架,从没输过,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眼神、这样小心的照顾他。 廖星辰觉得很受用。 两人靠得很近,朝扬边喂边端详对方脸上的伤,大片的乌青衬得周围的肤色更白了,有种病态的残缺美。 他看得有点呆,到最后干脆连面都忘了喂。 朝扬的目光太直接,太灼热,廖星辰无法忽略,抬眼问:“怎么了?” 朝扬把微烫的脸扭过一边,说:“没怎么。” 一碗面吃得两方心思各异,转眼到下午,离上课还有四十分钟,朝扬收拾好厨房碗筷,又切了个果盘出来放在廖星辰的面前。 “我先去学校了,晚上我再回来看你。” 廖星辰看了眼时间,竟觉出了些许不舍:“怎么走那么早?” 朝扬背上书包,说:“坐公车得提前走。” 廖星辰摸出车锁钥匙:“你骑我的车去吧。” 骑车就能在这儿多待二十分钟了。 朝扬摇头拒绝,他哪敢再和廖星辰有任何牵扯啊?万一让苏秦看到他骑廖星辰的自行车上学,又发疯把人打一顿怎么办? 以后他要和他保持距离才行。 朝扬前脚刚走没几分钟,徐磊后脚就来了。 一进门就注意到廖星辰手上的纱布,他瞪大眼:“靠,你怎么受那么重的伤?!” 当年因为户口的问题,徐磊和廖星辰被划分到了另一个城区去读小学和初中,一直到高中才转回的石江区。 同窗那么多年,徐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脸上挂彩,第一反应就是:“苏秦身手那么厉害?!” “你觉得可能么?” 廖星辰嗤笑,他将纱布取下,虎口位置有一道很浅的伤口,上面的血早就凝固了。 说来惭愧,太久没动手有点生疏,这伤是他在揍苏秦的过程中,不小心撞到洗手池的瓷砖缺口上,自己划的。 徐磊喷了:“这么点儿伤你缠那么厚的纱布!?”家里纱布多也不能这么浪费吧? 廖星辰说:“又不是我缠的。” 他早上去医务室的时候,校医恰好不在,只有一名高三的学姐在那上实践课。 那位学姐显然对医务室不熟悉,纱布缠到一半时才发现找不着剪刀,廖星辰懒得等,便干脆让她将剩下的纱布全包在了手上。 徐磊服了,又问:“那你脸上的伤呢?怎么来的。” 廖星辰插了块苹果放入口中,意外的甜:“嗯,故意让那姓苏的打的。”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目击者了,如果不是突然有人出现,苏秦哪里有机会碰到他。 高中入学第一天,廖星辰就答应过父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打人。 因此当发现有人从厕所外经过的时候,廖星辰第一时间收了手,故意露出破绽让苏秦反手挥了一拳。 其实伤得真不重,只不过因为他的皮肤白,才显得那淤青看起来骇人,朝扬是关心则乱所以才一直没注意到。 徐磊了解完全部事实,竖起大拇指佩服道:“牛还是你牛,不过……苏秦那小子无缘无故干嘛来惹你啊?” 廖星辰随口答:“大概是因为朝扬吧。” 因为朝扬? 徐磊琢磨了几秒,突然灵光一闪,廖星辰和朝扬两人的关系处得不算亲,他作为中间人是一直知道的。 所以前段时间朝扬莫名对廖星辰变得热情,徐磊曾好奇问过原因,当时得到的回答是单纯的想借笔记本。 可联系今天发生的几件事来看,徐磊觉得似乎没那么简单,借笔记本犯得着那么殷勤?直接开口问不行? 难道说朝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另有目的?! “……你是说,朝扬是刻意接近我的?” 听完徐磊的分析,廖星辰有些无语:“就为了刺激那姓苏的?” 合着到头来,他不过是一枚棋子?? 所谓的连累他也是这个意思? “昂,苏秦以前哪里搭理朝扬啊?可自从你出现之后,他找朝扬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还为了朝扬跟你干架。” 徐磊越推理,越觉得自己踏马的是个恋爱小天才,逻辑简直满分,他想起什么,兴奋拍手道: “哦对了对了!今早苏秦还主动和朝扬说要交往!” 廖星辰的心直接沉底,嗓音也蒙上了一层冰:“那他俩在一起了?” 徐磊摇头:“没呢,好像是苏秦想脚踏两条船,朝扬不愿意。” “估计是在逼对方分手吧。” 廖星辰:“………………” 他有点后悔早上手下留情了,应该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才对。 徐磊知道廖星辰心情不好受,好心宽慰他:“诶,你就理解一下朝扬吧。” 周凯调研结束,得知自己的掌上明珠被校霸欺负了,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他给廖星辰打电话,交代对方在家好好养伤:“周末也别来了,多休息两天。” 学校去不去无所谓,反正都是刷卷子。 廖星辰坐到书桌前,随手抽出一本数学竞赛题库,准备打发时间,顺便整理思绪。 他扫了眼题干,眼前浮现出朝扬满是泪痕的脸;用笔画出题目里的关键提示,朝扬那双心疼的眸子飘了过去。 落笔刚写下一个“解”字,朝扬带着哭腔,问他疼不疼的声音又蹦了出来…… “………………” 枯坐两小时,一套题刚写了三分之一不到,廖星辰最后干脆直接撂了笔。 第13章 鸡同鸭讲 下午放学,徐磊找朝扬打球。 “打完球随便在校门口吃碗粉得了,晚上我载你回家。”廖星辰不在,徐磊自动揽下了好兄弟顺风车的任务。 谁料朝扬把课本收进书包,说:“我不放心老廖一个人在家,晚自习跟老韦请了假不来了。” 徐磊单手转着篮球跟他一起下楼,不解道:“辰哥那么大个人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能吃能喝又能动。” 哪能动了啊?吃碗面还得让人喂,都不知道有多可怜,可怜到朝扬都快要母爱泛滥了。 不过他没和徐磊提这事儿,毕竟少年人都要面子。 徐磊兀自纠结了一段路,还是忍不住问:“扬,你对辰哥这么好,不只是为了借笔记本吧?” 那当然不是了,只借笔记本多浅显啊,朝扬自认为是个理想远大的人。他最终的目标其实是想让廖星辰给自己补课来着。 于是他点头默认了徐磊的这个说法。 果然是另有图谋! 徐磊张嘴一脸震惊,他在内心同情了廖星辰几秒,然后拍拍朝扬的肩膀,凝重劝道:“兄嘚,你真是太不了解辰哥了,我劝你还是早点和他坦白你真实目的吧。” 和苏秦比起来,廖星辰才是可怕的那个。 朝扬完全误会了石头的意思,他憧憬地问:“你说,我坦白了他会答应吗?” 答应什么?? 徐磊扯了扯嘴角:“……你应该问他会不会生气吧?!” 下了公车,还要步行五分钟才到大院,朝扬没走常规路线,他绕了远路,一来是不想经过医院门口,二来他要去趟员工食堂。 朝扬刚才打电话问了杨欣兰,今晚两家的家长都忙,不是要上手术就是要值班,晚餐得他们自己解决。 大院门口有一棵百年榕树,巨大的树冠在地上投下一片清凉的阴影,廖星辰在树下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想见的人。 “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廖星辰疾步走向朝扬,徐磊下午的那番言论让他在意得要命,特意在这儿等人回来,想要当面质问清楚。 朝扬站在阳光之下,朝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咧嘴笑道:“我去食堂打包晚餐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买了点。” 滨江的职工食堂在医院的后门,从公车站绕过去再走回大院,是段不短的路程,廖星辰看着朝扬鼻尖和额角渗出来的细汗,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到家,朝扬进厨房找碗筷,廖星辰想要帮忙被他推了出去:“你都受伤了凑什么热闹?坐好等吃吧。” 廖星辰低头瞅了眼自己手上已经快好了的伤疤,回房偷偷翻出纱布,把它又给藏了回去。 朝扬将打包来的饭菜装碟码放好,番茄炒蛋,莴笋炒肉,还有骨头汤,有荤有素,分量两人吃刚好。 廖星辰挪到餐桌边坐下,将重新缠上纱布的右手摆在桌上,一副“我是病人”的架势,眼巴巴的在等着人喂他。 结果朝扬在他碗里放了个搪瓷勺,说:“吃吧。” 廖星辰:“…………” 一桌子菜瞬间就不美味了。 朝扬拉开对面椅子坐下,餐桌上不知从哪冒出瓶辣椒酱,廖星辰见他装了一大勺进碗里,白花花的米饭立马变成了艳红色。 看着都喉咙冒烟,廖星辰吞了口唾液:“你爱吃辣?” 朝扬面不改色地刨了口米饭:“嗯,无辣不欢。” 杨欣兰是重庆人,朝扬三岁就已经把辣椒酱当零食吃了,少一餐不吃都不舒服。 廖星辰这才注意到桌上的三道菜都很清淡,很明显是对方在迁就自己。他一想到这些无微不至的关心其实是带着目的的,心就莫名堵得慌。 本就不是会拐弯抹角的性格,廖星辰放下勺子直接问:“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该来的总会来。朝扬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咬着上唇沉默了许久,终于点头承认:“是……” 廖星辰呼吸一紧。 朝扬没敢抬头看他表情:“其实我——” “算了。” 廖星辰倏地出声打断,朝扬的回答让他心里烦躁,也不想再听多余的解释。 他目光冷漠道:“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隔着宽大的餐桌,两人毫无交流低头吃饭,和中午和睦融融的氛围天差地别。 朝扬没什么胃口,用筷子把碗里的饭戳成马蜂窝,他看出来廖星辰不开心了,应该是从徐磊那知道了一切吧。 也是,换作他他也会生气。 归根结底,廖星辰是因为一本笔记本被人打了一顿,窦娥都没这么大的冤屈。 补课这事儿肯定没戏了。 一顿饭吃得身心俱疲,但罪还是要赎的,朝扬回家洗了个澡,头发都没吹干就又溜回了楼下。 他将客厅的茶几占据,把课本和试卷铺得到处都是,负罪的态度摆得端正且卑微。 “我今晚请了假,你要喝水或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甭跟我客气!” 空气中有淡淡的柚子味,应该是沐浴露或者洗发水,廖星辰深吸了两口气,有点贪恋这股味道,他没回房间,揣着手机在沙发上玩游戏。 边玩边从眼缝里观察朝扬。 因为天热,朝扬穿了条大短裤,盘腿坐在地上露出半截白嫩的大腿,上身是奶黄色的短袖,衣服领口很宽,脖颈纤细净白,一双锁骨若隐若现。 游戏里的角色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墙上挂钟的分针转了个轮回,地上的人儿写题写到神志不清,抓着头发眼看就要崩溃。 最后廖星辰见他终于自暴自弃扔了笔,嘟嘴咕哝:“操,老子不学了。” 廖星辰只觉得好笑,哪有人写作业写到生气的,他弯下身凑近问:“很难么?” 朝扬循声扭过头,差点就撞上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立体又带了点野性的侧面轮廓…… 眼镜根本挡不住这逆天的颜值,和朝扬那晚醉酒看到的幻觉完美重合。 颜狗见到大帅比,哪里还有抵抗力? 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攒成拳,朝扬觉得口干舌燥,他压下砰砰乱跳的心,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难。” 廖星辰早玩腻游戏了,正好闲着没事干。他挨着朝扬坐下,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对方把卷子拿过来。 他说:“我教你。”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朝扬受宠若惊,立马扯着卷子匍了过去,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廖星辰接过试卷,扫了眼发现竟然是高一的化学内容:“你们班那么快就第一轮复习了?” 朝扬抓了抓脸:“……是预习。” 廖星辰额角一跳,提醒他道:“同学你高二了。” 朝扬脸皮厚不怕损:“嗯,你就当我上了个假的高二吧。” 廖星辰直接败下阵。 把朝扬卡到头秃的一道是关于氧化还原反应的多项选择题,涉及到最基础的摩尔计算,廖星辰左手抓起自动铅笔指着那道题,还是不太相信。 “你刚才折腾了二十分钟,就是在算这个?” 你又知道我算了多长时间?朝扬面子开始挂不住了,他硬着脖子怼回去:“是啊,不行么?” “行…………” 题目太过简单,让天天刷竞赛题的廖星辰有点无从下手,他在白纸上写下反应式,画了个双线桥,讲解道: “升失氧还氧,降得还氧还。你看这个反应式里,铁元素的化合价从0价升高到了+2价,发生了氧化反应;铜元素的化合价从+2价降到0价,发生了还原反应……” 朝扬露出一张黑人问号脸:您在说森莫? 年级第一仿佛遇见了一生之敌。 “咳,我分开跟你解释吧,所谓氧化反应呢,就是物质所含元素化合价升高,反之降低的,就是还原反应……” 朝扬还是一头雾水:“所以,什么是化合价?” “…………” 科科考满分的学霸惨遭滑铁卢。 “化合价就是物质中的原子得失的电子数或共用电子对偏移的数目………………” 廖星辰讲到一半,终于发现了事情的本质,他郑重其事的放下手中的笔,直视着朝扬,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是不是……连自己哪里不懂都不清楚?” 朝扬脑子早已搅成一团浆糊,小脸上写满了迷茫和无措:“啊……好像是的。” 廖星辰被他这副可爱呆萌的表情逗笑了,一个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头顶,语气宠溺道:“这样吧,我从头开始帮你理一下思路……” 挂钟里的时针又转了一圈,廖星辰从反应式讲到物质性质,又讲到了摩尔物质,讲到嗓子干哑。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耐心的给人讲题,朝扬稍微做出不能理解的微表情,他就放慢语速,不厌其烦的重头再讲一次。 “这回听懂了吗?” 朝扬扯着衣领点头,长吁了一大口气:“懂了。” 大概是方便讲题,廖星辰靠得很近,两人的胳膊时不时会碰在一起,朝扬的耳畔全是对方低沉好听的说话声,还缠绕着温热的气息。 天知道他已经快要热疯了。 廖星辰仰头喝水,目光不经意落在朝扬微微发红的耳尖上。 在廖星辰的细致梳理下,朝扬终于对化学有了系统的认知,墙上的时针也不知不觉走到了个位数。 朝扬磨磨蹭蹭的收拾好书本,几度欲言又止。 廖星辰早已困得灵魂出窍,用仅存的最后一丝耐心直接替他开了口:“还有话要说?” 朝扬站在玄关,乖巧得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你……能不能帮我补课啊?” 廖星辰倚着墙,眼皮半阖像是已经睡着:“想我教你学习?” 朝扬小鸡啄米点头:“想,你讲得比老师清楚,我能听得懂。” 廖星辰沉吟道:“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朝扬倏地抬头,眼底清明透亮,像一汪碧泉。 “什么条件?” 廖星辰看晃了神,而后勾起唇笑:“补课期间禁止恋爱。” 第14章 失眠 朝扬失眠了。 窗外是夏末的深夜,月色静谧而悠长,香樟树在微风中轻曳,像极了他此时的心情。 朝扬把脑袋埋进枕头又用被子盖住,憋得呼吸困难大汗淋漓,廖星辰的声音依然萦绕在四周,消散不掉。 不仅如此,闭上眼也全是那个人的身影,握笔写字的手,讲题时的认真表情,以及最后分开时,他倚在墙上半睡不醒的恹懒模样…… 靠,真是要了命了。 越想帅哥越精神,朝扬躲在被窝里啃手指头,以前他没觉着廖星辰这一款的好看啊,弱唧唧的小白脸儿,一点都不阳光向上。 难道说年纪大了,审美也跟着变了? 周六不用上早自习,朝扬拖着疲惫的身躯爬进教室,他昨晚在床上翻来滚去了半天,死活睡不着,最后干脆爬起来刷卷子,没想到功效显著。 徐磊见他这副丧尸模样,以为他昨晚做贼去了。 朝扬连回答的气力都没,手背枕着下巴趴在课桌上,把前面这位兄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黑色涂鸦帆布鞋,深色破洞牛仔裤,黑色oversized上衣,手腕上还戴了条铆钉皮链。 典型的中二少年打扮,又帅又飒。 可一想到这位酷哥未来会成为猛男色的忠实热爱者,朝扬就适应不良:“石头,你衣柜里只有黑色的吗?” 徐磊答:“不是啊,还有灰色,白色,还有件不怎么穿的蓝色……怎么了?你要借衣服?” 朝扬小声问:“那……有粉红色吗?” 徐磊一脸“什么玩意儿”的嫌弃表情:“惹,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颜色的衣服?” 有的。 而且不止衣服,未来的你踏马连手机壳都是粉色! 所以人的审美果然是会随着年龄而改变的,现在的他觉得廖星辰帅,和石头以后会疯狂迷恋粉色大概是一个道理。 滨江医院脑外科。 杨欣兰刚下手术室,在科室走廊上和陈桦打了个照面,两人明明共用一间办公室,却很难有机会见面。 杨欣兰揉着发酸的手腕,和陈桦分析了几个病例后开始扯家常:“我家扬扬啊,最近终于转了性,开始认真学习了。” 学渣肯学习堪比浪子要回头,陈桦也觉得难得,笑道:“肯努力就好,现在才高二,还来得及。” “说不定最后能上医大呢?” 杨欣兰皱眉叹了口气:“扬扬厌学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就他现在这个成绩水平,上本科我都要偷笑了。” “哪里像你们家星星,学习那么好根本都不用人操心。扬扬要是有他一半的悟性,我和大海烧香拜佛三年!” 谁知陈桦也跟着叹气:“我们家那个也不是省心的料啊,学习好有什么用?动不动就给我惹事。” 杨欣兰也听说过一些廖家儿子初中的“光荣”事迹,很难想象那样一个成绩拔群的人,竟然会跟别人打架。 “我一直以为星星很文静,留长发像个女孩子” 陈桦哼哧一声:“看起来而已,你看咱家廖院长,头发比我的还长,他文静吗?” 她勾勾手指,示意杨欣兰凑近,拿手挡着脸像是要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一直没跟你说,这俩父子都是ab血型。” 杨欣兰恍然大悟:“!!!” 这两位妈妈读大学那会儿就特别迷信星座生肖,每天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今天运势如何?”或是“怎么没穿幸运色?”。 后来毕业双双从了医,为了契合医生讲究科学依据的身份,她们又改研究血型去了,发现比星座还准。 陈桦摊手:“知道我在家多辛苦了吧?我还希望有一个扬扬那样的儿子呢,嘴甜又会逗人笑,贴心小棉袄。” 杨欣兰简直听乐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儿子有这些优点,“你那么喜欢干脆送给你吧,几十年姐妹矫情甭跟我客气,赶紧拿走。” 陈桦也挺开心:“要不咱俩换换吧。” 聊起自家的儿子全是糟心事,吧啦吧啦根本没完没了,两位妈妈唠嗑了一阵,发现今晚大家都不用值班,于是一拍即合决定又来次家庭聚餐,直接当着那两小王八蛋儿的面损。 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世宁附近一家新开的菜馆。 这种聚餐平均每个月都要搞那么一两次,早该习以为常了。可收到杨欣兰短信通知的那一刻,朝扬还是莫名其妙的局促了起来。 他昨晚整宿没睡,今天随便洗了个头就出门了,现在形象如何?黑眼圈重不重? 妈的,穿的好像也太过普通,白体恤运动裤,不够好看!早知道像徐磊那样戴条骚包的手链了。 徐磊在第n遍被问到“诶帮我瞧瞧我黑眼圈消下去没?”,终于忍无可忍:“兄嘚,你是去家庭聚餐,又不是踏马的去约会!” “顶着俩黑眼圈碍你事儿了??” 朝扬这才安静下来。 对哦,又不是去约会,那么在意自己形象干嘛? 廖星辰被老周强制放了两天的假,晚上又不用自习,朝扬懒得来回折腾,中午便和徐磊随便在学校附近应付着吃了。 徐磊指着一家红色招牌:“吃螺蛳粉吧?好久没吃了。” 朝扬知道廖星辰有洁癖,螺蛳粉的味道那么重,吃完头发丝儿能臭三天,晚上见廖星辰的话……对方会不喜欢吧? 朝扬都没发现自己那么在乎这位楼下邻居的感受,他摇头道:“我没什么胃口。” 徐磊以为他是嫌螺蛳粉不够辣:“那去吃串串?叫上方振和宋连飞一起,四个人刚好凑一桌。” 朝扬退后一大步,螺蛳粉都不吃了还踏马火锅:“不不不,我今天想吃点清淡的。” 重庆娃娃的清淡就是正常人的微辣,徐磊十分善解人意:“那就路口的酸辣粉吧,放两大勺酸豆角,够你开胃了。” 您老能给点靠谱的建议么? 最后在徐磊惊讶的目光下,朝扬进了一家广式炖盅连锁店,“喝汤吧,健康。” 终于到下午放学。 校门外聚满了学生,三五成群的都在聊晚上去哪玩嗨,五点的太阳落了大半,余晖从新建的楼林间漫出洒在地上,像是镀了层薄金。 徐磊知道朝扬要去学校附近的菜馆,热心肠问:“要我载你过去吗?” 他的单车是山地车,没后座,要载人只能让乘客站在车轱辘旁的铁片上,不如廖星辰的那辆坐着舒服。 朝扬摆手拒绝:“我走过去吧,也不远。” 徐磊比了个ok,说:“那再见。” 朝扬站在校门口,打开地图app输入饭馆的名字,余光瞥见旁边多了个人影,抬头发现竟然是廖星辰。 这人是真的很高,几乎遮住了朝扬面前的所有光线,朝扬意外和欢喜溢于言表,抓住他的手腕,问:“你怎么来了?” 廖星辰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 餐厅离学校不算近,天又这么热,走两步都要出一身的汗,浑身不舒坦,过来的这一路上几度想要折返。 可看到朝扬那一刹那,又觉得出汗好像也没多大点事儿。 廖星辰觑了眼对方手机里还在运行的导航,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怕你迷路,所以过来接你。” 听见这句话,朝扬笑得更灿烂了,清澈的眼睛眯成弯月,洁白的虎牙也冒了出来,比阳光晃眼。 其实他挺害怕独处的,尤其是一个人走路,又孤单又无聊,时间过得异常慢。廖星辰的出现让他很高兴。 两人并排着往饭店方向走,走着走着,朝扬发现周围的街景有些熟悉,等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庭旺的招牌赫然出现在眼前。 苏秦正坐在小吃桌上,脚踩着长凳吞云吐雾,昨天被打过的地方痛意加重,尤其是胸口肋骨的位置,呼吸都不顺畅。 他怎么都想不到,廖星辰竟然深藏不露。 最先发现朝扬他们的是林子,他轻轻“啊”了一声,引得苏秦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双方不过相隔数十米,空气肉眼可见的凝固了。 苏秦的视线落在廖星辰的身上,妒恨中带着忌惮,凶狠的眼神简直能杀死对方。 廖星辰眯着眼朝他微微点头,挑衅一笑,表情嚣张至极。 朝扬看不到这两人暗地里的目光交流,从他的角度看,苏秦就是一头随时要冲上来大开杀戒的猛兽,而他和廖星辰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羊羔。 身体动得比脑子快,等朝扬反应过来应该要跑的时候,他已经拉着廖星辰的手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掌心沁满了汗,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热出来的,廖星辰任他拉着在巷子里七拐八弯,心思也跟着起起伏伏。 眼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远,廖星辰反客为主将朝扬的手握住,把人拉近身侧说:“走错路了。” 朝扬咬着唇没有回话,他还在害怕,怕苏秦追上来,怕廖星辰再受伤。 那样的话他真的会疯的。 他一声不吭,廖星辰也站着不动,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走吧,大家都等着我们呢。” 最后还是廖星辰先败下阵来,他看得出朝扬在忍受着巨大的不安和害怕,他猜测对方大概是不想让心上人看见自己和别的男生走在一起。 那样的人到底哪里好了,值得这样喜欢? 廖星辰想不通,心里也万般不是滋味儿,更后悔大老远专程赶过来接人。可面对这副模样的朝扬,他却是半句指责的狠话都说不出口。 他想哄他开心。 “今晚有空吗?” 廖星辰压下那乱成一团的心绪,静静地看着朝扬,声音很轻,也很柔:“来我房间一趟。” 第15章 鸡同鸭讲2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火锅店,朝扬和廖星辰进到包厢时菜刚好上齐。 见到儿子精神不大好,杨欣兰关切问:“怎么了脸红红的?中暑还是发烧了?” 朝扬落座后给自己倒了杯可乐,冰凉的气泡水从喉咙灌进胃里,压下了那颗小鹿乱跳的心。 “天太热了。”他随口胡诌。 刚才在巷子,廖星辰端着低沉又温柔的声音,约他晚上一起看电影,地点还是在对方的房间里。 和帅哥共处一室几小时,那场景光想象就能让人抓狂。 他不敢去看廖星辰,低头自顾自地吃,肉是什么滋味的都不知道。满脑子都在琢磨着今晚该穿什么样的衣服? 随意点还是正式点? 刘海是放下来还是梳向一边? 香水要不要喷?喷了又会不会太做作? 天呐,廖星辰为什么无缘无故要约他看电影?这种事不是小情侣间才会做的吗? 真不怪朝扬乱想,他从没和谁看过电影,上一世曾约过几次苏秦,都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算起来今晚是第一次…… 第一次耶。 朝扬愈想愈热,又往肚子里灌了一大杯可乐。感觉已经快饱了。 餐桌的另一边,两位爸爸已经酒过三巡,喝高了的廖志航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院长形象,突然掏出手机,啪地一声扔到儿子的面前,语气不善。 “看看你做的好事!” 在其他学校惹事也就算了,回到自己家眼皮子底下还能闹出那么大阵仗,简直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朝扬印象里,廖院长还是第一次摆这么臭的脸色。 他好奇的瞥了一眼那被砸过来的手机,里面正反复播放着一段监控动图,背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7班教室。 朝扬心里咯噔一下,直接越过廖星辰把手机给捞了过来,几乎是一帧一帧的看——视频里苏秦对着廖星辰吐烟圈,嚣张跋扈得不行,而廖星辰头低着,默不作声的站在旁边。 像个被地痞流氓欺负又无法还手的小可怜。 挨着旁边坐的廖星辰也看到了。 不过他看到的东西和朝扬截然相反,视频里的自己面对那弱鸡校霸的刁难毫无畏惧,还能风轻云淡地收拾垃圾,最后离开教室的时候背影写着大大的嚣张。 那架势一看就是要去干架,也难怪廖志航会生气。 廖星辰沉默着吃饭,也没什么想要解释的,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没道理被人挑衅到跟前了,他还忍气吞声。 包厢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闷,别人家训孩子,杨欣兰和朝海不好插嘴,窝在一旁当透明人。 而陈桦被夹在老公和儿子之间左右为难,最后不得不出来打圆场:“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星星,是那学生抢了他的东西,还把他桌子弄脏了,所以才打起来的。” 比起把桌子弄脏,廖志航更不能接受第一个理由,作为石江区最大的私立医院院长,他们廖家要什么没什么? “抢了你什么要紧东西,要和人打架?” 陈桦在心里暗骂了句冤家,难为情开口:“好像是……吃的?” 廖志航目露错愕:“吃的??” 堂堂廖院长的儿子,因为吃的和别人打起来,说出去他还要面子的??? 朝扬也呆住了:吃的?苏秦抢了廖星辰什么吃的? 他重新再低下头仔细去看那段视频,苏秦的确从廖星辰的桌面上拿走了一样东西并拆开吃掉了。 红色包装,是他送的巧克力派。 这也太踏马……他之前一直以为是苏秦主动挑的事,没想到中间还有这层反转关系。 配合着这个理由再看那段监控,朝扬彻底说不出话了,心直接软成了一团棉花,轻飘飘的撑满了整个胸腔。 桌底下,他偷偷用腿碰了碰廖星辰,脸上是“有话要说”的表情。 廖星辰自始至终跟个局外人似的,这会儿才从碗里抬头,他压低身靠过来:“嗯?” 朝扬把嘴凑上去,很自然的和他咬耳朵:“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吃巧克力派,我家还有几盒,今晚拿给你。” 廖星辰的表情冻住了,他实在很想敲开这人的脑瓜子,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构造,能如此承上启下,最后得出个他爱吃巧克力派的奇葩结论。 他从锅里捞了一块猪脑,扔进朝扬的碗里,想让这笨蛋闭嘴:“吃多点,补补。” 朝扬喝汽水早喝撑了,还是拿起筷子羞涩的说了声“谢谢”,他觉得廖星辰这是在关心他! 廖志航从强烈的震惊之中回过神,他选择自动失忆,把对话硬生生掰回两分钟前:“唔,因为弄脏桌子就找人干架,说到头是咱不对,这事儿就翻篇了吧,哈。” 廖星辰放好筷子,微抬起下巴端详着他爸,态度明确道:“不翻。” 脸上手上的伤还在,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过去,而且他也不想那姓苏的继续呆在世宁,看着眼烦。 廖星辰随口例举了几件苏秦在学校犯的事,冷声道:“让他退学吧。” “他不退就我退。” 他话音刚落,放在桌下的手被人一把抓住,掌心温热柔软,是朝扬。 廖星辰偏过头,看到这人用几乎祈求的目光望着自己,用只他俩听见的声音小心说:“能不能……别追究了?” 苏秦是真小人,朝扬生怕这人被逼急了,会和廖星辰拼个你死我活,他另一只手也握住廖星辰,恳求道:“退一步对大家都好。” “…………” 廖星辰舌头抵着后槽牙,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他最后目光落在朝扬的手背上,闷声挤出一句话:“你就这么护着那姓苏的?”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朝扬急忙解释:“我没护着他啊,我……我是担心你和他又打起来,再受伤了怎么办?” 廖星辰都没把身上的伤当回事儿,他冷哼了一声,拽拽的开口:“打起来就打起来,我又不怕他。” 小祖宗,你不怕我怕啊! 朝扬觉得廖星辰这人着实有点虎,不太拎得清自己几斤几两,被打一顿还不长记性。 他小声提醒:“苏秦专门练过散打,很厉害的啊。” 廖星辰难以置信,他挑眉问:“你是觉得我不够他打?他那么厉害怎么只打了我一拳?” 这笨蛋怎么就没发现这么明显的bug呢? “诶呀。” 朝扬的手还搭在廖星辰的手上,纤细的食指无意识地在对方掌心里画圈圈,心说这是什么学霸逻辑,总能找到刁钻的角度去和别人攀比。 他软着语气哄道:“你也有比他厉害的地方的,你比他聪明呀!” 廖星辰服了:“…………” 这句夸赞听着真是敷衍至极,一点都不真心实意。但廖星辰被他的手指头戳得脾气全无,也没什么心思再继续追究下去了。 算了,翻篇就翻篇吧。 但再有下次,他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聚餐散会后时间尚早,两家的家长相约着到江边散步消食,朝扬赶回家洗澡,吹头发花了五分钟,换衣服又用去了十分钟。 折腾了老半天,还是选择了最居家的造型,顺毛加白t。 他趿拉着拖鞋,怀里捧了一大袋零食下楼,里面包含三盒巧克力派,两袋乐事薯片,一包洽洽香瓜子,一盒凤梨酥和两瓶冰红茶。 看电影嘛,吃东西环节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廖星辰开门的时候一愣:“你刚从超市回来?” 朝扬不太好意思说他把自己零食柜都搬空了,他夸进门转移话题:“我们看什么电影啊?” 下楼之前朝扬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像廖星辰这种老干部,挑的电影肯定是那种文艺范儿的,剧情冗长又无聊,为避免自己中途睡着,所以才拿了那么多吃的。 廖星辰推着他进房间,把激光投影打开,降下幕布。 朝扬第一次来,这间房构造和他楼上的一模一样,左边是书柜和书桌,右边是床和衣柜,中间一扇对开窗,窗外是茂盛高耸的香樟树。 唯一不同的是,楼上的是狗窝,楼下是样板间。 白色的床单抻得绷直,连个褶皱都没有,朝扬局促的欣赏了几秒,最后选择坐地上。 廖星辰从角落挪过来一张矮茶几,贴着他坐下,低低的声音落下来:“海上钢琴师和阿甘正传,你想看哪部?” 其实两部都不想看,但朝扬违心答:“都行,你看哪部我就看哪部。” “嗯。” 廖星辰点开手机投屏,说:“那就海上钢琴师吧,这部对你来说简单一点。” 朝扬听着有点不对,看电影还分简单不简单?难不成是悬疑推理片? 然而下一秒,他就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 幕布上跳出了电影名称,只有英文没中文。廖星辰扭身从书桌上拿来一叠纸和笔,放在他的面前。 “这是台词本。” 朝扬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什么台词?” 廖星辰宛若一个恶魔:“电影台词,你边看边试着翻译,这样学英语效率高。” “遇到不懂的就问我。” “…………” 朝扬直接两眼一黑,玛德他想回家。 第16章 同床 朝扬一点儿都不想学英语,至少当下不想。 他只想单纯的和帅哥看电影。 海上钢琴师剧情平淡,还动不动就弹琴,非常适合当睡前读物。朝扬本来就不爱看文艺片,更折磨的是还得费神去翻译台词。 他昨晚一晚没睡,今天白天又遇到了那么多事,心情起起落落的。电影开场不到半小时,眼皮就忍不住开始打架,写出来的字直接飘成一条条线。 电影里正好演到男主角在摇晃的船舱里弹钢琴,画面晃来晃去的,朝扬的脑袋也跟着它转来转去,乍看像在打拍子。 眼看就要正脸砸茶几上了,一只大手伸过来托住了他的下巴,廖星辰扭头就望见这人闭眼睡得安详,无奈又想笑。 难怪一直都没问他问题,原来是睡过去了。 朝扬是真的累惨了,这一觉直接睡出了喝醉酒的效果,又深又沉。迷糊间还耍起了赖,抱着茶几的桌脚死活不肯撒手,无论廖星辰怎么叫都不醒。 总不能连人带着茶几给抬上楼,廖星辰拿了床毯子罩在朝扬的身上,又贴心地给他垫了个枕头。 一边刷题一边等人醒。 虽说是夏天,但长时间躺地板上依旧会觉着凉,朝扬穿的是短袖短裤,胳膊大腿全露在外面,不一会儿体温就被冰沁的瓷砖全吸走了,毯子都留不住他身上的暖。 双手终于松开桌脚环抱在胸前,朝扬微微蜷起身子,皱眉嘟囔了一声:“冷。” 笔尖在试卷上戳出一个小洞,廖星辰心里揣着一分纠结和九分心软,犹豫不过三秒还是放下了笔。他弯下身一手环着朝扬的背到腋下,另一只手托着膝弯,轻轻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朝扬总以为廖星辰羸弱不堪,殊不知他才是真正瘦小的那个。 廖星辰抱他根本不需要花费力气,细胳膊细腿的,像抱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在怀里。 床垫随着重量轻微凹陷下去,洁白整齐的床单也顷刻乱成了波浪。小猫触碰到了温暖,随手扯过被子翻了个身,囫囵把自己裹成一长条。 陈桦和廖志航都是生活随性的人,日子过得不拘小节,家里说不上乱,但也绝对称不上整洁。 廖星辰的洁癖属于基因突变,一家三口之中就他最讲究—— 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向来不让人踏入半分,屋内的一切东西也不许随意触碰。和他关系最好的徐磊偶来串门,都只能在客厅的沙发上逗留。 可奇怪的是,今晚他不仅主动推朝扬进了房间,坐在一起看电影,此时此刻朝扬还睡着在了他的床上,身上裹着他的被子,只露出一张净白的巴掌脸,软软的像团包子。 廖星辰站在床尾盯着那团包子看了半晌,只觉得神奇无比。 他原以为自己会产生抵触或是抗拒,没想到朝扬躺在自己床上的这个画面竟然意外的和谐。 少年安静乖巧的睡颜藏在黑发之下,眼睑阖成了好看的弧度,耳边有几根碎发调皮的翘起,像极了主人平日里的跳脱模样。 廖星辰关上投影,开台灯刷题刷到十一点,楼上楼下依然静悄悄的,两家的大人还没回来,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拨通陈桦的电话,心说这四人是散步散江里去了么? 电话快挂断前才被接通,廖星辰耳尖,第一时间听到那边隐约有呼吸机运转的背景音。 他问:“你在医院?” 陈桦语气疲惫:“嗯,下午手术的病人状况不好,我过来守着。” 廖星辰对此习以为常,又问:“兰姨和海叔呢?” 自己亲爹不问问别人家的父母,陈桦以为儿子在闹小情绪,拐着弯儿关心廖志航。 她肩膀夹着手机看病人的检验结果,一股脑把所有人的行程都给报告了。 “兰姨明天一大早有手术要上,今晚直接在医院睡了,海叔和你爸去富桥做大保健,估计也是很晚才回家。怎么了?” “没怎么,你们忙吧。” 廖星辰毫不留恋地挂了电话,在书桌前又坐了十分钟,不刷题光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窗外忽然亮堂了一下,是天空划过的闪电,紧随其后的是轰隆雷声。倾盆大雨说来就来,窗帘被狂风吹得能扬帆起航。 雨滴落在香樟叶上,丝丝入耳,廖星辰发呆发出了困意,懒得再多做纠结。 他从衣柜里翻出新的毛毯,在床的外侧躺下,和朝扬挨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伴随雨声很快便睡着了。 午夜时分,朝扬翻了个身,从床边滚到了床中间,碰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障碍物,半睁开眼发现障碍物竟然是个大帅哥! 他脑子有点短路,一时间没记起自己昨晚是在哪睡的,也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还以为是在做什么绝世大美梦,乐得心花怒放,二话不说就把脸怼进帅哥的怀里。 廖星辰睡眠浅,在朝扬撞过来的那一刻就清醒了,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这人不停的往自己胸口钻。 廖星辰的身体僵直,犹豫着要不要把人推开。 然而就在他迟疑不定的时候,朝扬得寸进尺拉过廖星辰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间,双手环上对方的脖颈。 两人间的距离严丝合缝,廖星辰甚至能感受到朝扬呼出的气息,熟悉的柚子香味飘进鼻腔。 廖星辰心跳加速,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端详着怀里的人。 朝扬稚嫩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像是孩子梦见了糖,可爱中透着些傻气。 廖星辰好奇这人梦里到底见着了什么大宝贝,至于如此死命的将他抱住不放么? 他伸出食指点在朝扬的额头,象征性的轻轻推了两下,自然是推不开,最后顺理成章地,只能抬手扣住对方的后脑勺往怀里一搂,闭眼接着睡。 以前他一直觉得朝扬追着苏秦跑的样子,像个瞎子更像个傻子,可现在的却改了看法,真正瞎的人应该是那姓苏的。 这么可爱的一个小人儿,看一眼笑一下都能让人化了心,换作是他肯定捧掌心里好好宠着爱着。 可惜朝扬眼里根本没有他,只有苏秦。 廖星辰心里燃起阵阵不爽,把怀里的人抱得又近了一寸。 半睡半醒间,他对着朝扬的耳边低声呓语:“怎么做才能让你忘了他?” 怎么做,才能取代他在你心里的位置? …… …… 这一场雨下到第二天清晨才停,空气混着泥土的清香,浅薄的晨曦穿过香樟树的繁枝密叶,稀疏洒落在床间,清脆的鸟鸣声此起彼伏。 朝扬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一抬头就看到了廖星辰的脸。 朝扬:“…………” 他愣了一下,想偷偷挪开彼此间的距离,动了两下发现自己的腰正被人紧紧搂着。 禁欲系老干部的性取向是男是女朝扬不清楚,但他自己是明明白白喜欢同性的,被男人这么暧昧的抱着还是头次。 心里受到的惊吓大于悸动。 惊吓过度的结果就是反应过激,朝扬回神后抬脚就把廖星辰给踹到了地上。 空气足足静了有十秒钟,廖星辰揉着太阳穴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漠然地看着朝扬,咬牙问:“你有病?” 刚睡醒的廖星辰没戴眼镜,冷着脸骂人的气质和文弱书生大相径庭,朝扬看呆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现在不该是犯花痴的时候。 他坐起身靠着墙,扯过被子盖住胸前,表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竟然乘人之危!!” 廖星辰满腔的起床气都被气没了,他扶着额头一脸无奈,给这位失忆患者捋回忆:“乘人之危的是你。” 是你主动往我的怀里钻,也是你拉着我的手让我抱你。 朝扬听完一阵恍惚,这场景他确有印象,原来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那帅哥就是廖星辰?! 朝扬羞赧窘迫,脸也开始发烫,他死鸭子嘴硬道:“那,那你完全可以推开我啊!” 廖星辰沉默两秒,睁着眼说瞎话:“你抱的太紧,我推不开。” 朝扬语塞,彻底没话说了,不过他也没想到廖星辰竟然柔弱到这种地步,连小小的一个他都推不开。 这件事本来就是个意外,廖星辰故意装作不在意,朝扬也没脸皮再提起,两人十分默契的把它翻了篇。 朝扬想起刚才那一脚貌似踢得挺狠,心里十分忐忑,生怕把这位免费的家庭老师给踹走了。 他小碎步挪过去主动卖乖求和好:“廖老师,廖哥哥,今天我们补什么呀?” 周日只用上半天课,下午时间充裕,朝扬不想浪费。 廖星辰被这俩称呼喊的心肝发软,抬手揉了揉朝扬的脑袋瓜,把那一头黑色顺毛揉成了鸟窝才满意。 他眼底含着明显的笑意,声音也很温柔:“数学,走吧我送你去学校。” 陈桦刚进门就撞见朝扬从廖星辰的房间里走出来,以为自己进错屋了:“扬扬?你怎么……在这?” 朝扬有种做坏事被家长发现的尴尬错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廖星辰站在他的身后,语气从容:“昨晚我给他补课,太晚了就在这睡了。” 陈桦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觉得自己换了个儿子。 这件事儿实在太过反常,陈桦憋不住秘密,转头就告诉了几位交好的姐妹朋友。 徐磊妈作为姐妹团的成员之一,听闻此事后也想让儿子凑个热闹:“补一个是补,补两个也是补,干脆让我家石头也去你家搭个凳脚吧?” 陈桦有点怵自己的儿子,不敢自作主张:“等星星回来我问问他看。” 第17章 大魔王 廖星辰是和朝扬一起回来的。 朝扬没想到这人被他一脚踢床下去了都不记仇,不单包送还包接。 校门口车流人流如织,廖星辰倚靠着围墙玩手机,墙上种有大片绿萝,像瀑布般洒下。艳阳半明半暗的影子落在他白色衬衫上。 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打量。 朝扬没直接走过去,条件反射先去找苏秦,扫了周围一圈之后才想起苏秦上下学从来不走学校的正门。 所以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曾经铭记于心的人和事,如今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杨欣兰和朝海临时接到一个研讨会的邀请,要去外地出差几天,打电话交代朝扬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又偷懒把零食当饭吃。 朝扬嗯嗯啊啊不耐烦挂掉电话,抬头发现自己站的地方竟然是廖星辰家的玄关。 陈桦难得在家下厨,见到朝扬欢喜得不行,直接把人拉到餐桌坐下,比对自己亲儿子还热情。 “扬扬,你爸妈出差,这几天干脆就下来我这一起吃饭吧。” 换做以前朝扬肯定会找借口推辞,滨江有职工食堂,菜品种类很多,在那解决三餐不是问题。 但现在他和廖星辰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善,并且经过昨晚的“同床事件”,两人的友谊更是达到了质的飞跃。 朝扬笑着应下:“好的桦姨。” 陈桦笑得端庄得体,她给朝扬夹了几根青菜,旁敲侧击道:“对了,芳姨叫我问问你,能不能让石头也跟你们一起学习?” 她不敢直接问廖星辰,于是挑了个软柿子下手。 朝扬不知道多乐意,他正愁和廖星辰共处一室有点闷,也害怕再来部什么海上钢琴师把他给弄床上去。 来个熟人活跃一下学习气氛挺好的。 朝扬刚想说没问题,冷不防听到有人开口:“不可以。” 廖星辰动作自然地往朝扬的碗里放了块鸡肉,理由充分得让人无法辩驳:“多一个人容易分心。” 陈桦面露难色。 和公立医院不同,滨江除开昂贵一流的医疗设备,旗下各科专家教授本身的名气和能力才是医院的主要收入来源和支柱。 朝家和徐家对他们医院的贡献都很大,廖星辰这样帮一个不帮一个,让她这个院长夫人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廖星辰自然也看出了她的难做,但且不说徐磊和朝扬的基础差得十万吧消磨宝贵的时光。 课间他会和朋友们争分夺秒的去操场打一场球,放学蹭廖星辰的车回家,蹭廖星辰房间里的茶几写作业,然后又在廖星辰家蹭吃的蹭喝的。 就连陈桦都和杨欣兰调侃:“你家儿子简直是住我家里了。” 杨欣兰是乐意见到朝扬和廖星辰相处的,毕竟和聪明人玩自己也能变聪明不是。 “给他住给他住,我开伙食费给你。” “开什么伙食费。”陈桦笑着拒绝,她是把朝扬当成亲儿子对待的,“托你扬扬的福,星星最近性子温和了不少。” 儿子的微妙改变,当妈的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杨欣兰和陈桦都觉得,这俩人最近的相处方式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个月的实验班预课程劝退了大部分的学生,主动选择进实验班的几乎都是滨江大院的孩子,还有一部分憧憬成为医生的尖子生。 在正式分班前要再进行一次摸底考试,然后按照所有学生的成绩从1班依次分到12班,单数为理科班,双数为文科班,而实验班的教室在顶楼的多媒体。 摸底考试结束后,徐磊提议去附近新开的奶茶店喝一杯。 朝扬缺席什么都不会缺席美食,他扯了扯廖星辰的衣摆,轻声问:“你去吗?” 徐磊勾住朝扬的脖子就要走:“辰哥不会去的,他最讨厌甜的东西了。” 朝扬扭头和廖星辰四目相对,完全没有舍不得:“那你先回家吧,我待会自己坐公车回去。” 廖星辰一把把人扯回自己的身边,炽热的手掌握住朝扬纤细的手腕。 他觑了一眼徐磊,凉凉道:“谁说我不去?” 第18章 分班 新开的奶茶店人气很高,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卡座。 廖星辰坐在朝扬的旁边,两条腿随意岔开,身上安静的气质把店内乱哄哄的氛围都压下去了。 徐磊自动忽略这位不吃甜食的大魔王,捧回来两杯芝士桃香乌龙:“扬,这是他家的招牌产品,试试。” 隔壁几桌也是世宁的学生,大家都在聊摸底考试和分班的事情。 徐磊已经确定进实验班,他啜了一大口奶茶,做作道:“下周开始就不能和你同班了,好难过。” “我会想你的兄弟!你也一定要想我哦。” “想个毛线啊。”朝扬在台下用脚踢他,“天天和你见面,我都腻了。” 这是人说的话么?徐磊一脸受伤:“草,你还天天见辰哥呢,你怎么不腻他啊?” 廖星辰在帮朝扬补课,徐磊在那次试卷集事件之后就知道了,他从起初的震惊不敢相信变成现在的接受和适应。 “真要算起来,你们私底下待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多多了吧?要腻也是先腻这个人吧?” 朝扬咬着吸管眯起眼睛笑,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真会开玩笑,我见帅哥怎么可能会腻?” 和校草比颜值那是自讨没趣,徐磊白眼嘁了一声,骂了句:“有异性没人性。” 朝扬不置可否。 谁都没注意到某人放技能的手一抖,大招直接空掉了,队友在对话框里国骂,游戏最后以惨败告终。 廖星辰却没有输的心情。 他左看右看,不动神色的挪到朝扬的身边,冷不防低声问:“奶茶好喝吗?” 朝扬的手也抖了一下,他呆呆的抬头:“啊?还可————” 话没说完,廖星辰突然低下头咬住他杯中的吸管,浅浅喝了一口。 是真的甜,从舌尖甜到心底的那种程度。 奶茶店里的空调开得很足,朝扬的脸却烫得像火山喷发,他语无伦次道:“你,不是,你喝我的干嘛?想喝可以再点一杯啊。” 廖星辰语气懒懒道:“口渴喝你一口而已,那么小气?” 朝扬咬着唇不说话。 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啊,那吸管被他啜过了,还被他咬扁又咬圆,廖星辰直接就这么喝………… 朝扬没来由想到“间接接吻”这个词,心跳得更快了。 玛德,不怕帅哥撩人,就怕帅哥撩人不自知。 徐磊的那杯奶茶已经喝完,他啜着里面的冰块和空气,疑狐的打量着面前这两人。 他隐约感觉到廖星辰和朝扬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劲,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总之怪怪的。 考完第二天分班名单就出来了,学渣朝扬不出意外的被分在了理11班,廖星辰搬到了顶楼。 两人在五楼的楼梯间分开,一个去做学生会的例行检查,另一个去新教室找位置。朝扬来得早,11班里还没几名学生,都是生面孔。 他找了个靠走廊的位置坐下,往外一抬头就可以看到7楼的实验班。 朝扬觉得自己最近读书可能读得有点飘了,竟然蹦出想和廖星辰做同班同学这种膨胀念头。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在家能随时见面,在学校也不过相隔两层楼的距离,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和廖星辰离得远呢? 临近上课时间,教学楼逐渐热闹起来,徐磊睡过了头,他一手夹着篮球,另一只手拿捏着半个烧麦,嘴巴还叼了袋豆浆,一步三个台阶的往7楼赶。 他冲得太快,在四楼拐角的位置,和一个人迎面撞上了。 徐磊长有一副体育生的高壮身材,被撞的男生瘦小无助,直接摔倒在了台阶上,发出一声软软的痛哼:“诶唷喂。” “对不起对不起。” 徐磊腋下的球掉了都顾不上捡,先把地上的人给捡起来:“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那名男生拍掉身上的灰,声音柔得像水:“是我走路不仔细,不怪你。” 徐磊再三确认他真的没事,捡回篮球准备要走,被对方叫住了:“请问,实验班在哪啊?” 徐磊有些意外:“你也是实验班的?” 那男生点头,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是的,我今天刚从别的学校转过来,对这里不熟悉,找半天都找不到教室在哪。” 原来是转学生,往届也有为了进实验班而转来世宁的人,徐磊热情相待,说:“我带你去吧,我和你同班。” 徐磊上到教室的时候空位剩得不多了,他挑了个靠后的座位,和廖星辰隔着一组坐下。 那名转学生跟着坐在了徐磊的旁边,腆着脸说:“谢谢你带我找到教室。” 徐磊四大五粗道:“谢什么,同班同学互相帮助应该的。” 转学生细声细语开口:“你人真好。” 新的班级新的同学,早自习被班主任占用,让大家做自我介绍。朝扬拿出廖星辰给他留的作业,一边写一边分神听台上的人讲话。 “大家好,我的名字林子睿,大家叫我林子就好了……” 林子的自我介绍突然被一声声的“卧槽”打断,朝扬好奇抬头,发现全班人的视线都落在门口,他也跟着望过去。 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是谁,朝扬的眼睛直接瞪成铜铃,差点没被吓死。 只见苏秦手里捏着刚从年级组长那领回来的换班申请,走进理11班的教室,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停在朝扬的座位面前。 他扭头对后桌的同学说:“能跟你换个位置吗?” 后桌学生哪敢说不,麻利的收好东西就溜,苏秦在朝扬的后桌坐下,一直盯着他的后脑勺看。 朝扬感受到苏秦的视线,却不敢回头。 苏秦不是应该在文12班的吗?为什么会突然换班?而且为什么偏偏是理11班? 玛德,该不会是冲着他来的吧? 苏秦就是冲着朝扬来的。 朝扬不在身边围绕的这段时间里,苏秦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日子变得空虚难捱。 网吧通宵时旁边的机位再也没有人彻夜守着了,庭旺抽烟时也没人用灼热晃眼的目光看着他了,曾经陪在他左右,对他笑对他好的人不见了…… 苏秦以为他对朝扬是满不在乎,是随意可弃。但真正失去之后才发现,朝扬对他来说是重要的,特别的。 他想把他找回来。 苏秦从书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派,放到朝扬的桌上:“我记得你爱吃这个,以后我天天买给你吃。” 朝扬把派还回去,语气客气疏离:“谢谢,我自己能买。” 各班的自我介绍还在继续,廖星辰对新同学没兴趣,他在整理晚上给朝扬补课用的笔记。 经过一个月的高强度补习,他发现朝扬接受能力极高,而且记忆力超群,只要不涉及大量的逻辑运算,单纯的记知识点朝扬一遍就能过。 廖星辰决定给他重新量身定制一套学习计划,如果执行得好,或许下个学期他们就能一起在实验班了。 课间,徐磊扑到廖星辰面前,诧异道:“草,你听说了吗?朝扬和苏秦竟然同班。” 廖星辰写笔记的手一顿,表情骤冷:“你说什么?” 徐磊把手机怼到他的眼前,里面是微信聊天记录。 “11班的人现在都疯了,校霸突然出现,而且还坐在了朝扬的后面。” “我就说嘛,朝扬数学那么差也要头铁选理科,原来是为了和苏秦同班,啧啧啧。” “………………” 廖星辰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气归气,放学还是得把人家搭回家,廖星辰端着一张闲人勿进的冷脸,在老地方等人。 因为苏秦的事,朝扬一上午都过得不舒坦,苏秦总是主动过来找话聊,他怎么冷处理都灭不掉对方的热情。 林子偷偷告诉朝扬,苏秦好像是动用了家里的关系,找年级主任要了随意换班的权利。也就是说不管朝扬去到哪个班,苏秦都有办法跟过来。 除非是进实验班。 可凭他现在这个成绩,怎么可能?而且他也不想当医生啊! 朝扬心里堵了块大石头,上不去也下不来,以为放学见到廖星辰之后能纾解一二,结果发现对方的脸色比他还差。 朝扬把抱怨的话吞下肚里,走过去戳了戳廖星辰的胳膊,“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廖星辰的声音很闷,明显情绪不佳:“没什么,走吧,回家了。” 朝扬失落的“哦”了一声,刚要走,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徐磊对着他身旁的转学生热情介绍:“廖星辰,同班同学,早上你见过了,这是朝扬,理11班的。我们都住一个院子。” 那转学生对朝扬礼貌一笑,声音甜美可人:“你好,我叫于小洛,今天起转进世宁实验班。” 朝扬呆愣在原地,没回应也没说话,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最近真的是太醉心于学习了,以至于把这号人物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于小洛的出现把心里堵着的那块石头又加重了几分,朝扬对着这个人实在没法露出好脸色,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他跳上车后座,紧紧搂住廖星辰的腰,把脸埋进去更着声哀求:“老廖,我想回家。” 廖星辰哪里听得朝扬这样的说话语气,心全软了。灰色自行车扬长而去,两人谁都没和转学生打招呼。 徐磊尴尬的站在原地。廖星辰不爱理人他懂,但朝扬怎么也跟着脾气变臭了? 大概是心情不好吧,徐磊刚想这么解释,于小洛就红着眼眶说:“怎么办,你朋友好像不喜欢我。” 第19章 生病 徐磊不是很能理解这位转学生的逻辑,第一次见面哪来什么喜欢不喜欢? 好兄弟双双臭着脸都走了,他也不想再继续逗留,长腿跨上山地车,随口安慰了转学生两句: “诶你别想那么多啊,辰哥本来就是不爱理人的性格…” 至于朝扬嘛……徐磊也是第一次见他摆那么臭的脸,挺让人意外的。 他担心好朋友的人格被误会,又多嘴解释道:“扬扬今天可能是不太舒服吧,其实他这人性格很好的,和谁都能成为朋友。” 于小洛顿时转忧为喜:“真的吗?那我也能和他成为朋友吗?” “嗯。”徐磊点头:“走了啊。” 朝扬不待见于小洛是有原因的。 这人上一世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太大了。比起在感情里摇摆不定的苏渣男,于小洛的忘恩负义更让他感到恶寒。 于小洛是从另一个城市转来的世宁,为了方便上学,他在学校后门的旧居民楼里租了间小套房。 每天放学回家,都要经过庭旺门口的那条小路。 朝扬第一次遇见他,就是在去庭旺的路上。 具体是哪一天.朝扬已经忘记了,只模糊记得是高三某个炎热的午后,他和往常一样,傻不拉几的跟着苏秦去庭旺消耗光阴。 余光瞥见一名穿世宁校服的男生被几名社会人士硬扯进了巷子里,看那架势像是要抢劫或者干嘛。 朝扬当时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救人。 等苏秦林子和老高他们慢半拍加入战场的时候,朝扬已经被揍得多处挂彩,痛得面色苍白冷汗直飚。 而于小洛被他完好无损的护在身后。 苏秦一个人上前,三两下就把对方五人全部撂倒在了地上,回头冲着朝扬就是一顿怒骂: “你踏马疯了?自己不会打架还冲上去?!” 朝扬半跪在地上撑着半边肚子,他从来不在苏秦面前显露出脆弱的一面,强装潇洒扯出一丝笑:“没想那么多。” “对不起对不起。” 于小洛上前拉住他的手,哭得梨花带雨:“你有没有怎么样?哪儿伤了?” 林子和老高一人一边扶起朝扬,往庭旺走去,于小洛则落后半步跟着,边哭边不停道歉。 苏秦听得实在心烦,叼着烟吼:“再哭就揍你。” 于小洛应该胆子挺小,被苏秦这一声吼得连气都不敢喘,一张脸蛋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头低得快要埋地里面去,还小心翼翼的不停偷瞄对方。 朝扬看不过去,把他拉到身旁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得知于小洛读的是实验班,因为性格怯懦,又不是本地人。所以一直没交到什么朋友。 朝扬最看不得别人落单,大手一拍对于小洛说:“实验班的人九成都是我的兄弟,我明天带你把他们全认识了!” 于小洛眨着红彤彤的眼睛:“真的吗?你好厉害哦有那么多的朋友。” 彼时的朝扬年少无知,还不懂得人心险恶,没意识到面前这位单纯无辜的小男生,其实最擅长在背后捅人刀子。 高三一整年,他毫无防备地把于小洛当成真朋友亲兄弟,怕对方在世宁觉得孤独,便带他融入自己的生活圈,介绍徐磊和其他大院的孩子给他认识。 于小洛受着朝扬给的众多好处和无微照顾,却还不觉得知足。 他出生贫寒卑微,费了好大的努力才考上的世宁,他嫉妒朝扬有好的家庭背景,嫉妒朝扬的朋友成群,嫉妒眼红朝扬与生俱来的一切一切。 这一份嫉妒逐渐被疯狂的野心所替代。 他明知道朝扬喜欢苏秦,在追苏秦,表面上积极的替朝扬出谋划策,想各种各样的奇怪点子。 背地里却偷偷地和苏秦越走越近。 和朝扬的跳脱不同,于小洛天性文静,最会拿捏男人的心,苏秦轻易就被他虏获了。 高考前一天,朝扬突然接到了于小洛的电话,对方用的是他一贯楚楚可人的哭腔。 “对不起扬扬,其实我早就和苏秦在一起了,你能不能放弃喜欢他。” “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朝扬第一次觉得“朋友”这两个字刺眼又荒唐。 他都不知道自己第二天是怎么进的考场,反正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手机落家里,身上连只笔都没有,最后是随便抓着路过学生借了一支应付。 填答题卡的时候终是没忍住,一颗滚烫的泪滴湮湿了字迹。 那是他第一次哭,却不是因为失恋,挺可笑也挺蠢的。 快到大院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雨,临江的地方就这点不好,风雨总是来得毫无预兆,雨幕铺天盖地倾泻在江面上。 已经是九月底,秋雨混着江风的凉,一滴滴全打在朝扬的心里,带着刻骨的寒凉。 回到家,两人被淋得头发丝都在滴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 于小洛的出现把朝扬搅得心神不宁,他回家胡乱洗了澡,换了套舒适的家居服,拎著书包慢悠悠下楼。 他和廖星辰近一个月都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利用放学在家的时间,争分夺秒的补习功课。 按照学习计划表,今天中午应该补生物。 吃完饭后,廖星辰端着两杯热姜茶回来,就看到地上的人儿在神游外太空,面前茶几上摊着本数学书。 这人平时什么情绪都喜欢写脸上,高兴的时候两眼弯弯笑得像太阳,不高兴的时候脑袋耷拉焉得像狗尾巴草。 而现在是一株枯萎了的狗尾巴草。 但廖星辰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按照徐磊的说法,和苏秦同班了应该开心才对。 又为何是这个表情? 他想问原因,又不想在朝扬面前提起那姓苏的,他甚至不想朝扬心里眼里有那姓苏的半分存在。 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廖星辰走过去放下茶,把书本收好,说:“今天不补课了。” 朝扬没问为什么,正好他今天也没有学习的状态,不然不会连自己拿错课本了都没意识到。 他把书本放回书包,一杯热姜茶下肚依然觉得冷。接连着受了几次惊吓又淋了冷雨,此时还有些头晕犯困。 但他不想回家,杨欣兰和朝海都不在,楼上空荡荡的,他从小就害怕独自呆着。可不补课又没正当理由继续赖在廖星辰的房间里。 朝扬把腿缩在胸前,捧着空杯子踟蹰,从眼尾偷瞄廖星辰,模样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不出声,也半天都不挪窝。 任谁看都忍不下心赶走。 一张毯子从天而降罩在身上,廖星辰自然是不会赶他走得,他拿走朝扬手中的杯子,打开投影,神色淡淡说:“陪我看会电影?” 朝扬如愿以偿地被留了下来,他表情明亮了一些,搂着毯子轻声问:“那要做翻译吗?” 不用做翻译,就是单纯的看电影,影片还是朝扬自己选的,是他最爱的科幻战斗片。开场就是金属碰撞的砰砰声,场面宏伟刺激。 外面的雨声簌簌,时大时小就是不停。朝扬看着看着又开始犯困了,背脊靠着木头床沿硌得慌,怎么都找不到舒服的姿势,干脆身子一歪,把脑袋搭在了廖星辰的肩上。 廖星辰的肩上很凉,朝扬蹭了蹭,觉得脑袋清醒不少。 贴上来的脸颊发红,往肩窝呼的气息也是滚烫的,廖星辰忍住把人直接搂怀里的冲动,抬手扶上他的额头一摸,心道:果然。 这个动作再明显不过了,朝扬操着干哑的嗓子开口:“怎么了?我发烧了吗?” “有点。” 廖星辰起身去找温度计,“地上凉,你先去床上躺着。” 一回生二回熟,朝扬乖乖的爬上廖星辰的床,刚才坐着不动没感觉,现在终于觉得浑身无力四肢犯软,他往身上盖了两床毯子,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红彤彤的脑袋。 很快廖星辰就把耳温计拿来了,三十八度五,属于高烧。他盯着朝扬干燥的嘴唇,柔声问:“要去医院吗?” 朝扬困意上来了,他摇头说:“不想去。” 廖星辰没继续强求,左右医院就在隔壁,有什么大问题几分钟就能把人随时给背过去。 他去客厅找出退烧药,找准计量给朝扬服下。 半小时后药效起效了,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额角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朝扬睡得难受,掀开被子费力翻了个身,背颈也是湿漉漉的。 廖星辰怕他再次着凉,又拿来热毛巾,替他把身上被汗浸湿的t恤和短裤给脱了,抹干后换上了自己的睡衣。 朝扬睡迷糊了,以为是杨欣兰在照顾自己,以前他发烧死活不肯去医院的时候,杨女士就是这样整宿不睡,不厌其烦的替他擦身子换衣服。 长大之后生病的次数变少了,杨欣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照顾过他了。 察觉到身边的人要离开,朝扬从被窝里伸出手勾住对方的衣角:“冷。” 他瓮声撒娇:“抱着我睡。” 朝扬的身形瘦小,大两号的睡衣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手肘一抬就春.光乍.泄,锁骨和半边肩膀都露在被子外,廖星辰审视了几秒,拉开被角躺了进去。 第20章 竹马 气象局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信号,提醒市民出行注意安全,尤其是临江一带的居民,要随时留意江水的警戒线。 困意伴随着雨声渐浓,廖星辰却迟迟无法入睡。他一手把熟睡的朝扬环在怀里,另一只手在玩手机里的单机小游戏。 ——滴滴。 【答案错误】的提示又弹了出来。 不过一个中级难度的数独,已经来来回回填错了十几次,廖星辰掐了掐鼻梁退掉游戏,伸手去探朝扬的额头。 烧没完全退,还有点烫。看来下午是没法去学校了。 他的手掌温凉,朝扬顶着滚烫的脑袋往前蹭了一厘米,像上次那样双手拢住廖星辰,迷糊梦呓道:“不能给你。” 廖星辰屏住呼吸感受着他怀抱带来的炽热,低下头问:“你说什么?” 朝扬答非所问:“……这是我的。” 廖星辰怔了几秒,觉得这句话莫名有些耳熟,好像很久之前,朝扬也曾和他说过类似的。 朝扬十岁才被父母接到滨江大院,在那之前一直跟爷爷奶奶住在乡下。朝扬搬来的那天廖星辰记忆深刻,因为正好是中秋节。 晚饭过后,陈桦带着他上楼去送中秋礼物,开门的是一位被晒得黑不溜秋的矮个子男生,完全不认生,打招呼的嗓子洪亮:“阿姨好!哥哥好!中秋快乐!” 廖星辰被他这三声吼得当下就想回家。 杨欣兰招呼他们进屋,介绍道:“陈主任,这就是我儿子,朝扬。” 应陈桦的要求,廖星辰一身衬衫西装短裤,打扮得像是要去参加钢琴比赛,他正正经经的坐在沙发上,尽心尽责地扮演院长家的乖乖仔。 大人们在一旁吃月饼唠嗑,黑皮矮个子有多动症坐不住,在沙发上跳上跳下,拿了一堆奥特曼的卡片过来想和廖星辰一起玩耍。 廖星辰看他像智障儿童:“我已经不玩这个了。” 小朝扬“啊”了一声,问:“那哥哥你玩什么啊?” 两人的生日其实相差不到半年,但因为廖星辰比朝扬高一个头,朝扬便下意识的喊他作哥哥。 廖星辰语气高傲:“十六阶的魔方!” 朝扬歪了一下脑袋,疑惑:“那是什么?” 廖星辰:“…………” 楼下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朝扬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他扔下廖星辰跑去阳台:“哇,妈妈快看,下面好多灯笼!” 陈桦看了眼挂钟,说:“应该是游园活动开始了,星星,你带扬扬下楼去玩一下。” 廖星辰不太想,通过刚才的观察,他认定这个叫朝扬的小屁孩,是个问题儿童,他和他没法正常沟通。 他脸上绷着假笑站起身,对那位问题儿童伸出手:“走吧。” 游园会规模不大,存粹是为了增加一下节日气氛,所以设置的节目只有七八个。 小孩比大人多。 朝扬刚从乡下上来,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人再多都要挤进去凑个热闹,廖星辰身负使命,又不能直接把人给扔下。 被迫把所有娱乐项目差不多都逛了一遍,就在耐心即将被耗尽的时候,朝扬停在了一处草坪前。 草坪上整齐码放着一排旧轮胎,轮胎的尽头有一面小旗帜,只要在规定时间内跨越障碍物把旗帜拿回起点,便可以得到玩具一只。 朝扬盯着那奖品两眼放光,他摩拳擦掌的推了推廖星辰,说:“诶,60秒来回就可以拿礼物了,这不是白送么?” “我刚刚看了眼礼品区,有迪迦和银河奥特曼,正好你拿一只我拿一只,怎么样?” “到时候我们交换着玩。” “………………” 廖星辰用如猫眼般狭长的眼尾瞥了一眼朝扬,没有回应。 “不说话当你答应了啊,等会你先出发,我排你后面。”朝扬二话不说,拉着廖星辰就站到了队伍的后方。 十分钟后,终于轮到廖星辰站在了出发线面前。 主持人见到他明显愣了一下,“星星?你怎么来了?” 廖星辰别扭道:“……路过。” 说完就想退出队伍,结果朝扬在后面把他往前用力一推:“哥哥冲啊!目标奥特曼!” 主持人吹响了哨子,廖星辰只得认命出发,只见他不慌不忙的走到第一个轮胎前,慢慢悠悠的跨了进去,又毫不慌乱的跨了出来。 第二个… 第三个… …… 每一个轮胎,他都跨得从容不迫,波澜不惊。 朝扬看得目瞪口呆,连加油都忘了喊。他一脸震惊,甚至觉得乡下奶奶家隔壁三岁的小妹妹可能都跑得比这位哥哥快。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吧。 当廖星辰拔掉地上的小旗帜,再慢悠悠蹭回起点的时候,朝扬已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主持人也看乐了,旁边按下秒表,宣判死刑般报了个数字:“二分零八秒,没有奖品。下一位。” 这人是王八吧? 朝扬瞪了一眼廖星辰,黑着脸出发了。 一分钟后…… 朝扬捧着那只自己用30秒赢回来迪迦奥特曼,撅着嘴巴一脸怨念道:“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哥哥了,我要叫你林黛玉…太差劲了!” “我们班最弱的班长跑起来都没你这么慢!” 被见面不过两小时的小屁孩骂是什么概念? 廖星辰直接气笑了,等对方叽叽喳喳骂完,他才淡淡开口:“……不然我去把另外一只买回来给你?” 朝扬的黑脸蛋儿被气红:“不是,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重点在哪??” 廖星辰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根本没那种世俗的**。他也不太理解朝扬这种为了一个玩具拼命的行为:“不就是只奥特曼么?” 他看了眼礼品台上的,又看了眼朝扬怀里拿着的,小小的脑袋装满大大的疑惑:“这俩不是一样的么?你小小年纪怎么那么贪心?” “…………你才贪心!” 朝扬护着自己努力赢回来的迪迦,扭头就走,孩子气十足道:“这是我的,不给你玩!” 廖星辰以为他和楼上这位新邻居的友谊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第二天对方像没和他闹过别扭一般,跑下来冲进他的房间。 “哥哥,我妈妈说西苑那边种有桃子树,我们一起去摘吧!” 廖星辰都没来得及把人赶出去,就被拉出了门。 楼下已经聚集了几名孩子,有年纪小的也有年纪大的,见到朝扬出现都热情的打招呼:“扬扬!” 大部队浩浩荡荡往西苑去。 廖星辰双手插着裤袋,走在徐磊的旁边,目光落在队伍前方跳来蹦去的问题儿童身上。 “你和朝扬之前就认识?” 徐磊:“不啊,早上在乒乓球台那边玩弹珠子的时候才认识的。” 廖星辰:“…………” 大院里的孩子都比较早熟且内敛,轻易不外露情绪。徐磊也觉得朝扬很神奇:“他一上午就把院子里的人认完了。” 到了西苑,朝扬三两下就爬上了桃子树,他一条腿曲折,另一条腿自然垂下,把新鲜粉嫩的桃子一个一个往衣兜里装。 廖星辰看他像猴儿一样爬上爬下,不一会儿地上所有的孩子都拿到了桃子。 朝扬给他的楼下邻居留了个最大最红的,咧着嘴笑:“哥哥,这个给你。” 廖星辰很想接,但奈何他对桃子严重过敏,一碰就全身起疹子。只得退后大半步,手捂着口鼻,用了最拙劣的借口:“脏。” 朝扬的脸僵了一瞬,最后什么都没说走开了。 自那之后,朝扬便再也不主动找廖星辰玩了,廖星辰好几次在楼梯口和他偶遇,都被他冷脸避开。 廖星辰被冷脸怼了一个学期,终于等到朝扬的生日,他以全科满分的条件,红着脸让廖志航买了全套的奥特曼手办,送上楼。 结果对方只是淡淡说了声谢谢:“我已经不爱玩这个了。” 廖星辰当时不知道,那段时间朝家的老人连续去世,朝扬对谁都是这副态度。他只觉得自己唯一一次主动被敷衍对待,自尊心受挫,便再也不上前讨好了。 之后,朝扬和院子里的小孩儿玩,和下象棋的老头子玩,和跳广场舞的奶奶玩,和徐磊玩和西苑的流浪猫玩………… 就是不和楼下的廖星辰玩。 偏偏两家大人都选择性眼瞎,看不出这俩人关系不佳,每个月都要搞家庭聚餐,让没头脑和不高兴挨坐在一起,整天逼问他们:是不是又吵架了,赶紧给我和好! 再到后来初中,两人心智稍微成熟了一点,懂得在大人面前装和睦相处了,聚餐的日子才算好过一点。 廖星辰低眸望着怀里的人,昔日黝黑的问题儿童已经出落成了白净的少年,却没有当初那样爱笑爱闹了。 在朝扬的眼里,廖星辰是一颗无法触及的遥远星辰,殊不知在廖星辰的眼里,他也是一抹抓不住的耀眼朝阳。 他们彼此都曾尝试过走向对方,无奈都被这样那样的原因阻拦了脚步。 廖星辰躺下身,和朝扬面对面。 他的思绪从初见一直滚到现在,无数画面在脑海里闪过。那些和朝扬一起度过的点滴,或冷眼相对或表面和睦。 朝扬坐在他车后座上,头抵着他的背偷偷打盹,和他一起用一张茶几学习,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他一次又一次的因为朝扬打破自己所有的原则和坚持,这说明了什么? 廖星辰不禁在想象,如果十岁那年,他放下脸面,努力替朝扬赢回了那个奥特曼,又或者,他顶着过敏的风险从朝扬手里接过那个特意留给他的大桃子。 又又又或者。 在朝扬遇到苏秦之前,他能够主动往前靠一大步。 怀里的人,是不是就是他的了? 第21章 独一无二 高烧反复加上药物作用,一直到下午五点,朝扬才辗转醒来。 他扭动着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就落入了一双漆黑透亮的眸子里。 廖星辰侧身枕着手,柔软的头发垂在额边,底下是轮廓分明的眉宇,瞳仁里润着温柔的眸光。 两人间的距离比上次远,但彼此的手还是搭在对方的腰上,双方的掌心都滚烫得要命。 朝扬悻悻的把手收回,小脸缩进被窝,闷声问:“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在廖星辰的眼里看到了其他的情绪。 廖星辰依旧盯着他,声音慵懒带着低沉的沙哑:“在等你踢我下床。” 朝扬想起上次的乌龙,支吾道:“这次……不踢了。” 他睡着期间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了高三前夜,于小洛打电话跟他坦白。 但诡异的是,梦里面的坦白对象竟然被替换成了廖星辰,于小洛在电话里趾高气昂对他说:“我已经和廖星辰在一起了,你能不能放弃喜欢他。” 当年,得知于小洛要和他抢苏秦的时候,朝扬是一声不吭就把人让了出去,左右苏秦不是他的,留也没资格留。 可在那个梦里,于小洛要和他抢廖星辰,朝扬却抵死不从了。 世上长得帅的人千万,但廖星辰只有一个。 纵使他们性格不合相处得不够融洽,关系甚至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儿时初见不过三天就结下了大梁子,过了十几年都消散不掉。 但那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廖星辰,弱不禁风也好,脾气古怪也好,朝扬都无法把他的这位楼下邻居让给任何人。 “他不能给你,这人是我的。” 回想起梦里面自己对于小洛说的这句话,朝扬的脸变得异常红,廖星辰以为这人又复烧了。 耳温枪离得太远,他干脆倾身上前,直接用脸颊贴上朝扬的额头。 这个动作亲昵得过分,朝扬僵着脖子不敢动,一度以为对方凑过来是要亲自己。 靠,是不是做梦做魔怔了? 肌肤相贴三秒后分开,廖星辰垂下眸,微颤的睫毛泄露了内心的悸动。他用很轻的语气道:“不烫啊,干嘛脸那么红?” 朝扬心里发虚,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他推开廖星辰坐起身,没来由的生气:“干嘛靠那么近!用手也能测温度吧。” 廖星辰藏起砰砰乱撞的心,面色平淡道:“用脸才准确,你医生世家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么?” 知道。 但姿势太暧昧了。 朝扬无言反驳这个理论,低头发现身上穿的竟然不是自己的衣服,心态又炸了:“你还帮我换衣服了??!!” 廖星辰:“嗯。” 朝扬窘迫:“那你不是看到我……” 廖星辰心里装了头老狐狸,他故意逗朝扬:“看到什么?哦,你的裸.体吗?看到了。” 说完还清心无欲的补了句:“挺瘦,得多吃点。” 朝扬:“………………” 几句话砸下来,他追究不是,想不追究也不是。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尴尬间传来一阵肚子叫的声音。 廖星辰压着轻微上扬的嘴角,决定不再逗他:“饿了?我去煮点粥给你吃。” 退热期间出了太多汗,需要补充点液体。 廖星辰没进过厨房,煮粥是第一次,好在他智商高,行动能力强。陈桦在电话里口述一遍就掌握了要领。 “扬扬生病了怎么不通知我和兰姨啊?要紧不?” 通知你们了哪里还轮得到我照顾?廖星辰单手撑在灶台,搅着粥漫不经心说:“单纯发烧而已,现在已经退了。” “是淋雨了吧?诶唷这孩子身子怎么那么虚。” 廖星辰极少生病,陈桦十几年都没机会演母慈子孝的戏码,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个“病儿子”。 她操心道:“玻璃柜那边有瑶柱,你放几颗进粥里,给扬扬补补。” 廖星辰打开柜子,里面塞满了各种补品,西洋参燕窝灵芝枸杞等等,他依次翻出了瑶柱,枸杞和红枣,发现角落还藏有一盒冬虫夏草,又顺手拿了两根走。 十全大补粥终于熬出锅,徐磊的电话正好打进来:“辰哥,在家不,等会我拿小组实验报告给你。” 下午实验班要分实验小组,医大录取的时候除了看高考分数,也很注重学生的实操分。 实验小组四人一组,成员一旦定下来,除非有特殊情况,未来一整学期是无法随意变动的,为的是让成员学会与他人合作和磨合。 得知廖星辰下午要请假的时候,徐磊发消息给他:【干脆我们俩凑一组吧?然后我再随便拉俩,齐活。】 廖星辰无所谓:【随便。】 徐磊原本拉的是大院里的另外两名同学,后来见迟迟没人和于小洛组队,出于早上撞到人的愧疚,好心把他拉进了自己的组里。 于小洛在小组成员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细声感谢。 大院的学生一般都会抱团,廖星辰又是不爱交际的性格,从外校转来还能和学霸在一个组,不少人朝于小洛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前座女同学回头:“哇,你真的太幸运了。能和廖星辰在一组。”这一学期的实验分估计都能拿满了。 于小洛问:“那个廖星辰,他很厉害么?” 女生:“厉害啊,年级第一呢。” 于小洛点头,不露声色打趣道:“成绩年级第一,家境不会也是年级第一吧?” 那女生不是大院的,并不知晓廖星辰的真实身份,而且在世宁,公认家境最好的人是校霸苏秦。 女生:“苏家是做房地产的啊,周围正在开发的大半楼盘都是他们家的,是石江区数一数二的富豪家庭。” “上次苏秦把廖星辰打了一顿,都打回家躺了两天,7班班主任跑去校长室闹,最后愣是不了了之,苏秦连个过都没记。” “应该是砸了不少钱平息下来的。” 于小洛又问:“那他,有女朋友吗?” 女生没发现这转学生的关注点越来越奇怪:“没有,倒是有一名男生在追他,现在都追成同班同学了,朝扬。” 朝扬? 于小洛想起这人早上没给他好脸色,心里感到不痛快,冷哼道:还好意思说什么和谁都能成为朋友,一场伪装罢了。 在于小洛看来,朋友不过是利益体的代名词,人与人之间都是被利益牵连着,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友谊。 比起脆弱不堪的友谊,金钱更让他感兴趣。 他挑灯夜读那么多个日夜,一遍又一遍的刷题,不远千里考来世宁,就是为了能钓到一个金龟婿,不指望对方能一辈子都让他衣食无忧。 至少能帮他解决眼前的麻烦事。 或许,苏秦是个不错的下手对象。 …… 暴雨预警信号从橙色升级成红色,天仿佛被撕裂开,雨水不要命的往地上砸,滨江去往世宁的沿江路已经被涨上来的江水给淹了,出行得靠游。 考虑到学生的安全,世宁难得放了一个晚自习的假。 落汤鸡徐磊历劫似的回到家,换了身衣服后又顶着风雨从12栋一路小跑到10栋,他敲开501的门,把报告表递给廖星辰。 “明天就得交了,你今晚记得完成。” 实验班的化学老师是灭绝师太,不交作业她能让你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徐磊给完报告没离开,心里还怀揣着对好兄弟的关心:“兰姨海叔在家么?扬烧得厉害不厉害?我顺便上去看看他。” 廖星辰侧过身示意他进来:“不用上楼,人在我这呢。” 徐磊哦了一声,脱鞋进屋,边往客厅走边纳闷:“扬生病了怎么不回家躺啊,在你这睡沙发多难受。” 廖星辰跟在后面看傻子:“谁跟你说他睡沙发了?” 徐磊一看沙发果然是空的,环绕了一圈,说:“难不成在你爸妈房间?” 徐磊和廖星辰从幼儿园就是同学,廖星辰家他来过无数次,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三房一厅,院长夫妇一间,廖星辰一间,还有一间是杂物房,里面的箱子堆上了天花板,据陈桦说能在那些箱子里找到廖星辰刚出生时穿的衣服。 但徐磊不知道的是,院长夫妇表面光鲜整洁,白大褂穿的一尘不染。实际背地里房间满地满床都是资料和试剂,能坐都不错了,哪能躺人? 这也是陈桦经常在医院过夜的真正原因,懒得回家收拾。 廖星辰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偏头指了指,说:“在这。” 随着房门被打开,看清卧室里的景象后,徐磊直接被钉在了原地。 只见朝扬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睡衣,锁骨露出大半截。他靠坐在廖星辰的床上,一只手端着碗粥,另一只手正好拿着搪瓷勺把粥往嘴里送。 四目相对,说不出谁更震惊谁更尴尬。 “………………” 徐磊的世界观崩塌了又重建,重建了又崩塌,他心里有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脑门上一万个问号感叹号齐聚一堂。 最后他默默不言走到玄关,穿上鞋,“碰”的一声把门关上。关门前闷闷吼了一句:“廖星辰你给我出来。” 第22章 动心 防盗门把屋里屋外一分为二,朝扬躺在床上,根本听不清外面两人在说什么。不过他也懒得下床去偷听,眼下把肚子填饱比较重要。 廖星辰煲的粥很稠,剜一大勺放进嘴里,瑶柱的鲜味溢满口腔,还带着红枣的甜。 简直好吃到让人忍不住落泪,朝扬心里不禁感叹,除了体能方面,到底还有什么是这位学霸不擅长的? 屋外。 徐磊震惊,错愕,晴天霹雳的望着面前无所不能的学霸,心梗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辰哥,你变了。” “你以前不是这种人。” 廖星辰穷讲究的毛病从幼儿园就初见倪端了。 刚入学的小娃娃都有分离焦虑症,新鲜感过了之后就开始哭着满世界找爸爸妈妈,只有廖星辰不哭不闹,在座位上认真的写作业。 他做事一板一眼的,杯子牙刷要放在固定的地方,座位也要固定,就连吃饭都慢条斯理,行为举止早熟的根本不像三岁孩子。 最让徐磊印象深刻的是,午觉结束起床,别的小屁孩都在扔枕头,廖星辰闷声不吭把被子叠得整齐,棱角分明。然后安静的坐在角落,表情像在看一群傻子。 院子里很多孩子都怕廖星辰,私底下说他是木头人。徐磊是沾了父母的光,经常和院长一家有接触,一来二往才熟络了起来。 算起来,从蹒跚学步到同窗十载,认识十几年,徐磊自认为算是足够了解廖星辰了,可今天这件事,又让他怀疑起了自己过往的认知,还莫名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而且还是双重背叛。 徐磊恍惚想起几天前奶茶店里的看到的那奇怪一幕,当时他没反应过来哪里怪,现在似乎终于想明白了。 廖星辰这人骨子里有一股天生的傲气,说他洁癖严重不如说他傲慢自我。 徐磊知道他从来不碰别人用过的东西,也不允许有人在他的领域里吃东西,不小心弄脏了地方他甚至会翻脸打人。 但在奶茶店那天,他亲眼见到廖星辰用朝扬咬过的吸管,去喝朝扬喝过的奶茶。现在还让人躺在自己的床上…… 不止,朝扬刚刚还在他的床上吃粥!这个行为已经超出了正常朋友的范畴了。 徐磊毫不怀疑,如果换作他这么做,廖星辰绝对直接把他摁在地上暴打,然后连床带人一起扔进垃圾桶,十几年的友谊瞬间化作泡影。 所以朝扬为什么享有这个特权? 徐磊用他的理科脑袋高速思索了一阵,把所有已知条件全整合起来,充分不必要必要不充分来回列了几个推导公式。 最后都只得到一个结论—— “你是不是……喜欢朝扬?” 廖星辰沉默着没有否认。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这段时间为什么会特殊对待朝扬,让朝扬随意进出自己的领地。 他对朝扬的占有欲也愈来愈强烈,他渴望对方的触碰,贪恋对方身上的一毫一厘。 徐磊的这个问题让他乍然醒悟,原来竟是因为他动了心,且似乎还不浅。 沉默通常表示默认,徐磊背靠着墙“嘶”了一声:“我踏马以为你眼里只有学习。” 廖星辰忍不住低头笑:“现在眼里只有朝扬了。” 艹,无欲无求的学神形象这下也崩塌了。徐磊烦恼的搓了搓他的圆寸头,在心里纠结了好久的措辞:“辰,你认真的?朝扬……他有喜欢的人。” 还是要命喜欢了一年的人,而且两人现在同班。 廖星辰眼睑跳动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防盗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朝扬吃饱喝足,见两人迟迟没回来,便下床出来看情况:“你们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廖星辰的睡衣松垮垮挂在他身上,裤头太宽只能用手提着,直男徐磊看觉得他这个造型辣眼睛,但落在了另一人眼里,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 穿了我的衣服,你就是我的人了。 廖星辰给所有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无欲无求的,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一片浮游,可有可无。 殊不知本质恰恰相反。 廖星辰其实是个占有欲极强、心机极重的人,遇到想要的东西,他会不择手段的去争取,只不过因为他能力太强,更多时候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 所以才会让人误以为他对什么都满不在乎。 七年前,廖星辰曾尝试用奥特曼从朝扬那争取来一份友谊,不料没成功。而七年后,他再次对朝扬产生了欲.望,这一次他想把对方整个人都收入囊中。 不管朝扬心里有谁,他都要把那个人赶出去。 朝扬眼光不好不会看人,那他就慢慢教会他怎么看。 廖星辰走上前,不动声色把朝扬的衣领拢紧,说:“没什么,在探讨小组成员的事。” “吃饱了?” 温凉的指尖故意划过锁骨,朝扬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舔了舔嘴角,像是在回味那碗粥的味道。 “吃饱了,你们俩进屋说话啊,又不是在说我不能知道的大秘密,站门口吹风干嘛?” 该说的秘密都说完了,客厅气氛沉默,三人心思各异,徐磊手指局促不安的点着茶几,他看看朝扬,又看看廖星辰,觉得手心手背都踏马是肉。 到底是忍不住话的人,徐磊憋得坐立不安,顶着被廖星辰揍的风险,开口问朝扬:“扬,你还喜欢苏秦么?” 朝扬正在绞尽脑汁解一道数学题,听到这个问题更烦躁了,直接开骂:“丢,你要我讲多少遍?早就不喜欢了啊。” “那……” 徐磊瞥了眼廖星辰,见他一直在低头写实验报告,觉得这是一种默许,便大着胆子继续追问。 “如果现在有一个比苏秦帅,比苏秦优秀的人追你,你会考虑和他在一起吗?” 奋笔疾书的两支笔都停了下来,廖星辰垂着狭长的眸子看朝扬,也在默默等一份答案。 朝扬顺着徐磊的问题想了一下,比苏秦帅又比苏秦厉害的人,他只想到了廖星辰。 想到他就想到了当初补课时,他定下的唯一一条规定:不准谈恋爱,否则立刻终止补课。 朝扬咬着笔悄悄抬头,恰好对上廖星辰审视的目光,在那双冷谈深邃的眸子里,他竟意外读出了“警告”二字,握笔的手不自主抖了一下。 为了讨好这位严格的廖老师,朝同学硬着脖子,语气坚定以示决心:“谁都不考虑,我要以学习为重,再帅的人跟我表白我都不会答应的!” “……………………………………” 徐磊觉得手心手背都被插了一刀。 而已经忘了自己定下规矩的廖老师脸都崩了。 第23章 谣言 立这个破烂规定的时候,廖星辰是冲着那姓苏的去的,况且当时他困得神志不清,第二天睡醒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谁能想到他就这么随口提的一句话,有朝一日竟然会变成自己爱情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廖某出师未捷身就先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徐磊也不敢再继续往下问了,再问他辰哥估计要翻脸,人还没开始追呢就惨遭拒绝,这搁谁都接受不了。 廖星辰端着张冷脸,把笔下的字迹舞得潦草,三下五除二把完实验报告写完,往桌上“啪”地一扔,进厨房找水喝。 朝扬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和徐磊面面相觑:他干嘛啦? 徐磊耸耸肩,心说:失恋了呗。 那本报告册就落在手边,廖星辰的字龙飞凤舞的,张扬又跋扈,和本人形象大相径庭。 朝扬伸长脖子好奇地瞄了一眼,想看看实验班的报告和他们普通班的有什么不同。 结果就看到了“于小洛”三个字出现在组员一栏。 朝扬倒吸一口凉气,眼底带着分明的慌乱:“这个人为什么在你们组里?” 徐磊解释:“没人和他一组,所以我就把他拉进来了,怎么了?” 朝扬的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徐磊大胆猜测:“你认识他啊?” 怎么说呢? 认识,又不能说认识。 于小洛在梦里和他抢廖星辰的余悸还未过去,朝扬现在对这个人戒备心很重,他问徐磊:“能不能换个组员?” 朝扬不想于小洛和他身边的任何人有联系,经过上一世的相处,他清楚的知道这人的品性有多险恶。 校霸苏秦坏的是表面,捅人刀子也是正大光明的捅。 而于小洛是那种伪善,做事心狠手辣最喜欢背叛。和这种人交好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在背后阴你一下。 像徐磊廖星辰这种单纯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组员定下来就一个学期不能变了。”徐磊的八卦之心被朝扬勾起,“干嘛呀到底怎么回事?你真认识他啊?” 朝扬白着脸摇头:“不算熟,就……听说他人品不怎么样。” 再详细的他无法说,毕竟那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更何况于小洛现在也没作恶,朝扬不想给人乱扣莫须有的帽子。 他只能尽量警示好兄弟:“反正和这人相处的时候你注意点,别推心置腹。” 徐磊讶然,朝扬向来看人只看外表,眼里只有美丑没有好坏,像这样评价一个人的内在是第一次,用的还是“听说”这种缺乏真实性的词。 他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而且于小洛这个名字,他之前似乎在哪听过,就是死活记不起来了。 理11班的班主任第二天就换成了周凯,没办法,放眼整个年级,只有他能压得住苏秦。 校霸在哪,他就在哪。 理11班有大半是原7班的混子学生,另外大半在隔壁文12班。大家见到周凯纷纷忍不住哀嚎,说什么地狱般的高中生活。 周凯站在讲台甩手就是几本讲义过去,跟扔手.雷似的,精准打击。 朝扬大概是班里唯一一个打心里欢迎周凯的学生了,毕竟有他坐镇,苏秦会安分不少。 收拾完几名捣蛋的学生,周凯开始交代这一周的主要工作:“昨天班委已经定下了吧?这周有校运会,体委统计一下报名参加的人。” 文理分班把旧班级打乱,举办校运会是给新班级增加集体荣誉感的最好方式,学校没有硬性规定每个人都要上场比赛,不出战的同学转做后勤,给运动健儿送水助威。 校运会结束后紧跟着就是国庆长假了,因为夹着中秋节,所以前后一共七天,连着校运会一起就是九天不用上课,都快赶上寒假了。 周凯宣布完这个好消息,下面一片欢呼声,他扯着嗓子吼:“这是你们高中最后一次小长假,该玩玩,回来之后就收心冲刺高考。” “别一天天的就知道混,大学再混都不迟!” 下面有人嘀咕:“还有五百多天呢,倒计时都没画出来,冲个毛线。” 周凯又精准的扔下去一颗粉笔头。 鸡飞狗跳的早课结束,朝扬伸手进抽屉想拿试卷,结果碰到一盒蛋黄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塞的。 朝扬把它退回去,客客气气说了句:“谢谢。” 苏秦哪里被人这样拂过面子,林子都以为朝扬这次铁定要遭殃了。 朝扬也以为这样踩苏秦的底线,应该能把他无聊的热情逼退,却不想对方竟然没生气。 不但没生气,第二天.朝扬桌面上直接出现了一大箱零食礼包,大有你不接受我就会一直送的趋势。 苏秦没追过人,也不知道朝扬到底喜欢什么,只单纯的知道他爱吃零食,所以每天换着花样换着法子往前座塞东西,被当众拒绝了也不冒火,校霸都不校霸了。 很快,苏秦反追朝扬的事在年级里传开,流言蜚语总会和添油加醋同一时间出现,传到最后,竟变成了朝扬努力一年,终于把心上人追到了手! 就连徐磊都从实验班冲下来问他真的假的。 什么狗屁玩意儿,朝扬气得拿书抡人:“滚你妈的,老子说了百八十次不喜欢了,还有,不恋爱就是不恋爱,你再问踏马就绝交!” 徐磊连滚带爬跑回实验班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廖星辰,同时也担忧:“辰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总有一天扬会同意的。” “到时再想把人抢回来就难了。” 廖星辰抿着唇不讲话,手指灵活地转着水笔,半晌后,他招手找来体委:“校运会的项目我们班满人了吗?” 实验班各个都是尖子生,平时不是在刷题就是在去刷题的路上,身体里的运动细胞全跑脑袋去了。 世宁把实验班安排在顶楼不是没有原因的,就是想逼这帮老祖宗没事多爬爬楼梯,百忙之中抽空锻炼一下身体,免得高考那天体力不支倒下。 校运会什么的,实验班的历来传统都是充当啦啦队——到场人数还不一定齐,那帮祖宗更愿意呆在教室里。 体委以为班长是要了解详细情况,他如实报告:“男女接力跑满了。”这是每个班必须要参加的项目,没跑,体委说到嘴巴起皮才勉强凑够人数。 剩下的都是自由比赛:“我报了跳远铅球和四百米往返跑,徐磊报的八百米和三级跳。” 还有其他几个体育稍微过得去的学生的也报了项目。 廖星辰扫了眼报名表,还差两千米长跑、跳高和跨栏三个地方是空的,他抓起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仨项目一个要求体力两个要求技术,体委都惊呆了:“不是吧班长?你……能行啊?” 廖星辰轻描淡写“嗯”了一声,说:“没问题。” “老板,你这没有新的零食了么?我要甜的。”苏秦站在货架前问。 庭旺老板无奈笑道:“我这能吃的几乎都被你买了个遍了,还剩辣条和泡椒鸡爪,你要不?” 苏秦摇头,他吃不了辣,而且朝扬也没在他面前吃过辣,估计他也不爱吃。 苏秦正发愁今天该买什么零食送朝扬,旁边传来一个很温柔的声音:“是要买来送给女朋友的么?” 苏秦寻声看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很白净的男生,穿着世宁校服,五官和朝扬有点像,但没朝扬看着阳光活泼。 苏秦说:“不是女朋友,是想追的人。” 对方说话的语调也比朝扬慢,听着温柔似水:“你可以试试送这个。” 于小洛给苏秦递上一盒抹茶蛋糕卷。苏秦没接,用眼神问:你谁? 于小洛弯着眼笑:“这是我亲手做的,为了感谢你昨晚的伞。忘了吗?” 苏秦想了一下。 昨天倾盆大雨,他撑着伞在后门等司机来接,雨雾中身旁出现了一个单薄的身影,在短浅的屋檐下躲雨。 车正好从巷口驶进来,苏秦收了伞递过去,然后什么都没说便拉开车门走了。 于小洛:“你借我的伞回家路上被风吹坏了,我只能用蛋糕还,可以吗?” 苏秦不得不接下蛋糕:“谢谢。” 于小洛眨了眨眼,软着声说不客气:“我好羡慕你喜欢的人哦,你对他真好。” “如果有人能这样对我,我一定马上接受他。” 第24章 校运会 于小洛亲手做的抹茶蛋糕最后还是进了苏秦的肚子里。 朝扬不同于苏秦,不喜欢就不能接受别人给的任何好处,因为暧昧不清的态度很容易给对方造成错觉,误以为自己有希望。 当年他就是被苏秦的左右摇摆白白吊了好几年。 朝扬无意用这种恶劣的手段报复苏秦,只想快点他们之间的撇清关系。这荒唐的谣言要是再这么传下去,廖老师就要把他扫地出门了! 蛋糕刚被退回来没多久,于小洛的信息就跳了出来:【怎么样?送出去了吗?】 苏秦回:【没收,被退回来了。】 于小洛:【可怜.jpg】 于小洛:【哎,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了,就是可惜那蛋糕了,我做了好久。】 苏秦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我吃了,挺好吃的。】 于小洛:【真的吗?你喜欢的话我下次还可以做给你吃。】 苏秦没什么心情:【再说吧。】 于小洛:【嗯嗯。】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于小洛皱眉“啧”了一声,退出和苏秦的对话框,大略扫了几眼剩下的未读信息,半数都是些骂人的话,内容污秽不堪入目。 于小洛却眼都没眨,把那些脏话全都删了。删到某个对话框的时候他手指顿了一下,只见上面写着—— 【别以为你躲去世宁我就找不到你,给我等着。】 眼底闪过一丝不安,就快到办公室门口,于小洛把手机收进兜里,重新换上笑脸走了进去。 “韦老师,您找我有事?” 韦国学放下保温杯,招呼他进来:“昨天刚分班,事多太忙,没怎么照顾到你,和新同学相处的还习惯吗?” “有什么问题没有?” 于小洛:“挺习惯的,同学们对我都很好。” 韦国学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提拔上来担任实验班的班主任,面对一群祖宗,稍微有丢丢紧张。 “适应那就好,这周校运会你报项目了吗?” 于小洛:“班长让我报了个混合接力。” 韦国学十分满意,点头笑:“行了,没什么要紧事,你回去吧。” 有老师问:“这是新转来的学生?” 韦国学:“嗯,好像从其他地方考进来的,成绩挺好。” 那老师说:“就是看起来性格有点内向,说话细声细语的。” 世宁的学生档案由教务处统一保管着,除开极个别爱炫耀,天天把家庭背景挂嘴边的二世祖,老师们其实是不清楚学生的背景和过往的。 学校这样做也是为了让老师能公平对待每一位学生,只看成绩,不用顾虑其他。 办公室旁边就有一个楼梯间可以上7楼,于小洛偏偏绕了大远路,往理11班的方向走去。 正是课间,走廊上都是学生,大家都靠在栏杆上放风吹水。于小洛一眼就看到了个子最高的苏秦。 他主动走过去打招呼:“嗨。” 苏秦刚被朝扬摆了脸色,心情不爽,没理人。更何况他和于小洛才认识一天不到。 于小洛对他的冷眼视而不见,继续找话题:“你运动会报项目了吗?” 苏秦哼哼两声:“报了几个。” 于小洛:“那我能去给你加油吗?” 苏秦觉得这人实在太过热情,而且这种热络不像朝扬那样让他感到自在,反而有种被强迫的感觉。 他不耐烦道:“你和我又不一个班。” 于小洛垂下头:“可我在班上没朋友,就只认识你。” 苏秦对这种文静会服软的人天生没办法,而且吃人嘴短,看在刚才那个蛋糕的份上,最后还是松口答应。 “随便你了。” 校运会在即,朝扬连补课都不老实了,写题写到一半,心思又绕回了跑道上:“两千米长跑的第一名是啥奖励来着?” 这话题早在一小时前就结束了,廖星辰无奈放下书,用笔轻轻敲他脑袋:“云城温泉谷的门票,两张。” 廖星辰看他两眼放光,又问:“你很想去?” 朝扬点头:“当然啊。” 云城温泉谷离石江两小时车程,是这年刚开发的一个高级度假村,朝扬以前只去过一次,后来温泉谷就由于经营不善倒闭了。 不过他转念又想,两千米长跑耶,给他多长几颗心脏都跑不完,更别说得第一名了。 朝扬叹了口气:“还是等我爸妈哪天有假,再让他们带我去吧。” 廖星辰本来没有非要冲第一名的想法,但看到朝扬这样,他无端想起了初见那天,偃旗息鼓多年的胜负欲再次被激了出来。 周五下午,实验班的学生被安排到滨江医院观摩和学习。 廖星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朝扬吃完饭在家里发呆,他已经习惯去楼下学习了,在自己房间反而看不下书。 杨欣兰难得有空,知道院长一家今天都忙,便多煮了几个菜,用三个保温盒装好递给朝扬。 “给星星他们送饭去。” 朝扬百般不乐意,摇头拒绝:“不去。” 朝扬从小就特别怕医院和医生,在他的印象里,医生永远和“冰冷”挂钩,冷白的手术灯,不锈钢医疗器械,就连病床,都泛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所以只要是穿白大褂的,戴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都在他的恐惧范围内。 每次看病,医生都要拿听诊器紧贴皮肤,压在左胸膛的位置,冰凉感顺着心脏的跳动一路蔓延到四肢。 朝扬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打记事起,发烧三十九度昏迷不醒了,朝扬都能挤出三分理智滚地打赖皮,死活不肯去医院。 现在让他自个儿走进隔壁大门,着实是挑战他的底线。 杨欣兰觉得养了个没良心的儿子。 “你天天在星星家蹭吃蹭喝,要你给人家送一次饭,还这样推三阻四的,不知道做人要知恩图报?” “况且这个点食堂都没菜了,你让人家饿着啊?亏得星星还帮你补课。” “我要是陈主任我都不想见你了。” 朝扬:“……………………” 已经是下班时间,门诊大楼空寥寥的,只有几名值班医生在走动。 朝扬闻不惯消毒水的味道,他拧着鼻子快步穿过门诊大厅,往后面的住院部走去。 比起门诊的寂静,住院楼就热闹多了,这个点正是探望时间,入口人来人往,不是病人就是病人的家属。 朝扬拿出家属胸牌,搭职工电梯上到脑外科,按照指示牌找到陈桦的办公室:“桦姨,我妈让我给你送饭了。” 陈桦见他拿了三个饭盒,自然接过其中两个:“廖叔叔的也给我吧,他还在楼下做手术呢,剩下的是给星星的?” 朝扬点头。 陈桦夸了句真乖:“他们这会儿应该还在顶楼的实验室上课,你搭尽头那部电梯上去就见了。” 实验室属于滨江医院的重地,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出,朝扬在入口就被保安拦了下来:“学生?你有什么事?” 朝扬举起胸牌和饭盒给他看,“我来送饭的。” 保安开闸放行:“给家属送饭啊?只能在休息室等哦,不能随意走动。” 朝扬想解释不是家属,又觉得没那个必要。 休息室有一面很大的玻璃窗,正好对着基础培养室,走进去,抬眼就看到一群穿白大褂的世宁学生,在那里头捣鼓着实验器具。 说来奇怪,朝扬明明对戴口罩的人脸盲,即使依靠发型的各异,也很难才能分辨出谁是谁。 但此时此刻,他竟一眼就找到了廖星辰。 那人穿白大褂的样子明明和其他人一样,肃穆沉寂,清冷的无影灯打在身上,甚至还多了层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但朝扬还是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 实验台上全是玻璃器具,廖星辰独自站在人群的边缘,心无旁骛摆弄着试剂和滴管,眼中难见的认真。 口罩遮住了大半张面容,只露出来的眉梢张扬又内敛,漆黑的眸子里似是盛了星辰。 朝扬看得出神,目光来来又回回,最后落在了廖星辰拿着试管的那双手上,他忽然想知道,和这双手十指紧扣的时候,掌心会是什么温度? 冰凉亦或是滚烫? 摸在身上时,又会是什么样的触觉? 思绪越来越往奇怪的地方走去,朝扬紧急刹车倏然回神,脸开始发红发烫。 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不大对劲,脑子尽是些黄色废料!不正常! 终于等到实验结束,廖星辰揉着肩膀走出门,一眼就瞥见了休息室的朝扬。手里捧着个饭盒,乖乖巧巧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想什么呢?” 廖星辰走到他旁边打了个响指,指尖的消毒水味还没散去。 朝扬狠狠一个激灵,也不知道是被那气味吓的还是被廖星辰的声音吓的,他把饭盒推过去:“我妈让我给你带饭。” 廖星辰温柔的揉他脑袋,笑着说:“谢谢。” 两人最后离开实验室,保安是认识廖星辰的,见他手里捧着饭盒,稀罕道:“你还有个弟弟啊?” 廖星辰不明所以:“嗯?” 保安看向朝扬:“这学生刚才说是给家属送饭,我以为是给哪位科系主任送的呢。” 这人怎么乱说话啊,朝扬抬头瞪他,耳根却红得不行:“我什么时候说给家属送了!” “我是他楼上邻居,街坊邻里互相关爱不可以么?” 保安连忙道歉。 廖星辰推着他的楼上邻居进电梯,心里却在偷偷想,总有一天把这人变成家属。 名正言顺,谁都抢不走的那种。 ………… 石江区连续放了几日的晴,校运会当天初秋的艳阳一路高照,。 廖星辰拿到权限后,没去监控室,先绕到五楼理11班。 教室里人没齐,有些还在操场看球赛,朝扬又摆出了狗尾巴草的姿态,焉焉儿地坐在座位上,脑袋耷拉着,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 不对,还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廖星辰看到他这个样子,快要心疼死了,他走进教室直接把人拉了出来。 朝扬不敢去看廖星辰,他怕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怀疑他。 “我没有霸凌……” 朝扬说得很小心,又闷又可怜。 廖星辰指尖抵着他的额头,迫使他抬头望着自己,声音轻的不能再轻:“知道你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质疑你?嗯?” 朝扬眼眶瞬间就红了。 办公室老师的那些揣测,交好朋友的质疑,甚至是一些同学的诋毁,都没让他溃堤。 但廖星辰的一句话却戳破了他所有伪装的坚强。 只要这个人相信他没做过,那便足够了。 廖星辰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什么都别想,回教室把昨晚留给你的试卷做了。我去帮你解决这件事。” 朝扬想去抓头顶那只大手:“怎么解决?” 廖星辰说:“先从监控开始。” 韦国学和周凯去监控室封顶只能拿到学校内部的监控,像外部路网连通着公安系统,得校长室的人才能查。 若不是人命关天的事,没哪个老师敢去叨扰校长。 这也是于小洛打得如意算盘,他故意把事实说得模糊,没有确凿证据,老师就算看到视频也不会轻易定罪。 但流言蜚语会。 而且他是实验班的好学生,朝扬是理11班的差学生,谁是受害者谁是施暴者,泾渭分明。 但于小洛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人。 廖星辰拿着廖志航给的权限一路从校门口查到庭旺,终于在校外五百米的巷子口发现了于小洛的身影。 “把这段视频考下来给我,再多考一份发给实验班的班主任。” 其实这件事到这里,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这段视频足够证明,于小洛脸上的伤不是朝扬造成的。 但廖星辰却没有罢休停手,他交代好学校保安后,又打了个电话:“张主任,我想要一个学生的档案。” 电话那头是世宁的教务处主任,亦是为数不多知道廖星辰身份的人,他问:“哪个学生的啊?” “实验班,上周刚转来的于小洛。” 廖星辰脑子转的很快,于小洛从外地来的世宁,不过一周就和社会人士在校外纠缠,九成的概率是在老家就结下的仇。 按着这个思路顺藤摸瓜,终于在于小洛原学校班主任的口中,得知了他转学的真正原因。 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还硬要嫁祸给别人,这样人品极差的学生,不配继续在实验班待下去。 更不配走医生这条路。 廖星辰无心毁别人的前程,但至少不能给医生这个行业留个毒瘤。 更何况于小洛欺负的对象还是朝扬,那可是他要绑回家当家属的人,今天的这份委屈不能平白无故的受,还得加倍还回去。 “诶唷,你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呀。” 于小洛座位周围围满了人,大家都在安慰他。 大院的孩子则全在走廊,以徐磊为中心团成一个圈。 “草他妈的,那新来的怎么乱给人扣帽子啊?” “也不能说乱扣,他没点名点姓啊,是大家都以为是扬扬做的。” “丢,那也是他造成的,是谁打的他他不能直接说?非要磨磨唧唧的哭,让无辜的人被误会他几个意思???” 实验班大院的孩子占了三分之二,有人气疯了,建议道:“妈的不然我们罢课吧,实验班有于小洛没我们,有我们没于小洛。” “我们大院自己另开一个班,草。” 徐磊被这话气笑了:“明天就放长假了你罢个几把课,辰哥已经去处理了,我们就等结果吧。” “他一定会给我们扬扬讨回清白的。” 最后一个三分球入袋,已是黄昏,秋蝉在做最后的鸣唱,一声连着一声,回荡在沉静的操场。 校运会的最终成绩单被贴在了教学楼的主入口处,红底黑字,最上一行是两千米长跑的第一名—— 实验班:廖星辰。 而跟着成绩单一并贴上公告栏的,还有一张小的不能再小的a4纸。白纸黑字,标题却是一抹艳红—— 《学校处分及退学通知书》 作者有话要说:太长了,懒得检查错字 我真的是一滴都没有了)`.`( 本章记得留言,有红包! 另外求个收藏啊~~~爱你哟 第25章 疯狂 周凯和韦国学从保安队长手上拿到那份拷贝视频的时候,廖星辰还在教务处查于小洛的过去,两位老师还不知道后面会闹出多大的事。 看完视频,老周的想法是不如息事宁人算了,左右于小洛也没明指到底是谁动的手,是大家胡乱猜测到朝扬的头上。 这件事应该算个乌龙。 韦国学却不这么认为:“既然现在水落石出了,我们怎么也得替朝同学澄清一下。” 周凯皱眉,替朝扬澄清,即表示要于小洛承认自己故意扭曲事实,他心里的那把天秤还是更偏向成绩好的那一边。 “或许两人真有什么过节呢?” “不如让他们俩私下和解?” 韦国学表示不认同,比起成绩好坏,他更看重一个学生的品性,成才前要先成人,育德才是教育的根本。 朝扬成绩虽差,但为人真诚,不会给他人使绊子。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同学愿意和他做朋友。 而于小洛呢? 别的方面不说,如今查出真相了,就这位于同学下午的那番言论,明显是有意要把脏水往朝扬的身上泼。 韦国学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都不能成为他给人乱扣帽子的理由。 “没道理成绩差就该受到误会。” “语言暴力也算校园霸凌的一种。” 周凯没再说话。 韦国学突然被提拔到实验班不是没有缘由的,他上次代周凯处理苏秦和廖星辰的冲突时,并没有太过偏袒年级第一,也没有直接给校霸定罪。 而是公平公正的通知了两方家长把人领回家,待查清楚之后才下定论。 很少有那个老师能做到他这样,就事论事,不带任何的偏见。若不是碰上了老狐狸廖星辰和校长亲自出面把事情压下来。 韦国学的处理态度真是没得挑。 两人回到办公室,先单独找来了于小洛。 看到视频,于小洛明显慌了,他没想到一件这么小的事,竟然能让两位老师把查监控的范围扩散到校外那么远的地方去。 韦国学看他:“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于小洛还在做垂死的挣扎,声音听起来快要哭:“老师……那些人我真的不认识。” 韦国学很难得摆严肃的脸色:“不管你认不认识他们,你撒谎说是在校园内被打的。现在有同学因为你这句话,被误会了。” “我希望你能写封公开信,向大家说明真实情况并跟那位同学道歉。” 听到要跟朝扬道歉,于小洛不乐意了,连哭也不装了。 “老师,我才是受害者,而且,您怎么证明那些人不是朝扬叫来的呢?” “我刚转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早上刚给苏秦送水,下午就被人暴力威胁了。您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我想不出还有谁对我的恶意那么大。” 证据不确凿,于小洛颠倒黑白,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他以那么高的分数考进实验班,学校老师不可能会为了一个11班的差生把他怎么样。 就算最后真的是他错了,难道还能将他开除不成?所以于小洛根本有恃无恐。 韦国学也的确不能拿他怎么办。 事情一时进到了两难的地步,眼看还有半小时不到就放假了,假期是谣言最好的温床。 韦国学也明白如果这事今天处理不好,朝扬身上的污水会沾很长的一段时间。 换作个承受能力差的人,高中基本上是废了。 就在韦国学一筹莫展的时候。 另一边,廖星辰当着教务处张主任的面掐掉电话,拿着于小洛的学生档案和视频杀到了校长室。 廖院长的本职工作是开刀救人,这会儿肯定不在校长室,负责打理日常的校长助理对廖星辰的要求表示十分为难。 “那么小一件事,记过加开除不太合适吧?会不会太重了点?” “小事?” 廖星辰冷呵了一声,他把校长室当成自己家,大长腿一跨,跟大少爷似的坐在沙发上,难得摆出了“董事长儿子”的姿态。 “刚来一周就污蔑同学,以后还了得?” “这种品性的学生不开除,世宁留着过年啊?” “而且,你知道被他污蔑的学生是谁么?” 校长助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息比较滞后:“谁?” 廖星辰:“杨欣兰教授和朝海教授的儿子。” “哎哟我的妈呀。” 听到这两个名字,校长助理双手一拍大腿,哪敢再怠慢。 要知道这俩位可是滨江医院的大大大祖宗,少了谁都不能少他们。 光是朝海身上的几项医学研究成果,就足够让“滨江医院”四个大字在全国扬名万里了。更别说杨欣兰那精湛的开颅手术,就连院长夫人都要让她一个头。 哪敢让这俩位的宝贝儿子在世宁受委屈啊?! 世宁是私立高中,利字当头,况且实验班本就是教育规则之外的产物,开除一个学生完全不需要繁杂的程序,校长室一个章就完事儿了。 在廖星辰的监视下,校长助理动作麻利,他亲自贴好通知单,然后再打电话让学生家长过来领人。 等于小洛得知自己被记过开除的时候,通知书已经被贴到了公告栏,退学的事已成板上钉钉。 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但廖星辰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也怕他那位未来家属的冤屈洗得不够彻底,特意用学生会会长的身份,在校园网上发了一则红色标题的公告,置顶并@全体人员。 点进去就能看到学校关于于小洛的记过处罚和退学决定,公告下面还放了几个超链接,关联的全是于小洛旧学校的帖子。 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不言而喻。 韦国学收到校长室发下来的退学通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傻的。一旁的周凯也丈二摸不清头脑,谁都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到底是谁在背后做了这么多的调查?还直接动到了校长室的职权? 朝扬也很蒙,他正认真刷着卷子呢,班上的人乌压压突然全炸了,不止他们班,感觉好像整栋教学楼都炸了。 同班的一个两个冲到他的面前,围成一个圈吵得像菜市场。 “卧槽,学生会的人这是在给你撑场子呢!!?” “会长好帅啊,你们俩什么关系啊?刚刚他来找你说了什么?” “妈呀,想不到于小洛竟然是这种人,表面根本看不出来。” “靠,脚踏三条船?!那么野的吗?老子连女朋友都没有。” 朝扬摸出手机开机,进入校园网看了帖子,才知道廖星辰所谓的帮他“解决事情”,竟是如此大的阵仗。 他忽然想起了上一世,他的未来被于小洛一通电话整个毁掉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替他出头,他只能自己把委屈往肚子里吞,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而这一次,于小洛只不过给他扣了个霸凌的莫须有帽子,廖星辰就为他做了这么多事。 朝扬觉得有什么情绪,悄悄在心底蔓延开来。 …… 实验班教室里,于小洛坐在座位上,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把他老家的事挖了出来。 挖出来就算了,还贴在了校园网上,用的还是学生会的官方账号。这个举动无异于是把他过去的那些谣言直接给定性了。 而班里原来那些安慰于小洛的学生,看了置顶帖子的内容之后,都不敢再靠近了。 一是怕脏,二……也是怕脏。 前者是心里上,后者是生理上。 徐磊带着大院的孩子们,聚集在教室的后排唱歌,唱的是山鸡哥的《乱世巨星》,还用手在桌上打拍子,一帮好学生摇头晃脑的,硬是凹成了一帮痞子。 叱吒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叱吒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 翻天覆地我定我写尊自我的法律 这凶悍闪烁眼光的野狼 …… 脸上表情高兴得好像这辈子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在高亢的歌声之下,于小洛收拾好书本,脚步仓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连续转了两个学校,在世宁这儿还背了一条记过和一个强制开除,于小洛再想去第三所学校就很难了。 至少不会再是世宁这种重点学校的尖子班。 而且世宁的实验班在医学界很受瞩目,全国医学院校以及大大小小的医院都盯着这个班的学生,有些还没毕业呢就被预定了。 所以只要廖星辰那个帖子不删,于小洛以后想进医院是不可能的。 医生的医德关乎人命,没哪个医院敢收这样的人。 至此,于小洛的医生之路,算是被廖星辰彻底堵死了。 …… 放学的铃声适时响起,随着这一声铃响,为期八天的长假正式拉开帷幕,而于小洛这件事也完美的被画下了句号。 亲手画句号的人出现在理11班的走廊外边,斜身倚靠在朝扬座位的窗旁。 他一身黑衣,手上带着黑色的腕表,束脚裤衬得他整个人挺拔利落。脸上是惯有的漫不经心和冷漠,但垂眸看向某人的时候,眼里却蒙了一层温柔。 朝扬知道廖星辰是在等他,但他低头看着眼前的试卷没动,他一想到刚才那么多的事,都是身旁这个人做的,都是为了他而做的。 他的一颗小心脏就不受控制的跳,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跳得疯狂。 他想廖星辰赶紧走,快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不要让他看到。 他眼下只想一个人静静,把心里脑里那些快要溢出来的欢喜和情愫全部都压下去,藏起来。 不让任何人发现。 但廖星辰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在全班同学的关注下,他朝朝扬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朝上,嗓音低沉慵懒,语气却温柔得能让人甘愿为他溺亡。 “发什么呆?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给预收文求收藏,爱你们哟~ 第26章 柚子和薄荷 廖星辰的手掌温暖,手指修长有力,朝扬把手贴上去的时候,心脏末梢传来一种很奇特的触感。 那些无法控制的心动和渴望,就像是大院墙上的爬山虎,眨眼就爬满了整个心墙,每片叶子上都写着“廖星辰”的名字。 滚烫的掌心相贴只几秒钟,朝扬倏地收回手,怕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看穿。他胡乱把课本收拾好,乖乖的跟着廖星辰离开了理11班。 留下背后一张张惊讶又八卦的表情:回家?!卧槽这两人是什么情况!!?? 不怪这帮人惊讶,理11班其中大半的学生都是原7班分过来的,他们和廖星辰同窗一年,第一次见这位冷面班长那么温柔的对待一个人。 再加上廖星辰的身份一直处于保密状态,除了大院本身的学生,还真没人知道他其实和朝扬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 苏秦心情不顺,一直在操场打球打到放学铃响才回教室,林子和老高在走廊等他。 三人一起下楼,老高把刚才那半小时里发生的大事件,简短地向苏秦阐述了一遍,苏秦低着头,良久没有说话。 林子走在旁边说:“奇怪了,这两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系这么好的?” 老高:“之前朝扬不是给廖星辰送过早餐么,可能是那时就勾搭上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子用手肘推了推这低情商的,眼神示意他别在苏秦面前提这事儿。 苏秦踢走脚边的一颗石子,回头扫了眼原来的7班教室,他想起了朝扬在星光大道上和他“表白”的那一天,廖星辰故意上来找茬。 或许从那一天开始,这两人的关系就已经不一般了。 只有他还自欺欺人的,以为朝扬心里还装着他。 还没出到校门,廖星辰和朝扬就被一帮人从后面包围了上来,是徐磊他们。 这帮人被廖星辰刚刚的一波操作秀到了,从脚指头直接爽到了天灵盖,在教室唱歌唱出瘾来,这会儿精神还亢奋,徐磊提议去ktv接着唱。 “反正明天放假,干脆我们去嗨通宵吧。” 明天是初中部的学生开校运会,整个高中部都放假,只有学生会不能休息,他们明天还得继续工作。 廖星辰忙碌了一天,又是跑又是跳的,感觉把下半辈子的运动量都做完了,只想回家睡觉。 而且ktv乌烟瘴气的,他不是很想去。 徐磊知道这位洁癖患者肯定不会答应,但他满肚子坏水,故意去怂恿洁癖患者的心上人。 “扬扬,你来不来?” “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喝酒唱歌了,今晚不醉不归怎么样?” 朝扬最爱热闹了,也最经不起拱,而且他现在也急需找个地方,释放一下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喝酒也好唱歌也好。 “去!” 搞定了朝扬,徐磊他朝旁边那位冷面帅哥挑眉,十分欠扁的问:“辰哥你呢?你来不?” 廖星辰手搭着肩颈,活动了一下脖子,威胁的眼神从狭长的眼尾落下,笑得温文尔雅。 他反问:“你说呢?” “呵呵,呵呵呵呵,辰哥再见,辰哥晚上见。” 徐磊作死作够了,跨上山地车就要跑:“那个,扬,晚点我发地点给你,你和辰哥一起过来哈。” 闹哄哄的人群散掉了,廖星辰载着朝扬回家,红彤彤的夕阳坠在江线上迟迟不肯沉下去,绚烂的晚霞将江水和天空都染成了绯色。 朝扬坐的笔直,两只手紧紧攥着后座,他不敢去扶廖星辰的腰侧,他甚至连气都不敢喘,生怕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他又渴望靠近却又害怕靠近,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矛盾,且前所未有,以前对苏秦都没这样过。 大概是因为廖星辰实在太优秀了,朝扬心想。 这人不但长得帅,成绩好,运动细胞也好,跳高破了纪录,两千米还得了第一名。 他给他补课,每天载他上学载他回家,还替他出头教训了于小洛,闹得全校都知道。 朝扬的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这么完美的人上哪去找?赶紧追啊! 同时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劝阻:这么优秀的人,你配吗? 朝扬曾肆意冲动过一次。 上一世他轰轰烈烈跌跌撞撞,一腔热血在苏秦身上扑得满身伤痕。 这一次面对廖星辰,他犹豫了。 倒不是他害怕失败,他是怕失败后和廖星辰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不想他们再回到之前那种相见不相识的关系。 结果是好还是坏,他都不敢拿廖星辰去赌,他舍不得他。 再放放吧,朝扬心想,或许再放一段时间,这份发了疯的喜欢就消下去了。 …… 廖星辰和朝扬抵达市中心某ktv的时候,包厢里早坐满了人,三十几颗脑袋分成四堆。 五音不全的体委方振在飙《死了都要爱》,旁边几个人捂着耳朵想抢他手上的话筒;另外一堆在猜码,面前已经七倒八歪空了几个酒瓶;还有一堆坐在角落组队打游戏。 沙发的中心位置,徐磊和关系最铁的几个哥们在玩骰盅,喊“六个六摘!”的嗓门几乎盖过体委的高音。 廖星辰手扶着包厢门,有那么个瞬间想要退出去。 徐磊看清门口站的人,黑色骰盅往桌上一砸,对宋连飞道:“老宋你死了,你们都死定了,我们东苑的骰盅王来了!” 滨江大院以中间的一个大鱼塘为界限,分了东苑和西苑,东苑靠近大门,而西苑在后门,出去就是一个小山坡,那里种了几棵桃树。 徐磊廖星辰朝扬就是东苑的,宋连飞和方振是西苑的。 门口只有他和廖星辰,但朝扬十分确定,徐磊口中的“骰盅王”指的绝对不是他,他根本不会那玩意儿。 以前苏秦生日的时候很爱和林子老高玩骰盅,朝扬也想加入他们,结果玩了两圈就被苏秦嫌弃的赶到了一边。 廖星辰在心里给徐磊又记了一账,再多集两笔就能得个【正】字了,可以揍了。 他推着朝扬走进包厢,长腿跨过西苑那帮人,踢了踢徐磊示意他让位置。 徐磊故意往旁边人身上倒了一下,没动,说:“沙发太小了,你们俩挤点坐。” 说完把骰盅递上去。 朝扬几乎是贴着廖星辰坐下来的,廖星辰把手往后一放,远看就像是他搂着他,姿势亲密无间。 廖星辰从徐磊手中接过骰盅,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心里的那个【正】字又少了一笔。 来的都是准医学生,没一个人是抽烟的,包厢里的空气干净不浑浊。朝扬和廖星辰两人都是在家洗了澡才出的门,这会儿离得那么近,彼此身上的味道清晰可闻。 一个是甜淡的柚子味,而另一个是清冷的薄荷味。 朝扬被那薄荷香拢得心猿意马,想换位置又舍不得,只得抿着唇,每隔几分钟转头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初秋的夜晚微凉,廖星辰穿了件七分袖的灰色t恤,他长腿曲折,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扣着骰盅。 身上的气场瞬间就让周围都静了下去。 “玩什么?” 西苑代表宋连飞以前和廖星辰玩过一次骰盅,知道这人狡诈得很,便悄无声息地把赌注调小:“大家都是邻居,一次半杯吧。” 倒旁边的徐磊起来就给他一巴掌:“草泥马,刚才你跟我玩的时候明明是一次一杯!” “难道老子和你就不是邻居了?见到高手来了就怂,我真为你们西苑感到丢脸!” 妈的,玩个骰盅还特么玩出大院分裂来了,少年人就是经不起激,宋连飞拍台:“一杯就一杯,谁怕谁!来!” 骰盅其实玩的就是心理战术,对手喊出来的数字是真是假,全凭猜测,朝扬不太懂游戏的规则,但只是在旁边观战都觉得很刺激。 宋连飞连着输给了廖星辰几次,已经要喝吐了。但他身上扛着西苑的脸面,男人不能轻易言败! 又玩了一轮,廖星辰滴酒未沾,他觉得有点无聊还有点困,余光望见旁边那位一脸兴致勃勃,十分想参与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把骰盅挪过去,问:“想玩?” 朝扬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会玩。” 方振一曲高歌唱完,接着又唱了首《天路》,包厢吵得要死,说话得对着耳朵才听得见。 廖星辰借机把头低得很近,嘴唇几乎要贴到朝扬的耳廓:“没事,我教你。” 朝扬一动不敢动,憋着气说:“会输的。” 廖星辰揣着坏心思逗他:“不怕,输了我来喝。” 得知廖星辰要让朝扬上场,他来顶酒,宋连飞又清醒了,感觉报仇的机会来了。 毕竟朝扬是整个大院成绩最差,但是最乖的孩子,别说骰子了,这人连斗地主都踏马不会。 宋连飞:“扬扬别怕,来,我会给你放水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朝扬当然得上,他早就想玩儿了:“老宋,你可千万要让我啊!” 说完把骰盅摇得哐哐响,气势挺足,廖星辰都被他这个新手模样给逗笑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打开一看只有三四五,朝扬看着自己摇出来的散装数字,欲哭无泪,他求救地望向廖星辰:“这怎么喊啊?” 宋连飞马上耍赖:“不可以请外援啊!自己摇的自己喊!” 朝扬瞪眼睛:“你怎么这样!” 廖星辰笑道:“没事,你想喊多少就喊多少,输多少我喝多少。” 朝扬感觉比进考场还要紧张,他目光在廖星辰,宋连飞,和骰子间扫了个来回。 最后咬着唇喊:“三个六!” 宋连飞立马跟着接:“四个三!” 朝扬心脏扑通扑通,喊得气势如虹:“五个六!” 宋连飞被他这仗势唬住了,愣了一秒后接:“六个六!” 朝扬大手一挥:“开!我没有!” 总共就十颗骰子,他不信宋连飞手上有五颗,有的话他也只能认了。 宋连飞:“………………” 靠,这新手踏马和他想象中的新手不一样啊,新手玩骰子,一般不是有什么喊什么的么? 输给新手挺丢脸的,宋连飞不信邪,干掉一杯酒后道:“妈的,再来!” 十圈下来,朝扬运气爆棚赢了六局,廖星辰替他喝了四杯酒,而西苑代表已经尿遁了。 朝扬做什么事都喜欢找人邀功让人夸他,他今晚第一次赢那么多局,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 他转头去找廖星辰:“我厉不厉害?” 廖星辰酒量不差,但看着朝扬的脸,觉得浑身有点热,他靠在沙发上,笑得痞气:“厉害死了。” 朝扬看着他那个笑,觉得自己要是有心脏病肯定已经暴毙了。 宋连飞放完水回来,看东苑的那两人像看怪物:“老子认输,草,玩儿不过你们。” 方振终于放下话筒也放过了大家,他从点歌台下来,说:“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徐磊灵光一闪,决定为他辰哥的爱情推波助澜一下:“这个好,玩不玩?” 听到要玩真心话大冒险,旁边几个玩游戏的也喊要加入,队伍从五人扩大成了十人。 徐磊在桌子中心放了个酒瓶子:“转到谁就谁啊,回答不出问题就要选择大冒险。” “两个都不肯的话就喝深水炸弹!” 宋连飞都喝怕了,他在台下狠狠踢了徐磊一脚,怒骂:“你踏马今晚是想醉死在这里么?” 徐磊在调深水炸弹:“都说了要通宵了,不醉不归嘛,是男人就别怂!” 一直在唱歌的方振也倒了戈,“老宋,你出门前还嚷嚷着,要让东苑那帮人尝到败头,自己先倒下可不行啊。” 宋连飞:“……” 宋连飞:“踏马的老子要搬家,扬扬,你们单元还有空房么?老子以后要做东苑人!” 朝扬看这帮人搞大院分裂快要被笑死了,整个倒在廖星辰的身上不停的鹅鹅鹅。 笑到一半发现廖星辰一直在看他,又红着脸坐直身子。 深水炸弹调好后游戏正式开始,前几轮都是很小儿科的问题或者大冒险。 可到后面酒劲上头了,这帮好学生都玩疯了,什么【请问你自卫过几次】,【请和包厢里任意异性说我爱你】,这种限量级的问题和要求都敢往外蹦。 桌中心的酒瓶又被人转了起来,这一次的真心话问题是:请问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而大冒险是:请亲吻你身边的人十秒。 朝扬被这俩句话吓坏了,他一直盯着那飞速转圈的酒瓶,心里不停的默念:不要指到我,千万不要指到我…… 酒瓶越转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瓶口指的不是朝扬。 却是他旁边的廖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请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 ps:我怀疑我评论区养了一群土拨鼠 pps:明天(周二)就要上夹子了,晚上11点后才更噢~么么哒 第27章 我喜欢你(二合一) 刚才还闹哄哄的酒桌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除了徐磊,其他人都觉得这空酒瓶缺脑子,又或是里面可能装了个豹子胆。 总而言之,没人敢出来拱这位冷面学霸去大冒险或者说真心话。 只有学霸本人赞许地看了眼那个空酒瓶,心说今晚这趟总算没白来。 野心不大就不是廖星辰了,无聊一晚上终于等来场重头戏,他挑着眉跃跃欲试问:“我能两个都选么?” 宋连飞坐在他的左边,喝多了耳朵不好使,把这句话听岔成了——“我能两个都不选么?” 这人今晚被廖星辰灌了大半打的啤酒,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报仇的机会。 酒能壮熊胆,宋连飞伸手捞了一杯深水炸弹,豪横地砸在廖星辰的面前:“那不成,规矩就是规矩,选不出来你就得喝!” 徐磊硬是吞下没来及说出口的“没问题”,并默默给这位西苑代表点了根香。 廖星辰凉凉地觑了宋连飞一眼,目光不知道有多核善,就可惜宋连飞没瞧见。 被这么一打岔,再说“我两个都要”就不太合适了,廖星辰心里取舍了老半天,才决定道:“我选真心话。” 反正是他廖家未来的家属,等今晚把人追到手了,“大冒险”什么时候不能做? 有人终于反应过来,这个真心话对清心寡欲的学霸来说简直就是个摆设,因为他肯定会毫无负担的回“没有”。 朝扬也是这样认为的。 老干部的生活三点一线,不是学校上课就是家里补课,枯燥乏味得不行。 相处一个多月下来,朝扬就没见他和谁打过电话,捧着手机的时候都在玩游戏而不是在聊信息。 如果有喜欢的人的话,肯定不是他这个样子的。 朝扬心里这么笃定的想着,心里泛出一丝难过的情绪,怎么每次都是他苦逼的单相思。 同时又有点开心,心情在好与不好之间反复横跳。纠结大王都没他这么纠结。 廖星辰有意无意地往朝扬身边靠了一下,眼尾带笑语气平淡道:“嗯,我有喜欢的人。” 因为贴得近,朝扬可以清晰感受到他说这句话时带来的轻微震感,贴着皮肤、顺着骨和血,一路震到胸口的位置,刺麻麻的疼。 痛到他几乎要无法呼吸。 廖星辰的这句真心话,比深水炸弹还踏马令人上头,旁边猜码的唱歌的发呆的听见这边的骚动,纷纷丢下手里的东西,一窝蜂全围了过来。 “卧槽!!?????” “真的假的?谁???” 平时总端着一张冷脸闲人勿进的廖学霸,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再加上橘黄色的暖光照映,看着平易近人了不少。 有几个胆子大的直接开扒: “是谁啊?是我们认识的么?” “学校的?我们班的?还是咱大院的?” 廖星辰瞄了眼头低低的朝扬,不遮不掩道:“嗯,大院的,你们都认识。” 朝扬的头更低了,差点就磕桌子上。 他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刚才的那些话他一句都没听到,什么鬼“我有喜欢的人”。 放狗屁! 我不允许! 你是我的!! 朝扬心里酸酸的,眼眶也胀胀的,想哭又哭不出来。 怎么这样啊,他今天早上才发现自己原来喜欢廖星辰,晚上就听见他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失恋来得太快简直让他猝不及防。 “我,我去趟厕所。” 朝扬一秒都不想再逗留,站起身就跑了。 徐磊定的是最大的包厢,配有两个厕所,朝扬当没看见,拉开包厢门溜到了外面。 他绕着迷宫一般的走廊漫无目的走了很久,后来干脆走到了外面街上,坐在路边的花圃带上发呆。 朝扬望着路上的车水马龙和人来人往,这个点明明是市中心最热闹最繁华的时候,他的心却空寂得如同一个真空世界。 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感情这东西真的好难啊,朝扬心里闷闷地想,为什么重来一世喜欢上的人,也不属于他呢? 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男孩牵着妈妈的手从面前走过,朝扬忽然想起了他第一次和廖星辰见面时的场景。 朝扬小小只,走路都还不利索的时候,就被工作繁忙的父母扔回了乡下,给退休在家的老人照看。 可医生哪有闲着的时候,即使是退休了,老人家还是热衷于到处去看病的,今天去这家坐坐,明天到那家走走。 所以朝扬的整个童年都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自由奔放,同时也极度缺爱。 幼儿园搞亲子运动,他永远是站在旁边观望的那个,放学了,别的孩子都有父母接,有爷爷奶奶接,有小叔阿姨接。 只有他,小班就已经背著书包,独自步行回家了。 明明幼儿园离家不远,一路上有蟋蟀可以抓,有蝌蚪可以看,有时还能捡到从树上掉下来的小雏鸟。 新鲜的乐趣每天都有,但朝扬还是觉得那一路走得很漫长。他也想有人能陪他一起回家。 爷爷奶奶对小孙子是疼爱的,该有的都有,想买的也都给买,物质上从没亏待过。 但唯独缺了最重要的陪伴。 后来老人家身体渐差,照顾自己都成问题,杨欣兰和朝海不得已又把朝扬接回了身边。 那是朝扬第一次进大城市,从车站出来,打车回滨江大院,他脸贴在车窗上,看着路上驰骋的四轮车都觉得十分新奇。 负责接送的车是廖院长调配的,车窗擦得干净,车座套也是雪白的颜色。 到了滨江大院门口,司机从外面开门,朝扬下车的时候回头一看,发现原本透亮的窗玻璃上印着他的小掌印和脸印,车座也被他的鞋脏了一道。 司机注意到了这位小朋友眼里的羞赧和不安,赶忙安慰道:“没事,我擦擦就干净了。” 朝扬收起愧疚,小声道歉:“不好意思,麻烦叔叔了。” 越单纯的孩子往往心思越是敏感,来到新的地方,面对陌生的人和物,朝扬自觉地把自己排成了不入格的那一方。 他觉得他和这里不搭。 但他的性子又促使他热爱着这里的一切。 他努力的融入新的生活,和父母也好,和街坊邻里也好,和楼下的阿猫阿狗也好。 他尽可能地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去,努力变成一个人见人爱的人。 朝扬常年在乡野田间撒野,爬树摘果下池塘捞鱼什么都做,烈日把他的皮肤晒得黝黑,巴掌大的瘦脸上只剩下一对圆炯炯的大眼睛。 杨欣兰没来得及给儿子添置新的衣服,朝扬刚到滨江大院那天,身上穿的是一件几乎洗到褪色的浅蓝色t恤和运动大短裤,衣摆还湮了几笔水彩墨。 而廖星辰白色衬衣加马甲,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干净脱俗的气质,朝扬第一眼见到这位楼下邻居,就觉得这个哥哥真好看。 比他路上捡到的白色小野猫都要好看。 朝扬无比想和这个好看的小哥哥亲近,他拿出了自己最喜爱的,珍藏收集多年的奥特曼卡片和他分享,结果对方却和他说他不玩这个,玩什么鬼十六阶的魔方。 朝扬心想,果然城里的孩子和他不一样。 后来廖星辰带朝扬下楼去玩游园,朝扬其实看得出他不耐烦,不喜欢陪他。 但朝扬耐不住好奇心呀,什么都想摸摸什么都想看看,就连主持人手里的铜锣棒槌,他也想去抢下来敲两下。 好在廖星辰只是表现得不耐烦,并没有扔下他,还是陪他逛到了最后。 虽然没帮他拿回那个银河奥特曼,但朝扬觉得这都是小事。比起奥特曼,他更喜欢廖星辰。 搬来院子的第二天,活泼好动的朝扬凭一己之力把整个院子的小朋友都认识了,大家听说他和廖星辰是邻居,都说: “哦,你的那个邻居是个木头人啊,他从来不和我们玩的。” “性格怪得很。” “都不合群,孤僻死了。” “我们都不喜欢他。” 朝扬心想这不行,一个人呆着多孤单啊,他体会过那种感觉,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好受。 他不想廖星辰感到孤单,他想要让他有很多很多的朋友,而他要成为他最好的那个朋友。 杨欣兰说西苑有桃子可以摘,朝扬当即召集了一大帮新交的朋友,下楼拉着他的新邻居就往外跑。 朝扬爬上树,给每人都摘了桃子,还特意留了最大最红的那个给廖星辰。 孩童时期的感情很简单也很纯粹,喜欢谁,就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对方。 在老家,朝扬养那只白色小野猫的时候就是,自己舍不得吃的零食,他都要分下一大半给猫猫吃。 对廖星辰也是如此。 但廖星辰却没承他的这份喜欢,还捂着口鼻说了个“脏”字。 那一刻的心情朝扬形容不出来,有点像刚来到大院,发现自己把车子弄脏时的窘迫。 当时朝扬觉得,楼下的这位漂亮的小哥哥可能是真的不喜欢他。 因为这件事,朝扬小小的心灵和自尊都受到了伤害,他不敢也不想再靠近廖星辰了。 往后相处的几年里,他和廖星辰始终保持着“干净”的距离,他不去打扰对方,对方果然也不主动来搭理他。 他们在父母面前装作关系很好,私底下却是实打实的陌生人。朝扬曾经以为,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了…… 谁能想到这世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起廖星辰那整洁得一尘不染的房间,又想起了自己的狗窝,朝扬的心里堵了团大棉花。 浑身上下噎的难受。 朝扬觉得廖星辰过去不喜欢他,现在应该也不会喜欢他。 廖星辰喜欢的人应该是和他一样的优秀,说不定还是实验班的尖子生。 两人一起有奋斗的目标,携手走的路都是一样的,一起考医大一起进滨江,成为再世华佗救死扶伤。 不像他,还在为本科线而头秃。 朝扬吸了吸鼻子,难过极了,苏秦和于小洛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这么难过。 现在他的一颗心,就像是碎掉的水晶花瓶,散落满地,怎么都拼不回来,有些碎片甚至都不知道滚哪儿去了。 “扬?你肚子不舒服啊?去厕所去那么久,”刚回到包厢,徐磊就关切的问:“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朝扬摇摇头,坐回原位。 他那碎掉的心已经被胡乱扫成了一堆,连同对廖星辰的喜欢,囫囵放进了角落的最深处,表面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觉得闷,出去透了透气,现在好很多了。” 真心话大冒险已经结束,这帮人又进入了新的一轮猜码和拼酒,朝扬兴致不大,恹恹地坐在一旁。 除了廖星辰,没人发现他情绪不对。 玩乐的时间总是走得很快,转眼到十一点,学生会长按理来说该回家了。 他明天一早还得赶去学校,初中部的小屁孩普遍经验不足,应付不来这种大型赛事。他这个做会长的责任重大。 任务何其艰巨的一天。 但廖星辰却没走,因为他的未来家属不知为何,又变成了一株狗尾巴草,正耷拉在沙发的角落。 无论他怎么哄怎么闹,都不得劲,后来这位家属干脆闭着眼睡着了,睡前还出声赶他走。 来之前各个嚷嚷着通宵,说什么不醉不归,但过了十二点之后,包厢里的女生都走完了,还有一部分家里管得比较严的男生也撤了。 偌大的包厢只剩下最闹腾的那一批人,宋连飞和徐磊两颗脑袋挤兑在一起,痛骂灭绝师太不是人,留的化学作业比放寒假留的还踏马的多。 骂完又感叹了一句老韦是位好老师,只给他们留了句:“节日快乐,千万别下江游泳。” 方振这个五音不全的麦霸终于唱过瘾了,胡乱点了一连串的歌当背景音乐听。 原本组团开黑的那几个游戏少年,因为一颗人头闹了矛盾,这会儿谁都不搭理谁,在单排。 沙发的最角落,最安静的地方。廖星辰靠坐在朝扬的旁边,两人的腿挨在一起,一个装睡不肯醒,另一个想睡睡不着。 两人心思各异,其实都装着对方。 忽明忽暗的彩灯偶尔打在朝扬的脸上,廖星辰歪着脑袋看着他,想起了刚才他赶自己走的表情。 当年被冷眼对待的那种无力和挫败感又冒了出来,无所不能的廖学霸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他今天做了那么多,在操场上上蹿下跳的让人当猴儿一样看,还冒着身份曝光的风险,给朝扬出了那么大一口气。 都做到这份儿上了,朝扬也夸他帅了,按理来说应该动心又动情才对,怎么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呢? 廖星辰对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胜券在握,拿不到手善不罢休。更别说他已经在朝扬身上失败过一次了。 他以为他这次一定能成功,不想结果还是事与愿违。 熟悉的旋律响起,嵌在墙上的大屏幕跳出了歌名——是周董的《开不了口》。 我的快乐是你想你想的都会笑 …… 你对我有多重要 我后悔没让你知道 ……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 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 朝扬的手就落在身旁,一个月的艰苦刷题,中指第一个关节处果然磨出了层薄茧。 廖星辰老听到他不满抱怨:“我的手变丑了!” 怎么会丑呢?他觉得这人明明哪儿都是好看的,嘴嘟嘟的模样,身上香香的味道,我的快乐是你,想你想的都会笑…… 怪歌词太应景,怪今晚喝的酒是假酒,也怪困意上头脑子不清醒……鬼使神差间,廖星辰伸手握住了那只好看的手。 “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廖星辰没注意到朝扬微微颤抖的眼睑和睫毛,他低头轻轻捏着对方分明的骨节,语气难见的委屈。 “招惹完了让我动心了又跑掉,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你心里是不是还喜欢着苏秦?” 这是他第一次在朝扬的面前说这个名字,廖星辰的嗓子有点堵,感觉自己退了一万步,已经是退无可退。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他努力的向朝扬奔跑,好不容易才把爱送到,对方已经在别人怀抱了。 “真那么喜欢的话,我帮你追他。” 掌心贴着掌心,十指交扣,触感连着体温一路向上蔓延,穿过手臂最后停在了左心房的位置。 扑通、扑通…… 朝扬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超速到要爆炸了。 他终于睁开假寐的眼,水汪汪的眼底映着面前人的影子,声音和呼吸都是抖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挑了句最无关紧要的。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信?我不喜欢他了。” 廖星辰感觉心肝好像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不痛,有点痒。他勾着朝扬的手,轻声问:“那你现在喜欢谁?” 没等朝扬回答,他又补了句:“朝扬,我喜欢你。” 喜欢到疯了,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 想把你绑回家,看你睡着,一直到老。 总是错开的频道这次终于对上了,朝扬在廖星辰的眼里看到了和他一样的情愫,如紊乱的呼吸和心跳,难以压抑,难以控制。 像盛夏的爬山虎,张牙舞爪到处蔓延,疯长到心里的每一个角落,就算是秋冬季节,绿叶落尽了也还要留下深深的根脉。 就在几小时前,朝扬还坐在路边迷茫,到底该怎么处理自己的这份感情,丢掉舍不得,埋又埋不起来。 束手无策之时,廖星辰却先主动向他靠近了一大步。 喜欢的人刚好喜欢自己,这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深刻体会。朝扬的脑子已是一片空白,只剩下疯狂的高兴。 “我也喜欢你。” 就这简单的一句话,几乎花掉了所有力气。 向来脸皮厚过城墙的人表白完,竟害羞的不敢对视,朝扬想把手抽走,想躲起来。 但廖狐狸哪里会给他挣脱的机会,他寸寸靠近,步步紧逼,眼神像在看猎物,也像在看最珍贵的宝物。 “扬扬,和我交往好不好?” 朝扬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白兔,心甘情愿跳进对方铺设的陷阱里,逃不掉也不想逃。 小白兔站在陷阱里,抬头看老狐狸,轻轻说了声:“好。” 不知何时又走了一拨人,包厢里仅剩的几人在沙发角落挤成一团,偶能听到宋连飞在梦呓:“养鱼啊喝完去。” 中央空调发出嗡嗡的低鸣声,角落里的两人没有丝毫的睡意,廖星辰的手掌附在朝扬的脖子上,拇指和食指分别在耳垂后侧轻轻摩擦,指尖像是要着火。 背景音乐在唱什么,又是哪位歌星的歌,他们早已无暇顾及。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彼此呼出的滚烫气息交会在一起,分不清是柚子更甜还是薄荷更凉。 又或者两种都有。 握着后劲的手稍稍用力,朝扬被迫抬头,紧接着是廖星辰安静且疯狂的掠夺。 音响还在放着音乐,在听觉被封闭前,朝扬恍惚听到了一句歌词:身边的不可以不是你。 今晚的月色很美,而每首歌都很应景,一切都发生的刚刚好。 包厢无人看到的昏暗角落,有两人在偷偷的接吻。 唇间不知是谁在青涩试探,又是谁在迷情意乱。 不知过了多久,廖星辰终于松开怀里的人,他的手从脖子移到腰部,不轻不重的搂着。 朝扬已经缺氧到呼吸困难,他趴在廖星辰的肩上,嘴角泛了点红。 廖星辰温软的唇贴在朝扬的耳边,意犹未尽甚至想再来一次。 半晌,他抬起朝扬的下巴,沉着声开口:“知道接吻是这种感觉,最开始我就应该选大冒险。” 选个屁真心话。 作者有话要说:ps:原计划这章只更到朝扬重新回包厢那里的,氮素关了太多土拨鼠了,我怕不写到接吻,你们今晚会顺着网线来挠我脚底……(害pia) 看在我那么努力又贴心的份上 就不能给我预收点个收藏么!!! 而且请不要乱点! 那些点冷题材的人你们想什么呢?! 灌营养液和砸雷的小可爱~感谢你们么么哒! pps:懒得差错字了,你们捉虫吧,我明天再改。 第28章 恋爱Day1 廖星辰喝了酒,但朝扬却依然觉得这人的唇齿间都是甜的,像薄荷糖的味道。 在这个奇妙念头的驱使下,朝扬突然馋猫上身,很轻的舔了那攻城略池的舌尖一下。 廖星辰的心脏无声炸开,觉得魂儿都要被勾没了。 他使劲揉着朝扬的后脖,把吻加深加重,恨不得将人整个拥进怀里。 好不容易再次分开,两人的脸和呼吸都是烫的,廖星辰蹭了蹭朝扬的鼻尖,哑着声问:“回家吗?” 朝扬早被亲得没魂儿了,他脸颊一片红,害臊又极乖的点头:“……嗯。” 回到单元楼下,两人的手还是牵着的,双方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也没开口说明天见。 这场突如其来的告白和恋爱看着简单,恰似两情相悦你侬我侬。 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这份感情有多来之不易,他们彼此都曾以为要永远错过对方了。 都害怕这一松手,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模样。 明明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只隔了一堵天花板,从窗户探出脑袋轻声唤两下,楼下就能清晰的听见。 但朝扬硬是觉出了从天到地的距离感。 他不知道廖星辰的想法其实和他一样舍不得分开,他杵在楼梯口,语气似祈求也似撒娇。 “我想再和你待会儿。” 半夜三更,整个大院静悄悄的,这个季节连蛙叫都没有,但恋爱使人发疯,也能使人智商为零。 已是凌晨时分,这两人有家不回,偏要在5楼到6楼的台阶上坐下。 地板的灰某洁癖患者也权当没看见,就这么干巴巴的你看我我看你,不说话就腻歪着。 朝扬垂眸望着被廖星辰包裹着的手,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像在做梦。 还是齁甜的一场美梦。 他拇指摩挲着廖星辰的手背,得寸进尺,忍不住还想再找点糖吃:“刚才玩真心话的时候,你说有喜欢的人,原来就是我么?” “嗯。” 说起这个就郁闷,廖星辰把朝扬轻轻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对方头顶,愤愤道:“我刚准备公开告白,你就跑了。”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天时地利人和,正是吐露爱意的最佳时候。 结果廖星辰满腔的爱意刚起了个头,那要告白的对象就跑了。 跑得跟兔子一样快,手机也不带,追出去找了老半天,影子都没见着。 回来后又一副不理人的冷脸,把他胜券在握的那股自信和傲气都给冷没了。 朝扬啊了一声,咕哝道:“我当时以为你喜欢的是其他人,觉得难过所以才跑的……” 廖星辰气结,同时也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这人笨成这样他依然觉得可爱的要死。 世上傻的人千种万种,只有朝扬傻得可爱,傻得让他毫无对策。 廖星辰刮这个小笨蛋的鼻子,无奈说:“我要真喜欢别人,你还能占着我这么多时间?” “每天上学见放学也见,就连周末唯一的半天假期,我都是和你一起过的。” “车后座都成你的专属位置了。” “我对谁这么好过?嗯?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吗?” 拐弯抹角让人家讲情话,听完自己又害羞脸红,朝扬抿着唇憋笑,弯成月牙的眼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敢情吃的都是自己的醋。 朝扬独自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又抬头换上一副生气的表情:“那你刚刚还说要帮我追别人。” “喜欢我哪里是这样的?” “当时我脑子不清醒,以为你不喜欢我,难过挫败,都快要放弃了。” 廖星辰咬着牙道:“不过说完就后悔了,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要让给别人。” 反正都失败两次了,再多几次也不是不可以,一个月追不到手,那就一年,两年,廖星辰就不信自己没有能打动朝扬的那一天。 不愧是语文满分的学霸,情话都能说得让人全身酸软,朝扬用手去戳廖星辰的膝盖,蚊子声音哼哼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廖星辰攥住戳他的那节手指,心里也软成一片。 楼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是送奶工,两人这才发现天快亮了,他们竟然在这破楼梯间坐了一整晚。 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时间就像流沙一样。 朝扬想起廖星辰等会儿还要去学校,觉着愧疚和心疼,他赶他回家睡觉,还问:“要我去帮你忙么?” 廖星辰看了眼时间,都快四点了,谁又不心疼呢? “你好好在家休息,结束了我就回来找你。”说完又焉儿坏的补了句:“放心吧,你男朋友没那么弱。” “男朋友”这三个字,愣是让朝扬兴奋到大天光,楼下房间传来起床的动静,他也跟着咕噜爬了起来。 廖星辰回家囫囵眯了几个小时,洗漱完毕后换上秋季校服,白衬衫加墨蓝色的针织毛衫,世宁的校徽别在左边袋口的位置。 从头到脚都正正经经,一如既往的老干部装束,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副漂亮的皮囊底下,其实装了个不羁的灵魂。 收拾完毕时间刚好,廖星辰拧开门发现外面蹲着个人。 朝扬看到廖星辰这副模样愣了一下,纳闷才分开不过五小时,他怎么觉得这人又变帅了呢? 廖星辰也惊讶:“你守在这干嘛?” 朝扬回神,把手里的巧克力派和酥饼递过去,说:“怕我男朋友今天忙着累,备点小零食给他带身上。” 廖星辰伸手接过那袋零食,然后把人拉过来狠狠亲了一下,口中的薄荷味比昨天还重。 “一天的能量都有了。” 都是恋爱新手,学霸却老练得像个情场高手,朝扬哪里受得住他这样不要命的撩拨,红着脸胡乱说了句“比赛加油”,就跑回了家。 廖星辰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着想:唯一的观众不在,加油个屁。 先到学校的几名高中部的学生会成员一边做事,一边回味昨天学生会长在操场上的飒爽英姿。 旁边的初中见习生光是听都觉得帅:“会长那么厉害的吗?” “顶厉害了,文体双开花,人又帅,简直是找不到任何的缺点,完美!” 初中生满眼憧憬,带着盲目的崇拜爱意:“那会长有对象不?好不好追?” 那高中生点他的脑袋,说:“别肖想,咱会长早已超脱了世俗,他眼里只有学习,根本容不下其他东西。” 另一个高中生补充:“就是就是,咱会长大人是那种,你给他送一盒情人巧克力,他都只能看到可可碱和多巴胺的神人。” 爱意?不存在的。 初中生:“…………” 说话间,神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多巴胺和可可碱超标的巧克力派。 当着那几人的面,廖星辰把朝扬给他的那份浓重爱意妥帖收进储物柜,然后才转身去检查物料单,脸上是超脱世俗的冷漠表情。 “今天不准再出差错了。” 初中生课业没高中那么繁忙,精力比较旺盛,又喜欢标新立异。光是运动员的入场仪式就搞了一个多小时。 志愿者不给力,廖星辰一直忙到下午,午饭都没时间吃,他一贯不爱甜食,嫌那甜味太过腻人,却觉得朝扬给他的巧克力派味道刚好。 面对爱情,这位会长大人表现出了绝对的双标。 九月的最后一天终于结束,日暮西沉,朝扬在家呆不住,跑到保安室看李大爷下棋,时不时瞎指点几步。 李大爷被他烦的发恼,开始赶人:“你这小子,不去学习干嘛呢?” 朝扬嘿嘿一笑:“等人回来吃饭。” 明天医院休假,正好也没安排大手术,两家的大人决定今晚又聚餐。李大爷自然知道朝扬在等谁。 榕树下闪过一个人影,李大爷眼尖,下巴一抬,道:“诺,你等的人回来了。” 朝扬一回头,果然见到了他心心念想的廖星辰。 吃饭的地方在家附近,步行就可以到,杨欣兰和陈桦已经提前过去点菜了。 医院说是放假,可人生总是充满意外,急诊电话随时可能会打来,所以几位教授不敢走太远,二十四小时待命。 廖星辰回家换了套舒服的衣服,两人走出大院很远才牵手,毕竟是早恋,朝扬可不敢太张扬。 他怕桦姨和廖院长,更怕家里那位杨女士。 廖星辰倒是觉得无所畏,反正迟早都要公开的,“难道他们还能让我们分手不成?” “再说了,我爸妈很喜欢你。” 朝扬被他这态度吓到了,想起这人昨晚还想公开表白,虽然很感动,但还是得提前打预防针:“你可是年级第一啊,早恋哪里行?” “更何况,你忘了我现在的班主任是谁了?” 周凯,一个能让别校学生写检讨的男人,一名身高一米九的退伍军人。 回想起周凯用粉笔头砸学生的样子,朝扬现在才开始怕这位暴躁老师,说:“如果让老周知道我把他最爱的掌上明珠给拱了,他非得抽死我不可。” 廖星辰停下脚步,朝扬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他轻声叫他:“扬扬。” 整个大院的人都叫朝扬“扬扬”,石头宋连飞那几个铁兄弟有时甚至只叫一个“扬”字,听着关系十分的要好。 但廖星辰这么叫,朝扬觉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想把这两个字裱起来框在墙上,天天看……呸,天天听。 “扬扬?” 见人半天没回应,廖星辰又唤了一声,问:“下个学期你要不要转进实验班?” 理11班在5楼的北面,实验班在7楼的南面,中间隔了整个六楼和一条星光大道的距离。 最要命的是,理11班有个姓苏的。 朝扬还沉醉在自己的小名里,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廖星辰说了什么。 他没听错吧? 让他进实验班?? 顶楼的那个实验班??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更晚了,写的比较累,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感觉自己也谈了一场恋爱(脸红) 本文是纯甜文,往后没有狗血也没有争吵和误会,只想写星星和扬扬一起努力,最后考上同一所大学的温馨故事~ 第29章 恋爱Day2 朝扬仔细回想刚才的那句话,发现廖星辰说的是“要不要”,而不是“想不想”或者“能不能”。 语气笃定得好像他说“要”,廖星辰就能立刻把他弄进实验班一样。 朝扬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他提醒他的这位学霸男友:“我现在在理11班……” 理科最差的一个班,要他下个学期转进实验班,大跃.进时期的人都不敢这么妄想。 朝扬觉得回家做梦可能更快一点。 廖星辰早在一周前就把朝扬的学习计划给拟好了,他说:“从今天算起,到下一次的走班考试,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共计一百五十天。” “你悟性强记忆力好,语文和英语方面问题不大,难点在理科,但其实只要把数学的运算法则掌握透了,生物化都不是问题。” 朝扬成绩差并不是因为脑子不好,廖星辰给他补了近一个月的课,清楚的知道这人的水平和能力在哪。 只要学习的方法正确,把这一百五十天合理分配,主攻数学,然后是生化,物理和英语放在最后。 再加上世宁对滨江学生的特殊优待政策,还是有可能进实验班的。 朝扬被廖星辰的伟大计划忽悠的脑袋发昏,通篇大论听下来只记住了“一百五十天”这个词儿。 他恍惚问:“什么政策?” “生物和化学进年级前三十,总成绩进年级前100名就可以去实验班了。” 到底是大院出来的人,廖星辰夸完男朋友,还不忘损人:“不然你以为就徐磊那鬼见愁的语文成绩,怎么进的实验班?” 远在西苑宋连飞家玩游戏的徐磊打了个喷嚏。 宋连飞嫌弃的丢了一包抽纸给他,说:“通个宵还能生病,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徐磊拿纸擤鼻涕,不知道是昨晚喝多了还是喊多了,这会儿嗓子直接哑成破锣:“妈的那帮狗孙子,答应了要通宵,结果悄无声息全踏马走了,还好有你留下来陪我。” “好兄弟够义气。” 宋连飞干笑两声,他没走完全是因为喝断片了,根本走不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清,唯独对东苑骰盅王的那句真心话印象深刻。 他问徐磊:“你和廖星辰关系那么好,知道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么?” “是不是我们班的?” 徐磊摇了摇头,心里否认的是第二个问题,嘴上却说:“我也不太清楚。” 他辰哥人还没追到手呢,就这么到处宣扬不太好。有损学霸的脸面。 宋连飞也不是那种八卦的人,聊了两句就转了话题:“八天假,就这么睡过去了一天,剩下七天你打算怎么安排?” 徐磊喝一口热姜茶,生无可恋:“能怎么安排,灭绝师太布置了三十二张试卷,平均一天四张,我要死在题海里了。” 化学科代表宋连飞表示惊讶:“我昨天都写掉十张了,你一张没动啊?” 徐磊踹他:“你他妈,老子昨天在球场为班级争光!” 宋连飞差点被他一脚踢出沙发,扶着腰爬回来继续道:“我讲认真的,星空科技馆中秋那天搞户外露营,两人一帐篷。要不我们找几个兄弟一起去吧?” 徐磊不愧是个讲义气的朋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辰哥……苦逼的爱情.事业。 “这个好这个好,你带上扬扬,我带上辰哥,咱四人一起去。”至于其他人,徐磊心说那帮忘恩负义的混蛋,有多远滚多远。 宋连飞对这个组合也没意见,他拿出手机说:“那我先报名定帐篷,确定有名额后,你再联系他俩。” 放在裤兜的手机震了几下,廖星辰没去管,他垂眸认真将眼前的人望着,在等一个回答。 无人知晓他此时的内心究竟有多么不安。 外人都以为他无所不能,年级第一随便考,学生会会长这个职位也当得无可挑剔,在老师眼里他是浩瀚星辰,在大院他是别人家的孩子。 但在爱情里,满分的考卷或者能干的会长这些统统都不是必需项,再浩瀚的星辰都要变成一个普通人。 大家彼此平等,没有谁比谁更高高在上。 所以即便人追到手了,廖星辰还是觉得不够,他占有欲强,骨子里藏着霸道,看不得朝扬和苏秦呆在一个空间里。 那姓苏的他弄不走,只能把男朋友框到身边藏着护着,不准任何人肖想。 老实说朝扬也有点动摇,他的确很想和廖星辰在一个班,但进了实验班就表示以后要走医学生这条路。 且不说他到底能不能挤进年级前百名,单就【医生】这俩字,已经足够将他劝退了。 他是那么排斥消毒水的气味,那么惧怕医院的冰冷环境,对医生这个职位更是敬畏得不行。 他真的能胜任吗? “我……” 朝扬想说我考虑考虑。 廖星辰却抢先一步有了动作,马路上人来人往他全都熟视无睹,微微弯腰在朝扬的嘴角印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语气是不安也是挽求:“扬扬,虽然一辈子很长,但我还是想每天见你的时间能多一点。” 这么一句要命的情话砸下来,朝扬脑子里再多的复杂想法都没有了。 对方都许一辈子了,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先前朝扬对自己的以后本来就没规划的太详细,努力学习考上本科线便心满意足。大学上哪,学什么专业都是个模糊。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的未来里多了一个人。 朝扬甚至在想,廖星辰以后肯定是要当医生的,自己总不能连未来的老公都怕吧?这个恐惧迟早要克服掉,往后两人才能长长久久一直在一起。 朝扬仰起小脸蛋,没直接给出回答,而是反问了句:“我真的可以么?” 廖星辰莞尔:“可以的,相信我。” 朝扬属于那种瞒不住心事的性子,若不是为了护着廖星辰,早恋的事他都恨不得昭告天下人。 饭吃到一半,这家伙终是没忍住,冷不丁把要进实验班的想法说了出来。 杨欣兰被朝扬这想法惊得一哆嗦,失手夹了块大生姜进碗里。 朝海也同样震惊,洒了一勺鸡汤,他这么多年对儿子疏于管教,自知不是个好父亲。 俩人异口同声问:“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因为爱情呗。朝扬故作深沉答:“人生苦短,我想挑战一下不可能的事。” 杨欣兰面上欣慰心里感动,恨不得连夜开车拉朝海上山烧香拜佛,她放下筷子温柔道:“扬扬,妈妈无条件支持你这个想法。” “学校课业跟的上么?跟不上的话,妈妈帮你找个好的家教。” 朝海也努力找回父亲的形象:“我们科系,那个冯主任他的小儿子,医大高才生,我可以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眼看事情就要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廖星辰适时开口:“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帮朝扬补课。” 杨欣兰觉得不好意思:“这哪行啊,你自己也要学习的,扬扬老去打扰你不好。” 陈桦开腔怪好友太见外:“怎么能说是打扰呢,我觉得他们俩一起学习挺好的。” 说完推了老公一下,万年不回家的廖院长立马跟着胡诌:“哦,是,我也觉得挺好。” 朝海摆手推脱:“不成不成,哪能让朝扬耽误你们家星星。” 好好的一餐饭,因为一句话瞬间变成了修罗场,朝扬自知惹了祸,悄咪咪端起桌上的果汁杯喝了一大口。 酸甜的果粒橙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旁边的廖星辰忽然语气淡淡的开口:“兰姨、海叔,你们就放心的把扬扬交给我吧。” “我会对他负责的。” “咳咳……” 朝扬直接被橙汁呛住,桌上的四位家长也受到了惊吓。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朝扬严重怀疑这人是想趁机公开恋情,他台下去掐廖星辰的大腿,用眼神制止:你疯了啊? 廖星辰反抓住那只手,轻轻捏了捏,面上却是一派从容,他接着补充未说完的话:“我有把握一定能让他进实验班。” 四位家长又同时松了口气,而朝扬的小心脏忽上忽下,比坐过山车还踏马刺激。 补课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 但到了晚上,当朝扬拿著书包走进廖星辰房间的时候,发现其实还是有些微妙区别的。 比如他的心情。 在昨天之前,廖星辰还是位严格的廖老师,朝扬对他是恭顺是敬仰。但今天起,廖老师变成男朋友了,朝扬就总想和他做点什么。 还是那个小茶几,房门一关,屋里就变成了二人世界。 廖星辰给朝扬讲题的时候离得很近,朝扬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手,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心痒难耐,蠢蠢欲动。 喜欢的人就在旁边,他忍得住就有鬼了。 朝扬听到一半干脆卸了力,整个倒在廖星辰的怀里,暗暗撒娇:“抱着讲。” 怎料男朋友根本不近男色,冷着脸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开,扽直,语气比那禁止恋爱的廖老师还要严厉三分。 “认真点,再这样今晚多写一张卷子。” 朝扬:“…………” 难怪都说千万不要搞师生恋,这下他知道原因了。 老师还是那个老师,一点没变。朝学生不敢再造次,乖乖认真听课,刷完基础题,又去刷为他量身定制的综合题。 边刷边在心里骂:这哪里是二人世界,这分明是一对一辅导中心! 就在他含泪刷题的间隙,廖星辰手机跳出一条信息,是之前和徐磊没聊完的话题。 徐磊:【帐篷定到了,中秋晚十点,青山脚下集合。】 徐磊:【扬扬那边你负责通知?】 廖星辰回了个:【ok。】 两套试卷刷完订正完,朝扬把不会的知识点单独抄到笔记本上,方便廖星辰放进下一堂课的基础卷里。 这一切做完,朝扬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抬头发现才不过十点。 他竟然比之前快了一个小时完成作业! “累不累?” 廖老师身份切换自如,这会儿立马变成了贴心好男友,把朝扬禁锢在胸前,给他当人形靠垫。 朝扬如愿依偎着,嘴里嘟囔:“累死了。” 看来是真的累了,都不像以前那样求夸求表扬了。 廖星辰双手安静地环着他,替他按摩手腕,说:“今晚进步很大,值得奖励。” 朝扬心猿意马,期待的转过头问:“什么奖励?” 廖星辰俯身逼近,给了他一个温柔又绵长的吻。 呼吸交缠间,朝扬抽出一丝理智分神想:真的是要命,这么点进步老师就奖励个吻。以后他考进实验班还了得?? 结果不等他想完,廖星辰松开了唇,在他的耳边低语:“中秋节前,你能把刷卷子的时间控制在一个半小时内,我就带你去外面过夜。” 朝扬呼吸直接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真相后的朝扬:请一次性把话说完谢谢。 两家家长:附议。 第30章 恋爱Day3 廖星辰的嗓音偏冷,平时讲话的语调也很淡漠,正经又平缓,让人觉得很有疏离感。 但此时在朝扬耳边说的这句话,却是拖着慵懒的调子,隐着低笑带着热息,蛊惑力极强。 朝扬很难很难不去乱想。 过夜。 要去外面过夜。 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三大喜事他终于要实现其中一件了吗??! 没想到老干部竟然是这种人,太野了,他喜欢! 朝扬抬头,含春默默偷瞄了一眼他的男朋友,这位超级大帅哥今天穿了件藏蓝色的针织上衣,袖子拉到了手肘,手臂肌肉线条都洋溢着性感。 棕色的碎发垂在侧脸,面容清冷优雅,木质的黑框眼镜平添了几分禁欲的斯文。 朝扬想起了上一次他生病同床,廖星辰没戴眼镜的样子,还有搭在他腰间的炽热手掌…… 他还想起在医院顶楼休息室,见到的廖星辰——身穿白大褂,捏试管的手节骨分明,一丝不苟。 然而那双手搓揉着他的耳后吻他的时候,又是那么的温柔,带着热情的跳动…… 草,有些画面踏马不能细想,再想下去朝扬的头顶可以烧水煮鸡蛋了。 朝扬打住开车,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出去,不好意思多问廖星辰要带他去哪儿,只说了句:“好的,没问题。” 明明有“来我房间看电影”的前车之鉴,但色令人智昏,当然了,这位朝同学的智本身也不怎么高。 被廖星辰的“字面意思”坑了一次还不长记性,愣是只有大胆的假设,没有去小心求证。 把“在外过夜”理解成了自己想要的那种“过夜”。 不过廖狐狸有意把事实歪曲到外太空,就算小白兔今天难得警惕聪明一次,想刨根问底,他也有各种办法瞒天过海。 有这么一个“大奖励”摆在眼前,朝扬宛如上了磨的驴,眼前只看得见胡萝卜。 人要把眼光放远点,不能贪图眼前的小惠小利,二人世界哪里有在外过夜来得香?! 春心荡漾的朝扬顿时不觉得累了,手腕也不酸了,斗志昂扬甚至可以一口气刷题刷到中秋节! 中秋节被夹在七天长假的倒数第二天,朝扬计算了一下,他现在刷卷子的时间是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他有六天的时间把速度提上来。 看着简单,其实挺紧迫的,从三小时进步到两小时不是难事,基础掌握的越多越牢固,刷题速度就越快。 可一旦跨过基础层面,进入到运用阶段,刷题的时间就越难往上突破。 以前放假,朝扬都是在外面浪在外面野,几乎不着家,如今转了性子,不是在家看书,就是在楼下刷卷子。 徐磊看了都要自叹不如。 按照廖星辰制定的学习计划,前三十天专攻数学,增强运算能力。朝扬一边赶新课的进度,一边巩固基础,每天都在跟数学试卷做斗争。 就连晚上睡觉,他都梦见自己在画函数图或者解方程式。 杨欣兰和朝海难得得了几天清闲,不用去医院,两老打算好好陪陪儿子。这天杨欣兰下厨,搞了顿地道的重庆红油火锅。 朝扬左边摆着本错题集,右手往锅里涮毛肚,吃饭学习两不误,杨欣兰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见到儿子这副模样。 “扬扬,明年生日有什么想要的吗?妈妈买给你。” 朝扬出生在夏至时节,是一年之中日照最长的日子,也是一年之中最具有诗意的一天。 爷爷给他取名“扬”字,音同阳,寓意称颂。老人家的愿望很简单,希望宝贝孙子一世都活得阳光向上,如风张扬。 也不知道是朝扬成就了这个名字,还是这个名字成就了朝扬。 “没什么想要的。” 朝扬对物质没什么追求,他把巴掌大的毛肚塞进嘴里,嚼得脆脆香,怀揣着歪心思,表面却端着乖表情。 “中秋节那天想和朋友在外面玩一晚上,可以么?”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夜不归宿其实很正常,又是假期,杨欣兰没多想便答应了:“当然可以,去哪儿玩啊?” 朝扬心说我也不知道我男朋友要带我去哪个酒店野,他含蓄道:“去大冒险,探索生命的奥义。” 朝海插嘴:“哦,是去参加那个什么,市博物馆的夜探活动么?” 朝海的研究室最近来了几名大四的实习生,比朝扬大不了几岁,一周前就在讨论这个夜探活动,说是要去郊区的哪个山洞里看昆虫和蚁兽。 真·探索生命的·奥义。 “嗯……”朝扬挠了挠鼻尖,心虚道:“跟这个差不多吧。” 朝扬和廖星辰其实很像,骨子里都有一头倔牛,不撞南墙绝不回头,都是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能力不在于行不行,而在于他想不想。开玩笑,和男朋友共赴巫山,朝扬想疯了好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色字头上一把刀,朝扬悬梁刺股没日没夜的学习。 终于到了验证成果的一天。 中秋节前夜,楼下501号房,“一对一辅导室”里,只听得见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响。 朝扬在写最后一道综合题,旁边计时器的数字在无声跳动他无暇顾及,最后的答案被誊上试卷,朝扬终于搁下笔,第一时间不是去看时间,而是被成就感包满了全身。 他第一次这么畅通无阻的从第一题写到最后一小问,没有“不懂跳过”,也没有卡壳重算。每道题,每个知识点他都会。 朝扬欣喜的转过头,求表扬的话还没说出口,廖星辰就主动笑着夸他:“厉害了。” 朝扬这才去看计时器——1小时26分。 梦想近在眼前!! 中秋节当天,廖星辰家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廖家的产业不止在医院方面,还涉及到地产和煤矿。 但廖志航一心向医,为滨江付出了太多心血,凭着自己的能力和人脉,不过二十年,把滨江经营成了全国数一数二的高端私立医院。 逢年过节,上门送礼问候的人络绎不绝。有合作医院的院长,也有商界的大腕,大家都是冲着廖志航这个名字来的。 自从上了初中之后,陈桦就不敢逼着廖星辰在家应酬客人了,生怕儿子那张噎死人不偿命的嘴得罪什么达官贵人。 八点半,楼下每年都要举办的游园准时开始,敲锣声欢笑声闹满整个大院,游园的活动年年重复,不是蒙眼转圈画鼻子就是套鸭子钓罗非鱼。 一点新意都没有,无聊,小屁孩才会参加。 某人心里虽吐槽得无情,却还是任由男朋友带着在人群之间穿梭,耐心十足的排队,然后听主持人喊“预备开始”。 半小时后,两人收获满满。 “哇,没想到我竟然能套到一只鸭子,明天让桦姨做酱油鸭吃。” 陈桦擅长粤菜,朝扬在楼下蹭吃蹭喝一个多月,重庆娃儿的口味都被养淡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东西苑的交界处,那一汪碧幽鱼池旁的草坪上,摆了一排旧轮胎。一群七八岁的孩童在有秩序的排队。 主持人七年前七年后都是同一人,廖星辰不禁感叹,他人才济济的滨江大院,竟找不出第二人担任这个职位了么? 主持人手里端着个小蜜蜂念规则:“六十秒来回,就可以得到奖品一个,来,下一位小朋友入场。” 熟悉的旧景引出陈年往事,朝扬看着那短胳膊短腿的小屁孩在旧轮胎间爬进爬出,动作笨拙又滑稽。 他觉得好笑:“当年我原来是这样的么?” 廖星辰望着他,发自内心的夸赞道:“不是,当年的你比他厉害,像猴子一样,蹿得飞快。” 靠,往事顿时变得不堪回首,朝扬拿眼睛瞪他:“那也比你强,二分零八秒,至今还没人能打破这个记录吧?” 话落,主持人敲响旁边的铜锣:“五十八秒!恭喜这位小朋友,你可以去领奖品了。” 那小屁孩宛若获得了全世界,和几个朋友冲刺到奖品台,指着最顶上的那排奥特曼,说:“我要欧布!” 旁边朋友劝他三思:“银河啊,银河才厉害!” 这对话让朝扬想起了当年的廖星辰根本分不清银河和迪迦,学习方面他被男朋友绝对碾压,这会儿想给自己找回点场子。 朝扬插着胳膊,用骄傲的语气问:“廖老师,你知道哪个是欧布,哪个是银河么?” 廖星辰掀起眼皮看了看奖品栏最上方的几个玩偶,说:“头上有个叉子的是银河,脑袋像金字塔的是欧布。” 这踏马什么鬼形容词,儿时的偶像惨遭侮辱,朝扬直接就喷了:“你才像金字塔!”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朝扬回过神后问:“……你怎么分得清他们??” 过去的误会总要一个个说开,廖星辰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爱端“院长儿子”身份的臭屁小朋友了,哄男朋友比面子更重要。 八月十五的月儿又圆又亮,漫天的星辰,清辉流光笼在廖星辰的身上,蒙上一层银色轻纱,美得不真切。 他的表情认真,语调低缓:“别说欧布银河了,奥特曼大家族我现在能一个一个的背给你听。” 什么鬼赛罗迪迦,甚至连长相大同小异的怪兽,廖星辰都能清楚的区分一二。 朝扬稀罕道:“嘿,当年你还嫌弃我的奥特曼卡片,现在真香了吧。” 廖星辰往前靠近一步,低着头说:“没真香,我会去了解他们全是因为你。” 这个解释让朝扬心很重的跳了一下,像惊蛰的一声春雷,没有雨点落下,却足以撼动灵魂。 孩童时期的那次初见,在他们彼此的心中留下了太深太深的印象。 只简单几句话提起,过往的每一幕都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朝扬想起了当年被他退掉的那份生日礼物,隐约能猜到廖星辰的说的原因是什么。 但他又不敢相信那个原因。 朝扬的心里兵荒马乱,面上却装若无其事,他压着声问:“干嘛是因为我?” 廖星辰牵起他的手,他总爱玩弄朝扬的手掌和骨节,或轻或重的捏着,纤细柔软同时还有点硌手,像极了主人的性格。 看着平易近人软声很好说话,但要冷起人来的时候,却像一座化不掉的冰山。 背后再次传来一声锣响,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赢得了奖品,欢声笑语如浪潮般涌上来,又褪下去。 繁杂吵闹间,朝扬听见廖星辰的声音—— “因为我想靠近你。” 想和你有共同的话题,想和你成为最好的朋友。 想把你这块冰山给捂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ps:请忽略里面奥特曼的bug 第31章 迟来的道歉 和朝扬的梦幻童年相反,廖星辰从小就和各种儿童产物绝缘。 幼儿园每天放学时间都会在教室里播放动画片,有时是猫和老鼠,有时是白雪公主。 二十几颗小脑袋凑在电视机前看得津津有味,父母来接了都不肯走,还得用零食好声好气的诱惑才愿意跟着回家。 只有廖星辰觉得那些卡通片剧情幼稚得过分,逻辑也完全经不起推敲,看多了智商会下降。他只看科技频道的地球探索或者宇宙奥义。 朝扬十岁的时候,还相信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住着一群圣诞老人,期待他老人家能在圣诞节那天,从奶奶烧火煮饭的灶台里爬出来。 而五岁的廖星辰就已经知道世界上最小的物质是夸克了。 学前班的作业本上,有一个小马过河的故事,题目问松鼠对小马说了什么? 廖星辰用稚嫩且认真的笔迹写了一句话:小马听不懂松鼠的话,两者不是同一物种。 思维严谨得就连老师都表示服气。 上了小学,别的小孩过生日要礼物,都是奥特曼或者玩具总动员,廖星辰却让廖志航给他买霍金的时间简史,让陈桦买达尔文的物种起源。 朝扬和廖星辰的成长轨迹完全不同,性格更是差得天南地北,一个细腻敏感一个别扭傲娇。 唯一的共通点是都爱记仇,且都是不好惹的主儿。 水和火向来无法相容,所以这两人才会在初见的时候闹下那么大的矛盾。 其实十岁那年,在拒绝了朝扬递上来的桃子,被冷眼对待之后,廖星辰曾偷偷后悔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位新来的邻居和大院里的其他孩子不一样。他不怕他,也不因为他是院长的儿子而特意讨好他。 但那时的廖星辰性格极闷,小小的年纪却爱端着执拗的面子,比他爸廖院长还爱摆谱。 他不善与人交流,也没交过什么朋友,更没有可以闹矛盾的对象。自然不知道该如何跟别人和好。 廖星辰看完了物种起源和时间简史,智商和眼界与同龄人再次拉开了一大截的距离。 但他还是感到困惑和迷茫。 世界万物到宇宙的形成明明都有迹可循,为何唯独楼上的新邻居他让他琢磨不透? 执拗的面子终是败给了强烈的好奇心,廖星辰挠心抓肺决定拉下面子,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把朝扬爱的奥特曼全都研究了个遍。 看这种哄小孩儿的东西,比看物种起源要无聊难熬,也比超纲的试卷集更能折磨人。廖星辰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嫌弃和害怕。 但他还是逐个记下了每个奥特曼的名字和特性,就连他们的好朋友小怪兽都没放过,一并记了下来。 投其所好的那段日子,十岁的廖星辰过得异常痛苦,每天回家打开电视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而廖志航和陈桦也好不到哪儿去。 从来不看动画片的儿子莫名其妙对奥特曼着了魔,有时半夜睡觉梦呓都在喊里面的台词——“这个世界,由我守护!”,仿佛下一秒就能变身去拯救世界。 陈桦都快要以为这位天才儿童突然伤仲永了。 好在廖星辰并没有玩物丧志,他虽沉迷动画片,该有的努力一份不落。 在期末考试上还是拿回了全科满分的成绩,廖志航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等着他问自己要下一本书。 却不料廖星辰仰着微红的脸,开口跟他要了一套奥特曼手办。 那一刻,廖志航惊呆了,信仰了大半辈子的无神论,这位年近四十的滨江院长,开始怀疑自己儿子的灵魂是不是被人掉了包。 廖星辰记得初见那天,杨欣兰解释过朝扬的名字由来,生于夏至,最热情似火的一天,就跟他本人一样。 他为这次主动交好做足了准备,也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在朝扬生日的当天,放下最宝贵的面子,捧着一大盒奥特曼,敲开了楼上601的门。 可结果是廖星辰没预想过的糟糕,那份他用几个月的辛苦换来的礼物没送出去,朝扬看他的脸依然是冷的,像极地亘古不化的冰河,也像西伯利亚的山川。 对方回了他一句他曾经说过的话:“我已经不玩这个了。” 一字不差,语气却是真的疏离。 那一刻,廖星辰突然懂了朝扬当时送他桃子,被拒绝后的心情。天道好轮回,最后报应终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也不知道是面子大过天,还是害怕再次失败,廖星辰把那份奥特曼手办,连同唯一一次对某人产生的欲念和贪妄,一并打包扔进了杂物间的最角落。 不愿再提,也不愿再想。 因为户籍的问题,廖星辰和朝扬小学和初中都不在一个学校,作息时间总是错开,一星期都难得在楼梯间遇见几次。 而每次不经意的偶遇,不是朝扬先扭头错开视线,就是廖星辰突然卡壳,想不出合适的台词开口。 几年的光阴就这样在他们这样一次次的错过和沉默间疯狂流逝。 再后来,高一的朝扬对苏秦一见钟情,眼里再看不到其他——当然,这人的眼里也从来没有过他。 看着天天来七班转悠的朝扬,廖星辰为此感到生气和不解,他可以理解朝扬天性贪玩所以不爱学习,也可以理解朝扬不理他是因为自己的性格的确不好。 但他唯独不能理解的是:朝扬为什么会喜欢上别人?怎么能喜欢上别人? 他为自己莫名的生气疯狂找借口找理由,他开始嫌弃朝扬脑子笨,没眼光,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不去关注他的一切。 但每每徐磊和他提起那个笨蛋如何如何追苏秦的时候,他却又从不打断,边沉默的听边生闷气,然后再强行说服自己其实毫不在意。 廖星辰自欺欺人般,把多余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学习上,觉得理解竞赛题应该比理解朝扬要有趣得千万倍。 一方随别人的脚步越走越远快要看不见,剩下的另一方却停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去追。 至此往后,楼上和楼下这两名别扭少年,真真正正成了相见不相识的陌路人。 ———— ———— “因为想靠近你。” 廖星辰的这个回答宛若一缕璀璨烟火,在朝扬的脑海里炸裂开来,留下一片绚烂的美丽。 他张着嘴巴,觉得胸口闷得慌,他没想到廖星辰当年为了接近他,竟然特意花时间去了解奥特曼。 只可惜的是,廖星辰接近他的时机实在太不凑巧,曾经给他买奥特曼的爷爷奶奶在那段时间接连的去世,那份他儿时的最珍爱的玩具,已然变成了悲伤的代名词。 所以朝扬才回绝了那份礼物。 朝扬的情绪五味陈杂,有心疼也有懊恼,他紧紧揪着廖星辰的衣摆,小声问:“廖哥哥,现在我还能拥有一套奥特曼吗?” 陈桦念旧,不喜欢扔东西,就连廖星辰出生时穿的衣服她都要收着,家里的杂物房集满了老物件,牛皮纸箱从地板堆到了天花板。 基因突变的廖星辰罕见的接了母亲这点习惯,被尘封多年的小心思再次从角落被翻了出来。 礼盒里面的角色朝扬都认识,这么多年过去了,受小学生欢迎的还是那几个经典角色,好像什么都没变。 七年前没送出去的礼物,兜兜转转绕了好大的一个圈,终于落回了真正的主人手中。 随着礼物送达到朝扬那儿的,还有迟到了多年,同时也缺席了很多年的一句祝福:“扬扬,生日快乐。” “你的十岁到十七岁我没能参与,但从今往后,我想陪你度过每一个夏至。” 老干部说起情话来简直能把人直接溺死,杂物间太窄,太闷,太昏暗。除了接吻什么都不能做。 朝扬被吻得呼吸困难,差点交代在这方寸的地方。 他以为,这已经是廖星辰最最温柔、最最贴心的一面了。然而老天爷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像是要清算两人过去所有的误会一般,一切都来得那么刚刚好。 两人从杂物间出来,恰巧撞见新的客人登门拜访,看到廖星辰和朝扬,那客人热情的递上手上的果盒和月饼。 “来,吃水蜜桃,阿姨专程从北京捎回来的,刚下飞机,正新鲜。” 朝扬伸出手刚想去接,陈桦正在厨房里切西瓜,听到有新的客人来,便从门帘探出半个身打招呼: “小李来啦?诶呀水蜜桃给我吧,我们家星星桃子过敏,碰不得。” “一碰就起疹子。” 小李赶忙把那箱水果藏到身后,连门都不敢进了:“诶唷那可得离远点了,过敏可大可小。” “上次我们科室就有个过敏休克的。” 陈桦出来接过桃子:“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小时候就严重点,所以家里从来不买桃子。” ……………… 再往后的对话,朝扬已经听不到了。他客套的应付了叔叔阿姨几句,生生扯着廖星辰回了房间。 房门砰地一声刚刚合上。 一米八五的廖星辰一个踉跄,被矮他大半个头的小男友直接扔在了床上。 朝扬整个欺压上去,他双腿曲折,半跪半坐横跨在廖星辰的身上,他居高临下的俯望着廖星辰,内心是各种情绪在疯狂撕扯。 “你桃子过敏?” 当年的那件事,是朝扬心里这么多年的一个坎,因为那个“脏”字,让初来乍到的他无所适从,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嫌弃了被厌恶了,所以才不敢再靠近廖星辰半步。 从奥特曼到桃子,再到后来的苏秦和于小洛,他和他之间,到底错过了多少光阴? 朝扬恨过去的廖星辰更恨过去的自己,如果不是老天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又如果他那天买完笔记本还有零钱回家。 又又如果,他后来没有主动赖上廖星辰的车后座。 那这些曾经被错过的感情,是不是又要再一次被尘封到世界的尽头?? 朝扬浑身都在抖,他压着快要爆发的情绪再次质问:“说啊,你是不是真的桃子过敏?” 廖星辰垂眸静默了许久,他伸手拉开身侧的书桌抽屉,里面铺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有奶糖有凤梨酥…… 这些都是这一个月来,朝扬蹭他顺风车时,给的谢礼。廖星辰是真的不爱吃甜食,但朝扬给的他照单全收,一样没扔。 当年那件事于他而言,也是一根刺,扎在心口成了道看不到的疤。他一直想找机会弥补过错却无从下手。 直到那□□扬破天荒的主动接近他。 “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用那么拙劣的理由拒绝了你。” 廖星辰抬手抹去朝扬眼角泛出来的泪珠,轻声道歉:“现在说对不起,迟了吗?” “抱歉伤了你,能让我用余生去弥补么?” 朝扬几乎要溃堤,他伸手去抓廖星辰的衣领,动作粗暴又带着克制的温柔。 唇贴上去的那一刻,他含糊不清地骂了句:“混蛋。” 两人一躺一坐,廖星辰只能仰头看朝扬,他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逼近,落下来的吻笨拙又莽撞。 还有那声嗔怪的“混蛋”。 是挺混蛋的。 廖星辰靠着床栏,左手扶上朝扬的后脑,手指浅浅地插进他的发梢,用点力道一抬,便反客为了主。 他右手落在朝扬的腰上,少年腰细得离谱,一个手掌便能掐住大半。掌温隔着衣料透入肌肤。 朝扬的吻带了浓重的情绪,如仲夏的雷雨,卷着翻飞的狂风,唇齿纠缠间,他从混蛋骂到王八蛋,而后又变成软绵干哑的“廖老师”、“廖哥哥”。 廖星辰被他这几声求饶似的哭喊弄得几近失控,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张嘴轻轻咬了一口少年凸起的喉结。 朝扬吃痛哼了一声,理智稍稍回神,夜色深沉,廖星辰带着情.欲的脸就在眼前,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 他摸到了他宽厚结实的肌肉。 与房间一墙之隔的是客厅,隐隐传来大人们的谈笑声,楼下还有孩童在意犹未尽的打闹。 老房子隔音是真的差,越晚越能听见细微的动静。朝扬没做过,他怕等下擦枪走火,自己忍不住喊出来。 万一闹得整个大院都知道他和廖星辰酿酿酱酱,那就不好了。 朝扬难得理智,也难得清醒。 他伸手勾住廖星辰的脖子,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伏在对方的耳边低声说:“好哥哥,我不想在这里。”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外面过夜吗?” “我期待了好多天的。” “你可别食言了。” 燃着的渴望和冲动瞬间熄火,廖星辰败下阵来,表情一言难尽:“你确定要去?” 朝扬点头:“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一章。 紧急刹车,咱家扬扬还未成年哈(嘘) 星星:再次给自己挖了个坑。 第32章 巫山变青山 男朋友贪玩,为了这次外出过夜努力了这么多天,连在家腻歪都不愿意了,廖星辰还能说什么呢? 他勾了勾朝扬的鼻尖,把人放开说:“那你先回家洗澡,我等你。” 从热闹的501出来,朝扬红着脸爬回到自己的家,拧开大门的那一瞬,莫名有种巧媳妇回娘家的错觉。 他陪杨欣兰和朝海赏了一会儿圆月,吃了几口豆沙月饼和两瓣红心柚子,搁桌子中间的叉烧五仁他连瞧都不瞧一眼。 还把他爸上万元一斤的南山毛尖茶当白开水喝了几大杯,气得朝海骂了他一句“暴殄天物”。 拍掉手上的月饼渣渣,茶足饭饱的朝扬这才起身去洗澡。 他等下就要去完成一件人生大事了,在彻底蜕变为“真男人”前,挤点时间出来陪陪父母是应该的。 俩老不把他安生养大,带他搬进滨江,他也遇不到廖星辰。 洗完澡挑衣服,吹造型,刘海吹上去又梳下来,心情比上次看电影还踏马要紧张千倍万倍。 梳妆台上摆着杨女士的护肤品和朝海的须后水,朝扬放下梳子和吹风筒,余光瞄见瓶香水。 这款香水很有名,不是因为它师出大牌,而是因为它有个特别骚气冲天的广告词——缠绵之后,破晓之时。 据说喷了这款香水之后,能让闻到的人情不自禁的想对自己干坏事…… 朝扬觉得它对今晚即将要发生的事而言十分的应景,悄咪咪的拿起来在耳后喷了两喷。 喷完自己被香味呛得打了俩喷嚏,靠,什么玩意儿,像花露水的味道。 临出门前晃去客厅找手机,朝海闻见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皱眉,想起了什么,忽然开腔问:“你今晚跟谁出去玩?” 朝扬以为偷偷去伊甸园的事要东窗事发,他攥着手机故作镇定:“朋友啊,怎么了?” “哪个朋友?” 朝海详细追问:“你夜不归宿,我们也得知道你和谁在一起,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还能联系上你身边的人。” 朝扬铁了心要护着男朋友,便随口诌了个人名来顶替:“还能有哪个朋友,就大院石头他们啊。” 朝海点头:“行了,注意安全,手机随时保持畅通状态。” 老父亲的态度让朝扬疑狐,为避免恋情曝光后被棒打鸳鸯,他没敢下楼敲门,而是跑到大院门口发信息给廖星辰。 “我在榕树下等你。” 廖星辰收到信息后跟着出门,陈桦随口问了一句他去哪,他答得坦荡:“去参加星空科技馆的露营活动,今晚不回来了。” 朝海突然那么关心儿子,杨欣兰觉出不对劲,朝扬离开后她问:“怎么了?” 姜还是老的辣,朝海一语道破:“我怀疑咱儿子最近恋爱了。” 杨欣兰眉心一痛,不要吧,她刚以为儿子终于回头是岸要好好学习,结果就来早恋这一出大戏? “你怎么知道?” 此时的朝海不像医生像个侦探,分析得头头是道。 “当年我和你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也像他现在这样,打扮得精精致致,挑衣服花老半天时间,还拿我妈的六神花露水喷身上。” “什么??” 杨欣兰杏眼瞪圆:“难怪那天晚上蚊子全咬我身上!原来是你偷偷喷了驱蚊水!” 朝海头疼,赶忙转移战火:“老婆你抓错重点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儿子的早恋问题。” 杨欣兰从身旁捞了个抱枕砸过去,对当年被咬得满腿都是蚊子包的事还愤愤不平:“你有怀疑的对象么?” 朝海把抱枕垫到腰后,说:“他刚刚不是说了和徐磊出去?你打个电话给徐主任家问问,看看是真是假。” 杨欣兰在电话里和徐磊妈嘘寒问暖了几句,直奔主题:“石头今晚没出去玩啊?” 徐磊吃完晚饭就跑宋连飞家写化学作业去了,俩人打算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出门。 本就正常的一个夜宿活动,徐磊和宋连飞两人都没有隐瞒各自的父母,所以徐磊妈对这件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说要和朋友去参加什么星空科技馆的露营活动。” 对儿子行动知根知底的徐磊妈告诉杨欣兰:“有宋连飞,还有你们家扬扬也去,听说还有星星,好像就他们四人。” “………………” 杨欣兰心情复杂的挂掉电话。 徐磊,宋连飞,廖星辰——朝扬今晚要见的这三人之中,有一人是他的早恋对象。 那到底会是谁呢? 杨欣兰和朝海对视一秒,两人在无言之中达到了某个共识:首先,得先排除楼下那位。 ……… 青山在石江区的最南边,是星空科技馆的观星基地。 今天是中秋佳节,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在赏月,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只有值班的公交车偶然飘过去一辆。 车上座位空荡荡的,像午夜的灵车。 朝扬和廖星辰上了往南去的公车,坐到最后排位置,两人十指紧扣,头靠着肩腻在一起。 马上就要和男朋友奔赴巫山缠绵到天亮了,朝扬此时竟然萌生出了一丢丢小处男的娇羞心思。 怕打破这份娇羞的暧昧,朝扬态度坚决,闭口不问廖星辰到底要去哪家酒店,并企图找点其他事来分散注意力。 方才那份礼物的感动还未褪去,他摸出手机,说:“不然我们来重温一下迪迦?” 这名字让廖星辰额角猛地一跳,当年被奥特曼支配的恐惧卷土重来,他无奈劝阻:“小祖宗,饶了我吧。” 朝扬被这个称呼逗笑了,谁还不是谁的小祖宗呢?朝扬饶了他,说:“那我们听歌。” 公车晃悠悠驶出市区,一路往南边的荒郊开去,窗外街景的乡野气息越来越浓厚,高楼大厦退场,一桩桩矮房村庄占据路边。 朝扬闭眼听歌没发现这些变化。 他和廖星辰共用一副耳机,一个左耳一个右耳,列表塞的全是缠绵情歌,目的是给等会儿的偷食禁果做情绪铺垫。 他管这叫提前进入状态。 半小时后,公车终于抵达终点站,听歌听到快要睡着的朝扬被廖星辰牵下车,在看到面前【青山】两个魁梧大字的时候,朝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耳边的男声还在激情唱:“就让我吻你吻你直到天明,就让我穿过你的外衣和你的内衣…………” 某小处男梦醒时分,他摘下耳机,揉了揉惺忪睡眼,不可置信地环顾了一圈四周,除了山还踏马是山,青葱葱野茫茫,无处不透着大自然的味道。 所以酒店呢? 他那么大一个酒店呢? 这厮终于想起了当初【看电影事件】的悲惨教训,却还在做最后的锤死挣扎,因为他不想希望就这么破灭。 “你……” 朝扬喉结滚了滚,问:“不会是想和我来一场野战吧?” 廖星辰低头给徐磊发信息,说:“野战?就四个人玩什么野战,而且今晚人家都放假关门了。” “你想玩?下次再带你来。” 四个人,什么四个人? 今晚不是踏马的二人世界浪漫约会么?? 朝扬刚要开口,右前方,青山大门处晃出来俩黑影子,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留着寸头,一嗓子嚎得像破锣喇叭。 那傻逼在黑夜之中喊:“靠,你们终于来了,我和老宋都在这儿等二十分钟了!” “……………………” 朝扬一个没忍住,骂了句粗:“我勒个去。” 四人终于碰头,站在入口处等观光车下来接。 朝扬还是没能接受这个惨痛的事实,他垂头丧脑,坐在花圃带前,吊着最后一口气儿问:“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外面过夜么?” 廖星辰双手插袋长腿伸直,答得十分混蛋:“嗯,今晚我们在山顶过夜。” 直接被宣判死刑,朝扬最后一口气儿都没了。 他是被硬生生拖上观光车的,共赴巫山惨变攀登青山,原以为今晚可以和男盆友擦枪走火缠绵到天亮。 结果就连野战店都踏马关了门,他连摸枪的机会都没有! 曾经的希望有多大,现在失望就有多大,朝扬越想越气,偏偏不能明说,说出来会显得自己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星空科技馆在青山的山顶处建了个观星基地,今晚的露营点就在基地旁边。报名的人不少,宋连飞费了好大的劲,才花高价抢回来两顶帐篷。 基地中心是观星大本营,除了观星台,周围还有一些便民小摊贩,卖什么的都有,还有人在弹吉他唱歌,华灯结彩好不热闹。 主办方老早就把所有帐篷搭好了,从防潮垫到睡袋夜灯,一应俱全。也算对得起宋连飞的钱。 几人按照帐篷上的编号找到地方,离大本营有点远,买东西上厕所都不太方便。但胜在安静,从北面望过去是石江市区。 这个点,所有人都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和忙碌,倦鸟归巢和家人围坐在一起赏月,吃月饼,高楼万家灯火里有欢声笑语。 想起自己片刻前也是那温馨灯火的其中一员,朝扬满腔的解郁,瞬间就被洗涤干净了。 就像廖星辰讲的,他们的一辈子很长,自己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为了给他辰哥的爱情创造机会,徐磊识相的拉着宋连飞去大本营买东西。 俩人走走逛逛买了一堆零食小吃,徐磊看到有摊位在卖啤酒,瘾又上来了,不顾宋连飞的死命劝阻,豪言要了一打。摊主送了他一副扑克牌。 廖星辰懒癌发作不想动,拉着朝扬躺在草坪上看星星。 星空科技馆把观星基地建在青山不是没有理由的,这里远离市嚣,海拔够高,仰头便能望见漫天的繁星。 朝扬瞥见那浩瀚星河中有一颗星星特别的耀眼,他伸出手朝它虚空一握,说:“老廖,我想起了一句诗。” 廖星辰懒懒地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问:“什么诗?” 朝扬凑过去,学着廖星辰在他耳边低声讲话的样子,背了句诗:“手可摘星辰。” 廖星辰心思微动,转头就把人摁在了草地上。 ………… 徐磊宋连飞采购回来的时候地上的俩人刚分开不久,朝扬作死撩拨,最后却把自己搞得脸颊绯红一片,廖星辰倒是在旁边一脸的淡定。 宋连飞纳闷:“山顶今晚气温十八度,扬,你可别跟我说你热啊。” 朝扬用两只手扇风:“我,我刚才无聊去跑了一圈。” 徐磊在旁边心想:要命,小扬扬都无聊到跑步去了,他辰哥的爱情之路看来还很漫长! 天空划过一粒流星,人群惊呼纷纷喊着赶紧许愿。 宋连飞和徐磊双手合十,虔诚念叨:“请流星保佑我稳上医大。” 朝扬也许愿:“保佑我下个学期进实验班。” 廖星辰连同类的醋都要吃:“求它保佑不如求我来得实在。” 不愧是小学就看时间简史的人,廖学霸开始科普:“你们知道流星的来由么?是陨石坠毁,可能还没穿过大气层,它就燃烧没了,渣都不剩。” “你们确定要对着他许这么大的愿?” “不太吉利吧?” 朝扬:“……” 徐磊:“…………” 宋连飞:“………………” 徐磊偷偷把这位终极理性份子拉到一边,由衷劝说道:“哥,港真的,你这么不浪漫,是追不到人的。” 终归还不是会欣赏大自然风景的年纪,这几位青葱少年观星观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觉得快踏马无聊死了。 徐磊拆开酒摊老板送的扑克,说:“我们玩斗地主吧。” 朝扬不会打牌,也没什么兴趣,抱着包黄瓜味的乐事薯片在旁边观战,薯片吃完了又开始嗑瓜子。 终于吃得口干想找水喝,翻了半天发现只有啤酒:“靠,你们俩酒鬼投胎啊?连瓶饮料都没有!” 宋连飞一手烂牌被迫当了地主,他出了个最小的顺子,心烦道:“别看我,是你家石头喊买的,他说男人有酒就够了,不需要其他。” “你家石头”这个称谓直接刺激到了某人,廖星辰手一抖,丢了对大鬼小鬼下去。 和他同为农民的徐磊直接喷了:“哥!?你踏马开局就王炸啊?” 自损一千也要杀敌八百的廖星辰冷哼了一声,然后宋连飞就开启了疯狂被虐模式,几局过后,他终于承受不住了,把手上的牌往草地上一拍,怒目质问: “廖大哥,廖爷,这局我踏马和你一边的啊,干嘛老压我牌?!” 夹在中间的徐磊无辜受到牵连。 本来友谊的小船就不怎么牢靠,几轮地主斗下来,三人都快要反目成仇了。 为避免惨案发生,他们决定放下扑克握手言和,收拾完残局,他们这才注意到,一直观战的朝扬竟然悄无声息自己干掉了半打啤酒。 这会儿光抱着空酒瓶发懵,不说话也不动,俨然一副入定参佛的状态,喊他名字他用傻笑回你。 大本营那边的商家已经撤摊了,还剩几名天文爱好者等着超级月亮的到来,远处的石江市区也暗了下去,万籁都寂。 宋连飞看了眼手机,发现竟然已经凌晨一点了,困意上头到点睡觉。 帐篷两人一顶,怎么分配成了个问题。徐磊本来想着他和宋连飞一顶,然后把扬扬送到他辰哥怀里去。 但徐磊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同龄人向来比大人敏感,宋连飞看得出朝扬和廖星辰从小关系就不好,也看得出徐磊和廖星辰关系很铁。 他主动提议道:“今晚我和扬扬一顶帐篷,石头你和廖星辰一顶……”说完就要去拉那位参佛者。 廖星辰抢先一步直接把人打横抱起,他眉眼冷淡,宣誓主权般:“我男朋友凭什么要和你一起睡?” 作者有话要说:宋连飞:危! 第33章 野火 恋爱第一天,朝扬就再三交代过,不准公开,千万不准公开,公开的话他要生气翻脸。 但眼下男朋友都要被别人捞进帐篷了,廖星辰怎么可能会闷声不管?更何况他从来就没想过要保密。 怀里的人动了一下,朝扬虽然喝醉了,但还尚且残留着最后的一丝理智。 廖星辰的那句主权宣示让他的浆糊脑袋清明了一瞬,抬起头小声嗔怪了一句:“干嘛呀,不是说好不公开么?” 朝扬用手指着面前的两人,毫无气势的开口。 “这事……额,你们得保密。” “不准说出去,谁,谁说我和谁绝交!” “不对,谁说出去,我就杀人灭口!” 舌头都捋不直了还搁这儿威胁人呢,廖星辰什么话没说,直接把这醉鬼带回了帐篷。 宋连飞和徐磊像地主家的俩傻子,两人面面相觑,眼睛瞪成牛铃,站在青山的山顶,被呼啸而过的山风吹得凌乱。 徐磊想的是,他辰哥到底是什么时候把人追到的手?! 而宋连飞想的是,踏马的他要完。 两位当事人扔下一颗终极炸弹就没了影,宋连飞和徐磊被惊得睡意全无,拎着剩下的半打啤酒和花生瓜子,去观星台那边深刻自省。 宋连飞和廖星辰的关系不如徐磊来的铁,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他心下咯噔:“石头,你家辰哥不会对我杀人灭口吧?” 徐磊终于悟出宋连飞刚才为什么惨遭廖星辰针对,自己也打了个哆嗦:“不好说,你知道我初中和他一所学校吧?” 宋连飞点头。 廖星辰不合群,小学初中又是在别区念的,大院很多人对他都了解不深,徐磊是唯一一个和他走得近的人。 徐磊语气惆怅道:“你别看我辰哥平时在大院斯文又得体,在世宁一副好学生好会长的模样。” “其实……那都是他装的,这人本质就是一大魔王,脾气极差不好惹,初中的时候就经常打架了。” “这么跟你形容吧,以校霸苏秦为单位,廖星辰大概约等于十个苏秦。” “………………” 宋连飞听完,觉得自己就要年享十七:“我明天去求小扬扬……” 徐磊拍他后脑勺:“还踏马叫小扬扬呢,我现在连‘扬’都不敢叫了,以后咱得改叫他全名!” 两人暗自伤神了好一会儿,酒喝得差不多了,临起身前,宋连飞疑惑嘀咕了一句:“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好上的?” 前十年这俩人的关系不还是“你我完全不熟”么,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情侣了? 徐·知情人·磊托腮:“辰哥最近一个月都在给朝扬补课,这两人几乎天天都腻在一起。日积月累的,就这么补出感情来了呗。” “嘶———” 宋连飞倒吸一口凉气,意味不明的看着他:“你,你踏马以后别来我家写作业了……” 这他妈补课能补出一段感情,合着天天一起写作业也不安全! “我们得保持距离。” 十几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徐磊惊讶且无辜:“卧槽别啊,我化学作业还得靠你呢!” …… 帐篷的遮光帘没完全放下,躺在里面往外看,是静谧的城市远景和一轮清辉明月,皎洁的月光从纱帐漏进来,在另外一面映出两个人影。 朝扬躺在廖星辰的怀里,还在埋怨男朋友刚才的冲动公开,语气奶凶奶凶的,毫无杀伤力。 廖星辰也喝了点酒,此时觉出点困意,他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钳住朝扬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冷声问: “为什么不肯公开?为什么要瞒着大家?” 朝扬性格跳脱,向来活得张扬又肆意,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的那份爱意。 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人,能在星光大道公开告白的人,为何到了他这里,这份爱意就要藏在暗处,甚至连朋友都不能知晓? 老实说他有点吃味儿,甚至生气。 朝扬定定地看着廖星辰,这人的脸在月光的衬照下更帅了,感觉被勾走了魂,朝扬伸手抱着他,像是在抱绝世珍宝。 “因为我得保护你啊。” 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廖星辰,他声音还是冷:“是因为苏秦么?你怕我打不过他?” 从小到大,廖星辰从来不把自己和别人比较,因为没必要也不屑这么做,他向来优秀得一骑绝尘。 但此刻,这位世宁最耀眼的启明星却像一只公孔雀,恨不得把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全表现出来,只求朝扬能看他一眼。 “我不怕他,真的,我比他厉害多了,上次打架他被我摁在地上,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脸上的伤是我故意让他打的,手上的伤也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我左撇子,我左手右手都能拿筷子吃饭,装弱装疼是想看你心疼我的样子。” “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弱。” 朝扬被这一番话愣住了。 醉意上头哪里还有思考的能力,更何况他早就爱惨了廖星辰,在朝扬的眼里,他的男朋友已经完美的无懈可击。 这人每多一个他不知道的优点,他就离病入膏肓更进一步。 可廖星辰越是优秀,朝扬不公开的心就越坚决,他把脸埋在廖星辰的肩窝,贪婪的吸了一口那熟悉的薄荷香。 嗓音有些哑,半晌才开口:“不是怕苏秦。” “不公开是因为我现在还不够好。” 廖星辰在哪儿都是万丈瞩目的人,是老师眼里的优等生,是大院所有人的标杆,带着无数人的敬仰和憧憬。 而他不过一个理11班的差生,拼命努力了一个月,上一次周考的成绩线依旧在及格边缘徘徊。 他和廖星辰就是牛郎和织女,中间隔着亿万光年的银河,朝扬想等自己有能力足够冲破那层层距离和阻碍之后,再昭告天下,这人是他的男朋友。 “你是星辰,而我现在是地上仰望你的人。”朝扬哄他,给他同时也给自己一个允诺,“等我进了实验班,我们就公开。” 廖星辰听得整颗心又酸又软,他把人搂紧:“我是星辰,你是阳光,你仰望我的同时,我也在仰望着你。” “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优秀,而且你刚刚不是说手可摘星辰么,你已经摘到我了,我是你的。” 不用仰望也无需仰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让你转身就能看到。 情话比酒还要让人迷醉,朝扬已经被廖星辰迷得七荤八素,什么都不知道了,像个傻瓜。 他双手用力一勾把人拉近,晕乎乎地吻着对方,从薄唇到下颌再到脖子,不要命的疯狂撩拨着对方。 呼吸氤氲着浓烈的酒味,比之前任何一次纠葛都要无法克制,廖星辰无暇思考别的,他温柔回应着这个吻,舌尖一点点勾勒对方唇间的一切。 仗着四下无人,仗着醉酒胆肥,仗着从家里出发时就带着的小心思。 朝扬亲完还觉得还不够,想要更多。他眨了眨混沌迷糊的眼睛,把自己的侧脸慢慢地凑到廖星辰的鼻尖。 像小猫像主人讨好,想要求摸求爱抚,他的声音乖巧,睫毛带了悸动的微抖。 “你闻闻,我今晚特意喷了香水,虽然像花露水的味道,但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事后清晨。” 这款香水前中调是茉莉和檀香,初闻的确像是花露水,但经过体温的沉淀和挥散,后调暧昧的雪松和白麝香开始弥漫出来,凌冽性感间带着懵懂的允诺。 廖星辰残存的理智早就被这人撩得消失殆尽,他低下头咬对方的耳垂,香味灌入鼻尖,刺激着身上每一寸毛孔每一滴血液。 他压着朝扬的手腕,嗓音缠着不知名的情绪,不再冰冷,朝扬喘着气,因为醉酒脸颊和眼尾都是红的。 宋连飞说今晚山顶十八度,这俩人却热得大汗淋漓,廖星辰拨开朝扬额前的湿发,在对方眉心落下一吻,似在做最后的克制。 “别闹我。” 朝扬仰着头,纤细的脖子也烫得泛红,他胆怯害怕,但也不肯退让半步:“我今晚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是你说要带我去外面过夜,让我起了歪心思,我要闹你也是你先撩拨的我。” 廖星辰觉得无辜,敢情自己才是那芳心纵火犯。 但他坏,而且此情此景也不合适,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第一次会痛,他舍不得。 他故意停下一切动作,说:“我现在这个男朋友名不正言不顺,等你考进实验班我们关系公开那天,再给你闹。” 朝扬哼哼唧唧得像是要哭,他不依不饶,酒壮熊胆也能壮色胆,伸手就去掀廖星辰的衣服。 冰凉又滚烫的指尖触到肌肤,往下就是若隐若现的人鱼线,他哀求道:“你不能这样冷酷又无情……” ……………… 帐篷的遮光帘不知何时被拉了起来,将天和地隔开,自成一个世界。 超级月亮终于露脸,大本营的天文爱好者扛着□□炮筒对着月亮拍照。那带着血色的明月照亮藏蓝色的夜空,宛如一帘幽梦,将整座青山映得发红发烫。 轻风卷着夜色拂过草地,像无声无息的幽火要燎原,明明隔着防风的帐篷,朝扬觉得自己仿佛也被那阵不知名的火烧得全身滚烫,脑子一片空白。 风声间有人凑在他的耳边,呼吸浓重地低声叫他的小名,朝扬哑着嗓子叫那人廖哥哥,叫他廖老师,还叫他亲爱的。 再往后就没有声音了,帐篷外的风还在躁动,从山间来又往山间去,帐篷内帐篷外温度截然不同。 地上是用来清洁的纸团。 作者有话要说:咳,什么都没发生。 今天是夏至,看在扬扬生日的份上,满足他的愿望。 第34章 绯闻男友 后半夜青山下了场小雨,第二天清晨山风泛着冷意。 主办方贴心为各位露营观星者准备了免费的早餐,白粥小菜,不算丰盛但正好暖人心胃。 大本营临时搭建的就餐区热闹非凡,大家都在聊昨晚的超级月亮,分享彼此拍的绝照。 只有角落的一桌气氛异常的安静,三个外向的加上一个表面内向的,硬是凑成了四个哑巴。 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临时搭台的陌生人,各吃各的谁都不搭理对方。 廖星辰一贯沉默高冷,吃东西的时候更是少话,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院长儿子”习惯。 而徐磊和宋连飞是不敢吭声,他们从昨晚开始就憋了一肚子话,碍于某人的低气压,打算回到大院再私下偷偷的问朝扬。 朝扬装了一勺白粥榨菜塞进嘴里,按平时的速度他应该吃第二碗了,但今天却难得慢了下来。 因为他在走神。 昨晚廖星辰怕他疼,不管他怎么拱火怎么闹,就是不肯答应和他一起偷吃苹果。 最后双方是用手帮彼此灭的火。 一想到这双好看的手昨晚握住己时的那种奇妙触感,朝扬差点被粥水呛到原地去世。 廖星辰瞥了他一眼,抬手给他轻轻顺背,结果越顺这人咳得越厉害。 磨磨蹭蹭吃饱下山,坐车回市区,假期的最后一天,滨江院子里几乎瞧不见孩童的身影,都被父母锁在家里补作业。 俩小情侣昨晚闹腾得太晚,没怎么睡好。他们在楼道口吻别,约好晚上八点见。 玩也玩了,闹也闹了,该收心好好学习了。 可朝扬觉得己的酒好像还没醒,灵魂还留在青山的那顶帐篷里。 他晕乎乎地回到家补眠补到下午,睡醒之后顶着头鸡窝脑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傻笑。 脑海里全是昨晚的限制级画面。 朝海和杨欣兰下班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陌生的傻缺儿子,叫他几声都没个反应。 朝海凑到厨房和杨欣兰一起摘菜,他把绿油油的菜叶扔了,留下光秃秃的菜梗,一本正经道: “你瞧瞧他那傻样儿,一看就是昨晚和对象在外面玩疯了,现在还没回魂儿呢。” 的确是挺像的,杨欣兰把被扔掉的菜叶捡回来,小声说:“就是不知道他的对象到底是宋连飞还是徐磊……” 早恋这种事可大可小,万一处理得不好毁的是俩家的孩子,杨欣兰主张以退为进,只要不影响到学习,随他们闹腾。 朝海也同意:“宋家和徐家的这两孩子都不错,我觉得谁都可以……” 话音刚落,门响了。 宋连飞拿着一本数学题册站在601门口,他挠着脸说:“海叔兰姨,扬,额不是,朝扬在家吗?” “我手机联系不上他。” 当然联系不上,那人正在犯傻呢,都快成聋哑人士了。杨欣兰意味深长的看了宋连飞一眼,心里了然。 她柔声问:“你过来找扬扬写作业啊?” 宋连飞红着脸点头,他其实是过来找朝扬聊天的,憋了一天一夜,再憋下去估计得病。 作业只是个顺便,毕竟最后一天假期了。 朝扬看到宋连飞就知道他是来问他和廖星辰之间的事的,赶忙起身招呼人进了己的房间。 哥俩勾肩搭背,神神秘秘的把房门关上,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朝海和杨欣兰又凑进了厨房,一边祸害青菜一边继续八卦。 宋连飞高一时和朝扬同班,住西苑那边,平时很少出现在东苑,来朝扬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今天如此反常登门拜访,肯定是昨晚这两人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朝海分析完,语气笃定道:“原来是宋家的小子。” 杨欣兰也觉得很有道理:“我刚刚问他是不是来找扬扬,他都脸红了。” 朝海拍腿:“诶嘿,那不就是不好意思么!” 天气因为昨晚那场半大不小的秋雨突然转了凉,杨欣兰决定今晚吃火锅,她把底料熬好,还特意多备了宋连飞的那份菜。 既然确定了早恋,那他们做父母的就得把己的态度摆明,在不影响成绩的前提下,不会干涉他们太多。 结果火锅还没摆上桌呢,门铃又响了,这次是徐磊。 “兰姨,海叔,小,呸,朝扬在家么?” 杨欣兰拿着个锅铲楞在玄关:“额,在,在的。你……也来找他写作业啊?” 徐磊老熟人了,他抱着本化学册进门:“昂,我打他手机不接,所以干脆直接找过来了。” 杨欣兰:“…………” 朝海:“…………” 徐磊和朝扬的性格很像,都特别爱玩瞎闹,所以这两人的关系从小就非常的铁,是大院公认的俩活宝。 徐磊以前就经常来家里找朝扬玩,但像今天这样过来写作业是第一次,这……也很反常啊。 这两位父母突然又搞不懂了,他们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甚至感觉到了年龄的鸿沟。 杨欣兰转身进厨房加菜,彻底放弃对朝海的信任。 昨晚一起出去的三人,只有楼下那位没来上门,看来是排除对了。她说:“我让陈主任问问星星,看看能得到什么更加详细的线索。” 和朝家你猜我猜的神秘氛围截然相反,楼下廖院长一家子都是直来直往的性格,有话就说,从来不跟你拐弯抹角。 陈桦收到好闺蜜的委托,直接开口问廖星辰:“扬扬最近是不是谈对象了?” 廖星辰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回答:“嗯。” 陈桦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实在是可惜,她剜了这不争气的混蛋儿子一眼,继续问:“那你知道他对象是谁么?” 混蛋儿子点头:“知道。” 陈桦:“谁?” 昨晚廖星辰坏得很,在朝扬准备释放的那一刻突然松了手上的力道,逼着他答应公开他们的关系,谁知朝扬宁愿不要了都不肯应下。 态度坚决到这个地步,廖星辰无奈只得继续地下恋,当个见不得光的男朋友:“我答应了扬扬,得替他保密。” 当真是兄弟情深,陈桦不死心,再问:“是咱大院的?哪个班?人怎么样?对扬扬好不?” 廖星辰夸起来脸不红心不跳:“是我们大院的,实验班,人非常非常的好。” 廖星辰知道朝扬心里有不安,担心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被大家看好,不被家人祝福,所以才一直掖着藏着。 他得替男朋友扫除未来所有的担忧。 廖星辰决定先把己的妈搞定,他说:“那人对扬扬特别的好,这辈子就认定他了。扬扬这辈子也认定他了。谁来都拆不散他们俩。” “…………” 陈桦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她原本还指望儿子能早日开窍,把楼上那贴心小棉袄给拐回家里,结果这混蛋玩意儿这么多年了愣是没采取行动,现在还帮着别人说话!! 半点吃醋或者不甘的反应都没有,成绩好顶个屁用!跟他老子一个德行,就是个闷声棒槌! “你爸妈知道你有对象了。” 廖星辰把新整理出来的笔记本铺在茶几上,高一的重点内容已经补完了,今天开始学习高二的知识点。 他说:“还让我妈来刺探我,问我你男朋友是谁。” 朝扬紧张死了:“那你坦白了?!” 廖星辰装孙子:“没你批准我哪敢啊。” 朝扬松了一口气,廖星辰又道:“不过我提前铺垫了一下。” “你怎么铺垫的?” “我说你和你对象爱得死去活来,如胶似漆,谁来都分不开。” 朝扬眯起眼笑,在他脸上吧唧一口,说:“等我考进实验班后,我要站在星光大道上,跟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男朋友。” 廖星辰宠溺的看着他,说:“嗯,我等着。” 漫长又短暂的国庆长假终于结束,返校这天是周一,几场断断续续的秋雨带走了夏末的炎热,学生纷纷穿起了秋季校服。 世宁的秋季校服有两个款式,一种是衬衣加针织毛衫,正经的英式风格,一般在重要场合才穿。另一款是蓝白相间的运动套装,比较宽松随意。 朝扬把手缩进运动外套的袖口里,廖星辰替他把拉到一半的拉链拉到最上面,眼里有冷意:“真不想让你去理11班。” 朝扬伸出半截手掌,发誓:“我保证绝对不搭理苏秦半句,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乖乖学习认真听课。” 廖星辰并不满意:“让周凯给你换个位置。” 朝扬手点着眉毛:“遵命。” 昨天下午的“三人会谈”,徐磊说了很多廖星辰初中时期的事迹,听得朝扬和宋连飞哇哇乱叫。 得知己的男朋友身手了得,朝扬已经不再防着苏秦发疯乱来了,他光明正大的和廖星辰一起走进校门。 然而几天经历下来,换到讲台前方的朝扬重重的合上课本,心说他妈的还不如防着苏秦! 假期前的那场校运会,廖星辰在操场出尽了风头,再加上后来以学生会长发帖子的那一连串的骚包操作,文校草的拥护者以指数函数的方式疯狂增长。 少了周凯庇护,不少人大着胆子往实验班递情书,结果可想而知,都被冷眼退回了。 但这帮人不死心,听说朝扬和文校草关系不错,便转移了目标,打算曲线救国。 已经不知道是这周的第几个了,朝扬看着面前的女生,有点儿不大高兴。 “朝同学,你能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廖星辰吗?” 朝扬想说我其实和他不熟,这情书你己给,也想说他其实是我男朋友,这情书你别给了。 对着女孩子不好摆臭脸,朝扬只能捶罪魁祸首的背:“王八蛋,那么招人喜欢干什么!” 廖星辰觉得好笑又无辜:“是你说要地下恋的。” “………………” 朝扬快要被己气死了,回家刷刷写了几个小时的试卷,廖星辰在电话里哄了他好久,才肯放下笔去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朝扬&廖星辰:挖坑小能手,不坑别人专坑自己。 第35章 圣诞快乐 廖星辰严重怀疑他的男朋友可能当过特.务,地下恋搞得像卧底接头一样。 以前两人关系真不好的时候,吃饭聚餐要在父母面前装熟。 现在反过来了,私底下他们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卿卿我我如胶似漆。 但在明面上,这两人却以君子之礼相待,关系生疏得不行——当然,这是朝扬单方面要求的,廖星辰是负责配合的那一方。 搞得双方家长以为他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又是一晚补课结束,朝扬前一刻还把男朋友压在床上求表扬求爱抚,下一刻就抱着课本走出房间,当着院长夫妇的面假装正经。 “廖老师晚安,廖老师明天见。” 廖老师被迫跟着他演戏,抱着手臂好整以暇道:“嗯,明天见。” 如此严密的地下恋情搞了大半个月,双方的父母愣是没有怀疑这两人有超出朋友的感情。 而杨欣兰和朝海也一直没能猜出来,他们儿子的热恋对象到底是宋连飞还是徐磊。 脑外科办公室里,陈桦拉着杨欣兰的手哭诉:“你们家扬扬谈恋爱搞对象了,和我们家星星关系都生疏了!” 谁家孩子谁最清楚,杨欣兰安慰闺蜜:“孩子感情的事我们也不好干预太多,星星值得更好的。” 陈桦实在舍不得那贴心小棉袄,她是当真打从心底喜欢朝扬这孩子,她转了个念头,道:“不然找个良辰吉日,我认扬扬做干儿子吧?” 退一步来说,干妈也是妈,总好过没有。 杨欣兰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她和陈桦这么多年的姐妹情,早就如亲情般血浓于水了,星星对她而言也和亲儿子一样。 “那就过年吧,开年饭那天咱互认干儿子。” 小情侣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背负上“亲兄弟”的亲情关系,他们正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 世宁的上课进度不是一般的快,十月刚结束,别的学校还在做最后的收尾,世宁已经进入期末的复习阶段了。 实验班甚至开始上高三的课程,比普通班的进度快了整整一个学期的课。 新课上完,剩下的日子几乎被大大小小的考试吞噬和覆盖,各科的随堂小测,雷打不动的周考和月考,试卷像不要钱一样,几天就能塞满一抽屉。 朝扬白天在学校考,晚上回到大院还要被廖星辰考,试卷上的标题在【高一下】和【高二上】之间来回变换,日子过得很是疲于奔命。 在晨光买的那三十六本笔记本,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用掉了一半,而中指上的茧又厚了一层,这些都是朝扬这段日子努力的证明。 但他刷试卷的时间还是在一个半小时左右,没退步但也没有进步,朝扬觉得气馁,廖星辰安慰他说:“这是一个瓶颈期,得慢慢突破。” 朝扬随即坏笑着问:“那下一次突破,还有没有奖励?” 廖星辰被闹得无法,只得给了个承诺:“下次奖励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朝·小色批·扬听到这句承诺,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 落后的进度慢慢赶了上来,上课老师讲的内容不再是天书,最最难得的是,某次周考,朝扬的数学卷甚至拿到了86分的成绩。 杨欣兰收到成绩单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高兴,要知道三个月前的摸底考试,她儿子的数学还是26分。 终于想起一直没给儿子买新的自行车,杨欣兰心生愧疚,打电话问他:“周末有空么?妈妈带你去买车。” 彼时朝扬正坐在他的专属后座上,和男朋友一起回家,他搂着廖星辰的腰,回绝:“不用了,我懒得骑,麻烦。” “蹭同学的车就行了。” 杨欣兰“哦”了一声,挂掉电话,心想:是蹭男朋友的车吧? 这位脑外科教授贵人多忘事,问老公问闺蜜间接问闺蜜的儿子,唯独忘了去问保安室的李大爷,她的宝贝儿子最近到底都在蹭谁的车上学。 因为临江,石江区的冬意来的要比其他地方早一点,十一月中旬,早晨六点半出门的时候,抬头还能望见没来得及落下去的月亮。 朝扬哈出一口雾气,把手塞进廖星辰的外套口袋里,说:“明天开始,我们改坐公车上学吧?” 江风吹在脸上太冷,他心疼。 坐公车上学的话,中午和下午放学就不能奔波回家了,太耗费时间和精力。 而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上学和回家渐渐变成了一种折磨,越来越多的世宁学生也开始选择放学留在学校。 实验班因为课程太紧,中午午休教室几乎没人离开,朝扬跟着廖星辰上去的时候,一溜全是熟悉面孔。 方振张开双臂走过去和他打招呼:“小扬扬,好久不见了啊。” 宋连飞被这称呼惊到了,一把把方振要搂人的手摁下去,和徐磊一人一边将他架走。 朝扬不是实验班的学生,却熟络的和每个人打招呼,最近他一直忙着学习和谈恋爱,都没什么时间维系友情,好不容易见到一大群朋友,话匣子被彻底打开。 眼看就要喋喋不停地聊上整个午休,廖星辰直接把人拎回了位置。 两人一前一后趴在同一张课桌上,四目对望。 周围都是认识的人,但知道他们俩关系的只有徐磊和宋连飞,朝扬人怂又不安分,偷偷伸出食指去撩廖星辰的手背。 廖星辰根本没在怕的,他反手勾住那根手指,顺着对方宽大的运动外套袖口,一点点钻进去,然后将朝扬的整只手紧紧握住。 牵手还不够,廖星辰把脸贴近,肆无忌惮地在朝扬脸上落了个吻,问:“还撩我么?” 朝扬都被吓傻了,好在他们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没人注意到,老色批立马变得乖巧:“不撩了,休息,休息……” 廖星辰忍不住笑出声,突然觉得这地下恋也不是全无好处。 十二月悄然而至,转眼就到了一年的尾声,在元旦假期来临前,还有一个很受年轻人喜欢的节日——圣诞。 离12月25日还有一周的时间,从初一到高三,到处都洋溢着恋爱的浪漫气息,江边是落霞与孤鹜齐飞,而世宁的教学楼是情书与礼物齐飞。 情窦初开要表白的,明里暗里秀恩爱的,十个周凯都拦不住这帮思春期的少男少女。 走廊外走过三五群女生,表情娇羞的讨论着圣诞节当天要送什么礼物给心上人。 2班班主任捧着新买的粉红色保温杯,站在窗户旁感叹:“啊~年轻真好,我都想恋爱了。” 平安夜这天是周日,宋连飞逮着朝扬在家的时间去找他:“扬,圣诞节你打算送什么礼物给辰哥啊?” 朝扬正要出门,要送给廖星辰的礼物他早挑好了,只是今天才有机会偷偷去买,他想给他份惊喜。 “我送情侣手链。” 宋连飞红着脸,语气扭捏道:“我,我也想买礼物送人,你能给我参考么?” “当然可以啊!走,我们去市中心,我帮你挑最好的礼物!” 朝扬对朋友向来热情且掏心掏肺,他揽着宋连飞的肩膀就往外走,满脸八卦:“谁啊谁啊?” 宋连飞娇羞低头:“2班的化学科代表,赵芳芳。” 这人朝扬有点印象,黑色长发齐腰,挺文静漂亮的一女孩儿。 杨欣兰从医院大门出来,正好看到这俩人勾着肩搭着背走出大院,动作亲密无间,聊得忘我。 一看关系就非比寻常。 好了,困扰了她快两个月的谜团终于得以解开,原来朝扬的对象是西苑的宋连飞! 陈桦也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她吃味儿道:“宋家这孩子好啊,挺活泼开朗的,和扬扬聊得来。” 不像她家那棒槌儿子,惜字如金。 杨欣兰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说:“元旦那天,我得送点礼去宋主任家,提前联络一下感情。” 朝扬和宋连飞在市中心逛到了晚上才回家。 主要是宋连飞这人实在太磨叽,说是让朝扬给他提点参考意见,结果给了又不听:“音乐盒太老土了吧?” “耳环?好学生谁有耳洞啊?” “项链太贵重了,万一她有负担怎么办?” “手机吊坠?我看她已经有了啊,我想送点她没有的。” “…………” 朝扬走得腿都要断:“那您到底想送什么?” 宋连飞看到一把手工的檀木梳子,梳柄上正好刻了个【芳】字,他问:“这个你觉得如何?” 廖星辰已经在催朝扬下楼补课了,朝扬回了个马上,想起赵芳芳的那一头漂亮秀发,觉得这个礼物也挺好的,胜在实用。 “那就它了。” 第二天圣诞节,教学楼的恋爱气氛更浓了。 不仅是学生,就连灭绝师太都穿起了毛呢小短裙,外面气温零下六度,这副装扮简直是勇气可嘉。 实验班的学生起哄:“诶唷孟老师,今晚是不是要去约会啊!” 灭绝师太绷着小脸,难得没有发火:“闹什么闹,赶紧把上周的周考试卷拿出来。” 晚自习,天空十分应景地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外面飘着白雪,教室里的学生已经没有心思学习了,放学铃声刚响,教学楼瞬间人去楼空。 朝扬和廖星辰从公车上下来,四周空旷,昏暗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回大院的路积了一层薄雪,踩上去能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就快要回到家楼下,朝扬觉得时机正好,手伸进口袋刚要把情侣手链拿出来,廖星辰却先一步递上了一个蓝色盒子。 盒盖是开着的,里面是一对戒指,款式简洁大气。 朝扬听见他低着声温柔的开口:“宝贝儿,圣诞节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你们都离我而去了~嘤 第36章 除夕 戒指的尺寸宛若量身定制,戴在朝扬纤白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好合适。 朝扬有想过圣诞这天廖星辰会送他礼物,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送情侣对戒,而且还麻酥酥的唤他“宝贝儿”。 平时叫小名都已经要去半条命了,这声独一无二的温柔称呼更是把朝扬的心撩得躁动不安分。 他真受不了男朋友这样叫他。 晚上十点,正是晚班交接的时间,院子里人来人往,杨欣兰或者陈桦随时都有回来的可能。 但朝扬今晚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两人还在楼梯间站着呢,他就仰头吻了过去。 和廖星辰深情缱绻的吻不同,朝扬的每一次主动都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就和他本人一样,热情似火、不计后果。 两人一路从门口纠缠到房间,等回过神,朝扬已经被廖星辰压在床上,眼里起了雾。 房门关着,屋里没开灯,就着微弱的月光,朝扬半眯着眼,用唇认真勾画着廖星辰的眉眼唇角,然后到下巴和喉结…… 青春期少年的欲.望,就像秋季的连天枯草,一点就燃且一发不可收拾。 廖星辰跪撑在床上,心说管他成不成年,边吻边撩起朝扬的衣摆,修长的手指探到校裤的系绳刚要解开,门外窸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响。 是院长夫人下班回来了。 朝扬骤然清醒,眸子瞬间睁大,熊胆和色心都被吓破吓没了,他双手拼命拉住自己的裤子,结巴道:“停,别……” 廖星辰也知道家里隔音太差,父母就在隔壁,他们做什么都不方便,更何况明天还要上学,他怕他一时控制不住把人弄得下不了床。 但朝扬的慌乱反应激起了他的坏欲。 “嘘……” 他一手捂住朝扬的嘴,另一只手的动作却不停,他伏在朝扬的耳边低笑:“宝贝儿乖,我帮你。” 今天,一对一补习班挂上了休息的牌子,廖老师改行当起了按摩师。 回到自己房间后,朝扬没开灯,手捂着眼睛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刚刚廖星辰帮他的样子。 禁欲系老干部坏起来,谁都顶不住。 明明父母就在一墙之隔的客厅,明知道他不敢发出奇怪的声音,廖星辰却淡定得嚣张,一边弄一边故意问:“舒服么?要不要快一点?” 靠,朝扬想的耳根发烫,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那老狐狸的对手,同时也暗下决定,以后再也不乱撩男朋友了! 玛德,惹不起也玩不起。 比春天还要温暖的圣诞节结束,第二天,世宁教学楼传来了一片哀嚎声——元旦的放假通知出来了。 别家学校都有三天假,世宁丧心病狂只放一天就算了,还特不要脸的也跟着调休,算下来最后得到的假期是个负数。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世宁的学生毫无放假的喜悦之情,都端着张苦瓜脸各自挥手道别:“朋友,明年见。” 回家的公车上,朝扬收到了徐磊的信息: 【今晚要去江边放烟花跨年不?】 今天刮的是北风,气温零下十一度,江面都被冻得结冰了,真爱都不一定愿意出门赴这个约。 朝扬靠着廖星辰,把天气预报截图发过去,问:【你疯了?】 【不是我……】 【是老宋那小子,他失恋了,非要拉着我去。】 【我怕我一个人搞不定他,你和辰哥来不?】 【我们就在江边小亭这里。】 徐磊最后发了个地点位置过来。 朝扬和廖星辰赶到江边小亭的时候,地上又是一堆空酒瓶,而宋连飞靠在徐磊的身上闷声痛哭。 原来赵芳芳今天回绝了宋连飞的告白,理由是她不想找一个未来要当医生的男朋友。 徐磊揽着宋连飞的肩膀,安慰道:“诶,这说明那赵同学认真想过和你的未来啊,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哭啥呀。”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难过,宋连飞哭得更大声了:“我觉得我现在就像个渣男,梦想和爱情都想要,都舍不得放弃。” “老天啊,为什么非要逼着我二选一?” 徐磊直男思维:“嘿,这多简单啊,你再找个和你有同样梦想的爱情不就成了,两全其美。” 宋连飞被他这话安慰得都没心情哭了:“你踏马以为爱情是买卖呢?说找就能找到?” 徐磊可能被江风吹傻了,也来了脾气:“你才认识那赵芳芳几天啊?这辈子非她不可了?” “宋连飞,你别忘了是你小学三年级拉着我的手,让我陪你一起考医大!” “我为了你才努力进的实验班,你踏马敢为了别人放弃这个梦想试试?” 宋连飞泪都不流了,满腔的悲伤顿时为了愤怒,他扯着嗓子吼:“玛德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放弃了?!” “医大永远是我的女神!” “最好是这样!” 失恋现场莫名变成了吵架现场,朝扬和廖星辰觉得白来这一趟,他们远远的挑了个地方坐下看戏。 远处有人在放烟花,江面北风呼啸而过,是刺骨的寒冷。 廖星辰拉开羽绒服拉链,从背后把朝扬搂在怀里,朝扬用后脑勺蹭他的脖子,看远处的二傻子斗嘴。 “老廖,你是几岁开始想当医生的?” 这问题要是让陈桦来回答,肯定是一岁——廖星辰在周岁抓周宴上,拿了他爸爸的听诊器。 廖星辰回想了一下,说:“六岁的时候,我和我妈去游乐园,有个小朋友溺水了。” 在那个年代,不是每个人都熟知救援手法,溺水孩童救上来之后一直没醒,父母哭得撕心裂肺,游乐园的安全员也束手无策。 救护车被堵在路上,围观的都以为这孩子大概率要没了,是陈桦拼命和时间赛跑,将孩子从死神手里救了回来。 廖星辰记得那天天很热,地表气温接近四十。陈桦跪在地上给溺水孩童做心肺复苏,检查瞳仁和心跳,肉色丝袜被石子拉出几道口子,精心打扮的妆容也被汗水弄花了。 但对廖星辰而言,那天的母亲是世上最美的人,也就是从那天起,他有了当医生的念头。 人的生命在各种意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而医生是唯一可以和意外抗衡的人。 廖星辰摊开双手,说:“我想像我父母一样,去延续更多人的生命。” 朝扬以前一直觉得医生的手总是触碰死亡,不是拿着冰冷的听诊器就是锋利的手术刀。有段时间他甚至连杨欣兰和朝海的手都怕。 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廖星辰的手温暖一点都不可怕,里面淌着鲜活的血液,能比肩巨人,也能和死神博弈。 原来医生不代表死亡,即便他手里拿着刀,那也是一把温柔的刀。 十二点,江对面的市中心开始放烟花,所有人抬头仰望夜空,巨大璀璨的烟火一簇接着一簇。 徐磊的安慰还挺管用,宋连飞重振旗鼓,双手放在嘴上当喇叭:“爱情算个鸟,老子要考医大!” 徐磊也跟着喊:“老子也要考医大!” 廖星辰想起青山对着流星许愿那晚,问朝扬:“你不喊喊么?” 朝扬以前对未来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大的梦想,得过且过活在当下是他的人生信条,但今晚…… 他想了想,挣脱廖星辰的怀抱,厚着脸皮也朝天空喊了一句:“老子——也想考医————大!!!” 徐磊和宋连飞齐刷刷回头,先是震惊然后是高兴:“朝扬,牛啊!” 十七岁是张扬狂妄的年纪,是大放厥词同时也是放手一搏的年纪。 没人会嘲笑这个年纪的人梦想有多么的不切实际,因为只有敢做梦,才有前进的动力。 朝扬属于那种二话不说实干派,有了想法就一定要去做的急性子。 再加上圣诞那晚被廖星辰的故意使坏弄出阴影来了,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朝扬都异常的乖,私底下的时候也不拱火不乱撩,一心只读圣贤书。 杨欣兰见到朝扬这样认真努力学习,恨不得马上认廖星辰作干儿子:“星星真的是好哥哥。” 陈桦对两人的这个相处情况也很满意:“我前段时间还旁敲侧击问过星星,愿不愿意和扬扬成为一家人。” 杨欣兰:“他怎么说?” 认干儿子这种事,父母觉得可以还不行,毕竟是朋友变兄弟,当事人如果排斥的话也不能太过强求。 陈桦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星星说他十分愿意。”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一月底,石江区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从教室望出去,世界白茫茫一片。 教室里开了暖气,朝扬觉得有点闷,扯了扯护到下巴的毛衣领子,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脖子上有几颗红印子。 是昨晚廖星辰给的小小“奖励”,朝扬现在刷基础卷的时间已经能稳定控制在一小时内了。 清心寡欲过了两个月,朝扬的那点小心思又被廖星辰这个“奖励”给激了起来,还有一周就是男朋友的十八岁生日,他想给他一份“超级成人礼”。 朝扬想起校运会,廖星辰两千米长跑赢回来的那两张温泉券,之前因为世宁的课业实在太忙根本没有假期,他们一直没机会去用掉。 正好今年廖星辰的生日是大年初二,早上走完亲戚就没其他事了。而廖家和朝家的开年饭都在初四,去温泉谷玩两天住一晚回来,时间刚刚好。 朝扬计划好说干就干,他偷偷定好酒店,提前买了“作案工具”,等着新年的到来。 最后一场考试铃响,寒假终于开始,世宁保持了一贯抠抠搜搜的小气毛病,前后总共只放了十一天的假,从年廿七放到年初七。 徐磊都忍不住骂:“廖院长是个狠人!” 滨江大院比平时热闹不少,大部分人都进入了休假模式,每天天刚亮,整个院子就闹哄哄的。 除夕这天家家户户都在忙,廖星辰被陈桦强行按在家里“接客”,连玩手机的机会都没有。 朝扬没打扰男朋友营业,朝海在门口贴对联,杨欣兰在客厅打扫卫生。 医院办公室那边来了电话,让滨江的所有职工去领新年福利,杨欣兰忙不过来,便派遣在沙发上发呆的儿子去跑腿:“顺便买瓶香油,今晚吃火锅。” 朝扬已经不排斥进医院了,他轻车熟路地穿过门诊楼,去到行政部领完福利,回来看见李大爷在榕树下下棋,便凑过去闲聊。 “李大爷,今晚还用值班么?” 李大爷往前走了个马,说:“值啊。” 和李大爷下棋的老人家面生,应该不是大院的人,他头发鬓白但却一点都不老态龙钟,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人的时候颇有威严。 朝扬注意到老人家的审视自己的目光,毫不胆怯地笑着打招呼:“爷爷好。” 老人家只点了个头回应。 还挺高冷,朝扬扭头继续骚扰他和蔼可亲的李大爷:“今晚除夕还值班啊?不回家陪小林么?” 小林是李大爷的孙女,今年刚上小学,最爱的发型是羊角辫。朝扬经常见她放学了不回家,陪李大爷在保安室附近溜达。 滨江大院的门卫其实是个摆设,可有可无,少一晚不在也不碍事,但李大爷职业感重,不想缺岗。 朝扬想了想,说:“今晚我替你值吧,你回家陪陪小林。” 朝扬家老人都去世了,家里就三口人吃饭,杨欣兰又是重庆人,每年都是一锅红油汤,年夜饭简单又快速。 别家还在包饺子,朝扬家就已经在收碗筷了:“我六点过来。” 李大爷有点动摇:“值夜班很累的。” 朝扬有过几年值班经验,早习惯了,他说:“不累,反正我写作业也写到凌晨,在哪写不一样儿?” “保安室还能蹭个暖气,给家里省电费。” 李大爷被他说得动心,今天除夕,谁不想在家陪家人过年? “犹豫啥呀。”朝扬假装不耐烦道:“工作哪比得上孙女重要?是吧?” 门卫室的电话响了,近年关连门卫都不清闲,李大爷让开位置说:“估计又是行政科打来的,我去接个电话,扬扬,你替我下两步。” “得嘞没问题。” 朝扬盘着腿坐下,他棋艺不精,只能看哪走哪,三两步下去,李大爷的一盘稳赢的好棋被他毁的面目全非。 吃掉朝扬最后一个炮车,见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老人家想起这孩子刚才的那句“工作哪有家人重要”,终于开口:“有对象了?” 廖星辰送的情侣对戒,朝扬光明正大的戴在手上,而廖星辰挂在脖子里。 他送的情侣手链则是廖星辰戴手腕上,他戴脚腕上,两边都藏得严严实实,只有彼此知道。 朝扬都不知道自己要输了,挪了个【士】,不遮不掩道:“昂,有了。” 老人家跟家长盘户口似的:“哪里人?” 朝扬:“大院的。” 老人家:“做什么的?” 朝扬:“医生。” 老人家哼了一声,语气不悦:“又是医生。” 朝扬听出了不屑:“医生怎么了?医生很厉害的好不,救死扶伤。” 老人家眯起眼:“这么听来,你以后也想当医生?” 朝扬毫不犹豫答:“想啊,我想和我对象一起。” 老人家“啪”地将军:“小朋友,你输了。” 这时杨欣兰打电话过来催:“香油呢?!” 朝扬输了也不恋战,提着袋子就跑:“诶唷我妈催我了,爷爷再见,提前祝您新年快乐,阖家幸福。” 李大爷处理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见他的好友对着残局发呆,小扬扬不知去向。 “怎么了?输给那孩子了?” “没,是想起自己那混账孩子了。” 六点未到,朝扬就已经吃完了年夜饭,杨欣兰知道他要替李大爷值班,没说反对,还多备了宵夜:“注意别着凉了。” 提着保温盒下楼,经过501的门口,朝扬给廖星辰发了条信息: 【吃完饭来保安室啊。】 【我在那等你。】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一下,廖星辰没拿出来看,因为气氛不允许,外面是年味十足的欢声笑语,他们家却静得可怕。 餐桌上坐着四个人,他,廖志航,陈桦,还有一年见不到三次面的爷爷,廖启明。 和朝扬世代从医不同,廖家祖上是从商的,说得再通俗点,廖星辰是富四代。 石江区新开发的地产一半是苏秦家的产业,剩下的另一半便是他廖家的,还不包括矿业和其他等。 廖家几代单传,廖志航是家里的独子,天生聪慧适合经商,廖启明最开始是按着公司继承人的路子去培养的他。 却不想廖志航高中时期突然萌生出了要当医生的念头,不顾廖启明的反对,大学选择了医学专业。 廖启明快六十岁了,至多还能在商场打拼个十年就要退休,眼看祖上留下的庞大家业后继无人,老人家愁的茶饭不思。 提起混账儿子当年的改专业的事,廖启明就气不打一处来:“医生当了这么多年,也当够了,是时候回来帮忙打理公司了。” 廖志航:“爸,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真走不开,每天都有手术要做。” 廖启明:“手术手术,再这样下去,哪天你就得给我做手术!” 陈桦出来打圆场:“爸消气消气,试试这个水蒸鸡?” “不吃,胆固醇高!” 要是有胡子,廖启明能把它吹上天。 廖星辰的霸道是祖传的,他爸如此,他爷爷也是如此,一餐年夜饭吃得火药味儿十足,谁也不让谁。 最后,廖启明放下筷子,精锐的眼神在儿子和孙子之间扫了几个来回,父债子还,他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 “我打算让星星转学,去读延中的国际管理班。”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更晚了,走一下剧情线,晚点看看能不能加更~ 么么哒 第37章 攻略老爷子 当年廖志航为了能报考医学专业,差点和父亲闹得断绝父子关系。 廖志航当医生的缘由很简单,高中时母亲患癌常年住院,父亲花了很多的钱,最后都没能把人救回来。 那时他就觉得,手里攥着再多钱都没用,生命到了终点,该走的还是得走,管你富贵还是贫穷? 当医生还有一线希望,把那生命线尽量的延长一点。 彼时廖启明刚痛失爱妻,再加上自己那时也还年轻,所以在儿子改专业这件事上做了退让。 但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会再妥协。 “家里有两个医生已经足够了,够做社会贡献了。” “让星星去学公司管理,现在转学还来得及。” 父亲的专.制独.裁让廖志航感到头疼:“爸,咱能不能不干涉孩子的自由。” 廖启明怒道:“当年就是给了你太多的自由,才搞成现在这个局面!” “再过几年我退休了,那么大一间公司谁打理?手下的员工不管不顾了?” “哦,你在医院救死扶伤,当伟大的救世主,怎么就不能想想这些活着的健康人呢?” 这是个两难的话题,当年廖志航没能找到平衡点,如今依旧找不到。 廖家这一脉,代代都活得像刺猬,锋芒毕露难以接近。 廖星辰不善于与人交流,大半是遗传自父亲,廖院长在外人情世故做得十足十,但对家里人,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沟通。 而且他也没料想到,儿子竟然会和他一样,也是个当医生的命。 廖志航把这个棘手的矛盾扔给儿子:“我尊重星星的选择。他愿意转,就转。” 至始至终没讲话的廖星辰放下筷子,不咸不淡说了句:“我妈说,我抓周宴上抓的是听诊器。” 潜台词就是,天注定,您老死心吧。 “………………” 廖启明觉得,当年没被那个大的气死,现在也快要被这个小的气死了。 孙子的抓周宴他这个爷爷自然是在场的,廖启明亲眼看着这小不点儿越过他准备的一垒百元大钞,越过公司的股权书,越过全球限量的派克钢笔…… 最后停在了廖志航随手搁在桌上的听诊器面前。 憋了十七年的老血在今天被喷了出来,廖启明挥袖离席:“我管你当年抓的是听诊器还是手术刀,反正你们父子两人,总有一个要弃医从商!” “不然我就把滨江医院给关了!” 好不容易聚首的年夜饭最后不欢而散。 廖志航难得把儿子叫到了房间,两人就着狭窄的床边坐下,父子俩打算好好的聊一聊,如何解决眼前这个世纪难题。 陈桦送廖启明出门,两人刚走到楼下,廖老爷子就叫她别送了:“我去找老李家坐坐,喝会茶再让司机来接,你先回去吧。” “有时间送我,不如多帮我劝劝那俩王八蛋。” “诶,我会的。” 陈桦也知道廖老爷子的倔脾气,她停下了脚步目送:“爸,那您慢点走啊。” 廖启明没去老友李大爷家,这个点别家都在吃饭,贸然前往太过叨扰。 他慢慢踱步到门口的保安室,果然见到了下午和他一起下棋的那个小伙子。 看着嘴上没毛没想到还挺讲信用,廖启明走过去曲指扣了扣窗户,说:“当真过来守夜啊?” 朝扬抬头,面露惊讶:“爷爷您怎么还在这儿啊?不回家吃年夜饭么?” “吃什么吃。”廖启航哼道:“儿孙都不孝顺,被气饱了,没胃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朝扬没多问对方的儿孙是哪俩位奇才,是有多不孝顺让老人家气得连年夜饭都吃不下。 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外面天气凉,朝扬把廖启明拉进保安室里,又是递毯子又是端热茶,好声好气的哄道:“爷爷别气啊,生气伤身子的。” “我这有饺子,您吃不?” 饺子一看就是半成品,比陈桦手工擀制的差远了,大过年的不包饺子,廖启明直接问:“小伙子你哪里人?” 朝扬边刷卷子边回答:“重庆的。” 难怪待人这么热情,廖启明吃掉半盒饺子,说:“你对象呢?也是重庆人?” 朝扬摇头划掉一个错误答案,一心二用:“对象是本地的。” “你和你对象,为什么都想要当医生?” 廖启明在儿子家碰了一鼻子灰,终于在朝扬这儿找到了聊天的话头:“如果家里人强烈反对,想你干别的,你也要坚持么?” 杨欣兰和朝海听见儿子要当医生,烧香拜佛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反对。 朝扬放下笔,语气郑重道:“人生是自己的,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只有自己能决定。” 他曾因为一段荒诞的感情荒废了大半人生,如今好不容易能从头开始,深知其中的不易:“人有不同的活法,一生时间有限,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想以后再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坚持。” 廖启明惊讶,很难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能说出如此感悟深刻的话来。 从少年主动开口替李大爷值夜班,到现在给他端茶送饺子,贴心的小棉袄,廖启明对这孩子是越看越喜欢。 比家里那俩混账儿孙强太多了!但凡廖志航或者廖星辰服个软,他都不止于蛮横不讲道理到这种地步。 廖启明现在看朝扬就像是看自己的亲孙子,开始拉起了家常:“看你这么用功,成绩一定不错吧?” “我……成绩一般般。” 大院人传统,有夸必有踩,反之亦然,朝扬自损完后开始炫耀男朋友:“我对象就比较厉害!” 亲父子没有隔夜仇,廖启明眯眼笑:“诶,有多厉害?厉害过滨江的廖院长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前浪再优秀,也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朝扬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大言不惭道:“那可比廖院长厉害多了,院长还不如他一半呢。” 廖启明来了兴趣:“嚯哟,那有机会我得见见你这个对象了。” 还在地下恋呢,哪能随便搬台面上来,朝扬扭捏道:“以后有机会,一定介绍他给您认识。” 廖启明在保安室坐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离开,朝扬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又和李大爷共事了几年,最会哄老人家开心。 和廖星辰那闷葫芦不同,他一张小嘴能说会道的,愣是没停过。 廖启明前半生忙忙碌碌,没感受过儿子的爱,后半生被迫忙碌,也从没感受过宝贝孙子的爱。 孤家寡人操劳了大半辈子,无依无靠的,没想到今天竟然在一个萍水相逢的小伙子身上,享受到了一时片刻的天伦之乐。 廖启明前脚刚离开大院门口,陈桦后脚就提着个保温盒跟了上来。 她的耳尖和手指都被冻红了,可见在外边等了有多久:“爸,我熬了汤,你拿回去喝,胆固醇不高的。” “里面还有饺子,回去交给莫姐,她知道怎么处理。” 廖启明接过保温盒,没揭穿这位儿媳,当初儿子要取陈桦的时候,他曾竭力反对过。 唯一的儿子当医生已经够呛了,再来个医生儿媳,那廖家家业可真的就废了。 但陈桦这媳妇儿当得让廖启明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知书达理,说话做事都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廖启明让她不必送,她就止步不送。但又能刚好在自己要离开的时候,适时送上一壶准备好的热汤。 司机还没到,廖启明站在路边,主动跟他这位儿媳聊天:“难为你了,多劝劝志航。” 陈桦莞尔笑道:“我会的。” 其实,在廖启明说出让廖星辰转学的那一刻,陈桦就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了。 对父母而言,孩子的前途和理想比什么都重要,老爷子这是在逼廖志航让位。 父子都倔,争执起来的时候简直像火星撞地球,谁都不让谁。 但若真要闹到最后,做出退步的永远是当父亲的。当年的廖志航和廖启明是这样,如今的廖星辰和廖志航也会是这样。 母爱似水,父爱如山,最后其实都是为了孩子。 廖启明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视线落在大院门口的那一豆路灯上,隐约还能瞧见朝扬伏案写作业的影子。 陈桦注意到他的目光,开口道:“我看你和扬扬挺聊得来。” 廖启明难得露出笑容:“那小孩儿挺招人喜欢。” “的确,我和志航也很喜欢他。”陈桦认同公公的话,“就可惜有对象了。“ ”过两天开年饭,我们打算认他做干儿子。” 廖启明点头:“认干儿子好啊,我看这娃前途无可限量,听说他对象也想当医生?” 陈桦:“嗯。” 廖启明纳闷:“那怎么没看上咱家星星?” 陈桦无奈:“就星星那木头脑袋,怎么能追得到人?我看他啊,可能要到三十岁才谈得到朋友。” 廖启明觉得这话在理:“我们廖家人就吃了不会说话的亏,志航当年能娶到你也是难得。” 话又兜回了原处,想起志航老爷子的肺就疼。 纵使父爱如山,本质还是霸道的,廖启明想得挺远,作为滨江最大的股东,他对儿媳道: “我顶多再做几年就要退休了,到时候若是志航和星辰两人都不听劝,非要跟我对着干。” “我就把这滨江医院送给我的那干孙子,让他和他对象去管。” 陈桦皱眉:“爸,滨江可是志航的心血……” 车到了,廖老爷子挥手道别:“那你就给我使劲的劝他,看他是愿意把医院给儿子还是给干儿子。” “走了,夜凉,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挖坑小能手家族再添一名老将! 加更!!快夸我! 本文快完结了~小甜文写不了太长,也不好意思赚你们的**b(脸红) 看在我这么给你们省钱的份上,求个预收? 《团宠今天也在崩人设[穿书]》 1.姜奕旼穿进了一本披着电竞皮的不可言说漫画里,成了里面同名的主角——千人宠万人爱的总受。 原主是个混子,靠卖萌撒娇把队友和粉丝哄得团团转,操作再菜、失误再离谱,只要他一个“嘤嘤嘤”的可怜表情,立刻就能被大家无条件原谅 姜·电竞天才少年·口吐芬芳·奕旼:“…………” 他妈的老子一拳一个嘤嘤怪。 2.老牌豪门战队高手如云,却被一个空降的混子拖了后腿,眼看就要无缘季后赛,被粉丝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某日,那空降兵却突然转了性,不当混子改当院长 天秀操作极限反杀,用最粉的键盘说最狠的话 队友看疯了,粉丝也疯了 【我们的旼宝宝怎么了?你这样妈妈害pia】 【旼宝,给妈妈笑一个,妈妈给你送火箭】 直播骂人要被扣钱,踹了金主身无分文的姜奕旼刚虐完水泉,他露出职业假笑:妈妈我爱你。 第38章 未来老婆 亲儿子和干儿子还是有区别的,就算院长夫妇再怎么喜欢朝扬,也不可能把毕生的心血传让给他人。 廖老爷子这一招走得着实是狠,基本上把廖志航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不退位,医院就给别人,退位,医院还能是自己儿子的。 廖院长和廖星辰的第一次谈话果不其然谈崩了,仿佛历史重演,只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次廖志航成了被迫害的那一方。 看着儿子一言不发离开卧室的倔强背影,廖院长突然明白了他老父亲当年的心情。 总是要妥协的,时间问题罢了。 况且他也不忍劝廖星辰放弃学医,儿子的能力和天赋这么多年他都看在眼里,如果好好培养,廖星辰将来肯定会成为一名顶尖的外科医生。 那个头脑和那一双手,拿去从商真真是暴殄天物。 还没回到老宅,廖启明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我答应从院长位置退下来,但需要时间。” 廖志航最终选择了牺牲自己,过去十几年他都把心力放在了医院和病人身上,陪伴家庭的时间少之又少,对儿子对父亲的亏欠实在太多。 “等到星星考上医大之后,我就回去打理公司。” 廖启明说的没错,医院病人的生命需要医生去延长,而公司那上百名的员工家庭也同样需要维系,这么一个庞大的企业,若是交到能力不足的人手上,很容易全数崩盘。 当年廖志航因为母亲的去世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才选择了医生。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他也差不多该释怀了。 廖启明露出得逞的笑,他阔步走进老宅,三层楼的大别墅灯火通明却空荡荡的,没有生活气息。只有一名管家在门口等着。 把盛着鸡汤和饺子的保温盒递给管家,廖启明对着电话道:“收拾一下,明天回来吃饭吧,我约了敏叔他们。” …… “大过年的,怎么都臭着张脸啊?” 廖星辰刚出现在保安室,朝扬就注意到他情绪不对了,“和爸妈吵架了?” 廖星辰抬手揉了一下朝扬的脑袋,他的头发柔软,摸着心情就能好很多:“嗯,有点小争执。” 朝扬刚哄走一个老爷爷,这会儿哄男朋友业务更娴熟了:“大过年的吵架不好,会影响新一年的运势的。” 趁着四下无人,他快速地亲了一下廖星辰的脸,眨着眼说:“这样气消了么?” 并不能,廖星辰勾住朝扬的后颈,拥吻了近一分钟才将人放开,朝扬心思细腻,一个吻就能让他察觉到肯定是出大事了。 朝扬不安问:“怎么了?” “明天得回老宅一趟。” 廖家全是狡猾的狐狸,且越老越精明。趁着过年这几天医院没什么事要忙,廖启明早早安排好了和各大股东的聚餐。 就等儿子主动入套了。 廖星辰是被迫坑一送一的那个,他板着张俊脸,表情十分的不悦:“估计一周后才能回来。” 得知这个消息,朝扬失望又难过,一周后都开学了,完美错过了男朋友的十八岁生日不说,精心准备的成人礼物也要泡汤。 朝扬也想跟着廖星辰一起板脸,但情绪并不遵循“负负得正”这个原则。 廖星辰已经不开心了,他不能再加重这个负面情绪。 朝扬努力端着张明亮的表情,语气撒娇道:“要回去那么多天吗?那今晚更不能放你走了,陪我在这值夜班吧。” “值夜班?” 廖星辰被成功带偏,他注意到桌子上的试卷和课本,问:“值什么夜班?” 朝扬说了原因:“别人都热热闹闹的,和儿孙围坐在一起吃饺子看春晚,就李大爷一个人在这值班,太可怜了。” 朝扬儿时体会过几年的孤单生活,也看不得别人独自呆着,尤其是除夕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 “老人家嘛,其实和小孩儿一样,别的奢求没有,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陪伴。” 廖星辰突然想起了廖启明,如果不是那一场没有结果的争执,他们家今晚的年夜饭应该也是温馨的。 除夕夜把自己的爷爷气走的确挺不孝的,廖星辰心生一丝愧疚,他拉着朝扬的手,说:“宝贝儿,有机会我们一起去见见我爷爷吧。” 朝扬没见过廖星辰的爷爷,只从别人口中提起过这位廖董事长,听说是个脾气不好的人,铁面无私极难沟通,简直就是廖星辰plus。 朝扬知道自己性子不稳重,有点担心:“万一你爷爷不喜欢我这款的,怎么办?” 廖星辰笑道:“肯定会喜欢的,你放心吧。”心里却在想,我喜欢就行了管他干嘛? …… “爷爷,爷爷快一点。” 一个绑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身上穿着件喜庆的红色大棉袄,年味儿十足。她从远处一蹦一跳地来到了保安室的门口:“扬扬哥哥,我给你送烤红薯来了!” “小林?” 朝扬放下笔,走过去将小女孩儿抱在怀中,他掂了掂重量,问:“外面冷不冷?” 小林嫩白的小脸儿都被冻成高原红了,她甩了甩羊角辫,奶声奶气答:“不冷。” 李大爷随后跟着进门,他把一袋烤红薯放在桌上,说:“刚烤出来的,出了蜜,赶紧趁热——诶,你怎么也在这儿?” 廖星辰原本是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的,懒散没个正形。老远听见小林的声音后,马上换了个端正的坐姿,李大爷到的时候这人已是仪表堂堂。 “我过来陪扬扬。” 朝扬对男朋友这种表里不一的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抱着小林坐下,拿出一个红薯,对半掰开,橙红色的薯心绵密缠着半透明的蜜浆,一看就知道很甜很好吃。 他递给廖星辰其中一半,剩下的半个剥掉皮,喂小林吃:“啊——” 小林嗷呜吃掉一口,扑闪着大眼睛说:“扬扬哥哥真好。” 被小孩儿夸也很有成就感,朝扬满意点头:“那是当然。” 小林又吃掉一口红薯,一本正经地开口:“爷爷说,小林以后要嫁给扬扬哥哥,当扬扬哥哥的媳妇。” “噗————” 朝扬一脸震惊:“哈??” 什么鬼东西??!! 廖星辰表面没表情,手里的红薯皮没来得及剥,直接掉到了地上。 李大爷赶紧出来阻止孙女胡言乱语:“诶,小林,爷爷可不是这么和你说的。” 吃饭的时候,他在餐桌上夸了朝扬几句,又随口对孙女说,让她以后找老公,一定要找像朝扬这样的男人。 孝顺,体贴,幽默又善解人意。 七八岁的小孩儿,理解能力一般都比较直接,找像朝扬这样的,那就是要找朝扬当老公了,四舍五入她就是朝扬的未来老婆。 小林语气笃定道:“你就是这么和我说的,我以后要嫁给扬扬哥哥。” 朝扬:“…………” 廖星辰:“………………” 晚上十一点,大院又重新热闹了起来,陆续有小孩儿从家里跑出来放烟花,宋连飞和徐磊这帮大龄儿童也跟着凑热闹。 因为靠着医院,大院禁烟禁火,即使是过年这几天也没有例外。 大型烟花不让放,只能玩手持的冷烟火,一帮人举着冷白色的烟花棒在空中写字转圈,不一会儿整个院子就雾茫茫的一片,连旁边站着是谁都瞧不清楚。 小林彻底缠上了朝扬,在这小女孩儿的心里,可能自己已经名花有主了,不能和别的男生玩,只能和未来老公玩。 她拿着冷焰火在朝扬周围转圈:“扬扬哥哥,我好看不?” 童言无忌,况且和一个七岁不到的小孩儿计较会显得没智商,朝扬完全是当在逗自己的亲妹妹:“好看,我们小林最好看了。” 烟火绽放间,朝扬被廖星辰扣住了手腕,直接一个踉跄往后撞进对方的怀里:“我们小林?” 草,当众搂搂抱抱可还行?朝扬想挣脱:“你疯了?放开我。” 放了就要成别人未来老公了,廖星辰不肯撒手,他下巴压着朝扬的肩窝,说:“你家人还挺多。” 好不容易赶走一个,又来一个。 朝扬哭笑不得:“小孩儿的醋你也要吃啊?” 廖星辰在他的耳边说:“嗯,以前我还吃过西苑那几只流浪猫的醋呢。” 十岁那年,宁愿和猫玩都不和他玩,这缸廖牌的醋坛子不知道翻了多少回。 这人真的是……朝扬扫了眼四周,冷焰火引起的浓烟还没散去,能见度不足一米,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在干嘛。 朝扬微微偏过头,掐着廖星辰的下巴,吻了上去。他刚刚吃了红薯,唇齿间还带着淡淡的甜味。 缠绵片刻分开,朝扬舔了一下廖星辰的嘴唇,说:“我家属就你一个,已经没位置放别人了。” 好不容易把男朋友哄开心,朝扬也加入了放烟花的阵营之中,徐磊甩给他一大把烟火棒:“来,我和老宋正在尝试在空中写医大俩字,看看能不能成功。” 廖星辰站在旁边看他们几个闹腾,心里“要回老宅呆七天”的烦闷都被刚才朝扬的那句情话吹散了。 小林走到他旁边,用小小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大腿。 廖星辰偏下头看这位新冒出来的情敌:“干嘛?” 小林嘟着嘴巴,语气十分不高兴,还有点生气:“我刚刚看到你和扬扬哥哥亲嘴了,你和他什么关系?” 廖星辰一脸淡漠:“你爸妈什么关系,我和他就什么关系。” 小林瞪眼睛:“不行,我才是扬扬哥哥的老婆!” 廖星辰伸手薅了一把这小情敌的脑袋,把她那梳得精致的牛角辫直接薅成了一头炸毛。 “搞错了,他是我老婆,你赶紧死心另寻良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林:可恶,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