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好地主》 第一章 武德四年 事情如此匪夷所思,却又如此真实。 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可张超相信这不是什么魔术,因为上一刻他还在繁华无比的大都市,而此时他面前却是旷野乡郊,特别是他刚刚明明是处于一个炎炎的夏日,现在这里却是冰天雪地。 “这天真冷啊。” 张超勾着腰缩着脖子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想要尽量的保住正迅速流失的体温。可仅凭着身上的那单薄的短袖明显没有什么保温作用,短短片刻,张超的牙齿已经上下交战了。 张超是一个很普通的年青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的普通。在中国,有三十多万个叫张伟的人,叫张超的也少不了多少。张超身材不算高也不算矮介于平均的样子,利落的短发,没有近视,普通的短袖配着牛仔裤加双休闲鞋,普通的再普通不过。 这样的张超,走在都市中混在人群里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但是现在,张超对面的那群人,却像是看到一只大熊猫走在街道上一样。 确实,原本普通之极的张超,和他面前的这些人有些太格格不入了。 张超对面,此时站着一群人,确切的说是十个人。 这些人也都是黑头发黄皮肤,一眼看上去,明显也是中国人。但他们的发型和穿着就有些奇怪了,这些人看年纪也都是三四十岁的人,可却一个个奇装异服。他们都留着长发,如道士一样束发。偏偏又没穿道袍,而是穿着盔甲,拿着刀剑。 张超对这些人身上的铠甲还有些眼熟,觉得应当是明光铠。穿着这些铠甲的人,有的提着弓有的握着刀,那直直的刀身,似乎是唐刀啊。 从对方那戒备和打量的神色里,张超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 “请问,现在是哪一年?” 看着这伙明显不像是玩cosy的大叔们,加之此前的种种异常,张超认定自己穿越了。 张超是个普通的二十一世纪国人,家在陕西读书在上海,家庭极为普通平凡。今年二十一岁的张超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毕业就失业。在上海读了四年极普通的大学,已经习惯了上海,可想在这个大都市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在上海生活的工作却不容易。 好在他大二起就开始在网上连载小说,一开始只是个业余爱好,后来居然也能拿到些稿费,虽然小说不是很火,但也比出去实习挣的那点强。因此大四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认真的找一个实习单位,转眼间,大四就过完了,他拿到了毕业证,走出了校园,也立即就成了一个自由民。 “想不到我平时写穿越小说,到头来自己竟然穿越了。” 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梦,但刚才他掐自己的大腿时却很疼。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得搞清楚这是个什么年代,看样子是中国的古代,还不错的开始。 “大叔,请问现在是哪一年啊?”张超已经冻的瑟瑟发抖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幻想着穿越后要如何大杀四方,坐拥天下美女之类的,现在他最想要的是一件棉袄。 很幸运,对面的十个汉子虽然穿着铠甲拿着刀剑,但明显不是劫匪。 这下对面似乎听清了。 “今年是武德四年。” 武德四年,张超脑子里立马就想到了对应的朝代,这不是大唐开国之初吗?大唐,自己居然来到了大唐,他再看向这几个汉子,一个个都穿着明光铠。对啊,明光铠可不就是唐十三铠之一,这个自己是知道的。 “这个小兄弟,看你这短发模样,莫非是位和尚?”一个拎着把弓的黑汉问道。 旁边一个提着唐刀的黄脸汉子立即道,“这还用说嘛,一看就是刚下山的小和尚,看样子估计是一直跟随师傅在深山修行呢。” “隋末以来,兵祸连连,确实不少人避入深山修行。小师父,你怎么一个人下山了,你师父呢?” 张超没想到,这些人倒是给自己想了一个身份。不过一想,这个身份确实不错,跟随师父在深山避世修行的小和尚,这样一来,自己就不再是来路不明了。 当下他立即就坡下驴,说自己打小跟随师父在山里修行,而不久前师父圆寂,自己埋葬师父之后,奉师父临终遗命下山。 其实张超的这番话也是破绽百出,比如他下山,大雪天为何却穿着件短袖,还有他身上的衣服也根本不似这个时代的装束,还有那包,也很奇特。可是那几位汉子似乎也忽视了这些,看的出来,这些汉子虽然一个个提弓握刀的,凶神恶煞的,但对于佛门弟子似乎很尊敬。 不等张超开口,甚至就有一个独眼的老汉从自己的背包里扯出了一件袍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皮揉制的,手艺十分的粗糙,甚至还带着股子怪味,脏兮兮的。不过这时张超也顾不得嫌弃了,立马接过披裹在了身上,好在这皮子虽脏,但够大,张超把自己裹了个严实,整个人立即就暖和了许多。 “幸好遇上这几位大叔,要不然一穿越过来就要狗带了。”他心想着。 十位大叔的装束很奇特,接下来的交谈,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些大叔都是府兵,大唐兵农合一的军人,闲时为农战时为兵,朝廷给他们土地,免收他们的租庸税收,而他们则需要自备甲械,接受轮值任务或者战时受召上战场。 而这十个大叔是一伙的。 这一伙,不是什么犯罪团伙,而是大唐府军中的编制,一伙就是十人。那个给他皮子的独眼老汉是这伙人的伙长,他们现在也不是在打仗,而是刚打完仗,军队已经撤回来,将军还朝,府兵归府。 这伙府兵是赶着回家的,仗已经打完了,也没轮到他们当值,因此他们一起回乡。 而他们刚刚打完的那一仗,正是大唐开国统一天下最重要的一战,由大唐皇帝次子秦王殿下亲自统领指挥的大破河北窦建德和河南王世充的中原大战。 大唐这一战,彻底奠定了他们一统天下的胜局。虽然江南和河北等地也还有不少割据的枭雄,但已经不足为惧了。 这些凯旋的府兵,都是关中人。大唐此时的军队也基本上都是在关中,关中设十二道,每道置军,军下设骠骑府和车骑府。 “小师父下山是要去哪家寺院挂单吗?”老伙长问。 张超连忙摇头,他可不想好不容易穿越到了大唐,却要去寺庙做个和尚。 “师父说我与佛法无缘,让我下山之后还俗。” “那你还俗了准备去哪?” 去哪?张超哪里知道,他现在是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他钱包里还有一千多块现金,另外还有几张卡,里面加起来有五万多块钱,是他这几年写小说攒下的稿费,可这些在大唐可用不了。此外他还有手表、手机、平板和笔记本,但这些在大唐也没用啊。 包里还有点零食,还不够他吃两天的。 “我无处可去。”张超只得如实说道。 我也回不去了,张超脑中滑过双亲的面庞,以后也许再见不到他们了。 “要不,你先跟着我回家。”独眼老伙长说道。 这时那个提弓的黑脸汉子在一边道,“张叔,我看你干脆收他做儿子得了,你反正也是独身一人,这小法师刚还俗,却又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你俩凑一块过日子得了。你收留他,以后他还能给你养老送终呢。” 黄脸唐刀汉子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其它几个关中府兵汉子也你一言我一句的,很是热烈,都觉得黑脸汉子的提议是个好办法。原来独眼老伙长是个老府兵了,不但做过大唐的府兵,也曾是隋朝的府兵。当年还三征过辽东,后来跟着杨广下扬州,宇文化及弑君后他们这些西军跟着一起北归。 后来宇文化及被瓦岗的李密击败,老伙长被俘,便又加入了瓦岗军。再后来李密败于王世充,他又成了王世充的手下。后来他又跟着几名瓦岗将领脱离王世充投了李唐,做了大唐的府兵。 老伙长戎马半生,打了半辈子仗,也曾娶过妻生过子,可隋末乱战,早家破人亡。投李唐之后,均了田分了地,又有了一个家,但却是孤身一人。年纪也大了,也没有了再娶的心。 听到同伴们让他收张超做儿子,张铁枪确实心动了。张超虽然在后世很普通,可在这个时代,却显得很高大,也很粗壮结实,浓眉大眼,牙齿也平整,尤其是举手投足很得体。 “孩子,你愿意吗?” “你有啥好犹豫的,你还俗下山也是举目无亲,认了张叔做爹岂不正好。” “就是,小子,张叔不会亏了你的。跟张叔回了家,到时就给你说房媳妇。等将来送走张叔,他攒下的那份家业可就都是你的了。” “孩子,你愿意吗?”张老爹一脸希翼的再次问道。 ???? ? 第二章 长安灞上 张超走出屋门,在冬季的清晨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张家沟。 他和张老爹一伙是昨晚上回到的张家沟,因此除了记得他们一直在爬坡之外,其余的就没什么印象了。昨天走了几十里路又冷又饿,因此到了家里随便吃了点干粮之后他就困倦的睡下了。 早上醒来时,张超才发现原来他昨晚居住的不是房子,而是一孔窑洞。窖洞是土窖洞,只有一间,外面带了个小院子,十分简陋。 张老爹一早就已经起来了,在外面劈柴。张超的床头放着一套布衣,麻料的夹袄,上面还打着补丁,但看着还很干净,估计是张老爹自己的衣服。 张超换上后倒蛮合适,幸好这是短衣而不是那种长袍。不过衣服太单薄,张超便把自己的那套短袖牛仔裤也穿在里面,最后拿了块布包了头,总算是好了许多。 出了屋门,他本来想帮忙劈材,可老爹却说他细皮嫩肉的手上没一个茧子,肯定干不了这活。王伟站那里帮忙垒了会劈好的材后,便在村子里逛了起来。 他已经知道这个村子叫做张家沟,居住这里的多数人却不姓张,反正大乱之后,百姓重新安定下来。 村子名沟,也与村里的地形有关。 张家沟离大唐的都城长安很近,只有三十里路。张家沟所在的这片地方也很有名,叫做灞上,旁边不远就是灞水。 “这不就是后世的白鹿原吗。” 在不大的村子绕了一圈后,综合老爹跟他说的信息,张超已经知道张家沟的位置了。长安东南的那片台塬,白鹿原。 具体点,应当是在后世的狄寨塬与炮里塬之间的那片沟地。站在村子往南边望去,那片谷沟,好像应当就是后世的鲸鱼沟吧。 昨天一同回来的黑脸汉子挑着一担水桶走来,朝张超露出笑容。张超昨天跟他一路回来,已经知道这个黑脸汉子很擅使弓,也是个好猎手。也是这村的,但不姓张,而是姓柯,叫柯五。听张老爹说,柯五祖上是陇右的羌人,后来迁到了这里,原本他们姓柯跋,后来改成了柯姓。 不过张超看柯五除了长的粗野一些,言谈举止倒也与一般的汉人没什么区别。 “柯五叔,那条河就什么名字啊?” 张超笑着问他。 “叫啥河啊,那就是一条沟,洗澡沟。” 用柯五的话说,到了夏季的时候,天热,大家每到傍晚便一起去那沟里洗澡。久而久之,这条沟便被大家称为洗澡沟了。 洗澡沟其实是一条小河,流经后世的蓝田、长安、灞桥。灞上由两片紧靠一起的台塬组成,张家沟正是分割这两片台原的沟界。 而整个灞上,东邻灞水,西临产水,南岭秦岭,整个属于大唐京兆府的宁民县。隔着条灞水相邻的东面,则是玉山县,南面秦岭山下那带则是蓝田县。 事实上,在后世,这三个县都差不多是蓝田县境内。 在唐以前,宁民县也叫白鹿县,因为白鹿原有大量柯五这样的迁移安置的羌民,因此后来改为宁民县,县名本意是甘肃宁州移民而得名。 洗澡沟,果然就是后世的鲸鱼沟,不过此时的洗澡沟确实有点小,这里还没有经过后世的修建水库,因此蓄水不多。 总算确定了自己现在的所处的位置,张超心情有些大好。 张超跟着柯五一起去打水,边走边聊。柯五虽是羌人,但他们祖上自十六国时期就移民过来,据他说,那时朝廷一次性移了五千户羌民到这里。因此整个宁民县,其实羌人数量很多,不过经过了这么多年,都几百年过去了,因此这些羌人实际上也跟汉人无异。 穿越前,张超其实来过白鹿原几次,他以前家住西安,距离这里并不远,好几次和骑友骑车过来,尤其是这洗澡沟,后世时可灞桥区和长安区的交界,鲸鱼沟的水量可比现在大的多,沟内风光秀丽,一年四季景象各异,阳春山花遍野,而夏日又凉意袭来。还有不少的清泉与瀑布,算是相当难得了。 柯五算是张家沟的原住民了,反倒是张老爹实际上是外来落户的。 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里,有二十个多府兵,编在同一个军府,不过分成了几班。与张超想象中有些不同的是,这些府兵平时跟普通百姓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们不是军户而是民户,不打仗的时候也是归地方官府管辖的。 他们也不住军府营地,而是就跟普通的百姓杂居。只是他们比普通百姓不同的是,他们种的田是不用交纳租庸的,租庸也就是税。 “我们府兵无战事不征行时,还要分班番上宿卫。平时,也会轮流到军府参加集训。” 柯五打满两桶水,挑在肩上往回走,还未融化的雪地里,他去健步如飞。 大唐的府兵基本上都集中布置在关中和河东地区,以府兵制为主的大唐,平时还要轮流抽调各地的府军入京宿卫。 按不同的距离远近,规定轮班时间。比如五百里内五番,就是距京五百里内上番的军府,士兵就分为五班,一班一年要轮值两个多月。最远的为十二番,每班只需要轮值一个月时间。不过他们在路上耗费的时间更长。 番上之外,每年农闲时也还要集训,此外军府常年要保持四分之一的府兵在军府操练镇守,这也都是要轮流来的。 其实府兵的负担也不算轻,但一般人想当府兵还当不了,得是小地主或者自耕农,不但家里得有钱,还得是家里兄弟多的。家里有财产,这样才能置办的起铠甲军械骡马,家里兄弟多。 当府兵负担虽不轻,可却也是普通寒门子弟得以凭军功入仕的难得机会,因此依然有许多人争着想当府兵。 柯五家里就还算不错,兄弟也多。而张老爹虽是老光棍一个,但他是个老军,经验丰富,打了半辈子仗的。 “五叔,朝廷给你们分了多少田啊?” “我家分了十八亩。”柯五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显对十八亩地很满意。 但这个结果却让张超大为惊讶,他记得好像唐朝的均田制是每丁一百亩田,其中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口分田什么的吧。怎么轮到府兵了,却反而只有十八亩。 柯五听了张超的疑问,只是呵呵一笑。 “每丁均田一顷,你说的那是宽乡均田。那些地方公田多人口少,因此官府能够按照一丁百亩的均田上限足额授田。但我们这里可是京畿,十足的狭乡,人多地少,哪里有那么多田可授。能授十八亩,都已经非常不错了。” 一人一百亩,说的只是最高上限。如张家沟这地方,本来就靠近京师,再加上这里还人多,而张家沟偏偏又是白鹿两块台原的中界,这里有许多沟谷,因此地是比较少的。加之不少地还都是有主的,因此公地更少。 柯五家以前也是有些地的,因此均田的时候,这里的百姓均田是均田,但均的是这里的公田。均下来的数字后,最后分下去时,还要减去那些地主们手里已经有的私田。 柯五手里原来还有十二亩地,因为本来府兵是有优待的,每人有三十亩地,因为他已经有了十二亩,因此最后只分到了十八亩。 而张老爹本来就是没地,因此他倒是如数分到了三十亩。 三十亩地,听起来不少,不过张家沟的地比其它庄子的地都要差些,而且这个时代的农业技术也不发达,广种簿收。 尤其是张老爹还经常要上番宿卫和出征打战,时常耽误农时。 “今年打败了王世充和窦建德,眼看着终于要天下太平了,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起来的。”柯五很乐观,觉得日子在一天天变好,起码比早些年隋末乱世时要好的多。当上了府兵,一年抽出几个月时间上番宿卫和训练镇守,可免除了租庸啊。 张超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脑子里想着许多东西。 很明显,张家沟虽然是住在皇城脚下的京郊百姓,但很明显日子过的并不好啊。张老爹都年过五十了,瞎了一只眼,身上很多伤疤,可依然还要上战场打仗。大唐给了他三十亩地,却是收获微薄,家里只有一孔土窖洞,屋里连个婆娘都没有。 起码得再盖一间窖洞吧,要不然他以后总不能一直再跟老爹挤一个床上啊。新窖洞一时半会不急,但张超觉得有一样东西一定得马上建。 那就是火炕。 冰天雪地的住在破窑洞里还四处漏风,一晚上能冻醒好几回。 住窑洞,一定得盘火炕,要不然这个冬天没法过了,张超一面向那间破窑洞走去,一面心里坚定的对自己道。 唐朝人好像还不会垒火炕,张超突然心神一动,这岂不是说自己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 不用多久,我就会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嘿嘿~~ 第三章 百无一用 张超走在回村的路上,休闲鞋踩在还未融化的积雪上发出不吱不吱的响声,雪地上留下一行脚印。 没有羽绒服没有保暖内衣,身上满是补丁的麻布夹袄挡不住冬日里呼呼的寒风,张超打了个寒战,伸手把领口扯紧了一些。 天气很冷,空气很好。 张家沟笼罩在白雪之中,村里的树也都光秃秃的挂着冰棱。 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张超发现老爹真的很穷。 只有一个很破的窖洞,还只有一间,黑乎乎的。黑乎乎的床榻、破旧的矮桌。不足三十平的窖洞,既是卧室也是厨房,还兼着厅堂。 窖洞进门就是一个土灶,也是黑乎乎的,上面架了一口铁锅,旁边立了一个同样黑乎乎还缺了一条腿的木柜,似乎是一个碗柜。 灶门前还堆着劈开的木材,以及一捆麦杆。 窖洞靠里的地方,则是一张床榻了,很简单的一张木头床,床上只有一床很单薄的被子,垫的还是干草,尤其枕头还是截圆木头。 说实话,张超都没想过张老爹这么穷。好歹也算是堂堂一个军官了啊,居然是这么副家徒四壁的模样。 这个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张老爹的装备了。 在床边,有一个木头架子,架子上套着张老爹的铠甲,一件擦拭的很锃亮的明光甲,铠甲胸部的那两个护心铜镜亮的都能当镜子用了。老爹的铁枪和横刀、弓箭都摆在一边。 一个征战半生数十年的老兵,临到老了,除了身上的那满身伤痕,也就只剩下这套战甲和武器陪伴着他,见证着他了。 张超很感激老爹,自己过的也这么苦,居然还好心的把自己带回来,还要收自己做儿子。若是遇上其它人,估计不会这么好心。说不定自己还得想着要如何解释自己的来路呢。 想到这里,张超真的很感激老爹,也打定主意要这里安身落脚。 老爹还在门口劈材,冬天到了,得多准备一些柴火好干燥。 张超打算帮忙做早饭,可他站在屋里打量了好一会,却没找到家里的粮食在哪。 “老爹,家里粮食在哪,我来做饭。” 老爹停下长斧,“饿咧?饿咧就煮饭吃,粮食在碗柜旁边的坛里呢。” 张超这才发现,在那个黑乎乎的碗柜旁边还有一个坛子,不注意还以为那是一个泡菜坛子呢。 张超打开,发现里面有个粮袋子,可拎起袋子,里面却是空的。 武德元年,老爹弃王世充投唐。武德二年,隋秦王李世民征河东刘武周,武德三年到武德四年,一直在河南与王世充和窦建德作战,每年只有很短的休兵时期回家。尤其是今年,从二月开打,一直打到了现在十月。 实际上,王世充和窦建德虽然都被讨灭或降或斩,可窦建德的旧部刘黑闼又在河北作乱,到如今,已经恢复了窦建德大部旧地。 老爹虽然分了三十亩田,但连续在外作战,根本没时间耕种,田地都是租给别人种,但如今是大乱之后的开国之初,张家沟的人也多多少少每丁都有二三十亩地,缺牛少马的情况下,自家地也顾不过来。加之今年还干旱,因此就算处于关中平原的灞上张家沟,田里的产量也不高。 “爹,么粮咧!” 提着空粮袋子,张超很无奈的对门外的老爹喊道。想不到自己一穿越过来,不但得受冻,还得要挨饿啊。 “缸里一点粮食都么咧?” “么咧。” “么事,一会我去柯五家取点,下午我去趟军府领点。”老爹倒是很淡定的样子。他放下斧头,拍了拍手走进屋来。 “你等我会,我去取点粮就回来。”老爹说完提着面袋子走了。 张超站在屋里,有些发呆。 来自后世的他,从没有想过,会有朝一日会为吃饭的问题忧愁,也没想到还真的要到借粮过日子的状况。 呆了一阵,他走到床边,那里放着他的那个包。 老爹没有动过,一个双肩背包。 打开包,里面有台笔记本,一台平板、相机,还有充电器、充电宝,还有手机、钥匙、钱包、耳机、香烟、打火机,还有一瓶香水,一包纸巾,还有口香糖、眼镜、??数据线、u盘,记事本、几支笔还有几本杂志书籍。 最后还找到一盒套套。 越翻张超越有些无语,平时还真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个包里居然装了这么多东西。 剃须刀、瑞士军刀、雨伞、镜子、润喉糖,还有指南针和一副望远镜...... 还有一个保温杯..... 一包巧克力。 还有一双鞋子和一套换洗的衣服。 加上现在身上还穿着的那套衣服鞋子,以及手上的那块手表,口袋里的那个手机。 张超发现自己带来的东西真是不少。 这些东西,拿出一两样到长安去,估计能换些钱吧?张超心想着,不说别的,就光是那面简单的镜子,大唐人应当没有见过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了吧? 十几块钱买的小镜子,拿到长安去说不定就成了某样稀世的琉璃宝镜呢? 不说换个万八千金银,换个万八千斤粮食,总可以吧?张超心里不由的有些幻想着。不过转而他又收起了心里的小激动,自己这副模样,若冒然拿着这样一件稀罕东西去长安交易,只怕就如同是一个孩童捧着一块黄金在市场上招摇过市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普普通通的一面小镜子,在大唐却可能是珍宝。 张超打消了那个念头,他继续看着包里的东西,每一样都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就算是一副眼镜,也非常特别啊。 不行,自己对这个时代还一无所知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冒然拿这些出来。想到这里,张超把东西都又收进了包里,连口袋里的那支手表也被他放进了包内。 将口袋里的那个手机拿出来,有些不死心的举着摇了摇,依然是没有半点信号。 苦笑两声,张超把手机关机,一并放入了包里。合上拉链,扣上密码锁,张超把包塞进了床下。除了床下,他暂时也没其它地方塞了,好在老爹一直没动过他的包,以后估计也不会去翻。 老爹还没有回来,闲的无事的张超开始打量起家里的这个床来。简单的木头床榻,没有像样的被褥,好久没有住人,因此还带着股子湿潮的霉味。 虽然长安冬天不比江南的湿冷,是干冷,可晚上只垫着干草盖子薄被子还是太冷啊。必须盘火炕。 对于一个北方人来说,火炕绝不陌生,也许那些都市里的九零后零零后们已经不清楚这些了,但张超是很清楚的。垒一个火炕并不难,烧炕也废不了太多的柴火。 窖洞不算大,但在里面盘个火炕还是足够的。 张超以前小时候家里就有炕,对于垒炕他也见过很多次,熟悉的很。他甚至都不需要画图什么的,脑子里马上就有了一副结构图了。 垒火炕也要不了什么钱,和些黄泥打土砖,晒干后就能用了。有了土砖他自己都能垒炕,垒炕加垒烟囱都不难,炕垒好了再编个炕席就好了。 都不需要灶台和火炕相连,直接在火炕下留着灶口就行,就是那个烟囱麻烦点,得修在屋外地上,还起码得修四米高。 土砖也比较费时费力。 老爹哼着小调提着半口袋粮食回来。 “柯五家里取了半口袋谷子,另外还称了两斤白面,今早我们吃不托。” 张超对不托是什么有些搞不清楚,但看老爹开始和面揉面,便也猜出估计是面食。陕西人爱面食,就算是在唐朝,也一样是面食为主。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机制面条,普通百姓其实面也吃的少,更别说面条。吃白面,那都是极难得的豪奢一回。 而且要吃面,全得手工制作,自己和面揉面然后自己擀面切面。 老爹手艺不错,动气一气哈成,白白的面粉最后擀成了一张薄面皮,然后用菜刀切成一条一条的。 “晓得烧火不?”老爹笑问。 “晓得。”张超坐到炕前开始烧火,可等他坐下后,却发现不知道从哪开始了。 手里扯了一把麦杆,可是该拿什么点着? 打火机?火柴? 他自己倒是有个打火机,还是个金属的,好用还好看。可是大唐的百姓该用什么引火? “火石在那里。”老爹眼睛一直关注着这里,适时的为他指点迷津。 张超伸手在墙上的一个小洞里摸出两块石头。 火石,这就是百姓们的引火之物。 看到这两块石头,张超倒是马上知道怎么用了。可当他开始敲打起来后,却发现事实并不容易,敲打了十几下,火星不时溅起,可就是引不着。 “柴火可能有些潮,我来吧。”老爹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接过火镰,啪啪啪几下,火星溅上柴火,然后一团火苗亮起,老爹开始鼓起腮帮子吹火助燃,火苗越燃越大。 火终于烧起来了。 张超连忙抓起麦杆往灶膛里加,可没两下,一阵烟滚出,接着火居然灭了。张超对着灶膛鼓起腮帮子猛吹,结果那烟熏的他泪都下来了,可火就是不着。 最后还是老爹再次出手,拿起火钳挑了几下,再吹了几下,火呼拉又烧起来了。 “火刚开始烧时,要慢点,别加太多柴火。” 张超有些郁闷的坐在那里,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穿越者,居然连个火也烧不好。 他对自己说,这不能怪我,实在是这个灶不好。我小时也烧过灶膛,但比这好烧多了。这灶实在难烧。 这个时候他才有功夫仔细的来打量这个灶膛,张超发现,这灶膛确实不行。张超家里以前的灶都比这好烧,后来他长大后,还又推行了一种节柴灶更好烧,而且还省柴,效率更高。 看来不光要垒个火炕,连这个灶也要改造一下啊。 “老爹,这个灶不太好烧,我知道有种灶更省柴,还更好烧,要不,我们把家里的灶改一下吧?” 第四章 赚钱门路 老爹正从水缸里往铁锅中加水,闻言笑着望向他,“是以前跟你师父在山里时用的吗?”老爹似乎真的对张超说过的跟师父在深山避世居住的事情深信不疑。 “嗯,那灶也是我师父自己打的,确实好用。好烧省柴,还没烟,烧火根本不会灭,能省一半多的柴。”张超倒没有夸张,张超家的灶没改以前,烧开一锅水大约要十五到十八分钟,但改了节柴灶后,烧一锅水只要十二分钟,而且节省一半多的柴火。 “灶不都这样,没必要改吧,就这样烧烧就是。”张老爹是个武人,现在又是个鳏夫,对这些倒不是太在意,平时都这样烧的。 张超想改灶,可不仅是为了让自己以后烧火更方便。而是他觉得这是一个商机啊,家里余粮都没还得借,这日子过的不好啊。何况还只有这么一间窖洞,现在张超也是这家的一份子了,他希望家里日子能过的更好些,能吃白面,住大房子。 但光靠种地,以这年代的生产技术不太现实。 “老爹,你说若是我们灶改好了,真的能好烧又省柴,你说你愿意用不?” “当然愿意用啊。” 老爹把切好的一条条的宽面条扯成一小片一小片,一边扯一边往锅里扔。 张超看出来了,这个什么唐朝的面食不托,原来就是一个面片汤嘛。 “那你说有这么好的节柴灶,别人家愿意改不?” “有好的大家当然也愿意用好的。”老爹点头,这年头做菜做饭可没有煤气灶也没有电饭煲,全都得烧柴火灶。一年到头下来,要烧许多柴火。乡下人每年得花很多时间上山打柴,而那些城里人,他们烧柴,就只能买。乡下人还能就地取材上打砍柴或者烧麦杆,可对于城里人来说,那也是一笔不小开支。甚至不少乡下人平时都还是以打柴为副业,空闲时砍柴然后送进城卖。 张超嘿嘿一笑。 “老爹,现在也是冬天,田里也闲着,山里也封了,大家闲着也没有个啥收入。你说我们有这个技术,去帮人家改灶,这不也能赚点钱嘛,而别人改了新灶,以后也能节省好多的柴火,还省时间呢,这不是两好嘛。” “你想靠这个赚钱?”张老爹倒是有些意外,手里扯面条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张超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赚钱,改善生活,过更好的日子。 张老爹越听越惊讶。 “真的有这么好用的省柴灶,而且你会垒?” “会。”张超不怂。 老式灶从结构上来说,很不合理,燃烧不完全,保温性差,热损失大,所以相对的效率一真比较低。最大的缺点就是灶门大和灶膛大,而且没灶箅,有些甚至没烟囱,吊火也高。 新式的省柴灶,则是变成了小灶门小灶膛,添加了灶箅和烟囱,吊火也改低。这种结构就比较合理,有了一个完整的通风系统,让柴火可以更充分的燃烧。特别是还增加了保温层和拦火圈,大大延长了高温烟气在灶膛里的回旋路程和时间,使得热量损失减少。 灶箅的设置,也使得柴灰能够及时的落入灰室,使得灶膛里保持良好通风,增加氧气。 省柴灶主要还是从三个方面达到节能,让燃料燃烧更加充分,传热保温更好,加上较好的利用了余热。 张超把新灶的种种特点,用老爹能听的明白的话语一番解释后。 老爹很高兴的笑了。 “蕞娃,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没想到,一个灶台,也还有这么多讲究呢,你师父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一法通,百法通,师父研究过格物之学。”张超也不好解释一个隐居深山的和尚,怎么会去钻研改良灶台,便只能用这种装逼的词语解释。 “说的好,一法通百法通,果然是高人。” 张超嘿嘿笑笑,挠挠头。 “行咧,回头我就叫上柯五他们几个过来,一起按你的方法改下这个灶,若是到时新灶真有你说的这么灵,那这倒也能成一桩事。” “老爹,你说灶真好用的话,改一个灶收多少钱合适?” 老爹继续扯面条下锅,笑骂道,“看你倒不像是个和尚反像是个商人子,头脑也太精明了。还收钱,真好用,到时乡里乡亲的愿意改灶,就去帮忙改下。反正冬日里也是闲着没事,帮人改下灶,一天混两顿饭吃就好咧,还收啥钱,都乡里乡亲的,我们不能太钻钱眼里去了。” 张超有些目瞪口呆。 就混一天两顿饭吃?老爹你也太朴实过头了点吧,改灶可不光是干点体力活啊,这里面包含着技术啊。 还是独家技术呢,改好了灶,那可是大大节省柴火和时间的啊。 柴火难道不是钱,时间难道不是钱? 这怎么能叫钻钱眼里去了呢,这是合理的劳动报酬啊。 “老爹,帮村里乡亲改不收钱没关系,但外头人咱也不认识啊,若是他们也想改,咱应当收还是要收的。我也不是好钱,只是想赚点钱把咱们这窖洞修一修,若是能再给你老找个合适的女人做伴,不更好嘛。” “跟你说这个,你扯那些没用的作甚!” 自给自足的古典农业时代的百姓,就是朴实,没有太精明的利益考虑,不会金钱至上。你不能说他们观念落后,而应当说他们朴实但却更有人情味。 “午后我去趟军府,这次出征的补贴钱粮还没有领咧,正好也要买点鱼肉买点衣服回来。明天办几桌酒席,请乡里乡亲还有村正里正他们一起过来,我们正式的认个父子,也报官府登记手实。” 张老爹是外乡人,这里也没有张氏家族的其它人,本来老爹收刘钧为子,是要经过宗氏允许的,最后要登记族谱上的。只是因隋末战乱,许多事情都打乱了。老爹一人在这里,不过有些手续还是不能免的。 办几桌酒席,请乡邻来也是一个见证。请官家人来,则是为张超落籍上户口。 这场酒席过后,张超就真正成了张老爹的儿子,成了张家沟一员,也将成为大唐帝国的一名子民。 第五章 回车骑府 不托在锅里翻腾着,老爹往锅里加了点盐,又往里加了点别的。 “那是猪油?” “羊油。”老爹一面说,一面挑了一小块加入锅中。 羊油自然就是羊的油,相比起猪油,羊油脂肪含量高,而且还会有股羊膻味。味道既不好,而且吃多了还容易肥胖,因此后世吃的人很少,一般也就是在油茶等极少数食品中才会添加。 “怎么不用麻油、茶油或者菜油?”张超问。后世时植物油才是大行其道。 “麻油精贵着咧,达官贵人家才吃的起。” 老爹细说下,张超才算明白,原来虽然植物油从汉代就开始有了,在南北朝时就有麻油、荏油、红蓝花子油等,但植物榨油的技术还不是很成熟,因此麻油等植物油价格极高,不是普通人家吃的起的。一般的人家,还是吃牛羊猪等动物油。 人若是饿了,再普通的食物也会成为人间美味。 以前张超也是个吃货,最爱各种美食,南北各式菜系,甚至是各种风味小吃,只要有机会肯定会尝尝。 眼前这碗用小脸盆一样大的木碗盛的不托,实在是简单无比,就是碗面片汤,除了水就是一点粗盐和一点羊油。 可张超挑了一筷子送到嘴里,却觉得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吃,反而感觉还不错。 老爹也盛了一大盆,一锅面便正好没了。 “门口吃。” 老爹捧着面盆走到门口,然后蹲下,大口大口的吃着。张超有样学样,也到门口蹲着吃。门口敞亮,关中人都爱蹲,甚至吃饭也喜欢蹲着吃,有凳子有时也情愿蹲在凳上而不是坐着,就算到了后世,乡下地方还能发现不少关中人保持这个习惯。 关中人喜欢吃面食,这时的人又喜欢把面食称为饼,汤饼蒸饼剪饼等。老爹虽然都五十出头了,可饭量好的惊人,那个面盆张超估计起码能装五斤。 都说常干体力活的人饭量大,当兵的也饭量大。老爹是个老府兵,既是农又是兵,平时吃的粗粮较多,也没有那么多的菜可吃,副食少,兼之关中百姓也习惯一天吃早晚两顿,因此本来每顿饭量就比较大。 张超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就感觉自己饱了。 看着剩下的大半碗面片和汤,张超实在吃不下了。 “多吃点咧,下一餐要到晚上咧。”老爹放下碗,他那碗不托已经连面片带汤水全干光了。看着张超剩下的大半碗,说道。 “吃饱咧,吃不下咧。” “真饱了?还是么菜吃不下?” “我平时饭量也不大,真吃饱咧。” 张超说完,老爹直接把他的大碗端了过去,然后筷子拔拉着面条呼啦啦的吃起来。看老爹吃面,有时真是一种享受,大半碗面,他呼拉拉的一会功夫就给都拨进了嘴,然后端起大碗,大口大口喝汤,没两下,面片带汤就又都干光了。 老爹一人吃了这么多面,打了个满意的饱隔。 吃过饭,天还早。 老爹拿起一个褡裢挂到肩上,又把墙角的那杆铁枪拿上。 “走咧,去军府领钱粮。” 老爹的那支铁枪,看着就非常威武。 “老爹,我来帮你扛枪。”张超以前也喜欢这些刀枪剑戟,不过现实中没机会接触,只能在游戏里过过瘾。看到老爹这杆长枪,他便想好好见识下。 铁枪入手,原本还想马上耍两个枪花的张超差点没握住。 这枪好沉。 老爹似乎早有预料,一边笑哈哈的看着张超措手不及的样子。 “我这杆枪可不是普通的枪,而是铁枪。枪长一丈四、杆长一丈三,杆粗三寸七分,以硬木制成。枪头是扁棱形,长七寸,枪下系红缨,杆尾有铁鐏,长三寸。” “这真是硬木制成?怎么这么重?” 张超看着手里的枪,枪杆明明是铁啊。 “这枪重十五斤,比一般的木杆枪确实重上许多,但要是铁杆,可不止十五斤重,四五十斤都有可能,一般人可耍不动。我这枪,是硬木杆上缠的铁丝,这样可以加强枪柄的坚韧度,比一般竹木枪柄要结实得多,又能保持枪柄弹性。” 十五斤,依然让张超十分惊讶。据他所知,一般的白腊杆枪,也就是五斤左右。而这把铁缠枪,却有十五斤,虽不如那些四五十斤的镔铁枪,可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了的了,非得是那种膂力过人之人才行。 想不到老爹看着高瘦,却能用这样的铁枪做武器。 老爹望着那支铁枪,眼中带着一丝复杂。 “老爹,这枪肯定来历不凡吧,讲讲吧。”张超捕捉到那目光,忙问。 “走咧,路上说。” 老爹头前开路,张超扛着一丈多长十五斤重的铁枪跟在后面。 “这铁枪,还是当年荣国公赐下的。” 荣国公来护儿,江都人,隋朝名将,东汉名将来歙之后 来护儿是个相当传奇的将军,早年父母双亡,由伯母抚养,成年后单枪匹马闯进仇人的婚宴现场,亲手当众手刃仇敌后扬长而去,后渡江投奔隋军,屡立军功,后来又数征辽东,为海路统帅,一度攻至高句丽都城城下。 后随杨广巡游江都,兵变遇害。 做为隋朝一代名将,来护儿的兵器就是一把铁枪,一把真正的铁枪。 “来公膂力惊人,手持镔铁长枪,重达四十五斤。持铁枪征战多年,难有敌手。”说到来护儿,老爹还充满赞叹。 当年他就是在来护儿麾下效力,多年追随,转战南北。 因为来护儿膂力惊人又擅用铁枪,因此来护儿就在军中挑选那些高大健壮的士兵,充为自己的亲卫部曲,然后都给他们打制了十五斤重的铁缠枪。 “我们只能用十五斤的铁缠枪,但来公帐下却有两人能用三十六斤重的镔铁枪。一个是来公六子来六郎来整,另一个则是山东秦叔宝。” “秦叔宝?”张超可能不清楚来六郎,但秦叔宝的大名岂会不知。 张老爹还以为张超不知道秦叔宝为何人,笑着向他解释。 “山东秦叔宝是当今名将,前朝时曾追随来公和山东张须陀、裴仁基麾下,后上瓦岗,又投王世充,最终弃王世充投大唐。前年随秦王征刘武周,去年和今年又随秦王征讨王世充和窦建德,现勋加上柱国爵封翼国公,任秦王府右三统军。” 说到秦叔宝,张老爹心中有些感叹。当年秦叔宝投到来护儿手下时,他已经是来护儿的亲卫铁枪队的队正了。说来,秦叔宝还曾是他手下一小兵呢,只是秦叔宝人聪明武艺好,很快就表现出过人之处,得到了来公赏识。 后来秦琼因母丧回乡,来护儿甚至还派他带礼去吊唁。此后秦琼转到了隋末第一猛将张须陀麾下,屡立战功。那以后,老爹与秦琼就没多少联系了。再见秦琼时,是江都兵变宇文化及弑君后,来护儿被杀,他后来跟随宇文化及北返,被瓦岗李密击败后上了瓦岗才再见到了当时已经为瓦岗李密的帐内骠骑将军,而那时,老爹却反而成了一个小伙头。 江都兵变时,老爹本来已经成为了一名步兵校尉。隋制,十人一伙,五十人一队,百人一旅,二百人一团。伙设伙长,队设队正,旅设旅帅,团设校尉。再往上就是鹰击郎将,鹰扬郎将等将军了。 江都兵变,来护儿因忠于杨广而被杀,老爹也差点没命,他的一只左眼正是在那一次瞎的。命大没死的老爹被宇文化及裹挟着北上,但却被降为了大头兵。 等他上了瓦岗,再见秦琼时,秦琼已经是李密的帐内骠骑将军,而老爹这个秦琼早年的上司,却是个瞎了只眼浑身是伤的伙夫。 秦琼把老爹调到了自己的麾下,想让他做自己的麾下校尉。不过被老爹拒绝了,那时的老爹瞎了只眼,身上还有伤,心情低落,连铁枪都耍不起来。他就在秦琼麾下做了个普通的部曲亲卫。 再往后,秦琼等不少瓦岗旧部弃王世充投李唐,老爹也跟着过去了。到了李唐后,老爹本来想要就此解甲归田,不想再征战了。 可天下未定,战乱未平,那时李唐也仅据有关中河东两地。不久,李唐起家之地河东还被刘武周夺取,李唐上下都无比重视,皇帝李渊下令,从整个关中征调老兵和青壮,全力争夺河东。 本已解甲的老爹不得不又扛起了自己的铁枪受召,再次加入军伍,老爹并没有报出秦琼的名字,独眼的老爹因有多年军伍经验,最后成了伙长。 河东征刘武周,中原讨伐王世充、窦建德,转眼又打了三年仗。 张超真的很惊讶,他想不到天下闻名的门神秦叔宝,居然还曾是老爹的手下小兵。 “你要是找秦将军,他肯定会照顾你的吧?” “叔宝有仁有义,但我这老不死的不想麻烦他。”老爹很平淡的回道。 老爹真是一个传奇的男人,曾为隋朝平定过江南之乱,为大隋三征过高句丽,跟过来护儿,宇文化及,李密,王世充等名将枭雄。 戎马一生,曾经也做过步兵校尉,而现在,却仅仅是大唐关中的一个普通的卫府伙长。看着这个高大销瘦的男子,真想不到他的这一生如此坎坷。 张超他们去的军府,离张家沟很近。 大唐以河东起家,却以关中为本。以府兵为军队基础的大唐卫府军,基本上集中在关中地区。 分关中为十二道,道下设军,军下设府。 大府一千二,中府一千,下府八百人。 不大的关中平原,遍布着数百个军府。 一个灞上白鹿原,就驻着数个府。灞上这片台原是大唐都城长安南面户,尤其是其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使得这片地方在军事上极为重要。灞上东可联潼关,南通蓝田关出武关。 灞上的宁民县内,几乎是一乡一军府。 老爹所在的府,就在离张家沟五里的白鹿乡上。 一个八百人的车骑府,车骑府由车骑将军统领。不过车骑府隶属大唐的十六卫府,车骑府的调遣和征发权在皇帝,没有皇帝和兵部的军令和虎符,调过超过十个府兵出车骑府防区,就算叛乱。 平时,这个八百人的白鹿车骑府,一年得分五批番上入京宿卫,每批一百六十人。卫府剩下的六百四十人,则还要分为四班在车骑府训练镇守,每班也是一百六十人。 遇战事,朝廷征召,各府按命令出兵。由朝廷选派将领统兵,战事毕,将归朝,兵还府。这也是一种兵将分离的制度,卫府的车骑骠骑将军们只管理卫府平时的事务,但不能调兵统兵,各府的士兵受召出战,各地征召的府兵也是要重新编制的。 张超听着,倒觉得这个车骑骠骑府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武装部了,骠骑将军也就是个武装部长,管民兵的,真正打仗轮不到他们,他们也就是负责负责下日常管理和训练了。大唐的府兵,可不就是民兵吗。 宁民县白鹿乡驻扎的这个车骑府,满编八百府兵。府兵基本上都是周边点选的青壮,也有部份是老爹这样的老兵分到这里,然后给他们在周边安家授田。 这样的做法,保证了卫府的低管理成本,以及迅速的征召能力。 大唐如今的行政区划,就是州县制。李唐开国,改隋炀帝的郡县制为州县制。州县就是大唐行政的根本,在县以下,则又还设有乡和里。 百户为里,五里为乡。 整个灞上也就是后世的白鹿原两片塬地,如今为宁民县。宁民县又分为十余乡,张家沟就隶属于白鹿乡张家里。 白鹿车骑府就在白鹿乡所在的白鹿村,这是乡治所在,又有军府驻扎,因此这里便成了附近的中心,还有一个简易的集市。 百米长的街道,两边是民居,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因此土路街道上显得十分的冷清。只有三五家铺子开着门,可却门前冷落。 军营就在街尾,简易的就跟是个乡下小学校似的。 大清早的,也听不到什么操练之声,营门前,黄土垒的营墙跟,两个浑身脏兮兮的汉子正笼着袖子蹲在那晒着早上的太阳,木杆长枪则歪歪的靠在怀里。 看着这两货,张超不由的心里嘀咕,这不会就是将统一中原,且在未来百年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大唐帝国卫府府兵吧? 这,也太搓了点啊。 ???? 第六章 升职授勋 朝阳初升,金色的阳光洒在未化的雪地上,驱赶走了长夜积存的寒冷,带来一丝暖意。 张超扛着老爹十五斤重的缠铁枪终于到了白鹿车骑府营门前,门口蹲在墙跟晒着太阳的当值府兵,连忙迎了上来。 “铁枪老哥,今天来的好早咧。” “咋咧,今天咋还找了个后生帮你扛枪咧,这是谁家后生,长的好俊啊。” 老爹咧开嘴,高兴的对两货道,“这是我儿,张超。” “你当我们好诳啊,铁枪啥时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咧?” “我新收的,不行啊?” “真的,那我们就要好好恭喜你咧。”两家伙很热情的围着张超左右打量着。 “那真是双喜临门啊,老铁枪。我们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咧,听将军说你要授勋了咧。” 眼下是大唐立国之初,虽刚取得中原之战的胜利,但天下未定。因此李唐对于大唐府兵将士们,也还是很大方的。那些上战场的府兵,如有军功,便有很大机会获得勋赏。 为了酬赏将士,大唐皇帝李渊兼采杨广的散职与杨坚的散实官名号,用来赏功。这些名号被称为国初勋名。 不过勋号与勋官这个时候还是并行不悖的两套东西。勋号特点是闲,而勋官的特点是散,勋号是没品没阶的,而勋官此时是有品阶甚至能升迁的。 李渊从太原起兵开始,为了收买人心,大量授封勋号,到了此时已经有些泛滥的地步了,因此朝廷现在也在对此进行调整,意图还是废除泛滥的勋号,把勋号整合到勋官这一系统中来。 国初勋名下其实是两套勋名,一套是以各种大夫为名的散职名号,一套则是以都督、将军等周隋武职为名的散实官。这两套勋名,前一套主要授给那些地方乡望人物,后一套主要授给军中立功将士。 当然最值钱的还是上柱国为首的勋官系统。 散职和散实官在唐朝后来渐渐形成了文武散官两套散职,并没有最终融入勋官体系中。文武散官后来还成了唐朝官员的一个重要确定品阶的标准。授官先授散职,散职确定品阶,职官则是确定其职事。 但在如今,散职和散实官已经滥封过度,变的空有一个名号而已,与勋官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最起码的一点,授勋官就有勋田授,而勋名则没有田。 老爹虽然现在仅是一个府军伙长,但他身上也是挂着国初勋名的,而且还是国初勋名散实官十阶中的第八阶大都督。 大都督听起来很拉风,不过也仅仅是一个名号而已,授勋名的时候会有一笔勋赏钱粮,然后就没其它卵用了。 因此老爹听说又要授勋,并不以为然。 “哎哟,你个老铁枪,还装上了。告诉你,可不是授勋名,是勋官。勋官十二转中的武骑尉哩。” 勋官十二转,武骑尉是一转,也就是最低一级。 可就算是最低一级,武骑尉也是视从七品。 勋官有品阶但无职掌,说白了就是享受某某级待遇,但不管事。这个享受待遇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勋官授田。 一转的武骑尉,按制授勋田六十亩,这是永久授田,不用如口分田一样归还的。而且勋官级别高了,子弟还是可以蒙荫入仕的。 “哦,是么。” 老爹似乎有些过于平静。 张超觉得老爹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曾经也是做过校尉的人。步兵校尉可是正六品,还是个职事官。张超虽没听老爹说过他以前在隋时授过什么散官勋官,但职事官都有正六,一名久经战阵的校尉,勋官肯定不会低的,正常情况下武将勋官都比职官高。 久经风雨,见惯大风大浪的老爹,似乎已经有些荣宠不惊了。 那些没啥见识的关中府兵眼里,视从七品的武骑尉相当了得,一个官能分六十亩地呢。可老爹却很平静。 上午,白鹿车骑府陆续来了许多府兵。多是上次受召出征返乡的,如今前来领赏。 府兵出征,也不是一次性整个军府的兵都征召出战,而是与番上、镇守一样,也是分批次的。 老爹上次受召出征了十个多月将近一年时间,按大唐规定,出征超过十个月,那么回来后十个月内免除番上。 原来白鹿车骑府是五月一番,一百六十人一组,每组轮流番上一月。十月就得轮两次,现在出征近一年回来,接下来的两轮番上共两月番上宿卫的任务算免除了。 今年出征中原,对洛阳是围城战,对窦建德的虎牢之战也不算持久,战事不算激烈,因此白鹿车骑府出征的府兵基本上都回来了。 府兵是没有粮饷薪水的,但是训练、镇守、番上以及出征,都有补贴。尤其是征召出征作战,都有补贴,立功了还有赏赐,战事结果若好,也还有赏赐。 张超扛着老爹的铁枪站在车骑府的校场上,发现这哪有半点军营的样子,倒像是乡下赶集。 热闹,喧嚣。 车骑府钱补贴?三百多文可不是三百多贯啊。平均下来,一个月才三四十文,一天一文钱补贴? 这也太抠门了吧,一文钱能干什么? 可他看那些关中汉子们,每个听到名字上前领钱时都异常的开心,笑的满口牙都露出来了,三四百文钱,在他们眼里,似乎是一大笔钱。 打仗十个月,就换两三斤铜钱?张超想不通。 发完铜钱补贴后,又开始发粮。发的粮食是小米,这个倒是多些,基本上每个人都有一石左右。这个石是十斗,一斗十升,是个容积单位。米麦谷等同样容积下重量却是不一样的,但张超估摸了一下,一石小米,也就是一百一二十市斤的样子,好在是去了壳的,要不然,张超真的会不敢相信大唐如此抠门。 钱粮补贴发完后,才是军功赏赐。 军功赏赐,既有个人军功,也有集体军功。 每人功绩多少,都已经有朝廷专人审核过了,因此现在车骑府也只是按着上面的功绩分发对应的赏赐。 有人军功多些,赏赐也多些,有人少些,则赏赐也少,还有人则没有。 军功赏赐既有赏勋名,也有赏钱粮,还有赏布匹绢帛,还有赏黄金和白银的。当然也有赏勋官和晋职的。 老爹在一众受功者里算是比较抢眼的,他果然得赏一转武骑尉视七从品。因为这次出征的一个队副战死,最后还把让老爹补了这个队副职。 第七章 子凭父贵 看着老爹上前领赏,张超咧嘴笑了。 老爹的赏钱不少,刚才拿了五百个开元通宝新铜钱,两石粟米,还有两匹绢的补贴。现在又授勋晋职,视从七品的一转勋官武骑尉,还刚升了从九品的车骑府队副实职。 因为老爹在出征中原之战表现良好,还获得了一个先锋功。先锋功可是唐军个人战功里仅次于跳荡功的,十分难得。虽比不上一次大战最多只定十个跳荡功那么难得,可先锋功也极难得的。 据说虎牢关一战时,老爹跟随在秦王李世民的玄甲骑兵后面,一杆铁枪纵横如龙,带头冲入窦建德的夏军阵中,阵斩数敌。 若不是老爹只是个普通的府兵,如果他是一名玄甲骑兵的话,肯定能评个跳荡功。 不过先锋功的赏赐也很丰富,老爹一个伙子晋升为了从九品队副,还授了视从七品的武骑尉。钱粮赏赐也不少,白银五两,开元通宝十千,另绢布各两匹,粟米十石。 “柯五叔,这些赏赐值多少钱?”张超看着车骑将军笑呵呵的从兵曹参军手里接过一个托盘,郑重的交到老爹手上。 托盘里有银有铜,一边地上还有绢布和粟米。 “很值钱。”黑脸大汉柯五一脸艳羡的看着那个托盘。见张超发问,他便仔细的介绍了下这些赏赐的价值。 大唐的货币是钱帛兼行,而金银则并非流通货币。 武德四年,朝廷铸造发行了大唐的铜钱,开元通宝,每个重一钱,十文重一两,一贯千文正好重六斤四两。发行新钱同时,废除隋朝五铢钱,取代民间的五诛旧钱。 开元通宝的成色很足,是好钱。但是,一贯铜钱现在却买不到多少东西,因为天下大乱,大唐也还没平定天下,连年征战,使得农获减少,物品不足,导致物价极高。 今年唐军围洛阳,初时洛阳的米价达到斗米三千,而等到后来,更达到了斗米九千的天价。当然,那只能算是非常情况,但关中的粮价也一样非常之高。本来关中地区就是地少人多,正常年头都无法自足,粮食还得靠关东地区输入补充。 如今的战时,大量关中青壮出征,粮食产出更少,粮价也自然居高不下。 斗米值绢一匹。 绢就是蚕丝制品,不过绢比不上绫罗绸这些高级丝织品,因为绢比较素没什么花纹,因此是丝织品中比较普通和便宜,也比较好计算价值的。又因绢的产量大,需求高,因此在南北朝起,就开始兼做货币,以弥补铜钱的货币量不足问题。 在如今,甚至绢实际上成了民间交易中最广的货币,数量还超过铜钱。 如今,一匹绢,折成开元通宝,大致是匹绢值钱五百左右的样子。 匹绢五百文,这也意味着现在关中的大米价格是斗米五百文,一石米就是五贯铜钱。一斗米十升,唐朝的一斗米,约等于后世十市斤不到的样子。这等于是一斤五十文钱,这个价格绝对是不便宜。 一匹绢多大? 一匹绢是四丈长,宽一尺八寸,十二两重。 能裁减几件衣服。 “两石粟能值一石二斗大米。”柯五又说了一个换算关系。 军中发赏发的是粟米,粟米就是小米,是关中地区的主要作物之一,也叫谷子。关中还有比较常见的粮食则是黄米、麦子和高粱米。 黄米也叫糜子,有软硬之分,硬的适合做饼,软的则适合做糕,麦子磨粉做面,高粱适合酿酒。 黄黄的粟米适合煮粥,跟粟米差不多但要大点的糜子则适合做饼,糜子和粟米一样都是比米麦便宜许多,也是关中百姓主要的粮食了。 这么一算,大米现在一斗值五百文,而粟米一斗才值三百文,要便宜许多。 老爹前后得了十二石粟米,换成铜钱能值三十六贯钱,足足三万六千个铜钱,有两百多斤重呢。 另还有一万五千铜钱赏赐,五两重的白银条。 “一两银直钱一千六。”柯五告诉了张超银铜比价,并不是一两银子值一千文钱,而是值一千六百文。金银不是货币,但朝廷会用来赏赐官员和将士,可以拿去兑换,金银稀少,固价值较高。 五两银子值八千铜钱,这样钱赏就相当于两万三千钱。 绢布还各赏了两匹,绢一匹值钱五百,两匹就是一千钱。 布和绢的价钱差不了多少,一匹布长五丈也是宽一尺八,之间的比价是绢布五比四,一匹布相当于一匹绢价八成。两匹布则相当八百钱。 张超还是比较习惯用钱来做单位统计,知道了各种兑换比例后,他很快就在心里计算出了结果。 粟米赏赐折钱三万六千,银铜赏赐折钱两万三,绢布折钱一千八。 这么一算,老爹出征近一年,还立了个非常了得的先锋战功,得到的钱粮绢布粟米赏赐等合计折开元通宝六万零八百钱。 六十来贯铜钱,若是全换成粟米,能换两千斤。 这个时代小米比大米便宜,而在后世小米却反而比大米贵,起码五块一斤。两千斤小米,那就是一万软妹币了。 这么一算,张超突然又觉得这赏赐好少啊。 出征这么久,立了这么大功,结果才得一万块钱赏赐? “这些赏赐总共能折钱六万零八百文,可折粟米二十石?真的?”柯五大为震惊。 “没错,很好算的。”张超很自然的道,这只是个简单的计算。 但柯五明显很震惊,也没见张超拿算筹,就那么心算,居然片刻就把这些算清了,也太厉害了。 “没想到,你还会算账,我看比一般官府和大户人家里的账房还厉害呢。” 边上几个张家沟的府兵,则一面惊叹张超的计算能力,一面感叹着老爹的赏赐。 两千斤粟米,在张超眼里真不值什么,可在那些关中汉子们眼里,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尤其是在这个战乱和饥荒不断的年代,二十石粮食,都够食用三年了。 按大唐军中规定,一名禁军卫士,一年的军粮是十二石粟,战马则是三十六石粟。这个标准是对元从禁军来说的,而且是有些富余的。而普通的关中百姓家里,是不可能顿顿吃干饭的,也不会一天三顿。 因此,节约一点,二十石粮食,肯定能够三年食用,再省点,说不定还能够一家人吃上两年。 这年头,最值钱的不是金和银,也不是铜钱和绢帛,而是粮食。 “老铁枪还得了一百多亩地咧。” “是啊,老哥哥真的是老来得福了,刚捡了个儿子,这边就又升官发财,三郎,你可真是个福星啊。” 张老爹得授武骑尉勋官,便也得到了六十亩勋田。而老爹现在又升了车骑府从九品的队副,他便又能得到八十亩职田。 这八十亩职田,就是他的禄田了。大唐对于京官以外的官员,是不给俸禄的,而是直接拔田。各级官员按品级分有职田,然后田租收入就是他们的俸禄了。从九品和正九品的队正队副,都是八十亩职田。 甚至各级衙门都还有自己的公廨田,田地所得收入则充做办公费用。 虽然职田不是永业田,一旦离职田就得收回,也不得转卖,但起码在职时这八十亩田的收入是有的。 老爹本来在张家沟就有三十亩地,现在一下子多了一百四十亩,那就是一百七十亩地了。不算这八十亩职田,勋田和永业田加起来都近百亩了,张老爹这是一下子晋身为地主了啊。 那自己岂不是立马成了地主崽子和官二代了? 早上的时候,张超还看着那个破窖洞和空粮袋子忧心呢,没想到,到了中午,他就已经成为剥削阶级的一员了。 第八章 老相好和烧尾宴 授赏结束,老爹向张超他们走来,脸上也洋溢着难以掩饰的高兴。 “恭喜老哥,以后就是我们前团左队的队副了。” 一个队有五伙,老爹虽只是升队副,可在这五十人的府兵队里,那也是二把手了。各伙的伙长们纷纷过来拜见新上司。 柯五也跟在几名伙长身后,他原来是老爹伙里的一名伍长。老爹原来一伙十人,五人一伍分为两伍,老爹是伙长兼左伍伍长,而柯五则是右伍伍长。现在老爹晋升队副,柯五顺位接了伙长之位,兼了左伍伍长,右伍伍长之位则由同村的黄脸刀牌手柯山接任。 “一个队副而已。”老爹呵呵笑着,但看的出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队副今日升官兼授勋,这是喜上添喜啊,中午弟兄们可是要吃你的烧尾宴哦。” “就门口柯七娘子的店里吃酒如何?”站在老爹身边的是队头崔浩笑道。这位队头是老爹他们这队的老队头了,但年纪并不老,也就三十出头,是白鹿乡本镇人。 烧尾宴本是朝官荣升,宴请皇帝以谢上恩的酒宴。不知怎么的,也迅速流行到了民间。如今不但大臣荣升摆烧尾宴,就是普通的小官小吏升迁,也都要摆宴,并也称之为烧尾宴。 关于烧尾的含义,民间传说不一。 一说是人之地位骤然变化,如同猛虎变人一般,尾巴尚大,故需将其烧掉。另一说则是新羊初入羊初,会因受羊群干犯而不得安宁,只有火烧新羊之尾,它才会安定下来,从平民进到官僚阶层,如同新羊出入羊群一样,一时难以适应新环境,故需为之烧尾。 还有一说则是鲤鱼跃龙门,必有天火把尾巴浇掉才能变成龙。 不管是哪种说法,烧尾都有升迁更新之意,故此宴取名烧尾宴。 那些朝臣荣升向天子进宴谢恩的烧尾宴,菜式极为丰盛,比之后世的满汉全席还要丰盛。不过普通的官吏晋升,摆这酒席也不过是借机热闹一下,沟通下新同僚之间的关系。 老爹升队副,实职从九品,也算是从平民跃升为了武官。这实职不比视品的勋官及勋品,这是实打实的官。 老爹也不想在这样热闹的日子扫大家的兴,便一口答应下来。 “我去通知七娘子准备酒菜,今天中午一定要好好喝几杯。”柯五笑着便往营外走去。 校场上,一片热闹,出征的府兵都得了或多或少的赏赐,个个喜笑颜开。那些值守的府兵们,也在一边看着热闹,他们纷纷向得功领赏的乡邻们恭贺,顺便让他们请客喝酒。大家这个时候倒也没人小气,一个个笑着点头。 于是相熟的人便都相约好了去喝酒。 “今天乡上可真热闹了。”新升了伍长的柯山呵呵笑着,一张黄脸都泛了红。他今天也得了不少钱粮,有几百斤粟米,还有钱帛赏赐,现在又升了个伙长,当然是高兴的。 老爹的赏赐很多,光是银铜就有好几十斤,何况还有一千多斤的粟米,还有好些布帛。 “借个车,先把东西拉到柯七娘子店里去。”柯山笑着道,老爹则没吭声。 军营里有大车,套上了骡子,柯山招呼着同村同伙的那几个同伴,一起帮着先帮老爹运赏赐钱帛粟米。 “这柯七娘子是谁啊?” 张超已经听大家说了几次柯七娘子了,而且看他们把老爹的钱粮拉去她店里,这关系可是很近的样子。 柯山扭头看了眼正和柳队头说话的老爹,然后才凑到张超耳边笑道,“柯七娘子也是咱张家沟的女子,不过早年嫁到隔壁的赵庄去了。她男人以前也是府兵,前年去河东打刘武周时死了,七娘就此守了寡,还带着两个女娃儿。铁枪哥见她们娘三可怜,便经常帮衬一二。铁枪老哥心善,七娘子在咱军营外开了家小饭店,那本钱也是铁枪老哥出的哩。” 张超看柯山说话时那语气里带着的那点意味,马上明白过来了。 估计老爹不只是心善帮衬,可能还有点其它的意思也说不定。 “山叔,老爹跟七娘子是不是有意思?” “咦,你小子倒是精灵啊,跟刚才算术似的,有些地方真不像是在山里呆了许久的人。我跟你说,你别跟老爹说啊。其实谁都看的出老爹对柯七娘子有意思,这柯七娘子对铁枪老哥的心意也是明白的,我估计两人私底下肯定已经那个过了。” 说着,他对张超使了个男人都明白的眼神。 张超连连点头。 郎有情,妾有意。一个是年轻寡妇,一个是半老鳏夫,两个人之间干柴遇上个烈火,烧着也是很正常的。 隋唐之时,社会受胡风影响较重,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寡妇再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朝廷为了鼓励战后恢复生产,增加人口,也是公开鼓励寡妇再嫁,甚至鼓励那些年轻人早婚早嫁的。 不过两个人要好上,并凑一起过日子,倒也不是这么简单容易的,毕竟还要考虑到孩子啊,夫家娘家等等。 拉着一车满满的粟米出了营门,往右手边走了十几步远,便是一家店面。 “七姐,这是铁枪哥的粮食,先在你这放一下。”柯山操起大嗓门喊道。 “好咧,就放后头切。”一个利落的妇人回应,语音落下,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妇人出现。 女子身着襦裙,是紧身窄小的款式。上襦下裙,襦是一种衣身狭窄短小的夹衣,袄长于襦而短于袍。 襦很短小,而裙则很长。 女人的裙子系的很高,直接系在了腋下,实际上已经是在胸上了。 高腰、束胸、贴臀、宽摆齐地,一件普通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却充分的显露出她匀称苗条的曲线,还透露出几分潇洒的优美风度。 妇人眉清目秀,鹅蛋脸,光看面相,张超就觉得这女子很和善。 “七姐,快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铁枪哥新收的儿子,叫张超。” 妇人听说面前这个短发的高大白净的俊朗青年居然是张铁枪新收的儿子,大吃了一惊。 “七婶好,我叫张超,以前是和尚,现在下山还俗了,得老爹喜爱收我为子。” 柯七娘明显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站在那里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哦,这样啊,快进屋里吧,外面冷。” 说是请客吃饭,其实这乡里街上就没有一家像样的饭店。 柯七娘子的这家饭店,其实就是一家小面馆,主打面食,客人吃啥就做啥,汤饼为主,也会蒸些蒸饼,若有需要,也可以煎些煎饼卖。 不过这店里实在是简易,大约三四十平的店面,一间到底,里面摆着大约十张桌子,都是极普通的木头桌子,配着胡凳,很简易。店里里外也就七娘子一人,别无帮手。 不一会,老爹跟着柳队头一起过来了。 “今天我们队里的兄弟来了管饱,随意吃,都记我帐上。”老爹倒是很豪爽。 一队五十人,队头和几个伙长以及队里同村的府兵坐了一桌,其余的人,就随意了。好在大家有的免费的吃就很高兴了,也不挑剔。 “就吃汤饼吧,简单方便。” 柯七娘子倒是会帮老爹省,选了最简单方便也实惠的汤饼,也就是面条。队里的汉子里也不挑,有汤饼吃很满足了。 柯五和柯山,则一个去街上唯一的一家熟食店买熟肉,另一个去打酒。 店里忙碌起来,不少其它府兵也都过来吃饭。这个叫着要一碗汤饼,那个喊着要几个炊饼,好不热闹。 “小莲,快过来帮忙。”柯七娘手忙脚乱,忙不过来。 “来啦。” 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高挑小姑娘带着一个**岁的姑娘从后面出来,姑娘袖子挽着,手上还有水,看样子刚才是在后面洗碗。 张超估计这两姑娘就是柯七娘的女儿了,两姑娘与柯七娘子长的也确实很像。小姑娘倒也不怕生,对店里闹哄哄的景象很是习惯。 大姑娘帮忙擀面,小姑娘则帮忙烧火,配合的倒是很默契。 大家闺秀不会轻易抛头露面,但对于普通小民来说,这些则没有这么讲究。 “三郎,帮忙招呼乡亲们。”老爹见生意这么好,便也干脆挽起了袖子,过来帮忙揉面。张家沟的几个同村也一起帮忙招呼客人,端碗送面。 “哦。”张超笑着点头,也加入到了这热闹的小面馆生意中。 第九章 一群吃货 白鹿乡上本就没有几家饭店,柯七娘子的面馆平日里也都是靠做车骑府的府兵生意。车骑府里一直都保持着百多人在营的状况,在营里的府兵们也是自带着粮食过来受训及值守,他们平时自己轮流负责做饭。 不过一群大男人做饭,肯定是不怎么样的。 因此偶尔大家也会到外面的小馆子吃一顿,柯七娘子的丈夫以前也是车骑府里的府兵,后来又有老爹帮着照顾生意,因此这小馆子倒也维持下来,让柯七娘子一家三口能在这里生活。 不过平常生意也就那样,不温不火,勉强维持。 但今天不同,许多出征的府兵回来领赏,拿到了不少赏赐,个个高兴,倒难得的到店里来豪爽一回。 平时大家可能来买个炊饼,今天却起码也要叫上两碗不托。 甚至还有些校尉、队头们在这里请客。 店里的十张桌子很快满了,张超跟着柯五他们一起,又在店外门口凉棚下也摆了四桌。 小米粥、蒸饼,煎饼,一碗碗的汤饼,店里生意今天好的出奇。 其实在张超看来,柯七娘子店里的食物都很简单,几乎没什么调料,不托就跟老爹早上做的一样,除了加点羊油和葱,别无其它。既没有诱人的浇头,也没有卤汁,更别说荷包蛋、青菜、蘑菇这些了。 实在是有些简易的过了头。 可大家却都吃的津津有味,桌子坐不下,就直接捧着大海碗蹲在店外雪地里吃,稀里哗啦的吃的好有胃口的样子。 这些汉子们对于吃还真是不挑剔啊。 这些府兵不但不挑剔,而且一个个胃口都很好。老爹那队的府兵们,因为吃的是老爹请客的免费午餐,因此一个个都非常不客气。 起码三斤装的大海碗,这些人每个人起码得吃上三大碗。有几个吃货,更是连吃了五大碗,有个家伙,简直是个饭碗,一个人吃了七碗不托。这让张超很替这家伙担心,会不会撑死。虽说这不托面少汤多,但这肚子真大啊。 不过对于这些汉子们来说,有个机会放开肚皮猛吃,那可真是难得的机会,是个极幸福的事情,自然不会客气。 平时在家喝稀粥,吃野菜窝窝,现在有白面做的汤饼吃,大冬天的,热乎乎的汤饼,再舒爽不过了。 “这些人还真是,说请客,就不要命了。” 张老爹倒不在意这些,可柯七娘子却看的有些心疼。 “今天难得这么高兴,让大家开心就好。” “一碗不托五十文钱呢。”如今关中粮价居高不下,因此就算是极简单的面片汤,也是很贵的,毕竟斗米都五百文钱了。柯七娘子替老爹心疼,不过老爹开了口,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五十文钱一碗的清水面条,真是贵啊。不过张超也知道,随着大唐逐渐平定天下,这天下秩序渐恢复,生产也开始恢复,各种物价也会回落。 正常情况下,斗米十多文钱才算是正常。 史载,等到贞观四年时,天下连续数年丰收,那时粮价全面回落,斗米贱至两文钱,粮价比现在暴跌两百多倍。 忙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送走了大半吃面的客人。 “你是和尚吗?” 张超正擦着桌子,七娘子的小女儿兰儿却在一边盯着他的帽子下的短发看。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你现在是张大叔的儿子?”小姑娘又问。 “是的,我叫张超,你可以叫我哥哥。” 大姑娘莲儿则站在稍远一点,暗暗打量着张超,却没上前来。两姐妹对张超似乎都有些好奇,又有些害羞。 “三郎,一起来吃饭了。”柯山在一边叫张超,吃饭的府兵大都吃饱走了,现在他们也终于有空吃饭了。 里面的两张桌子已经摆上了切好的熟食,还有打来的米酒。 就几盘熟肉,外加点煎豆子、煮笋干之类,但两桌人却都直呼今天老爹破费了。 有酒有肉,再配上汤饼,大家都觉得非常丰盛了。 老爹以前有过两个儿子,因此他现在收张超为子,便把张超呼为三郎。 “三郎,你来敬大家一杯。” 张超笑着站起来,端着满满的一杯酒,向着众人敬过。 “各位叔伯,我是晚辈,就先干为敬。” 张超一口喝尽杯中酒,酒入喉,只感觉一股子冲劲带着些酸味。这酒味道真是很怪,口感极差。 但众人却喝的非常高兴。 这酒是在乡上店里打的,虽不是新丰酒这样的名酒,可也不便宜,算是能上点档次的,价格比粮食贵多了。一群府兵,能有喝酒的机会可不多。 酒虽不好喝,但这酒也醉不到张超,喝惯了后世的酒,这种酒就跟啤酒差不多了。张超频频举杯敬酒,这让众人都觉得这个后生很有礼貌,别看刚从山上下来还俗,但礼貌还是很好的了。 酒足饭饱,柳队头和其余几个伙长都各自离去,就只剩下了柯五等本村的府兵。 老爹今天非常高兴,满面红光,脸上那道划过左眼的刀疤也泛着紫光。“我打算明天就请乡老里正村正,还有车骑府的将军、校尉以及各旅帅、队头等来家里吃席。明天,大家见证,我正式收三郎为子。” 老爹没有儿子,收一个儿子,这就是当亲儿子了。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因为老爹这里没宗族亲戚,那么乡亲同袍就是见证了。 “办了酒席,正好请里正帮忙把三郎落下户籍。” 户籍身份是非常重要的,没有户籍身份,那就是黑户,遇到官府盘查,弄不好就得被抓起来。而有了户口,就能分田,同时也意味着要对国家承担租赋劳役等,尤其是对于二十一岁以上已经成丁的男丁来说。 朝廷三年一清查户口,平时各里正村正负责管理地方查漏。朝廷对于那些隐瞒户口的人是处置很严厉的,尤其是对于成丁的男子,如果故意隐瞒不报,那么查到了连这些官吏都要罚笞刑,最高还要徒一年。 “等办下户籍,就托人给三郎说门亲事。”老爹红光满面的道。 “这次赏钱较厚,正好给三郎说门好亲。” 老爹领的赏赐能折合两千多斤粟米,在这个粮价极贵的时候,这笔赏赐确实很丰厚了。不过今天中午请客,老爹也出了点血,大家吃了好几千钱。好在面馆是七娘的,如果只算本钱,倒又节省了不少。 不过张超倒不急着要说亲结婚。 如今手里有了这些钱粮,应当先修两孔新窖,一孔老爹住,以后把七娘迎娶进门,两人一起住。剩下两间,一间自己住,另一间给莲娘和兰娘两姑娘住。 张超甚至心里有个初步的打算,可以把这家小面馆再装修改造一下。这里靠着军营,位置其实还不错。如果能够推陈出新,弄一些花样来,那么应当还是能赚钱的。 张超不是那种只是一心盯着土地要产出的人,土地固然是根本,但开店才更好赚钱啊。 刚到大唐,张超一时也没有什么远大志向之类的,他眼下也只想着如何让自己过的更舒适一些,让老爹也过的更舒适一些。 修新窖洞,盘火炕,建新式灶台,开面馆。 略微带着丝酒意,张超向着老爹和七娘他们描绘起自己的未来打算,越说越兴奋,一口气说了许多。 直到最后眼皮再抬不起来,睡了过去。 睡过去前,张超惊讶这个米酒虽然喝起来时又酸又淡,可没想到这后劲还挺强的。 老爹看着趴在桌上睡着的张超,有点意外。 “我怎么看着三郎一点不像你说的那样,是跟着老和尚在深山里生活多年,不食烟火的样子。倒像是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行商伙计。” 柯五看着呼呼大睡的张超,对老爹说道。 “这孩子挺好的。” 张铁枪沉吟许久,最后说出这句话。 第十章 落户大唐 饭后,柯七娘子母女三个关了面馆,帮着张家沟一伙人借了几辆大车拉着钱粮回村。路上积雪还未化尽,天阴沉沉,北风呼啸,可大家却都非常高兴,一路上喜笑连连。 “今年能过个好年了。”黑脸汉子柯五望着车上满满的钱粮道。 “不但能过个好年,明年还能休息大半年呢。”黄脸的柯山脸上红红的,刚才高兴,多喝了几杯浊酒,身材高大的他却酒量一般,几杯酒已经有些上头了。 乡上离张家村只有五里,很近。 大车没有骡马,只凭人力拉推,倒也走的顺畅。张家沟一伙府兵出征近一年凯旋,按制,若非遇战事紧急征召,他们接下来十个月内免番上宿卫,也免于到车骑府值守训练,可以安心的休整十个月。 “明年又是点检府兵之年了,等三郎入了户籍也该参加咧。”柯五帮忙推着车,一面望着长的很高大的张超道。 张超皱眉。 “我不想当府兵。” “府兵有啥不好咧,当府兵能免赋役,还能优先分田咧。等上战场打仗,立了功,还能得钱粮赏,挣得功勋呢。要跟你爹一样得个勋官,还有田地赏赐捏。万一运气好,还能升职当官哩。”一听张超说不想当府兵,张家沟的汉子们都炸了。 时人都很愿意当府兵,当府兵并不仅是因为可以免赋役。而是因为府兵还是许多普通百姓脱离庶民,能够进入官僚阶层的极难得机会。凭本事有很大机会挣得钱粮田地,运气再好点还能获勋得地,再运气好点,还能升为军官,从此鲤鱼跃龙门,也成为官的一员。 这个时代的普通庶民想要跨越这一层太难了,虽然隋朝起就已经有了科举,但隋的科举也并不完善,也仅仅是可望而不可及,普通的百姓饭都吃不饱更别说读书了。就算读了书,若朝中没人推荐保举,也是难以科举入仕的。 当府兵,上战场,挣功勋,这才是庶民们的机会。 张超笑笑,他没那么多野心,也不想当官。这个年代,当兵打仗的死亡率还是很高的。 “不想当也没啥。”老爹走在张超旁边,倒没什么表情。“点选府兵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咱家就咱爷俩两个,我已经是府兵了,按规矩你也点不上。” 大唐府兵三年一点选,主要是从自耕农和地主中挑选年轻子弟。首选财多,其次选力壮,再选丁多。就是说,想当府兵,官府的挑选标准是首先得是家庭比较有钱,其次得是比较年青力壮的年青男子,如果既有钱又年青力壮,则优先从丁多的家庭中挑选。 独子一般是不选的。一旦选中,那就是有了军名,终身服役,从二十一岁要服役到六十岁止。 这种府兵点选制度下,一般人想当府兵还当不上。张超的情况,明显就不符合第三条,虽然张家算是有钱,可以有财力自备装备,张超也年轻,可张家总共才两丁,老爹还已经是府兵,因此张超正常情况下是选不上的。 不过如张超这样的年轻人主动不愿意当府兵的,在关中却算是极少数的,就如宋明时的读书人不愿意参加科举一样,让柯五他们都觉得张超想法好奇怪。 “五郎,大山,等下到家了,你们跟你们爹说下,明天我家摆席,让他们过来吃席。”老爹对柯五和柯山二人道,主动的转移了话题。 “好咧。” 五里路,并不远,大家推拉着大车很快到了村门前。 唐朝的村子都有村门,许多村子还有村墙。这也是自南北朝时延续下来的,有些类似邬堡一样的自保能力。 村门口,一个老头站在门口,大家都叫他根叔,是个残疾,一条腿瘸的。据说隋时也是个府兵,后来连年征战,不堪其苦,就自残以逃兵役。如今村里安排他守村门,晚上打更,给他些钱粮,也算是照顾他一个孤老。 “铁枪回来了,钱粮都装了三大车,赏赐很丰啊。”根叔撑着根拐杖站在门口,看着大家拉着三大车钱粮回来,也很高兴的上前打招呼。 “根叔,铁枪哥现在是队副,还授了武骑尉的勋官呢,是上官了。”柯山笑着道。 “啊,那真是恭喜铁枪了。” 老爹从车上拿了一小袋粮食和一块布递给根叔。 “这是一斗粟米和三尺布,根叔拿家去。” “这可使不得。” “跟我还客气个啥。”老爹把东西放到根叔怀里,“明个我摆宴,正式收三郎为子,到时根叔过来喝两杯。” 根叔千恩万谢的收下了。 柯七娘在一边对张超道,“你爹就是心肠好,村里孤儿寡母的都非常照顾,经常送粮送柴。” 张超微微一笑,放低声音对她道,“七娘也正是因为老爹心地善良才能看上他吧。” “说啥呢。”七娘脸上飞红,扭头走一边去了。 进了村子,各人各回各家。 七娘也避嫌先回了自己娘家。 十二石粟米,留了点在七娘面馆,又给了根叔一斗,还剩下十石都运回了家里。老爹和张超把这千斤粟米都搬进了家,窑洞很小,最后粮食都堆到了床边,垒起了一个小粮堆。 望着这堆粟米袋子,老爹非常欣慰。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在动荡不安的年月里,粮食比黄金还金贵。 老爹名下原有三十亩地,但因为常出征在外,因此老爹并不自己耕种,而是给村里其它人耕种,老爹再收些租子。租子收的不算高,是按两成来收,约定每亩每年收两斗粟,这是按照亩年产一石收的。 这个数字是比较公正的,两成的租则较低,也是老爹心善。 老爹三十亩地,一年收租可得六石粟。因为老爹是府兵,是免赋税的,因此这六石粟不必再上交朝廷,全属于自己。原来老爹就一人,这些粮食是足够的。不过老爹经常接济孤寡,遇到年成不好,还会降低些租子,因此老爹生活也一直都过的清贫。 “老爹,咱们家太小了,现在家里有粮也有钱了,我看咱们趁着冬日里闲,正好请人再箍两孔窖,再平整个大点的院子,顺便再打口井在院里,以后生活也方便。”小小窑洞里放下千多斤粮,一下子就满满当当了。 “也好咧,听你的。”老爹倒是从谏如流。 从军府回来,老爹的装备大多留在了车骑府。头盔、铠甲等多留在府库内,带回家的只有弓和横刀,还有他的铁枪。这是为了日常在家能够训练。 “过两天我请媒人过来,你想要找啥样的女娃就跟媒人说,你也二十一了,村里这年纪的娃都好几个了。现在请人说媒,正好等新窖箍好了,就能成亲。”老爹对张超真的是没的说的。 “老爹,我的事不急咧,倒是你,我看你跟七娘也是互相有意,也没必要拖着哩,早点请人做媒把人娶回家来不更好捏。” 老爹有些心动,却又不愿意跟张超谈这个。 “这事再说。” “再说啥啊,老弟,我看三郎说的很有道理。你和七娘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互相愿意已经足够了。若是老弟不嫌,就由我来当这个媒人。” 一个爽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里正来了啊。”老爹起身。 里正是个须发半白的老人,穿着一身圆领袍衫,头上戴着顶软脚幞头,长的很慈眉善目的。 “这是大山的父亲,咱们张家里的里正。”老爹跟张超介绍。 大唐五户一保,百户一里。里正就是一百户的长官,在后世,相当于一个村委主任。但在唐朝,县以下是乡,管着五里五百户,但乡一级却没有乡长,而是由五个里长轮流负责主一乡之事。 因此这个里正,其实也相当于后世的一个乡一把手。 柯山父亲柯仁正是宁民县白鹿乡五个里正之一,而这个月也正好轮到柯仁主持白鹿乡事务,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宁民县里衙门中听差办事。 五个里正轮流主持乡事,每人轮一个月,轮到之时则到县衙听差办事,协助县衙各司处理涉及白鹿乡的各种事情,比如征税收粮,审理诉讼、捕盗捉贼。 这些里正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负责收所部手实。手实,就是户籍编造的基础档案。 里正的主要职责就是按比户口,课植农桑,检察非违,催驱赋役。 唐初时的户籍管理是非常严格的,里正村正们对于辖区的户口管理很严格,户籍三年一造,而里正乡正的手实档案,却是实时更新的。 哪家生了孩子,哪家老人去世,哪里迁来了外人,甚至哪家买了奴仆,这些都会立即登记报备。若是他们这个工作没作好,有漏记的,被上面发现,则从县衙相关有司到里正村正以及当事人,都要挨板子,严重的还要徒一至三年。 徒刑也就是强制劳役。 柯仁已经听说了张老爹路上带了个还俗和尚回村,还要收为儿子继嗣,因此今天他早早的就回村来,主要就是来查看并登记的。 里正到了,很快村正也来了。 张家沟的村正也姓柯,叫柯安,是黑脸汉柯五的父亲。柯安做为张家沟的村正,是里正柯仁的下属,主要负责的就是协助里正柯仁,并管理张家沟的村治安,调解纠纷,协助征收税赋等。 里正柯仁和村正柯安过来后,例行公事的询问了一番张超的来历。张超把他原来在山里跟随老和尚修行的话又说了一遍,本来还以为柯仁他们会有许多盘查,结果只是问了几个问题后,就算完事了。 “好了,等把手实报到县衙,过几天,你的户籍就能下来了。” 过程顺利的都让张超有些意外。 “好了,三郎的手实也登记好了,现在咱们还是来谈谈铁枪老弟跟七娘的好事哩。”柯仁抚着花白胡须笑道。 老爹居然老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张超看的心里直乐。 第十一章 三间九屋 里正柯仁说服了老爹,当天就去了七娘的娘家。论辈分,里正还是七娘子的堂伯,因此柯仁亲自出马,七娘子的父母都没有反对。他们提出,只要七娘子的婆家愿意女儿再嫁,他们当然是非常愿意的。 七娘本人对这事当然更高兴,她也主动的跟里正说了,只要赵家愿意她改嫁,那她当初带去赵家的那十亩地的陪嫁就不要了。 七娘退了一步,赵家倒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儿子战死了,留下七娘带着两个女儿过活,也是艰难。现在媳妇要改嫁,他们也没理由拦着。最关键的还是七娘没有生儿子,带两个丫头留下也不能给儿子传宗继嗣,又有七娘愿意放弃十亩地的陪嫁,赵家考虑过后最终愿意放人。 不过张超觉得,估计也还跟里正亲自去说媒,以及老爹如今升了军官这个消息传过去的原因。七娘和柯家都愿意的情况下,如果赵家再阻拦着,可就得罪里正和张老爹了,赵家也只是小老百姓,他们得考虑拒绝的后果。 里正出马,一个顶俩。他成功的说服了柯赵两家,让老爹和七娘的婚事订下了日期。老爹和柯家约定,等新窑箍好,就正式迎娶七娘进门。七娘的两个女儿,到时也跟着七娘一起过来,两个女娃,赵家并不愿意留。 张超的户籍也很快就加急办好了,乡上、县里、州上以及朝廷都有了一份档案。从现在起,张超就正式成了张家沟的一个村民。 张家现在的顶级大事,就是箍新窑洞。 冬日里农闲,正是箍窑洞的好时候,大家都有空,冬日里雨水也少。 张家沟的几十户人家,基本上都是住的窑洞,这里虽不是陕北高原,白鹿塬的黄土层一样很厚。尤其是张家沟所处的位置,正是南塬和北塬之间的沟边上。那道被称为洗澡沟的山沟,其实很宽很深,就是称为山谷都不为过。 从塬上到沟底,起码有好几百米。因此沟北就成了一道山坡。这种沟坡地形,十分方便修建靠山窖。比起地坑窖和独立箍窖,省心省力。 修窖是大事,对于许多村民来说,一辈子能修一座新窖,然后娶妻生子,无疑是人生最大追求。 “老爹,我画了个图,咱们按这样修。” 对于自己未来的新家,张超可是很用心。花了好几天时间,张超画了一个新窖的设计规划图。按他的打算,新窖不打算再这孔旧窖上扩建,而是直接挪到相距几十步外的地方,在那里建全新的三孔窖。 新窖就是靠山窖,利于塬下沟坡的崖势,先把崖面削箍,然后挖窖。 张超计划修三孔窑洞。 窑洞前取土平空,然后做一个大院子,修围墙再建一个大门门楼。 三孔窑洞则一门三窑洞,每孔窑洞进门一个正间外,两侧开门各有一间侧房,三间房都建门窗。 这样一来,三孔窖就实际上有九间房,等于是三个套间。 每间窑洞的大小他都已经设计好了,高一丈三,宽一丈,深三丈。正面的那个中间主房比其它房略高一些,是老爹和七娘以后的住房。 左右两侧的两套房,则是他和莲娘兰娘的房间。 剩下的几个房间还能用来做厨房、粮仓、储物间等。 三套房子主间都修暖炕,虽说窑洞里冬暖夏凉,但这里冬天还是很冷的。三个主窑洞坐炕,自然能更舒适。 张超的设计里,窑洞是主窖坐东,按八卦可称为东震宅。大门朝西,主窑在东。南北两侧的院墙,则会沿院墙搭建牲口棚、柴屋、茅房。 院中还要打上水井,栽上枣树梨树核桃树。 为了能让老爹看的明白,张超还画了设计规划图,上面注明了一个个尺寸数字。甚至最后还配了一副完工效果图。 虽然是用炭笔画的,但确实很生动。 老爹一看最后的效果图,就喜欢上了。 “哎哟,这要真的修成这样,真是美的很啊。三窖九间,还有这么大的一个院子。这门楼也好看,气派。院里还有水井,这打水也方便了。” 老爹看的都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 “只是,修这么大的院子,得要好大人工啊。” 张超笑笑。 “老爹,修窑洞其实不要什么材料成本,都是人工成本。我这些天也问过柯山叔他们了,知道咱们这里修窖,都有个传统。一家修窖,全村帮忙,帮忙修窖只要管吃就行,不要工钱的。这样一来,咱们只要出钱请几个窖匠就好,其余的都不用花钱。” 村人帮忙不要钱,这也是古人互相帮忙的一个体现。毕竟大家普遍都没钱,建个窑洞得耗费大半生积蓄。人工方面能省就省,而另一方面,村人农闲时也没其它事情,互相帮个忙,还能赚两顿饭钱,也是很满足的。 “让乡亲们白帮忙也不好,咱们得一天管三顿饭,另外窑洞修好后,还得给点谢礼。” 张超点头,“这个没问题,我也同意。” 给工钱是给不起的,哪怕一天给十文二十文,可这座院子修起来也得几月时间,人工若都算钱,可就很大一笔了。 “这个火炕是啥?” “就是取暖的,天冷的时候可以在下面烧火,白天可以在上面坐着,晚上还可以在上面睡觉,暖和。” “这不跟灶台一样了?好是好,就是费柴吧?” “放心吧,这种炕并不费多少柴。” 新窑洞新炕新灶新院子,老爹看着这一切,很是喜欢。 “得算下要多少人工哩。” “放心吧,我都估算好了,花不了多少钱的,家里的足够了。等窑洞修好了,七娘也正好进门,到时这么宽敞的院子,她也会高兴的啊。” “那就修。” 百姓修窑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难在于修窖得请窖匠,得请木匠,这都得花钱。此外还得请乡亲帮忙做工,虽说不花钱,可人来干活总得吃饭,不但得吃饭,还得吃的好些,要不然乡亲会说你太小气。 这年头,粮食是金贵的,肉更金贵。 多数百姓家里一年下来,根本没什么节余,因此想修一孔新窖,得积蓄多年。 但如老爹这样,手里突然有一大笔钱粮的,想修窖又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钱有,粮有,乡亲也有,剩下的就都很简单了,请工匠,请乡亲,买料买菜,接着就开干好了。 地基是不要钱的,只是需要请风水师过来看看吉凶就好,然后你想挖多大就挖多大,院子想圈多大也能圈多大,反正也不占田地,都是荒坡山崖。 老爹虽是外来户,可在村里本来就人缘好,经常救济孤寡好善乐施的。况且现在又刚升了官,成了村里第一个正式的官人,因此老爹出面,跟大家一说要修窖,立即得到全村上下的响应,都表示会来帮忙。 老爹也大方的表示,每个来帮忙的,都包一顿三餐,管饱。 这个条件,让许多乡亲都大赞老爹大方。别人家做事帮工,也都只包两餐,老爹却能包三餐,还能说出管饱这话,真是非常了得。冬日里闲着也是闲着,出点力气还能活动手脚,又能赚三餐饱饭,能节省不少口粮,大家当然是乐意的。 老爹还特别声明,不管男女老幼,只要愿意来帮工的,都管饭,这下大家更高兴了。 甚至第二天一早,附近的几个村子里的人也巴巴的跑来,说到时要来助工干活,老爹自然也不回绝,都点头同意了。这个新院子有些大,需要的人工不少,人多些,也能早些修好。 第十二章 太极与铁枪 早上起来,张超换上了全套的新衣鞋帽。头上是黑色的软脚幞头,身上一件白色的圆领缺骻袍,腰间革带,脚上乌布靴。 穿戴好,张超打了盆水对着照看,发现水中的那个自己也很有几分唐人风采。 这圆领缺骻袍其实就是一件衣裳相连的长袍,不过在大腿外侧中部位置开了衩。在领口还有一颗隐藏的外领纽,而在一边乳下腰上位置还有一颗襟纽。 这种袍子算是在汉深衣的基础上改进而来,与大唐的官员士人们的圆领袍须差不多,只不过官员士人们的袍衫并不开骻,而且衫摆也较长,直接到了脚面。而普通庶民们穿的圆领骻衫,衫摆却只到小腿肚位置。 衣服鞋帽都是七娘帮张超赶制的,七娘手艺很好,针脚细密,衣服穿在身上恰到好处,不大不小。因为天冷,袍衫还是夹层的,里面夹了些丝绵。 开了骻的袍衫,其实和民国时的长袍有些相似。庶民袍衫开骻也是为了劳作方便,军中的士兵们也都穿这种开骻袍,也是为了作战骑射方便。 人靠衣衫马靠鞍。 张超换上了新袍衫,也与大唐百姓一样再无区别。虽然这袍衫是麻制,没有他原来的衣服穿的舒适,可这却让他不再感觉自己是个外来者。 精神大好的张超站在窑洞外,兴致很好的打起了拳,太极拳。 正自我感觉良好的打的起劲,上茅房回来的老爹在边上看了几眼,冷哼了一声,“你这耍的什么玩意?” “老爹,这是太极拳,你看我这拳,虽然看似轻柔缓慢,但实则能够四两拔千斤。” “我试试。”老爹说完,一拳打来,张超连忙抵挡,他还想用太极拳法来化解,结果老爹稍一用力,张超就跌了个四脚朝天。 老爹弯腰伸手把屁股摔的巨痛的张超拉了起来,替他拍打身上的雪。 “你这拳,名字倒取的好听,太极。可惜实际上却无半点威力,若只是练练养生,我看也行,可若说强身健体甚至是上阵杀敌,你这拳就不行了。我看,你以后也别练这个太极了,跟我练,保准胜过你这太极千百倍。” 老爹如此贬低太极,张超也没法反驳,太极拳虽然传说厉害,可惜自己练的不行,刚才练那几招,也不过是以前在公园里学老头们的。 老爹愿意教他武艺,张超还是很兴奋的,毕竟老爹可是南征北战东征西讨多年,死人堆里杀出来的,肯定厉害。 兴奋的答应了下来,谁知老爹却只是把自己的那杆十五斤重的缠铁枪提了出来,扔给了张超。 “扎好步,端好枪,往前扎。扎的时候用尽全力,一边扎一边吼。” 张超端着那支沉重的枪,按老爹的要求摆好步伐,用尽全力向前一扎,出枪之时大吼一声,确实有些气势。 “还像模像样,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今天就扎一百枪。记住,每枪都得认真全力,不可懈怠。” 一百枪,这不是小意思吗? 张超觉得一百枪没什么难的,可当他连续扎出**枪之后,却感觉不行了。腿酸,手臂更酸,腰也酸胀,嗓子都喊不出来了。 刚想松懈下,结果老爹一巴掌就拍在他的肩膀上,差点把他拍坐下了。 “咬牙也要坚持,做不到一百,不许停。” 最终张超也没能扎出一百枪,扎到第二十七枪,他的双臂就抬不起来了。十五斤重的长枪,拿在手里有些沉,可一遍遍的刺出收回,才更感沉重。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没想到你个子这么高大,力气却这般不济。才二十七枪就不行了,以后得加倍练了。”老爹苦笑着摇头。他给张超订一百枪时,就是订了个很低的数字,谁知道他连一百都完不成,只能刺出二十七枪。 张超放下长枪,气喘吁吁。 “老爹,要练到你这本事,得什么程度?” “什么时候你能一口气刺出一千枪,那么你也就有了我的本事。” 一千枪,张超无言以对,自己练到猴年马月也不一定能成啊。 早饭吃的是七娘送来的蒸饼,其实也就是大镘头。唐人的蒸饼,就是把蒸笼蒸的面食都称为蒸饼,不管是馒头还是馍馍还是包子还是花卷,都叫蒸饼。今天送来的蒸饼,其实是黄面馍馍,就是用糜子面做成的馍馍,黄色的糜子面粉蒸出来的馍馍也是黄黄的。 早上练枪出了那么多力气,张超食欲大好。 拿起一个黄馍馍他就大口咬了下去。 可马上张超又差点吐了出来,好酸。 “老爹,咱家这蒸饼是用老面发的吧,是不是忘记放碱了。” “嗯,做面食都用老面发的,碱是啥?放碱做啥?” 原来,这个时代没有酵母粉,因此百姓们发面都是用老面,也俗称酵头。其实就是把一块面团放一天,第二天这团面就成了酵头,可以用来帮助发酵。在后世,许多北方百姓也还是用这种方式发酵。 后世的老面馒头也就是这样做出来的,但却不会酸。因为大家会加点小苏打,也就是碱。加了碱后,就会中和掉酵头的酸味,而且还能让面更膨胀松发。 大唐明显就还没有使用这种方法,或者说是没有这种碱。 怪不得蒸饼酸的。 张超记得食用碱其实也很好提炼的,在一些盐湖里就有天然碱,常有夏晒盐东捞碱的说法。把天然碱和石灰等加工提炼,最后就能得到食用碱,甚至可以直接用食盐加工提炼食用碱。 这些提炼方法上中学的时候就学过并实验过的,张超觉得自己又找到了一个生财之道。若是自己能提炼出食用碱,那么以后大家吃面食就都不用吃酸的了,而且加了碱的面食,还会更加蓬松。这样的好东西,一经问世,还会愁卖不出去? 而且这东西加工起来也不难,材料也就是盐或者石灰、草木灰这些东西。盐这东西若是在中唐以后会很贵,但现在和隋朝一样,盐朝廷是不收税的,斗米现在几百文钱,但一斗盐却只有百文左右,比米便宜多了。 吃了两个带酸的蒸饼,勉强填饱肚子后,张超就不肯再吃了。又没怀孕,吃酸馒头实在没胃口。 走到门外小院里蹲下,张超想着自己的日程计划。 修窑洞是当前第一大事,不过窑洞一时半分也修不好,这个火炕和新灶不能搁置,得马上开始。另外,还得提炼碱面出来。 第十三章 执衣 吃过早饭,村正柯安领着四个人过来。 “铁枪老弟,这是车骑府和县里给你派的人,我给你带过来了。” 张超发现来的四人有两个是本村的,本村两个都是十六七岁的后生,另两个则大约三十岁,好像前些天在车骑府也见过,是府兵。 “他们这是?” 村正对张超倒是很客气,解释说这四个人是老爹做为九品武官的随从。不过这四人各有名目,其中两个本村的少年是县里派给老爹的,一个是白直一个是执衣。这属于是力役的一种,也是百姓的劳役一种。白直是护卫,执衣则是那种负责笔墨书僮类似,因此一般白直是成丁,而执衣是中男。 大唐百姓始生为黄,十六到二十一为中男,二十一为成丁。 至于另外两个,则都是车骑府派来的,是白鹿车骑府里的当值的府兵。按制,老爹这个队副虽只是从九品,但也是一名实职武官,因此按品级可以享受两名仗身使唤。 仗身其实也是力役的一种,但是只配给武官的,相当于警卫员吧,一般都是从当地军府中抽调当值府兵配给。因为张家沟的府兵都在休假,因此这次抽的是当值的其它村的府兵。 四个人都很恭敬的上来行礼,老爹倒是很随意。毕竟以前也是做过校尉的,肯定对这些很熟悉了。 据说当世猛将罗士信在张须陀帐下为将之前,就是一个地方县里派过去为张须陀服务的中男。有一次打仗的时候,罗士信也想上阵,结果将士们都嘲笑他。张须陀道:“你连穿盔甲都没力气,怎能打仗呢?”罗士信大怒,当即身披两副甲,悬挂两壶箭,飞身上马演示一番。张须陀非常赞赏,许其出战。 贼军刚刚列阵,罗士信便驰马冲入贼阵,连杀数人,并斩下一人的首级,用长矛挑着在阵前巡走,贼军都不敢逼近。张须陀乘势进攻,大破贼军。罗士信每杀一人就割下鼻子藏好,然后以鼻子的数量报功。张须陀叹服,将自己的战马赏给罗士信,并将他留在身边,从此与秦琼成为张须陀麾下双雄,勇名后来甚至都传到了杨广的耳中,特意派画师给罗士信画像送入宫中。 现在村里的两个少年也如当年的罗士信一样,被派到了老爹身边做事。两人都还年青,做不了护卫,实际上就是做跑腿的杂役。 张超不由的对大唐的官员待遇很羡慕,虽然说老爹只是个九品官,还是从九品下,做为外官连薪水朝廷都不发,可还有职田收租,有勋田。现在还有四个随从,还是不用自己掏钱的。 不过听老爹在一边解释了下,张超才知道,若是官当的大,随从更多。比如京官有防阁和庶仆,三品以上还有帐内和亲事。外官则有白直和执衣,武官有仗身,此外还有门夫啊,手力、士力这些。 这些都是百姓免费服役,由官府安排指派给官员们使唤的。 老爹的这四个随从,每人是服役两月。役满,就要由县衙和车骑府再换人前来。虽然这四人是在为官府服役,但他们却得听老爹的话,帮老爹干活,不论公私。 “八郎和十三郎以后就跟着三郎吧。”老爹直接就把本村的柯八郎和柯十三郎两个少年安排给了张超使唤。两个柯家少年既是本村,关系也熟。柯八郎是柯五的弟弟,柯十三则是柯山的弟弟。唐人习惯同族同辈论行,因此往往就能排到很长,什么十三郎,二十一郎等等。 两个少年都才十六年,虽未成丁,但他们已经到了均田的年纪。均田制,中男就可以均田。但是租庸却要到二十一岁才开始交。因此有几年时间是比较宽松的,但不用交租庸却也需要承担些杂役,就比如被县里指派给各级官吏们做执衣。 “以后请三郎哥哥照拂。”两个家伙似乎来时早得到指点,居然还能说出这番客气的话来。 张超笑着对二人道,“客气啥。” 老爹进屋换了套新衣,七娘赶制的黑色幞头和圆领袍衫。 “三郎,我去军府一趟,晚点还要去县里拜会下县令等上官。” 大唐的府兵并不是完全脱离地方官府,州县对各地军府还是有很大的参与管辖权的。例如朝廷调兵,皇帝的调令和兵部的兵符,要先下到州刺史手中,刺史和军府将军各执一半合上之后,才能调兵。平时点兵、训练、检阅等,刺史也是要参与的。 因此惯例,老爹虽只升了个队副,可也得去拜会下县令等官。毕竟府兵平时也是在乡,归由县里监官的。 “老爹,去县城顺便帮我买几样东西回来,药店估计会有。” 张超托老爹买的东西主要就是碱石、芒硝、石灰几样东西,这都是提炼碱用的,有了这些东西既能提炼出烧碱,也能提炼出纯碱,还能再加工出小苏打。总之,有了这些材料,以后就能吃上不酸的馒头和蓬松的包子了。 虽然用这些东西来提炼碱太麻烦了,但毕竟只为吃的话也需要不了多少。 老爹听张超说了几样东西,都是很奇怪的东西。听着不像是药,倒像是道士们炼丹的材料。他疑惑的望着张超,张超以前不是跟老和尚的吗,怎么还学会了道士炼丹这套? “这些东西我都有用的,到时你就知道了。哦对了,老爹你再帮忙买点油回来,最好再买点小点的铁锅,如果能有茱萸、葱姜蒜大小茴香之类的也买点回来。” 老爹眉头皱了皱,香料可是很值钱的东西,就算是麻油也很贵啊,一斤得一百多文呢。不过张超说要,他也只是皱了下眉头。 “好,我到了县城一起买,要多少?” “每样先少买点就行。” 老爹带着卫府派来的两个仗身背着褡裢走后,柯五和柯山又来了。 原来这两个人不但是府兵,还学过点窖匠。 “也不算是学过,就是农闲时会经常跟着窖匠去做活,也算会点泥瓦之类的活计。”柯五笑道。他其实府兵之余,除了是个耕田农夫外,更多的还是打猎下套。偶尔空闲时,也会跟着父亲去建窑洞。 他父亲柯安既是本村的村正,也同时是村里的富农,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窖匠。十里八乡修窑洞,都会来请他去。柯五兄弟几个,有三个都跟他爹学了这手艺,不过柯五因为打小喜欢打猎下套,后来又点了府兵,因此没能出师,结果他爹就不承认他也是个窖匠。柯五到现在也不敢对外说自己学过窖匠,只能说帮过工,会一点。 柯山的情况也差不多,他爹是个里正,但他小时跟他伯父学过木匠。 “你们来的正好,新窑洞还得等老爹从县里回来请风水先生呢。你们正好帮我盘个炕。” 有现成的劳力不抓,岂不浪费么。 张超现在跟柯山和柯五两个也是非常的熟了,正好柯小八和柯十三两个人也在,刘钧便打算干脆趁现在有空,把这个炕给盘了。 “盘炕?就是你画的那个图上正屋里的那个灶吗?” “什么灶,那是炕。灶是做饭的,灶是坐和睡用的。”张超纠正他们。 “那是睡觉的,可我看那图上不是还留着烧火的灶口吗?” “火炕是烧火取暖的,烧了火后炕上才暖和,天再冷也不怕了。” 柯家四人都一脸懵逼。他们实在想不明白,烧火的灶,怎么能睡觉,这人不都给烤熟了? 张超也懒得跟他们细细解释了,毫不客气的差使起四个人来。旧窑洞实在很小,张超极不客气的干脆准备来个重新布置,把外间的灶膛拆掉,然后靠门窗的地方盘炕,再在灶尾,也就是窑洞里面点挨着炕建个新灶,这样炕就不需要再要烧火口了。 而且灶台烧火的热烟通过炕道,也能给炕加热。此处,炕修在门窗边,也利于把烟囱修在窑洞外,有利于排烟通气。 张超指手划脚的把计划说了一通,柯五四个倒是很快就理解明白了。 “用土砖就行了,我家那里还有些土砖,可以先拿来用。”柯五很大方的道,他现在也被张超描述的那个火炕和新节柴灶说的有些意动了,若真有这样的好东西,自己家也得建一个。 柯五本来也是准备要建新窑洞的,因此已经准备了两年了,这两年空闲时就挖土削崖,夯制土砖。正常情况下,许多人家的窑洞都是得住许多代的,代代相传。不过因为子女生的多,往往祖传的窑洞难以容纳全家人,因此最后便得有些儿子分出去另过,自己修窖。 而修一口新窖,得全家人一起干上好几年。 张超倒也不客气。 “那就先借着,等回头再夯好了还你。” 柯山在一边也很兴奋的道,“我去再叫几个人过来帮忙,多叫几个人,你这火炕和新灶一天就能弄好。” “那就多谢五叔和大山叔了,来帮忙的中午和晚上都在这吃饭。”张超笑着对大家道。 “嗯,好类,我这就去叫人。” 第十四章 拜师收徒 由于人多,而且有柯五和柯山这两个专业匠人学徒带领,因此张超的旧窑洞改造工程还是进展的非常顺利。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大家就把窑洞里原来的那点杂七杂八的家当都给搬到了院子里空处,然后咣咣咣一顿拆,那个被烟熏的黑不溜湫的灶台,就给拆掉了。 一群张家沟的后生小子在柯山的指挥下,拿着柳筐把他家原先准备用来建新窖的大土砖给抬了过来。 这些土砖都非常大一块,跟城砖似的,比起普通的青砖起码大个好几倍。都是一遍遍的夯实成型的,现在借来用倒是正好合适。 盘火炕其实没啥技术,关键是得懂得结构。有张超在一边指导,还有详细的施工图,柯山和柯五他们干的非常快。一块块的砖垒起,黄土和沙子搅拌的沙浆很好的起到粘合作用。张超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垒。 还没到午后呢,一个能容纳五六个人的火炕就已经盘好了。柯山还特意从他家里找来了一根大木料,加工后做成了炕沿子,柯小八则从自己家里找来了一个大芦席,算是也贡献了自己一份力。 如此一来,等炕干燥后,铺上炕席,烧上火,就能暖和的睡在上面美美滴了。 时间还早,张超又指挥着大家趁热打铁,在炕后垒起节柴灶,最后在屋外又开始垒烟囱。因为这个烟囱张超要求垒一丈三高,因此比盘炕还多费了些时间,得搭脚手架子。 张超带着大家在屋里折腾,很快引得许多村里小孩都来围观,没多久,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了。大家都跟看杂耍似的看着,特别是对窑里新修的那个炕,特好奇。等听说这炕以后是坐和睡的地方,他们都觉得非常惊讶。 “这炕可以烧火,到时暖和滴很。”柯五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张超,虽然他并没有真正体验过这火炕的暖和舒适,可这却不妨碍他一遍遍的跟围观的乡亲们解释。柯五一个不被父亲承认的窖匠学徒,现在却刚建好了一件连他父亲这个老窖匠都没建过的新家伙,不由的很是自豪。 村正柯安很快也赶来了,当他从儿子嘴里听说屋里新修的这两样东西的作用后,抿着嘴不说话,只是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这个新灶和新炕。 “真有这么神奇?这灶能省很多柴?” 张超点头,“这灶改了结构,使得通风顺畅,也不积灰,因此好烧还省柴,起码能省一半的柴火,还更省时间。” 柯安点了点头,又围着火炕打转,看了半天后,又问张超,“这炕下面烧火,上面睡人,不会烤的难受?” “当然不会,不需要多少柴火,就能把炕烧暖。白天甚至做饭的烟火还能暖炕,让人冬天里坐在这上面也非常暖和。若是到了晚上,也只要加一点柴火,就够一晚上暖和了。” “好东西。” 柯安是个老窖匠,对于灶膛这些也是懂的。虽然还没真正见识过这两新东西的厉害,可凭借着内行的眼力,他还是发现这两样东西不简单。 “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用,以后冬天可就真的不怕风雪,再冷也不怕了。”村正感叹着道。 柯五有些得意的对他老子道,“回头我给咱家也垒一个,其实这个火炕和节柴灶垒起来都很简单的,一看就会。” 话刚说完,他爹柯村正就是一个暴粟敲在他头上。 柯五都懵逼了,虽然柯五长的五大三粗,黑脸膛大汉,还能开的硬弓,战场上杀过人。但在比他瘦小的多的老子面前,挨了打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年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父就是子的天。别说敲几个暴粟,就是拿棍子打,也只能小承受,大避走,根本不敢有还手的。 柯五只是觉得被打的很冤枉,为什么打我,完全没有理由啊。 “这火炕是三郎的手艺,你问过三郎了吗,你想给自己修就自己修?”柯老爹却不对着儿子一顿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柯村正是个老窖匠,也是个老手艺人。十多岁开始拜师学艺,做了一辈子手艺人,因此深知手艺对于一个手艺人的重要性。 火炕是个新鲜事,以前关中可没有。如果这东西真的如张超说的这般好,那这东西可了不得。说远点,这是能够吃一辈子饭的手艺,甚至是能传给子孙的铁饭碗。哪怕现在张三郎教会了儿子盘炕,可这也不代表儿子就能把这手艺据为已有。 若是张三郎大方些,可以把这手艺传给自己儿子,以后儿子就算是三郎的徒弟了,就代表着能使用这项手艺。可如果三郎不肯让儿子使用这手艺,也不理亏,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总之,手艺都是各家吃饭的本事,是轻易不能偷窥也不会外传的。 儿子现在学了一手,也不问过张三郎,就要自己给自家修炕修灶,这在老手艺人眼里,可是很犯忌的。 “三郎,叔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若是你不嫌老五愚笨,你就收他做你一个弟子,以后让他年节都给你送节上礼。将来他靠着你赏他的手艺挣饭吃,也肯定会上供给你一份。” 张超被村正这番话说的愣住了。 盘个火炕改个灶,这在张超眼里真算不得什么,更算不得什么手艺密诀。可是现在看村正的模样,却似乎很看重这个。还要让柯五拜自己为师,以后还要给自己送年节礼,甚至以后靠这手艺赚了钱,还得孝敬自己一份。 “村正,这真不算啥。” “三郎,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若看的上老五,你就收他做个徒弟,以后他也多个讨生活的手艺。你若是看不上他,那我也让他给你保证,以后绝不会乱用你的手艺。若他敢,我打断他的腿。”村正话说的十分的硬。 柯五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了,知道老爹也是为了自己好。 不过让他叫比自己小许多的张超为师,心里还是有些迟疑。 那边柯山倒是比较想的开,经村正一说,他也明白,盘炕垒灶虽然简单,但这却是张超的独门手艺,若没他指点,一般人也是看不过去的。今后若是这火炕和新灶好用,肯定会有不少人也要改,那到时这就能成为一项很好的赚钱手艺了。 “三郎,你若不嫌我愚笨,就收我我柯山为徒。” “大山叔,这可使不得,你是我长辈呢。” 村正在一边道,“手艺这东西,不论长幼,只论能力。你有手艺,那你就是大山和老五的师傅,肯让他们跟着学,那是赏他们饭吃。” 张超想了想,“村正,山叔五叔,你们看样行不,我干脆跟山叔五叔他们拉一个修炕灶的班子,以后若是这火炕和新灶真的好用,也有人愿意请,那我们就一起接活。到时赚了钱,再一起分,咱也别说什么师傅徒弟了,就当一起揽活赚钱,怎么样?”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该是师徒还是师徒。你还是师傅,以后这班子就是炕灶张家班,三郎就是匠头也是班主,接什么活,怎么干活,赚的钱怎么分配,这都由三郎说的算。规矩先立在前头,以后事情也好办。”村正是个很讲规矩的老手艺人,很多张超没想到的,或者不去想的事情,他都想到了,并说了出来。 不管张超是否赞同,最后事情还是这样决定了。 盘炕垒灶的建筑队张家班子正式成立了,初步定下的是张超为匠头兼班主,而柯山和柯五两个算是张超的亲传弟子,也是两个副班头。至于今天一起帮忙盘炕垒灶的这二三十号张家沟的村民,则都一起纳进了这个班子里。 老村正还跟大家立下规矩,以后盘火炕垒节柴灶是张超的独门手艺,其它人是不得偷师更不许在外打着张超手艺的名号揽活的。 活由张超接,也由张超安排干,最后赚了钱也由张超安排分配。 村民们都很赞同这个主意,也不觉得村正过分帮张超说话,反而觉得这事本来就该这样。甚至非常感激村正帮他们说话,也感激张超让他们加入到了他的张家班里头,毕竟如此一来,以后他们也多了份手艺,艺多不压身。 村正趁热打铁,生怕张超会反悔。 让张五去家里取来了珍藏的一坛高粱酒,然后把张超请到上座,让柯山柯五等一众新加入张家班的村民依次上前敬酒示意。 尤其是柯五和柯山两个,村正特别让两人给张山下跪磕头,行了拜师礼。如此一来,两人就算正式列入张超的门墙之下,成了他炕灶手艺的亲传弟子了。 “师傅,这新炕灶啥时能用啊?”柯山现在都有些迫不急待的想见识下新炕灶的作用了。若是真的好用,那新成立的张家班,可就有用武之地,找到赚钱的门道了。 “怎么也得干燥几天啊。三天吧,最多三天,你们就可以亲自见证了。”张超对于自己的火炕和新灶,可是自信满满。 真金不怕火炼,三天之后,能不能行好不好用,一试就知。 第十五章 开始动手 傍晚的时候老爹回来了,褡裢里还背着张超托他买的碱石、芒硝、石灰等物。进了门,老爹看到大变样的破窑洞,也不由的惊讶出声。 破旧的窑洞,盘了火炕改了新灶,张超还顺带着他的张家班把旧窑洞里里外外的倒饬了一遍。几样简易的床榻桌柜擦洗过重新摆好,屋里也重新用黄土填平夯实了一遍。甚至窑洞墙壁和屋顶上也都打扫过了,蛛丝网以及烟灰等都扫过了,旧窗户柯山也修过了,还换上了新的芦苇窗帘,破窑洞这么一弄,倒也显得敞亮了几分,井井有条起来。 老爹屋里院里的走了几遍,满意的微笑。 “你都把炕盘起咧。” 张超笑着在一边讲了下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老爹听说张超收了柯山柯五做徒弟,还成立了一个张家班,准备以后专做盘炕改灶手艺,倒也表赞扬的点头。“村正老哥是个精明人,也是个讲规矩的人,他这也是为你们好。” “这炕灶真好用?”老爹围绕着新炕灶转了几遍,最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张家班都搭起来了,若是最后发现没用,那就尴尬了。 “三天后你就知道了。” 炕还不能马上睡,灶也还得干燥。 因此晚上这顿,吃的是张超两个徒弟的孝敬。现在张超一家已经不再是两口人了,两个军府派来的仗身,县里派来的两个白直和执衣,这四个人现在都在张家听差,因此他们吃住也在张家。 柯山和柯五知道老爹家今天开不了伙,便各自送来了做好的蒸饼。 两家送来的蒸饼其实是黄馍馍,糜子磨面后做成,里面还放了红枣泥做馅。量还算很足,可张超吃起来依然感觉很酸。 勉强吃了两个,张超就没胃口了。 趁着天还有些亮色,张超便取了碱石、芒硝、石灰这些准备提炼碱。 芒硝化学名十水硫酸纳,碱石也是天然碱为水合碳酸氢纳,石灰则主要是氧化钙。芒硝能够制纯碱和硫酸,碱石也能制造纯碱。 若是在后世用这些东西提炼碱非常方便,有许多种方法,还高效高能。但在大唐,则很多材料没有,因此会比较麻烦一些。不过张超需要的量不大,也对纯度没那么要求高,因此复杂点,也还是能得到想要的碱。 两个府兵和村里的两个后生见张超拿着许多药材在院子里摆开,还开始架起了瓦罐生火,虽然好奇,可都没凑过去,反而离的远了些。 老爹倒是过来看了几眼,感觉张超像是跟道人烧丹似的。问了两句,张超说不是炼丹,只是做一味药,用来做面食的调料,面食里用了后就不发酸还能蓬松好吃。他有些不能置信,但也只是摇摇头,就到一边去了。 他今天已经去县里请了风水师,等明天就要来看风水。等风水看过后,就得正式准备开始建窑洞了,建窑洞会有很多事情,他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没人打扰,张超便一人认真的做起了自己的实验。这是一个由多个化学反应,最后通过一道道的程序,最终提炼出自己需要的东西的实验。 碱石,也就是咸水湖里的天然碱块,药店有售。芒硝和石灰药店一样有售,似乎这年头各种化学品,不是入药就是炼丹,因此别的地方很难买到,但大夫和炼丹道士手里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化学材料。 明朝神医李时珍的本草纲木里就有写碱石,到明代时已经有聪明人发现在提炼碱石可以得到碱,用来洗衣和做面食,大赚其财。不过在眼下,碱石的作用就两个,一是一些药方里用做药材,二就是道士们用来炼丹了。 天然碱最方便加工出烧碱,先把碱石弄成碱液,然后加入一定量的石灰,最后经过多道工序,最终就成了烧碱。 不过张超需要的是做面食的食用碱,而不是这种腐蚀性极强的烧碱。 但张超还是先提炼合成了一小部份烧碱出来,只因为烧碱最好合成,而且烧碱也还是很有作用的,比如造肥皂,造纸,可都需要这种东西的。张超仔细的查看了自己造出来的烧碱,品相不是那么的好,纯度也不高,但绝对是烧碱,这玩意有了,以后就能造肥皂了。 不过现在张超不急造肥皂,刚才烧碱的提炼成功,让他知道自己脑子里记得的那点化学知识还是有用的。烧碱提炼成功,那说明制造纯碱和小苏打的方法甚至是制造硫酸的方法都是可行的。 只不过要更复杂一些。 张超战斗热情高涨,接下来热火朝天的投入炼制之中。 老爹一边在考虑着造房子的事情,一边则不时的往院里看几眼。见张超心无旁鹜的在那里折腾,唯有苦笑。 折腾了小半天,经历了几次接近成功的失败之后,张超终于提炼出了纯碱、硫酸。最终又趁热打铁,利用纯碱加工出了小苏打。 纯碱也称碳酸纳,而小苏打则是碳酸氢纳。纯碱和烧碱一样,也是不能直接食用的,但是加工成小苏打后,则可以成为食品添加剂。 有了纯碱再制作小苏打就很简单了,直接把纯碱溶液通二氧化碳就能得到了。 “三郎,天不早了,别弄咧。”老爹忍不住过来叫道。 “弄好咧,老爹。”张超笑着对老爹道,他的面前,几个陶碗里已经是他的几样成品了,烧碱、纯碱、小苏打、硫酸。 每样数量不多,可起码成功了。 老爹看着张超面前那几个碗,里面有粉末也有液体,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刺鼻味。 “这就成了?” “嗯,成了。” “这个东西能用来发面,我怎么闻着刺鼻呢?” “这四个里只有这个面碱是用来发面的,其余几样不是。”张超把小苏打指给老爹看,为了方便,他直接把小苏打称为面碱。 看着老爹还将信将疑的样子,张超打算用事实说话。 “老爹,我现在就用这个做点蒸饼,到时你一看就知道有没有用了。” 张超打算就做今天晚上吃过的黄馍馍,刚才他吃的少,因此筐里还剩了几个,到时做好了一起比较一下,高下立判。 “拿糜子面来。” 老爹把磨好的糜子面拿来,糜子也称黄米或者黍米,比粟米要大些。 “老爹,再拿点大黄米面来。” 糜子面也有糯和粳之分,一个软一个硬。大家习惯把硬的称为糜子米,这种米不粘,适合蒸饼。而软的则习惯称为大黄米,这种则适合做糕点。 张超要做黄馍馍,并不打算如张家沟的村民一样全用糜子面。而是采用了混合,糜子面七合,再加三合的大黄米面。 七比三混合后的面粉一起,加水混合均匀。 和好面好,张超把他装入一个大碗里,拿了块湿布盖上。 “等他发一个时辰的面。” 做面食等发酵是个没办法的事情,急不得。 张超便和老爹一起,坐在屋里生了盆火,几个人一起烤着火一起聊天。谈的还是建新窑洞的事情,得请哪些窖匠,请哪些村民来帮工,该买些什么料,还要得买菜之类的,事情很多。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已经过去了。 这个时候天也完全黑了,村里开始寂静下来,多数村民都是日落而息。晚上舍不得点灯费油,要么烧堆火烤烤,要么就只能早早上床。 老爹点起了油灯,油灯用的的豆油,虽是点灯用,却并不便宜。太平年月都得一百来文一斤,现在粮食贵,这豆油也跟着贵,一斤得好几百文,点一个晚上,起码得一两油,要数十文钱。 面已经发酵过了,现在要开始放入酵头二次发酵。 张超把化好的老面酵头与发过的面混合均匀。 可惜没有糖。 这年代蔗糖都还只是印度人才会些最初级的提炼技术,这样的蔗糖还昂贵无比,且极为稀少。大唐的百姓要吃甜,多数只能吃蜂蜜。 要么就是吃麦芽糖,大唐的麦芽糖甚至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做饧。而大唐的甜品饴,也就是加饧的饮料,甘之若饴,就是来自于此。 老爹家里既没蜂蜜也没麦芽糖,更没庶糖,张超也只得做罢。 放入了化好的老面酵头后,张超又加入了一点点的面碱,这也是他的黄馍馍与大唐蒸饼最大的不同了。 加入温水,把面团和成软硬适中之后,张超把面团放入一个大碗,再次盖上。这一次,得发酵四个时辰。 “好了,等明天天一亮,面就发好了。” “这就好了?”老爹他们都觉得惊讶,也普通的蒸饼也没啥区别啊。 “家里有红豆和红枣不,有的话,我做点红豆泥饼馅,明天放蒸饼里。” 柯小八连忙道,“我家有,我家有,我去拿来。” 不等张超回话,他就已经跑出去了。 一会,柯小八就已经跑了回来,果然拿了红豆和红枣。张超便把红豆和红枣洗净蒸熟再做成红豆馅,完事,大家还都看着他。 “现在大家都去睡一觉,明天早上面发好了,就做红豆枣馅蒸饼。” 简单洗洗,张超睡去了。 天还没亮,张超就被叫醒了。 睁开眼睛一看,老爹还有其它四个全都衣服穿的好好的站在他床边呢。 “三郎,面发好了哩。” 张超看他们一个个红着眼睛的模样,估计昨晚他们都没睡好。 第十六章 老铁枪黄馍馍 经过一夜的发酵,面团已经松软。 加入了碱面发酵的面团,明显要更加的松软,老爹等虽是男人也可是看的明白。“真的不一样。” 柯十三伸手按了按面团,感觉面团极为松软。惊讶的都出声,“好软。” 老爹的一个仗身赵叔也伸手进去按了按,惊讶的道,“跟婆娘的胸脯子一样软咧。” 大家一阵笑。 张超也试了试,很满意发酵的效果。 “好了,一起做蒸饼吧。” 张超只和了一升糜子粉,因此也做不了多少个馍馍。几个人一起动手,大家倒都不陌生。 先把发好的面团重新揉匀,这也算是个体力活。柯小八很勤快的包下了揉面的活,等面揉好后,张超把面团分成了二十个。 取一个面团按扁,包入适量的红克枣馅,收口轻揉,整成圆型。 “烧火准备上锅蒸。” “家里新灶能用了吗?”老爹问。 张超查看了下新灶,已经垒好一天一夜了,差不多好了。当下道,“那就用新灶,正好一边试新灶一边蒸这新式馍馍。” “我来烧火。”柯十三连忙坐到灶口去烧火。火石打火,麦桔引火,火顺利的引燃。 “好烧。”柯十三也常在家烧火,深知火开头难烧,尤其是在冬季里更不好烧。可现在火在灶膛里却烧的很旺。 “直接加点细树枝,烧的更快。”张超笑着指点。一般的灶通风不畅,因此一开始时烧的时候得尽量用树叶麦杆引火,还得小心,要吹风。但这种新灶,根本不需要吹火,也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烧起来就不容易灭。 新灶有三个锅,和旧灶只有一个铁锅不同。新灶灶口上是一个大铁锅,后面一点还有一个小铁锅,小铁锅那里还转了个弯,形成一个小七字头,那里有个更小的锅架在上面,也有一个小灶口。 当大灶烧火的时候,大锅加热,那个稍小些的后锅也会加热。这样一来,大锅做饭,后锅则可以烧水。至于那个小灶,则可以热个菜什么的,或者在大灶做菜时,小灶也可以另烧火蒸饭或者蒸馒头。 指挥着赵叔他们给前后锅里都添上水,又指挥着柯小八和柯十三加柴生火。 前锅还是原来的那口大铁锅,原来烧开半锅水,得两盏茶的时间,也就是二十分钟左右。但现在,却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锅里的水就开了。 甚至顺带着连后锅的那锅水也都已经温热了。 把蒸笼架上开水锅,张超让他们继续烧大火。 “大火烧两盏茶时间。” 大家都围着灶口烤着火,柯十三烧火烧的正起劲。连连喊着这灶好烧,“都不用怎么理会,直接往里架柴就行,大片劈材往里架,一点都不会灭。这灶真好烧,省事多了。” 赵叔坐一边,也感慨着道,“烧的也快,同样烧一锅水,比寻常省了近一半时间哩。” 另一位王叔则道,“还不止呢,你看后锅的那锅水,都不用另烧火,这都已经也开了。烧一灶柴,开两锅水呢,可了不得。” 张超笑笑,他走到灶台前面,那里是火炕与之灶台相连的。炕与灶相连,但与灶口是隔了一灶之距,加之修炕时,也特意在炕灶之间垒了一堵三尺多高的墙壁,因此倒不用太担忧油烟跑到炕上来。 等以后修了新窑洞,有专门的厨房了,就更不会有油烟了。 新灶上已经铺好了芦苇的炕席,张超手按到上面,已经能感受到席面暖暖的。 张超直接脱了鞋,按着炕沿的木头上了炕。 “老爹,来炕上坐,好暖和的。” 老爹过来,手摸在炕上,果然发现一阵阵暖和。他学张超的样子脱了鞋,也上炕坐了席上。 “嘶。” 老爹舒适的直吸气。“暖和,真是美滴很。” 赵叔王叔还有柯小八和柯十三,也都过来争着上炕。好在这炕本来也修的蛮大,可以睡个五六人,坐个七八人自然没问题。六人坐在炕上还显得很宽,只是炕上现在还没有炕桌,是个缺憾。 “回头这上面再摆个矮炕桌,正好。” “要的,要的。”老爹也连连点头。 坐在暖炕上,可比坐灶口烤火还要舒适。 “夜里睡觉也有这么暖和,那真是太美了。”柯十三惊叹连连,舒服的都直打哆嗦。“回头也要俺爹请三郎帮我家盘一个。” 感受着暖炕的舒适,很快锅里的馍馍也熟了。 阵阵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老爹擦着鼻子下炕,“我去看蒸笼,熟咧。” 蒸笼从灶上端下,打开。 一阵白汽升腾而起。 大家却都迫不急待的去看笼里的蒸饼了。 白色的蒸汽里,二十个黄面馍馍显露出来。 “哇,好大。” 柯小八忍不住惊呼。刚才蒸饼是大家一起做的,他亲眼看着放进蒸笼里的。每个蒸饼都是寻常那样大,一升面和水加红豆和枣泥做了二十个蒸饼,甚至比寻常的饼还要小点。可现在蒸出来的饼,却好大一个。 “只用了原来一半面,却蒸出来一样大。” 加了碱面的黄面馍馍蒸的很大,十分的蓬松。馍馍蒸开了口子,几道裂缝咧开,还能看到里面那红色的红豆枣馅。 张超取来筷子和碗,先夹了几个出来。 “大家试试口感味道怎么样。” 柯十三最是等不及,馍馍还没凉,就已经抓了一个在手,烫的他左右手不停的倒腾,然后也不等再凉凉,就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馍馍很烫,可柯十三却顾不得了,他眼睛冒光。 “好吃,好松软,没有酸,还有点甜,真好吃。” 其它人本还想等馍馍再凉凉,可听了也有些等不及了。连老爹都向着馍馍吹了几口气后,咬了一块入嘴。 依然还很烫,可入口却是真的很好吃。 口感松软带甜,真的没有半点寻常蒸饼的酸味。吃了一辈子蒸饼,早都已经习惯了酸味的老爹,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蒸饼还可以没有酸,还可以这么好吃。 张超自己也吃了一个,确实很好吃。 硬糜子和软糜子七三配比,加上有碱面中和老面酵头的酸味,以及碱面让馍馍更加蓬松,使得这黄面馍馍跟他昨天吃到的唐朝糜子蒸饼完全就是两种食物。 “吃啥咧,这么香?” 大家正吃的高兴,门外传来柯山的声音。 柯山和柯五一大早就过来了,正好赶上张超他们吃馍馍。 “叔,快过来,三郎昨天炼了一味丹药,把这丹药加入糜子面中和面后,蒸出来的糜子饼可好吃了,又松又软,不酸还甜咧。” 柯山和柯五两个一人抓起一个,吃过之后,也连连惊叹。 “老爹,你说咱们多蒸点这个馍馍,然后拿到乡里和县里去卖,你说有人买不?”张超问老爹,弄出了这么好吃的黄馍馍,他可不满足于只是自己吃。他算过了,要盖起他规划的那个新窑洞,家里的存钱可能还远远不够。 得想办法再开源。 “当然有人买,好吃的把舌头都快咬掉了。这是加了仙丹啊,太好吃了。”柯五直叹。 “就是拿到长安去卖,都会有人吃咧,太好吃了。”柯山也在那里舔嘴唇。 二十个黄面馍馍,八个男人,很快就吃光了。 买,肯定有人买。 但张超也在考虑如何卖出更多,效益更大。七娘在乡上有一个面馆,直接把黄馍馍放那里卖肯定是行的,但乡上的情况他也见过,每天的客人其实并不多,就算大家喜欢,也卖不出多大量。 去长安卖,倒也是一个办法。只是他也还没有卖过,不知道方不方便。 想了会,张超倒是找到了一个办法,一个利益最大利的办法。 “老爹,你说若是咱们把咱这黄面馍馍送到各个驿站和酒楼饭店里去卖怎么样?” “别人为啥要帮咱卖馍馍?”老爹现在也习惯了张超把糜子蒸饼叫黄面馍馍了。 张超笑笑,“互惠互利啊。只要咱们的黄面馍馍好吃的口碑打出去了,到时名气在外,他们帮我们卖黄面馍馍,也能给他们增加生意啊。况且咱们也不让他们白卖,咱们是合作,他们每帮咱们卖出一个黄面馍馍,咱们给他多少钱,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柯十八不解的插问,“三郎,咱这黄面馍馍这么好吃,你又有独家的密方,咱干嘛要让别人帮着卖还分他们钱,咱们自己卖就好了,钱都自己赚。” “错。”张超摇头。 黄面馍馍好吃,但也得卖出去,或者说卖的多才利润大。一天卖一百个,能赚什么钱。若是一天能卖一万个呢? 而要想把品牌打出去,要把销量提上去,凭着他们自己从头做起,很难。如果是搭上那些酒楼饭店之类的车,那肯定就容易的多。 还有一个问题则是,若是自己做,别人也许会眼红会捣乱,但如果是合作,他们也能得利,那他们不但不会捣乱还会出力。 这也是张超和柯十三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 柯十三想的是全自己赚到,而张超想的是如何赚更多。 “那就试试咧。”老爹想了想,最后道。 “嗯,那我们现在就再做一些,然后拿到乡里县上还有长安城里去,跟那些酒楼饭店推销我们的黄面馍馍。只要他们肯帮着卖,我们就分利给他们。” 想了想,张超又道,“推销的时候,我们这个就叫黄面馍馍,跟店里和客人推销介绍的时候,都叫黄面馍馍,咱们不叫蒸饼。” 这是品牌意识,蒸饼根本没有什么独特性,但如果叫黄面馍馍却是头一家独一份。黄面馍馍其实就是蒸饼,但并不是所有的蒸饼都叫黄面馍馍。 黄面馍馍,唯灞上张家沟独一份。 第十七章 日进数千 “一二三四五六七......” 冬日里天亮的晚,天还是黑的,老爹的旧窑洞院里就热闹起来,院里点着好盏灯,还生了几盆火加强光线。这个时候老爹也不再心疼灯油费钱了。 黎明的院子里,摆满了一笼笼刚蒸好的黄馍馍。 赵叔王叔两个府兵,还有柯小八柯十三两个后生,以及柯山柯五两个张超门下大弟子,连上老爹和张超,八个人都不停的忙碌着。 昨天一整天,他们八个都在为今天早上做准备。 拉着石碾子给糜子去壳,用石磨把糜子磨成面粉。然后是筛面和面揉面,把红豆、红枣蒸熟,最后做成豆沙枣泥馅。等到面发酵好了,又忙着做成馍馍。 一石糜子,加酵头加水和面,再加上豆沙枣泥,差不多最后就做出了两石的馍馍。 这里的一石是容积单位,一石等于十斗,一斗十升。唐朝一升等于三小升,而一小升只有二百毫升。因此这一大升也只有六百毫升而已,糜子的密度和面粉差不多,一升糜子约五百二十克左右。 张超心里一换算,这大唐的一升糜子面,只有三百一十二克。而大唐一斤十六两,约六百八十克,平均一两只有四十二点五克。实际上,一升糜子面,若换成重量单位,只有七两多一点点。 两石的剂子,张超最后做出了两千个馍。 张超他们做的这些黄馍馍个头并不算大,一个馍约五十来克,一两多一点点。这个大小,跟后世的一个白面馒头差不多。 一石糜子面,最后蒸出了整整两千个黄馍馍。 看着一筐筐的黄面馍馍,大家虽然都很累,可却又都非常兴奋。 “一石糜子面三千文钱,蒸了两千个黄馍馍,一个馍馍合一文半本钱。”柯十三扳着手指头认真的道。 “瓜娃,红豆和大枣也是本钱。”柯五教训自己的本家侄子太年轻。 “红豆和大枣也值不了多少钱,豆沙主要是红豆,红豆便宜。这里的豆沙本钱不到一千钱,就算一千钱,那样一个馍馍也才两文本钱。” 豆子属于粗粮,比起糜子还不值钱。就连大红枣,那也是极便宜的东西。 “三郎,我们一个馍卖多少钱?” 大家都望向张超。这么好吃的黄馍馍,肯定不能卖的太便宜。可刚才这么一算,这黄馍馍成本其实很低,甚至比普通的蒸饼还便宜些。 现在粮价这么贵,一斗糜子本钱三百钱,斗米都五百钱,一斗豆子也得二百钱。在外面吃顿饭,哪怕就是吃碗汤饼,弄不好都得五十文钱。 平时七娘店里也买蒸饼,大小跟黄馍馍差不多,都卖到五文一个。 黄面馍馍这么好吃,不说多卖,起码也得跟一般的蒸饼一个价吧。 材料本钱一个两文,如果卖五文钱确实利润还是很高的。不过张超可不满足,况且在他看来,成本并不止两文。 人工本钱还没有算呢。 八个人干了整整一天,这些馍馍要卖出去还得要一天时间。因此这人工成本其实还得算上十六个天时。 一天人工成本该算多少? 大唐有规定,百姓每年需为国家免费服二十天役,如果那些不能服役的,则需要按每天二尺绢的数量交钱代役。一匹绢现在值钱五百,二尺绢也就是一百文钱。 一百文钱也就二升米,能换三升多点糜子。 这个标准,肯定是要比民间的普通百姓们的收入高些的。 十六个天时人工,那就等于一千六百钱。折到两千个馍馍里,每个增加了零点八文钱成本。 这还没有算上碱面这一独家秘制调料的本钱。 秘制调料成本也不便宜,碱石等东西都是在药店里卖的,因此价钱也不便宜。这一石糜子面,张超用了一升的碱面,相当于百分之一的配比。这升碱面用到的材料成本,不算张超的技术和人工,也得五百钱。 张超还拥有的独家秘制方法,这个东西的价值就不好说了。 独此一家的绝密性,使得张超就算说他值多少钱都行。 如果不说这个秘方的价值,只论秘方的实际成本,那么折算下来,每个馍馍的糜子面、酵头、碱面、豆沙和人工,甚至算上柴火一起,总共成本是糜子面三千钱,红豆和大枣两千钱,人工一千六百钱,碱面成本五百钱,总共是七千一百钱。 一个馍馍的全部全本能折到三文半多点钱。 “要不咱们卖十文一个?”张超试探的对着老爹道。 老爹把一笼刚蒸好的馍放进一个馍框里,“贵了。” 寻常外面卖的馍都是五文一个,大家都敢已经习惯了这个价钱。就算有涨落,也是跟着粮价涨落,如果别家馍都卖五文一个,你却买十文,那大家肯定不会来买你的。别说涨到十文,价格翻了一倍,就算是涨一文,卖六文一个,只怕大家都不一定会来买。 经老爹这么一提醒,张超也意识到自己确实忽略了自己的销售对象的心理。 “我说,就卖五文一个。”老爹一语定音。老爹是那种比较朴素的人,他不会如张超一样满脑子精明算计,想着如何利润最大化。他想着,三文半钱的本,还包含了人工,卖五文。一个就赚一文半,两千个那就是赚三千文钱了。 拿一石粟和不到一半的红豆做馍,最后赚的纯利润却还能买一石的粟米,这个利润已经非常不错了。 做人要知足,知足常乐。 张超不是会这样朴素的,不过他考虑到一样新事物,最开始需要的是名气。只要大家都接受了,名气有了,其它的自然就有了。现在少赚点,就当是打广告。人家赔本都要赚吆喝,自己的利润都能达到百分之五十多了,都能算的上是暴利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好,就五文一个。” 五个铜板一个馍馍,估计这样的天价也维持不了多久了。今年大唐已经攻占了中原,甚至杀进了河北,继河东平定后,大唐又拿下了河南河北,虽然河北现在又有了反复,可总体上大唐已经占据了北方大多数地方。 李靖今年也随宗室李孝恭南征萧铣,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李靖就辅佐李孝恭平定了江南最大的割据势力萧铣。 而现在,据说李靖都已经越过了南岭,率军到达了桂州,岭南各地枭雄土酋,纷纷望风归降。 北方南方都差不多平定,大唐的天下已经稳定下来,战事减少,生产恢复,尤其是大唐得到了中原河北和荆襄江南岭南等地后,南方的大批粮食等特产肯定就能源源不断的输入中原北方,甚至是直接输入关中。 到时,粮价肯定不可能再维持一石几千文的天价。那时,说不定新粮一上市,来自东南的粮船就要随着杨广修的大运河北上,粮价肯定就会跟过山车一样的降下来。 现在斗米五百文,到时斗米一百文五十文都不一定能维持下来。 因此从这方面来说,历史经验已经告诉张超,现在做这个馍馍生意,其实大有可为。把馍馍转成铜钱,等粮食下跌,那铜钱就会恢复本来的价值,那时张超手里有许多卖馍馍赚的铜钱,可就大大升值,等于能趁机身价大涨发上一笔。 天亮了,张超他们也把两千个馍给准备好了,都用铺着麦桔的柳筐装着,上面还盖了袄着保温。 老爹给大家分了个工,柯小八和柯十三一组,柯山柯五一组,王叔赵叔一组,老爹和张超一组,每组带五百个馍馍。 老爹和张超去长安,而其它三组则分别去宁民县、玉山和蓝田三县城里推销。 约定好这次主要是上门向各个饭店酒楼驿馆推销,顺带也在街市上散卖,尽量打出黄馍馍的名头去。 为了鼓励他们的积极性,张超先给他们六人每人发了一天的工钱。一人一百文钱,一文不少,就当是昨天做一天馍馍的钱。还跟他们说好了,今天出去卖馍馍,回来也一样一人一百文。 赵叔王叔和小八小十三四个都是官上差到老爹身边差使服役的,因此本来是不用给他们工钱的,但张超给了,老爹也没反对。他们四个推辞了一会,最后也兴高彩烈的收下了。 至于柯山柯五两个,倒很听师父张超的话,让他们收下也就收了。 不过拿到了一串黄澄澄的铜钱,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六人明显积极性更高了。 不过对张超来说,这个钱本来他都已经是算入成本之中的,并不影响最终利润。而且一天给三升糜子面的工钱,他觉得其实很便宜了。花点点钱,让大家有如此高积极性,很值得。这可是自己的元老员工啊。 张家沟离长安城只有三十里。 不过在这个时代,这三十里没有车没马,只能全凭一双脚走过去。张超和老爹一人还背了二百多个馍馍,连筐一起也二三十斤呢。 老爹背上筐,没带自己的铁枪,只挎了把横刀。 府兵是有资格挎刀出行的,没有人能为难。 “老爹,你现在也是个武官了,咱回头卖馍赚了钱给你先买匹马。” “这个不急,赚了钱先把新窑弄好咧再说。” 背着近三十斤东西,老爹却轻松如空手。 晋升为了队副,老爹其实已经有资格得到朝廷给他配马了。不过朝廷按惯例是不会直接给他马的,而是直接给两万五千钱。这笔钱就是买马钱,老爹得自己买马置鞍等。以后每月,还会有一笔马料钱补贴。 现在的物价,两万五千钱不多,但还是能买到一匹马的,不过只能买到比较普通的马。如今大唐跟草原的突厥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大唐起兵,就跟突厥人是达成过协议的,协议内容有些屈辱,向突厥人进贡钱帛得到突厥人的支持,用金钱子女换突厥人的战马和骑兵支持。而且突厥人到了中原来打仗,打下来的地方钱粮人口都归他们,只土地归大唐。 屈辱的协议,可当初为了能够与隋末诸反王们争夺天下,也唯有如此了,当时跟突厥人达成协议的并不只李唐一家,而是许多家。突厥可汗效仿当年隋文帝杨坚,也想利用中原汉人内乱,然后扶持汉人各地诸侯朴互争斗,让中原一直分崩离兮,而突厥人好坐收渔人之利。 因此现在每年都有大批的突厥马流入大唐。 去长安比回张家沟轻松,因此有好长一段路都是下塬,走的下坡路轻松不少。 走了小半天,长安已经在望了。 张超不由的激动起来了。 “大唐长安,我来了!” 第十八章 长安长安 站在灞上,可以遥望长安。 不过望山跑死马,三十里路全凭一双脚板,却让张超着实的累的够呛。特别是还背着二百多个馍的柳筐,近三十斤的重量时间一久,让张超后来休息时间越来越频繁。不过老爹却没帮他背,用老爹的话说,这也算是一种锻炼,而张超就是缺练。 一个优秀合格的府兵,最重要的能力不是枪刺的多好或者刀劈的多有力,或是弓射的多准,最基本的一项能力应当是能走能跑。能走善跑,才能跟上急行的队伍,才能奇袭或者包抄敌人,或者是在遇到逆风的局势时,能迅速的脱离战场。 如果你连跑都不会,那你再能打,也是战场上最先被淘汰掉的。 以前张超也往返过灞上几次,可不是坐车来,就是骑车来。三十余里路,非常轻松。但这次,实打实的用脚板走了三十里路,还负重三十斤,真是够累。 巍巍长安城,渐渐靠近。 通往长安城的官道上,行人渐多。各种服色的人,甚至是各种肤色的人。 那座由隋朝两代皇帝耗费许多人力财力,由当世第一建筑大师宇文恺倾心主持修建的长安城,虽然改了名字,由大兴城改为了长安城,中间也经历了几年的战乱。 但李唐入主关中数年,这座雄城也渐又恢复了许多繁华和大气。 隋乱唐兴,长安城也最先恢复元气。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望着那高大的城墙,形式大气的城门楼,张超心里有种难以言明的激动感。 大唐,中国历史上最受国人推崇的朝代,强汉盛唐,汉与唐就是中国人最自豪的时代。唐也许并不算最富裕的,也许他也是对外战争中赢得次数最多的,但一说起唐,国人无人自豪,甚至是心怀向往。 为何,因为唐有一种精神,一种一往无前的精神,唐也中国古代人最为自信的朝代。哪怕唐只有百年的强盛,可依然使得唐在中国古代中可以排到历朝之最受欢迎的一朝。 那些进出长安城,往来在官道上的行人脸上,张超已经能看到唐人的那种强烈自信了。武德四年,这是大唐重要的一年,秦王殿下赢得了中原大战,击败了王世充和窦建德,而李靖则南征击败了江陵萧铣,并顺利进军岭南,百越俚人降服。 经历了隋末十余年的战乱,关中的百姓重新又看到了天下太平的希望。 “要是能有个班车就好了。”张超揉着自己酸楚的腿向老爹道。 “什么班车?” “就是固定往来长安与灞上的牛车马车,用来装载乘客。” 原本张超以为自己的想法很有前瞻性,谁知老爹听了却只是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你说的这个班车是要付钱才能坐的吧?” “这当然得付钱啊,不过付点车钱就能坐着车来,这也很划算吧?” “划算个屁,二三十里路而已,走走路还能怎么了。哪里有那么金贵,不走路那脚是用来做什么的?除非是运了许多东西,才用牛马车子。不然,谁还要花钱坐车,这不是有病?” 老爹不是享乐主义,而是朴素主义。在他看来,就算有钱,也不应当这样浪费。走路又走不死,何必多花钱。 一番话,竟然说的张超无言以对了。 其实老爹的想法是这个时代人普遍的想法,小农思想,自给自足。他们一生最大的愿意,就是能有一些自己的田地,然后努力干活,没灾没祸,攒点钱,修一孔新窑洞,然后娶个婆姨,生一堆孩子,然后再攒钱,等孩子大了,再给孩子修窑洞,给孩子娶媳妇,那时自己也慢慢老了,开始帮儿子带孙子...... 他们一般都不会离开乡,更别说县。就算离长安只有三十里,如果不是做役,可能几年都不会去一次。就算去个乡上县里,他们都会自己背着干粮。要买点盐巴针线什么的,也肯定是要从家里背点鸡蛋土鸡或者粮食什么的到集市上换。 老爹这样的老府兵,南征北战东征西讨过,也算是比较少的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长安现在还是没有以前热闹。”老爹说的是隋开皇后期和大业前期,那个时候才是长安城真正最繁华热闹的时候,天下各地的许多百姓商贾,以及来自西域各地的胡商,都汇聚长安。 “长安以后肯定会越来越热闹。”张超望着那巍巍长安道。 隋唐长安城与后世的北宋汴京同样都非常繁华,非常庞大。但却又有很大的不同,比如清明上河图中的东京,商贾遍地,沿街沿河甚至连桥上也都摆了许多摊铺。 但在隋唐长安城这种情况却比较少见,因为隋唐长安城规划上,是带有军事理念的。整个长安城有宫城皇城和外郭城。 外城又有一百零八个坊组成,外郭城不但有高大的城墙,而且就是城区里的各个坊区,也是相对独立的,有一道道的坊墙和坊门相隔。 此外,隋唐的商铺也不是沿街设立,相反,街道两边是严禁开设商铺的。特别是长安的御街朱雀大街更是如此,别说不能开商铺,就是街两边的房子对着御街开门开窗户都不行,只有品级极高的那些重臣贵戚,才有资格开个窗。 长安城的商铺,集中在专门的市场。 有东市和西市两个商业市场区,因此长安人购物也称为买东买西,简称买东西。后世的买东西正来源于此。 除了东西两市,这两个专门的商业区,其它各坊里顶多只有一些小型的生活类店铺。只有到了中晚唐以后,唐长安城才会慢慢的转变,那个时候,各个坊区里都开始有了大量商铺,甚至慢慢形成了各个极有特色的坊区商铺,比如相邻东市的平康坊,就是大唐著名的虹灯区娱乐集中地。 其它的一些坊,也形成了如铁匠加工啊等等特色商业区。 但是在初唐,长安城还是几乎沿袭着隋大兴城的规划。各个坊区就如同是一艘大船上的一个个水密舱,是严格独立分开的。这样的好处是便于管理,在大兴城建造之前,中国可还没有过如此庞大的都城。 大兴城建造设计之初,就是准备平定天下后,把天下各地的那些前朝的勋贵大族都迁入大兴以充实京师,同时釜底抽薪,削弱各地的那些地方势力,以加强新王朝的统治。 因此大兴城设计之初,就是冲着能容纳百万人口,以及万一发生战事,就算城门被破,可一百零八坊,每个坊都能成为隔离舱,大大增强防御力,让长安城能有更强的战斗力。 一到晚上,不但长安城要宵禁,关闭城门,各个坊门也都要关闭。因此一到晚上,实际上长安城的所有居民,都跟关进了鸽子笼一样。无故敢半夜在街上闲逛,那可是要吃板子的,弄不好被巡街的军士砍了,都没冤可叫。 现在的长安城,还没有在城北建大明宫,因此整个长安城还是呈一个巨大的方形。 长安城最热闹的也就是东西二市,其中东市周边都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居住的坊区,但东市的热闹兴盛程度却不如西市。盖因唐朝有规矩,朝廷视商贾为“贱类”,以工商为未利,严禁百官入市。 西市则距大内较远,周围多平民百姓住宅,市场经营的商品,多是衣、烛、饼、药等日常生活品。因为西市繁荣,又称为金市。 西市货财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 西市的饮食业最为兴盛,因此张超他们这一行,目的就是西市。 第十九章 开门红 西市与长安其它的里坊一样,也是封闭式的。东贵西富,朱雀大街是长安的中轴,朱雀大街以东属万年县,而以西属长安县。东城的北部,都是勋贵官僚宅邸。而西城,尤其是西市边上,则多是富商居住之地。 外郭城的东西两城的南部一带,则多是普通的市井百姓。 虽然西城不如东城勋贵云集,但却胜在热闹。 张超随着老爹绕着长安城墙,从东绕南城到西城,经西城三门中的南门延平门入城。门口站着一队守门士兵,这些士兵也是番上的府兵。对于入城的百姓,也不是很严。多数都是直接放行,只有一些惹眼的才会被叫到一边问话。而那些带着货物的商贩,也要叫到一边检查,并且交税。 张超和老爹各只背了一个柳筐,算不得什么很多货物。但老爹挎着横刀,张超的幞头则掩不住他的短发。 “哪里人,进城干什么,背上筐里是什么?” 一名很年青,但身上却穿了一件山文字甲的军官叫住了两人。 “有过所吗?” 过所相当于明朝的路引,也是一种通行证。一般离家百里,都是要过所的。 “我是参旗军下灞上白鹿车骑府的府兵,队副张铁枪。这是我儿,张超。”老爹倒是不卑不亢的自报身份。 一面说着,老爹一面掏出了自己的官印。 铜制的官印并不大,但上面却有老爹的官职和名字。 年青军官接过仔细查验过,然后递还,笑道,“原来是我们参旗军的同袍,老哥好。” “我也是参旗军的,就是万年的骠骑府兵,现任旅帅,我叫崔琰,老哥可以称为我五郎。” “长官好。”老爹行了个礼。 参旗军正是大唐关中十二道中的万年道的军,关中十二道,每道一军。万年道这一军正是参旗军。 大唐现在的兵马系统其实有些乱,名义上军队系统是十二卫。但实际上,大唐立国开始就恢复了十二卫的名字,也授任了许多将领为十二卫军官。不过实际上嘛,大唐十二卫四府,现在仅仅就是个空头名字。 大唐真正的军队实际上是分成了好几块,第一块就是十二道十二军。这十二道就相当于把关中地区划为了十二个军分区,每个军区分下有一个军,各领大约一二十个骠骑府和车骑府。 十二道和十二卫最大的区别在于,隋朝的十二卫,是各卫掺杂,同一个地区内,也许有二十个军府,但这二十个府并不只隶属于一卫,而是隶属于多卫,可能每卫都辖一两个军府。这样的做法,大大防范地方将领拥兵自重,形成割据,可以有效的互相监督。 但如今是初唐,是要争天下。关中是大唐的核心,而当初周边也不太平。因此才把关中分设十二道,设十二军。这样就能集中力量进行防御,更加有效。 十二道十二军就是大唐府兵的一支重要力量,拥有二百余个卫府,名义上有十几万府兵。 但除了这十二军,大唐还有好几支重要的军队力量,这就是李渊父子四人手里的军队。李渊称帝后,把自己当年带着起家的那支军队中,挑选了三万精锐常驻京师,这支军队也叫元从禁军。 太子李建成也有自己的东宫兵马,称为东宫六率,以及东宫亲勋翊卫三卫五府。东宫六率和卫府的兵数量不少,也是一支精锐力量。 此外秦王李世民和齐民李建成,也各有自己的王府兵马,称为左右六护军府,另还有亲事府和帐内府,数量也都有数万。 当然,李家的那些宗室,手里也还握着或多或少的兵马,比如正南征的李孝恭,以及李神通等人,连长平公主的驸马柴绍手里也握着一支军队。 另外那些归附李唐的隋末反王,不少也还是拥兵一方,如燕王李艺、吴王杜伏威等。 名义上,大唐所有的军队都隶属于十二卫,但具体上,却还是分属好几个山头。十二军,算是名义上归属朝廷统辖的军队了,比太子和二王的军队更中立些。 参旗军,隶属万年道下,关中的万年、灞上等数县都归属万年道,各府都归参旗军统领。老爹的白鹿府也是参旗军下,而这个崔琰很明显也是参旗军的。 不过老爹都五十多才是个队副,而人家看上去不到三十,却已经是旅帅了。不过张超听到对方姓崔,便觉得这不算什么了。 崔氏,可是隋唐时期最顶级的豪门之一,号称为五姓七高门的崔氏,可是在里面占了两宗。博陵崔氏,清河崔氏,不论是哪个崔氏,都是了不得的。 七宗之中,李氏也有两个,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大唐皇族就是陇西李氏的一支。 崔琰倒没有那些二代的傲气,对只是个小队副的老爹也很客气,还多聊了几句。 “原来你就是上次虎牢之战中,持铁枪冲入河北军中夺得先锋之功的铁枪将啊,闻名已久啊。”崔琰看来是个崇拜勇士的年青人,知道了老爹就是本军上次立功的那人后,更加热情了。 “某只是一老卒而已,不敢称将。”老爹客气道。 “老哥过谦了,老哥这是来长安干啥呢。” “没啥,做点买卖。”老爹在自己的崇拜者面前,没多说什么。 不过张超倒看出这个崔旅帅是个高富帅,年轻多金,性格也很真爽。当下便在一边道,“我们爷俩做了些黄馍馍来长安卖,这馍可好吃了,不酸还甜,最能充饥。五郎哥哥在这里当班也饿了吧,不如拿两个去吃。” 一面说,张超一面已经直接掀开柳筐,从里面取出两个还带着热气的黄馍馍。 “哦,好香。” 崔琰忍不住赞道,“这不是蒸饼吗,怎么叫黄馍馍?” “五郎哥,这可不是普通的蒸饼,你看我们的黄馍馍,一拿出来隔老远就有股清香。而且你看,这馍是不是好大,你看这裂开的口子,里面的红豆枣沙都露出来了。还有你拿在手里捏下,你就知道,这馍有多松软了。” 崔琰本来一看是黄色的蒸饼,就知道是糜子做的,便没啥胃口。平时他吃的可都是白面蒸饼,里面的馅都是羊肉的。 不过黄馍馍被塞到手里,他手一按上去,发现果然很松软,软的不像话。 “五郎哥,你吃一个试试,包你吃了一个想俩,不好吃你骂我。” “我倒想试试是不是真有这么好吃。”崔琰听张超这么一说,也不好推辞了,当下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他本来还想,若是不好吃,立即就不吃了。 可一口下去。 哇,好松软,而且,为什么这蒸饼不酸? 又松又软,不但不酸,而且好像还有甜味。再咬一口,咬到里面的红豆沙了,红豆和大枣蒸熟做成的沙馅,有豆香也有枣甜,给这黄色的蒸饼带来了一份极难得的口感味觉。 “好吃。” 说了一句好吃后,崔琰忍不住又大口吃了起来,一个黄馍馍,也就一百克出头,唐朝二两多点的样子。 唐人食量普遍较大,男子差不多都能吃十个。 二两多的黄馍馍,崔琰居然几口就吃掉了,他忍不住又把第二个也给吃了。等发现两个都下了肚,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张超父子两笑笑。 “让两位见笑了,今天真有些饿了。不过这个黄馍馍真是好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蒸饼。” “崔大哥饿就再多吃几个。” 崔琰笑笑,“这个馍是你们自己做的吗?带了多少来卖啊?” “五百个。” “这样吧,五百个我全包了,正好请当班的手下弟兄填填肚子,也让他们偿偿这么好吃的蒸饼。” “是黄馍馍。”张超纠正。 “对,黄馍馍,这么好吃可比那些蒸饼好吃多了,比羊肉白面蒸饼都好吃。你们卖多少钱一个啊?” “五文一个。”张超没漫天叫价。 “啊,这么好吃才卖五文一个?普通的蒸饼都卖五文一个了,那白面带肉馅的可是卖十文一个。” 张超笑笑,再次重申五文一个。同样大小的糜子蒸饼也卖五文,但是黄馍馍可是很松软的,比起普通轻,因此用料节省了许多。况且这一个黄馍馍里还有许多成本更便宜的红豆沙呢。 普通蒸饼卖五文一个,肉馅蒸饼十文一个,利润可远不及五文一个的黄馍馍。 五文一个,五百个就是两千五百文。 崔琰虽是高富帅,可也不能随身带着十几斤铜钱在身上。不过高富帅人家自然不会带铜钱,他掏的是银子。 一根小银条,刚好是二两重。 一两银子当铜钱一千六,二两就是三千二。 老爹还准备拿刀切一点下来找给崔琰,结果崔琰却挥着手道,“老哥这蒸饼...” “黄馍馍。” 张超再次在旁边纠正。于是崔琰笑着接道,“对,老哥这黄馍馍太好吃了,五文一个真是太便宜了。这二两银条子就别找了,那么客气干啥。” 老爹坚持要找,张超只看着不说话,最后老爹还是没找成,人家有钱任性,老爹也只好收下了。 崔琰拿过两筐黄馍馍,立即叫来手下两名队正,让他们叫手下过来分馍馍。五百个馍虽然不少,但崔琰这一旅可是两队一百人,一人五个,都还只是让他们半饱而已。 都是青壮府兵,五大三粗,哪个平时吃饭不得用盆。 一边吃,这些府兵一边大赞好吃,引得城门处进出去往的行人都频频侧目。 “这蒸饼真这么好吃咧?” “老哥,这蒸饼还有么?给我也来两个。” “给我也来二个。” 最后,有些幸运的路人,从守门参旗军士手里分到了一点偿偿,吃过之后全都大声叫好。 “对不住了诸位,今天的黄馍馍都卖完了,只有这么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各位若觉得好吃,回头帮我们宣传宣传,我们这是黄馍馍,灞上白鹿乡张家沟张铁枪家黄馍馍,独一无二,不酸反甜,松松软软最好吃的黄馍馍,每个还只有五文钱,跟普通蒸饼一个价,却比肉馅白面蒸饼还好吃。” “这小哥,明天还有不?我天天早上从这过,明天给我留点?我要五十个。” “我也要五十个。” “我要一百个!” 第二十章 秦叔宝 “我也预订一百个。” “俺也要五十个。” ...... 延平门外,黄面馍馍一炮而响,都还没进长安城,却已经火了。守门参旗军手里最后几十个黄面馍,被那些围观的百姓行人,你分一块我分一块,试吃光了。 后世研究社会心理学的大师曾经得出过结论,人有羊群心理。当人发现路上有人围观的时候,会跟着去围观看热闹。而围观的人越多,那么大家越感兴趣。 当经过延平门的商贩路人看到这里的热闹后,都特意赶过来凑热闹。听说这里有一种十分好吃的蒸饼后,都相互打听。 那些已经有机会试吃过的人,则在那些后来者面前,大秀特秀,把那黄馍馍都吹上了天。什么这黄馍馍每个都很大,什么松软无比,比婆姨的胸脯子还软,什么一点也不酸,什么甜的很,还有读过书的人用了甘之若饴这个词来表达。 而如此好吃的黄馍馍,每个只有五文钱,跟普通的糜子面蒸饼一个价,简直不要太实惠太好吃哦。 什么,你今天没吃到,那赶紧预订啊。馍馍冬天就算多买点回家,也不怕坏,要吃时再上蒸笼蒸一下就好啊。 这黄馍馍可是灞上白鹿乡张家沟老铁枪家独一份,里面据说加了独家秘方呢。 张超和老爹两人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那些人都喊着要预订。这个要一百那个要五十的,张超是来者不拒,一面心记一面答应。 “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们家的是黄馍馍不是蒸饼,蒸饼可没这么好吃,蒸饼也不会这么松软,不会不酸。因为用了独家秘方,因此才这么好吃。不过这黄馍馍只有我们一家独有,现在每天供应有限。” “明天早上,我们父子还会送黄馍馍来,但说好了,只供应五千个。而且是限量供应,每人限买十个,大家先到的先得,卖完为止。” 五千个,得做两石斗多糜子面,碾米磨面还得和面发酵蒸等,都需要很多时间。要把数量提升太多,一时也不太可能。 况且,前期少做点,如果受欢迎,还能引发饥饿反应。 人都有一种奇怪的心理,越是得不到的,越觉得好。果然,大家一听要限量,都不由的急了,生怕明天自己买不到。 “哎哟,我可是早就说了要预订的,可得给我一份。” “限购十个太少了,十个都不够我一人吃的,这黄馍馍太好吃了,我一人起码能吃二十个。” “就是,老哥你们就多做点啊。” 不过张超是坚决不松口,咬定明天限量供应五千个,而且每人限购十个。 “老哥,哪有生意上门还往外推的啊。我先付定钱,现在就给钱,我要订二百个,我给你一千钱,马上给。” 那边立即就有人也眼睛一亮,“我也愿意先付定钱,要我一百个。” “实在不好意思,暂时每天只能供应这么多,限购,也是为了让更多喜欢我们老铁枪牌黄馍馍的乡亲们都有机会偿一偿。大家放心,我们回去肯定会想办法多请几个人帮忙,以后量肯定多上来的。” 热闹持续了好一阵子,都影响到延平门的交通了。 最后崔琰也不得不出面,让大家散去。 “实在是对不住五郎,给你惹麻烦了。”张超笑着向崔琰道。 “没事,不过你家黄馍馍确实好吃,我不管什么限不限购啊,明天你一定得给我留二百个,我也带回家里去给家里人偿偿鲜。” 张超笑着对他轻声道,“五郎放心,再怎么也得保证你的这二百个。” “那就好,我明一早派人驾车去张家沟取,正好回来时顺路带你们过来。” 张超对这个自然是求之不得,他可不想天天开十一路公交车往返长安。“五郎你家人识路不,要不等会我们回去时你让他跟我们回去一趟认认路,我到家了还可以马上给崔府提前做一些黄馍馍,让他们今天就偿偿鲜。” “也好啊,那我马上就安排。”说着崔琰招手叫来了自己的一个仗身,吩咐他立即去家里叫一个车夫赶车过来。 跟崔琰又聊了会,张超和老爹便先跟他告辞进城。虽然黄馍馍没进城就卖完了,但张超爷俩还是准备进城去西市逛逛,主要是去多采买一些面碱的材料,还要买些红豆和大枣。至于糜子这些,村里好多人家家里都有,可以直接到他们家里先称着。 爷俩背着空柳筐进了城,一路往西市而去。 在一条十字街口,上柱国、翼国公,秦王府右三统军秦琼在部曲的护卫下经过,骑在马上的秦琼宝低着头想事情。 在今年征讨王世充窦建德的大战中,尤其是虎牢一战,秦叔宝做为秦王阵下的先锋大将,只率领着几十铁骑玄甲骑兵,就直冲夏军大阵,威猛无比,首破敌军。 凯旋后,秦琼就获得了翼国公爵位,加之武德二年征讨刘武周立下大功时所得的上柱国勋位,秦琼也终于在李唐获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曾经在多位大将手下效力过的秦叔宝,也真正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秦敢,上次让你打探的情况如何了?”秦琼问马侧一员护卫。 “铁枪叔凯旋回来后,因功获得了一个武骑尉勋还得升为队副。哦,对了,铁枪叔上次回来的时候,在灞上遇到了一个还俗下山的年青和尚,因觉得投缘,便收其为子。” “哦?那人品性如何,可是骗子?多大年纪,名字叫什么?” 秦叔宝对于张铁枪还是很念旧情的,当年他初投到来护儿帐下的时候,张铁枪正是他的队正,对他很是照顾,如对待自己的子侄,在他初入军伍的那段日子里,给他帮助不少。 上次虎牢关之战,秦叔宝就发现了本已离开军队的张铁枪居然又出现在了战场,而且当他率领几十骑玄甲骑兵直冲夏军的时候,老铁枪哥也举着他的那支铁枪,紧随其后杀了上来。 战后,秦叔宝找到张铁枪,提出想接他到自己府上养老。可他却拒绝了。 秦叔宝知道为什么,当年他们在瓦岗山再聚,他想让老哥做自己麾下校尉,他没答应,后来就做了一个亲卫。 后来他见王世充为了狡诈,不值得追随,便想要弃他而走。可当时身边带着妻儿,想要离开却不容易。 那时老铁枪哥提出留下来照顾他的妻儿,等他离开后,寻机带他妻儿离开洛阳。 他在战场上弃王世充而去,铁枪也在洛阳护着他的妻儿准备悄悄逃离,可结果还是被发现了。铁枪只能拼死护着他一个三岁儿子突围,最后他带着人杀出来了,自己受了多处重伤,孩子却还是受伤无救而死。 老铁枪自觉得没能完成自己的承诺,没脸再见他。 重伤的老铁枪哥带伤到唐营找到他,告诉了他结果后,便坚辞离开。他后来打听到铁枪老哥在灞上安了家,亲自去见过他,可他不肯随他回长安。 没想到,虎牢关一战,却又见到铁枪哥重上战场,还那么奋不顾身的冲锋陷阵,他知道铁枪哥是想帮他。 “那人叫张超,铁枪叔叫他三郎,二十出头,我暗中观察过他,倒不像是什么骗子坏人。可也有些不太像是个小和尚,倒像是哪个大家出来的子弟,只是又有些不对,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觉得这人有些看不太懂。但我觉得应当不是个坏人,也许真是哪个大族子弟破家后在山里避世隐居多年,不太经世事的样子。” “是吗?”秦琼心思重重的应了一声。 “你再多留意一下老爹和这个张三郎。” “好的。”秦敢点头应是。 第二十一章 五陵少年金市东 爷俩进城之后,完全没有乡下人进城的模样。老爹是因为来过长安多次,尤其是在前隋之时,那时的长安城比现在繁华热闹许多。至于张超,后世的北上广可比长安热闹不知道多少倍,甚至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也比长安城热闹。 进了长安城的印象,让张超觉得更多的还是有些小失望。 没有那种万国来朝,街上摩肩接踵挥袖如云挥汗如雨的景象。相反的,倒像是进入了一个大的景区。 整个长安处处都充满着中世纪的味道,巨大的长安城被分成无数个里坊。入目印象最深的还是高墙而非街道,到处都是墙。城墙,坊墙。街道分割着这一个个里坊,街道上人不少,但并不热闹。 因为街道就如同是高速路一样,除了行人走马过车,街边连一个店铺都没,甚至街两边的坊墙上连门都极少,两边的房屋连窗都很少对着街道。 没有小贩沿街设摊,也没有胡姬当垆卖酒。 老爹暗暗用余光打量着张超,发现他进城之后对长安城没有丝毫的敬畏,很平淡。 心里怀着对长安城的淡淡失望,张超一面走一面想着要买点什么。 很快,爷俩来到了号称为金市的西市,这同样是一个巨大的封闭的坊市。西市和东西一样,都在长安城中心靠北一点,而且两市都同样是各占了二坊大小。 长安城虽有一百零八坊,但北面皇城宫城两侧的坊区则都比较大,这里是皇亲国戚们的宅邸。其次则是皇城南面东西两侧的坊,这些坊比北面的坊略小些。最小的则是皇城正南面的那些坊区,这些坊都较小。 占据了两坊之地的西市,有着厚厚的夯筑坊墙,老爹在一边给张超介绍着。 坊墙就足有一丈三厚的墙基,南北都各有二里有余,整个西市占地一千六百余亩。在隋朝开皇后期和大业前期,是西市最兴盛之时,那时光西市就有二百二十多个行业,固定的商铺四万多家,这里不但是长安最繁华的cbd,甚至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商贸中心。 东西两市不但位置不同,而且经营的商品种类也是很有区别的。东市因为周边多是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因此四方珍奇,世所积集,东市的商品多是上等奢侈品。 而西市则主要集中了各种生活类的商品,衣食百货等等。 西市有两条平行的东西大街和南北大街,四条主干大街在西市的中心交叉成井字形,把整个西市划成了九大块。 “这街很宽。”张超赞叹。 “这四条大街都宽六丈哩。”老爹点头。“东市的四大街更宽咧,足有十丈宽。” 不过西市除了市内主干四街外,在两市的四周围墙内,还有沿墙平行的四条街道,顺墙街宽约近五丈。 此外,在市内沿着各条大街,九片区内,还有许多小的巷道。因此虽然长安城内的商业区都集中在两市,可市内大街小巷相通,交通还是极为方便的。 坊墙封闭的西市墙上,每面都开了两门,西市共有八门出入。正好每门对应一条主干大街,市门还有门吏管理。市门也如宫门、城门、坊门一样,早晚要随街鼓声而定时启闭。 因此东西市到了黄昏就要关门的,晚上是不营业的。 整个西市的布局,中央设市署和平准署,这是市场的管理机构。而所有的店铺都临街开设于各区的四周,每区中的小巷,也都有临路开设的店铺。 市内临街设店,四面立邸,既便于交通也便于货物的进出。 到了这里,张超才觉得长安城有点熟悉的城市味道。临街的店铺,招揽顾客的商贩,他甚至还发现了好些个胡人开设的店铺,也有许多在这里购买的胡商。 听老爹说,这里的胡商,既有来自西域的也有来自辽东和朝鲜的,不过其中以来自西域的粟特人,来自河中的波斯人,来自大食的大食商人最多,他们多侨居在西市附近坊里,而他们主要经营的就是出售香料和药物,再从中原买回珠宝、丝绸和瓷器等。另外,不少西域胡人也经营酒肆饭店,有许多域外风情的胡姬,甚至这些店里还兼营着贩卖西域奴婢的买卖。 西市的许多店铺,都是前店后铺。 这里还有一大特色就是行业多,包容了二百二十多行。既有专为达官贵人们筹集资金的金店,也有专卖钱绳的商贩,每一个行业的商铺多居住在同一片街道上。专卖丝绸的,专卖布匹的,专卖粮食的等等,其中有的又分得很细,比如卖丝绸的也细分为绢行绸行等行。 卖菜的也有专门的行业和街区,卖饼的也有自己的地盘。 在这里,张超才真正的发觉了这个世界第一城的魅力所在,这里也是长安最热闹的所在了。 这里店铺连着店铺,相当的密集。商铺多,店面则都不大。 多数临街店面都是面阔四到十米左右,进深也就三米多点,都沿街毗连。这样的小店,跟后世的沙县小吃差不多大。 卖饮子店,饼团子店,果子行。卖药人,卖钱贯人...... 西市九个商业区,其中左下角的那片区,都是丝绸布匹等行商铺。他上面一片,则主要是卖酒肉大米粮食等物。 左边最上那片,则是卖牲畜,牛马骡驴骆驼,甚至还有猪狗鸡鸭,野猪野鸡等野物。磨行、炭行也都在这一片。 张超跟着老爹一路逛下来,真是大开眼界。 刚进城时,他还觉得长安城好冷清,跟个大监狱似的。现在才发现,原来长安城的商业买卖全都是集中在一起的,一千六百多亩地的西市,九大商贸区,曾经有大小二百多行,四万多家商铺呢。 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感觉整个长安城半数以上的人都在这里了。 五陵少年金市东,笑入胡姬酒肆中。 都说经历了隋末战乱,关中也是大受影响,可现在张超看这西市的热闹,商品种类的齐全,也不由的感叹不愧为当世第一大城,天下战乱还未彻底平息,可是长安城已经是如此热闹了。 药店买了碱石芒硝等物,张超一次性把二两银子全买完了。药店的服务态度还是很不错的,虽然银子不是流通货币,可伙计还是很热情的带着张超先去了不远的一家首饰店,把银子兑换成了铜钱,因为崔琰给的银子成色很高,因此最后换到了三千五百钱,比原本的三千二还多了三百文。 第二十二章 扩产 二十多斤铜钱背着回到首饰铺,张超一次性花光。 “掌柜的,以后我们可能还会长期购买这几样东西,能不能再给点折扣实惠?” “如果是长期的话,当然是没问题的,我给郎君打个九折吧。” “掌柜的,如果你能再实惠点,以后我们不但长期在你这购买,量还会加大的。” “八折八。” “就八折吧,掌柜的。” 掌柜的跟张超两个低声又详谈了一会,最后掌柜的也被张超说的量多常订给说动了,答应以后按八折给货。 “掌柜的,我们以后能不能一月结一次帐呢?” 张超还不满足八折优惠,又要求按月结帐。后世做生意的人都会要求这样做,月结或者季度结,这个可是有很大实际好处的,尤其是对于那些店铺来说,能大大加强资金流动。 “这个?”掌柜的有些迟疑。 “掌柜的还怕我们赖帐不成?我们就是灞上白鹿乡张家沟的,以后每天都要来长安送黄馍馍。”看着掌柜的迟疑,最后张超开动三寸不烂之舌,趁机还向这家叫做张家药铺的掌柜推销自己的黄馍馍。 张超把本来留做爷俩午饭的几个黄馍馍给拿了出来,让掌柜的偿鲜。 “这馍好吃。” “好吃那就订点,以后我们每天给你们店里送一百个黄馍馍如何,也到月底一次性结账,这样如何?” 老爹也适时的拿出了自己的官印,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这也算是一个保证了,掌柜的明显就态度不一样了。 一番细谈,最后与张家药铺达成了合作协议。以后张超从这里买各种药材,都一律按现价八折,而且货款一月一结。而张超则每天给张家药铺送二百个黄馍馍,也一样是月结,不过没有八折,毕竟馍馍这东西利润可没药材的高。 二两银子换了几大包药材,张超爷俩告别掌柜的离开。 “瓜娃你还挺会做买卖,一张嘴很能说。”老爹对张超有些刮目相看。 张超原本还想跟粮食店也订个这样的合作协议,可是转了几家店,人家一听一月能有四五十石的粮食采购量,还满高兴。可一听要月结,还要折扣,立即就没什么热情了。 这年头,开粮店的都是那些豪门大族,都很有背景的。特别是眼下正是粮食最吃香的时候,根本不愁卖。一月才几十石粮就想要折扣,还想要送货上门? 碰了几个钉子,张超也懒得再去谈了。 反正现下可以从灞上各乡百姓手里收粮,稍提高点收购价,乡民肯定愿意卖粮,甚至愿意把粮直接送到张家沟来。 从粮食行出来,经过牲畜市时,张超拉着老爹去看了看牛马价格。 牛马都很贵,一匹普通的老马,居然都要两万钱,一头牛也是这个价。军府给老爹的坐骑采购钱,才两万五,这个价格根本买不到好马,只能买匹稍大些的走骡。 老爹是宁愿不买,也不愿意随便将就买匹骡子。 “牛价居然也这么高。”张超对那些很瘦却很贵的牛也是直咋舌。还好他已经说服了老爹,明年家里的田地都要出租给附近百姓佃种,自己是不种的。要不然,没有牛,二百亩地要怎么种,总不成要跟普通百姓一样,要用人来背犁吧,那还不得累死。 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街边有人卖狗。 一看就知道是附近的村民带了自家的狗过来卖,既有大狗也有狗崽。有少数是会打猎的猎狗,绝大多数则都是些土狗。 张超以前也喜欢猫狗,家里养了猫也养了狗,也算是天天在家码字的一个陪伴。虽然养狗养猫还得花时间照顾,狗粮也不便宜,还得铲屎,但确实是个很好的朋友。 现在看到那萌萌的小狗崽,张超一下子挪不动步子了。 “这狗咋卖的?” “一百文一只。”狗主人是个头上扎着布巾的老汉,蹲在地上,面前的柳筐里装着三只小狗崽子,看着都只有个把月大,毛萌萌的,胖乎乎的,挤在一起。 “三个二百文,我都要了。”张超看着那三只小土狗很是喜欢,三只狗都是黑狗,其中一只有一只前脚上部是白的,一只则一只耳朵是白的,还有一只则是尾巴梢是白的。 三只黑狗带点白,还各不相同,倒是好认。 “三只二百文太便宜咧,再加点。”老汉讨价还价。 老爹在一边道,“二百文可以咧,我们全买了,你也可以早点回去咧。” 那老汉想了想,觉得倒也是如此,他从乡下赶来这里买东西,顺便把家里的狗崽拿来卖。母狗一窝下了六只,家里留了一只,带了五只来卖,卖了一上午也才卖了两只。下午也不见得能把剩下的三只卖掉,毕竟他家的这个狗只是土狗不是猎狗。 西市到了傍晚就要关门闭市,是不营业的。长安城外的百姓更是得赶在天黑关闭市门坊门城门之前出城,要不然,今晚就得在牢里过一夜了。 今天没卖完,明天也不可能专门再来长安一趟卖狗。 “好吧,就便宜些都给你们了。” 三只狗崽,四十个蒸饼的价钱,一只只值十三个蒸饼。不过乡下土狗,确实便宜。 付了钱,张超把三只小狗装入自己的筐里,抱小狗时它们还伸出舌头在张超的手指上舔着。 “老爹,我们再买只猫吧?” “也行。” 卖狗的旁边就有卖猫的。 张超选了一只虎纹的猫,又选了一只黑白纹猫,也是小猫。老爹本来说要买大猫,这样就能抓老鼠看家,不过张超觉得还是小猫好,从小到大的养着,能更有感情。 两只猫更便宜,总共才一百文钱。 天色还早,但张超爷俩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也就没必要再留在西市闲逛。今天接了这么多的单子,得早点赶回家去准备材料,和面发面呢。 出了西市又回到延平门。 崔琰还在那里值班,见到他们回来,便笑着上前打招呼,又叫来自己家的车夫。 “这是我家的车夫崔安,让他送你们回去,也认个路。” 老爹客气的道谢,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开。 崔安赶着黄马拉的车子送爷俩回家,一路上虽然很颠簸,但却节省了许多脚力。后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家了。 一到家,柯山几个就都已经先回来了。 远远的,几个人就满面通红的跑来。 “三郎,馍全卖完了,可好卖了,好多人都抢着买呢。小半天就给卖光了,好多没买着的还跟我们预订明天的呢,还有好几家店都提前给了定金呢。” 柯山和柯山两个拿回了三千多文铜钱定金,还有许多口头预定了的,加起来,都接了不下两千个黄馍馍的预订了。这还是他们带去的馍太少了,只有五百个,好多人都没吃到。要是他们晚点回来,肯定还能接到更多预订。 赵叔王叔以及小八和小十三,两人也各带了不少预订回来。 “反响热烈啊,咱们的馍算是一炮打响了。”张超虽然早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可也还是非常高兴。 “咱们明天起码得蒸一万个馍出来。”长安已经说好明天限量卖五千个,蓝田宁民玉山三县,每县起码要一千多个。再加上张超还答应给药铺以及崔琰那里送些,因此一万个肯定是得要的。 一石糜子面配水配老面配红豆配枣泥,最后能蒸出两千个馍来,一万个馍光糜子面就得五十斗。还得好几十斗的红豆和枣。 碾米磨面,煮豆蒸枣,还得揉面发面,做馍蒸馍,都得要很多时间。 昨天八个人忙了一天做了两千个,明天要一万个,八人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张超决定加大黄馍馍制作团队的人手。 “柯五叔,你去请村正来下,咱们请村正帮我们召集一下村民,跟乡亲们说说,看有没有人愿意来我们这里帮忙。咱们先请二十个人,来做一天活,包一天三顿,另给二升糜子。” 昨天给柯山他们的工钱是一天一百钱,相当于三升糜子面。今天张超再准备请人,立即就降到一天二升糜子面了。不过张超也不要求都得是男丁,妇女或者年青的小伙姑娘也是可以的。而且一天包三顿,还另给二升糜子,这在乡下农村其实已经是很不错的条件了。 果然,柯山他们都没说什么,连老爹也没说什么。 虽然张超减了工价,等于多赚了钱,可大家觉得这黄馍馍是张超自己的手艺秘方,赚钱也是应该。大家只是来帮工赚钱的,给多给少得看主家意思。给多,那是主家大方,给少,也正常。只要大家觉得工钱还划算,就会来。 “我让我婆娘来帮忙。”柯山立马道。 柯五也忙说让他婆娘也来帮忙。连柯小八柯小十三,都说要让自己的娘和嫂子姐妹过来帮忙。 赵叔也笑着问张超,“我可以让我家婆娘也过来做工不?” “当然可以,如果你们愿意让自己的妻子姐妹过来帮忙,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也答应大家,优先请你们的家人来做工。”这也算是一种自己人的福利了。 第二十三章 招兵买马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赶来了张家院里。 须发花白的村正柯老爹更是亲自牵着一只老公羊,让婆娘抱了两只鸡过来。其它的乡亲们也都差不多,这个提个筐装着二十个鸡蛋,那个抱了只鹅。还有这个拎着一块熏肉,那个提着几尾鱼干的,总之就没有空手的。 大家都已经知道老铁枪的儿子拥有了一个独家秘方,能让蒸饼不酸,还发的蓬松的很,做出来的蒸饼又好看又好吃,听说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争抢着预订呢。 现在张家要请人做工,一天起码两升糜子面起,还包一天三顿。这么好的条件,哪家不愿意。冬天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在家还只能吃自家粮食,现在来张家帮忙不但口粮省下了,还能倒赚二升,哪个不想来。 这么好的条件,甚至比种地都划算多了。 不过还是村正最豪爽,居然一出手就是一只羊两只鸡。看的出村正会来事,还美其名曰这是儿子柯五拜张超为师的礼物,没其它意思。 老爹要推辞,张超倒不客气。自作主张把各家送来的礼物都收下了,都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况且大家想来做工,而他能满足。 院里,临时摆起了一张高脚长桌,后面摆了几把胡凳,张超请老爹和村正先坐那,自己则坐在边上。 一时间,张超觉得自己也有几分村里名望人物的感觉。 “三郎,咱做馍也要不了这么多人,你收了大家礼,这下怎么安排?”老爹低声问张超。 “放心吧,我都有安排。” 张家沟不到五十户人家,但却有五百多口人,这年头都是几代生活轻易不拆户的。村里总共有三十来个府兵,现在有十个府兵在家,还有二十多个在番上和车骑府当值。剩下的青壮男丁还有百来个,其余的则都是老人妇女还有孩童少年。 现在铁枪牌黄馍馍算是一炮打响了,以后每天销售个一两万个馍肯定不是问题,甚至只要产量能跟的上,销售个三五万都可以。 张超打算把黄馍馍做成一个品牌一个产业,一个带动全村经济的产业。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走产业化道路,提前做好规划。 但这个黄馍馍生意,张超不打算做成什么公司工厂类型,而是准备弄成一种家庭联合手工做坊,让各家都能参与进来。 “各位乡亲,诸位叔伯婶子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做的黄馍馍在外面卖的很好,好多人预订,今天就有上万个馍的预订捏。不过这么多馍,光凭我一家几个人也做不出来,因此呢,我想请全村的乡亲们帮忙一起做。大家放心,每个来帮忙的,我们都给粮食,一天最少二升粮,还包三餐。” 听到张超亲口说出一天二升粮,包三餐这样的承诺,院里的人群都激动的议论起来,还有人给张超大声叫好。 “具体的分工呢,大家听我安排。” 张超打算把整个黄馍馍的生产弄成流水线形式,各道工序分工。 “老爹,你负责从乡亲们手里买粮,糜子、麦子、红豆、大枣,咱们收的价格,都比外面的市价高一些,咱不能让乡亲们吃亏,得让大家占点实惠。” 老爹负责的就是黄馍馍生意的第一道,收粮。 老爹点头应承下来。 接着张超又公布了接下来几道工序,是将收购来的粮食粗加工,也就是碾谷去壳,磨米成面,以及筛子去杂质石子。 这三道工序其实很简单,村里有大的石碾子也有石磨,都是村里公共财产,属于全村共用的。平时哪个要用,只要提前拿把小扫帚放在没人用的碾子磨子用,就表示接下来要用。 张超的打算是把这三个工序交给村里年长点的妇女,另外雇佣村里的骡子。用骡子推碾拉磨,妇女还是能很轻松完成的。 碾米、磨面、筛面,每工序各三个妇人,另外碾米和磨面各雇佣村民的两头骡子,骡子也按人工算,这样等于这三道工序就是十个人工了,每人工都按一天两升糜子另包三餐算。 然后是和面、煮豆蒸枣这两道工序,也各由三个妇人承担。 等面初次发酵一个时辰后,由张超把酵头和碱面配好后,再交给另一组妇人重新和面,然后再进行四个时辰的二次发酵。 等发酵完后,就是做馍馍和蒸馍馍这两个工序了。 一天上万个馍,张超家肯定蒸不过来。因此他的安排是把馍放到村里其它各家蒸,就用村民们的蒸笼和灶,甚至是他们的柴火。 做好的馍就放到各家灶上蒸,用他们的灶和蒸笼也都会给点钱,用的柴火也都算钱。 这些工序,张超都安排给村里的妇女们,一共安排二十个妇人,加一起,就是三十个人工了。 “最后我们还将设一个销售组和一个配送组。” 看到村里好多男人都有些心急,等了半天都是些老娘们的事,他们不由的急了。 “我们将招十个比较能说的叔伯哥哥们,你们的任务就是带上我们的黄馍馍样品,去长安和周边各县乡,向那些酒楼茶铺甚至是蒸饼店和驿站以及地主大户家,向他们推销我们的黄馍馍,争取得到他们的订单。” “你们拿到了订单后,配送组则负责把馍送过去。” 张超没有说让所有人都成为销售,而是分成销售和配送两组,也是考虑到这个时代的好多村里人都没怎么见过世面,更不怎么会做生意。因此他才选用村里比较灵活,那些见过世面的人去做销售,然后让其它人则只专门负责配送。 这样分工合作,充分发挥大家的能力。 为了让那些销售者更加用心,张超还特别提出了业绩提成这一奖励制度。销售员有保底工钱,但只要每月销售超出保底的数量后,就能按每百个多少钱拿到提成,你销出更多,就能拿到更多提成。 “初步定十个销售,二十个配送。” “收粮组定五个。” 如此一来,张超总共雇佣二十六个妇女,三十四个男村民,还有四头拉磨推碾的骡子,另外还要雇村民的二十头骡驴,以做为配送员的脚力。最后一合算,除掉张超父子,等于是雇佣八十四个人工。 八十四人工一天的基本工钱,就是一百六十八升,折一石六斗八升糜子面了。 老爹皱了皱眉,“是不是请的人太多了?” “现在是有些富余,不过咱们以后肯定会越卖越多,早点把这整个生产流水线排起来,才会更有效率。”张超觉得这个总人工数量一点也不多。 不过虽然要雇佣五十多人,二十多头骡驴,可也还只达到村里小部份人。村里成年的男女可是有小三百的。 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三百人里,雇佣五十个人,该请谁不请谁?不请哪个,也都会有怨言。 因此张超也定了个标准,比如妇人只请结了婚的村里媳妇,而且年纪是二十岁到四十岁。原则上是一家只请一个。而请了妇人的家庭,则就不请男人。 这样,五十个人,就能保证来自五十户人家,基本上算是一家一个了。这下村民们倒是都比较能接受了。 起码大家没觉得自己被小瞧轻视。 村人还是很注重面子的,这并不仅关乎二升糜子面的事。 老爹和村正都为张超的这一方法而赞叹,没料到张超年纪轻轻的,倒是很聪明。 张超趁热打铁,宣布张家班也开始正式招人。 张超的火炕和新灶,现在已经得到了检验,村民们在仔细的参观了新打的灶炕后,都非常满意,纷纷想要给自己家也盘个炕改个灶。因此张超打算现在就趁热打铁,立即开始趁着冬季里的闲工夫,组建自己的张家班,开始接活做工。 张超自任张家班的班头,同时也是班里的炕灶匠头,柯山柯五则是自己的徒弟兼副手。炕灶其实不算什么太难的技术活,因此张超只要再招几个泥瓦匠就行,其余的则村里男人都行。 张超先招了五十个村民,其中既有五六十岁的老头,也有十三四岁的少年,也基本上是一家招一个。然后分成了五个组。张超打算再招五个泥水匠,每组配一个,这样就能同时组成五支工程队,四出揽工了。 刚才还在为自己没能进入黄馍馍队里做事的村中男人们,立马都又兴奋起来了。因为张超也向他们保证,张家班里做事,每天也是二升糜子面起,包三餐,甚至做的好,还会有奖金的。 “三郎啊,你这一下子就拉五个组起来,能揽到这么多活吗?” 张超笑了笑,揽不揽的到没关系,反正张家班五个建筑队又不用给保底薪水,都是做一天活才给一天钱的。能接到活,大家都赚钱,接不到大家都没钱,他又不用多出钱。 “老爹,没事的。我看咱们家的新窑洞也可以开始修了,到时若是我的炕灶队揽不到活时,就让他们来我们家新窑帮忙做事,反正那不嫌人多,人多还能早点完工。”张超可是最打好了划算的,不管怎么弄,也不会亏本。 老爹还有点担忧揽不到活,可村民们一时间都却非常的高兴。张超的黄馍馍、张家班,以及张家修新窖,让村里几乎家家都有三人有了事做。一人一天二升糜子,那三人一天就是能赚六升了,还能节省下三人的口粮。 另外用家里的灶给张家蒸馍,每月还有租钱,用的柴火都能折钱。有骡子的人家,甚至骡驴都能赚个人工。 “三郎好样的。” “娃真好,要不娶我家女子做媳妇吧!” 张超一下子在村民心中伟岸起来,不少有适婚女儿的甚至都开始要把女儿许给张超了。 第二十四章 张总管 张家沟的村民都是朴实的,他们对于张超带给他们的实实在在的好处非常满意。现在,张超在张家沟的地位直线上升,已经可以与德高望重的村正柯老爹,以及村里第一个官员张老爹同排并列了。 张老爹和柯老爹也都对张超刮目相看,也许普通村民们还觉不出什么。可他们两个却都是很见过世面的,一个是军官,一个则一直是村里的一把手,协助里正征收赋税,安排村民服劳役等,那是对组织很有些了解的。 他们很清楚,今天张超办成的几件事情有多么的了不得。一般的人,根本组织不了这样的事情来,更别说安排的天衣无缝,公平公正了。 张超的每一个安排,看似随意,但又都很有深意,经的起推敲。 因为张超给出的糜子、小麦、红豆红枣这几样的收购价高于市价,而且约定月底立即结账,引得村民都很高兴的回家挑粮来卖。许多村民甚至为了感谢张超雇佣他们,只给家里留下了口粮和种子,然后其它的粮食都挑了过来。 老爹这个收粮组长,也立即带着自己的收粮组手下,老王叔老赵叔还有里正以及另外一位村里年纪大的老爹,五人组成收粮组,在村里的大晒场上,摆出了好几个斗。 这也是为公平公正,几家的斗拿来一起,相互量过,最后选取了中间的那个斗来收粮。每次量糜子,都是装满之后,然后拿一片木板在斗上刮过,把他刮平,绝不堆尖冒头。这样的一斗,就是真正公正的一斗。 每量完一家,立即登记在册,然后老爹按手印以及粮主按手印,最后还要给一份收粮单给粮主,约好月底来结粮钱。 糜子市价一斗三百钱,而张超做主,每斗多给十文。十文看似不多,但一石就是一百文,如果卖十石可就一千文。况且都是乡里乡亲的,老爹他们量时用的斗也公平,量时也公正,大家还不用那么麻烦送到城里去卖,也不用担心粮款收不到。 乡亲们挑着糜子小麦红豆排着队等收粮,而这边粮一收进来,立即就送来库中。这个库是借用村里的一个公库,充做张家的临时粮库。 粮食进帐入库之后,张超便开始安排人从里面登记领粮出库,开始加工。 七娘成了妇人组的管事,由她来管理几个组的妇人们,并充当品检员。每一道工序之间,张超都要求他们办好交接。 比如粮食入库和出库都有登记核查。 碾米组领粮出库,开始在碾房碾米,第一批米碾好后,立即重新称量登记,然后交接给下一工序磨面。 张超就充当着总管,各个工序查看检查。 “面筛好后,再加一道工序,把这面粉用铁锅小火炒一下。” 糜子面炒一下,能炒出香味来,让黄馍馍的味道更好。现在馍馍口碑好,可张超却更加要求品质。精益求精,保持好品牌,才能让黄馍馍一直良好做下去,才能让黄馍馍成为真正的第一桶金。 两只小奶猫蹲在门口柴堆上晒着太阳,三只小黑狗崽子则一直跟着张超的脚步,张超走到哪,它们就跟到哪里,不时的撕咬一下张超的裤腿。 时不时的又在地上打个滚儿,相互追咬着。 全村的百姓都忙了起来,销售组和配送组暂时还没活,可他们也不肯闲着。他们朴实的认为,既然端了张超的碗,那就得帮张超做事,不能闲着吃干饭。帮忙入库,帮忙搬粮,甚至帮忙劈材烧饭。 忙了小半天,整个黄馍馍流水线终于成功的流起来。 张超松了口气,这种方式的流水线合作还不错,原以为会很乱,却没想到大家都很认真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柯七娘不愧是开面馆的,让她管理起妇人们倒也井井有条。 柯山和柯五两人是张家班工程队的,他们看着村民们忙着做馍馍,有些闲着无聊。便主动的帮忙把村正送来的羊给拉到一边宰了,小十三和小,合钱一天一千零八十文。 张超自己总得赚点啊。 想了想,张超道,“你看我们盘炕加改灶包括修大烟囱一起,咱们合收五斗糜子怎么样。不需要主角提供饭食,但盘炕垒灶建烟囱的所有材料得他们自己出。” 五斗糜子,差不多能相当于半亩地的产出了。但一般家庭还是能够承受的起的,尤其是现在村民都还找到了一个给张家干活挣钱的活。一户有三口给张家干活,一天就能赚起码六升糜子,还省了三人的口粮。一家人给张超家干一月,起码能进帐一石斗糜子。 盘炕改灶花五斗糜子,一家人在张家干十天又赚回来了。 而张超收五斗,等于一个工程队他一天能赚到一斗四升,五个工程队就是七斗,折钱也有两千一百文了。这玩意不要什么本钱啊,只需要提供点技术指导就行了,甚至他还可以把这活交给柯山柯五两弟子,让他们做技术监督,自己甚至都不需要参与,每天有活就能净挣两千,这利润真不小。 想想,确实利润还有点高啊,接受四近的利润了。 为了能够接下更多的生意,把所有有意向的客户都转为真正的客户。张超交待柯山和柯五两个。只要请张家班盘炕改灶的,那么张家班都接受用各种粮食抵账,现金付款也行。而且还可以月底结。 张超甚至告诉他们可以按揭付款。 “按揭付款?怎么按揭?” “按揭呢,就是分期付款。比如一年期,或者两年期三年期。一年期按揭,就是可以一年后付款,但要加收些利息。二年期三年期,则利息要高一些。” 柯山和柯五两大汉目瞪口呆,没想到居然还能这样。 乡下百姓有时也确实会拉饥荒欠账,可乡里乡亲的还要收利息,而且时间越久利息越高,这不太好吧。 “熟归熟,生意归生意,一码是一码啊。其实就是去借钱,不也是有利息的。咱们的按揭也等于是借钱了。我们可以把利息定的稍低一些就是,比如说一年期年利百分之五,两年年利百分之八,三年年利百分之十二?你们看如何?” 年利百分之五,盘炕改灶一千零八十文,年利百分之五,利息也才五十四文钱。两年年利百分之八,总共才一百七十二文。三年的话,月利能达到一分,年利百分之十二,三年的话就是三百八十九文,平均一年得将近一百三十文。 但细算下来,这根本不算高里贷,也不是什么复式利滚利。与这时代跟那些放贷商人的利钱相比,就太不算什么了。 要知道,现在这年头,连大唐朝廷都是直接放贷收息来做为各地官府的常用办公费用的。这还有一个专门的名称叫做公廨钱。 从北朝起,公廨钱就一直沿袭至今。官府把一笔常用公款做为专款,投入到市取取利。唐立国之初,武德元年就开始设置公廨本钱,由各州的令史经管,特别设立捉钱令史,就是从市场中选那些身家比较丰厚的商人来担任这个捉钱令史。 每人给他们五万以下的本钱让他们去放贷,而每月的利息官府要固定收取四千文,年息达到本金的近百分之百的月料钱。 而张超的一年按揭年利息才百分之五,相差二十倍了。 第二十五章 闻腥而来 做生意就得灵活,得充分站在客户的角度考虑。 张超提出的五斗糜子的炕灶套餐,特别是允许用粮食或者布匹等抵账,以及一至三年的的按揭套餐,确实让好些想要盘炕改灶,可手里头现钱又不够宽裕的村民们一个更好的选择。 “只想先盘个暖炕?没问题,只盘炕收一半,两斗半糜子就行了。” 张超很为村民们考虑,垒灶加烟囱收两斗半,盘炕也收两斗半。单独建一个也行,建两个也好。 在张超开出这么好的优惠条件下,张家沟的村民几乎人人都来打招呼登记。有三分之一的人要盘炕改灶,有半数多的人选择了只盘炕,还有部份人则选择了只改灶。总之,效果非常很好。 “三郎,有人找你。” 张超正整理着村民们盘炕改灶的单子,柯十三带着几个男子过来。其中一个挺着大肚子,满脸的肥肉,穿着丝绸,外面还披着一件貂皮大衣,那一双胖乎乎的手上,十个指头几乎都戴满了红绿宝石戒指。 简直是亮瞎眼。 这人的衣着打扮装饰,无时不在彰显着自己就是一个狗大户。 “在下就是张超,不知这位官人有何贵干?” “没想到张三郎如此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啊。”胖子呵呵笑道。 “这位官人说笑了,在下只是灞上乡下一小民而已。” “乡下小民可做不出让长安百姓交口相传赞叹不已的黄馍馍,那黄馍馍在下有幸偿到,果然独特非凡,相当了得。从没有想过,普通之极的糜子面居然能做出如此美味,特别是虽是发面饼,可却居然没有了老面发酵好所必有的酸味。这个可真是让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能否告之一二?” “这可是独家秘方,不外传的。”这人一直没有自己介绍身份,但听他说这几句话,再看他的装束,张超已经有点猜出他的来意了。 很显然,这是个商人,而且是个富商。 他是冲着自己的面碱秘方来的。 不得不说,这年头也还是有头脑精明,目光敏锐的人。张超的黄馍馍早上才刚面市,这下午就有商人嗅到商机过来了。 对于精明的商人来说,黄馍馍可不仅仅是好吃这么简单。 黄馍馍有两个特点是独家的,也是商机。这铁枪黄馍馍一不酸,二发的不可思议,松软无比。 狗大户听了张超的那番话,不但没有不满,反而笑的非常高兴。 张超说这是独家秘方,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测,这黄馍馍不酸不是什么偶然,而是真的有秘方。 这秘方可了不得,除了那些死面面食,比如汤饼死面饼之类的,其它的绝大多数面食都是要发面的。而发面基本上都是用老面发酵,这种发酵虽然能让面发的不错,可却有一大缺点,就是会让面食带酸。 这是怎么都无法去除的一大项缺陷。 如果不酸,那发面面食可就大不一样了。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这样的秘方是极有价值的。 胖子笑笑,一挥手。 他身后的几人中,立即有一人提了一个小箱子上来。 张超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 这种拿钱砸的手法,简直不要太俗。也许用来对付柯山柯五这样的唐朝乡下人有用,可是对于张超这个来自于信息爆炸时代的人来说,这没有半点冲击力。 他甚至都懒得去看那个箱子打开后,里面是金还是银。 大胖子一直盯着张超,当他发现张超面上一直带着微笑,目光却根本没有移向那个箱子时,也心里暗自惊讶。 不过还是有人惊呼出声。 “哇。” 箱子打开,一片金光灿烂。 十根小黄鱼。 金条不大,一条也就一两。十根也只是十两,价值八万文开元通宝。 柯山柯五还好点,毕竟也是老府兵,见过世面的。但柯小八小十三几个少年人,则是眼睛放光,忍不住惊呼出声。他们这辈子都还没有出过几次村子,长安都还没去过,平时连铜钱都没摸过几个,五两以上的银锭子都见不到一个,更别说眼前箱子里摆着的十根黄金了。 “这真的是黄金吗?” 胖子有些得意的道,“十足真金,黄金十两。张三郎只是点个头,这十两黄金就是你的了。” 张超冷哼了一声。 “无功不受禄,在下可不敢收。” 胖子心中暗道碰上了厉害人物,没想到张超如此年轻,却能够无视十两黄金。 “在下崔琮,福满楼大酒楼的掌柜。张三郎也是个精明人,咱们就不再拐弯抹角,就开门见山的说吧,我知道张三郎的黄馍馍有独家秘书,可以让蒸饼不酸,却反比寻常发酵的更好。我想买这个秘方,张三郎开个价吧。” “不卖。” “二十两黄金。” “不换。” 胖子眉头皱了皱,“二十两黄金可不少了,值钱一百两,值铜钱十六万,足足一百六十贯呢,这个钱,在长安城里都能买一个不错的宅第了。” 张超笑道,“我知道二十两黄金的价值,换成铜钱都有上千斤。不过我相信崔掌柜的也应当明白,我的秘方更值钱。” “三十两黄金。” 张超摇头。 “四十两。” “五十。” 张超有些心动了。 五十两黄金,那可是四百贯铜钱,足够张超在张家沟盖一套很豪华的庄园别墅了。 要是这崔掌柜的真肯出这么高的价,张超倒是不反对把配方卖给他。 “要是崔掌柜愿意出一百两黄金,我倒是愿意把黄馍馍的独家秘方卖给你们。” 胖掌柜一听立即兴奋起来,一百两黄金很多,但如果能拿到配方,却也肯定能赚到更多。不过做为商人,他还是没有立即同意,而是开始跟张超讨价还价。 最终,两人在五百贯铜钱这个价位上接近。 五百贯,也就是六十多两黄金。 “张三郎,既然大家都有诚意,那我们让一退好了,就按你的意思,五百贯购买你们手里的独家秘方。” “好,一手交钱,一手交秘方。”张超觉得一个黄馍馍的配方换五百贯钱很值。反正就算他们知道了面碱能中和酵头酸味以及让面食发的更蓬松,但面碱却只有他独家拥有制作方法。 到头来,崔掌柜还得找张超买碱面,才能制作出各种各样的好吃发面面点。 “这十两黄金请三郎收下,算是订金。”崔琮一脸满足的道。 张超很淡定的一挥手,柯山立即上前接过了装着小黄鱼的箱子。柯山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从箱子里拿出一根金条,然后放到了嘴边,一口咬了下去,金条上留下了牙印。柯山还不放心,一根根的全都咬了一遍看到了上面自己的牙印后才点头。这么沉又能咬的动,应当是金子没错了。 崔琮笑笑。 “那在下先回长安,明天在东市福满楼等候三郎大驾。” “好,一言为定。” 五百贯的买卖谈成,张超也很高兴。收下了十两黄金,张超也给崔琮写了一张定金收据。 “我信的过三郎。” “一码归一码,收了你的钱,收据我还是要打一张的。”张超笑着写好单子,在后面签上名字然后递给了崔琮。 第二十六章 尚公主 张超正捧着十两黄金而兴奋的时候,长安城中,李世民却被李渊赏赐了黄金六千斤。 武德四年十月,朝廷对讨灭伪郑伪夏之战的最大功臣封赏。中原一战,众多有功将士的封赏早就授予了,但做为此战统帅的秦王李世民却一直没有得到封赏。 不是李渊不封,而是实在功高难赏。 此战,对李唐的重要性不言而明,扫灭王世充和窦建德后,李唐一统山河成就千秋霸业指日可待。而李世民在此战中,尤其是在关键性的虎牢之战中,以三千五百人马大破夏郑联军三十万,赢得那叫一个漂亮。虽然实际上朝中都知道,当时夏郑联军总数十五万都不到。 这场胜利,让秦王李世民五个字真正是天下皆知,好评如潮。 而此时的李世民才二十三岁。 如此年轻的李世民,却已经身兼多项高爵要职。 秦王、太尉、尚书令、雍州牧、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十二卫大将军。 爵勋职衔每一样都是最高的。 秦王是亲王之尊,太尉是三公之首,尚书令更是尚书省之长,而雍州牧又是京师地方长官。陕东道则是统领整个河东河北甚至是河南地区,整个关东的军事民政都归于这个大行台统领,位在其它几个行台之上。 李世民不但有自己的左右六护军府、帐内府、亲事府,有近两万人的所属兵马,还同时也是十二卫名义上的最高将领。 因此当李世民凯旋之后,李渊确实有些犯愁,功高难赏了。 但难赏也得赏。 李渊先给李世民兼司徒,司徒也是三公之一,如此一来李世民便拥有了三公之中的两个,太傅和司徒。三公仅次于三师,是朝廷中品级最高的官职。李唐三师之位一直空缺,因此李世民一人兼任三公中两个,就显得极为特殊了。 李世民立如此大功,若仅兼个司徒,依然不足彰显朝廷的恩赏赏。因此最后李渊又创造性的设立了一个全新的职位,天策上将。 李渊还特别声明,天策上将位在亲王和三公之上,仅次于三师。在三师位置空置的情况下,实际上李世民已经是仅次于皇帝和太子了。 最重要的,天策上将可以开府,李渊许李世民在洛阳开天策府,天策府也不是什么空闲衙门,而是掌国之征讨。 这相当于天策府的职权还在十二卫之上。李渊还给天策上将自置僚属的权力,给了天策府三十四个职位。 加官晋爵同时,李渊又给李世民增赐食邑至三万户,还赏给他卷龙衣和王冠、金辂车、双璧玉及黄金六千斤,出行队列前后的九部乐队和持木剑的仪仗队四十人。 李世民无论是爵位还是官位,都已经达到了巅峰。 李民民加封天策上将,他对于自己麾下那些猛将们也是大力推举,尤其是在虎牢一战中表现出色的几位大将,亲自为他们请功。 李渊也一一通过,下旨晋秦王府右三统军秦叔宝为秦王府马军总管兼右三护军。 晋秦王府左三统军程知节为左三护军,兼秦王府左军马军总管。 晋秦王府右一统军尉迟敬德为左二副护军,晋左一马军总管牛进达为右一副护军兼右军马军总管。 秦王有自己的统领兵马,左右六护军府,左右帐内府、左右亲事府,还分领亲勋翊卫。其中左右帐内府有六百七十人,左右亲事府有三百三十人。而左右六护军府,却每府统三个车骑、骠骑府,六护军府满额有一万八千人,加上其它,李世民手下有两万兵马。 六个护军府是主力,左右各三护军府,每护军府一护军一副护军,下面还各有五个统军、五别将,下面还有骠骑将军、车骑将军等等。 秦琼、程咬金、尉迟恭、牛进达等这些李世民的彪悍打手们,因为都是半路加入李唐,投在李世民麾下的,因此之前多是统军而不是护军。 但在征讨河东和讨伐郑夏之战中,这几人表现极为抢眼。特别是他们还一直是李世民的骑兵将领,分统着他的那支玄甲骑兵,因此这次李世民也大力举荐他们。 秦琼、程咬金一下子从统军升为了护军,牛进达和尉迟恭也升了副护军。尤其是秦琼,还升了秦王府马军总管,程咬金和牛进达还分兼左右马军总管。 护军是四品职,统军是五品,不过秦琼还有着上柱国这个顶级勋官,又早加封了翼国公爵位,也算是大唐新贵一员。 从宫中谢恩出来,秦琼和程咬金、牛进达三个走在一起都非常高兴,他们三个都是当年从瓦岗投到王世充麾下,又从王世充麾下离开转投李唐的老兄弟。 “翼国公。” “宿国公。” “琅琊郡公。” 三人互相道贺,满脸高兴。 “戎马半生,终于看到尽头了,总算能安享太平了。”秦琼长叹一声。 “可不是,若非隋末****,我现在说不定还在山东老家当一个逍遥地主呢。”程咬金和秦琼一样都是山东人,祖上也一直是北朝官员,后隋末****,天下盗贼蜂起,程咬金只得拉起一支乡团守护家乡,后来独立难支便带着队伍上了瓦岗投了李密。 秦琼祖上也跟程咬金差不多,也是北朝官员,后来投身军伍,转战南北,打了半生的仗。 三人中,倒是以牛进达的家世更好些。牛进达家祖上也是北朝官员,官还不小。他曾祖父是东魏的韩州刺史、上柱国、平原县公。祖父为北齐镇东将军、淮北太守,父亲也做过隋朝的清漳县令。 “叔宝,如今天下也要太平了,你也不要再放不下嫂子。你现在可是堂堂国公,岂还能一直孤身一人?不论其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还是应当再娶续弦,你今年才刚四十出头,还年青着呢。”程咬金劝说道。 一边的牛进达也一起劝说秦琼再娶。 当年他们在王世充手下时,发现王世充这人不是成大事之人,便都有意离开。只是当时王世充对他们也很提防,把他们的家眷看的很严。最后程咬金他们想了个主意,就是等和王世充一起出征之时,让留在洛阳的家眷想办法出城逃走。而他们则在战阵之上,找个机会直接离开。 这个计划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最后程咬金、牛进达等人的家眷都成功的逃出了洛阳,唯独秦琼的家眷却遇上了意外,被郑军守卫发现,最后秦琼的家将拼死护着突围,依然还是没有成功。 秦琼的妻妾儿女,全都在洛阳遇害。几年过去了,秦琼到现在也还是孤身一人。 当年秦琼投唐,李渊十分感动,说秦琼为了投唐失去了妻子儿女。 “秦王殿下跟我说过,陛下好像有意把五公主下嫁给你。这可是好事,我觉得你可以答应。”程咬金笑着道。 李渊的五公主是个寡妇,封号是桂阳公主。早些年嫁给隋朝番州总管超讷的儿子赵慈景。公主还跟他生了两个儿子,不过李唐起兵后,赵慈景带兵出战河东,却战死沙场。 桂阳公主还很年轻,因此李渊也是打算给他再找个驸马。 秦琼虽年过四十,但还是入了李渊的眼,他很想让勇猛无比的秦琼做他的女婿。 秦琼摇了摇头,他现在确实还没有什么这方面的心思。妻儿死了几年,可他依然不能忘记。 “你啊,有的时候太钻牛角尖,有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又不有再改变,你一直这样又于事何补?你就跟老铁枪一个性子,当年的事情不能怪他也不能怪你,要怪只怪王世充。不过现在王世充也被独孤修德给杀了,这事你也就放下吧。” 牛进达也在一边点头。 “过两天,大家都来你府上道贺,你呢,干脆也派人去把老铁枪给请过来,一起吃顿饭喝顿酒,过去的了也就过去了。” 秦琼苦笑,“铁枪老哥不会来的,其实我从来主没有怪过他。” “这老铁枪还是这么犟,要不这么着,明天我和老牛亲自跑一趟灞上,他老铁枪总得卖我和老牛三分薄面吧?” “若是你能把铁枪老哥请来,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秦琼点头。“若是到时铁枪哥愿意来,你们顺便帮我把他收的嗣子也请来,我想亲自见一见那个年轻人。” “老铁枪收嗣子了?”程咬金很有兴趣的道,“那我也还真想见见,能让老铁枪这个犟牛看上的年轻人是个什么人物。” “听说以前是个跟随老和尚在深山避世修行的小沙弥,老和尚圆寂后就下山了,听从老和尚的吩咐还俗了,一出来正好遇上铁枪老哥征战回来。铁枪老哥觉得两人有缘,便收他为嗣子了。” “还俗的小和尚啊,那我更有兴趣了。” “我也挺有兴趣的。”牛进达也在一边笑着说道。 秦琼在一边忙道,“你们两个浑人去归去,可别把人家孩子给吓着了。” “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 第二十七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有了暖炕,晚上睡的香甜,被子依然还薄,可却能温暖的一觉到天亮,再不会一晚上冻醒好几次了。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一个炕上睡了六个人,六个老少爷们大被同眠,这个感觉可不怎么样。 天微微亮,老爹就把张超叫醒了。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要想练出真本事,首先就得勤快。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不勤就学不出真本事。” 老爹没有对张超什么溺爱,他原先制定的晨练计划也不打算中断。 三十记枪刺,二十记刀劈,三十次拉弦,这都是硬标准。 打了个哈欠,张超无奈的离开舒适的暖炕,穿好衣服。从缸里打了盆冷水然后到门口洗脸漱口。没有牙刷,只有柳条枝,也没有牙膏,连青盐都没。含了口水漱漱,然后就拿着柳条枝当牙刷,艰难的捅了半天。 看老爹他们都是用柳枝刷牙,可张超真用起来才发现这玩意很坑爹啊。一不小心,就弄的满嘴血。扔掉柳枝,张超心中暗道,回头一定得做几把牙刷子。 冷水洗过脸,原本还有些迷糊的他,立即就精神起来了。 “老爹,我们今天不是还得去长安嘛,要不今天就先不练了?” “别找借口,马上开始。”老爹这个时候很无情的拒绝了张超。 三十记枪刺,看似很少,但老爹却是极严格的,每一记铁枪刺出,都必须是达到标准,要半点偷奸耍滑,就得重来。 站好步伐,摆好姿势,用力的刺出一记铁枪,同时口中大吼一声,一记枪出,必尽全力。前十枪,张超勉强还完成的不错,可后面就比较艰难了,尤其是最后十枪,每一枪刺出,间隔时间都越来越长。 寒冷的冬月早晨里,三十枪刺完,张超都已经浑身冒汗了,头上甚至升腾着一股白气。可老爹却没叫停,接着三十记横刀劈砍和三十记硬弓开弦,一下都不能少。 张超努力的坚持着的时候,王叔赵叔两府兵以及柯小八和柯十三四人,也都各拎着一根长矛在反复的刺出。王叔和赵叔两府兵的枪刺的都很老道,就连小八和十三也比张超练的有板有眼,很有些气势。 张超其实很想说,我并不打算将来去当府兵,更不打算上战场。可看老爹那严肃的样子,也只能咽下这话努力的坚持。 好不容易晨练的项目做完,张超已经手脚酸软,几乎虚脱了。 “去把里面衣服换下,不要着凉了。”练完后,老爹倒是又十分体贴起来。 把汗湿的内衣换下,张超也缓过来了。 柯七娘子带着莲娘和兰娘两姑娘过来,跟张老爹说今天要卖的黄馍馍都已经蒸好装筐了。 “按三郎的要求,今天一共蒸了一万两千个。” 柯七娘子不但过来说明这个,还带来了一些黄馍馍过来,这是给张超他们做早餐的。 练了半天功耗了很多力,张超今早上食量特别好,一口气吃了六个黄馍馍。虽然比不过柯山柯五他们一人吃十个二十的饭量,但也是增加许多了。 “咱们就按昨天安排好的,十个销售员每人带二百个黄馍馍出去,到长安以及其它附近县乡去找酒楼饭店谈销售,其它的二十个配送员则每人带五百个馍,往之前已经谈好的地方送馍。” “家里也不要停下,今天比昨天增加两千,做一万四。” 张超和老爹今天也闲不住,得亲自去长安东市福满楼跟崔掌柜的谈配方出售买卖,准备完成交易。 十个销售员二十个配送员,一共是一万两千黄馍馍,另外张超和老爹也带了一千。这一千是不在那一万二数量里的,主要是准备送给崔旅帅,以及药铺的,另外张超也打算和崔掌柜谈完后,再到东西市那边推销下自家的馍。 刚吃完早饭,天还很早,崔旅帅家的车夫就来了。昨天他送张超爷俩回来,张超让他带了二百个馍回去。今天崔车夫早早过来,看来崔家很满意那馍,今天特意早点来拿馍,顺带着捎他爷俩进城了。 老爹让赵叔负责继续收购粮食,让柯七娘子帮忙管理家里做馍的妇人。而张超则让柯山柯正两个带着五个工程组开始正式的开工干活,盘炕垒灶了。另一边,则请村正负责张家新窑洞的开工。 三管齐下。 柯七娘子给老爹拿了两副狗皮手套,“天冷,别冻着手,你和三郎一人一副。” 老爹点了点头,“谢了。” “谢啥。”七娘子看老爹的眼神里满是温柔,乡上的那个小面馆,七娘已经让她的哥哥和嫂子去经营了,现在也主打卖黄馍馍,直接从张家这里进。张超做主,给的是四文一个的进价。 有崔家的马车可坐,这一路可就比昨天轻松的多了。马车还是有厢顶的,车里甚至还备了个小火炉,不但吹不到冷风还能烤火取暖,虽然还是很颠簸,但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享受了。 “你为啥要卖掉秘方咧?” 车厢里,除了几大筐黄馍馍,就只有爷俩。 老爹对于张超把黄馍馍秘方卖掉了一直还觉得没法接受。五百贯钱可不算多,如果是太平年月,五百贯不算少。但问题是如今各种物价极高,钱并不那么值钱。 一个馍馍最便宜也卖五文钱,而按张超说的一个馍馍的纯利都能达到近两文钱。而他们如果能一天卖一万个馍,就能赚二十贯,五百贯钱,不过是二十五天的利润而已。 张超的想法则要简单一些,适当的技术出让,是为了能够快速的套现资金。固然如果每天能稳定卖出一万个馍,他有二十贯钱收入。可张超还是觉得迅速变现没有什么不划算的,把黄馍馍配方卖给福满楼,他们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垄断黄馍馍的买卖,他们依然还是可以继续做这生意的。 而且,张超卖福满楼黄馍馍配方,也是想进一步卖面碱给福满楼。 张家沟人只有这么多,一天做一万个馍已经接近饱和了,就算再增加些人手,估计也难超过两万的日销售额。这点产销能力,还不足整个市场的一个零星。但如果福满楼也做这生意,他们的产量肯定更大,销量大自然对面碱的需求就大,张超到时只要严格的控制着这个秘方,那么他就牢牢把握住了最赚钱的那个部份。 说到底,张超并不打算靠做黄馍馍发财,他是想做面碱来发财,就好比那些做手机的,你做手机壳做手机玻璃手机电池手机组装,肯定不如手机芯片的赚钱啊。 张老爹疑惑,“福满楼买的配方不包括那个面碱秘方吗?” “当然不包括。”张超回道,五百贯就想买面碱的配方,这怎么可能。 第二十八章 霸王约 程咬金和牛进达一大早上便各换了便服,一起骑马往灞上张家沟而来。今天正好休沐,两人也没带什么随从。不过当他们赶到张家沟的时候,却发现张铁枪已经去了长安。 “铁枪叔跟三郎坐马车刚去了长安咧。”村人告诉他们。 程咬金有些无奈的点点头,本打算立马调头去追,结果看到村里人都在忙着和面做馅,不由问道,“村里有啥好事?” “不是啥好事,这是铁枪叔和三郎的黄馍馍买卖,请我们来做工,每日包三餐吃还有二升糜子哩。” “黄馍馍是啥?” “黄馍馍就是三郎发明的一种蒸饼,可好吃哩,要不你吃一个偿偿。”说话的是赵叔,他也是老府兵,虽没认出眼前的这个胡子壮汉就是如今秦王麾下当红打手,却也看出这人不简单,他还以为这人也是跟昨天来的那个崔掌柜的一样是冲着黄馍馍来的,便主动的向他们推荐试吃。 冒着蒸气的黄馍馍端了过来。 “嗬,好大一个的蒸饼,你们这蒸饼实在。”牛进达看到黄馍馍第一印象就是好大一个。比普通的蒸饼绝对要大。 等拿起一个黄馍馍,却又发现这馍并没有想象中的沉,反而有些轻。触碰之下,馍软的不像话。 吹了两口气,一口咬下去,跟咬在丝绵上一样。 比想象中的好吃,绵软,一点也不酸,再咬一口,已经咬到了红豆枣泥馅,马上感受到红豆沙特有的沙,红枣泥特有的甜。 程咬金也拿起一个黄馍馍咬了一口,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一早起来打马三十里来到灞上,正好空着腹。一时间,两人话也不说了,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的猛吃。 赵叔看着两人饿鬼投胎似的样子倒没意外,第一次吃黄馍馍的人几乎都这反应。 程咬金足足吃了三十多个才放手,而牛进达愣是比他还多吃了好几个。 一个馍是一两多,算下来,两人起码吃了两斤多的馍,也真是厉害。 “这馍真好吃,一口气吃了三十个,居然也没有噎着。” “是啊,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馍咧。” 听说这个馍是张铁枪收的儿子张三郎所发明的,两人都不由的对这个刚还俗的小和尚更加的有兴趣了。 “好了,馍也吃了,咱们还是去长安城寻他们去吧。”说完,程咬金掏出一块银角下扔下,算是打赏了。 长安城。 有马车坐着,三十里很快就到了,依然是先到了延平门。 崔琰崔旅帅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今天依然是他的旅值守延平门。看到张超父子到了,他笑着迎上前来,“可把你们盼来了,就等你们的黄馍馍了。” 崔旅帅是个很热情的人,他叫人过来帮忙把馍馍搬下来。 崔马夫带着剩下的二百馍馍自回崔府了,崔旅帅则把五百个馍让手下拿去分了。“铁枪老哥,我让人给你在这边搭了个棚子,你们一会可以在这里卖馍。” 张超看去,果然在城门外路边旁,新搭里了一个棚,甚至还立了一个三角杏黄旗,上面写着老铁枪黄馍馍六个字。 “太感谢崔旅帅了。”张超确实很感动的。 “别说这个见外话了,我说你们还是快把馍摆上来卖吧,你看这么多百姓都已经在等着了呢。” 那个棚子前,确实已经有不少的百姓在那里等着了,都是准备来抢今天的黄馍馍的。 几个销售员和配送员已经赶着骡子到了,张超连忙招呼他们把馍筐送进棚里,然后开卖。 “大家都排队了,不要插队不要乱,每人限卖十个黄馍馍,先到先得啊。今天限卖五千个,卖完为止。” 崔琰还特意叫了几个手下过来帮忙维持秩序,张超也让几个销售员和配送员一起帮忙,同时摆了十个馍筐,让大家排了十队,这样卖起来就快多了,也不会混乱无序。 一人才卖十个,确实不多。 有些人排队买到了十个后,立即又加入到了队尾,继续排。对于这种情况,张超也看到了,不过没说什么。有些东西,看破不说破,没必要搞的太清。毕竟这样也不会有太大影响,限买也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有机会买到偿鲜,有助于推广。 一人十个,只有五百人能买到,同时十条队伍排队购买,一队也不过五十人而已。因此五千个黄馍馍,只用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卖完了。 这个速度,比张超预料的还好。 “好了,各位,今天黄馍馍已经卖完了,大家想要的,明天赶早啊。明天我们会想办法再多供应一些的!” 张超手里还有些馍,几个销售员手里也还有,不过这些馍是要拿去药店,已经拿去做推销的。 那些没买到的,不免有些失望。 这时几个销售员得了张超的吩咐,便又推出了试吃活动,每个没有购买到的百姓,可以试吃。一个黄馍馍分成四块,每人试吃一块,这样拿出一二百个馍,可以让好几百人试吃。 看的这么火爆的场面,张超笑笑,跟崔琰打了个招呼,便进城了。 东市。 虽然东市不如西市热闹,可东市面积却比西市还大上许多,这边主营的还是那些高档商品奢侈商品等,但东市也还是有不少的饮食生意的。 福满楼就是东市一家档次不错的酒楼,酒楼里不但有各种山珍海味,而且各式面食糕点也是他们的一大特色。 三楼的一个靠窗雅间,今天特意空了下来。 掌柜的崔琮坐在那里,悠然的品着茶,一想到一会儿能把那个秘方买到手,他心里就不由的有几分激动。 五百贯钱,买这个秘方,绝对值。 “掌柜的,他们来了。”伙计进来禀报。 “带他们上来。” 张超和老爹在伙计的带领下来到三楼,一路上张超不时的打量着这家店,确实很豪奢气派,到后世估计能算是五星级餐厅了。 进入雅间,崔胖子笑着站起来迎接。 两边寒喧客套,然后依宾主坐下。 崔胖子一挥手,立即有两个伙计把一个箱子抬了过来。 打开,一片金光灿烂。 五百贯钱全用铜钱支付,得几千斤。因此胖子倒也为张超爷俩考虑,没有铜钱支付也没用绢布,而是直接用黄金。 五百贯钱,折黄金六十二两斗。一两黄金折钱八千,崔胖子已经付了十两定金,因此他现在直接拿出了五十五两,还多了二两半。 黄金已经摆在了那里,崔胖子又拿出了两份文书。 一份上由金店的匠人出具的这些黄金的成色证明文书,一份则是由崔胖子早已经让人拟好的秘方购买契约。 “两位,契约就在这里,你们看下,如果没有异意,我们就签约,签完契约,这五十五两黄金,就是你们的了。” 张超很喜欢胖子的这种做派,很有契约精神。 他笑着接过那份契约,可只看了几眼,就不由的脸色微变。 这契约可跟张超的打算完全不一样啊,张超卖的是黄馍馍的配方,可崔胖子要买的却是他黄馍馍配方并包括碱面的秘方。 看完契约,张超摇了摇头,“抱歉,这并不是我们之前达成的协议,恕张超不能接受。” 第二十九章 翻脸 (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第三更送上!) 崔胖子闻言脸色立即一沉,眼看着到嘴的一块大肥肉却要飞走了,这怎么能行。 “张三郎莫不是要出尔反尔?” 张超把那纸契约往在桌上往前一推,摇了摇头,“我非常有诚意的,只是这契约明显与我们之前协定的内容不符。之前我们说的是黄馍馍的配方出售给你,做价五百贯。可现在崔掌柜拿出来的这张契约,却不止是买黄馍馍配方,还要买我的碱面秘方,这样没经双方同意就改变的契约,我不能签。” 崔琮一双胖眼睛眯起,转而看向老爹。 “老哥,这事你们谁说的算?” “我儿就可以做主。” “老哥啊,五百贯买一个蒸饼的配方,你觉得是我太蠢还是什么?五百贯,自然是为了那发面不酸还能让面松软的面碱秘方来的。” 张超摇头,“我们之前说的可不是这样,明明说好是买黄馍馍配方。既然有误会,那么我看这合作也就没有必要了,明天我就把你的定金送还给你。” “你既然收了十两订金,那这面碱秘方就得卖给我。”崔胖子深知这面碱配方的价值,岂肯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张超倒是没料到这胖子居然还想耍横,当下也不由的收起了好脸色。 “崔掌柜,做生意首先得讲信用。你可以拿出我昨天给你的收据,上面写的明明白白,那十两黄金是你购买我黄馍馍配方的定金。是买黄面馍馍的定金,看清楚了,是黄面馍馍,定金!” 做生意的人都明白订金和定金的区别。 两字虽然音一样,可意思却千差万别。订金,那就是预付款,如果双方的交易出现了问题,没能成交,那么订金是得如数退还的,因为这是预付款,是货款,订单没成,自然得退还货款。 而定金就不同了,定金的这个定字就是保证的意思。定金就是保证金,相当于是一个押金。如果交易没成,那么一般情况下这个定金是退不回的,尤其是因为付定金一方问题导致交易未成的话,更是不可能退还定金。 张超昨天写的收款单子时,就特别把那十两黄金的性质写的很明白了,是定金,而不是订金。因此今天这交易出了问题,张超如果人好,那可以把十两黄金退还,但如果张超不想退,就是打官司,这崔胖子也是拿不回那十两黄金的。 不过崔胖子明显不把张超父子放在眼里。 他昨天去张家沟之前已经摸了爷俩的底,知道张铁枪只是一个老府兵而已,之前刚提了一个队副,从九品下,连芝麻官都算不上。 福满楼能开在东市,还有这样的档次,自然也是有些背景的。崔胖子姓崔,福满楼的东家也姓崔。 大唐不论是关陇贵族,还是关东士族、江南士族,这年代都是一个贵族的时代。是豪门士族的天下,而这天下豪门中,五姓七宗虽比不得如今得势的关陇贵族,算不是当今最顶级的豪门,但也是一流的豪门。五姓七宗,其中崔氏就占了两宗,清河崔和博陵崔,那都是响当当的关东豪门。 虽然当年北周灭北齐,隋代北周,最终统一天下,关陇军事贵族那帮子武夫得了天下,盖过了关东的几大传统门阀,可就算周隋两代打压,五姓七宗的实力和声望依然是极高的。关陇贵族们掌握的只是军权,而关东豪门却是把持了学术,他们还是关东最大的地主。 福满楼的东家,正是清河崔氏。这家档次不低的酒楼,仅仅是崔氏庞大产业中一小块不起眼的产业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福满楼也是清河崔氏的产业,他崔琮也算是清河崔氏的一个旁支。清河崔氏这些年再怎么中落,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清河崔三个字,就足以碾压一个老府兵了。 “钱已经收了,现在还想退?出尔反尔,耍我们玩?”崔胖子冷哼着说道,几个伙计立即顺势就站到了他身后,把门口都给堵住了。 张铁枪一看这架式,也怒了。 “崔掌柜的,莫不是还想要强买强卖?” “谁说我强买强卖,是你们收了我的钱,现在却要临时反悔,哪有这样的事情。” 张超估计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善了了,这个崔胖子不管昨天是理解错了,还是根本不在意,现在都摆明了想要强买强卖了。 “朗朗乾坤,崔掌柜莫不是还敢枉顾王法?这大唐,岂会没有一个**的地方?” “就凭你们两个田舍儿也配**?今天我也把话摆在这里,老实交出那个面碱的秘方,那么我还可以把这五十五两黄金赏给你们。若是不识相,那怪我不客气。我劝你们,还是识点相,乖乖的交出配方,难道拿着这钱走人。” 张超打量了一下屋里的局势。 他们都处于福满楼的三楼雅间,不大的房间里崔胖子和他的伙计有五个人,而他和老爹才两个。 尤其看崔胖子的几个伙计明显都很壮硕,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而他这边,只有老爹一个战斗力,他不但帮不上忙,真打起来估计还是个拖累。尤其现在他们还处于福满楼上,出了门外面也还是胖子的人呢。 老爹的手已经按到了自己的横刀刀柄之上。 张超连忙伸手拉了下老爹,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既然如此,那我也提个要求,再加三十五两黄金,凑够一百两。我就把这黄馍馍包括面碱的秘方都卖给你。” 崔胖子没想到这个时候,张超居然还要抬价。不过他想了想,要是能用一百两黄金就搞定这事,倒也划算。 “行,只要你把配方如实给我,我愿意给你再加三十五两黄金。但如果你敢耍我,你信不信我让你们今天走不出这个门?” “我信,但和气生财,岂不更好?”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耍我,如何知道你给我的就是真的秘方?” “我现在可以给你写张单子,你让人按单子把东西买来,我当着你的面把这面碱做出来,然后再蒸一笼黄馍馍,到时是真是假你一吃不就知道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张超打算先退一步。等脱了身,到时再找办法来对付这死胖子。就算真的动不了这死胖子,一百两黄金也能弥补点损失。面碱是个好东西,做饮食肯定能赚钱。但张超也不是只能靠这个发财,这个没了,到时再换一个发财门路就是了。 没有了面碱,他还有烧碱啊,不做馍馍他还能做肥皂呢。不过他心里是不打算事后忍气吞声的,实在不行,他就找秦叔宝去,秦琼跟老爹的关系,张超相信自己找上门去,他肯定会帮自己主持公道一把。 秦琼宝可是现在秦王麾下的当红炸子鸡,超级打手,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开酒楼的,他还就不相信了。 第三十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早起送上第一章,求推荐票!) 程咬金和牛进达两人骑着马回到长安,直奔东市福满楼而来。 “这福满楼好像是崔家的产业吧?” “嗯,确实是他们家的产业。” 牛进达点头,程咬金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老牛,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我赌老铁枪这回肯定要吃亏。” “这明摆着的事情,我可不跟你赌。” 清河崔氏要花五百贯买一个蒸饼配方,这事情程咬金和牛进达都感觉不对劲。清河崔氏是什么家族? 那可是号称天下第一高门,北方豪族之首啊。当年北魏定汉人大姓,就是以崔、卢、王、郑四姓为海内大姓,陇西李氏这样的豪门星夜乘骆驼进京打点,想让李氏也排进去都没能成功。 哪怕经历了魏亡之后的北方动荡,崔氏依然是山东第一大士族。 不过程咬金和牛进达却都没怎么把崔氏放在眼里,他们的家族也都是山东士族,过去当然是无法跟崔氏相比的,必须得仰视。不过如今嘛,崔氏日渐没落,而程牛二人却已经是李唐的新兴贵族了,一个国公一个郡公,岂会畏惧一个崔氏。 若是崔氏不惹他们,他们也不会去动崔氏,但如果崔氏惹到他们了,那他们自然也不会客气。 两人骑马来到福满楼前,立即有伙计上来迎接。 “两位客官,请问想吃点什么?” 程咬金手一挥,直接就往里进。“你们崔掌柜在哪?” “客官,我们掌柜的正在三楼与人谈点事情,客官若有事,小的马上替你通传一声。” “三楼哪个雅间?” 两人也不管伙计,直接就往三楼闯。 “客官......” 三楼雅间里,气氛依然还是有些压抑。 张超和老爹做在那里,崔家的四名伙计站在胖子身后,大家也不说话,就这样干坐着等伙计把张超要求的材料买来。 门突然被推开,崔胖子还以为买东西的伙计来了,可一转身,却看到两个大汉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面色难看的伙计。 “你就是崔掌柜了?” “鄙人就是,不知二位是?” 张超有些疑惑的望着这两个人,但一边的老爹却目露惊讶之色。 “铁枪老哥,好久不见了,听说你收了嗣子,我们俩还没来的及恭贺一声呢。”说着,程咬金把目光望向一边的张超,“这小郎君估计就是三郎了,果然长的眉清目秀呢。” “你们到底是谁?”崔胖子不满的喝问。 张超也在一边向老爹低声问,“他们是谁啊?” “他们是程咬金和牛进达。”老爹说这话时目光有些复杂,很明显他们不是意外偶遇,应当是主动找来的,而且很可能是秦琼托他们来的。他们一来,事情就能解决了,可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老爹最怕也最不想面对的就是秦琼。 程金尤达啊,张超心里同样震惊无比。 这两货不就是隋唐演义里的两个大魔王嘛,一个是扛斧子卖私盐的,一个是拿叉的绿林大盗,还合伙劫了靠山王..... 说远了,张超知道那是演义,历史上,隋朝时盐是不专卖的,因此也没有卖私盐这一说,而且程咬金也是官宦子弟,还是地主。隋末的时候,还拉了一起乡团,算是个保安团团长吧,后来看着隋朝不行了,投奔了李密上了瓦岗,跟秦琼做了好兄弟。 对了,程咬金跟秦琼关系很好,而老爹和秦琼又是旧情,看来今天的事情不是巧合了。 至于牛进达,跟程咬金一样,也是官宦子弟,他祖上那都是部级省级高官,就是他爹那也是当过县长的。牛进达根本没做过绿林响马,他现在也应当是和秦琼一样都是在李世民的手下当将军。 握草,这是靠山来了啊。 “小侄张超见过两位叔父。”张超连忙起身向这二人行礼。 那边的崔胖子见自己被人完全无视,十分不满的喝问起来,“你们谁啊这是,胡乱闯进来想干什么?来人,给我把他们打出去!” 张超大喝一声。 “慢着,崔掌柜,你确定你要这么干,你知道这二位是谁吗?” “谁知道哪个裤裆一时没夹住,跑出来这么两东西来。”崔掌柜很不以为意的道,他也看出来了,这两人应当是张超爷俩的相识。虽然穿着还不错的样子,可张老爹不过是个府兵队副,他的朋友能有什么厉害的。 程咬金一听这话,就非常不乐意了。他堂堂宿国公,居然被一个酒楼掌柜的如此辱骂,这真是找死。 “砰!” 程咬金没跟他们客气,直接上前挥起两个沙钵大的拳头,左右开弓,一拳一个,很快就把崔胖子的四个伙计打倒在地,然后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举了起来。 崔胖子双脚离地,脸色变的灰白,他结巴着道,“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崔家的人!” “不过是崔家的一条狗罢了。况且,你以为崔家的名头能吓倒我吗,就算是你的主子站在这里,我今天照打不误!” “你敢得罪清河崔氏?” “呸,今天是你们得罪了我们。” 牛进达站在一边冷笑着道,一边慢条撕理的把自己的身份报了出来。 “清河崔氏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居然也敢强买强卖。还欺负到了我们头上来了,我们这就一起去秦王府,找殿下评评理,这大唐王法可容得你们如此嚣张不?” 张超刚才已经把事情经过简单的告诉了一遍牛进达,因此牛进达现在一点也不怕崔氏。有理走遍天下,崔氏也就能欺负下普通百姓。 张超这时心情很舒畅,刚才的一点憋屈尽去,有大腿就是好啊。 “崔掌柜的,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两位都是我的叔父。提着你的这位呢,是当今天子钦封的宿国公程公,也是秦王麾下的大将。我身边这位呢,则是琅琊郡公牛公,也是秦王麾下的大将。” 宿国公,琅琊公,还是秦王麾下大将,崔掌柜的脑子一转,立马就知道了这二人是谁了。秦王府护军程咬金,护军牛进达。 握草。 崔胖子心里大叫一声,顿时有种一头撞死的想法。他娘的,原以为只是张铁枪爷俩只是个普通好欺的小田舍汉乡巴佬,怎么也没有料到,居然惹来了两尊大神啊。 这程牛二人,可是如今秦王麾下最当红的猛将啊。 “程公,牛公,张老哥,张三郎,都是误会,误会啊,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则个。” 第三十一章 脸被打肿 崔胖子直接认怂了。 他不过是崔氏的一个掌柜,旁枝的旁枝,如何得罪的起如今秦王麾下的两个当红打手。他身在长安,可是消息灵通,知道程咬金和牛进达最近都刚得了秦王举荐又升了官,现在可是秦王府的当红大将。 崔胖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但也是个很懂进退的人。借着崔家的势欺压下普通百姓没问题,可就算他想拉出崔家做虎旗,也是压不过程牛二人的。人家背后可是秦王啊,秦王是什么人,论风头现在比太子都是更强一头。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真是该死,还请诸位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一马。” 崔胖子见风使舵的本事很强,眼看惹上大人物了,连忙认怂。 程咬金在一边呵呵的笑着,“哎哟,怎么就怂了呢,你刚才不是口气很大嘛,老子还以为你是崔氏家主呢。” 清河崔氏在魏晋时期形成,经过十六国时的发展,到南北朝时达到顶峰。他们凭借着对学术的把持,以及复杂的联姻,一直保持着政治和社会上的显赫地位。清河崔氏在北魏时达到巅峰,但也是在北魏太武帝时,惹下大祸,遭到了太武帝毁灭性的打击,清河崔氏当时甚至几乎出现了断层。北魏后期,清河崔氏才依借着他们的家传学术得以东山再起,崔氏也再次成为山东士族的领袖。 崔氏在隋朝时也还是风光了一时的。隋文帝的皇后独孤氏的母亲就是出正清河崔氏。后来独孤氏的堂舅东郡公崔君绰的女儿又嫁给了杨广,得到爱幸,让崔氏在杨广时也还混的不错。 到了隋末唐初,清河崔氏已经分为了六房。 而福满楼的东家正是崔氏六房中的郑州房中的崔善福。崔善福的祖父崔彦升是北周光城县公,父亲崔至仁白水县公,而到了崔善福,已经没落了。 偏偏巧合的是,崔善福现在也是在秦王府中做官,他的职位是秦王府库真。崔善福的祖父崔彦升和隋文帝皇后独孤氏的外祖父崔彦珍是堂兄弟,隋东郡公崔君绰则是崔善福的堂叔。 在隋朝时,崔善福日子过的不错,独孤皇后是他表姐,东郡公是他堂叔。甚至后来杨广在位时,因为他堂姐是杨广的妃子,因此他还算是杨广的小舅子。 不过到了大唐,他日子可没那么好过了。 首先是这些年关东战乱,崔家的老家也是大受其乱。而李家建立唐朝,崔家也没得到什么好的待遇,崔善福不过是在秦王府当了一个库真而已。 库真是什么? 库真是王府属官,但并不重要,实际上库真就是一个高级亲卫,或者还能兼点参谋的职。 崔善福和程咬金等同在秦王府为官,崔善福虽是豪门出身,可职位仅是一个小小的亲卫而已,而程咬金呢,那可是左三护军府护军兼左军马军总管,爵还封宿国公。 一个落魄豪门子,如何敢跟一个当红无比的新贵斗? 连崔胖子的主人崔善福都绝不敢跟程咬金牛进达他们咋乎,崔胖子一个小小的掌柜,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惹二人。 “我该死,我真该死。” 崔胖子也是个狠人,二话不说就跪下了,还左右开弓,狠狠的扇自己的耳光。那是真打啊,打脸打的啪啪的响,很快胖子的脸上就肿起来了,本来就胖,这下胖脸更变成了猪头。 张超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个死崔胖子,居然还想强买他的秘方,若不是今天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只怕他的秘方就已经不保了。 “回头告诉崔善福,以后少干这种缺德冒烟的事情,这次碰到爷爷我,若是下次再冲撞到别人头上,别人可不会这么大度。” 程咬金也知道这酒楼东家是崔善福,好歹都是同在秦王府里的同僚,有些事情也得留几分情面。他知道这事情崔善福也未必知道,多半是这胖子自做主张。 “铁枪老哥,三郎,咱们走吧。” 牛进达也不愿意跟这崔胖子多罗嗦。 “等一下,两位叔父。” 张超这个时候却叫住二人,事情哪有这么容易的完。 “崔掌柜,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然之前已经答应要把配方卖给你,我就会说到做到。” 崔胖子肿着一张脸,眼中满是恐惧之色,他很清楚自己踢到了一块铁板,原以为张氏父子只是一块软泥巴,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谁知道人家后面居然还站着两位国公。 现在他只希望张氏父子早点离开,其它的什么都不想多说了。 “张三郎,我真是狗眼无珠,才冲撞到了您,你大人大量,就放过我一马吧。交易的事情,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我再不敢了。此事就当没发生过,那十两定金就当是陪偿。” 张超摇了摇头,“你觉得我是想贪你那十两黄金吗?” “不,当然不会,那只是小的我的一点赔礼。” 张超依然摇头。 胖子急了,这事要是张超不点头罢休,那他肯定完蛋。 “三郎,请把这五十五两黄金也一起带走,都算是我们的赔礼。” “无功不受禄。” 张超现在是不急了,有着两大腿抱着,崔猪头现在根本不敢跟他耍横。 老爹在一边道,“算了吧,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咱们早点离开这里。” 不过张超可不是老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前被崔猪头要挟,他可是非常憋屈,现在有人撑腰了,岂能就这样算了。 “我这人是非常注重信用的,既然之前已经谈好了交易,那就要完成。” 崔胖子有些搞不明白了,跪在那里抬着个肿胀的猪头,非常迷茫不解。 连老爹也有些不明白了。 张超却微微一笑。 “崔掌柜,咱们之前是不是商定,崔家福满楼以五百贯的价格购买我的黄面馍馍配方?” 听到这话,崔猪头眼神一滞,程咬金和牛进达则毫不顾忌的放声大笑。他们都没料到,张超居然还是个有仇必报,还不过夜的人。 五百贯就买个黄面馍馍配方? 崔掌柜的这个时候不管如何,也只得点头了。 “那我们现在继续这个协议,我这就把黄馍馍的配方写给你,然后你付完余款,咱们就完成契约,交易达成。” 五百贯买个蒸饼配方,肯定是划不来的。原本张超想的是,五百贯卖掉黄馍馍配方,是完全出售,以后很有职业道德的不再做黄馍馍卖,也不会再对其它人出售这配方。那样一来,拥有黄馍馍独家配方的福满楼,也还是不会亏本的。 但是现在嘛,张超可不会那么老实了。 五百贯钱卖给福满楼黄馍馍配方,不包括面碱的秘方,同时也不再是完全转让秘方。以后张超自己依然可以做黄馍馍卖,甚至想卖给谁就能再卖给谁,福满楼没有独家技术拥有权。 该报复的时候,张超绝不会手软。 这五百贯,就算是给福满楼的一个教训。 崔胖子这个时候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他只求张超这些人能够早点离开。 “好好好,我愿意。” “口说无凭,咱们立字为据。” “可以,可以。” 崔胖子让伙计拿来纸笔,然后亲自写了一份购买配方契约,都是按张超的意思写的。 “不错,是这个意思,崔掌柜的,签名按手印吧。” 崔胖子没有丝毫犹豫,在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还按了个手印。张超笑笑,也提起笑,在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五百贯,就是六十二两半黄金。之前已经预付了十两,因此胖子还须再付五十二两半。房间里箱中有九十两黄金,这是刚才胖子准备用一百两强买张超小苏打配方的。 “张三郎,这些是购买配方的钱,剩下的是我们福满楼的赔礼。” 张超看了眼程咬金两人。 程咬金倒是很直接的道,“既然是赔礼,那你就收下。崔掌柜的也算诚恳,今天的事情我们就不再深究,你回头告诉崔善福一声,若是你们日后还想玩什么花招,我程咬金随时接着。”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现在打死崔胖子也不敢再去惹张超父子了,本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乡巴佬,谁料到他娘的居然还有两个国公在后面撑腰,这真是见了鬼了。 契约一式三份,张超一份,崔胖子一份,还有一份则由程咬金收了,算是中间见证人。 有了白纸黑字红手印的契约在手,张超成功入帐一百两黄金。 崔胖子则是终日打雁,结果最后反被雁啄瞎了眼。 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打落牙含泪往下咽了,程咬金和牛进达,他一个都得罪不起。甚至是他的主人,崔善福都得罪不起那二人。 这事原本就是他不站理,因此连官司都没的打。 九十两黄金加起来足有五斤多重,不过比起七百多贯铜钱重达四千多斤,却是轻便的多,张超一人就可以拎着走。 九十两黄金,可是七百多贯铜钱,足足七十二万钱。如今唐初天下动荡未平,物价虚高,但最多十年,到贞初四五年的时候,那个时候天下安定,各地丰收,粮价就会达到不可思议的斗米二钱。 一百两黄金现在只能买一百六十石大米,不过万余斤粮食而已。但过个十年,一百两黄金却能买四万石米。就算到时物价回归平常,斗米也不过二十文,一百两黄金也能买四千石米。 从崔胖子这里弄来的这一百两黄金,确实是好大一笔钱了。 在崔胖子的小心相送之下,几人出了福满楼。 站在街边,程咬金笑着对张超爷俩道,“铁枪老哥,这里事情已了,不如去叔宝府上坐坐。” 老铁枪站在路边,犹豫不决。 第三十二章 灞上银枪小霸王张超张文远 程咬金一直打量着张超,看的张超都有些无语。 “程伯伯,我脸上有花?” “嘿嘿,我只是觉得你小子有些意思。你可知道刚刚那福满楼的东家是谁?” 张超微微一笑,“知道,清河崔氏六房之一的郑州房崔善福,程伯伯刚刚和我说过,前朝的皇亲国戚,曾经的北方第一豪门。” “你知道这些还敢坑崔家一百两黄金?你就不顾忌崔氏的名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崔氏先坑我在先,我不过是略微还敬一二而已。况且,北方第一豪门之称早已是过去式了。如今的崔氏,早世代衰微。全无官宦人物,全靠贩鬻婚姻,依托富贵,这样的家族,不过是靠着过去的那点祖上余荫而已,我有何好怕的?” 程咬金不由的竖起了大拇指。 “说的好,一番话见骨三分入木三寸。” “过奖,其实这些都是我师父曾经跟我说起过的。” “你师父果然是个高人,不知道法号什么?” 师父法号什么?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不过这难不到张超,谎话张嘴就来。 “我师父法号三藏。” “三藏法师?果然高人。” 一个声音出现,张超抬头,立即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黄脸汉子大步出来,他的一只手还牵着张铁枪的手。 两人那亲密之样,份外基情。 不用问,这肯定就是山东秦二爷秦叔宝了。 “佛教经典分经律论三部,经,总说根本教义;律,记述戒规威仪;论,阐明经义。你师父号为三藏,那意思就是通晓三藏的僧人了。能够通晓三藏,果然是高僧。” 程咬金这时在一边笑问,“那你原来法号什么?” “我?我法号悟空。” “悟空,不错的法号,可惜你六根不净,难以悟空,怪不得你师父圆寂前让你下山还俗。”秦叔宝笑呵呵的走过来。 他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张超,“若是你当初悟了,我铁枪老哥可就少了一个称心的儿子了,还是不悟的好。” 张超连忙起身给秦琼行礼。 “别那么客气,铁枪老哥是我兄长,虽非亲生兄弟却胜似亲生兄弟。你既然是铁枪老哥的儿子,那就叫我一声叔父。” “是,侄儿见过叔父。”张超立即打蛇随棍上,秦二爷愿意做我叔父,那是天大的好事啊。虽说张超不想征战沙场也不想为仕途所累,可经历这次崔胖的事情后,他还是对这时代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这根本就是一个权贵的时代,普通的小民很难舒心过日子。 既然自己不想去为仕途名爵而累,那么抱上秦琼这样的粗大腿还是很有必要的。 秦琼打量着张超,越看是越喜欢。 “铁枪老哥,我看三郎越看越喜欢,这孩子处处透着股机灵劲儿,我想要认他做个义子,你看可好?” 张铁枪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来到秦府,刚才两个老兄弟再次重逢,也是说了好一会话。这时还是心中激动,见秦琼开口,当下便道,“难得你喜欢这孩子,那是他的造化,三郎,还不快磕头。” 义子和嗣子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张老爹是收张超做嗣子,那就等于是过嗣继承宗祧的,谱上两人就是亲父子了,以后张超继承老爹的一切,也要给老爹养老送终。 而义子就不同了,魏晋以来,时人都很喜欢收义子,尤其是那些贵族,特别是武将,更是喜欢收养义子。义父义子,更类似于师傅弟子一样的关系。 义子不需要改姓换名,但关系却也不同寻常。 给秦琼当义子,当然好处多多,坏处却没有。 因此张超很高兴的下跪磕头,敬酒,在程咬金牛进达老爹等人的见证下,成为了秦叔宝的义子。 “三郎,你可已有表字?” “回义父,我还未曾取表字。” “既然如此,义父给你起一个表字如何?” “请义父赐字。” 秦琼捋着胡须沉吟,“我们这辈人都戎马半生,只盼以后天下太平,希望你们不要再受这战场之苦,偃武修文,安享盛世,不如,你表字就叫文远。” 文远,张超张文远,这字倒不错。 “谢义父赐字。” 一旁的程咬金牛进达张铁枪等也都觉得这个表字不错。 “哎哟,今天我心情极好,铁枪老哥终于肯放下过去的事情,而我也喜得一义子,加上刚刚升职受赏,可谓三喜临门。管家,吩咐下去,准备宴席,今天我要一醉方休。” 张超也很高兴,崔胖想坑他,被他反坑了一把,如今还抱上了如此肥的几条大腿。 以后走出去,可以抬头挺胸的道,上柱国翼国公秦叔宝是我干爹,宿国公程咬金将军那是我叔父,琅琊郡公牛进达将军,也是我叔父。 什么清河崔氏,下次再敢跟咱耍花花肠子,直接叫人拆你店砸你家。 以后不说在长安城横着走,起码在灞上也能算一号了,张超甚至都给自己想了一个江湖名号了,就叫灞上银枪小霸王张超张文远。 老爹心里的那点疙瘩,今天也算是被秦琼他们劝说化解开了。 秦叔宝几个拉着张超说了会话,越发喜欢张超,觉得张超人灵活,也会说话,心情大好的秦琼立即让家将把自己收藏的一杆长枪拿了出来。 “这是我收藏的一把亮银枪,当初我从洛阳来投秦王,秦王特赐予我的。今日,我就将此枪转赠给你。” 说是叫亮银枪,可等这枪拿过来,张超才发现这并不是普通意义的枪。外形虽然看上去与枪很相似,但锋相当长,远非一般枪矛可比。 “小子,还不快接过谢你义父,这可是一支上等马槊。”程咬金在一边喝道。 马槊。 张超一个激灵,传说中世家出身军官以及高级将领的标配啊。 光是一支槊杆,据说就得反复多道工序三年才能成,而且最优秀的匠师也最多才四成的成功率。 马槊的制作技艺复杂无比,要用到许多材料,尤其是制槊技艺多掌握在朝廷控制的极少匠师手里。 据说每一支马槊都非常珍贵,而一支珍贵的好槊,更是价比千金。 当今李唐四大用槊高手,第一名就是尉迟恭,第二名则是程咬金,第三名就是秦叔宝,而第四名是齐王李元吉。 秦叔宝现在拿出的这支马槊叫亮银枪,名为枪实为槊,是秦王李世民的珍藏,当年赠给了秦叔宝,而现在秦叔宝转赚给了张超,算是认他为义子的礼物了。 “小子,这杆槊可是好东西,当初我好几次想要跟叔宝换这槊,他都不舍得了,今天便宜你小子了。”程咬金道。 张老爹也在一边动容。 马槊可比他的铁缠枪高级的多了,一杆马槊使用和废弃的用料,都能制造十把强弓。 从秦琼手里接过亮银枪,张超细细打量,发现这槊差不多丈八左右,入手很沉。 前装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整杆槊重心就在槊尾二尺处,这样持着槊尾二尺处,却也不会前面过沉,能更轻松的持槊。 这把槊的前端好似短剑,可削可砍,刃部下有留情结。 “整杆长槊重十五斤。” 张超试着做了几个早上天天煅炼的刺枪动作,槊跟老爹的缠铁枪一样重,但握在手里却能感觉到不一般。 槊杆非木非金,而是用木、蛟、丝麻等各种材料复合而成,还漆了漆浸了桐油,一杆槊杆反复多道工序加工三年始成。 这种复合杆比铁枪,却比木更硬,比铁更韧。 这种重达十五斤,长达丈八的长武器,既沉又长,号称非猛将不能用。张超觉得,自己连步下光端着都困难了,更别说还要提着这样一把重槊在马上冲锋交战。 “义父,如此神兵利器,给我实在是浪费。我端着都累,更不会有机会用上,还是留给义父使用吧,宝剑赠英雄,名塑归猛将啊!” 程咬金笑道,“给你你就收着,别得便宜还卖乖,再说我就抢了。” 程咬金是个用槊高手,他手上也有不少好槊,可是看到了好槊依然是心痒痒的。 张超本想说给老爹,但老爹还是用惯了他的铁缠枪。铁缠枪虽不如马槊,但却胜在步下好用,老爹也用习惯了。 不过这么好的马槊,给了张超注定只能是浪费了。他不可能用的上,以后顶多是当做早上锻炼时的道具了。 对张超来说,一杆好马槊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一座新窑洞,或者是一辆新马车。不过想到现在他已经有了一百两黄金,张超心里不由的乐起来。有了这钱,窑洞马上就能建好,就算再买辆马车也完全不是问题。 老爹的勋田和职田也要下来了,到时有近两百亩地,虽然这些地张超打算租给村民种,但他还是打算再买几头牛。这牛头养了牛也不能吃,还得细心照料,不然生病或者死了,官府还得追究责任。 但养牛也有好处,一来养牛能下崽,这年头牛很值钱。二来有了牛,可以大大减轻耕种的压力。有了牛,到时别人租种张家的地,还可以借牛他们,如此一来,大家肯定愿意租张家的地种,这也算是比乡亲们一些好处吧。 若还有钱剩下,张超还打算在长安城买个店面卖点馍馍土产什么的呢。 真得感谢老崔这个送财胖子啊,不过张超也没忘记今天多亏了程咬金牛进达他们帮忙,要不然他就被坑了。 张超向秦叔宝程咬金和牛进达三人提出,要在长安买家店面,以后专卖蒸饼,并提出给三人一人二成股份。 第三十三章 长安城里开家店 有了一笔不错的本钱,张超接下来打算在长安开家店铺。 不过长安城勋贵遍地走,他一个灞上小民可是谁也惹不起的。崔家在长安只能算是没落的山东旧士族,在长安城里算不得什么。长安城里还有秦琼程咬金这样的军功新贵,也有更有权势的关陇贵族以及皇亲国戚。 要在长安开店,光有本钱是不够的。如今各种物价都虚高,粮食、布匹、人工等等都贵,但那些动产却又很便宜,不论是田产还是商铺宅院,都是如此。 在东西两市里买个铺面,价钱不会太高。但要把这个店开起来,还得开好了,水却还是很深的。别说如今大唐,视商业为贱业,商人为贱民。就是到了后世全民经商的年代里,小商人那也是各方压榨的对象。 开一家店铺,少不得跟工商税务等各部门打交道,得上下打点,少一处都不行,哪处香没烧到,你的生意就都难做。而若是做餐饮娱乐的,甚至还得跟道上的人打交道,得找人罩着。 张超要在长安开店,若没有个靠山,肯定更难。 现在既然拜了秦琼做义父,又有程咬金牛进达两个叔父在,张超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硬资源。只要他的店面打上这三位猛人的招牌,一般人自然是不敢来惹的。这三人可是两个国公一个郡公,尤其他们还是军功新贵,是秦王的红人。 听到张超的提议,秦琼却皱了皱眉。 秦琼三人都算是山东士族,不过是小士族,官宦世家,地主阶层。他们也都和世人一样,是不太瞧的起经商的。而且秦琼也不缺钱,不说他现在的官职爵位,分到名下的田地很多,而且数次立功,皇帝的赏赐也非常丰厚。 比如平刘武周那次,事后李渊就赏了秦琼一百斤黄金,这次平世王充窦建德,也赏了黄金一百斤。虽不如李世民得到六千斤黄金赏赐,可一百斤黄金就值铜钱一万两千八百贯了,相当于是一千二百八十万文钱,只两次的黄金赏赐就是两千五百六十万钱了。 因此秦琼其实真的很有钱。 秦琼爵是国公,勋是上柱国,职是四品的护军。他一年的各种俸禄加起来就有一千多石米了,何况他名下分的那些田也有几千亩。 几次打仗,除了得黄金赏赐,就是各种杂彩绢帛也有近万段,那也是价值好几百万钱的。 秦琼身家好几千万,是个拥有数千亩地的大地主大官僚贵族了,真正的家财万贯。 因此当张超提出要给他股份合伙开店时,他第一反应是皱眉。 “其实我打算请铁枪哥和三郎搬到府里来住,这样一起也有个照应。” 这下轮到张超皱眉了。 搬到秦琼府上住,虽然是豪宅美婢,奴仆无数,肯定是锦衣玉食的纨绔生活,但张超还真不想过来。毕竟他只是秦琼的义子而已,秦琼也这么年轻,现在虽然打着光棍,可也是钻石王老五,今后肯定还会续弦再娶的,那时他住在这里肯定不方便。 而且他也想过的自由潇洒点。 不料未等张超开口拒绝,老爹先是出声拒绝了。 虽然跟秦琼尽释前嫌,可让老爹以后住在秦府,他还是难以接受。他心里始终还是对当初没能保住秦琼家眷的事情耿耿在怀。 “义父,我们现在住在灞上也挺自在的。”张超笑道。 程咬金在一边看着气氛有些不好,便笑着插话,“三郎,你打算开个什么店?” 这个张超倒是心里有点想法,以目前情况来看,当然是看一家蒸饼店最适合,卖已经出名的黄馍馍,就算福满楼现在有了配方,可长安这么大市场呢。 而且张超开了店后,可以不断推陈出新啊,黄馍馍,白馒头,肉包子,甚至是烧麦、花卷等等,做为一个后世的吃货,光一个面点就能玩出无数花样,肯定能够把长安百姓的胃口引爆的。 他甚至都打算,馍馍馒头包子烧麦这些做为早餐卖,中午也卖,但可以再卖点刀削面啊、烙面啊之类的。从馒头铺到面馆,将来说不定还能做成酒楼饭店,或者连锁早餐店呢。 不管是什么朝代什么年代,衣食住行这几样总是离不开的,做饮食更是不会错。 “不错,你要是开个店卖黄馍馍,肯定能赚钱,你程叔入一股了。” 程咬金对早上在张家沟吃的黄馍馍还是意犹未尽,他早上可是一口气吃了三十个馍的。程咬金山珍海味也是吃的多了,但张超的黄馍馍确实不错。 早上吃了三十一个黄馍馍的牛进达也立即表态,支持开店,愿意入一股。 “回头我叫人送一百贯钱过来,算入股了。”程咬金和秦琼一样,同样是军功新贵,因此不差钱。 张口就是一百贯,真有钱啊。 “用不着,开个店铺要不了多少钱。”张超笑道,西市的那些铺面他是看过的,不算很大,因此都不贵。 张超现在也不差开店的钱,最需要的还是秦琼他们的招牌。 “就是铺赁铺面,到衙门办手续这些,可能需要叔从府上叫个人帮忙出面打点一下。”张超笑道,他打算给他们干股,不需要他们投资,只要他们的人脉,然后以后分红利就行了。 “既然要开店,那还租什么铺子,直接买,买个大点的,位置好点的。”程咬金很豪气的道。 秦府的管家进来。 “郎君,外面有崔库真求见。” 翼国公府大门外,崔善福一脸阴沉的站在那里,他的身边是脸肿的老高的崔琮。 如果可以,崔善福不想来,但他又不得不来。 今天在家休沐的崔善福正在家里练字呢,结果就接到了让他差点晕过去的消息。自家酒楼居然惹到了秦王殿下的三红人。 崔家早不如前了,一听惹到程咬金秦叔宝牛进达三人,崔善福真是又惊又惧。 福满楼是他的产业,但崔善福并不亲自经管,酒楼都是交给本家的一个旁枝兄弟崔琮打理。平时这个崔琮也很会办事,把酒楼打理的不错,算是为崔家进项不少。他怎么也没料到,这次崔琮居然给他惹下这么大的祸事。 居然强买到秦琼的头上去了。 虽然崔琮禀报说那个张三郎已经收了酒楼一百两黄金,说是事了了。可崔善福可不敢真相信,一百两黄金对崔善福来说,也是放了管血,可钱财损失是小,万一让秦琼记恨在心,那才是大。 同在秦王府为官,他可是很清楚,现在秦琼程咬金牛进达三人是有多红。 翼国公府的老门头坐在门房,眼睛朝天,根本不把他这个北方第一豪门的世家子放在眼中。 不但不请他进府,甚至连门房都不让他进去坐一下。 他只能站在秦府大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外。 第三十四章 再赚崔家一笔 秦琼听到管家禀报说崔善福来了,只是冷哼了一声,他连见的打算都没有。 “秦伯你去告诉崔库真,就说某今天没空见客,让他请回吧。” 管家过去传话,崔善福听后越发不敢走了。秦琼这态度,是心中很不满啊。若是他今天真的就走了,以后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报复呢。 崔善福都差点跪下了。 “管家,烦请再帮我通报一声,就说崔善福驭下不严,才致冲撞了翼国公府上。现在崔某带着惹事下人负荆请罪,还望秦公能让某当面道歉。” 秦伯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崔善福,“你们崔家倒是真的好厉害,谁都敢欺负。我们翼国公府平日里虽然低调,可却不是好欺负的。你们可知道你们今天欺负的是谁?那是我们翼国公的兄长和他的义子。”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人在屋檐下,崔善福也只能陪着笑脸说尽好话。 “等着吧,我去跟郎君通报下,至于愿不愿意见你,接不接受你的道歉,这个另论。” “明白,明白。”崔善福点头连连,一面将一个银铤递到秦伯手上。 秦伯看也没看的推了回去,“崔家的银子我可不敢收,谁知道回头你们会不会说这是我的卖-身银子。” 看着秦伯扭身走进府中,崔善福气的心中滴血,可还不敢表示。最终只能把这腔怒火发在了崔琮的头上。 “瞎了你的狗眼,连翼国公府也敢惹?” “郎君,我...我...我当时真不知道那张三郎居然有这来头啊。”崔琮哭丧着脸回道。他心中也是委屈万分,自己辛苦为崔家做牛做马,可到头来却什么责任都是他的。 崔善福也是一肚子火气,偏偏还发作不得。 这边丢了一百两黄金,那边还他娘的得罪了秦王的三位红人,偏偏这三人中秦琼还是他的上司呢。 可这事情怪谁? 若不是崔琮要强买强卖,不也没有这回事情? 秦府内。 秦叔宝依然不想见崔善福,正要让秦伯去回话。张超在一边忙道,“义父,既然这崔善福与义父同在秦王府为官,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如今日就让他进府,把事情说开,以后也好相处。” 崔善福的官职是不高,但张超也弄清楚了这人身份。那可是北方第一豪门清河崔氏啊,哪怕中落了,但千年世家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的声望依然很高,尤其是这些豪门历代相互联姻,他们的关系人脉网是极强大的,换句话说就是他们的影响力很大。 隋朝的独孤皇后是崔善福的表姐,而大唐皇帝李渊的老娘正是独孤皇后的姐妹。因此李渊的曾外祖父其实也就是崔善福的叔祖父,论辈份亲戚,李渊还得喊崔善福一声表叔呢。 估计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崔善福才能进入秦王府做一个库真。 说来,崔善福其实也算是皇亲国戚,只是李渊老娘早死了,两家又隔的有些远了,所以这亲戚也不算太亲。特别是崔家以前在隋朝时跟杨家关系向来近,因此本朝皇家和他们不亲也算正常。 但张超也不愿意无故结怨,现在崔善福主动来道歉,若是能把这事情化开,当然是最好的。 “既然三郎这样说了,那秦伯你就去带他们进来吧。”秦琼道。 崔善福终于进了秦府,但却不是从大门进的。那个老门子如同一员大将镇守秦府大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秦伯领着崔善福沿着围墙绕了半圈,最后从个角门进的府。 一进入大厅,崔善福就看到秦叔宝、程咬金和牛进达三位同僚,另外厅里还有一个独眼的老汉,和一个白俊的少年。 不用说,这定然就是那狠狠坑了他一把的张铁枪和张三郎了。 牙一咬,崔善福上前两步就往地下跪去。 张超忙上前扶住,真让他跪了这一下,这崔善福心里肯定就真要把他牢牢恨上了。今天他只想了结这事,便宜他已经得到了,拿了崔家一百两黄金,他便也不想再怎么样了。 “崔郎君,一场误会而已。今日我在福满楼已经与崔掌柜的尽释前嫌,重新缔结了契约,交易非常愉快。” “小郎君真是大人大量啊,这次事情是我们福满楼做错了,都怪我平日疏于管理,驭下不严,才出现这种事情。今天我亲自登门,就为负荆请罪,小郎君,这是你的黄馍馍配方,现在原方奉还,我福满楼不敢占用。另外,为表歉意,我将福满楼做为陪礼送给小郎君,还请小郎君收下。” 东市的福满楼是栋三层的酒楼,位置很好,在东市四条主干道交叉的四个十字大街的东十字街口。 开店最讲究位置,一条街面上,位置最好的就是十字路口,然后就是街道两端,这些路口两端,一般都是人流量较大的地方,因此客流量大。街道的中段,往往都是位置最差人流最少的。 福满楼就占了东市四个十字街口中的东十字街口,这片也都是酒楼饭店集中区,算是高档餐饮区。 福满楼不论是地段还是装修都很不错。 这样的一家高档酒楼,就算如今是初唐,商铺房价便宜,可最起码也能价值一千贯。若是过几年,大唐统一天下,四海归一,天下太平,这酒楼的价值还会节节高升,涨个三五倍十倍都不成问题。 崔善福一出手,就是一座酒楼,不可谓不大手笔。 张超都被震惊了一下。 一座酒楼啊,三层酒楼。 不过只是惊讶了一下,他立即就拒绝了。 拿个黄馍馍配方坑了崔家一百两黄金,足够了,再贪心,就过之不及了。崔善福也不大是真心的要送酒楼,他真要,这事就有趣了。 张超坚拒,这让那边暗中观看的秦琼程咬金几个都暗中赞叹。一般的人面对这样的好处,可是难以拒绝的。之前秦琼听说张超拿个配方要了崔家一百两黄金,还觉得张超有些过于爱财。但现在看来,张超爱财,但也有底限。 张超不但没有这酒楼,而且还把崔善福送还的配方又给了他。 “崔郎君,这配方是咱们公平交易买卖的,现在你退还配方,是不是对这交易不满意想反悔啊。如果崔郎君真要反悔,也没关系,我这就把那一百两黄金退还给崔郎君。” 崔善福不由苦笑,这配方还送不回去了。 “崔郎君请放心,既然是公平自愿买卖,那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把配方卖给了你,那以后你们就能做黄馍馍卖。其实长安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就算我们两家一起卖黄馍馍,也不会影响对方生意的。至于做馍馍的面碱,以后我也会供应给你们家,一切都按市场价,绝不会故意要高价的。” 一百两黄金卖给崔家一个黄馍馍配方是一次性的买卖,但如果崔家以后也卖馍馍,那张超还能长期卖给他们碱面呢。 他甚至在心里都想好了碱面的售价了,就按一个馍馍的碱量收一文钱的价卖给他们。一石糜子面,配上一升左右的面碱就行了,比例差不多是百比一。 一石糜子面配上其它的材料能做成两千个黄馍馍,张超可以按这个比例卖面碱给他们。一升碱面,张超收钱两千文。 若是以后福满楼一天卖一万个馍,那张超就能卖面碱钱一万文,他卖两万个馍,张超就能赚两万文钱。 提炼面碱可比自己做馍馍卖还简单,利润还高。张超巴不得以后崔家多卖点馍呢,就算他拿面碱做其它面点也没关系,反正他们用的面碱多,张超就越赚钱。 想比起配方的一锤子买卖,这个才是细水长流,更赚钱。 这就跟后世收取专利费一样的赚钱啊。 就在秦家大厅里,张超跟崔善福又达成了一个买卖。 以后福满楼每天向张超购买五升面碱,价格为十贯。崔家按张超的黄馍馍配方,这五升面碱能和五石糜子面,做出一万个黄馍馍。若是崔家需要更多,需提前预订。 张超做黄面馍馍一个利润起码两文,现在崔家按张超的配方做,面碱每个得多支出一文钱,不过依然还有的赚,只是肯定不如张超赚的多就是。况且,崔家有了面碱,还可以制作出其它好吃的发面面食。 张超很注重契约精神,特意与崔善福又白字黑字的写下了新契约,各自签字按手印。崔善福签完契约后,立即拿了十两黄金出来,算是提前预订八天的面碱预付款。 又十两黄金入帐,张超脸上满是笑容,对崔善福客气无比。 这可是金主啊,当然得客气点。 只不过秦琼他们却依然很是淡淡的,没什么好脸色。那边都已经开始上酒菜了,秦琼却没说一声留用的客套话。 崔善福倒也是有眼色的,见状连忙笑着告辞。 “其实没必要跟他们客气。”等人走了,秦琼说道。 “我只是对顾客客气。”张超笑着说道。崔善福这样的客户,他还真希望再来两打,以后崔家用他们的面碱,那可是要把一半利润送给他,这样收益,再客气点都没关系,逢年过节,他都愿意给崔家送点礼物什么的。 反正,羊毛都出在羊身上。 第三十五章 部曲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 秦琼府上吃过午饭之后,张超便跟老爹逛起了长安东西两市。手里有钱,自然得花。张超虽然知道随着大唐逐渐统一天下,以后粮食布匹牛马等生活物资价格会不断的下跌,回归正常价格。而房屋商铺金银等物却会不断升值。 一百两黄金,都不用去投资,只要挖个窖藏地下十年,再挖出来,铁定能升值二十倍。不过张超可不是守财奴,有了钱就得花。而且钱只有不断的流动起来,才能发挥最大价值。尤其是对张超来说,十年时间,足够他让手里的黄金翻个几十倍上百倍,比存地窖里坐等升值更划算。 秦琼等人都是朝中勋贵,爵显品高,按朝廷的法令,他们是不能进入市场里的。这也是唐朝法规中相当奇怪的一点,特别是对于那些高级官员,更有明文规定,“五品以上,不得入市”,“禁五品以上过市。” 如果五品以上官员进入东西两市市场,御史就可以弹劾。 张超估计这奇葩的规定,可能是朝廷当政者担心这些高级官员进入市场,会扰乱市场秩序,发生诸如强买强卖欺压商民的事情。 不过这样一来,秦琼他们便不能陪着他们一起逛东西两市了,只能派了几个仆人赶着马车送他们去逛市场。 老爹只是个从九品下,倒是不受这禁令影响。 东西两市非常热闹,因为朝廷下令,长安城内不得在两市之外的里坊内开设商铺买卖,所有的店铺都集中到了两市,因此两市逛起来就跟批发市场一样的热闹。 东市甚至有一个专门的出租车公司,不,这个时候叫赁驴人。反正就是专门划了一块地,有一个大院子,里面就有好多有驴的人,在里面等生意。想要租驴代步,或者驮东西,就可以找他们了。 这些驴子骑乘简单方便,既能驮人又能驮货,价钱还便宜,因此在两市是相当的受欢迎。这些出租驴子的人也负责赶驴牵驴,他们也叫赁驴人,就跟后世的出租车司机一样。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则是车马行。 车马行相当于货运公司了,他们承接的是运货卸货的买卖,也兼做些载人的服务。但价格,比起赁驴人就要贵的多。 在他们旁边,还是东市有名的杂耍班子,琵琶名手的戏院。 张超爷俩在东市逛了一圈,也没买什么,就又往西市去了。 “店还是要开到西市,我打算先租不买。” 马车上,张超跟老爹商议。这次逛西市,张超有几项待办事项。第一个就是看店面,不过他只打算租不打算买。虽然说现在店铺便宜,正是入手的好时机。不过他还是打算先租,等遇到合适的铺面出售的时候再买入。 手里虽然有一百多两黄金,可要用钱的地方现在也多,钱还是得先用在刀刃之上。 本来按张超的想法,应当是开早餐店或者是面馆,而且最好是多开几家。但考虑到长安城的奇怪规定,只能集中在两市做买卖,因此张超还是打算老实的先在西市只租个铺子开家店面先。 “也行,听你的。”老爹现在对张超很是信服,尤其是做生意,张超总有这么多的鬼点子。 “敢哥,如果我在城门外搭一个铺子,能行吗?” 张超总觉得大唐的这种市场模式不太好,吃个早餐还得跑到东西市去也太麻烦了。在后世,做餐饮的,那可是专门在那些人多的地方开店。什么小区门口学校门口市场门口。 可规矩就是如此,他也没有办法,但他想起了早上他们进城卖馍,崔旅帅帮他们在城门口搭的那个临时棚子。 城门口可也是一个人流量很大的地方啊,每天早上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很多人都没空赶到市场去吃早餐,只能饿着肚子或者带着干粮上路。 若是张超能在城门外搭个铺子,专卖这种方便路上吃的馍馍馒头包子,岂不是会生意很好?这两天他卖的馍,可不就都是在城门口卖掉的。 不过现在城门外根本没有铺子,也有一些头脑灵活如他的人挑着东西来城门附近叫卖,但也都是摆摊或者挑担叫卖,还没有一个铺子呢。 这不科学啊。 他记得看历史书,宋明之时,那些城池的城门外,往往相当的热闹,建有无数的房屋商铺,简直比城内还要热闹的多。 甚至北宋的东京城,城外十里都已经遍是民居商铺了。 像长安这么大的城池,晚上又宵禁,天黑闭城。城里城外的人每天进进出出,这城门外算的是黄金商业地段啊。 若是能在城外搭个铺子,做早餐面点,生意肯定好。 秦敢是秦叔宝的部曲,或者说是家将。早先是秦琼在山东征战时,朝廷赐给他的奴隶。秦敢是造反的农民军,被俘后成了秦琼的奴隶。 大唐的奴隶非常多,数量惊人,甚至能达到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奴隶来源各式各样,其中主要一项来源就是战争俘虏。 秦琼对秦敢还不错,秦敢也就没逃跑。几年后,秦琼放还秦敢自由,但隋唐时的律法却又规定,就算主人放还了奴隶的自由,可奴隶并不能马上就成为良民,他们只是从奴隶变成了部曲,实质上依然属于贱民的一种。 只是相对于奴隶要待遇好上一些。 部曲初由投靠而来,且多从事战争。到了隋唐,变成了贱民,形同奴隶。但根据唐律解释,部曲,谓私家所有。 部曲有三个特点,一是不同畜产,二是转事无估,三是妻娶良女。因此从这三个特点来说,部曲其实是平民,但又不是良民而属贱民。但比起律比畜产的奴隶来说,他们又好的多,起码他们还能够娶良家之女,而奴隶是不能够娶良家之女,也不能跟良民结婚的。 唐律,良民不得娶奴婢为妻为妾,违反者还要判徒刑,也就是劳改。 部曲由奴隶放免而来,高于奴隶,但依然低于良民。他们能有自己的私财,却没有独立的户籍。如果伤害了主人,更要罪加一等。就算经过放免,对旧主人仍人主从名份。 部曲在唐朝连均田的资格都没有,朝廷的均田制,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但也正因此,这些部曲,也不承担课税任务。 在大唐,有课户和不课户之别。课户,一般都是良民,但不是所有良民都是课户,良民中的皇亲国戚,官员、府兵都属于不课户。另外那些守节寡妇,残疾人,也一般是不课户。至于奴隶、部曲等,都属于不课户。 大唐还有编户和不编户之分,编户也都是良民。不编户都是贱民,奴隶、僧道、部曲、客女、女伎等。 秦敢原是良民,但因造反被俘成了奴隶,又因表现良好被秦琼放免,成了部曲。从此就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 而且部曲跟奴隶的身份一样是世袭的,他是部曲,他儿女也部曲贱民。 法律虽然规定,部曲和奴隶不一样,不能明码标价的买卖,但却又说可以转让,转让时是可以以衣食的名义收些补偿费的,其实也就是变相的买卖。另外部曲虽然能娶良民,可部曲的女儿却不能嫁良民。 还有一个更要命的,主人若奸别人家的部曲妻女,得杖一百,但奸自己家的部曲妻女,不坐,就是没有事。 甚至法津还规定,降非是主人犯了谋逆大罪,否则部曲不得告发自己的主人。 部曲比长工还不如。 秦琼府中有不少的部曲,也有不少的客女和奴隶,但秦琼对这些人都很不错。如秦敢,如今甚至成为了秦琼的家将,亲卫队长。 大唐的奴隶制度也算是一大特色了,有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意思,前后朝代都没他厉害。一个大唐的奴隶,就算遇到一个好的主人,给他放免,他也不可能马上变成良民,他依然还是贱民。 一个私属奴婢,经主人放免,成为部曲、客女,地位比奴婢好些,但依然是贱民。 而一个官属奴婢,就算放免,就成了官户或称番户。官户不是什么官员之户,而是官贱民,他们依然是贱民,只能本色为婚,比部曲还不如。 官奴婢再免,就成了杂户,比官户稍高些,依然是贱民。 官奴婢一免为番户,再免为杂户,三免为良人,从奴隶到良人,得经过三次放免。成为了番户、杂户后虽是不纳课,但却得上番服役。 番户一年三番,杂户二年五番,番皆一月,计杂户一年上番七十五日,番户一年上番九十天。年十六以上当番,若不上番,可纳资代役。 部曲、客女,杂户再免之后,才能成为平民,如果没有放免,他们的子女就会世袭他们的身份。 部曲娶了良人女之后,他的妻子身份也要从良人女变为部曲妻,身份与部曲相等。 部曲也不是主人想放就能放免的,得有很复杂的手续,甚至有不少限制。总之,一入贱籍,想再回良籍,可能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此外,还得遇上好主人。 秦敢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实想不到他的人生却如此曲折。 “要在城外搭棚子也行,但必须得离城门远些,起码得在二百步外,这样才不会影响城防。”秦敢答道。 张超点头,他听出来了,一般人想要在城门外搭棚做生意肯定不行,但张超背后不是有几位国公嘛,城外搭个棚子的小事情,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三十六章 新店入手 张超要在西市租一个店铺,并不需要直接跑到西市各街巷去找店铺租赁信息。 秦琼府上的一个采购管事对西市很熟,直接带着张超几人先去了西市的中心区域。西市九大区域的中区,这里也是西市的市场管理机构市署所在地。 西市和东市一样,都有自己的管理机构,称为市署、平准署和常平仓。三个机构都隶属于太府寺,其中市署主管商铺登记、市场管理。平准署则主要负担的是物价管理,还负责京城百司的物资采购,以及多余物资的出售,有调控市场的功能。 常平仓则是粮仓,但又不是一般的粮仓,而是专门进行和粜,以平衡调节京师粮食的机构。当市场上粮价过高时,他们会平价出粮,当市场粮价过低时,他们又会收购粮食储存。 张超要租铺子,既不需要直接到街面上去找租赁信息,也不用找牙行中介。秦管事直接带着他们去了市署,这里竟然也有中介的性质。 市署有市令一人,六品,市丞二人,八品。 每天两市都是先等晨鼓敲响,城门坊门市门依次打开。然后市署敲钟三百下,两市正式开门营业。到了傍晚,街鼓响起后,市署再敲三百钟,市场店铺关门。平时,市署还有派人巡视市场,巡查商家有无缺斤短两,检查货物真伪好坏,管理市场秩序。 居于西市中心的西市市署,衙门占地不小,来往办事的人也有许多。秦管事似乎与这里的人很熟,有署内的吏员直接给他们开了后门,都不需要排队就直接进去办事。 “饼肆那边倒有恰好有几家铺面有要出租的。” 听明来意,负责接待的那名八品市丞立即笑着说道。 饼肆,也就是卖饼的行。隋唐,肆也称行,可以理解为一个经营相同产业的商业区,比如饮食街、服装城之类的。饼肆,其实就是指卖面食的饮食行业,因为唐人基本上把各种面食都称为各种饼。 西市二百二十行,四万多家店,其中饼肆也正是其中一行。 听说张超是翼国公秦叔宝的义子,要在西市租店开一家饼店,因此市丞很是热心。直接把手里掌握的出租店铺都拿了出来,甚至连几套要出售的店铺他也拿了出来,位置都是比较好地的地段。 张超选来选去,最后看中了一家饼店,不是那种只有一丈来宽的小店面,而是要大上不少的一家铺面,还是两层的,后面带了院子厢房。 只不过这家铺面只售不租。 “位置确实不错。”张超有些心动。这家铺面处于一个大十字街口,北边是炭行、磨行,南面是酒肆、米行,东边是胡商区和衣肆。在西面,则都是各种饮食行业集中区。 从商业上来说,这种同行业集中一起的做法,确实能大大提高抱团效益,形成专门的市场效应,吸引更多的该类顾客。 在这样的地方开店,人流量肯定是不缺的,而且会有许多客人都是抱着消费目的来的。就跟饮食一条街上开家饭店,肯定比单独在一条街上开餐馆强。 市场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够把潜在客户吸引过来。 “这个店铺只卖不租吗?” 市丞笑道,“其实买下来更划算。你看这家店铺这么大,还是前店后院,有上下两层,前后七八间屋子呢。因为这店铺东家告老还乡,因此打算搬离京师回籍,便打算将这铺子出售了。这铺子只要三百贯钱。” “小郎君,同样的铺面,可是再难找第二家了。不论是地段还是铺子大小,都是非常不错的。三百贯绝不会吃亏,若是寻常情况下租赁,每月起码得十贯。” 一月十贯,一年租钱一百二十贯,租两年半的租钱就相当于把店盘下来的钱了,确实买更划算。 只是这与张超的计划有些不太一样,但思来想去,张超又觉得现在这么位地段的店铺确实很便宜,若是错过了,以后肯定会涨价的。 就如市丞说的,也是这家人急着要离京,才会这么便宜急着出手。要不然,肯定不会这么便宜。 市丞也是看秦琼面子,刚好那铺面主人过来登记要出售。他都还没有把这消息放出去,要不然,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买进的。 “这铺子原本就是卖饼的,现在小郎君你也恰好是准备来开饼店的,这不是正好嘛。店东家说了,店铺售卖,连店里的一应家什也是通通附赠的,那些桌椅锅碗蒸笼什么的,你们买了店,正好用的着,还不需要另外购置,很划算咧。” 确实划算。 张超心动了,问老爹,老爹也觉得还不错,让张超自己做主。 “好,我买了,什么时侯能见到店家立契交易?” “小郎君果然豪爽,我立即就带你们去那店铺亲自看过,若是小郎君看过后还是满意,那就让那店里伙计去请店东家过来。” 到了那店铺,张超对铺子越发满意了。这铺子很大,而且也很干净,原本开的就是饼店,旁边一条街上都是饼行,什么蒸饼汤饼煎饼胡饼,反正就是各种面食,人气也很不错。 店东很快就闻讯赶来,他急着回家要卖,而张超也确实有心买,因此最后都没怎么讨价还价。 三百贯,这家店铺转让到了张超手里,连同店铺里的那些桌椅锅碗也都归张超了,甚至在店里做事的掌柜、伙计等几人也都表示愿意留下来继续干。 张超只需要换个招牌,甚至明天就能开业。 契约签定,又到市署登记过户,这家铺子就到了张超名下。张超选择用黄金付款,店家非常高兴。黄金携带方便,正适合他返乡。 张超随身就带着黄金,那店铺卖家从金店请了一个人过来,又从市署请了一个吏员一起对黄金真伪成色做了鉴定,鉴定无伪后,张超付出三十七两半黄金,完成了这笔交易。 市署登记手续等也花了点钱,再加上给市署上下打点的钱,最终张超以不到四十两黄金的价格,把那家店铺收入囊中。同时也把原来店里的掌柜伙计的都续佣下来,掌柜的一年是十二石粟米,另外一个做饼的师傅则是一年十石粟米,四个伙计则便宜的多,几乎是没薪水的,只是包吃住,年节的时候会给他们点礼物赏钱,年底说好给一石粟米的赏。 用粮食做薪水,而不用钱,也是因为这年头物价高,二来粮食珍贵,因此定的以粮做薪水,采用年薪制。 其实算下来,掌柜一年十二石米,其实已经不少了。现在米价这么贵,一石米可是得要五千钱,一年十二石,都相当于六十贯了。若是太平年月里,可给不出这么高的价钱。但太平年月里,一石粮则又只值几百钱。 朝廷官员都是发禄米,百姓交的赋税也都是粮食布匹等实物,因此店里的掌柜伙计们对于新东家给他们发大米做薪水,还是非常高兴的。 (转眼间新书发布已经二十天了,现在收藏四千多点,拿了一周分类新书榜首,可总榜却始终止步在十六名,没能杀进前十。这周兄弟们投的推荐票很多,我们的粉丝头名拿根棍走天下周日周一还连发了六百个推荐红包,这周也有不少书友们打赏,甚至有书友是在看木子其它的老书,听说开了新书,特别跑来打赏,非常感谢你们。今天周五,这周还有三天,希望大家继续帮忙!若是看完新书觉得看的不过瘾,可以看木子的其它几本老书,《晚唐》《隋末》《重返大隋》《明末称雄》都是两三百万字一本的完本作品!) 第三十七章 宝马 “明天我们就能把黄馍馍拿到店里来卖了。” 在长安城繁华的西市饮食街黄金地段拥有了一家自己的店面,张超很是兴奋,以后咱以也是长安城里有房的人了。 “店里只卖黄馍馍吗?” “那哪能,咱们以后可以多弄些新式面点,做成长安城最受欢迎的饼店。”张超心里都已经有了很多计划了,白面馒头、大肉馅包子、花卷、烧麦、生煎,哎哟,这哪一个也都远远把现在这些简单的面点甩出几条街去啊,还怕没生意。 跟掌柜和伙计交待了一会后,张超便和老爹一起离开了。等明天让张家班工程队过来,把灶台改一下,再后院里盘几个炕,粉刷一下,订制个新招牌,就能焕然一新了。 出了自家店铺,沿着主干大街向东,经过常平仓那片,便到了东北角上的那区。药铺都集中在这片,跟张超合作的张家卖药人药铺就在这里。 “老爹,要不我们先去买马吧。” 药铺还隔了好远,但马行却就在街对面,马行和鞭辔行就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麸行、炭行、磨行等。 老爹现在是武官了,朝廷都发了两万五千钱给他买战马,他是必须得购买一匹战马的,要不然下次若是朝廷征召,他没有马的话,那可是犯军法的。 一匹战马现在远不止两万五千钱,之前手头紧,就没马上买。但现在手里正好用钱,还等什么。 “行,那就去看看。” 过了大街,进了小街,很快就进入了马市。 马市很热闹,这里有各种马出售,既有驽马,也有战马,还有专门拉车的挽马和耕地的弩马,老马小马壮马都有。 大量的马牙子在马市出没,专门做着中介的生意。这些马牙子都有一手相马的本领,厉害的人甚至一眼能瞧出马的能力。 马市的旁边还有牛市、骡市、驴市、骆驼市。还有卖猪、狗、羊、鸡鸭的,甚至一些卖猎到的野物也在这边卖。 这里就像是一个大型牲畜市场。 不过在马市里逛了一圈,张超发现这里好些马都好老。结果秦敢告诉他,因为这几年关中战事不断,大量关中男子受诏出征,常年在外打仗,导致农获大减。许多牲畜也都被朝廷征作军事用途,因此牛马等紧缺。朝廷甚至下达了命令,一度禁止关中地区屠沽。 禁屠沽可是很严重,不但禁屠宰牛马,而且也严禁用粮食酿酒。 不过眼下禁令放开了一些,可牛和马、骡这些大牲畜,却依然是不准私自屠宰的,牛马在如今劳力严重缺乏的时期,可是能算很重要的生产力的。往前几十年,在北周北齐时代,朝廷均田,牛甚至也能跟人一样的授田,甚至比妇人授的还多。 马市里很多的马都很老了,可百姓依然不得私自屠宰,除非这马自己老死病死,要不然你敢杀就得打板子甚至抓去劳改。若是牛马照顾不好而死了,也得打板子。 对于朝廷来说,老牛老马,也还是能发挥不少作用,可以帮助生产的。 老爹要买的不是普通马,而是战马,将来是需要骑着上战场的,因此必须得是好马,还是壮马。 张超一行这么多人,立即引起了牙人们的注意。很多马牙子都纷纷围过来,打听他们想买什么马。 “我们要买两匹马,一匹年青力壮脚力马的战马,一匹拉车的挽马。”张超大声的报出了自己的要求,“你们哪个手里有这样合适马的,可以向我们推荐。” 一语即出,一群马牙子都纷纷喊自己有这样的马。 这些马牙子嘴都很溜,就跟4s店里的销售一样,舌能生花了。 不过张超爷俩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说你有好马,那你先带我们看过再说。不过还别说,确实还有不少好马,只是之前这些牙子都把好马放在后面好生喂养着。 “这匹马不错,黄骠马。” 这匹马长的很高大健壮,全身油亮的黄毛里又夹着一些白毛。 那马的主人是个老汉,立即道,“这位小郎君好眼力,一眼认出这是黄骠马。老汉我跟你说,我这马可是有名头的。来自河西,你看到这马的肚子和两肋处没有,黄中带白。而且我这马头上的月毛,形状圆如满月,因此我这黄骠马还有一个别名,就叫西凉玉顶干草黄”。你再看,我这马已经吃饱了,可就算吃饱了,他的肋条也还是显露在外,这也是有讲究的,咱们相马的都知道,这也有一个别名,叫做透骨龙。小郎君我和你说,我这匹可是宝马良驹,做战马,最是合适。不说日行千里,但是可以连续跑上三百里不歇息。” 张超只是看这马黄颜色的,所以叫他黄骠马,倒没想到原来这马还有这么多名头。经老汉一说,他也倒有些越看越喜欢了。 “这马多少钱?” “三百贯!” 张超差点想说老头你怎么不去抢,但他实在不懂马,也不好冒然开口,万一人家马确实值这个价,那就尴尬了。 老爹围着马打围,仔细观看。 听到报价,只是摇了摇头。 “老哥哥这马倒确实是透骨龙,只是可惜你这马老了。” 马市上的牙人往往并不是马主人,这些牙人是中介,既帮卖家卖马,也帮买家买马,中间撮合。 但看老爹的样子,明显自己是懂马的。 看完一圈马,他伸手抓住黄马头,然后直接掰开马嘴看起了牙齿。 老爹一边看,一边招手叫张超过去。 “三郎,识马有四句口诀,叫做先看一张皮,后看四只蹄,槽口摸一把,胯头一般齐。这先看一张皮,主要是看毛色。选坐骑,以红黑、枣骝为上色,青白兔灰为下色。若是役马,则以黑红青白为上色马,以黄沙花马为下色马。” “看一张皮,还要看皮的弹性,看毛的光泽等。” 老爹说起相马经来,也是口口是道,旁边的那个老牙子都收起了笑脸,认真起来。 “那怎么看四只蹄?” “看蹄,主要选蹄正、腿粗的马。马腿太细,或者腿歪,这种马不论是骑乘还是拉车,都不行。” 张超往黄膘马身上看,发现这马的腿很粗,蹄也正,看来是好马。 “摸槽口,主要是为了看口。这口就是牙,马龄,一岁门中生,二岁乳隅生。三岁乳牙换门牙,四岁一对生。五岁奶牙掉,大牙刚冒锥,谓新边牙口。到六岁则满口牙,七岁、八岁,七咬中曲八咬边,八岁边牙长平,九岁以上进入老口,牙已外涉。” “那这匹马是几岁口?” “你自己来摸摸看。” 黄骠马很凶,张超要摸他口,它不停的打响鼻子,还想张嘴咬人。 费了好半天劲,张超才算看清楚了。 这匹马边牙已经长平,但牙还没外涉。 “老爹,这是八岁口。” “哎哟,这位小郎君果然聪慧,一学就会啊。这位老哥更是相马高手啊,小老汉眼拙,失敬。”老马牙子连忙拱手。 老爹道,“八岁口,你这马已经老了。” “不老不老,这马还不能算老。一匹好的战马,哪个不是能骑乘十几年,甚至二十年都没问题。八岁口,只能说是正年轻力壮呢,而且这年岁的马,还免了驯服,买了就能骑,就能上战场呢。” 张超在一边大声道,“这位老伯,八岁口了,还能叫年轻啊?再过两年,就十岁口了,都跟人花甲一般了。这样的马,你居然也敢开口要三百贯,你莫不是当我们什么也不懂想骗我们吧?” “这话可不敢说,马是好马,要是郎君诚心想买,那价格好商量。” “怎么个好商量法?” “二百五十贯怎么样?” 你才二百五,你全家都二百五,你会不会做生意啊? “我看五十贯还差不多,我刚才从那边过来,人家也是匹八岁口的马,都只有二十贯。” “哎哟,我说这位小郎君,你这不是故意拿老汉我开玩笑嘛。你说的那马是什么马,那是八岁口的老弩马,而且还是弩马中的下马,怎么能跟我这战马相比呢。那样的马你想要,二十贯我给你挑一匹,保证比那匹还好。” “那五十贯你看如何,我番两倍半了。” “五十贯你只能买到最普通的战马,可买不了透骨龙。”老头直摇头。 张超看了眼老爹,发现老爹一直围着马打转观察,心知老爹可能有些喜欢这马。要是不想买,根本不会看这么仔细。 “那你开个实诚价,老伯,可别再漫天要价,要那样,我调头就走。” 那老汉想了想,遇到了识马的,但对方样子又是喜欢这马的样子,而且看他们后面还跟着随从,明显是武官,要不然也不敢买战马。 “那就一百八十贯。” “老爹,咱们走吧,我们想照顾他生意,可这老汉根本就没诚心想做生意嘛。真当我们是什么也不懂的乡下汉子?哼,居然想骗我们,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可是翼国公府里来的,咱们翼国公是干什么的?秦王府的马军总管,秦王殿下虎牢大破窦建德的玄甲骑兵,可都是我们翼国公管着,什么样的好马没见过,这样的老马你也敢朝我们要一百八十贯,哼。” 张超这番话故意说的很大声。 旁边的人都听清楚了,翼国公府、秦王殿下、虎牢关大战,玄甲铁骑。 每一个字都刺激着这些马牙子马贩子们,那老汉更是吓了一跳。 “小郎君慢走,原来你们是翼国公府的,恕老汉眼拙,失敬失敬,真是斧班门前弄大斧了,这样,一百贯,这马你牵走。” 张超心喜,秦琼的招牌真好用,刚一亮出来,马价就从一百八降到一百了。他正要再乘胜追击,结果老爹却出口了。 “好,一百贯,成交。” 张超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老爹,买东西讨价还价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让我继续来,肯定还能再降他二十贯。 第三十八章 昆仑奴、新罗婢 张超觉得有秦琼的招牌不用白不用,不用就是资源浪费。可老爹却明显没有这种想法,他反而反感借秦琼的名头。 不管张超心里多可惜,最后还是以一百贯的价格成交了。八岁的黄骠马成了张老爹的战马,那老汉倒也是个实在人,果然帮张超又挑了一匹赶车的马,也是匹八岁马,只收他二十贯。 张超还想让老汉跟马主说下,让马主附送下鞍辔,可惜这马主小气的很。就算张超搬出秦琼和秦王的名头,都不让他所动。最终只送给了张超两根马鞭,一看就知道还是最便宜的那种。 买了马,岂能没有好的鞍辔? 张超嘴里碎碎念着亏了,跟老爹他们一起转到街对面的鞭辔行,这边都是卖马鞍马鞭等东西的,一排排的店铺开着,各种各样的鞍辔都有,倒也方便选购。 货比三家,最后挑了半天,张超选了一家货质量不错价格也较便宜的店,他再次主动上阵,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跟店主讨价还价起来。 为了千把文钱的让利,张超跟掌柜的把口水都说干了,最后终于让头疼不已的掌柜答应,两套鞍辔总价十贯卖给张超。张超最后还要掌柜的又附送了两根马鞭,才算是笑嘻嘻的收功。 “刚才马主已经送了两根马鞭了,没必要再争两个马鞭。” “马鞭又不嫌多。”张超可是有便宜不占就白不占的,赠品能要当然得争取。 “马也买了,鞍也买了,现在去药店吧。”老爹算了一下,今天虽然从崔家那里拿到了一百两金子的收益,可这会功夫钱也流水般花出去了。 买店铺前后花了差不多三百二十贯,这买马买鞍又前后花了一百三十贯,合一起,这么会功夫,都已经花了四百五十贯钱了。一百两黄金八百贯钱,都花了一半多了。 张超倒没觉得钱花太快,该花的地方就得花。 老爹是武官了,得配战马,这是军府规定的。军府只给了二十五贯钱,总不能真的用这点钱去买匹老掉牙的弩马给老爹骑吧,将来万一上战场了,这不是坑自己吗。 而张超给老爹买了战马又买了一匹弩马,也不是给自己买的。而是考虑,战马是比较金贵的,平时得供祖宗一样好好供着。家里以后做生意,肯定得用到车马,总不能把这战马牵出来拉车代步吧。 钱都是王八蛋,花完再挣就是。 “咱们再去旁边订辆马车吧。”张超对老爹道。有了挽马,当然还得弄辆车。现在长安城里买了铺子,以后肯定得经常来往于长安和灞上,几十里路呢,总不能叫他天天两头用脚跑吧。 “回去请木匠打一个呗。”老爹崇尚俭朴。 不过张超觉得没必要省这个钱,马车不光是能代步,有时也是身份的体现啊。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一匹好马没有好鞍,显不出价值。一个人也得靠衣裳来彰显身份。 张超不是那种爱炫的人,但以后要做生意,肯定衣裳车马这些得注重一二。这也是脸面招牌,二来自己请木匠打的,哪有人家车马铺里做的好呢。 既然要置办马车,就不要在意再多花几个钱。 最后还是老爹让步。 在鞭辔行旁边,就有好几家制作马车的铺子。这些铺子不愧是专业的,他们那里有现成的展品,各式各要的马车,甚至还有牛车。各种马车大小不一,式样不一。既可以私人订制,也有现成的物美价廉的。 不过都是两轮的马车。 这年头没有四轮马车,也没有什么悬挂式,避震式的。这种马车就算用料再奢华,装饰再漂亮,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就是坐在上面会很震,非常震。 张超最后选了一个经济实惠型的马车厢,车厢里能做四个人,空间还可以。还能防风防尘防雨,但就算是这样经济型的车厢,也要三十贯,比他买的拉车的马还贵。 付钱的时候,张超觉得有些心痛。 不知不觉,都花了四百八十贯了。 他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已经抱上了金大腿,在长安城有了店铺,黄馍馍事业和面碱事业马上就能起飞,以后开元通宝会源源不断的流进口袋。 “走,去药店。” 付了定金,约好了取车日期,张超和老爹一人牵着一匹马离开了。 街上人多,老爹没骑黄骠马,而张超则完全是不会骑马。因此那匹二十贯买来的八岁口老白马,只能牵着走。 深感遗憾,张超决定,回家以后,立即要向老爹学骑马。 出了马市,张超发现前面好多人。 有黑人。 这西市有波斯人,突厥人,怎么连黑人也有了? “那是昆仑奴,今天是人市开市的日子。”秦管事看了一眼,很随意的说道。 昆仑奴,也就是长的非常黑的奴隶。听秦管事说,是那些从海上来的大食人带来的。张超听他的意思,好像这些昆仑奴并不是非洲人,而应当是印尼、马来土著。这些人虽然较黑,但不是真正的非洲黑人。据说那种黑的跟炭一样的奴隶也有,但只有极少数。 昆仑一词,在中国古代除了指昆仑山外还指黑色的东西。 “昆仑奴,新罗婢,这可是如今长安富贵人家最喜欢的。三郎,你现在也不缺钱,恰好今天又是开市,不妨去挑几个回去,也好使唤。秦公让你们来秦府你们又不愿意,那你俩在灞上住总不能还得自己洗衣做饭赶车喂马吧?”秦敢在一边说道。 买奴婢,这个张超原来还真没有想过。他倒是想过雇人来着,但现在听秦敢的意思,雇人哪有买人方便。买来的人那可是能用一辈子的,甚至生了孩子也继续是家生奴婢。 昆仑奴和新罗婢,算是大唐奴婢圈中比较火的品牌了,这新罗婢女就是后世韩国来的女婢了,据说这些新罗女婢是被海贼掳掠或者是他们自己父母买卖,这些新罗女孩被买走后,还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训练,学汉话,培训礼仪、女工厨艺等,要经过好长的培训和包装,最终就会成为优质的女婢,卖到中原的那些富贵之家。 唐朝的新罗婢,应当跟后世的菲佣一样,是个大品牌,昆仑奴也差不多。 唐律,官私奴婢,律比畜产。 奴婢可以明码标价,自由买卖。西市就不定期举行奴婢买卖,而且是在牛马市旁边买卖。 买人,不错的提议。 这才几天啊,张超居然都要买奴婢了。以后就能享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了。将来等新窑洞弄好了,说不定还能有婢女暖床呢。 对了,张超突然响起,现在家里就一孔窑洞,一个新炕上天天躺着六个老少爷们呢。这要是再买几个奴婢,住哪啊? “要买,最好就买一家人。这样男的可以看家护院,女的可以洗衣做饭,若是还有姑娘儿子,那女儿可以端茶倒水,儿子还能喂马赶车或者做长随。”秦管事非常有经验。 买这样的一家人是非常划算的,一来买一家人,他们好相处,也容易稳定。再则,一家人正好可以胜任各个工作。 买昆仑奴和新罗婢虽然并不会有什么语言沟通麻烦,但这些奴婢价格太高,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买这些人不划算。就跟有钱人买女乐舞姬一样,买这种纯是为了享受的,她们可干不了什么粗活。 “买啥人,不用买咧。家里就两个人,哪还要买人。”老爹又反对了。 不过张超可不理会,他觉得秦管事说的确实非常有道理。买这么一家子,那以后家里洗衣做饭啊,劈材喂马啊,看门赶车啊,都有人了。 老爹虽有四个官府拔的勤务员,但那些毕竟都是老少爷们,有些事情也做不好。 “老爹,就买一家人嘛,等我们新窑弄好,到时就要接七娘他们进门了,那时家里的杂活总不得还要七娘来做吧。” 张老爹想了想,“那就买两个,一奴一婢就好了。” “先看看再说,就是现在家里没地方住啊?” “咱家后头有孔旧窑洞,回头让你那班人收拾收拾一下,暂时住着没问题。” 老爹一说,张超也想起来了,张家后面还有孔破窑洞呢。那窑洞和张老爹家现在的都一样,都是原主人早年间逃难离开,再没回来的无主之窑。破旧不堪,村民放点柴火等杂物,但如果收拾收拾,临时住段时间还是行的。 “那就好,走,买人去。” 大唐人市上,奴婢就跟货物一样的任人挑拣买卖。 明码标价,任人挑选。 男女老少都有,甚至还有少量昆仑奴、新罗婢、波斯胡姬这样的高级货,张超对什么昆仑奴新罗婢不怎么感兴趣,倒是对那几个充满异域风情的波斯胡姬非常感兴趣,现在的阿拉伯帝国都还没建立,因此波斯也还没被阿拉伯帝国所灭,更没有开始改信伊shn教,这些美丽的波斯胡姬也没有穿黑袍戴头巾摭挡她们的美丽。 多美丽的胡姬啊。 “这个波斯胡姬多少钱?” “五百贯!” 张超闻言头也不回的走了,五百贯,好看却买不起啊! 第三十九章 有女仆了 长安奴隶很多,多到能让张超吓一大跳。据说长安的奴隶数量占到长安城总人口数的四分之一。 刚经历隋末乱世的长安城,人口并未到达盛唐之时的百万之数。可长安城有长安和万年两县,在籍人口和脱籍人口,以及非编户的贱民、僧侣,以及番上的府兵和宫庭人员等,再加上往来京城经商等的流动人口,此时起码也有不下三四十万。 这意味着长安城中的奴隶就有十万。 长安城是皇帝都城,也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士族商贾们聚集扎堆的地方。这些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不事生产,饭来张口衣来张手,凡事离不开奴仆们的侍候。 奴婢们料理家务、劈柴生火、做饭洗衣、打扫庭院、鞍前马后随从侍候。 唐代的户籍也按士农工商划分,但奴婢却不在其中的。有户籍的是编户,也就是良民。而奴婢都是贱民,他们是没资格有户籍的,只能依附官府或者主人。 长安城里,稍有点身份的人都普遍蓄养奴隶。官有官奴隶,私有私奴婢,甚至连寺院道观都有奴婢。因为佛教内律禁止蓄养奴婢,于是那些寺院就把名字改一下,称这些寺院财产的奴婢为净人。如今长安虽是百废待兴,但寺观却很多,而且他们拥有的奴婢也多,基本上每家寺院都有二三十奴婢,僧道和所拥有的奴婢能达到二比一的比例。 这年头长安城里买个奴隶,就跟后世城里人买辆车一样的普遍。不单单能做事,还是身份地位的彰显。 张超买人倒不是为了脸面,纯粹是为了实用。 大唐虽然说空气清新,天然无污染。可生活很落后,没有自来水吃水得从井里挑。更没有电没有天然气,做饭还得自己砍柴烧火。也没有洗衣机,衣服都得自己洗。现在又买了两匹马,以后还得喂马等,事情多着。 张超喜欢享受,认为有条件适当享受没有什么错,没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享受啊。 大唐的奴隶买卖确实很方便,比雇佣仆人还方便的多。 东西两市里,官府规定奴婢和牛马等合在一起买卖,称之为口马行。而且市场的市署和平准署甚至还对这些奴隶制定了市估价,就是官方指导价。 整个交易有一套严格的政府程序。 秦管事是个熟门熟路的,又有市署的一名市吏陪同着,因此他们直接带着张超找到了口马市里一个最大的奴隶贩子。 “这位是翼国公府秦公的义子张三郎,小郎君想要买几口人,最好是一家人。三五口人不限,男的最好会赶车,女的要会做饭。若是有过大户人家做事的经历,懂得规矩,就更好了。” 奴隶贩子是个干瘦的汉子,人瘦的皮包骨似的,可一双眼睛却很阴恻。风吹就要倒的站在那里,身后却站着八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打手,手里各拎着皮鞭。 “小郎君找我王某算是找对人了,这长安城里你若想挑几口贱人,没有比我这里货更齐全的。你要一家人,这里我倒刚好有这样的。王三,把钱家那几口都带过来给小郎君看看。” 买卖奴隶和买卖牛马一样,都要立市券。 市券,也就是交易合同。奴隶和牛马一样,都属于大宗商品,必须得立市券,同时得交税。 人带过来,是一家五口。 都是一家人,一夫一妻带着一儿两女。夫妻年纪还不算大,王贩子说男的才四十,女的才三十六。而一儿两女也还年轻,大儿子今年十六,大女儿十四,小女儿十二。这家人原来也是在长安一家权贵家做奴,但不久前,那家主人获罪了。家主被处死,家产籍没,妻女为奴,他家的那些奴婢自然也都发卖。 钱贵会赶车,也会喂马,他的妻子钱周氏则会厨艺女工。儿子也会赶车喂马,两女儿也都能帮厨女工。 而且钱贵夫妇是世代为奴,为奴好几代了。这样的奴隶,是很受买家欢迎的,因为这种人老实稳定。 有市吏在一边,王贩子也没漫天要价。市吏是知道他根底的,何况张超还顶着个翼国公府义子的虎皮大旗呢,王贩子很给面子。 说了一个有诚意的价钱。 这样的一家五口,只做价一百石糜子。 现在糜子市价一石三贯,一百石就是三百贯钱。 秦管事跟市吏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市吏便笑着向王贩子道,“王兄弟给我个面子,二百五十贯如何?” 张超听了直摇头,又是二百五。 那边王贩子见到张超摇头,还以为他不满意这个减价力度,也不由的牙疼。如果仅是市吏出面,他的面子还值不了这么多钱。能做奴隶买卖,还在西市做成头一家的,当然也是不简单。 他的背后,自然是有大靠山的。 不过现在对面人也不简单,秦王府的马军总管秦叔宝的义子,秦叔宝最近很火啊。 “今日能结识翼国公义子,也是天大的缘份,这样吧,这家人就算是我的贺礼,送给小郎君了。” 张超笑笑,但没马上答应。 能随意的把五个人送人,这确实很豪气,可他也不是喜欢什么便宜都占的人。 “敢哥,这王贩子是什么来头?” 秦敢靠近他耳边低声道,“这人叫王老三,原来是个马贩子。他有个本家兄长,叫王君廓,是现在朝中的右武卫将军、上柱国、彭国公。” 原来这王贩子也是朝中新贵的堂兄弟,王君廓说来跟秦琼还是老相识了。当年王君廓本是山西的一个无赖子,后来贩马为生。遇隋末大乱,便招兵买马造反。在太行一带弄的很有些声势,李渊派人招降他们,他的几个副手准备投唐,结果王君廓突袭了他们,杀了他们夺了他们的兵马粮草然后却投了李密。 他也是那时,跟秦琼等人结识。但他并不如秦琼他们一样得李密重用,便又去投了李渊,到了李唐,倒是得了重用,后来也连打了不少胜仗,因此接连加官晋爵,今年他也参与了平王世充之战,战后就晋封了彭国公。 当然,王三能够成为西市最大的奴隶贩子,还因为王君廓还与李渊的侄子庐江王李瑗订了姻亲。军功新贵加上与宗室联姻,因此王三在西市奴隶生意做的很好。 王君廓,张超仔细的回忆着这人的身份。好像在演义传说里,这人叫大刀王君可,人称赛关公啊,用一把大关刀,很是厉害。不过真实历史上,这人是个无赖将军,唐初,做到了幽州大都督。 后来玄武门之变,这人故意诱使自己的姻亲庐江王造反,然后他把李瑗砍了,以此做为他平乱之功向李世民邀功。 好像后来这人也没什么好下场,怀疑朝廷要杀他,结果奉诏入朝途中杀了驿卒逃往塞外想投突厥,结果却半路被乡民杀死了。 总之,王君廓很跳,而且最后也没好下场。 跟这样的人交往,可没什么好处。 “王郎君一片美意我心领了,不过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嘛。你要真不收我钱,我可就只能去别家买了。” 这话一出,王三便也笑着不再说免费了。 最后他主动的又降了五十贯,一家五口,只收二百贯,真正的友情价,差不多都能算是买二送三了。 这个友情价张超倒没客气,付了钱和免费相送就是不一样的。 谈好价钱,便请来保人。 这也是官府的规定,奴隶买卖,必须立市券,还得有五个保人做保。官方核实过这五个奴隶的贱籍,确认身份不假后,两边立券,签名。最后还得奴婢本人在市券上划押,承贱不虚。 市券立好,这五人的奴籍文书就转到了张超手里。而且官府还会备案登记,这些奴婢的名籍户册,属于贱籍,每一岁一造计册,三年一造户籍。县以籍呈于州,州呈于省,户部总领。州县留五年,省留二十七年。 户部存档二十七年之久,因此奴婢是根本逃不脱的。就算死了,也得有五个保人做保,得州县核查准确后才能消籍。如果放免,不但得主人签放免文书,还得主人的长子也一起签字,另有保人做保,州县查证等手续。 市券签订,钱款付清,钱贵一家五口以后就是张超的私奴婢了。只要张超没有签字放免并到官府公证核实,那么这家人就只能依附于他。就算哪天张超一不小心把那张契书给弄没了,他们也别想自由,因为官府还会有档案记录的,县、州、省各级都能互相查证。 大唐对于逃奴的处罚是相当严厉的。 大唐奴隶的来源有很多,总的来说有五个来源,战争俘虏、逃兵、罪犯、因亲属犯罪而被牵连籍没为奴的,以及奴婢所生子女。 钱贵夫妻,都是奴婢所生子女,本色通婚,生下的三个儿女继承他们的贱民奴隶身份。 钱贵一家子主动的走到了张超身后,他们手脚也没有锁链,但却没有半点逃跑的想法。虽然他们的手脚上没有锁链,但他们的心里,却一直被枷锁锁链住。 第四十章 崩盘 钱贵一家人进入身份很快。 老的立即给老爹牵马,小的则给张超牵马,母女三个则低着头跟着后边。钱贵的儿子没有大名,小名栓子。栓子虽然才十六,但长的已经很结实了,不过长的不高,黝黑黝黑的。人看起来很老实,牵着老白马跟在张超后边,也没一句话。 张超越看这家人越满意,二百贯花的值。 但算算口袋里的钱,除了家里的那十两黄金没带来。今天坑崔家的一百两黄金,已经花的差不多了。买铺面去了三百多贯,买了两匹马又订制一辆马车,又是一百多贯。这又花二百贯买一家人,这么零零总总一加,已经去了六百八十贯钱。 张超手里只剩下了十五两黄金。 真是来的容易,去的更容易。 “剩下钱不能再乱花了,得去药店买那制面碱的药材,家里收的粮食也还没付钱咧。”老爹看张超半天功夫就花了六百多贯钱,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 “好好。”张超连连答应,不过心里倒没有被说服。两个完全不同时代的人,各自的人生观消费观也是不一样的。让张超那样,一文钱扳成两半分,还真为难他了,更别说只想着节俭储蓄了。 不过今天确实花了不少钱。 做为后世的一名吃货兼剁手党,张超现在还算克制了。 一行人总算是往药铺那边过去。 路过常平仓附近时,发现好多人都往那边赶,甚至有人在跑。还有许多人提着袋子,面色激动。 “这位兄台,你这是干嘛呢?” 被拦住的一个汉子有些不耐烦被打断,可看了眼张超一行人多势众不好惹的样子,只好压下怒气道,“小郎君还不知道吗?常平仓放粮了哩,今日大批东南的粮食入京,现在常平仓放粮,一斗粳米只要三百五十文咧。” 说完,拎着袋子继续往前冲。 握草。张超心中不由的大惊,大批东南粮食入京?常平仓放粮,斗米暴跌一百五十文?这开什么玩笑? 虽然他早有心里准备,知道现在的粮价过高,今后肯定会下跌。但他也没有料到,说跌就跌啊,而且跌幅居然达到了百分之三十。 “这是好事咧,朝廷的善政啊。”老爹在一边赞叹。 张超真想对老爹说你是我亲爹。 对长安城里那些自己不种地吃粮全靠买的人来说,这当然是好事。粮价下跌,那生活成本大跌。可对于张家来说,肯定不算什么好事。一来,现在的物价高,主要还是突出于粮食等生活用品价格虚高,其它的还好。 张家本就是地主,粮食自产,而且还不用交税赋,是粮食出售大户,因此粮价高些,对他们来说,这只有好处没有什么坏处,他们是既得利者。尤其是现在张超他们还做黄馍馍生意,每天都买进许多粮食。 可现在粮食暴跌,没半点先兆。 粮价暴跌三成,意味着他们家的存粮价值就跌了三成。最要命的是,张超之前让老爹大量收购粮食,说好的价格可是之前的高价。 家里收进来的粮食越多,他就亏的越大。 原本一个馍有近四成的利润,现在粮食成本一下子亏三成。 张超心里迅速的算了笔帐,自己的黄馍馍生意将受极大的影响。首先就是那些购入的粮食,就等于亏了三成。其次,粮价暴跌,今后的黄馍馍肯定也得随行就市的降价,现价一个五文,以后就只能三个卖十文了。 利润只剩下一成,那岂不是卖三个馍只能赚三文钱? 这生意不好做啊。 常平仓外,一队队的府兵排成排守在门口。仓门大开,一袋袋的粮食就堆在那里,仿佛一座小山。 闻讯前来买粮的百姓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自隋乱以来,粮价常年居高不下,对于长安城里的居民来说,这是相当大的负担。现在朝廷常平仓放粮,一下子降价这么多,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暂时的。 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多买点粮食回家。 秦敢看到了几个守卫的府兵,恰是相熟,便上前去寒喧了几句。一会儿回来,告诉张超这次常平仓放粮的一些消息。 原来今年朝廷先是灭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平定中原,关中得到不少中原粮食补充。而同时,唐军四路攻打荆襄的萧铣,行军长史李靖辅佐宗室李孝恭和李瑗,却是实际统领南征大军,凭着过人的胆识计谋,李靖带着南征军反其道而行,趁着长江洪水顺流而下杀了萧铣军一个措手不及。 仅用两月时间,李靖就灭了占据江汉的萧铣,萧铣四十万大军两月而灭,江汉平定。 李靖也因此功,得到皇帝李渊的谅解,不再计较当年李靖想向杨广告密他谋反之事。李靖还以此功得获上柱国、永康县公。 稍后,李渊又加封李靖为检校荆州刺史,安抚岭南。李靖也不负使命,不久前李靖越过岭南,进入桂州,派人分道招抚。短短时间,岭南各地首领望风而降,李靖连下九十六州,得民户六十余万,自此,岭南悉平。 皇帝下诏加封李靖岭南道抚慰大使,检校桂州总管。 中原平定,江汉平定,岭南平定..... 各地的唐军都督、总管们,纷纷将大批钱财、粮食运往京师。于是,朝廷手里有粮,便有了今日常平仓放粮,以平抑常年居高的粮价之举。 “三原李靖,果然是大器晚成。”秦敢在一边赞叹着道。 李靖出身很好,是关陇贵族子弟,隋朝大将韩擒虎就是他舅舅,他另外几个舅舅也都是隋朝的大将军。李靖十六岁时,就已经出任长安县的功曹了,相当于县府办主任。只不过后来好像也是因为家族原因,李靖长期不得重用。 到了隋朝末年时,已经快五十岁的李靖还只是山西边疆马邑的一个郡丞而已。那时的李渊是他的直属上司,官居太原留守。李渊暗中招兵买马,李靖发觉,就准备去向杨广告密,还行了个苦肉计,故意假装犯罪,然后坐着囚车想瞒过李渊去扬州告密,结果最后还是落入李渊手里,差点把他砍了。 虽然此后留他一命,但李渊一直是耿耿于怀,不太信任他的。此前李靖受命出征在外,仅因天时耽误了点时间,李渊就下密诏要李靖的上司杀掉他。 但这两年,李靖表现非常抢眼,尤其是平定江汉的萧铣以及安抚岭南,更是无比的耀眼。李靖几乎是凭着一人之力,为大唐打下了半壁江山。 秦敢身为秦琼家将,对李靖这样厉害的将军是身感佩服的。 不过张超可是知道,现在在的李靖还刚刚开始发力呢。这位少年之时就被舅父韩擒虎称为只有他可以与之谈论孙吴之人的李靖,可是真正的大器晚成。 现在在平萧铣,抚岭南只能算是初露锋芒了。 等李靖六十多岁了,贞观朝时,这老爷子还要平突厥、征吐谷浑呢。晚年不但当上了宰相,甚至还写出了许多优秀的兵书战策。 李靖,可是要被后世称为大唐战神的男人。 “三郎,这里粮价这么便宜,我们也买点吧。”老爹打断了张超的思绪。 “别。”张超连忙摇头。 看常平仓今天的这个价格下跌幅度,张超有理由相信,朝廷现在在肯定手里有不少本钱。今天不声不响就降了三成,肯定还没到底。 毕竟现在在米价依然是斗米三百五十文,这个价格依然很高。如果朝廷手里有粮,肯定还会继续下调粮价,以继续平抑粮价。 朝廷肯定是冲着那些粮商们去的,这些粮商手里都囤积着不少的粮食。关中此前虽说缺粮,但也没缺到那种程度,可粮商们却为了发财,故意囤粮不售,哄高粮价,大发其财。 此前朝廷忙着打仗,也没多少粮食可用来调控市场。但现在在不一样了,战事节节胜利,缴获得到的粮食也有很多,朝廷暂时也没有大的战事需要许多粮食,已经有足够的筹码迫使那些粮商们退让了。 朝廷现在在不可能让粮价马上跌到斗米二三十文,但跌到二三百文一斗,估计是可以的。 粮食市场也是一个市场,也有市场规律。大家都压着粮食不卖,自然价格就高,但现在在朝廷手里有了很多粮食,他若是有意打破这种囤积哄价的市场,那再想囤粮就难了。 一些小的粮商会最先撑不住放粮出售,最终会引连连锁效应,打破囤积。 粮食肯定还会跌,而且还会跌不少。张超预计这次粮食肯定得跌破三百,说不定能跌破二百。因此这个时候买粮,就跟在熊市里买股票一样,买多少就得后悔多少。 就算张家是做馍生意,要用粮,那也最好现买。要用多少,就提前一天买多少,千万别多买,要不然亏死。 粮食降价大跌,对于朝廷来说自然是好事,粮食跌了,其它各种物价也会跟着跌,最终商品物价会呈现一个比较健康合理的状态。这有利于社会稳定,百姓生活,也有利于朝廷的管理。 不过屁股决定脑袋,张超觉得自己是这次朝廷调控的受害者。 他是地主,又是做餐饮的,粮食这样过山车似的价格暴跌,这让他的生意会很难做啊。 第四十一章 亏大了 有时屋漏偏逢连夜雨,喝个凉水也能塞牙。 常平仓放粮,粮价暴跌,让张超心情很不好。结果等到了药铺,又得到了一个更坏的消息。张掌柜的告诉张超,碱石等几味张超要采购的药材存量不足,价格得提高。 碱石、芒硝等张超需要的几样材料,都是药铺里不怎么常用的药材。药铺里存量很少,就算现在要加大进货量,也一时进不到太多的量。而张超需要的量却很大,张家药铺得从其它渠道调货,成本无疑也会提高不少。 “涨价?涨多少?” 那边粮食跌价,张超心塞,现在这边药价上涨,他更心塞。他刚才还在想着,以后黄馍馍的利润下跌,就指望着卖面碱来赚钱了。可现在药铺却还要涨价,这不是不让人活了吗? “如果按你现在要的这个量,我们实在难以供应,若是你长期要这个量,长安城都没有一家药铺能按这个价卖你。”张掌柜的还是很客气的,虽然要涨价,却表示的很抱歉。 但涨价就是涨价,而且涨的很厉害,直接原价翻了一倍。 张超差点就想甩袖而走了,但张掌柜的很诚恳的说了,整个长安城,东西两市所有的药铺,不管他换哪家药铺,这些药材都不好弄,还要这么大量,只能是这个价。 气虽归气,可事实如此,张超也没有办法。 他在心里算账,他一升面碱现在卖给崔胖子两贯钱,而成本也不低,差不多得要五百文钱。不算上他的人工钱,他的技术价值,他提炼出一升小苏打,能赚一千五百文钱。他一天给崔胖提供五升,能赚七贯半。 现在张掌柜狮子大开口,原料直接翻一倍。如此一来,一升面碱的成本就上升到了一千文,他的利润只剩下了一千。 虽然利润减少许多,但只要材料供应的上,也还能接受。最让张超不能接受的是,掌柜的把价格翻了一倍,居然还说不能保证如数供应。 跟张掌柜好说歹说,可张掌柜也依然是那个态度,张超要的这些药材,不是常用药材,就算去组织调货,可也难保证得了这么大量的供应。 心情不爽,张超也不想再在长安多呆了。 “回家。” 出了西市,先去了秦府跟秦琼等人告辞,秦叔宝挽留他们吃饭,不过张老爹没同意。他们都不是长安人,长安晚上执行宵禁,他们要是留下吃晚饭,那今天就别想出城了。 今天张超心乱乱的,一想到家里还有个收粮组正到处收粮,还是用的斗粟三百钱的原高价收粮,他心都在滴血了。 得早点回去,早点停止收粮。原先收的那些,只能自己咬着牙付高价了,但以后必须得随行就市。 秦琼让秦敢叫几辆车,把张超爷俩还有他买的钱家五口送回灞上。 回去的路上,张超一直在想着,不知道家里收了多少粮食了。收一石糜子就得亏九百文啊。 他现在全部家当,就只剩下手里十五两黄金和家里的十两黄金了。这二十五两黄金,还有十两是崔胖子八天的面碱订金呢。 一路上,张超不停的催速。 快马加鞭,很快回到了张家沟。 张超一到家,立即急匆匆的找到负责收粮的赵叔。 “赵叔,家里收多少粮了?” 赵叔一脸兴奋,“三郎啊,乡亲们都很仗义呢,说是月结也没有关系,都愿意把粮卖给咱。我们今天一天,整整收了五百多石粮,都够我们做上两三月馍了。” 张超脸一下子就僵了,感觉头都炫晕了。 “怎么收这么多粮啊?” “附近村子的乡亲们听说咱们收的粮比市价每斗高一百文,都赶着来粮呢。” 张超心疼,滴血。他都没记住还有这回事,原本糜子一石三贯钱,他还每石加一百文钱。这么算下来就是每石得三千一。 而现在在长安城里糜子都跌到每石两千一了,这意味着每收一石就亏一贯钱啊。 妈蛋,收了五百多石,这他岂不是一天就亏了五百多贯? 而按他估计的,糜子还得降,估计会降到原价一半。那他买的这五百多石粮,那还得亏上千贯? 握草,要破产了。 “赵叔,马上停止收粮,不能再收了,一斗也不能收了。” “咋了?大老远的粮都送过来了,咱不能让人再拉回去吧?” “真不能收了,长安城里常平仓放粮了,赵叔你知道粮价跌了多少吗?一斗米从五百钱跌到三百五,一斗粟从三百跌到二百一。咱们收多少就亏多少啊,五百多石,我们今天就得亏五百多贯啊。” 赵叔听了也吓一大跳。 “三郎别吓我,真有这事?” 老爹在旁边点头。 赵叔吓的脸都白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府兵,被车骑府派到老爹身边做了个仗身随从。老爹爷俩对他们很好,晚上有暖炕睡,吃的也很不错。给老爹干点活,还能另有一份工钱,一天两升糜子面呢。 自己也是感激,费心用力的为张超爷俩收粮,一天脚不停地的帮着收了五百多石粮食呢。本还想着等张超爷俩回来表个功,谁知却闯下了大祸。 五百多贯钱啊,那可是五十多万钱。就算现在在糜子跌价了,也还能买二百多石糜子呢,两万多斤呢。 赵叔手足无措,话都说不出来了。 “哎哟喂,我...我...”连说了几个我字都没说完整,赵叔眼皮一翻,就往后倒。 老爹几个连忙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好不容易赵叔才醒了过来。 “铁枪哥,我,我对不起你们,我真不知道粮价跌了啊。” “赵叔,你先别急,这事又不怪你。收就收了,接下来不收就行了。做生意买卖,总是有风险的,亏就亏点,没啥大不了的。”张超连忙安慰赵叔。 赵叔脸色灰白,“三郎,要不我去跟乡亲们说下,咱们把这粮再退回去?” “这样的事情哪能做啊。粮都收上来了,也早说好了是到月底结账给钱,现在粮价跌了,咱们就要退粮,这不是得让乡亲们戳我们爷俩脊梁骨骂嘛。做人得讲信用,做生意更得信用。我们之前说好了价格才收的,那就不能再改了,更别说退了。” “不管了,不就是几百贯钱嘛,我还陪的起。”张超这个时候也只能打肿脸装胖子硬撑了。虽说农民们朴实,但百姓也喜欢占点小便宜的。 正是之前张超愿意每斗加价十文,这些百姓才纷纷送粮过来的。现在在张超真要敢说退粮,说不要了,那还不得千夫所指,以后张家别想在这乡里混了。 别说五百贯,就是一千贯,到时也买不回一个好的名声。 况且,对别人来说,五百贯可能就足以彻底的压垮他们了,更别说上千贯。但对张超来说,千把贯钱真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被坑了一回,可他有把握赚回来。 “好了,赶紧通知大家不再收粮了,也告诉下大家原因。就是京城常平仓放粮了,粮价跌了。另外告诉那些已经卖给我们粮的乡亲,不管粮价跌还是涨,我们收时跟他们说好是什么价,我们月底就用什么价结算给钱。” 张超的话,让老爹既感欣慰又有些担忧。欣慰的是这个儿子关键时刻显示出很优秀的人品,但让他担忧的是,如此一来,张家收的那些粮可就专了五百多贯了,这还是不知道后面会不会继续跌的情况下。 赵叔连忙跑去村头宣布这新消息去了。 消息一出,果然引得前来卖粮的人大惊。那些已经把粮卖进张家,拿到了粮票条子的人家,自然是满脸的高兴,他们不停的说着张家父子人好。 而那些还没来的及把粮卖进张家的人家,则是一个个既惊且急。 “赵大,我们一大早赶了十几里路把粮拉到这里来,还在这里排了半天的队,现在都轮到收我们家粮了,你说不收了,这不讲理嘛。” “哎哟,这位老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你们也听到了,京师糜子一天就跌了三成价,这让我们还怎么能收啊。收多少亏多少,你现在在硬塞给我们,到月底我们拿不出钱来给你们,这不也白瞎。” 但赵叔的这番话并不能抚平这些急怒的乡亲。 他们都想让张家把粮收进去,而且是按原来的价,这样一来,等于他们的粮就能多卖不少钱呢。 眼看着越吵越不像样,张超适时的出现了。 “各位乡亲,各位叔伯,兄弟们。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们也没有预料到的,粮食我们张家实在不能收了。对此,我表示非常抱歉。对不住大家了!” 可那些乡亲根本不肯接受张超的拒绝。 “这样吧,现在这里拉了粮来又还没有收的各位乡亲,我粮不能再收了,但我按原先说好的,斗粮加十文,给你们一笔补偿。拿了补偿,乡亲们再把粮食拉回家去,怎么样?” 晒场上,还有大约百来石粮没有收进来,这是数十户百姓送来的粮。张超不可能把这些再收了,再收还得亏一二百贯钱。 张超愿意退一步,给他们一些补偿,这样也平息下他们的心情。一石补一百文,这剩下的那些粮食,张超总共再拿出十来贯钱补偿他们,也算是很良心了。 那些人虽然还是很不高兴,但事到如今,这也算是张家很难得的诚意了,最终,大家还是都接受了张超的提议,拿补偿,然后拉着粮食回家。 散出去十几贯钱,那些人也陆续的开始拉着粮食回家。 那些已经把粮卖进了张家的乡人,则在张超一遍遍承诺保证月底肯定如数按原议定价格结算后,才满意而去。 村里的仓库里,张超看着那一堆堆的粮食,感觉好牙疼。 第四十二章 义薄云天张三郎 黄昏,天色晦暗,乌云低垂。 到了天光不见的时候,终于下起了雪珠子,如同是盐粒一样的雪子打在院里新搭的马棚上沙沙做响。 雪珠又密又急,还伴随着一些细雨斜风。 不一会的功夫,棚子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轻白,院子里的地上,也露出些白色。 张超放下门帘子,屋子里已经点起豆油灯,让窑洞里留存了一丝昏暗摇曳的光线。关上门,顿时风声雪声雨声小了许多,那股子扑面的寒气也被关在了屋外。 门侧靠侧原来灶膛的位置,现在是火炕。 炕已经烧的很热,炕席上摆着一张新制的灶桌,桌子不小,方形炕桌能让七八人围着盘坐吃饭。 张超从灶上把刚做好的一大盆熏肉炖萝卜给端上桌,桌上已经有了几样菜。豆渣菘菜,一个野葱鸡蛋,另外一盘咸鱼干。 这就是今天的晚餐菜式了,还算是不错的。 菜是钱贵的媳妇钱周氏做的,两个女儿也帮了忙。几个菜都热气腾腾的,在这个冬日里让人看的很有食欲,不过也没脱出唐人此时饮食习惯,不管是肉菜还是蔬菜,不是炖就是煮。 比如那个野葱鸡蛋,就是煮的。其实在张超看来,野葱炒鸡蛋才最好吃。 “吃饭吧。” 老爹叫张超上炕。 这个炕是张家班的第一号作品,但修的还是不错的,起码就是很大。被子收起来后,炕上摆个桌子,可以容纳八人围坐吃饭。 赵叔王叔还有小八小十三都上了炕,只是今天大家脸上没什么笑意。尤其是赵叔王叔两个,他们负责收粮,总觉得今天让主家损失很大,心里过意不去。 张超脱了鞋上炕盘腿坐下,钱贵一家五口则都低头垂手的站在炕边。 “你们也上炕来吧,这天说下雪就下雪,怪冷的,上来一起暖和暖和。” 钱贵却连忙摇头,“多谢小郎君好意,我们可不敢胡来乱了家里规矩。我们站在这里服侍朗君小郎君吃饭就好。” 看他们那惶恐的样子,张超才回味过来自己的好意只会让他们心中不安惶恐。钱家世代为奴,他们的骨子里已经习惯了现在在的身份,真让他们上炕一桌吃饭,估计这只会让他们惶恐难安。 “那就算了,不过你们也别尽站这里看着了,拿几个碗来,每样菜打点,你们再端个桌,就在这炕边吃,那里也能暖和点。” 钱贵还要推辞,张超摆出了少主人的架式,这家子终于听话了。 就挨着炕摆了一张桌子,钱家五口围坐着吃,菜是张超给他们打的,每样菜打了一些,因此大家不坐一张桌,吃的却还是一样菜。 这么简单的举动,却让钱家上下心中暖意洋洋,换了新主人,一路上他们还担心无比,不知道新主子脾气如何,现在看来,新主人确实很好,尤其是这小郎君,和气,可亲。 炖萝卜的熏肉是小十三从家里拿来的,是他哥柯山以前打到的猎物熏下的。柯山家这次也卖了不少粮给张超,柯山又跟着张超学盘炕,每天收入增加不少。这次大家都知道张家收粮亏了钱,可大家却又舍不得把粮拉回去。 卖给张家,一石糜比现在市价高了一千钱呢,而且听说这粮价还会继续跌,谁愿意这个时候把卖掉的粮再收回去? 好在张超没说要退粮,大家如释重负,心里松一口气同时,也无不称赞张超大气。称赞同时,也觉得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乎,今天村里那些卖了粮给张超的,你家送来两块肉干,他家送来一点鱼干,那家送点鸡蛋,还有送些萝卜、菘菜的,柯五家里兼做豆腐生意,还特意送了几块豆腐和一些豆渣。 大家送来的这些东西,张超全收下了。 别看张超在人前人后不停的喊着这次亏大了,喊着自己亏也不能亏了乡亲们,但实际上,张超并不会真的亏,只是利润减少了许多而已。但有那番造势,现在张超在乡亲们的心里,那可真算的是上义气无双的一个小郎君了。 “咱明天还蒸馍卖馍不?”老爹问。 “卖,明天咱们做两万个馍卖,今天晚上得多发些面。”单个的利润低了,现在在只能把销量提上去,来弥补一点损失了。 “那咱明天还卖五文一个吗?” 张超苦笑摇头,当然不可能了。糜子面都从原来的三百钱一斗跌到了二百一,跌了三成,他们的馍馍肯定不能再卖五文。 随行就市,卖个四文一个,都不错了。 不过就算卖四文一个,张超也还有的赚。人工都是给的粮食,因此粮食跌涨对人工开支其实相当于没影响,原来是每个馍成本三文,现在暂时忽略跌价的影响,影响成本的还是制面碱的成本增加了。 算下来,张超的馍一个成本从原来的三文,涨到了三文半。降价卖四文一个,也还能赚半文一个。 只要暂时粮价不要继续大跌,张超手里的这些糜子面早点做成馍卖掉,还是有钱可赚的,只是赚的不多了。 提高产量到两万个馍,就需要十石糜子,以及数石的红豆,以及配料的枣干等。另外还得一斗的面碱。 张超从药铺买回来的材料不多,如果同时供应张家和崔家,是坚持不了几天的。可现在在张超也管不了这些了,先趁着粮价还没再跌前,先把那些高价粮出手掉再说吧。 一天如果能卖掉两万,一个赚半文,那利润也还是能有一万钱的。 账其实挺好算的,不过不论是老爹还是赵叔还是村民们,这么简单的帐对他们来说又似乎有些复杂了。因此他们并不知道,其实张超现在的黄馍馍生意依然有赚头,而不是已经处于亏本卖的状态了。 萝卜炖熏肉,很简单的一道菜,可钱周氏做出来不错,也没放什么佐料,甚至连葱姜蒜都没放,油都没放,但那野猪熏肉照样炖出了味道,仅加了一点粗粒盐,在这寒夜里,居然也成了一道难得的美味。 唐朝的富裕之家,肉食主要是吃羊肉。牛肉是不论贫贱都没什么机会吃到的,马也差不多。这年头连驴骡骆驼这些大牲畜也很难吃到了,因为它们也算是珍贵的军用和民用物资。 而另一方面,鸡鸭鹅鱼蛋,这些在唐人眼里又不算是肉。 唐人吃肉,富贵人家主要吃羊肉,普通百姓则吃猪肉。 猪肉在富人眼里是贱肉赃肉,嫌味道不好,和狗肉一样还上不得席面。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猪肉却是他们难得的肉食。富人嫌,他们却不嫌也嫌不起。 至于富人为什么嫌猪肉,听说是嫌有味难吃。这年头的猪多是散养,也不会阉割,而且养的时间较长。另一方面,这年头的猪和狗一样,它也会****的,许多百姓家的厕所,其实就是在猪圈里头,直接就让猪给吃了。吃了。。。 再加猪肉上烹饪的方式问题,兼之这年头调味料少且珍贵,因此简单的水煮猪肉、炖猪肉当然难吃了。 后世的猪一般在小时就阉割过了,出栏的时间也快,这样的猪肯定好吃,而且烹饪处理的方式也多样。 其实就算这年头散养的猪也难吃不到哪去,好比现在张超吃的野猪,那也可以算是自由散养,也不可能阉割过,甚至养的时间长达几年。但野猪吃起来也还是不错的,关键还是在于烹饪。 熏过的野猪肉,本来就相当于进行过一个处理,熏肉比新鲜野猪肉更适合这时的烹饪方式,就如这盆熏肉炖萝卜,也没什么调料,只是炖的时间长一些,便完美的释放出了美味。 新鲜猪肉如此腌一腌,烹饪的方式再换一下,加点调味料,相信也会大变样。 张超一直在想着猪肉的事情,是觉得自己可以用猪肉做肉包子。猪肉便宜,配上自己的碱面让包子能更蓬松,肯定好看。若是肉馅的,肯定能多卖点钱。 若是把这个大肉包子开发出来,只要能解决这个猪肉难吃的印象,以后肯定就能赚钱。 这就好比后世那些开鸭头店什么猪头肉店的,不值钱的材料,用独特的方式做成了难得的美味,立即价格大涨。 那盘豆渣煮菘菜也很好吃,菘菜就是大白菜,但没有后世的大白菜那么好吃。豆渣搭着菘菜一起煮,味道很好。 “周嫂手艺不错。” 张超舀了一些,倒入自己的碗里,今天晚餐主食是粟米饭。粟米饭其实不如做饼好吃,但胜在方便简单。只是米质煮成饭后有些糙,吃起来比较干,若是煮粥其实最好。 不过张家现在也有官人之家了,总不能还天天喝稀饭吧。 菘菜豆渣配饭,正是良配。 张周氏听了张超的赞扬,连忙放下碗站起身来谢过。 豆渣是做豆腐滤下的渣,不值什么钱。本来豆子就比米麦粟糜这些便宜的多,豆渣就更便宜了。在后世,豆渣只会拿来喂猪,但唐朝的百姓可舍不得,他们会拿来当菜,甚至直接当主食吃,绝不会浪费一点的。 张超突然放下筷子,他想到,如果自己在长安的店里卖豆浆、豆花,估计会有人喝。剩下的豆渣还能配上些糜子面做成杂粮窝窝,一个豆子弄成几样东西来卖,反正成本也低,价格也卖低些,总会有人买吧。 一个糜子馍馍要卖四五文钱一个,如果他买以豆渣配糜子做成的黄窝窝,只卖两文一个,甚至是一文钱一个。 相信总会有不少穷人愿意买来果腹吧? 张超不由的高兴起来,他觉得自己又找到了一个赚钱之路。 第四十三章 风云聚会 一大早,程咬金又出现在了张家沟。 不过这一次,除了牛进达一起来之外,秦琼也来了,另外还有两个上次没有见过的年轻男子,却能一眼看出绝非他们的随从。 “叔宝,这就是铁枪的嗣子,你的义子?” 两个陌生年轻人中那个高大些的人笑着打量着张超,张超也打量着他。能开口称翼国公秦琼为叔宝的,还是这么副语气,这人肯定身份也不简单,甚至不会给秦琼官职低。 莫非这人是秦王李世民? 不过李世民今年应当才二十三岁,而眼前这男子就算没三十,估计也有二十六七了,对不上号。 他还在那里猜测,秦琼却已经叫他过去。 “三郎,过来见过你李叔叔。” 张超惊了一下,李叔叔,真是李世民?他心里还有些激动,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么一个情况下,与伟大的天可汗见面了。 等到了面前,他还在想着要怎么称呼李世民呢,结果只听到他却笑着道,“你是铁枪的嗣子,叔宝的义子,确实该称呼我一句叔父。我原名徐世绩,归唐后陛下赐姓李,因此现在在叫李世绩。” 原来是李世绩,不是李世民。虽然只相差一个字,但区别还是很大的。张超心里突然有点小失落,哎,还以为李世民微服跟着秦琼过来呢,他刚才甚至在想,或者是自己表示的太抢眼了,以致让李世民都有所耳闻,新自赶来见自己了。 “久仰世叔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英姿伟岸。”张超一通马屁不要钱似的拍了过去。 虽然是李世绩不是李世民,但张超也知道这个李世绩也不简单。曾有人把唐初将领们排了个名以评价他们。结果若以勇武论,自然当是秦叔宝和尉迟恭为最,但若是以帅才论,则非李靖和李绩这二李不可。 李世绩呵呵一笑,“听咬金说你是个聪明的小和尚,花花肠子多着呢,原还不相信。现在在倒是信了,别的不说,你这嘴确实厉害。你现在跟我说说,你知道我什么啊,就久仰大名,名不虚传,若是说不上来,那今天可不饶你个满嘴胡说的小和尚。” 不过这可难不倒张超,他那番话不全是恭维,李世绩的大名他还是知道的。李世绩原来叫徐世绩,出身河南的富豪之家,家里相当有钱,说是个亿万富裕也不过份。 不过虽然徐世绩出身就是富二代,但他也确实很厉害。隋大业末年,天下大乱,徐世绩才十七岁呢,就放着自己家的亿万家财和富二代身份不顾,直接跑到瓦岗山去参加了造反者翟让的队伍。 他为翟让出谋划策,让瓦岗军在中原声名崛起。不说其它的,仅凭这个,就足以让张超无比的佩服了,一般的二世祖,纨绔子弟岂能做到这些? 更别说虽然后来瓦岗火并,徐世绩做为翟让的心腹差点死在李密刀下,但徐世绩后来还是很快又成了李密的心腹之将,替瓦岗数拒王世充,并打下了黎阳仓。 后来李密兵败降唐,徐世绩一人力挽狂澜,控制了李密降唐后原来魏军的地盘。但徐世绩没有直接拿着这些地盘人马去降唐,反而把这些弄成名册后送给了李密,让李密交给唐朝。 这个举动让李渊觉得徐世绩是个相当纯厚的臣子,因此封他黎阳总管上柱国莱国公,很快又加授右武侯大将军改封曹国公,赐姓李氏,甚至封他父亲为王。 当时的李世绩可是实际上控制着河南和山东大部份地盘,并控制着原魏军兵马。李密后来降而复叛被杀,李密还上表请求收葬李密,为他披麻带孝,让朝野都赞扬李世绩为义气。 今年平定王世充窦建德之战,李世绩也是立了许多大功。凯旋入朝时,李世民是上将,他是下将,两人一起穿着赏赐的金盔金甲,乘兵车到太庙告捷,别提多么的风光了。 当然,张超还知道,以后李世绩一人灭三国,为凌烟阁功臣,历经李唐三朝,荣宠之重,无人可及。 秦琼程咬金他们和李世绩比起来,地位差的远了。当年在瓦岗时,李世绩相当于首领之一,而秦琼他们只是大将之一,说白点,就是李世绩是公司大股东之一,而秦琼他们顶多算是高管。如今同在李唐为臣,但李世绩却是左武侯大将军,父亲和他两人都是国公爵,更别说还赐姓李,现在原河南的魏军还多由他节制着呢。 秦琼程咬金两个现在只是秦王李世民的麾下大将,但李世绩在朝中的地位却是一方元帅,是跟李世民这一档次的。 张超把徐世绩那些风光威风的事迹,拣了几处重点说了一遍。 李世绩听过后,脸上笑咪咪的,明显很受用。 “你小子倒还真知道我不少事情,估计是听铁枪老哥说过的吧。好了,你小子没胡言乱语,但你小子也确实有些太滑头。”李世绩笑着说完,从腰上解下了一块玉佩。 “今日第一次见面,没带什么见面礼,这块玉佩还算可以,就送给你吧。” “多谢世叔。” 那玉佩一入手,张超就知道不是凡品。 徐世绩给了块玉佩,另一个更年轻些的黑瘦男子不由的道,“茂公你送这么重的见面礼,这不是让我为难嘛。” “士信你别给我哭穷,堂堂郯国公岂会连点见面礼也拿不出?”徐世绩道。 郯国公? 张超听到这个爵名马上想到一人,黑瘦,又有些矮,还爵封郯国公,那这人岂不就是当年秦琼的好基友,不,好兄弟罗士信吗? 当年同在大隋战神张须陀麾下作战,他们一起号为双璧。 原来罗士信还没有死啊,他不是应当已经死了吗?好像就是死于河北军手里啊,不对,罗士信不是死在窦建德手里,而是死在刘黑闼手里。对了,历史上,他应当是死于明年。 今年罗士信可是才二十一岁啊。 论勇悍,罗士信甚至还在程咬金、牛进达之上。这人可是真正的罗疯子,一打起仗来,根本就如疯子一样的不要命。他当初降唐,可是让李渊无比兴奋,特旨加封罗士信为陕州道行军总管、郯国公。 这次平定中原,罗士信进封为绛州总管,唐初的州总管,可是相当于军区司令级别的。论地位,同样比秦琼这个秦王府马军总管还高不少的。 张超也没想到,今天居然是李世绩和罗士信这两人一起过来。 “你果然就是罗叔叔,我早听说过你与义父并肩作战多年,是极好的兄弟。我还听说,罗叔叔和我义父曾经被人称为军中双壁,一个勇一个悍,无人可匹呢。” 罗士信打起仗来是个疯子,但私底下也很随和,他个子矮小精瘦,但却是如李小龙一样的那种充满爆发力的悍将。 二十一岁,跟张超一样的年纪。 人家都已经在战场上撕杀多年,亲手砍下的人头,估计都比张超吃过的精武鸭头和周黑鸭头还多。 “我也没别的可送你,就送你一把刀吧。”说着,罗士信直接从身上解下了自己的佩刀。刀看起来很普通,但这毕竟是绝世猛将的佩刀,那这刀就拥有了无比的价值。 张铁枪这时也从远处赶来,一早上,他就去和七娘一起帮忙蒸馍馍和打包了。 “铁枪老哥,你眼光不错,运气更好,收了一个好儿子。” 李世绩笑着对老爹道。 老爹嘿嘿的笑着,那一只独眼里透出自豪和高兴。 “大家去屋里坐吧,这下雪天呢,家里有暖炕舒服。”老爹请几人进屋。 秦琼等人还是头一次看到暖炕,对这个大炕台有些好奇。 “这炕台好暖和?”徐世绩手摸到炕席,发现居然暖和的很,当下惊讶。 “这是三郎弄的,听说是他师父三藏法师发明的,盘了这炕,可以在天冷时在下面烧火,不费多少柴,却十分暖和。尤其是到了晚上,只盖个薄被就行了,一点都不冷咧,美滴很。” 李世绩罗士信五人一起上了炕,迫不急待的感受起这特别的暖炕。 “真暖和,跟屁股底下塞了个炭炉子一样。”程咬金摸着屁股大声的嚷道。 “放心,烧不着你屁股的,没看这上面还有炕席嘛。既然炕席都烤不坏,肯定也不会烤坏你。”李世绩不愧足智多谋,马上就发现在了这火炕很安全。 牛进达跟程咬金一样嚷个不停,哎哟不断。 “太舒服了,不行,三郎你回头也得给我家盘一个,不,多盘几个。各屋里头都要盘上一个,老天爷啊,这冬天里有了这炕,那还不美死咧。” 李世绩不时的打量着火炕,仔细观察着,“这火炕确实不错,不过也不算什么匪夷所思吧。想当年我们在外面打仗的时候,天寒地冻,有时不也烧火取暖。等到要睡觉时,就在火堆边挖几个坑,从火堆里取出热灰和火炭埋在坑里,再填平,然后人睡在上面,一整晚都很暖和呢,这个暖炕和那也差不多一个理,只是明显更好用。” 说到最后,李世绩一把拉着张超的手道,“文远啊,叔父我这个腿啊一到冬天就疼的难受,怕冷。你回头给叔家先盘几个暖炕,要啥材料,只管开口。” 程咬金一听不乐意了,“好你个李茂公,你也太不地道了,明明是我先开口的,谁也别想跟我抢,先给我家盘火炕。” 罗士信一拍炕桌,大喝道,“凭什么你先说就得先给你盘。” “不服啊,不服咱们出去单挑,谁打赢了让三郎先盘。”程咬金很不要脸的吼道。 张超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握草,诸位可全都是堂堂国公爷啊,这样不好吧? 第四十四章 贱肉包子 “三郎,快把你家的黄馍馍端来,一大早就空着肚子,就等着吃你家黄馍馍呢。”程咬金一伙人吵嚷了半天,最后还是张超大声喊停,告诉他们自己有五个盘炕的班子。今天吃过早饭,他就让五个盘炕班子去长安城,分别给五家盘炕。 家家有份,不用争先后。 这总算是让这些帝国新贵们不再争了。 可程咬金不争盘炕先后了,却马上又叫起饿来,还指名就要黄馍馍。 李世绩也在一边道,“一路上就听程咬金这夯货说过好多次黄馍馍好吃了,快弄来偿偿。” “包你吃了一回想二回。”程咬金得意洋洋的道,“上回我可是一口气吃了三十个。” “我吃了三十一个。”牛进达不甘示弱。 张家沟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黄面馍馍,整个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在为张超蒸馍馍。张超与各家早有约定,每帮忙蒸一笼馍给他们多少粮食,用的火和柴火则由各家自理。 只需起个早再费点柴禾水,就能足不出户的赚到一份粮食,虽然不多,但各家都很满意。 天还没亮,七娘就带着一群妇人开始把经过一夜发酵发好的面团,赶着包馅制成一个个的馍坯子,然后放入蒸笼交给各家去蒸。那边的配送组,也开始把蒸好的馍装进保温的柳筐里,路远的先拿够数出发,路近的则最后走。 张家灶上也没浪费,同样架着蒸笼。 张家是新灶,可以架三口锅,早上大锅就用来蒸馍,小灶用来做菜,后灶烧水,各不耽误。 “周嫂,把刚蒸好的馍端几笼来。” 徐世绩见张超对家里的奴婢这么的客气,微微意外,笑道,“三郎待家中奴婢也这么客气,仁厚啊。” 张超笑笑,“既然进了张家的门,那以后就是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就是一家人。” 李世绩笑笑不说话,他家以前可是地方豪富,仆僮千人。更别说如今,他们父子两个都位列国公,他还是上柱国、右武侯大将军。朝廷赏赐给他家的仆僮奴婢无数,如今家业资产以及那奴仆数量都是远超过去。 他家可不会如张超这样对待下人,这些大家族拥有着那么多的奴仆,如果没有一套规矩,那是要乱套的。而这些家族的规矩,无外乎就是立威了。稍有些过错,就可能被鞭打,甚至打死都可能,要的就是杀一儆百的效果。 热气腾腾的新出笼黄馍馍端了上来。 一个很大的柳盘,装着满满的一盘黄馍馍,放在桌了,几乎占了整个炕桌。 “三郎,再多拿些来,就这么几个,还不够我一人吃的。你还怕我吃穷你咋个?”程咬金嚷道。 张超忙道,“程叔别急,先吃点垫巴一下,等会还有其它好吃的。” “你个乡下山沟子里,还能有啥好吃的。要吃山珍海味,我在家里吃不到?我就想吃你家的黄馍馍,不想吃别的。”程咬金嚷嚷着道。 “一会叔父们就知道了。” 张超下炕,系上围布。 牛进达在一边道,“嘿,三郎你还准备亲自下厨啊,难道不知道说君子远庖厨吗?” 张超不理会他们,揭开灶边桌上盖着布的陶碗,里面的面团正在发酵,比之前膨胀了许多,但还没到原来两倍大,他检查了一下,面团里的小孔不够大,说明面团还没有发酵到时间。 重新盖上布,张超从另一个碗里取出一块肉。 那边李世绩见了,越发好奇了,“猪肉?” 程咬金一听,放下手里的黄馍馍,大声的嚷道,“猪肉?猪肉我老程可不吃,骚的!” 罗士信立马跟程咬金唱起了反调,“你地主出身,当然不吃猪肉,我们穷人小时候可是一年都吃不到两回猪肉。能有猪肉吃,高兴的不得了,哪还管他什么骚不骚。” “我做的这个肯定不骚,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张超把猪肉切条切快,然后剁成肉馅。剁好肉馅,他又拿来姜葱,这还是他昨天从里正家要来的,猪肉也是。 将切好的姜葱丝放入一个碗中,倒上开水,浸泡一会后,取出姜葱丝不要,把姜葱水倒入肉馅之中,一边倒一边拿着筷子顺一边搅动。张超这样做,也是为了除去猪肉的腥骚,同时肉馅里加了水,蒸熟后,里面的馅吃起来还会鲜嫩多汁。 搅匀后,张超又往里面加入了麻油、盐。 可惜没有蚝油、生抽老抽白糖,要不然能更有味道。 做好了馅,张超再查看了下面团。这个时候面团已经有原来两倍大,面团里也充满了蜂窝状的小孔,面团已经发酵好了。 那边的秦琼程咬金五个国公爷,已经为张超那套动作给吸引了。原本还觉得只是贱肉馅蒸饼,可是见张超动作这么多,有模有样,便也都转过关不来,一边吃着馍一边观看。 “还有模有样的,三郎你以前还学过厨?” “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师父教我做饭,后来都是我们的饭菜都是由我做。” 张超嘴里说着话,手上动作却没停下来。 案板上撒一层薄粉,将发酵好的面团取出来放在上面,然后开始双手揉压,充分的揉压出里面的空气。 将面团揉到表面光滑后,再次放进陶碗里重新盖上湿的纱布。 “这是干啥?”程咬金问。 “让他静置一会,这样面能松驰些,松驰后更好做。” 大约十分钟后,张超把已经松驰了的面团用刀切成两份,再分别揉搓成条长。再用刀切开约一两重的剂子。 把剂子按扁,用擀面杖擀成边缘稍薄的面皮。 “还真有模有样啊。”程咬金道。 “你以前究竟是在山里学念经,还是在学做厨子啊?”牛进达一口把手里剩下的半个馍吃掉,一边还忍不住要吐槽一句。 张超包包子很熟练,还包出很好看的花色。 “你小子真应当去做厨子!”罗士信看见那些包的很好看的生坯,也忍不住道。 做好的生坯不能马上进蒸笼蒸,还得用湿纱布盖起来,再静置饧发,这是很重要的一个步骤。 二十分钟之后,张超终于掀开纱布,开始把生坯放进蒸笼。 那边的程咬金几人都快等的不耐烦了。 “做个馅料蒸饼怎么那么麻烦。” “好饭不怕晚,别急撒,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面食其实比起做菜来,更费时间,尤其是发面面食,他得需要发酵,甚至得不止一次发酵。 做发面面食,最重要的就是掌握好这个发酵,要不然根本做不出好吃的面食。 蒸锅里已经放入适量的水,张超还在蒸笼上刷了一层薄油才放入发好的生胚,盖严锅盖,大火,一刻多钟后,张超终于笑着对五位国公爷道,“肉包了熟了。” “肉包子?不是带馅蒸饼吗?” “管他是包子还是蒸饼,等了这么久了,快端一笼过来让我老程偿偿。” “再等片刻。” 张超又等了几分钟的时间,才打开了蒸笼。 五位国公都伸长了脖子来看等了一早上的结果。 雾气升腾,等蒸汽散去后,几人都不由的发出了惊呼。 “这肉包子好看咧。” “这真的是吃的?” 张超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满意的,这包子虽不如苏式点心一样那般好看,可比起普通简单的蒸饼,那绝对也是色香味俱佳的。 唐朝也有包子,不过统叫蒸饼。 李世绩等人都是堂堂国公爷,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吃过的,甚至皇家宴会也都赴过。如果说张超的包子做的有多精致,那倒算不了什么。但只以简单的面粉和猪肉,就能做出这么色香味俱全的包子,却是让人惊讶。 “偿偿吧。” 张超把煮好的豆浆给每人一碗。 包子配豆浆,可是非常好的,再配上他刚炸好的油条,那真正的早餐经典搭配。 罗士信最先夹了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松软可口。 既没有发面面食的酸味,也没有猪肉的骚味,只有股子难言的美味。 罗士信可是吃过猪肉的,深知猪肉确实不好吃,要不也不会被富贵之人嫌为贱肉。但他现在在吃起来,却完全感觉不一样。 一口,两口,三口。 三口吃掉一个大肉包,吃的嘴角都流油,可罗士信马上又拿起一个继续吃起来。 程咬金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一个贱肉包子真有这么好吃,还是其实很难吃,他故意装着好吃的样子,就为了等自己也跟着吃上当? 秦琼伸手也拿了一个包子,开始还是慢慢的咬了一口,可很快,他也大口的吃了起来。 牛进达也忍不住拿起一个。 “哇,美滴很,好吃!”牛进达嘴里还塞着肉,一边赞不绝口。 “真这么好吃?” 程咬金依然半信半疑。 他还在犹豫,李世绩却已经伸出了手。 李世绩也很快加入了闷声吃肉包子的队列里,这下程咬金也坐不住了,终于伸出了手。 张超看着五个国公爷把贱肉包子吃的这么香,心里也是美滴很,连国公爷都觉得好吃,那就说明他的猪肉包子成功了。 “你们偿偿豆浆和油条!”张超笑着推荐。 “咦,这个豆浆不错。” “哇,油条更好吃,又香又脆。” “姓程的,给我留点!”罗士信才刚吃了一根,却发现在程咬金已经把剩下的几根油条都划拉到了他的面前,当下就怒了。 第四十五章 五虎 “我年十二三为无赖贼,逢人则杀。十四五为难当贼,有所不快者,无不杀之。十七八为好贼,上阵乃杀人。年二十,便为天下大将,用兵以救人死。” 张家炕上,李世绩一边擦着嘴,一面笑着对张超说道。 这番话让张超听的有点毛骨悚然,这徐茂公还真是敢说,一番话让张超心中原来那个智多近妖的徐军师形像轰然倒塌,变成了一个跟程咬金大魔王般的人。听他说的这话,少年时起就是个无赖强贼,杀人不眨眼,稍大点懂事了,也是谁惹他他就杀谁,等到十七岁自称是好贼了,可也开始上阵杀人。 “其实不杀人也好。”李世绩对张超道,“你不想当府兵,也没有错。我们这些人杀了半辈子人,杀了多少人自己都不记得了,你们也没必要再跟我们一样,安享太平就很好了。” 李世绩说着说着,突然眼中落泪。 这让张超有些措手不及,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怎么突然走起心来了。 “想我那好兄弟单二哥,一生骁勇性烈,如今天下要太平了,他却要被砍头了。我的二哥啊!” 单二哥? 张超发怔,难道说的是当年瓦岗飞将单雄信?这可真是一员猛将,单雄信隋时也和李世绩一样,都是地方豪强,有钱且好善乐施,交结黑白两道,声望极好。后来与朋友翟让一起上瓦岗拉起队伍,揭竿造反,成为瓦岗的二当家。 那时的瓦岗,翟让是大龙头,单雄武和徐世绩一谋一武。再到后来李密上山,以及程咬金、秦琼、罗士信等纷纷上山,单雄信都一直是瓦岗武将之首。 张超的心中,瓦岗五虎上将排名,那必须是单雄信排名第一,然后是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和裴行俨,这五人都是号称万人敌之猛将。徐世绩、王伯当等单论勇敢就稍逊了。 不过单雄信不是应当已经死了吗? 原来单雄信还真没有死,当年李密兵败降唐,瓦岗将领也是四散。秦琼程咬金罗士信裴行俨单雄信这些猛将都投了王世充,而徐世绩带着部下守着瓦岗剩下的东面地盘,后来也降了唐。 只是后来秦琼等人都觉得王世充人品不好,最终弃王世充投李唐。而裴仁基、裴行俨父子却想要干掉王世充扶立越王,结果事小泄被灭门,唯单雄信一直留在王世充身边。 在李世民和李元吉讨伐洛阳之时,单雄信还挥槊差点刺死了同是使槊高手的李元吉,后来又有一次遇到李世民,也追的李世民到处跑,幸得徐世绩帮忙牵制,让另一个使槊高手尉迟恭赶到救下李世民。 今年李世民取得中原会战的胜利,王世充最终兵败投降。他麾下的一众大将如单雄信等也只得投降。 王世充降唐,窦建德被俘,李渊免王世充死,却杀了窦建德。 可是在对王世充手下的那些大将态度上,李渊父子却都要杀了他们,包括单雄信,更是在必杀名单之上。 只是因为许多单雄信的朋友一直求情,如李世绩和秦琼等人,才让单雄信还关押在牢中一直没处决,但上面一直没有松口,估计还是要杀。 据说李渊父子坚持要杀单雄信,一是因为李渊觉得单雄信不忠。当年李密杀翟让,结果单雄信跪地求饶。后来与李密打王世充兵败,李密降唐,王世充却弃李密不顾,而带着自己的部下降了王世充。 虽然后来秦琼等人也降了王世充,但他们情况又不同。秦琼等人是后来迫于形势无奈降的王世充,可单雄信却是主动抛弃了李密降的王世充。且后来秦琼他们又归了唐,徐世绩更是主动的随李密降唐,这更让李渊觉得单雄信是个不忠之臣。 加之洛阳之战,单雄信确实彪悍无比,对唐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还两次威胁到了秦王和齐王,差点杀李渊两个儿子,他岂能高兴。 历史上,李渊父子确实杀了单雄信,不但李渊要杀,李世民也要杀,李世绩等人的求情,也没有让他们改变主意。 “小子,一会给我们再做点这个肉包子,我要带去给二哥吃。”李世绩和单雄信的感情确实是很好的,而且李世绩这人向来重情义,连当年差点把他砍死的李密,后来他都对他这么好,就是死了,也还要给他收尸,给他披麻戴孝,请求李渊让他以人君之礼下葬。 张超小时候很喜欢看隋唐演义,兴唐传这些书。在这些书里,单雄信可是绿林总瓢把子啊,也是个义气无双的好汉,只是因为单李两家的世仇恩怨,才一直不肯降唐。 现在他很清楚演义和历史有很大的区别,但起码秦叔宝等人确实和单雄信关系很好。 “义父,我觉得这事情你们可能一直没找对方法。只要用对了方法,其实单叔并非不能救。” 张超一句话,让炕上的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与单雄信关系最好的李世绩,甚至激动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子你说什么?” 李世绩激动之下,手很用力,抓的张超直疼。 他连忙道,“李叔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道来。” 要救单雄信首先得找到方法。 李世绩他们之前只顾着一遍遍求情,这在张超看来是没有什么效果的。单雄信在牢里也不是不肯降,而是李唐不理他。 而且吧,张超觉得李世绩他们这样求情,越求,估计李渊父子越不太高兴。尤其这件事情,都一直是李世绩在带头。 李世绩是什么人? 李世绩可不是普通的朝廷大将,他也跟秦琼等人身份不同。秦琼等人早就降唐,几年来表现很好。现在也只是朝廷的大将而已,可李世绩当初可是带着魏国旧部旧地盘降的,一直到现在,李世绩手下还有许多魏军旧部呢。 李世绩降唐,其实就是跟幽州罗艺、江淮杜伏威等人一样,都是带着地盘带着兵马降唐的,他们都算的上是实力军阀了。就看李唐怎么对待降唐的这三人就知道了,罗艺降唐,李渊封罗艺为燕王,赐姓李。杜伏威降唐,李渊封他为吴王,赐姓李。徐世绩降唐,李渊封他为国公,封他爹为王,也是赐姓李。 罗艺降唐后一直在幽州,杜伏威降唐了,也还一直在江淮。李世绩降唐好几年也一直在河南,今年也是头一次入朝。 此前,他们一直还管着自己的地盘,带着自己的兵马。中间,李世绩还被窦建德击败过一次,老爹都被俘了,李世绩兵败兵本来跑了,因为记挂老爹又降了窦建德。虽然后来证明,李世绩那次投降只是诈降。 对于李唐来说,这三位赐姓爷,其实都是朝廷极力拉拢,但又在暗中提防的。只是天下未平,以前又与朝廷掌握的地盘相隔其它势力,才能一直这样给他们极大的权柄。但现在天下既将平定,李渊父子肯定要收回这几人手中的大权。 这个情况下,李世绩一直为单雄信求情,甚至连秦琼等许多瓦岗旧部都一起来求情,这不免就会让李渊心生警惕,瓦岗出身的这些人都抱团了,这可是很让人忌惮的事情。 当皇帝的,最不喜欢这种手下拉山头的做法了,尤其这些人个个都相当了得。李世绩一群人顾念旧情,一心救人,一时忘记了这个事情的背后麻烦。 可张超知道,单雄信这样的绝世猛将,李渊不可能因为他曾经对李密不够忠,曾经差点杀了他两儿子,就一定要杀掉他。现在天下可是未平,单雄信这样的武将还大有用武之地呢。要怪,就怪李世绩他们在这事中让李渊忌惮了。所以才坚持想要杀掉单雄信,这也算是一种震慑吧。 “李叔,单叔的事情,其实你不应当掺与进来,你掺与进来了,反而不好办了。这件事情,还是应当交由我义父来办,而且不应当找皇上求情,得找秦王求情。” 程咬金不解的问,“你这算什么方法?茂公与单二哥结义兄弟,你怎么能说他不该掺与,再说了,求秦王不求陛下,这算什么法子?若求陛下都无用,求秦王有什么用?” 有些事情,一点就破。 李世绩是那种很聪明的人,只是先前身在局中,现在听张超一提点,立即就明白过来了。 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越是求情,越是带着秦琼等一票瓦岗旧友上奏求情,只怕越让皇帝不高兴。他们拉来求情的人越多,只怕单二哥越发难救了。 但若是让秦琼向秦王求情,这事情却大不一样。最关键的是,现在秦王在皇帝面前可是说话极有份量的,若是秦王肯出面说情,相信皇帝很有可能网开一面。 关键就是于,秦王差点被单二哥杀死,他为何要为单二哥求情。 “单叔号为飞将,当世万人敌,如此猛将,若肯投效秦王,忠于秦王,秦王岂有不收之理?”张超反问。 李世民可是一个谋臣猛将收集爱好者,遇到那些猛人恨不得都收入囊中,巴巴天下英雄尽入彀中才好。 张超提出的办法,最重点就在于这里,让单雄信向李世民表忠,而不是只向李渊求饶。向李世民效忠,这样李世民才会愿意为他去劝说皇帝。 李世民得一猛将,单雄信得一活命,而秦叔宝也能得一个义气之名。 李世绩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为单雄信接风就好了。 办法就是如此,但具体要做到这些肯定不容易,但张超相信,在座的都是牛人,他们肯定能办到。 第四十六章 授田 “小子,要是这事能成,到时我还会来的。若是这事不成,我也还会来的。” 张家沟村门口,李世绩翻身上马,跨坐马上,转头对着张超目光凶狠的说道。那目光真的很凶狠,张超相信,若是单雄信救不出来,估计下次李世绩再来时,肯定就是要打上门来了。当然,若是真的能救出单雄信,相信李世绩肯定会有重谢。 张超也没多少把握,但死马且当活马医吧。 秦琼拉着张超的手,“你也别在意你李叔的话,他只是心里急。不管怎么说,你想到的法子不错,不管成与不成,都得谢你。” “义父,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张超发现,秦叔宝其实跟老爹一样,都是那种有点闷的人。平时话也少,不过人好。 程咬金和牛进达、罗士信三个家伙就有些大咧咧了,三人在张家好吃好喝,走了还各要了好几笼的老铁枪牌早点,大肉包子、黄面馍馍,还有豆浆和油条。张超忙活半早上,本来打算今天是要试卖包子、豆浆和油条这三样新产品的,结果他们吃了一半,走时把另一半也给全捎走了。 “文远,你这面点做的真是好吃,你不去做厨子真是可惜了。要不,你来我府上做厨子吧。”程咬金拎着几笼早点骑在马上意道。 张超笑而不语,他可没打算做一个厨子,他只想做个老板,做个地主,去别人府上做厨子,给再多钱他都不去。 “算了,还是回头我让府里的厨子来你这里学吧。”程咬金只得退步。 张超对这个提议倒是没有拒绝。 “算了,跟你开玩笑的,我不会真要学你秘方的。以后我每天早上派人过来取定好的早点,钱我给双倍,要求一个,就是得做的这么好吃。” 这可是大客户,张超立即答应了。 “其实不用程叔派人来取,我们每天也要往长安送餐,到时顺带捎一份到程府就行。” “你小子倒有孝心,老程我喜欢,那就这样说好了。” 牛进达和罗士信几人也都纷纷下单,要求以后张超给他们府上送包子、油条等几种张氏早点。 张超一一答应下来,倒又想到一个新点子。 长安城里有钱人家可不少,若是张超以后能够开发出送早餐服务,不用他们出来买,直接把张氏的几样特色早餐提前定好,然后早早送上门去,这样不就又能打开一个市场了。尤其富贵人家,那都是不差钱的,生意肯定好做啊。 “李叔、罗叔,要不你们也入铁枪早点一股吧?”张超之前拉着秦琼、程咬金和牛秀一人入了一股,现在也不想放过李世绩和罗士信。 这年头,商业属于贱业,因此要做生意,做好生意,都得有其它的身份和主业,比如说地主们让家人顺带着经商,那些达官贵人们让仆人经商。他们自己不亲自操持贱业,但却也不会真的舍弃这赚钱门道。 真正没靠山想要经商还是很难的,普通的小打小闹还罢了,若是要做大,没有实力靠山,只会被当肥猪杀。 而且这年头,经商也不如后世的那般自由模式,背靠大树才好乘凉。说白了,就是做官商,就算到了后世,官商权钱交易也是大行其道。 若是张家的饮食生意,背后有五位国公,那还愁会不发吗? “一人一成股份,我们爷俩就占诸位叔伯们一个便宜,占五成股,你们看行吗?”张超笑的跟个小狐狸似的。 秦琼等人都不会真的瞧的起张超的小买卖,原来不过是拉扶一把的意思,没想赚他钱。李世绩和罗士信问也没问其它的,就都答应下来了。 “回头我就让家人送一百贯钱来,正式在张家入一股。”李世绩道。 程咬金这时也表示回头让人也送一百贯入股,本来张超说好的是干股,是不需要他们出钱的。但这几位爷张口就是给一百贯,还不许不要。张超也只得收下了,有五百贯入股费,倒是多了周转资金。 其实几位国公爷都觉得自己入股张超,那是帮扶张家呢,光他们的名头难道还不值张家每年分到的一点红利? 不过张超自己却清楚,自己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走了。”程咬金催马前行,一行人渐行渐远。 昨夜下了一夜雪,地上早已是一片银妆素裹,张家的送餐队也都出门了。今天除了两万个黄馍馍外,还有试销的几样新产品,大肉包子、油条、豆浆以及豆渣窝窝。 张超都想好了,得产品多样化,才能更有竞争力。 目前除了长安西市的那家店外,张家的早点还是靠给别的店代销、供销和散卖几种方式。有的店是代销,货由张家供给配送,价格也是张家订的,放在那些店里卖,每卖出一个张家给店铺多少代卖费,若是卖不完,张家自己收回。 另一种方式则是张家供货,他们自己卖。定什么价,怎么卖完全随他们意,张家直接和他们商定好一个供货价格按他们的要求数量供货就是了,至于卖不卖的完,卖的好不好,赚不赚钱,就和张家没关系了。 这两种方式互有利弊,但也比较灵活,商家选择性大。 最后的散卖算是种补充。 张超的未来计划,还是在周边几个县城,以及长安的几座城门外建几个早餐铺子,不用怎么麻烦,简单一些的铺子就行。然后再多请点送货卖货的,让他们沿街叫卖,反正就是得把这个市场份额提上去。 若有机会,还要开展订餐送餐业务,搞外卖。只要提前预订,就能直接给你送家里去,方便实惠。 对于张超来说,这些计划都是极普通的,后世做餐饮的那还有各种营销好方案呢,不过现在在嘛,有这些也暂时够用了。等将来摊子铺的大了,说不定还要推出什么会员计划,比如预充值优惠折扣什么的,总之就是抢市场抢钱就是了。 张超今天没再去长安,现在手下也有一个队伍了,不必事事亲为。他负责抓总就好,另外一个也是他现在很忙。 既得花不少时间提炼加工面碱,又得教人做新的餐点包子豆浆油条等等。 张超还跟老爹商量,既然张家现在做餐饮,又准备要做豆浆和豆渣窝窝这个项目。那么干脆再花钱建一个磨坊,总不能天天用村里公用的,那边实在太小,以后肯定应付不来。再一个,用村里的也是得花钱的,长远算终究不如自己置办划算。 “再一个,我打算咱家干脆再做豆腐生意。” 做豆腐好啊,豆渣能做窝头,豆浆可买放在早餐店卖,还能做豆花卖。新鲜的豆腐当菜卖,卖不完还能做成豆腐干、豆腐乳,像是这样的冬天,甚至还可以秧豆芽卖呢。 大唐的蔬菜品种本就不多,更没什么反季节蒸菜,而且在关中,很多其它地方的特色蔬菜也是很难吃到的。一到冬季,更是都只有那几样,新鲜的蔬菜很难。豆芽这玩意,唐人居然还不会? 这简直又是一个赚钱的好项目啊。尤其是现在冬季,如果有新鲜豆芽,肯定有钱赚啊。也许普通百姓不会费钱买豆芽吃,但那些有钱人家?他们肯定愿意花点钱,在冬季里吃上新鲜豆芽啊。 一开始,豆腐产品可以直接放在早餐店卖,也可以让那些销售员推销甚至是让散卖的那些人搭着包子等一起卖。 豆泡豆皮腐竹..... 想想张超都觉得前景大好,豆子这么普通便宜的食材,能加工太多的东西了,怎么看做这个也不会亏本的。 其实张超觉得酿酒也是个好买卖,尤其是这年代的酿酒工艺很落后,不说黄酒米酒,就说蒸馏酒,这年头就没有,高度酒的市场现在在一片空白啊。 唐人并不是不喝高度酒,听说不少从西域传来的酒,什么三勒浆之类的就很受欢迎,卖的很火。 不过这么好的项目,张超却做不了。 因为这年头粮食宝贵,尤其是现在刚开国,天下还未统一。各地的粮价都是居高不下,朝廷严禁各地随便酿酒,只有一些官方的酒坊能够酿酒。普通的百姓你要是敢酿酒,那可是比私宰耕牛还严重。 张超脑子里全是赚钱的事情,虽然这次粮价大跌,着实坑了张超一把。家里五百多石粮还没付账呢,他等于还欠着乡亲们千多贯收粮钱。不过张超也不是太担心,早餐生意有五位国公爷合伙,还怕赚不到钱? 只是老爹却明显对赚钱没那么积极,他和许多百姓一样,更看重的还是土地。 昨夜下了一夜雪,但一早里正还是带着几名县里的公差来了。 “三郎,快,穿上蓑衣跟我走。” 下雪天出门,还这么冷,是要去受田。 衙门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老爹加勋升职的那些田已经下来了,今天官差就是来量田丈地,确认地界的。 勋田六十,职田八十,还有一个九品官人永业田二百亩,张超看着那张授田的单子,砸巴着嘴,怎么不对啊! 第四十七章 好地主 大唐的官员除了有职田外,原来五品以上官员还有官人永业田,而且数量还很多。但五品以下原来是没有的,可现在官差来授田,老爹这个从九品下居然也有两百亩的官人永业田。 “今年朝廷先后平定了中原和江南各地,天大的好事咧,陛下大开恩赐,下诏所有官员都授分永业田,五品以下也都有咧。” 里正笑着跟张超解释。 不过虽说如此,张超还是看到了些不寻常之处。比如说朝廷授田,从来就没有足授这一说的,所谓一丁授田百亩不过是上限。宽乡授的多些,狭乡授的少些,还得把原来自有的私田算在这田额之内。 比如老爹此前本应授一百亩地,但最终就只授了三十亩,二十亩永业田,十亩口分田。那十亩口分田,是不能买卖的,除非是要迁去那些宽乡,比如边疆荒僻之地,朝廷就许你卖口分田,又或者你穷到连埋葬父母的钱都出不起了,那也允许你卖掉一些口分田筹钱。除此情况,你敢卖口分田,那就得笞刑,甚至徒刑,去劳改。 可现在官差拿来的授田单子上却是一亩没有打折。 本来勋田和官人永业田是不叠加的,只能选最多的那个上限。老爹勋田额是六十亩,官人永业田额是二百亩,因此老爹最多只能授二百亩,而不是二百六十亩。甚至在狭乡,一半可能都授不到,或者老爹的永业田可能得分到河南或者山南去。 可现在,居然是足授,还是叠加的。 张超马上想到,估计是秦琼他们背后出了力。毕竟他们可是国公爷,开国新贵,这对他们来说只是点小问题。 六十亩勋田、二百亩官人永业田、八十亩职田,另外还给老爹补上之前不足的七十亩口分田,又有给张超的二十亩永业田和八十亩口分地。 这一次,张超父子竟然得授五百一十亩地,一点折扣没有打。 简直难以相信。 加上老爹原来分的三十亩地,张家一下子就拥有五百四十亩地了。 五百多亩啊,张家一下子就成为一个不小的地主了。 五百四十亩地,其中可以世代子孙相袭的有六十亩勋田、二百亩官人永业田,父子俩的四十亩永业田,整整三百亩。另外一百六十亩口分田,八十亩职田,这些将来是不能传袭的。 不过张超想,这张家沟有这么多地? 张家沟肯定没这么多地。 不过白鹿乡上倒是有,朝廷在白鹿乡本来就有好几个官庄,不少官田都是抄没前朝的一些田产。现在从里面划出来四百多亩,倒不算什么难事。 不过四百多亩地也没有尽在一起,而是分散在好几个庄子里。最大的一块有一百亩地,其余的都是几十亩一块,甚至好几块地都只有五亩十亩的,加起来足有十三块地。 地比较分散,不太利于集中耕种。不过这么多地张家也种不了,最终还是得分散出租给百姓佃种,倒问题不大。 好歹最小一块也有五亩,总比普通百姓几分几分的一块地要好些,最少五亩一块,那样打水井啊,修沟渠啊,都还算方便,容易集中灌溉,甚至要施肥什么的也方便的多。 官差们带着爷俩一块地一块地的去确认,到了地头,还要仔细的量过。这些地都有地界,基本上都是用石立的界碑,写明地主的名字。 量完一块地,确认亩数没错后,官差把地契交给老爹,让他签名画押。 “好了,这块地以后就是张老哥的了。” 老爹很珍重的把地契交给了张超收好,然后扛着锄头走到界碑前。 “三郎,过来一起换界碑。” 田埂上,那块界碑已经立了多年,风吹雨打都变了颜色。碑边上,也早长满了马鞭草,张超一锄锄的挖下去,深感艰难。 可老爹却挖的很高兴,一锄锄挥的很用力。 界石终于挖了出来,老爹先插了一根木桩进去。 这是暂时的新界碑,赶明儿还得请石匠来,打几块新界碑,还要在界碑上写上地主的名字,并且详细标明这块地的大小方位等等。 一块地,不止一块界碑,每个方向都有好几块。就是这几块界碑,把一块块地分隔出来,有了这界碑立在那里,就不怕相邻的田主纠纷了,有了界碑,谁也不能挖走别人一寸地。 简易的界桩立下,从此起,这块地就是张家的了。 田里此时还种着麦子,麦苗如韭菜似的一点青绿,这是冬小麦,从九月种下,要渡过一个寒冬到明年五月才收。 按惯例,这地里的最后一荐庄稼还是原田主的,得等收完这荐后,地才算正式交接到张家手里。 “等明年夏天收完这荐麦子,咱先种一荐大豆。种豆能养田咧!” 老爹虽是个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府兵,但说起种地却丝毫不陌生。关中干旱少雨,因此以种麦粟为主。主要还是实行两年三熟,种一季麦再种一季豆,接着种麦或粟。这样能够让土地恢复肥力,同时因为大家发现,种一季豆子还能让土地增肥。 两年三熟,这是关中地区比较先进的耕种法。和南方少数地方的一年双季相似,都是提高产量的好办法。 几名官差也在一边笑看着,看到老爹分到这么多田,他们很是羡慕。尤其是老爹父子居然能够分到足数的田地,甚至连之前不足的田都还补发下来,这让这些百里侯心里明白,张家不简单。 甚至在里正有心的无意漏嘴下,县里乡里不少人都知道,老爹不但新升了九品,而且原来居然与长安城里好几位国公都是老熟人。特别是老铁枪的这个收嗣的儿子,居然还认了翼国公秦琼做义父。 人都喜欢锦上添花,张家的地位,现在在宁民县里那是节节高升,更别说在白鹿乡这十里方圆,更是成了豪门大户了。 “恭喜老哥哥了,有了这地,以后子孙传承,世代享福喽!” 张超很适时的给每个官差递上了一串钱,沉沉的一串钱百文,不算很多,但对于几个小吏来说,也是不错的油水了。 “按惯例,有几句话我们要交待下老哥。你的这八十亩职田,可以随意出租,也可以自种。但如果出租,按朝廷法令,佃租每亩不得高于六斗,六斗以下就没事。” “至于你家的其它永业田、勋田则不在此列,但一般还是不要高于六斗亩租。” 李家夺天下,给那些帮他们打天下的功臣将士们封爵分地,让那些开国贵人们都成了一方大地主。李唐用这种方式,迅速的在稳固着他们的王朝。 就如眼下,李渊给所有原本不分永业田的五品以下官员,也分田了。只要当上李家的官,就能分田,哪怕是个九品,也有二百亩田,这样的福利,无疑会让李家迅速获得天下官员拥挤。 李唐对于他们分封的这些勋贵们,也有一些要求限制,比如说那些有爵位有真封食邑的,每户收多少租,也有详细要求。就连他们分到的田地出租,也做了一个亩收租不得高于六斗的限制。 亩租不得高于六斗,其实这个限制很宽。关中地区,平均亩产也就一亩左右,好的田可能达到两石,但多数田地都是在一石左右,亩收租六斗,这意味着地主跟佃农就是****开了。 地主们不用耕种,坐着就能收六成田获,真是很爽。当然最爽的还在于,这些勋贵官员们还都是不课户。 他们的田是不用向朝廷交租的。 现在张家也成了这些特权阶层的一员了,也成了官僚地主们的一份子,是不课户。 怪不得人都想当官,在隋唐这个时代,当官确实太爽了。各种特权,甚至一人当上官后,子孙都有机会继续当官。他们可以门荫入仕,就如张超,老爹虽只是个从九品,可他却有资格让自己的儿子去做帐内。 按制,诸王府、公主府,王公以下文武职事官三品以上带勋者,皆给帐内、亲事。充当亲事者限六七品子弟,帐内者限**品子弟,年龄限十八岁以上。 这些帐内亲事,就是由六七**品的子弟充任,也称为品子。他们充任帐内亲事是十年一期,一年里服役一定时期。只要表现的好,不用役满就能提拔授官入仕,就算一般平常者,役满十年也基本上能混上个低级官职,只有少数非常差的才可能役满十年都当不了官,只能去当个吏之类的。 帐内和亲事其实和亲勋翊五府类似,亲勋翊卫称为内军,就都是由高级官员子弟充任,亲勋翊也合称为三卫,能够选入这三卫的,都是高级勋贵子弟,一进去就有品级。亲卫是正七品,勋卫是从七品,翊卫是正八品。这三卫五府,总共有编四千多人。 这近五千个编制,其实就都是给那些高级高员和勋贵子弟留的,是一种福利,凭门荫入仕的途径。 二品、三品子,补亲卫; 二品曾孙、三品孙、四品子、职事官五品及孙、勋官三品以上有封爵者及国公之子,补勋卫及太子左右率府亲卫; 四品孙、五品及上柱国之子,补翊卫及率府勋卫; 勋官二品及县男以上或散官五品以上子孙,补诸卫及率府翊卫。 如张超这种低级官员的子弟,则可以去做帐内、亲事,然后得机会入仕。 说来,能在唐朝当个官确实很好,一人当官,家族几代得益啊。 看着老爹当个从九品小队副,居然就能有这么多好处,张超都不由的有些心动了。 第四十八章 减租 田里,许多农民过来,他们带着讨好的声音跟张超父子打招呼。他们邀请张超爷俩去他们村里吃午饭,说是已经让女人弄好了饭。 带头的是赵庄的村正,赵庄也正是七娘亡夫家。七娘的老公公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又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无奈,那种担忧之色让人望之顿生可怜。 这位老汉代表着赵家庄的村民向老爹述说着请求。 赵庄的许多地都是官田,他们从前隋起就是官田庄子上的佃户。李唐开国,对关中百姓均田,赵庄的村民只均到很少的地,平均一人二十亩地不到,还是十亩永业田和十亩口分田。 听起来倒也不少,可这年头均田只给丁男授田,只有满二十一岁的丁男才能分到田,宽乡才会给中男也授田。这年头也没有计划生育,十几岁就开始娶妻,然后生子,到四五十岁可能还在生。 虽然这年头医疗不行,营养也不行,许多孩子都会早夭难以长成。可一家六七口,甚至**口还是常态。五六个孩子都是常事,甚至长子和幺儿之间相差三四十岁的,孙子比小儿子还大,甚至有的家族曾孙也不比幼子小多少。 一个大家庭,六七口甚至十多口人,但成丁往往只有三四人,妇人却是不能如北朝时一样均田分地的。 这年头田地产出也不足,又是战乱年代,万一遇到个旱灾蝗灾的,可能还歉收。赵家庄的人地不足,便只能佃种官田,佃种地主家的田地。辛苦是辛苦点,可也是为了养家糊口。 现在赵庄的官田成了张老爹的田,这些田地原来的佃农们自然也担心以后这地还能不能继续佃种。 要是不能继续佃种,那以后生活难以为继。 张老爹听完之后,点头道,“大家放心,原来的地谁家佃租的,那就继续佃租。” 这话让赵家庄爷们都松了口气,都对着老爹感恩戴德。 七娘的老公公更是道,“张员外,你和七娘的事情我们都是同意的,回头你跟七娘说声,她的那十亩嫁妆田我们不敢留下,到时让她带到张家去。” 赵老爷子也有好几个儿子,七娘的老公就是他战死的大儿子,他膝下还有几个儿子。当初知道儿媳柯氏和张铁枪有流言的时候,老爷子还想着叫上兄弟和儿子一起,好好教训这个独眼贼。 后来七娘的娘家兄弟们放了硬话,七娘又说了愿意把陪嫁的十亩地留给赵家,还愿意把两女儿带着一起走时,赵家才没继续闹,但也没有立马同意七娘改嫁。 原本他还打算等张铁枪打仗回来后,跟他亲自面谈。没想到,张铁枪一回来,立马都成了官人了,而且居然还跟长安的好多勋贵关系那么近。 现在自己一家都成张铁枪的佃户了,得靠着张家田地过活了,赵老爷子也想明白了。十亩地固然很珍贵,可他们得罪不起张铁枪。 张超在一边看着,心里很明白赵家庄这些男人们的想法。特别是这个七娘的老公公,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可又不敢得罪张家。 他笑着上前,“赵老爷子,不知道原来你们是怎么佃种这里田地的,租子收几成啊?” “亩租六成,租官牛加租一成。”老爷子叹气说道,他们原来租种官田,交的租是实物租,就是地里种什么就交什么,而且没有定额,而是直接按实际收成多少的比例抽成。抽成很高,亩租五成,租牛还要加一成。 这意味着他们干上一年,田地所有产出的七年得上交给官府。 而他们本身还得承受租庸,租庸是不管你种多少地的,反正你家有几口丁,就得交几丁的租庸。 一年每丁纳租二石、绢二丈、绵三两,还得服免费劳役二十天。 若是一人能均田百亩,这个租庸调平摊下来倒是不高,可实际上却很少能分到这么多田地,尤其关中地区,越发如此了。赵家一丁才分二十亩地,赵老爷子家有十多口人,却只有四个成丁,全家的田才八十亩,一年向官府纳的租就得八石、绢八丈、绵十二两,还得各服二十天免费劳役。 这个服役,只是服役时间,路上行程花费的时间和盘缠粮食等,都是不计算在内的。 这个负担已经很沉重了,光靠赵家的那八十亩地,又要种桑麻又要种粮食,本就收成不多,交完租后更没剩下多少了。 租官上的地,又得交一份租,还是三七分的高租。 赵家十多口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得下地干活,可一年到头来,连温饱都很难。 地租六成,牛租一成。 张超听了直摇头,这租子真狠啊。朝廷还说亩租不过六斗,可征收七成的租,可不止六斗啊。 光租个牛,都得交租一成,太高了。 张超觉得这样剥削太重了,以前是官田,百姓当然没有办法,有怨气也怼不过朝廷。但以后这地就是张家的了,若还是这么高的租子,那张家在地方的民望肯定不行。 张超对老爹道,“我觉得这个租子有些高,以后咱们自己的地出租,不能这么收。” “你说收几成?” “爹,我觉得还是直接订个定额租子,然后跟乡亲们签下契约。不管他们收成多少,咱们只按契约收租。平时咱们也不干预他们耕种,这样也方便乡亲们自己耕种。” 老爹点点头,他现在已经越来越信服儿子的话了。 原来张家的那三十亩地托给柯家代种,一年也就是只收二成粮食。这是非常低的,也是很少见的,不过那算不得是正常租佃,只能算是请人帮忙吧。 以后张家几百亩地,肯定不能再只收二成了,真收二成,那岂不成了破坏行情。 “咱们就定个每年每亩五斗粟租子。” 亩收五斗粟,算是较低了,折算下来连收实物的五成租都不到。灞上也是关中平原地区,亩均收是在一石以上的,但两年可三收,而且种的也不全是粟还有麦等价格稍高些的粮食。折算下来,张超等于把原来的地主佃户七三分成,变成了地主佃户三七分成。 现在张超打算跟佃农们签契约,不管他们种什么,也不管他们一年几种,都统统亩收五斗粟子。 “五斗粟还包借他们牛耕地。” 这可是一大福利了,佃官田租官牛,还得亩加一两成租,而张超打算以后自己买些牛,平时就让佃户们轮流放养,到了需要耕种时则轮流使用。购牛钱不要他们出一分,耕种用牛也不需要他们再出牛租。 当然,这会让张超前期多投入些,但张超算过了,其实不亏本。毕竟牛养的好,养母牛,那么平均一牛可生一头牛犊子,牛犊子若是养上一年,那就算是头小牛,可以开始驯练耕田了,卖出去,能值不少钱呢,尤其是现在在缺牛的时候。 张超前期投入点买牛本钱,然后都不用自己养,每年这小牛犊子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回报。张超养牛能赚钱,还能赚个人人称赞的好名声。佃户们不用再花钱租牛,只需花点时间喂养下牛,很划算。 当然,若是有旱劳霜冻等灾害,也是跟着朝廷的制度走的。朝廷有法律,若遇灾,收成受损,那么就根据灾情受损严重,减征租庸,具体的减多少都有详细规定。因此张超也照用,万一有灾有害的,到时受损几成,就按比例减租就是。 张超可不打算当个没良心的黑地主。 亩收租五斗粟,张家五百多亩地呢,一年也能收两百多石粮了。 反正张家收的租就是纯收益了,也不用再向朝廷纳课缴税。 “爹,你现在就跟乡亲们宣布一下吧。”张超没自己去出这个风头,而是让老爹来宣布,毕竟老爹才是张家一家之主。 果然,等张老爹对着赵庄的男人们宣布新租额后,赵庄的老少爷们都发出了惊呼之声。 赵家庄的人都不敢相信。 这改朝换代他们见过,可不管改什么朝换什么代,这租子也一样是很重。现在张家这新主家,竟然要主动降租子,甚至还要免费租牛给他们,这是开玩笑吧? “大家若是不信,我现在就请县里的公差和里正一起拟个契约做个保人见证,咱们把我刚说的这些都一一白纸黑字的写在纸上,咱们口说无凭,可字据却不能改,你们说对不?” “哎哟,张员外真是大善人啊。” “是啊,张老爷大好人。” 别人家都是实物租,不但抽成高,而且连种什么怎么种还得听着地主管着,可张家却对这些不管不顾,只收五斗粟一年的租子,还包免费借牛。更何况,这白字黑纸签下来后,那么他们也不用再担心张家以后再收其它的租了。 这年头,地主们除了正租外,可是无不巧立名目的征收各种额外地租,什么耗米啊、斛面啊佃鸡、麦租等。 现在张家做的却敞亮、大气! 这年头,遇一个这么好的地主,可比找一个贤惠的媳妇还难的多了,可遇不可求啊。 赵老爷子胡子颤抖,激动的带头就跪下来。 乌秧秧的赵家庄老少爷们全给跪了。 第四十九章 我不去河北 李世绩又来了。 不过脸色看起来还不错,张超远远的松了口气,确认今天不会受什么无妄之灾才上前迎接。 “我过几天就要离开长安了,回黎阳,最近窦建德的那些余部闹腾的有些厉害。”李世绩跳下马,一面说着一面将一个盒子递给他。 “叔父现在就走,京师单伯父这边呢?” 李世绩哈哈一笑,“那事情有回转了,昨日我们回长安后,按你说的去办,果然有用。现在叔宝已经说动秦王愿意对单二哥网开一面了。你说的对,这件事情我原先是当局者迷,越是上奏求情,只会越发坏事。因此我也想好了,干脆现在就离京,有叔宝他们几个,我放心。” 我说了什么啊,就按我说的去办,张超心里暗道,他其实什么办法也没出,不过是点醒了几个当局者而已。可他话说的是轻巧,但要如何说动李世民改主意,还让他去说明皇帝,这个可就很难了,不是一般的难,起码张超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才能说明当今的皇帝和秦王殿下。 但李世绩和秦琼他们做到了,仅隔了一天而已,真是厉害。 个中详情张超并不太想知道,他只想安心做过小地主。 张超对自己的现在状也很满意,与五位国公合伙,有张家沟全村参与的老铁枪早餐,现在铺开的很顺利。昨天的两万个黄馍馍都卖光了,试卖的豆渣窝窝也卖的不错,肉包子和豆浆油条一推出,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欢。 有五位国公做后盾,又有崔旅帅牵线,张超已经成功的在长安东西两城外拿到了四个早餐铺营业权。 西市外的金光门和延平门外,东市外的春明门和延兴门外,官衙里已经打点好了,地皮都给他们划好了,就在这四门外不过百步处。他们可以在路边搭一个棚卖早点,每个棚每月只须缴纳三百文钱就行了。 一天只十文钱的费用,真是相当于没有。 张超已经跟柯山的木匠伯父说好了,今天就开始过去搭棚。说是搭棚,肯定也要弄的有些模样,铺子也是由张超昨晚上亲自设计的,用木板搭建,类似于一个移动板房,相对简单可绝不会简陋,而是简约大方的设计。木板搭建的房子靠路的一面,白天取下木板架起来,那整个一面都是营业区,摆上各种早餐让大家选择,晚上歇业了木板再一块块合上去。 屋前,还要搭一个伸出的雨棚,还能摆上十来张桌子供人吃早餐。 这四家铺子也不光卖早点,还兼做豆腐铺子,同时也给来往的路人卖些干粮、茶水。反正馍馍包子这些,既可以做早餐也是能做主食还能做干粮的。 每天早上还能煮些茶叶蛋卖,茶叶蛋也不会坏,能一天卖到晚,头天卖不完第二天还能继续。再煮点小米粥,炖点萝卜汤什么的,屋里还能摆上几桌,又成了饭店了。 在周边几个县乡里也取得不错的结果,已经在四个县租下了小店,在下面各乡还租了摊位推车,每天把早餐送去后就能卖。另外长安和周边几个县里的一些驿站饭店酒楼茶肆,也有不少愿意让他们把这些老铁枪面食放他们那里代售,反正他们还能坐收得一份利,何乐不为。 也有一些店,则在试过张家的早点后,愿意直接订购,让张家每天早上按量送货,然后他们放到店里自己卖。对这些商家,销售员们都按张超的底线给出了优惠价。 昨晚上张超几乎一晚上没睡,又是忙早餐铺的设计,又是统计各个销售员们谈到的订单。昨天长安城做餐饮的几乎都降了价,张家的黄馍馍也降到了四文一个,其它几样餐点也都随行就市。 单价虽下来了,但销量却是可喜的。两万个馍都卖完了,而且接到的单子也多,若全部满足,张家光一个黄馍馍日产量就得提升到三万个。 肉包子也有好几千的订单,连豆渣窝窝都有过万的订单。 利虽薄,但销的多,收益还是很高的。 张超已经决定扩大张家的早餐生产团队规模了,原来六十来人,现在张超打算直接扩到一百人,以满足现在喜人的需求量。 张超的张家班炕灶班子也不错,这两天他们已经给十来户人家盘了炕改了灶,一些迫不急待用了新灶新炕的人家,都反响很好,他们主动的帮着张家班打广告,口碑极好,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现在这块张超完全交给了柯山和柯五两个徒弟,这两个汉子整天笑的合不拢嘴,天寒地冻的也不肯歇息一天,整天带着五个组四处开工。他们现在接到的活都已经排到了年底,张家班每天都能张超带来好几千钱的收益。 张家的新窖,也已经开工了,干的正起劲。 总之,一切都非常的顺利。 张家新分了几百亩地,新的租约得到了所有原佃户们的称赞,大家都争相来跟张家签约。五百多亩地,都已经全都租了出去,都是每年亩收租五斗粟的一式同样契约。 现在老爹都已经准备去长安西市牛马行找牙人买牛了,老爹甚至都已经计划好了,等天好的时候,还要请人到那十几块地里去打井。 用老爹的计划,地里都打上井,井边还得栽上柳树,将来井边柳树成萌。 附近乡村的石匠们都接到了老爹的邀请,请他们为张家的五百多亩新地打制新界碑。 一大早,老爹就去田里转去了,此时都还没回来呢。 一回生二回熟,今天李世绩是一个人来的,也不用秦琼他们带路了。一进村子,把马缰绳交给了张超身边的家生子钱栓子,然后便熟门熟路的进了窑洞,脱鞋上了炕。 “热碗豆浆来喝。” 张超笑着也上了炕,转头对站在一边有些怯生生的钱家大丫头招手,“去弄碗热豆浆来,再弄几根油条,夹盘热包子来。” “李叔,我这穷门小户的没有茶叶,可对不住你了。” 李世绩也不挑剔,“我当年也是乡下郎,没那么挑剔。” 茶叶在中国饮用的历史很长,唐时更是进入高峰。不过这年头的喝茶,还是那些有钱人的爱好,就好比后世那些有钱人们爱品红酒一样。这年头的茶叶还是很贵的,而且饮茶方式也完全不一样。 茶叶多是制成茶饼,很少散茶。也很少直接泡着喝,而是要跟做汤一样,很繁琐,叫煎茶。从茶叶饼上取一小块下来,还得碾成碎末,然后加上盐葱姜甚至桔子皮等各种东西,用很特别的方式煎,还要煎出茶花来。 张超之前在秦琼府上喝了一回,喝过一回他就再不想喝第二回了。 与其称那叫喝茶,不如说是紫菜汤,甚至紫菜蛋汤还比那个喝的顺些。张超后世也喝茶,但没那么多讲究。 后世的那功夫茶,那些年青漂亮的妹子表演起来,那才叫一个赏心悦目,比唐人的煎茶既好看又好喝。 今天李世绩过来,其实就是来感谢下张超的。 感谢他出手帮忙搭救单雄信,李世绩跟单雄信的关系,那真是很铁,结义兄弟。比起秦琼程咬金来,大不相同。秦琼上瓦岗之前跟单雄信并没有交往,上了瓦岗,可一个以前是官军,一个以前是叛军,关系也不会亲密到哪去。 而李世绩跟单雄信多年老交情,还是结义兄弟,这关系相当铁。 李世绩的谢礼,也非常的豪爽。 他本来就是豪富,现在更是新贵,一出手,也没送黄金送白银,直接送的是地。就是灞上南原的地,隔着一条洗澡沟而已。 整整五百亩原坡上的平地。 虽说如今是战乱之后开国初期,天下未平,各地人口大减,朝廷又均田,因此土地不如太平年月值钱。可那也得看什么地方,关中灞上,那可是就在京师脚下,这样的地方,那些皇亲国戚勋贵们,哪个不争着购买置业。 五百亩地,起码能值上万贯钱。 “我什么也没做,无功不受禄,这么重的礼我可不敢收,要不老爹回来不得打断我的腿。”眼红归眼红,但张超还是没收。京师脚下的这五百亩好地,就算是放在李世绩的手里,也是很抢手的。 “真不要?”李世绩见张超推辞,似乎没有意外,只是笑看着他。 “真不能收。” ‘“这可是你不要的啊,不是我不给。”李世绩居然跟张超开起了玩笑,最终还是把地契给收回去了。 “我可能过两天就走了,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河北?” “去河北干什么?” “你真傻还是装傻呢?如今眼看着天下就要太平了,以后获取功勋的机会可就少了。这次河北窦建德余部叛乱,正是个难得的机会。不过你放心,窦建德都死了,那些人也成不了什么大事。现在虽闹的欢,那也不过是跳梁小丑。朝廷的大军已经到了河北,肯定能一战荡平他们,你跟着我现在回河北,说不定还能喝上几口汤。往河北走一趟,逮几个倒霉的叛军,你也能有一份军功,到时运作一下,不说授个实职,起码也能捞到一个散职或者勋官的,将来也是入仕之阶。” 李世绩这是为了感谢张超出的主意,特意来送他一场富贵的。 可让他意外的是,张超在听完这番话后,居然没有半点高兴之色,反而只是摇头。 “多谢叔父好意,我不去河北!” 第五十章 烂泥扶不上墙 李世绩现在的官职是上柱国使持节黎州总管殷卫澶四州诸军事黎州刺史曹国公,很长的一串官职,非常拉风。 勋加上柱国爵封曹国公,不过实际的职差,则是黎州总管。黎州,就是原来隋朝时的汲郡黎阳县。 隋时,隋文帝罢撤天下各郡,省并州县,天下仅保留三百余州,使得各地的行政区划精简了许多。到了杨广称帝之后,他又改州为郡,实行郡县制,进一步并撤精简,天下只一百九十余郡。 但隋末乱世,各地群雄割据。河北河南之地,窦建德的夏国、王世充的郑国、李密的魏国,甚至还有宇文化及的许国,以及朱粲的楚国等等。这些枭雄反王们各立朝廷,在自己的地盘内选派官员。 到了此时,仅河北中南部这片原夏军的地盘,就拥有几十个州。原来隋朝时的一个郡,此时可能却有三四个州,甚至更多,比之当年杨坚简精州郡之前还更多。 这黎州,就是原来的黎阳。 当年李世绩还跟着李密干的时候,他率领一路兵马从河南杀过黄河,进入了河北南部,夺取了隋朝在黎阳的一个重要中转粮仓,也是隋朝四大中转仓之一的黎阳仓。开仓放粮,李世绩一下子为李密招募了二十多万人马。 后来李世绩就一直镇守着黎阳,防范着河北的窦建德。 李密降唐后,李世绩也跟着降唐,李渊便让李世绩继续统领着原魏军旧部,给他的实际官职就是黎州总管。统领着黎州和周边三州,不过实际上,这个黎阳总管府四州,加起来只有几个县而已。 但当初这块地方战略作用很大,是阻拦着窦建德南下,防范着郑夏合流的重要堡垒。李世绩当年在这里是吃过大亏的,他被窦建德打的大败,老爹妻儿都被俘虏了,徐世绩只得也回去向窦建德投降。 不过李世绩当时是诈降,后来又跑了出来,好在窦建德这个比较光明磊落,李世绩后来降而复叛,老爹没救出来,但后来窦建德和李渊谈和,窦建德把李世绩他爹给放了。 这次窦建德旧部拥刘黑闼起兵反唐,已经在河北闹的很厉害。朝廷虽然派了宗室李神通前往讨伐,但同时也做了二手准备,就是让幽州总管李艺和黎州总管李世绩两个,一南一北率本部合进,与李神通的大军汇合,共同夹击刘黑闼。 大唐上下,甚至包括李世民、李世绩、李艺、李神通这些将帅,都认为河北之乱不过是小丑跳梁,不值一提。出动三路大军去征剿,不过也是稳妥起见而已。 他们都认为,只要大军一到,那刘黑闼还不立即为飞烟灭? 说起来,这个刘黑闼还是当年瓦岗一员呢。不过在瓦岗时,刘黑闼仅仅是一个副将,和李世绩秦琼这些人比起来差远了。 刘黑闼是窦建德的老乡,从小关系很好。只是后来刘黑闼去造反时,窦建德还在家里种地。刘黑闼跟着的郝孝德后来投奔了瓦岗的义军盟主李密,刘黑闼也跟着到了瓦岗,慢慢的升到了副将这一级。 再后来瓦岗败亡,刘黑闼也降了王世充,不过在王世充麾下,他不怎么得重用,被派到了河北南部去驻守,防御的恰恰就是窦建德。 结果,自然是刘黑闼干脆去投了旧时好友。 刘黑闼虽也是一员猛将,但在李世绩眼里,也就顶多算二流。号称义薄云天的河北大英雄窦建德都败亡了,刘黑闼还能番出什么浪花来。 大军一到,不还是手到擒来? 因此,李世绩认为这次他回河北,奉命出兵,顶多也就是去打打酱油。 本着感谢和提携之意,他才提出要带张超去河北走一圈。 这其实就是去战场镀下金。 可张超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我不会打仗!” “谁天生就会打仗?你父亲你义父,还有我和老程以及老牛他们,哪个以前是什么将门子弟?你罗叔,当年十四岁上战场时,不过是齐郡派到张须陀那去做杂役的中男而已。打仗,其实就是那么回事。”李世绩笑着说道。 张超继续摇头,“我,我没有装备。” “你要什么装备?战马、盔甲、武器,要什么我都有,回头就给们一整套。” “我不会骑马。”张超继续找理由拒绝。 “不会骑马就学,你跟着我回河北,一路上正好边走边学,等你到了河北,这马也就差不多都会骑了。” 张超看着李世绩,这位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的名将,确实是有心要提携自己的样子。可张超却绝不愿意去河北,这不仅仅是他不会打仗,不会骑马,没装备。 也不是简单的怕死。 实在是河北之战太凶险了。 知道点李唐历史的都知道,李唐开国,真正的硬仗只打了三场。跟刘武周争夺山西,跟王世充窦建德的中原会战,还有一场则是平河北刘黑闼之战。李世民大败的浅水原之战,都只能算是半场硬战。 这三场硬战中,平刘黑闼之战发生最晚,那时天下都差不多平定了。可这场仗却是打的最艰难的,甚至伤亡等情况还超过前两场大战。 在武德四年窦建德刚死时,谁都想不到,河北人会如此的桀骜难驯,更想不到,刘黑闼这个原来在夏军中只算的上是一员大将,连一方统帅都称不上的他,会把整个河北弄的天翻地覆。 具体这仗打的有多艰难,张超记不太清详情,可他记得好像罗士信就是死于这场战争,他记得连李世绩这员名将,好像也被打的全军覆没,只身而逃,差点又做了夏军的俘虏。 一开始平乱的是李神通做统帅,李世绩和李艺各统本部助战,但结果这三人全败了。李神通以前也被夏军俘虏过,这次又被俘虏了。 李世绩和李艺都大败亏输,甚至有野史传说,平阳公主都是在这次平乱中战死的。 最后,朝廷不得不派出了李世民亲自上阵。可李世民损兵折将的好不容易打赢了,刚一回朝,没多久刘黑闼又卷土重来,再次打整个河北搅翻。 最终,是太子李建成挂帅出征,又剿又抚的,才最终平定了。 张超打算等会打开自己的那个背包,看看笔记本里留下的资料。他记得他笔记本里就有新旧唐书等史籍,里面肯定有整个河北之战的详细过程。 如果他记得没错,李世绩在河北全军覆没,只身而逃,应当就是他这次回河北,与李艺汇合李神通讨伐刘黑闼了。 李世绩这样的牛人名将,都被杀的全军覆没,只逃出一人,那自己要是跟着去了,岂不就是那些没有逃出来的人之一?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就算河北战事真的很轻松,去镀个金打个酱油,张超都不想冒那个险。何况,他还明明记得这会是场相当凶险的战事。 “家里事情很多,实在是放不下。” “家里的一点小事暂时搁下,这是大事。”李世绩有些不耐烦的沉下了脸,这小子怎么有点烂泥扶不上墙呢。好心好意要提携他一把,他居然还懒驴上磨屎尿多,找各种各各样的理由。 “世叔,我现在手底下好几百口人都跟着我做事挣饭吃呢,现在这个摊子刚铺开,我怎么能说走就走啊。” 李世绩终于不耐烦了,一掌重重的拍在了炕桌上。 “行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要是其它人,我都懒得管你。可是今天,这个事情,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你都得给我老实听话。我现在也不多跟你说,你自己在家好好收拾下出门的行李,带几件换洗衣服鞋袜就行,其它的马匹盔甲刀枪,我那有现成的。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早上自己老实来长安我府上。要是敢不来,我抽了你的皮。” 张超眼皮子一抽一抽的,你好歹堂堂曹国公啊,怎么耍起无赖不讲理了? 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张超只得认怂,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把眼前糊弄过去再说。总之,他是绝对不会跟着李世绩去河北的。 李世绩甩着袖子气呼呼的走了,生气归生气,走之前却又把张超刚做好的一锅生煎包子给打包走了。 这可是张超的老铁枪面点的新产品,以面粉做皮,猪肉末做的馅心,包好的包子尖上还蘸上了葱花和芝麻,表怒还刷了一层油,放在油锅中慢慢煎熟,味道非常棒。 这也算是肉包子的姐妹产品。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可李世绩在张家大吃大喝,走时还要拿两盘煎包走,结果还一边走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说张超整天只顾钻研一些贱业,做些君子不该做的疱厨之事,说张超玩物丧志,不思进取。 要不是看李世绩是上柱国曹国公堂堂总管,张超真想上去给他两嘴巴子,嘴里吃了我的都还没咽下去呢,这边就开始说这种风凉话了。 “叔父慢走,路上小心!” “记得明天早点来长安。” 张超只得面带微笑的点头应下。 待李世绩的背影消失在村口,张超立即跑回屋中,他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地方不能呆了,起码在李世绩离开长安之前,张超是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 “栓子,给我备马,再去把你柯五大哥叫来。” “郎君,你现在就要去长安吗?”栓子问。 “公子我要去终南山打猎!” 第五十一章 逃之夭夭 张超还没来的及走,老爹先回来了。 “李叔过两天就要回河北了,说是奉诏要去随朝廷大军合剿刘黑闼,李叔非要带我一起去,说是去捡点功勋......”张超老实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是好事咧。”老爹摘了外面的羊皮袍子,脱鞋上炕,盘着腿坐在那,还没等张超说自己不想去呢,老爹已经很高兴的叫好了。 老爹的那只独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 “你李叔是个有本事的,当年在瓦岗的时候就非常了不得了。至于那个刘黑闼嘛,当初在瓦岗的时候,只是个寻常副将而已,你义父和程叔罗叔牛叔等随便哪一个,不甩他十几里。刘黑闼这是不识时务哩,窦建德都死了,他们却还非要再做乱,这不是作死嘛。三郎,你就跟着你李叔去趟河北,有你李叔照顾,肯定能挣个功勋回来。” 老爹揉着伤眼,笑的很开心。 “爹,你就真认为这趟河北战事会很容易?” “那还用说,那天你义父也说过这事,朝廷都派了五万大军过去征讨了,又有河北地方诸州出兵响应,更别说还有燕郡王和你李叔两路兵马协同会剿咧。刘黑闼我也是熟的,勇猛还是不错的,可打仗又不是打架,光有勇哪有用,还得兵马钱粮,指挥战略这些咧,刘黑闼不行的。” “爹,咱们家这面点生意刚做起来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家里有我呢,你先去趟河北再说。” “我不是府兵....” “这也没啥,你可以以你李叔的子弟家将的身份随征,到时立了功一样有勋赏。” 张铁枪虽然平时不少事情都听张超的主意,可有些事情却也是有自己想法的。卖面点,哪比的上挣功勋重要。若是正常情况下,老爹也不愿意张超去当府兵,可现在有李世绩带着,那就不是寻常路了。 李世绩可是一个四州总管,他带几个子弟或者家将家丁什么的上战场随征,这是不违反什么制度的。若是子弟家将战场立了功,当然也是得按功行赏的。这也是官员的特权吧,尤其是李世绩这样的顶级官员们的福利了。 老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给不了张超什么门荫。若是能跟着李世绩去河北镀下金,挣个功勋回来,那当然是最好的。 看着老爹这么兴奋的样子,张超甚至都没法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 他本来还想得到老爹的支持,好去终南山暂避几天。现在看来,这事只能悄悄的做,不能告诉老爹。 刚才张超可是抽空开了那个锁上的大木箱,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包,打开了还有电的笔记本,从自己硬盘里找到了唐朝的不少史料。虽然新旧两唐书上,对于河北之战都只是挺简单的几笔记过,可张超从唐初这场河北之战的重要人物传记里,还是找到了很多详细的记载,把这些相关记载都整合起来,那么河北之战的整个过程已经相当详细清楚了。 堂堂一人灭三国的唐初名将李世绩,真的被刘黑闼打的大败。 按他查到的资料,应当就在这几天,贝州刺史和魏州刺史合兵一处,共拒刘黑闼,可结果一战全军覆没,大量的士兵被俘,无数的武器粮草辎重被刘黑闼夺获。 刘黑闼此战后自称大将军,紧接着就要进攻贝州历亭,再次大败唐军屯卫将军王行敏。接着,刘黑闼会联络山东的徐圆朗造反。 徐圆朗本来也是隋末一方反王,后来降唐,依旧拥兵一方。这次他会响应刘黑闼,而且山东八州,都会响应,杀唐朝派任的地方官员。 至于李神通,虽然朝廷早派他统兵出征,可他路上慢腾腾的都走了差不多两月,才会到达深州,错失平叛最好的时机。 要到九月三十,李神通才会与刘黑闼在饶阳会战。五万对五千,优势兵力下,李神通会被打的全军覆没,李艺也将在与高雅贤和他义子苏定方的迎击下被打的全军覆没。 李世绩会在稍晚一些随义安王李孝常赶到河北意图挽救颓势,但也会先后全军覆没。 再没人拦的住刘黑闼的势头,等到年底过年时,刘黑闼就会席卷河北十几州之地,定都洺州称王。 张超看那史书的时候,可是相当震惊的。以前还没那么印象深刻,毕竟刘黑闼起的快也败的快,两次起兵反唐都迅速被平定。 可是现在再看,却感受大不相同了。 很难想象,横扫天下的大唐军,结果会在河北屡战屡败,一次次的折戟沉沙。 很明显的,李世绩没有赶上李神通和李艺两人第一次与刘黑闼的决战,可他也依然没逃过大败的结果。 史载李世绩是在李孝常大败后,弃宗城不敢守,率军逃跑。结果刘黑闼率军急追,无奈,李世绩逃跑不及,只得回身而战。 两军激战,李世绩被打的丢盔弃甲,五千兵马全军覆没,仅以身免。 按史上的记载,不管是淮安王李神通,还是燕王李艺,又义安王李孝常以及曹国公李世绩,这四位李家大将,可都是无一不败。 唯有等到最后李渊束手无策,只得掏出了最终王牌,派了李世民出征,才好不容易顶住了汉军的攻势,最终取得了一次平乱之胜。 在李世民出马之前,谁上谁都得输。 看过了这些史料后,张超越发的是坚定了不去河北之心。 去了就是送啊。 等老爹又出门去新窑洞那边跟窖匠谈事去了,张超便拎着自己的包袱,叫上栓子跑路了。跑路之前,张超还是给李世绩留了一封信。 本来他是不想留这封信的,可想想李世绩这么照顾他,也就留了。 信里说明自己不愿去河北,然后也提醒李世绩,刘黑闼不能小瞧。张超也不好解释太多,只是说窦建德在河北威望极高,很得民心,朝廷这次俘虏窦建德后直接把他杀了,让河北人心怀怨恨。 而朝廷在杀了窦建德后,派去河北的刺史等官员,又不行安抚策略,反而对那些已经散归家乡的原伪夏将士们,进行事后清算搜捕追责,更导致了人人自危。朝廷杀窦建德后,召令原伪夏的那些文臣武将进京,是迫使他们反叛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刘黑闼等人打着为窦建德复仇的旗号反叛,其实也是被逼的没有了退路。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河北的叛军现在是背水一战,因此他们兵虽少,可战意会非常强。尤其是当初河北兵马可不少,窦建德败后这些人都散归乡里,可刘黑闼这个火星子一扬,再风一吹,那么必成燎原之势。 “朝廷越是强硬镇压,只怕河北人反抗的越发激烈。这个时候,光靠强硬是行不通的,只有剿抚并重,这样河北的这些曾经的夏军将士才会放下抵抗。” 虽然张超百分百的相信,自己写的这些,李世绩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相信,可他还是写了。 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力吧。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民,自己谈论起军国大事,凭什么让李世绩这些人相信呢? 本来他一句话都不应当多说,但张超想想,万一李世绩看过后有了一分警惕呢? 张家沟处于灞上塬地,都是平坡,只有南北两原之间有一条沟谷。沟两侧也不能算山,只能说是一些小树林子。 不过往南几十里路,就是把关中分割出来的秦岭山脉了。 张超骑着自己的老白,身后跟着栓子、小八、小十三还有柯山和柯五两人。一行六人,走在寒风呼啸的北风里。 “三郎,这天气野兽都藏起来了呢,不是打猎的好时节。” “是啊,打猎最好是秋天,那时才猎物丰肥,现在就算猎到东西,也没什么肉。” 柯山柯五两个最近忙的很,张家班已经扩建到了十个组。两人一人带五个组,每天可同时建好十个炕灶。 可张超却非要让他们把手里的事情放下,跟着他来秦岭打猎,这不是太奇怪了。 “放心,你们跟我去打猎,张家班那里赚到的钱,你们那份依然不少一文。” “三郎,我们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 张超在马上扭头,“哦,原来这样啊,那么那份钱这几天就不给了。” “别!”柯山两人急忙喊道。他们现在是张家班的副班头,一人带一队,张超给他们的待遇可不低,修一个炕灶张超分他们两人一斗。虽然粮食跌价了,可一斗粟也依然是实实在在的。 只要有活干,每天就能分到一斗粟,这样的收益,可是让两人现在家里地位大涨,说话都硬气了许多。尤其是柯五,现在他那村正窖匠老爹,也得高看他几眼。 “那就别废话了,快点赶路。” 张超不时的回头望,生怕老爹发现他跑路了,过来追他回去。 好在赶了半天路,走了几十里后,终于到达了秦岭北麓山脚,面前不再是一往无际的平原,而是连绵起伏,巍巍的山脉。 “进山!” 第五十二章 包婚 第二天,李世绩左等右等都不见张超前来,于是便叫了一个家将,让他骑马去张家沟。 “务必给我把张文远带回来,他若是东推西推的,那就直接把他捆了带回来。” “是,曹公。”长的五大三粗的魁梧家将一声答应,大步出了厅门。 到了前院,直接点了八名家丁,然后一个个翻身上马,往张家沟杀奔而去。等到了张家沟,却被张老爹告之,张超昨天上午就已经收拾了行李去了长安了。 “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曹国公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三郎,这才让我们前来接他。” 老爹心头一沉,连忙叫来正在喂马的钱贵。 “钱贵,你跟我说实话,三郎去哪了?” 钱贵一脸懵逼,“小郎君昨日走前,确实对老仆说是去长安的。” “他除了带栓子,还带了谁一起?” “小郎君还带了五爷和山爷,还有小八小十三两个。” 张老爹一拍大腿,坏了。张超要是去长安,肯定不会带上柯山他们一起。现在李世绩的家将都找上门来了,肯定是这小子没去长安。再一起昨天张超跟自己说的那番话,老爹这才回过味来,他根本不想去长安呢。 老爹亲自跑了趟村正家里,询问了柯五的媳妇,终于破案了。 柯五昨天走时说了要去蓝田,跟张超去打猎。 几个人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去蓝田寻三郎?”家将问。 “算了,他们去蓝田打猎,肯定是进山了,这秦岭山那么大,到哪寻他们去。罢了,麻烦小哥回复曹国公,就说多谢他的好意了,是我儿不识好歹,烂泥扶不上墙。” 家将只得铩羽而归。 李世绩一听张超居然跑进了秦岭山中,也是气的胡子乱抖。 “好你个张三,真是不识抬举,罢了。” “曹公,张三郎走前留了封信给你,我们带回来了。” 信就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很白很薄。 打开,一张白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千余字。字很小,而且不是毛笔字,蝇头小字,笔划很硬。 只是李世绩扫了几眼,却发现很多字缺笔少划的,错字满篇。 “好纸,字写的也还行,可怎么就这么多错字?”李世绩可惜的摇了摇头。 等细看完内容,李世绩却沉默了。 “曹公,怎么了?” “这个张文远,倒是有些小瞧他了,居然还跟我谈起了河北局势。” 几名家将一听,都哈哈大笑。 张三郎以前不是在深山里避世的小和尚嘛,刚刚下山还俗的和尚,他懂个什么局势啊。居然还敢跟堂堂上柱国曹国公指点河北局势,这不是班门弄斧,怡笑大方嘛。 李世绩却没笑。 他虽然心里也觉得张超写的那些有些危言耸听,甚至一派胡言。可仔细想想,有些话又还有些道理。 比如张超说窦建德在河北民望极高,比如朝廷杀了窦建德,以及征召窦建德原来麾下文臣武将入京,加上朝廷委派的河北官员对原归散回家的夏军将士的清算,使的河北人心惶惶,各自难安,才终于有了河北之乱。 李世绩原来就是镇守在河北南部,因此很清楚张超说的这些话确实有道理。朝廷在击败窦建德后,对河北地方的处置上确实有些失当。 窦建德被俘后,留守的伪夏左仆射打开府库,分发钱粮给将士,将他们遣散回乡,然后带着窦建德妻儿投降唐军,本来这是很好的结果。若是朝廷这个时候既往不咎,大力安抚河北人心,河北肯定不会再乱。 可朝廷却对河北用了高压清洗策略。 想想今年朝廷另一支大军,李孝恭和李靖南征,以迅雷之势杀到江陵城下,最终萧铣投降。萧铣降后,李孝恭本来要纵军劫掠,但李靖劝住了。 最终李孝恭没有杀人也没有劫掠,几天后,从四面赶来勤王的梁军十余万到达江陵城下。因为唐军没有劫掠百姓,萧铣便又主动劝这些梁军投降。 一兵未损,十余万梁军就此解甲归降,而南梁占据的江汉等数十州之地也因此一夕而平。甚至因为唐军在南梁的秋毫无犯,使得李靖到达岭南后,各地的酋长俚帅们也是纷纷望风归降,毫无抵抗,李靖等一路上都没打什么仗,就这样平定了半壁江山。 可以想象,若是当初李靖没有拦着李孝恭,让他洗劫了江陵,甚至是直接清算了那些南梁文武官将,那十几万南梁勤王军赶到后,会甘心投降吗? 就算唐军能正面击败这十几万梁军,可其它的梁军会这么轻松投降?江南其它地方,岭南的那些俚帅们,肯轻易归顺? 一切都不好说。 同理,若是唐军当初俘虏了窦建德后,留他一命,或者说起码优抚下河北那些人心不安,刚遣散回乡的夏军将士,事情可能又是另一个局面了。 李世绩有些佩服,张超一个灞上小民,居然也能把这番大势说的头头是道,道理分明,这是让人意外的。 可张超说这次河北反军会背水一战,上下同心,势必难挡,这他却是不认同的。窦建德还大败虎牢呢,刘黑闼能成什么事? 算了,这个小子只是不想去河北找理由而已。不管他究竟为何不想去,既然他这般不愿意去,那自己也没必要强求他。 李世绩去了趟翼国公府,跟秦琼程咬金等老兄弟吃了顿饭,算是辞行了。 “茂公仅管放心去河北,单二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说不定等你到了河北,二哥也就出来了。” 秦琼走通了李世民的路子,他带着李世民见了趟单雄信,期间单雄信向李世民表了忠心。具体的这些变化,并不是很简单,但他们得了张超的点拨,终于走了对的路子。有了李世民的松口,单雄信终于有希望了。 “多谢叔宝了。” “自家兄弟说什么客套话,单二哥也是我的兄弟。我还要多谢茂公这次愿意带三郎去河北呢。” 李世绩苦笑。 “说到这事,我有些无奈。三郎跑秦岭去了,这小子是宁愿跑山里躲着,也坚绝不肯随我去河北,我是没法子了。”说着,他还把张超的那封信给拿了出来,给秦琼几人看。 “不过这小子,倒是不简单,也不知道他师父三藏法师以前都教了他一些什么,居然也敢跟我指点江山了。” 秦琼一听,也不由的有些生气,“铁枪老哥对这小子太过放纵了,我们好心好意给他找一个这么好的获勋机会,他却还这般不领情,好像我们是要害他一样。” “这小子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程咬金也在一边骂道。 “算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倒是李世绩劝了几句。 “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都要无法无天了。”秦叔宝说道。 牛秀一边道,“其实要收拾文远也容易,你看他不也二十一成丁了嘛,这么大年纪却还没成亲呢,肯定心就野了。咱们给他说门亲,等一成亲,到时有了媳妇再生一堆孩子,他就肯定会收心了。” “这个倒是有道理,确实该给他说门亲了。不过,哪有合适的呢?” 几位国公在那里商量着给张超找个什么样的媳妇,不能是普通的农家女,一般的女子也配不上张超。又不能是什么商人女,商人是贱业。最好是挑个地主或者是士族之女,家境殷实,姑娘也得有些见识,品性还得好...... 灞上南面,蓝田。 蓝田县内,秦岭北麓山下,张超则刚出门。 昨天晚上,他们到了蓝田秦岭山下的一个小山庄,这个庄子是柯五老丈人家。柯五的媳妇就是这山庄里人,柯五的丈人是个采药人,也种些药材。每年都会送药材到长安去卖,他与柯五的父亲是老相识。 柯五家兄弟多,柯五丈人则是家里女儿多。后来柯五父亲和他丈人就顺势结了亲。 柯五妻子姐妹是真的多,足足九个女儿。他丈人在当地也是非常有名,因为他不但生了九个女儿,前后还娶了五个妻子。娶一个没几年就死了,娶一个没几年就死了,足到娶了第五个,才总算安稳的一起过了二十多年。 柯五丈人姓王,已经六十多岁了,人却很热情。昨天拿出了家里的一些熏干的野味和干蘑菇等待客,今天又亲自为张超等人做向导,带他们进山打猎。 “五郎啊,这位三郎真那么了得?”王老伯拉着自己的女婿一起前头开路,一面低声问道。 “确实了得。”柯五回道。 王老伯点了点头,他娶了五个妻子,一共帮他生了九个女儿,最终才终于生出了一个儿子来。 现在这个儿子才**岁,九个女儿多半都出嫁了,但家里也还有三个年纪小的未出阁。 昨天王老伯看到张超后,就觉得这后生非常不错,心里起了要把张超收做女婿的想法。 “五郎,你一会跟张三郎吹吹风,看他能不能跟你做个连襟。家里还有三个姑娘,大小十六小的十三,都不错咧,你让张三郎看看,他看上哪个,咱就许他哪个。” 第五十三章 黑野猪 皇帝打猎都是围猎,四面合围而猎。 不过张超他们,却没有这么大的排场,他们打猎,更多的是用陷阱。挖陷阱放兽夹,这也是最简单却也很有效的一种打猎方式。 不需要很多人,也不需要很多的装备,就算是最普通的百姓也可以。 王老伯是个老采药人,有空时也放夹子设陷阱。就在王家庄后面的山里,王老伯还有一条专属的陷阱路线。 “这条路线还是我父亲传给我的,我父亲是从我祖父手里继承的,我祖父是从我曾祖父......” 王老伯说到这条捕猎路线时,很有些自豪的谈起了他们家族对这条路线的久远拥久权。“再过两年,等阿郎大些,我就要带着他来巡这条路线了,将来,也要由他继承的。” 走的腿酸无比的张超,手拄着一根木棍,听了之后不由的几分惊讶。原以为打猎设陷阱都是很自由的,谁知道,这东西居然也是世袭家传的。 按王老伯的话说,每一条路线都很重要,一般都是世代父子相传的。哪个猎人要是敢越界在别人的路线上设陷阱,那就是很严重的事情。当然,若只是拿弓箭打猎,这倒没太大关系。 进入冬季,食物减少,要捕猎就主要靠设陷下夹子。 王老伯的捕猎陷阱很多,五花八门,针对不同的猎物有不同的陷阱。比如捕一些小狸子,则有一种相当简单的夹子,拿一根长竹筒打通,在底部上面点位置打几个洞,然后用油脂把竹筒内壁抹的光滑。 寻到狸子常出没的地方附近,放一只蛤蟆或一只老鼠到竹筒底部,再在事先打好的几个筒壁孔上插下竹钉,这样那只做为饵的蛤蟆或者老鼠就被关在了竹筒底部出不来了。 冬季里,饥饿的狸子闻到了竹筒里的食物,就会钻进竹筒里面,可却只能看到吃不到。当他们无奈想要退出来的时候,却会发现,进去容易出来却很难,狭窄的竹筒本来就空间很小,尤其是里面抹上了油脂后,狸子会在里面打滑,很难出来。 还有一种陷阱,同样是用竹筒,但却要复杂一些,一个竹筒,中间筒壁上挖出一个洞,里面有一个绳套,把竹筒埋在一些大的猎物如鹿、麂等路上,它们的脚一不小心踩到那个绳圈,一带动,那个插在竹筒上的几根曲起的竹片就会弹起,那个绳索就会收回筒口,猎物的脚就会卡在那个筒口出不来。 还有一种更强力一些的夹子,则是捕野猪的,用铁制成的夹子,跟一个大号的捕鼠夹一样。野猪一踩进去,甚至能把猪蹄给夹断。 老伯还向张超介绍了几种专门捕鸟的陷阱,都非常简单。其中一种最简单的,只需要一个麻线就行,随地取材,砍一根指头大的树枝,留下半截,然后弯下,用麻线绑住一端,下面用几根树枝做一个简易的卡子。 当鸟经过时陷阱上时,就会触发陷阱,吊住它的脚,把它吊起来,让它根本无路可走。 “就是这样,你来试试。” 张超看着王老伯只用了一根麻绳,片刻就做到了一个简单的捕鸟陷阱,不由的惊叹。可当老爹让他来做一个的时候,他却总做不好,不是自动就弹起了,就是触发不了。折腾了好一会,王老伯和柯山亲自示范了好几遍,他才总算做好了一个。 一个老道的猎人,会每天都去检查自己的陷阱,并维持自己的路线。 维持好一条固有路线,要做的事情很多,并不简单,比如得定时清理道路等等。 王老伯走在自己的路线上,就如同国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对每一棵树每一个坡都一清二楚。 一片数里大的地方,有着王老伯的数条小线路,合成他的专属路线。在这片山林里,有着大大小小数百计的陷阱和夹子。 “有猎物!” 走了一段路,查看了十几个陷阱都没有发现猎物,当张超有些失望的时候,终于发现了第一个猎物。 一只野猪被一只铁夹子夹住了腿,那是王老伯最大号的铁夹子。 野猪看上去挣扎了很久,可那铁夹子上全是铁齿,巨大的咬合力把野猪一只前脚死死的夹住,都快夹断了。野猪想要逃走,但夹子用绳子绑住拴在了一旁边的一颗大树。 张超兴奋的想要冲上去收获战利品,王老伯一把拉住了他。 “小心,山林里的受伤的野猪非常凶猛,一熊二虎三野猪,受伤的野猪仅次于人熊和老虎的。” 一头受伤的野猪发起狂来,可是十几个汉子都拦不住。 野猪经常会在松树上磨蹭,使身上沾上一层厚厚的松脂,这层松脂加上泥土等裹在身上,坚硬无比,犹如一件铠甲,寻常刀枪难入。 尤其是它的那一对獠牙,又大又尖,一旦被撞上,立马就会被捅出两个血洞,不死既残。 眼前的这只野猪很大,黑乎乎的起码有三百斤。 还好夹中它是一只大号夹子,要不然小一号的夹子都困不住它。 “那现在怎么办?” “杀死它。”王老伯很淡定的说道。 在后世,野猪都成了二级保护动物,但在这年代,野猪遍地都是,还是让百姓相当讨厌的野兽,他们会糟蹋庄稼,甚至有时还会袭击人。虽比不上老虎那种让人谈虎色变,可也着实是个人人讨厌的害兽。 老伯让大家退后一段,远远的离开野猪能攻击到的范围,然后让柯五用弓射。 柯五是个府兵,还是个弓手,因此他不但弓射的好,而且还有一把强弓。他的弓比王老伯的猎弓好太多,王老伯的猎弓不够强劲,普通百姓也不得拥有强弓劲弩长槊铠甲这些厉害的武器。 “好类。” 柯五摘下了自己的弓,弓已经上弦,取出一支箭,对着了那只不停嚎叫的野猪。 弓弦声响,箭啸而出。 野猪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再细看,柯五的那支羽箭已经插在了野猪的一只眼球上。 “好!”张超还是头一次看到柯五射箭,居然就是如此精彩绝伦。那野猪虽然离的不过十余步,可好歹那是头活野猪,还在乱动呢。 那只箭有三分之一没入野猪脑袋,大黑猪尖叫了一会,终于死了。 “动手,咱们得抓紧时间了,时间一久,万一狼和老虎闻到血腥味过来,就麻烦了。” 山林中,不论是独行的虎还是成群结队的狼,都是猎人不敢硬惹的动物。 这只野猪太大,因此不方便直接抬着下山。 老伯打算就地宰割,然后把一些不要的内脏等扔掉,切割成几大块后,大家分别带走。 “一二三,用力!” 一群人,抓猪脚的抓猪脚,抓猪耳的抓猪耳朵,扯尾巴的扯尾巴。 张超力气最少,还不如小八小十三和栓子几个年纪比他小的少年。 因此他便得了一个扯猪尾巴的任务。 几人用力,将那大野猪抬到了开阔点的路上,柯山这个刀牌手掏出一把短尖刀就要给猪放血。 张超连忙叫住了他。 “这也太浪费了,大家把水壳都来拿过来,把猪血接起来。” “猪血太腥了,不好吃。” 那是你不会吃,张超心里鄙视了他一回,猪血岂会不好吃。不过张超坚持,大家还是把各有自装水的葫芦都给取了过来,喝了几口水后把水倒光。 张超收集了水壳,才让柯山继续。 柯山也不愧是一个优秀的刀牌手,虽不是屠夫,可却一刀捅进了猪颈,准确的捅到了猪的血脉,鲜血哗哗流出,小十三和小八、栓子三个轮流拿着葫芦上前接血。 温热的猪血流进一个个葫芦里,几乎没有被浪费掉。 七个葫芦最后装满了六个,这些葫芦每个差不多能装两斤多点,差不多接了十多斤血。 趁着血还热着,张超连忙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盐包,随身带着这些盐,本来是打算在山上弄点烧烤吃的,现在却另有用途。 猪血好吃,做起来也简单。接下刚宰杀的猪新鲜猪血,加点盐摇匀让它凝固,然后吃的时候,再过一些水,水开了,猪血颜色变了,就可以捞出来,用冷水冲一下,就成了极好的材料。不论是煮着吃还是炖着吃,都是极方便也极好吃的。 放干了猪血,柯山柯五和老伯三个则开始给猪剖腹破肚。 三个老爷们直接把猪的两个前蹄吊起来,然后合力把猪挂到了一棵树干上。柯山一把猎刀很流畅的就把猪肚打开了。 满肚着的心肝肠肺一下子都出来了。 柯五一把抱着这些就要扔掉。 张超一见,连忙又大喊制止。 “等一下,这些不能扔,都是好东西啊。” 看着这些内脏,张超可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无数种好吃的菜,酸辣肥肠、炒猪肝、油淋腰花、凉拌猪肚、炖猪肺、猪心汤..... 尤其是野猪的胃,后世一只真正的野猪肚,可是能卖上千块钱的,好多人都特意找这种野猪肚去吃,说是能治胃病。 张超一样也舍不得浪费掉,都是好食材啊! 第五十四章 杀猪饭 一头野猪,能做成多少道菜? 就算是身为吃货的张超,也说不清楚,能做成的菜实在是太多了。就是同一个部位,都能随便做出十几道甚至几十道不重样的菜式,后世中国的各大菜系,猪肉菜式都占了很大比例。 张超指挥着小八三个把猪肚、猪肠里的野猪食物残渣清理掉,另一边的王老伯和柯山柯五三个则在大块分割着已经扒去了内脏的大野猪。 暂时是没空去猪毛了,因此只能先连毛一起切割。 有着两颗大牙的猪头先被切了下来,然后是四条猪腿也被切割了下来。 接着把猪颈也给卸了下来,再把猪腔顺着排骨切分成了数大块。 “好了,今天先回去了。”带着这么多生肉,王老伯也不敢多留,血腥味很容易招来野兽。今天的的猎物很不错,足够了。 七个人,每人来时都背了一个柳筐,因此回去时倒也很方便。 柯山和柯五每人扛了一只野猪大后腿,筐里又各背了一大块腰肉。老伯背了猪头和一块猪肉,小八他们三个少年,则分别背着猪内脏、猪油等。 倒是张超,最是轻松,大家都知道张超空手走路都跟不上,因此便只让他背了那六葫芦的猪血。 好在大家还没深入山中,刚来就回,也还不算疲惫。 回去的时候走的很快,张超一直落在后面,看着小八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背着好几十斤东西,都能健步如飞,心里十分惭愧。 一路平安返回到了山脚的王家庄子,张超不由常叹一口气,他两腿已经酸楚的不行,都快要走不动道了。 “我们回来了!”王老伯远远的就冲着自家的小院喊道,八女九女十女还有王小弟都冲了出来,看到大家背着的野猪都欢喜的围着打围。 “七女,带着妹妹去烧水,要刮猪毛。” 张超也顾不得腿酸,连忙跟着进厨房。 “这边小灶也烧火,我要把这猪血给煮一下。” 王老伯家的灶还是老式的灶,他家的灶有一个特点就是大,一般的灶只有一个烧火口或者两个,而他家有三个,而且能架五口锅。 山里百姓家的姑娘,没有那么金贵,不会说整日呆在闺房阁楼不见客,那只是大户千金小姐。一般人家,别说见客了,平时还得下地干活,打小就得开始扯猪草喂猪放牛洗衣服等等了。 老式灶很难烧,十六岁的七女很麻利的指挥着两个稍小点的妹妹分别在两个灶口烧火。 张超提着几葫芦的猪血站在一边,要亲自动手。 七女一把推开张超,“让我来就好了,不必麻烦三哥哥动手。” 把葫芦里的猪血倒入冷水锅里,又往里面撒了些盐,又让七女切了些姜片,再往里倒了一点点麻油。 火烧起来。 “拿筷子慢慢划动,让这些猪血均匀受热。” “先烧小火,火别大了。” 张超站在一边,七女则负责操作,八女九女则负责生火烧水,很快猪血便慢慢的变色凝固。这时张超又让七女拿把把锅里的猪血划成豆腐块一样的小块。 又煮了几分钟的样子,张超便满意的点头,这猪血已经煮好了,可以收起来放凉水里泡一下,然后就可以拿去加工烹饪了。 “这就好了吗?” “嗯,好了,你可以吃一块试试。” 七女铲起一块来,咬了一口,果然,很鲜。并不腥,出人意料的好吃。 “真好吃。” “我也要。”八女九女也连忙过来试吃,吃过后纷纷感叹好吃。 猪血炖汤,或者炒冬笋,或者加点酸菜炒,都更加好吃。 初加工后的猪血,其实已经很好吃了,张超让七女打了一盆,端到外面给大家吃。王伯柯山等人吃了后,都大赞好吃。一群人,直接拿手从凉水盆里捞猪血块吃。 吃过猪血,水也烧好了。 王伯他们刮猪毛的方式很特别,是要先直接把猪皮扒下来,然后再刮。 张超又看不下去了,猪肉不带皮,可就没了那个味了。做五花肉等菜,没皮还吃什么。之前老伯他们在山里的时候就打算把整张猪皮扒下来,张超就反对。 老伯他们的想法是扒猪皮下来单卖,和牛皮马皮兔子皮一样,猪皮也能做鞋子衣服之类的。 不过张超想的却是猪肉没了皮不好吃。 烧水烫皮,刮毛,然后再用火烤一下皮。 留下满地的猪毛后,这只野猪终于成了一块块皮肤光洁的猪肉了。 九女拿着扫帚出来扫地。 “等一下。” 张超再次喊停,刚才刮下来的那些猪鬃毛可是有用的,这些猪鬃毛很长很硬,可以做刷子。加工一下,就能制做出牙刷、鞋刷等,张超可是受够了用柳树枝或者用手指头刷牙,他得自己制作一把牙刷。 听说皇宫和那些豪门之家其实早有了牙刷,还有象牙柄、黄金柄、白银柄、檀木柄等各式名贵牙刷,可普通百姓没有,一般的市面上也难碰到。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柳枝也能用,干嘛还要费那个钱。 其实制作一把牙刷很简单,削一块木片,然后在一头打上许多小洞,再找一把猪鬃毛剪齐,然后一头填进牙刷柄上的小洞,再用线绑好固定,就行了。 听了张超的打算,七女等都觉得张超好奇怪,不过还是满足了他,把那些又长又硬的猪鬃毛给挑了出来洗净放一边晒干。 猪杀好了,肠子等也都洗好了。 张超满意的看着这一盆盆的肉,三百多斤的大野猪,最后也还有二百来斤,很不错。 野猪瘦肉多,肥肉少。 不过二百来斤肉,大家也不可能一天吃完,虽然现在是冬天,但也放不了几天。因此这些肉还是得熏着。 “肠子洗好没?” “都洗好了。”小十三几个无力的道。跟着臭哄哄的肠子等对付半天了,可不好受。 张超打算先做点香肠,这时节天气,正是晒香肠的好季节啊。其实腌香肠的历史很久了,在南北朝时就有了,北魏的齐民要术里还专门有记载。 不过一般的普通百姓家里,还是没有腌香肠的传统,主要是这年头饭都吃不饱,哪还有钱腌香肠。平时晒点鱼干咸菜什么的就不错了,若是能养猪,肯定也是卖掉而舍不得吃的。 香肠也叫****,其实很简单,后世张超自己都腌过。 张超说要灌香肠,大家都不反对。 只不过没人知道怎么做。 “我会,大家听我的就行。” 取前夹心和后腿部份精肉和足膘肥肉二十斤,切成小方块,撒盐,搅拌均匀先腌个半小时。二十斤肉,十四斤瘦肉六斤肥肉,再配两斤盐。 本来还要加点白糖、酱油和精等,可惜王家没用,便只能这样简单的加盐而已。 等肉腌好后,便把肉灌进肠衣里。 “记得拿针在肠上戳眼放出里面的气,用手挤抹,隔一段用线扎牢。” 灌香肠还是七妹三姐妹做的最好,小十三他们总是没耐心。 “好了,现在在把这些香肠挂到墙上晒太阳就行了,有太阳时早上拿出来,晚上收起。晒个七八天,就可以放到家里晾晒通风,不必再拿出去晒了,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吃了。” 腌了香肠,自然少不得再腌点腊肉和火腿。 腊肉和火腿的腌制其实也很简单,盐用的多点而已,先腌后晒,特别是腌晒过后,拿到厨房挂在灶口上,每天做饭时的烟熏火燎,完全不用担心会坏。 这种烟火熏出来的腊肉火腿,虽然外观不太好看,可是洗净后不论是蒸还是炒,那真是美味。 猪舌、猪肝、猪心这些也都能腌晒,腌晒过后吃起来有种特别的味道。 野猪的油不多,没有家养的猪那么多的板油,可也取出来不少油,直接锅里加点水,熬猪油。 熬下的猪油渣,也是难得美味,特别是趁热吃,嘎崩脆特美味。要是加点萝卜干炒的吃,也是极不错的。 腌完香肠、腊肉、火腿后,张家便开始做午饭。 午饭相当的丰盛,这也是一顿极不错的杀猪饭。 张超自告奋勇,充当了今天这顿杀猪饭的主厨,而七女八女九女三人则是张超的助手,小十三他们几个则充当切菜工。 红烧肉、小炒肉、红烧狮子头、血肠、黄豆炖猪脚、萝卜炖排骨、炒猪肝、拌耳丝、烧猪尾、炖猪头、炒猪血,就连后世人普遍不吃的血脖,也都剁了和酸菜以及新鲜的冬笋,炖了一大锅酸菜冬笋煮肉片。 王家的屋里,摆了整整四张桌子,王老伯把王家庄的各家男人都叫过来一起吃这杀猪宴。 桌上那满满一桌各式各要样的猪肉宴,看的王家庄的男人们都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一头野猪居然能做成这么多道菜。 尤其是这许多菜都是炒菜,这是他们不曾吃过的。 若不是调料和配菜不足,张菜完全可以拿这头野猪做出一百零八道全猪宴来。 第五十五章 猴儿酒 厨房的炒肉,厅堂火塘里的炖猪脚,都散发着阵阵诱人的肉香。 小孩子们欢快的在屋里屋外奔跑着,手里拿着一根根大骨头啃着。几只土狗在后面追逐着,等着小孩子吃完后把骨头扔下来。 左邻右舍,三亲四戚,亲朋好友纷至沓来。 乡下人难得吃到一次肉,王家庄不少人会打猎下夹子,倒还好一些。平时偶尔夹到一些大的猎物,有时发现时已经死了,来不及拿去卖,便会自己吃了,招呼亲戚邻居一起分享。有时把皮子和肉拿去卖,也会留下内脏与亲朋分享。 因此,王老伯今天为招呼女婿和女婿的朋友,并没有把野猪拿去卖了,而是干脆请来亲朋一起吃。 席上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王老伯招呼着客人们纷纷入席。 不过大家也没有哪个空手来,接到邀请前来的,都带着礼物而来。有拎一些果子的,也有拎点糕点的,还有送来蜂蜜的,甚至有个同是猎户的人送来了一壶猴儿酒,都是山中特产。 杀猪饭,讲究的自然就是大口吃肉,甚至是大碗的喝酒。 客人们都对王老伯今天的大方而震惊,一头三百斤的大野猪居然自个全吃了,这要是拿去卖,可能卖不少钱呢。 不过大家更对今天的菜满意,不论是煮血豆腐,还是炖排骨,以及红烧肉和冬笋炒肉,都非常好吃。 有妇人甚至惊叹道,“估计长安城里的皇上,每天就是吃这些吧。” 张超得到了无数村民的赞扬,当听说张超还没成亲之后,更是有不少人直接就在席上要给张超介绍姑娘,有些甚至直接把自己的女儿给推了出来,这把王老伯气的不轻。 负责端菜的七女更是气的故意把手里的排骨汤洒了不少到那位堂叔的腿上,烫的他龇牙咧嘴的。 席上喝的就是猴儿酒。 猴儿酒,也叫猴儿酿的酒,据说山中的猴子经常会采摘许多果子藏在树洞里面,以待没有食物的时候。但有的时候,猴子会忘记自己藏的果子。而有的树洞比较密封,最后这被遗忘的百果就会发酵,然后就成了猴儿酒了。 不过真正的猴儿酒可遇不可求。 今天他们喝的猴儿酒不算真正的猴儿酒,而是村里的猎户,七女的堂伯,一个采药人兼猎人,他以前发现过真正的猴儿酒,后来自己琢磨着自己也用果子来酿酒,结果还真成了。不断的改进后,现在的水果酒味道已经很不错了,虽不是用粮食酿造,可这果酒也很有味道。 张超觉得这果酒就比他在长安喝到的米酒还好喝,大家很热情,劝酒的多,他一开始觉得这果酒顶多相当于果汁,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然后就觉得有些上头了。 “这酒,好喝,五伯,若是你愿意,咱们合伙,一起酿酒。你负责酿造,我负责推销售卖,就取名叫猴儿酒,我可以跟你保证,咱这猴儿酒肯定大卖,到时侯,咱们就发了!” 王五伯听了张超的话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咱这酒只是自家酿着喝的,上不了台面。平时自己喝点倒没问题,可要拿去卖却不成咧。” “怎么不行,这包我身上。长安最普通的米酒也要斗酒三百,好的酒如新丰等名酒,更是斗酒十千。咱们这猴儿酒,比新丰酒不如,但肯定比一般的米酒好,不说多,卖个斗酒五百绝对没问题。五伯你若担心,那你直接按斗酒五百卖我,我再拿去长安卖。” 张超酒意有些上头,但头脑其实还算清醒,他说的这些话并不是胡言乱语。 这年头,粮食价格很高,酒价自然更高,尤其是朝廷还禁屠沽,一般人都不准你酿酒,这就造成了供不应求的局面。 按照市场定律来说,只要某样商品需求大于供应,那肯定就能赚钱。 同样道理,张超发现这猴儿酒虽不是真正猴儿酒,但也是味道极佳的果酒,如果拿到长安去卖,当然能赚钱。 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朝廷不准普通百姓酿酒,怕浪费粮食。不过既然是果酒,当然不需要粮食,只要张超能通过几位国公靠山,走通官府的路子,拿到酿酒和售卖许可,那么自然不愁赚钱。 哪怕张超从五伯手里以斗酒五百钱的价格收购,拿到长安去售卖也绝对有利可图。 “没有那么多果子咧。” 五伯一句话,却泼了张超一头凉水。 五伯酿酒,是自酿自喝,用的果子都是山中采摘的野果子。这注定了量上不去,如果没有量,那再好的生意,也没什么利润可图。 张超突然醒悟过来,这年头水果可不多,想酿造猴儿酒,这水果供应是个大问题啊,解决不了这个,其它的都是白说。水果可不像是粮食,每年都能大量收获。水果虽然也是按季收获,但人工种植的少,而且水果采摘后可不易保存。 就算是在后世,网购水果都得看距离,远了人家还不卖,因为好多水果路上容易坏。 在这年头,百里不贩薪、千里不贩粜,意思就是超过百里,卖柴火就没有利润了,如果卖米,距离过千里,也一样无利可图,运输的成本,会超过利润。 杜牧的那首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可是写的非常好。岭南的荔枝要送到长安,还得专人快马运送,这成本比后世空运还贵。 除非自己有一个大的果园供给,要不然,要不然想做果酒生意,真心难。 一个很好的赚钱计划夭折,让张超十分郁闷,忍不住又多喝了两杯。 喝着喝着,张超就断片了。 “五郎,来把三郎给扶回房去休息,他醉咧。” 柯五无奈放下筷子,停止和柯山对桌上那盘红烧肉的争夺之战。下桌前还特意叮嘱,“记得给我留几块!”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留几块的。”柯山笑的很奸诈。 “不行,我一人扶不动三郎,你过来一起。”柯五信不过柯山,这红烧肉真是太好吃了,咬一口下去,全是油,但又并不是那种完全的油腻感。 而三郎居然还说今天的红烧肉不完美,缺了糖和酱油,以及不少调味料,要不然还能更好吃。柯五都不敢想象,那样完美红烧肉会有多好吃。 他不能把柯五一人留下,不然等他回来,这盘红烧肉肯定都吃光了。 柯山瞪着柯五,他们可是数次战场上并肩撕杀的,柯山虽是个弓箭手,不是刀牌手,可也长的虎背熊腰,他不止一次亲眼看见柯五把敌人撞飞,甚至有一次直接把一个伪郑的骑兵从马上扑了下来,还有一次,更是直接一个肩撞把好几个敌军撞飞。 这家伙有次抢战利品的时候,全身上下背了二百多斤东西,现在居然跟自己说扶不动三郎?三郎虽然个子挺高的,可都不到一百五十斤。 两人无声对视良久,最后柯山无奈放下筷子下桌了。 两人抚着已经醉过去的张超去了房里,把他扶上了床,又盖了好被子。然后,就又迫不及待的返回席上,去瓜分争夺那盘红烧肉去了。 王家的厨房,这里也摆了几桌。 桌上都是各家的女眷,老婆婆小媳妇大姑娘们,厨房的几桌菜稍比外面的少些,但也很丰盛。大家一起吃着这些美味,一边聊着家长里短,等会饭吃完,她们还要负责收拾桌子洗碗筷等等。 “这个三郎怎么留着短发啊?” “听说以前是个和尚咧,如今刚还俗。” 又有妇人问,“我还听说这娃家里很不错啊?” 王婶在一边道,“家里是不错,父亲是军官哩,上次打仗还立了大功,封赏的地都有五百多亩呢,白鹿乡的大地主。” “哦,真了不得哩,以后哪家姑娘嫁过去,那可就享福了。” “可不是嘛,五百多亩地呢。” “何止,现在他还做馍往长安卖哩,听五郎说他们全村的人现在都在帮三郎做馍,每天包三餐还给二升粟。张家不但有钱,而且为人还良善捏。” “那你还不快把你家七女嫁过去。” “就是,七娘过去当地主娘子享福了,也不会忘记你们啊。” 一群妇人笑着说道。 坐一边吃饭的七女听了不由的脸色微红,她如今也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一般人家这年龄早嫁人了。但七女至于却还没寻到一个中意的人家,主要还是王家给七女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好嫁妆。 这年头,唐人婚嫁,男方不但要给娉礼,女方也得有陪嫁。而且陪嫁一般较多,女子有无陪嫁甚至陪嫁多少,往往成为女子嫁入夫家后地位高低的体现。 律法规定,女子的嫁妆是属于女子的,婚后就连丈夫都无权动用,更别说夫家。唐人婚后往往是大家族一起生活,家中财产多是公产,因此女子的嫁妆有无和多少,往往就能让她在夫家生活的更好。 王老伯早年死了四个妻子,又先后生了九个女儿一个儿子,因此家境并不殷实,特别是这些年经历着隋末乱世,王家嫁了六个女儿后,现在也是嫁女嫁穷了,根本给七女准备不出什么陪嫁,这使得好多次说亲都最终没成。 其实七女人还不错,长的挺高,五尺有余,虽然有些偏瘦和黑,可那也是因为有些营养不良加上长期在外劳作,本人架子还是不错的,柳眉杏眼樱桃嘴。各种家务活甚至是女工纺织缝纫也都会。 可惜,王家拿不出丰厚嫁妆,以至让她都到了十六岁还没有订亲。 “七女,你觉得三郎好不好,婶帮你去说亲咋样?”一个老婶子笑着对七女道。 七女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张超的模样,还有他跟自己说话时的笑容,心不由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 “七女,快说啊,你要不要婶子帮你去说亲啊?” “你们好讨厌。”七女害羞的起身逃离了厨房,只留下一屋的女人笑声。 第五十六章 把生米煮成熟饭 七女出了厨房,午后的寒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站在门口,她不由的想起刚才一群邻家妇人们的打笑话语。 她今年已经十六了,早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七女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好些媒人来说亲,可最后一谈到嫁妆的问题上,事情就黄了。 家里前面五个姐姐出嫁的嫁妆,已经把家底掏空了。家里的底子她很清楚,王家庄是在山里,地很少,朝廷均田,他们家也不过均了十亩地而已。谁叫她家只有老爹一个男丁呢,弟弟还小根本分不到地。 一家人靠十亩贫瘠的山地根本养不了一家人,她们家想佃种别人的地都没地可租,一家人都靠入山采药以及父亲打些猎物,再加上她们娘几个养蚕织布,以及养鸡养羊等。 这样下去,她根本找不到好婆家,也许再过个几年,那时她就成老姑娘了,最后只能嫁个死了媳妇的或者缺胳膊少腿的。六姐就是这样,到了十八岁,都找不到好人家,最后只能嫁了一个三十多岁死了媳妇还瘸了条腿的男子,一过去就得当后娘,给人家养几个娃。 六姐每次回娘家来省亲,晚上跟她一起睡的时候,总是说着说着就哭了。 七女不想跟六姐一样。 七女想嫁的是三姐夫柯五这样的男人,长的高大健壮,还会手艺有本事,日子过的红火。这次三姐夫带着张超过来后,七女觉得张三郎虽不如三姐夫强壮,可却说话有趣,眼睛有神。 七女看到张超很喜欢,越看越喜欢。 本来听说张超父亲是个武官,家里还有五百多亩地的时候,她还有些自卑。但今天,刚才听了邻居妇人们的一番话,加之刚才她也在席上也喝了一杯猴儿酒,胆不由的有些大了。 也许正常情况下,张三郎根本不会看的上她。 寒风吹过,七女的脸庞发热。 七女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却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后院。 王家因为人多,因此以前修了几间屋子,靠着山屋子也是用直接用木板茅草屋,前面大屋后面还有一排院子,是柴屋、蚕房、工具房等。张超他们几个,就安排在后面的这几间屋子。 七女一抬头,才发现在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张超的屋子前。 站在屋前犹豫了一下,七女还是推开了门。 屋里,只有张超一人。 醉酒的张超躺在床上正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七女怀着复杂的心思进来。 七女走到床前,屋里有些昏暗,但是白天也不用点灯,床是个简单的通铺,其实就是几块木板架在土砖上。床板上直接垫的麦秸,垫子是几块猎物碎皮子缝接的,被子也是套的干草。 张超躺在床上,因为冷,身子蜷缩一起。 七女看着突然觉得好心疼,她看了眼屋门。进来时她已经把屋门关起来,外面静悄悄的。 握住张超的手,七女低头看着张超那白净的脸,越看越喜欢。 “若是生米煮成了熟饭,那三郎总不能不要我吧?”七娘望着张超,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极大胆的想法,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念头就这个冒了出来,然后再也挥之不去了。 七女是个有想法的姑娘,咬咬牙,她终于下定决心。虽然这样的方式有些极端,也许事后三郎会怒会火,甚至会骂她不要脸,不要她,可她就是要拼一把。 手伸到衣领襟上。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七女吓了一大跳,慌忙的站了起来。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而且听声音似乎正是往这屋里来的。七女脸一下子红了,心扑通扑通的跳个厉害,做贼心虚的她没有留在原地,也没有大方的出去,而是慌张的躲到了屋角一个大木桶的后面。 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身影进来,躲在木桶后的七女惊讶的发现在进来的居然是妹妹八女。八女比七女只小了一岁多点,今年十五,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 说来,姐妹俩年纪差不多,但平时关系并不算好,反而经常争吵。甚至不止两人,包括才十三的九女,三个姑娘在家里平时没少吵嘴,甚至有时吵的厉害了还会直接打架。 年纪相仿的姐妹多是这样,尤其是在这个年纪。 八女进屋后,直接转身把门关上,而且还把门给栓上了。 七女在那里看的心头火起,她已经猜到八女想干什么了。打小起,因为她们姐妹年纪相差小,因此姐妹俩经常争东西。到了后来,什么都要争,争衣服争头绳没什么不争的。 “这死丫头,肯定是听了婶子们说要给我跟三郎说亲,她就来抢了,真不要脸。”七女恨恨的想道。 八女来到张超床边,轻声唤了几句三郎哥哥,见张超没反应,脸上露出微笑。 她直接掀开了张超的被子,就往床上爬去。 “三郎哥哥。” 八女搂着张超轻唤。 七女在木桶后再看不下去,再等下去,这不脸的丫头肯定就要脱衣服,然后把生米做成熟饭了,这种事情,八女肯定做的出来。 别看这丫头平时话不多,可最是有心机。 就这会功夫,八女已经从被子里扔出了一件衣衫。 “喂,死丫头,你干什么。” 七女大叫一声,从桶后冲了出来。 八女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是七女,立即又羞又怒,“你怎么在这?” “我就知道你这死丫头不要脸,没想到你居然不要脸到这地步,居然敢乘三郎酒醉来爬他床,你给我死下来。” 八女也毫不示弱,“那你怎么在这里?还躲在那后面,看来你比我先来一步呢。刚刚你是不是已经上了三郎哥哥的床了?” “贱人,三郎哥哥也是你叫的,给我滚下来。” 七女尖叫着就冲过去掀被子,八女则紧搂着张超就是不松手。 七女直接就扯八女头发,八女吃痛尖叫,也不甘示弱,回头就去抓七女的脸,两姐妹扯做一团,都倒在了张超的床上。 姐妹俩你扯我头发,我抓你衣服,很快就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了。 两人以床为战场,在张超的身上打滚,张超也被两人给折腾醒了。 带着醉意的张超发现,两个姑娘正在自己身上打滚呢,少女体香弥漫。 “这是怎么了?” 张超有些搞不清状况。 突然,房门被敲的砰砰响。 “开门,快开门!” 是王老伯的声音,后面好像还有王伯母以及柯五等人的声音,好像门外人很多。 正撕扯的两姐妹突然就都安静了下来,两人都惊慌的呆怔在那。 “开门,开门!” 门被捶的好山响,张超看看那披头散发的两姐妹,再看看屋子,最后目光望向了屋门。 “握草!难道这是仙人跳?” 张超一下子就惊醒坐起。 紧闭的屋门,自己躺在床上,旁边是王伯的两个女儿,一个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七女的领口大开,露出半片白花花的胸脯子,而八女的裙脚也提到了很高,露出了圆滑的半条大腿。 握草。 这,这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啊,自己这还说的清楚? 叫门声还在响着,而且都已经开始撞门了。 实在是刚才七女八女打架叫的声音太大了,以致让外面吃杀猪饭的男男女女都听到了,大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赶来。 王老伯是又怒又羞。 张超还傻傻的坐在床上,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开门,开门后该怎么解释?其实他也想要一个解释,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七女和八女怎么在自己的床上,还打起来了? 没等他想明白,那扇简易的木门终于承挡不住王老伯的怒火,门砰的撞开了。 “噫!” “呀!” “哇!” 门撞开,王家庄一众男女,包括柯山栓子等一众张家沟的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屋里三人。 “啊!” 七女慌叫一声,扯起张超的被子摭挡在自己身前,八女这时也才发现在自己很没形像,也慌忙拿起被子摭挡自己。 只是这样一来,屋里的情形就未免更加的暖昧不清了。 张超坐在床头,七女八女两丫头一左一右的在他两边,三人还共用一床被子,此时只露出三个头。 王老伯大怒,王伯母却眼中闪过一道暗喜,其它的村民们则都面面相觑。 “啊哈哈,今天的饭菜真是非常好吃,就是五伯的猴儿酒太醉人,我都醉了,得先回去睡觉了。” “是啊是啊,我也头晕着呢,先走了。” 村民们很识趣的都先走了,大家没有谁不识相的留下来看热闹。 屋里的情况一目了然,很清楚嘛。这张三郎真有本事,王家两丫头也聪明,只是若是只有一个丫头在屋里,今天这事更好看些。 王老伯一张老脸一会红一会青的,站在那里气的浑身都发抖了。他确实满喜欢张超,也有意想把自己的女儿许给张三。可那只是嫁一个,而且得经煤灼之言,得行六礼,可现在这算什么? “你们两个,还不给我死回自己屋去!”老伯手指颤抖着指着七女八女喝道。 第五十七章 浸猪笼 “事情就是这样,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王家的厅堂里,张超如一个嫌犯一样的站在那里呈堂供述。七女八女这个时候也梳理好了头发整理好了衣衫,老实的坐一边,如同是出庭的证人。 王老伯夫妻,还有他的兄弟王五伯夫妇也在,另外柯五这个王家女婿自然也在的,其余柯山等人则在外面并不参与。 家丑不可外扬。 今天这事,王老伯觉得自己家的脸全都让两女儿给丢光了。 原本他还以为是张超醉后发酒疯,主动招惹自己女儿,谁知道事情真相居然如此可怕。居然是自己两个女儿主动,还因此打架。 丢人啊,先人祖宗的脸都给丢干净了。 这一刻,王老伯都恨不得把两女儿装入猪笼扔河里浸死算了。 七女八女也都先后供认了她们的罪行。 “我打死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王老伯抄起一根擀面杖,张超连忙上前挡住。 “王伯,这事情其实没什么,说清楚了就没事了。都是五伯家的猴儿酒,酒力太厉害,七妹八妹她们不胜酒力,才一时胡闹了些。” 在张超看来,毕竟也没发生什么嘛,顶多就是醉酒后的一个玩笑,事后当个笑话就好了。 “王家的脸都让这两丢尽了。” 王伯又怒又羞,事情水落石出了,可结果比预料的更坏。要是张超酒醉失礼,这事情虽不好听,但好解决。可现在居然是自己女儿主动的,还是乘人酒醉,这要传出去,不但王家家声败坏了,而且两女儿还得背个****之名,以后名声就完了,谁肯娶这样坏名声的女人? “我打死你们算了!”王伯越想越气,这回是动了真怒,张超根本拦不住,连忙对七女八女道,“你们快先回屋避避。” 柯五也连忙过来劝阻老丈人。 王伯母也在一边哭泣着拉王伯。 “今天的事情我绝不会说出去的,回头再拜托知道今天这事的乡亲们都不要乱传,就没事了,不用打打杀杀。谁还没有犯个错的时候,何况两个妹妹也只是酒醉失态而已。”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怎么可能瞒的住。与其等她们以后被人唾弃指指点点,还不如现在就打死算了。” “王伯,你先消消气。” 好不容易让王伯消了些怒气,重新坐下。 可是厅里气氛依然很沉重。 张超也觉得非常尴尬,他刚才确实忽略了这年代人对于名声的看重。若是今天这事没有外人知道还好,可现在起码有好几十个村民也见证了今天的这场闹剧,万一有一个没把住嘴,那以后七女八女名声就完了。 王伯母突然走到张超面前就要下跪,慌的张超连忙让开。 “三郎,我知道我家七女八女配不上你,可现在你能不能救救她们,你就当是行个善,把她们带走吧,这个家真的容不下她们了。” “带她们走?”张超愣住,带去哪? 王老伯在那边呼哧哧的喘着气,听到妻子的话,也有些动心。 “三郎,你带她们走吧,我就当没有这两个女儿了。” “我...” 这怎么看都像是套路啊,自己把她们带走,这算什么,没名没份的,以后不是更说不清楚了吗?说实话,七女八女长的只是一般,有些营养不良,经常干活,因此还皮肤有些微黑,手脚都有些粗糙。 最关键的是,这两丫头就是纯粹的唐朝乡下姑娘啊,大字不识一个,更没有半点见识。让自己娶她们,想想就让人害怕。 而且自己就算答应,可也只能娶一个。大唐律法,良贱不婚,良民不得娶贱民,另外还有一个规定,庶民不得重婚。 庶民不得重婚就是不得纳妾。 如果没有官职勋爵,普通庶民纳妾那可是违法的。按律法规定,亲王可纳十二妾,郡王和一品官能纳十妾,二品八妾,三品六妾,四品四妾,五品三妾..... 而如果只是无官无爵无勋的庶民百姓,只能一夫一妻,这也叫匹夫匹妇。只有等到四十岁还无子,这种情况下,朝廷才允许庶民纳一妾,这还得经过父母同意、妻子同意之后才行,而且纳妾禁纳贱女为妾,那些什么奴婢、乐伎、罪犯女等,都是禁止纳为妾的,否则就得吃板子甚至是劳改。 张超现在虽是品子,也是良民,老爹虽是九品职官视七品勋,可老爹能纳妾,张超却依然没资格。 七女八女,他最多只能娶一个,另一个连纳为妾都不行。 况且,张超根本不想娶她们啊。 才认识两天的唐朝姑娘,实在是难以接受。 王老伯看到张超的样子,心里一暗,也明白张超的态度了。也是,张超那也是武官之子,家里还有五百多亩地,还有早点和修炕这样赚钱门道,日进数千呢,人家还有个当国公的义父,怎么可能愿意娶他的女儿。 门不当户不对。 是自己奢望了。 王老伯长叹一声,有些落寞的道,“三郎放心,我们知道本份,你要是好心,就把七女八女带去张家,以后他们就是张家的侍女奴婢。” “你要是觉得为难,我们也不勉强,反正这家是容不下她们了,回头我就打死她们埋了。” 你这不是在逼我嘛,张超心中无奈的道。 这事真是冤枉啊,本来什么事也没,现在结果却摊上这大事了。不答应,那王老伯估计真有可能打死七女八女,虽不是自己打死的,可要因自己而让两姑娘就这样死了,他也难以接受承担啊。 可自己要是答应,又有些被强迫的感觉。 张超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选择。 “王伯,这事说来也是怪我,要是我不来,今天不让大家来吃饭喝酒,我要是不喝醉,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这事情......王伯,要不这样吧,我先接两位妹妹去张家沟,她们也跟三姐很久没见了,过去住些日子,做做客。” “也没有一直在三女家做客的道理。” 张超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做什么承诺,打什么包票,要不然这事情可就真的再脱不了身了。 想了想,张超道,“王伯你知道我家现在做面点卖,卖的还不错,需要很多人手帮忙。我看,不如就请两个妹妹去我那帮忙做事。包食宿,每月再给六斗糜子做工钱,你们看怎么样?” “这......” 王伯也没料到,张超还有这么一个解决的办法。虽然这实质上还是没能真正解决问题,以后两个女儿还是得面临嫁人的问题。 但细一想,这也算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先让这两个女儿离开王家庄去张家沟,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张超让王伯母去问七女和八女,看她们两人是否愿意。 两丫头这时酒意也全醒了,吓的瑟瑟发抖,真怕父亲把她们打死埋了。听母亲说张超愿意接她们去张家沟,虽然只是给她们安排个事做,不是嫁进张家,但也还算不错的结果了。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张超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七女八女死罪虽免,活罪难逃,王伯对着两女儿动了家法,每个都打了二十棒,若不是张超和柯五他们劝说,估计打的更多更重。就算如此,两人也被打的路都走不好了。 王老伯夫妻又挨家挨户的到乡邻们家里拜访,送上野猪肉做礼物,请求大家不要乱传。 事情这么一闹,张超也没法继续在王家庄呆下去了。 找王五伯借了一辆牛车,载着七女八女还有九女一起走了。本来说好只七女八女去,结果九女也要去,王老伯觉得九女去了如果一月能赚六斗糜子也是非常不错的。 王伯答应了,张超也没法拒绝,只得把王家三姐妹一起带上了。 王伯夫妻一直送到了村口,还把昨天腌好的两只野猪后腿和二十斤野猪肉肠都给张超带上了。 骑在老白马上,张超有些无精打彩。 来趟蓝田,本来说是躲避李世绩,顺便打几天猎的,谁知道,这才两天就出事了。现在王伯把三个女儿都交给自己了,压力好大啊。 赶了半天路,终于在傍晚回到了张家沟。 一进村,就看到老爹已经闻讯在村口等他了。 “你还知道回来?” 张超只得腆着脸跟老爹笑道,“爹你别生气,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李叔和您都是为了我好,可我真不想去河北。这战场上兵慌马乱的,我这武艺都还没练好呢,连马都骑不好,万一出点意外,你可就没人养老送终了。” 老爹吹胡子瞪眼,被张超这么嬉皮赖脸的一说,准备好的话也骂不出来了。想想也是,既然张超不愿意去打仗,那就不去了。 “爹,以后我一定都顺你的意,听你的安排,你说一我不说二,说去东我绝不去西。只要不是让我去打仗就行!” “真的?”老爹问。 “绝对。” 老爹点了点头,“那就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明天早上,跟我去趟长安。” “去长安做啥?” “你义父跟你寻了一门好亲事,我觉得对方也很不错,已经同意了,明天带你去拜访下人家!” “什么!订亲?”张超忍不住惊呼一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五十八章 情场失意、商场得意 “老爹,这个太快了吧,我、我觉得我现在还年轻,不急于一时呢。”张超怎么也料不到,自己王家庄好不容易才免于娶王伯女儿,这边老爹跟秦琼居然都已经帮他定下婚事了。 老爹道,“早什么,你今年都二十一了,你看村里别人家跟你差不多岁数的,哪个不是儿女都好几个了。”老爹摇着头道。许多地方男子满十五就开始结婚了,至于姑娘,一般天葵一到,就能嫁人了,过了十三岁就可以说亲事了。 如张超这样二十一岁都已经正式成丁,却还没娶亲的,那绝对算是晚婚的大龄青年。也只有那些大户豪门子弟,才会有些如这样成亲较晚的。可那些高门子弟看似不少晚婚的,但人家家中奴婢众多,许多婚前早就有通房丫头,经了人事,甚至生了不少婢生子女。 高门子弟成亲晚,不过是在寻找门当户对的大家女子罢了。 人家晚婚,那是钻石王老五,你一个乡下男子二十多岁还没结婚,那就是光棍王老五了。 “我的婚事,想要自己做主。”张超无奈道。 谁料一向都比较放纵张超的老爹这回却独眼一瞪,不容反驳的道,“胡闹,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的自己挑挑拣拣的,你当是买东西吗?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多说了,你义父的眼光不会错的,我相信他,你也要相信他。切莫再辜负了别人的一番好意。去河北之事,你不想去就算,可这回,无论如何,你都不许拒绝。” “老爹!” “别说了,你若还把我当你爹,你就老老实实听话,明天一早随我去长安。你若是觉得我管不了你了,那你自己走吧,这家容不下你。” 话说到这份上了,张超已经一句话都无法多说了。 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话。 没想到了唐朝,居然还得接受包办婚姻。 “你去不去?” “去,我去还不成嘛。”张超无奈回道。 老爹脸上现出欣慰神色,抚着胡须露出了笑容。 张超只得让柯五先把七女三姐妹带回家。 “五叔,她们三个就先安排到你家住宿如何,明天开始就到咱们村里帮忙做面点。” 柯五笑着点头,“放心吧,没问题。” 三个丫头对着张家沟并不陌生,以前来过一回三姐家里,不过这次来意义不一样,还是有些好奇和紧张。 可惜现在张超没什么心情多理会她们,交待几句便直接回了小院。 栓子把马牵去洗涮,张超自进了窑洞。 一直到睡前,张超都有些闷闷不乐的,好在家里一切顺利,他走这两天,每天面点生意都很好,眼下黄馍馍的销量已经达到日销三万个,豆渣窝窝也突破了万个,价钱更高一些的大肉包子也卖的很火,都卖到了日销五千,豆浆和油条也卖的很好,连带着顺带销售的豆腐、豆芽等也都有不错的销量。 “明天咱们再推出菘菜包子,用菘菜做馅料,加一点猪油再放点猪油渣。先做一千个试卖,要是卖的好,再逐步加大供应量,另外咱们的生煎包子也一起试卖。” 长安城外的四家店铺也已经赶制出来,明天就能正式营业了。有了这四家直营店,张家的销量又能提升不少,这都是好事。 张家的餐点如今已经不仅仅黄馍馍这一产品,而是越来越丰富。 不过也有些不好的消息,长安的粮价这两天又跌了,上次一下子跌了三成,这两天又跌了不少,原来糜子面从三百一斗跌到二百一,这两天已经跌到了一百八十。粮价下跌,带动着长安的各项物价全面下跌。 好在张超现在也不再买粮囤积,家里的糜子面用完之前不再购进,其它的白面等也都只是在长安各家店头天预订第二天的,各家店包送到家。 做面点的人工工钱,也都是用粮食付给,粮价下跌虽然让张家的面点生意有所影响,倒也还顶的住。 张超让自家的面点价格紧随粮食价格,长安粮价下跌,张家的面点也最多三天就跟着降价。制定三天的缓冲期,也是为了减少些粮食下跌带来的损失。有了这三天的缓冲期,张超就能使成本风险降到最低。 不过现在张超面临的最大一个问题,还是碱原料供应不足。 为此,张超不得不让人去更远的地方采购碱石等,另一面,张超只得用土法制碱。收集草木灰冲水,提炼得到草木碱。这种方法比较笨,大量草木灰才能得到极少的碱,费时费力。可在碱石不足的情况下,也只能这样了。 张家班工程队也依然很忙,预订盘炕改灶的单子都排到年后去了。这两天,十个工程组还移师长安,给插队的几位国公家干活。 “那边赵匠头让人带话加来,说是咱们的炕灶,经几位国公爷一推介宣传,现在长安不少勋贵都很感兴趣,已经派人来请我们呢。他们现在估计暂时是回不来了,长安想要盘炕改灶的人家很多。” “这是好事,既然业务火爆生意好,我看咱们可以再多招一些人手。反正现在也是冬季,正是农闲的时候,好多乡下百姓都是闲在家里没事干。咱们盘炕改灶也不需要什么手艺,一个组有一个泥瓦匠就足够了,其它的**个人老少爷们都能干。” 张超打算借着眼下这股风,多拉几支施工队出来。不论是盘炕还是改灶,其实难度都不大,有一个工匠就行,关键是他们能拿到张超的施工图纸,给予指点,剩下的不过是泥瓦匠们的本色活而已,多配几个人,给他们打下手就好了。 张家班的炕灶施工队是无底薪的,实行的是有活干就有钱拿。匠头干一天给六升糜子,九个小工每人每天两升糜子,另外包三餐。而张超收费却是一组每天五斗糜子,收益很大。如果是给那些大户家里盘炕垒灶,有多些要求,张超收费还更高些。 不管张超拉起多少个施工队,他都不会亏本。相反,施工队越多,开工越多,钱赚的越多。 “先再招十队人,小工就用咱们白鹿乡的乡亲,工匠则随意。” “大家的工钱,咱们月结。每月底统一节账,都以糜子支付。” 张超估计这买卖也做不了太久独家,最终肯定会有工匠能够参透张超这炕灶做法,到时就会有山寨品出现。如果会的人多了,到时他们再降价竞争,利润可就没这么大了。现在张超就得趁着现下还没有竞争的时机,尽量多抢些市场。 搞工钱月结,也是防范那些工匠不守规矩。若这些人学会了盘炕垒灶,又不满足于一天九升糜子面的工钱,要自己出去揽活,那么张超起码也能扣了他们当月的工钱。 “有一点你们注意一下,新招来的匠头或者小工,都让他们签一份契约。让他们保证不会窃取出卖我们的技术,若是敢出卖我们的技术,或者跑出去自己接活的,他们就得赔钱。违约金,就先订个一百贯吧。” 有些事情,虽然真发生了可能约束力不大,但丑话先说前头,总比事后争论强。 “好的。”柯山柯五两个张家班副班头都点头称是。现在张家班要扩张,原来是十组,马上就是二十组了,两人手下以后管的班组也多,张超给他们的工钱可不少,每组修一个炕灶,他们可是能提五升糜子,给匠头六升看似少一升。可匠头只能从本组的活里提成,而他们却能从自己手下十个组里提成。 一个组五升,若是十个组都有活干,那一天他们就能提到五斗。 这个分成收益是相当高的,高到他们心里都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对于张超,两人也是越发的感激了。 不过张超也依然还是赚的最多的那个,一个施工组,开工了一天工钱是两斗四升糜子,再给副班头的柯山他们提成五升,给这些人的包餐标准是每人每天一升糜子,总开支不过四斗,张超的纯利依然有一斗,百分之二十的纯利润,非常不错的收益。 二十个施工队要是全开动起来,一天就能为张超带来两石糜子的收益,而张超给柯山柯五两人的提成也很高,每人手下的十队一起开工,他们一天也能收益五斗糜子。 “周边几个县里租下的铺子,也要增添些人手,把咱们的铁枪面点打出招牌,弄出声势来。” 碱面不足,发面面食生产就有限制,因此张超打算从其它方面寻求点突破。比如加大些不用发面的面食供应,比如说卖面条、死面饼、还能包饺子做馄饨等。 最后,张超又对七娘交待了一些家里妇女组的分工安排,注意事项等。 这也算是张家集团的一个晚会了,总结报告,工作安排等。张超有意以后每天早晚都开一次这样的例会。早会就是清早起来开,晚会呢则在晚饭后,大家都坐在张家的炕上聊家常一般的总结一天的工作。 这种方式比较轻松,既做好了工作,也还能与大家拉近些关系。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天也不早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七娘笑着起身,“三郎是要早点休息,明早还得去长安城说亲呢。” 张超拍了拍额头,心下痛楚,却只得面带微笑。 妈蛋,不是说唐朝最是开放嘛,怎么自己还得接受包办婚姻啊! 第五十九章 娶妻当娶五姓女 清晨,照例是老爹将张超叫醒。今天要去长安,可老爹并没放过张超,晨练并不间断。 刺枪、劈刀、拉弦,每样各三十下,张超已经有些习惯了。虽然依然只能勉强做下来,可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确实比以前强了不少,起码做完后不会累的都想趴下。 七娘的大女儿莲娘给张超送来了一套新衣,缺胯圆领袍衫,白色的布衣,黑色的幞头,黑色的皮靴子,配上张超原来的那条黄牛皮黄铜头皮带,确实很倜傥。只是幞头下的短发还无法完全掩饰,让他看起来还是有些特别。 吃过早饭,老爹便让钱贵赶着马车赶往长安。 秦琼的府第在怀德坊内,和程咬金是邻居。怀德坊并不在东城,而是在西城,紧邻着西市,还在西市西,就在金光门内南,与金光门只隔了一个群贤坊。 这是当初秦琼程咬金他们初归大唐时,李渊赐的宅第,当时他们身份还不算高,因此没赐在满是勋贵的东城而是赐在了富贾遍地的西城。 秦家大门原来也是开在里坊之内,不过最近秦琼升官晋爵,按制已经可以对着坊外开门,这也是三品以上官员才有的特权,一般百姓只能对着坊内开门。 秦府的大门开的很气派,门口两只石狮子很大,门前还列着两排戟。 不过这气派的大门却是紧闭着,张超和老爹依然是先绕到怀德坊的西门进坊,然后在坊街内走到秦府的侧门进的府。皇帝本有意给秦琼在东城赐宅,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边。 在秦府的大厅刚坐下,一位举止不俗的年轻女子便端来了几样糕点和水果,另一个年轻姑娘则开始给爷俩煎茶。 张超随意的挑了一样糕点,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不过他只吃了半个,太甜。 “这可是婆罗门糕,不多吃点?”秦琼一身便服走出来,看到张超只吃了半个便放下,笑问。 今天来是比较正式的拜访,因此张超便认真的跪好,弯腰向秦琼行了个顿首礼。顿首礼也是唐人晚辈拜见长辈的一个常用礼,跪下之后额头碰一下地面,然后直起腰。这其实就是俗称的磕响头。 要是更重要点的场合,比如要出征打仗了,告辞父母时,就得用稽首。稽首首先得双膝跪地,然后要慢慢跪,慢慢弯下腰,双臂伸直还要举过头顶,左手在头上压住右手,跟着身体一起弯倒,直到右手掌心接触到地面,这时头慢慢叩在地上,位置是手臂围成的圈内,在膝盖前,手掌后。 稽首不能磕头就起,得老实的趴在那,得听到受礼的人发话可以起来了,才能再慢慢的起身。 当然这种稽首是大礼,平时少用。一般都是顿首,当然也有更简单一些的则是空首或者拜手礼,拜手只要两手在胸前拱抱,头也低下去,脑门碰到手就行,不用磕地,这也平时用的最广泛的礼。 当然,还有更简单的几样礼,分别是拱手、长揖、叉手等。 秦琼见张超行了顿首礼,有些意外,也很高兴。 “起来吧。” 张超起身,爷俩面面相觑。 看着张超这么有礼,原本秦琼心里的许多不高兴的话也不好说了。本来他打算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张超的,李世绩那么好心好意给他找了个得勋机会,这小子却还逃进了山,弄的跟大家要逼他似的,真是不识好歹。 “这糕点可是加了婆罗门的糖,很甜的,你不喜欢?” 唐人把印度称为婆罗门,这所谓的婆罗门糕点,其实就是普通的糕点加了一点蔗粮。这年头,大唐还不知道如何有效的提炼蔗糖,吃的糖主要还是麦芽糖,富贵人家则用蜂蜜。蔗糖是外来商品,而且非常贵。 不过张超早在西市见过印度人的蔗糖,这年头阿三弄的蔗糖其实也很一般,糖并不是雪白的,也不是红的,反而是黄黄的,这是他们提炼的技术不过关,奈何这是人家的独门技术,因此蔗糖在长安依然是抢手商品。 只有那些非富即贵的人家才吃的起,因此婆罗门糕也水涨船高。 “我不太爱吃甜。”张超随便找了个借口,心里却想的是,如果自己从商人手里收购一些婆罗门糖,然后进行提炼加工,弄成雪白的白糖,或者更耀眼的冰糖,估计倒手就能赚不少啊。 “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没有说任由儿女私订终身的,你明白吧?” 秦琼开门见山,也不跟张超多绕什么弯子。 张超喜欢这样的谈话方式,可是他也明白,今天他只是来听候通知的,自己的婚姻之事,很明显是别想做主了。老爹别的地方可以由着张超,很明显婚姻之事却是不肯放手的,这在老爹看来既是他的权力更是他的义务。 张超还年轻,哪知道要找什么样的女子相伴一生?成亲可是以后过一辈子的,因此他觉得自己得为张超把关。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秦琼慢慢说道,“娶妻子,是要过一辈子的,因此首先得女子贤惠,孝顺,能干。其次得身体好,要健壮结实,不能是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结实才能多生孩子,多替张家开枝散叶。” 张超苦笑,秦琼就差没直接说要挑腰粗屁股大的了。 “娶妻还得门当户对。” 话突然就此打住。 “你现在无官无勋,只能娶一妻,妾也纳不了,娶妻更加重要。” 张超只能点头,非常无可奈何的点头。 昨天晚上,张超就知道秦琼已经帮他说了一门亲,据说是很不错的,各方面都不错,家世人品相貌什么的,可老爹就是不肯多说是哪家姑娘。现在张超就等着秦琼早点揭开谜底了。 万一秦琼真给他找了一个粗腰******的什么地主家小姐,张超觉得自己最终还是得想办法把这婚事弄黄了。 “那姑娘不错,家世也好。”秦琼喝了口茶,“其实你也不陌生。” “我见过那姑娘?” “当然没有,大户人家的姑娘岂会随意抛头露面。不过你跟姑娘父亲见过,你上次还收了人家一百两黄金呢。” 握了个大草,难道是崔家? 张超真是太意外了,怎么也没有想到秦琼给他找的姑娘,居然是崔家的。 “崔琮女儿?” 秦琼瞪了他一眼,“当然不可能,是崔善福之女。”对于秦琼来说,他亲自出马物色寻找的人家,当然不可能是崔琮。崔琮只是清河崔的一个旁支庶子,如今仅是崔家的一个酒楼掌柜而已,这样的人家,怎么配的上张超? “崔善福?”张超也是醉了,怎么还跟崔善福扯上了。 上次跟崔家的一番较量,虽然张超狗仗人势,借了几位国公的虎皮做大旗,算是坑了崔家一把,可崔善福好歹也是名门大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崔善福说起来,还是皇帝李渊的表舅呢。 “怎么,你还看不上崔家?” 崔家虽不如从前,那也是五姓七宗之一。五姓七宗,那可是仅次于关陇贵族的名门,论家声影响力甚至还在那些暴发户关陇贵族之上。 “娶妻当娶五姓女,你知道多少人都想要与五姓七宗结亲吗?”秦琼不满的哼了一声。 “崔家能同意把女儿嫁给我这么一个田舍儿?” 张超觉得这事情总有些不对劲,崔善福可是皇亲国戚,还是名门望族,清河崔氏郑州房,如今还在秦王府当官,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跟一个乡巴佬结亲吧?张超又不是秦叔宝的亲儿子,只是个义子啊。 崔善福还真愿意把女儿嫁给张超,甚至这桩婚事,本来就是崔善福主动提起来了。 当这个事实被秦琼说出来时,张超都难以相信,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抢手的黄馍馍了?五姓七宗的崔善福居然都主动要把女儿嫁给自己? “莫非是庶女?” 想了半天,张超只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崔善福可能女儿很多,而且这个准备嫁给张超的女儿还是个庶出的女儿,甚至可能是个婢生女之类的。这类庶出妾生婢生女儿,地位并不高。 若用来嫁给张超,以此拉近和秦琼宝程咬金等新贵的关系,也不亏。 “是嫡出。” 这怎么可能? “崔小娘子在崔家排行十三,实打实的崔家嫡女。” 崔十三娘确实是崔家嫡女,不过其母早亡,后来崔善福又续弦再娶了。因此她虽是嫡女,但继母是太原王氏女,那也是五姓七宗出来的,过门后还又生了好几个儿女,那也都是嫡出,同是嫡出,自然是有娘的孩子更爱宠爱些。 “崔十三娘是崔家嫡女,其母是荥阳郑氏女。” 秦琼的意思,崔十三娘虽然是后娘带大的,在崔家不那么得宠,可人家却是实打实的嫡女,母亲虽早亡,可舅家却也是五姓七宗之一的荥阳郑氏。 “崔小娘子今年多大?” “十八。” 张超心道,果然是后娘养的孩子,都十八岁了,居然还没嫁。 “十八还未嫁,莫非崔小娘子有什么残疾?” “没有。” “没有?” 张超想不明白了,崔善福居然真的拿嫡女嫁他一个穷小子? 他有些消化不良…… 第六十章 送礼佳品 封建礼法害死人啊。 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古代,老铁枪就是张超的天,秦叔宝这个义父也能当张超一半的天。婚姻大事,他们一直说不能儿戏,然后就给张超决定了,根本不管张超的意愿。总之就是,你能接受那是最好,你想不通,那就回去好好想通来,这件事情没有更改的余地。 崔十三娘,马上就要成张超的未婚妻了。 可张超却连姑娘今年多大、长什么样,属什么的,什么星座统统不知道,没有照片,没有微信,哎,别提了,张超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老爹和秦琼两个自己也还是鳏夫呢,此时却十分热情上心的在聊着该如何提亲,把事情定下来。 哎,你们就不问下我的感受吗,我的感受就真的那么不重要吗? 自己的婚姻大事,却一句话也插不上嘴,张超坐着无聊,郁闷。 干脆起了身出了厅,在外转了一圈,张超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侧门外。 侧门开着,张超发现熟人秦敢正从门外进来。 “敢哥。” “三郎。” 两人互相拱手。 张超看到门对面挺热闹的,好像那里是程家吧。 “敢哥,程叔家今天很热闹啊?” 秦敢笑笑,“宿国公今日摆烧尾宴呢,这不,京师不少文武勋贵都过来捧场祝贺。” 中原一战后,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声望如日中天,而程咬金等几人也是风光一时无俩。比之秦琼的低调,程咬金却非常高调。从统军升为护军,程咬金特意宴请京师勋贵文武,就是要显摆。 那些勋贵官员们都从前门进了,这边侧门则是他们的家人提着礼物进门的。 “你这是去送礼了?” 秦敢点了点头,“郎君让我过去打声招呼,他一会晚点过去,刚宿国公还问起你呢,我说你也一会过去。” “那我先去恭贺一下程叔吧。”反正秦府呆着也是无聊。 宿国公程府非常热闹,程咬金的官职爵位算不上多高,但人家现在是秦王当红打手啊。程咬金的面子可以不给,但秦王的面子必须给。 从侧门进了程府,只见各家送礼的管事仆人都排着长队。 这程咬金真是高调啊,借着这机会收礼都要收的手软了。 张超不是头一次来程府,何况身边还有个秦敢随同,因此程府的管事仆人们都对他客气有加,直接就有人去通报程咬金了。 程家的花厅,程咬金正拉着一众军中大老粗们闲扯着呢。 “老程,还别说,你家这个暖炕确实不错啊,不见明火,不受烟熏,就能享受如此温暖舒适,非常不错。” 说话的是段雄,秦王府右二护军。段雄是秦王府的老人了,他父亲曾是太原官吏,是李渊的属下,后随李渊起兵。段雄兄弟也一直在李世民麾下效力,在今年的中原大战中,段作战时战马倒毙,郑军两员将领抓着他的头发,要将他带走,但在渡河之时,段志玄却纵身跳起,把二人拉下马,夺马驰归。 “志玄你若也想要,我可以把工匠介绍给你。”程咬金笑道。 段雄字志玄,段雄是他的名字,而志玄是他的表字,段雄平时以字行,大家多称呼他的表字段志玄。 段志玄和程咬金也算是英雄相惺,段志玄十四岁就应募东征高句丽。后来他跟李世民起兵,与屈突通作战,被桑显和偷袭,军营溃散,段志玄只带着二十余骑冲阵,连杀数十人,虽然身中流矢,却依然三次冲入敌阵,最终唐军军心大振,击败隋军。 说起来,段志玄也是程咬金、罗士信这类将领,勇悍无比。 当年程咬金在瓦岗时,有次与王世充作战,裴行俨也是战马倒毙,陷入重围,程咬金单枪匹马杀入敌阵,九死一生救出裴行俨。 “好,我可记下你这话了,明天你就帮我安排。”段志玄毫不客气。 车骑将军侯君集、张亮等一票秦王府自己人,也纷纷要求程咬金安排。 “国公,张三郎来了。” 程咬金听管事一说,哈哈大笑,“正好,我给大家引见一下我的后辈,也是叔宝新收的义子,而且我家这暖炕就是他家工匠修的,一会你们谁想要修暖炕,直接跟他说就好。” “叔宝兄新收了义子吗?” 张超进入花厅,立即成了被围观的对象。特别是一众武将大老粗,全都毫不掩饰他们围观的样子。 甚至还有个家伙,居然还动了手,一双粗糙的铁砂掌,居然伸到了张超的脸上乱摸,还有个更可恶的家伙,居然要检查张超的胸肌。 不少人也发现在了张超的短发。 “你就是叔宝兄新收的义子?” “这个暖炕是你家做的?” “回诸位话,这暖炕确实我家所做,目前也是整个长安,甚至整个天下独家拥有的手艺。只需要一天时间,我们就能给你建好一个新暖炕,不管天多冷,也能让你温暖如春。我们还可以根据你们的要求专门打造。” “标准版暖炕一个只收五斗粟,一天就能好。” 张超很卖力的给自己家的工程队打广告,在座的可是非富即贵,都是潜在客户啊。虽然这些人家里有钱,用的起炭,可不管是炭盆还是火炉,哪里有暖炕来的更舒适。 这些人一旦成了客户,可就是大客户,这些人家里哪个不是家拥大宅,房屋众多。他们要修肯定就不止修一个暖炕,而且这些人也肯定不会修那么简单的炕,比如他们用料会更好,如果张超全包,包工包料,那么这里面利润可就更大。 土砖改成青砖,炕沿普通木料改成檀木楠木之类的,炕席炕柜这些也给包了,操作空间很大啊。 “三郎,你今天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啊?” 程咬金很不客气的问道。 张超无奈,中国礼仪,都是习惯客人走后才拆礼物的,可程咬金却跟个歪果仁一样,当面就问。 真是非常之人,不走寻常之路啊。 张超还真没带什么礼物,这么熟了,还用带啥礼物啊。 可是现在程咬金当面问起,张超总不能说没带吧,这也太没礼貌了。 这么多人望着张超,张超十分尴尬,不过他突然想到一样东西。 “今日叔父摆烧尾宴,侄儿也没有什么能的出手的礼物可送,就自制了一样礼物,希望叔父别嫌弃。” 说着,张超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程咬金毫不客气的就直接拿了过去。 盒子打开,一股子香味扑面而来。 “莫不是妇人所用之香药?” “回叔父话,这是香皂,专供洗面浴身之用,并不限男女。” 张超来到唐朝之后,就发现唐人缺少这些日常洗浴用品。虽然市面上也有一些澡豆、面脂、香药一类产品,可都是药店在卖,而且非常的昂贵。 上次张超去张家药铺买材料时就发现了这一情况,比如张家药铺卖的澡豆,就采用白术、细、皂荚、冬瓜仁、猪胰、桃仁、豆末、面粉等十九味材料,加工而成。把十九种药材搅在一起捣成细粉,用面浆把猪胰煮烂,取汁和细粉团成饼状晒,再捣细并用细罗布筛过,做成圆球,既可用来洗手洗脸,也可心用来洗澡。 这其实就是早期的肥皂,主要的材料还是皂荚、猪胰脏、豆末、面粉这几种,其余的药材则不是不可或缺的辅料。 当然,这样用了十九味材料,还主要是药材做出来的澡豆,可不是什么大众货,而是非常昂贵的,也只有那些富贵之家用的起,而且就这配方,也不是各家药店都有,每家药店的方子都是独家珍藏的。 张超那天看到张家药铺有澡豆出售,本来想买些回去用的,可一问价就吓倒了。药店还对他们的澡豆配方珍秘无比。 张超回去后就打开了自己的电脑查了许久,最后找到了一个澡豆古代配方,还是药王孙思邈在千金翼方里收录的。里面就记载了妇人面药、面脂、澡豆的配方。 其中有一个澡豆配方,就是用了十九味药材,并有详细配比方子。 这样的方子,普通人是用不起的,起码张超都觉得自己用不起。 张家沟的村民,平时洗头都是直接用草木灰,洗澡则是用淘米水,洗衣服用皂角洗净,再用米汤浆洗。 非常简单。 不过张超觉得很不习惯,尤其是洗澡,拿淘米水洗澡,这哪能洗的干净,洗的香喷喷啊。正好做面碱有提炼出烧碱,这可是做肥皂香皂的好材料。有了烧碱,再配上猪油牛油等一些简单易得的材料,立马就能缺出肥皂。若是再加点香料之类的,马上就能变身为香皂。 抽空,张超也试了试手,刚烧制出了几块肥皂和香皂。今天张超出门带了一块香皂在身,倒不是他预料到今天会有这场面,实在是他带着自己用着方便而已。 现在,倒是应了急,当做礼物送给了程咬金。 “香皂?确实很香。”程咬金放到面前闻了闻,然后大叫一声,“来人,给我打盆水来。” 第六十一章 VIP体验 (还好来电了,赶紧更新!) 程咬金准备现场试用一下张超的香皂。 很快有一个年青的婢女端来一个银盆,银盆里已经装了半盆温水。张超当仁不让的走到盆前,他笑着对那侍女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放进盆里浸湿,接着从香皂盒里拿起香皂在双手上各涂抹了几下。 放下香皂,张超双手揉搓,很快,手上就起了泡泡。 一股子芬香也随着弥散开来,张超手上的香皂泡也变黄变黑了一些。再随便揉搓了几下,张超便把手放进盆里搓洗。 这时另一个婢女又端来一银盆清水,张超再净了遍手,接过婢女递过的毛巾擦干净手。 车骑将军侯群集一把抓过张超的手,跟个瞎子摸骨似的摸来摸去。 “好干净啊。” 另一个车骑将军张亮也凑了过来,他一双眼睛仔细的盯着张超那双白净无暇的手,甚至还低头嗅了几下。 “好香。” 张超心里有点恶。 “哎哟,好东西啊,比我家用的那个洗脸的香药还好,我婆娘用的还是宫里赐下的,都不如这个。” 说话的是秦王府的任国公,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这人也是秦王的死党,跟李世民是出则连骑卧则同榻。如今虽然不在秦王府内任职,可也是秦王的人。 刘弘基算是李唐元老,当年主动到太原投奔李渊,一直都是李世民的人。李渊和李世民经常赏赐刘弘基,澡豆、面脂、香药这些都经常有。 可刘弘基发现在,秦叔宝的义子张超拿出来的这个香皂,比宫里以往赐下的都还好。 刘弘基可是知道宫里赐下的香药可是用了许多好东西,他知道有一款,就是用了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珍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奈香、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夏花、麝香等十七味,把诸花和真珍、玉屑研成粉,再与大豆末研之千遍而成。 这种香药用来洗面洗手,也可洗澡,洗后身上带香。 但是与张超的这个香皂一比,却又差之远矣。 起码,宫里的香药就不如张超的香皂去污能力这么强,也没有张超的香皂洗后还能遗留这么多香味。 “我也来试试。” 刘弘基不客气的拿过香皂,让侍女又打来清水。他迫不急待的把香皂在盆里浸了下水,然后就直接往脸上抹去。 “任国公,香皂使用,最好的方法是抹在手上打出泡泡,然后把这泡泡沫在脸上揉搓,而且揉搓的时间最好不要太久。”张超连忙提醒。 用过香皂的人都知道,香皂的去油能力是极强的,因此使用香皂过后脸会有紧绷的感觉。不过不用很久,脸部就会自然的回复。但如果直接用香皂涂脸,会让紧绷感更久些。 不过刘弘基却不以为意,不但直接拿香皂涂脸,甚至还使命的擦。感觉他不是在打香皂,那是在磨地板。 涂了好一会,脸上全是白色的香皂。 “老刘,用点力搓!”程咬金在一边喊道。 刘弘基真的很用力,闭着眼睛一双铁手使命的揉搓,揉的满脸是泡泡。 张超真担心刘弘基会把脸给搓下来一层皮,他对这个任国公也很是好奇,前些天张超查电脑时,特意查过一些唐初大将的资料,尤其是后来身为凌宵阁二十四功臣的那票牛人。 刘弘基也是凌宵阁功臣,位列十一,他还是太原三十六元从功臣。这可是铁杆的李世民心腹,这家伙也是官宦之后,今年不过三十出头的他,父亲是隋朝的刺史。早年落拓不羁,最喜结交轻侠之士,不事生产,后以父荫为右勋侍,随杨广征讨辽东。 结果半路误期,自知依法当斩,便故意屠杀耕牛,然后让官府逮捕入狱,避免了去辽东。这倒与另一个姓刘的差不多,汉高祖刘邦也是误期,便斩白蛇起义。刘弘基更聪明,故意杀耕牛,然后坐牢,却逃过一死。 后来还是李渊把他赎出牢,此后他便是铁杆的李家打手了。 这样一个家伙,在朝廷里地位已经很高了,虽然在浅水源和征讨刘武周两次大战中,先后被擒,可照样地位很坚挺。比起秦琼他们还只是李世民王府将军,刘弘基却已经是十二卫大将军之一了。 若能跟刘弘基弄好点关系,好处无穷啊。 刘弘基揉搓了大半天后,终于舍得洗脸了。 他也不用毛巾,直接把脸浸在银盆里,继续拿手搓。 银盆里的清水,迅速的变浊变浑变黑。 “哇,好舒服,好清爽啊,我感觉脸皮都薄了一层啊。”刘弘基哈哈大笑的拿毛巾擦脸。 旁边一阵呵呵声起。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下盆里的水,任国公,你怕是几个月没洗过脸了吧?”,几个国公郡公在一边笑道。 刘弘基这时已经擦好了脸,闻言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那盆洗脸水,就跟染过墨一样黑。 “这...这是我的洗脸水?我不信,一定是你们倒了墨进去。” “切!” “拿铜镜来。”刘弘基喊道,侍女立即奉上铜镜。铜镜打磨的很光滑,虽远不如玻璃镜,不过也还不错。 刘弘基对着铜镜左看右看,一双手还不时的在脸上抚摸着。 “哇,我感觉我这张老脸都紧绷了,皮肤光滑细腻不少啊,这香皂,果然好东西。莫非,此物是西域胡商带来之物?” 比起现在的那些香药、面脂,张超的这个香皂其实用料成本远远不如,但胜在里面加入了关键的一样东西,火碱。 张超的香皂比他的肥皂也就多添加了几样东西而已。 他的香皂既没有用珍珠也没有用玉屑,更没有用那么多的花。他的香皂主要原料就是猪油、豆油渣,火碱和松香,另外还加了点盐并加了点从花里提炼的香精。 植物油渣张超用的是豆油渣,也称油脚。动物油用的是猪油,还是猪网油猪胰脏等较差的油,材料较贵的还是火碱。 现在碱石比较贵,因此提炼火碱出来也是很大的一个成本,盐倒是便宜。 但就算如此,张超制作出的香皂,其实相对于如今这个时代的面脂香药来说,依然是便宜的不可思议。 毕竟,唐朝的这些面脂香药,更像是保健品,各种奢侈材料,不贵还奇怪了。 但唐朝的香药面脂,哪怕是宫廷御用的,都远不如张超这个香皂好用,甚至连香味都不如这么厉害。 “再打盆水来,我老程也来试试。” 程咬金也迫不急待的拿起香皂,他跟刘弘基一个德性,拿着香皂在打湿过的脸上使命的擦,跟擦地板一样用力。然后一双手揉搓了半天,搓的泡沫乱飞。 等程咬金洗过脸。 刘弘基很爽的在一边大笑,笑的非常高兴,笑的脸又绷紧了。 “好你个程咬金,刚说我三个月没洗脸,我看你是半年没洗过脸了,你看看那盆水,黑的都跟墨一样了。” 刘弘基五十步笑百步,却笑的非常开心。 程咬金看了看自己的盆,果然一盆清水已经黑不溜秋了。 “镜子。” 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程咬金满意了,脸上真干净,真光滑啊。一点油腻没有,而且大冬天的,皮肤也不干燥粗糙了。 “好东西啊!这香皂用了,感觉凉爽无比,人也精神多了,感觉就像是年轻了十八岁。”程咬金呵呵笑道。 “给我也试试这香皂!”见到任国公刘弘基和宿国公程咬金用过香皂之后,都好赞好评,其它人也都动心了。 “打水来!” 程家的丫环们一下子忙了起来,厨房也不得不让人连忙去井里打水。程家的银盆都不够用了,只得拿铜盆凑数。 侯君集、张亮等一群人都争先试用。 用过的都说好,感觉脸上清爽无比。 等牛秀牛进达和罗士信、秦琼、吴广吴黑闼、李君羡等一众当初同从瓦岗投唐的将领们到来时,程咬金府上的这场洗脸大会已经达到了**。 几乎每个人都来亲身试验了一会张超的香皂。 张超也适时的把这款试验型的香皂,说成了是自己的伟大发明,配方是自己的师父三藏法师传给自己的,而自己的师傅三藏法师则是当年与药王孙思邈交流之后研制而成。 总之,一个无人听说过的三藏法师还不够逼格,但是增添了隋唐第一神医药王孙思邈,这香皂立即就逼格高起来了。 孙思邈现在还没有药王之尊称,此时也应当才四十出头,但孙幼时就有神童之名,后来少年学医,成名很早。名气直达隋文帝耳中,还曾要征召他入朝做博士,不过他没接受。虽然孙一直没有当官,但其在民间的杏林之中名声极高,只是他常行医天下,行踪不定。 因此张超现在就算假借孙思邈的名头,倒也没什么关系。 “文远啊,这香皂确实好用,我订个一百块。”刘弘基第一个开口订购,“等会我让人去你家作坊取,晚上我就要用这香皂沐浴,哈哈哈!” “我也要一百块!”程咬金虽是自己人,却也不甘示弱。 一时间,群情踊跃,程府的这些客人们,试用过香皂后全都非常满意,一个个的都要订购。 第六十二章 不求最好,只求最贵 众勋贵争相要购买张超的香皂,还都非常豪爽,动不动张口就要一百块五十块的。不过这些人不是公就是侯的,也确实都有钱。要么就是老牌豪门,要么就是军功新贵,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香皂再贵,能贵到哪去? 而且今天这里都是勋贵,看着刘弘基、程咬金这两货张嘴就要一百块,其它人也不肯在这场合弱了声势丢了面子。 张超看着这些人豪爽的样子,心里非常高兴。 香皂的成本其实不算高,一块香皂没多少,那块已经被众公侯们给用光了的试用型一号,就只有三两,才折一百二十五克左右。主要的几样材料是猪油、植物油渣、水,这是占比重较多的。其次火碱、盐、香精、松香几样虽然成本不低,但用量很少。 折算下来,张超的香皂排除技术成本问题,实际上的材料成本,一块不过百文钱左右,说来真是非常便宜了。当然,材料成本一百文,不代表张超准备卖一本文。 他可是知道药铺里卖的那些澡豆、香药、面脂的价格的,非常高,高的惊人。那玩意就好像是后世的那些化妆品一样,各种什么萃取精华,什么美容美颜等等,总之就是很贵。后世那些化妆品,哪个不是小小一点,就几百几千。 这年头的澡豆、香药、面脂也是一样的,根本就不是面向普通百姓的产品,那是专门供给那些富贵人家的。因此一颗用十几种药材制作而成的澡豆,连半两都没有,却能卖价数百文。一块一两左右的面脂,因为采用了珍珠、玉屑等珍贵材料,他们能卖到每块几贯钱。 总之,嫌贵的你也买不起,买的起的人也不会嫌贵。 三两一块的香皂,就算比照着市场上面脂的价格,那怎么也能买个五贯一块吧。况且,大家用后反响这么激烈,怎么都是比面脂更受欢迎啊。 张超决定把价格定高点,要不然,就对不起自己这么好的产品了。 对于这些豪爽的公侯们,张超直接就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贵宾了,以后可是自己的金主啊。卖黄馍馍,哪有卖香皂赚钱? “诸位国公郡公侯爷伯爷,诸位官人郎君们,大家莫急。三郎香皂现接受大家的预订,不过香皂需要各种珍稀材料,制作不易。因此现在暂时没法全力满足大家的需要,大家可以先登记预订。” 张超上次卖黄馍馍就玩过一次饥饿营销,效果很好。因此这次也打算再来一次,越是难得,香皂才越显得珍贵嘛。 “预订的各位,我会先提供两块香皂,以及五块不同香味的试用装。” 香皂加入不同的香精,就会有不同的香味。其实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但却能当成五种产品来卖,真是太好赚钱了。 若不是条件有限,香皂能玩的花样太多了。 提炼烧碱可比提炼加工面碱简单省事的多,不过眼下碱石原料采购受限,也是让张超有些无奈的。明明是一个赚钱的好项目,可偏偏却没法全力开动。 张超自己从电脑上学的手工皂制作方法,自己照着做也不难,而且别人想学也难。这香皂关键的地方不是各种什么药材香料,而是火碱。这是从碱石里提纯来的,碱石这东西现在只做药用,要么就是道士炼丹,其它用处开发很少。 而且碱石提炼成烧碱也还有好几个步骤的,中间还有与石灰的苛化反应等,没学过化学的人肯定不会。估计也就一些炼丹师可能会,晋朝的葛洪的丹方里就有提炼这些玩意的方子,不过都不怎么纯,提炼的过程也更复杂,成本很高。 只要张超守住火碱的提炼秘方,相信这个香皂买卖可以一直独家垄断。 垄断才是最赚钱的啊。 一块香皂,碱的含量只占到百分之四,最多的是植物油渣,占到百分之四十七,近一半了,第二多的是清水,占到了百分之三十三,然后是猪油,占百分之四,松香占百分之二,盐只占到千分之五。 水是不要钱的,植物油渣非常便宜,豆油不过一斤百来钱,油渣可便宜多了。猪油稍贵些,可用的也不多。松香、盐、香精这些比较贵,但用量不多。 只占到百分之四的碱是核心,不过一升碱现在成本也不过一千。一块肥皂三两,用碱不过五克多点,折算下,其实一块香皂用到的碱本钱才不过五六文钱。 若是能把香精、松香这些的本钱再压一压,一块香皂成本还能下降不少呢。 提炼一升碱,能够加工近两百块香皂,虽然现在碱石供应不足,但抽出一点来作香皂还是可以的。 这么一算,张超觉得这真是个好买卖。 程咬金自用香皂洗过脸后,就一直摸着自己的脸,摸来摸去的也不厌烦。 “三郎啊,我不管你什么限不限购,我可是你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别人限购一块两块我不管,你起码得给一百块。” “世叔啊,这个真的有些难,你看诸位也都是我的长辈叔伯,我不能厚此薄彼啊。”张超笑道。 “五十,先给五十。”程咬金退一步。 “这个,有些为难啊。给你五十块了,其它的叔伯们那边就不好满足了。” “那就先来二十块吧。” “叔,你看先给十块行不,这也就是你是我叔,要不然也不能够啊。” 程咬金撸了撸脸皮,然后叫来管家,“福伯,我们家采购的那面脂是什么价?” “回郎君,咱们府上是从东市的德济堂买的,德济堂是长安最有名的药铺,咱们买的也是他们店最好的面脂,他们家的面脂是一两一块,购价一千五百钱。” 程咬金点了点头,一两一千五,张超的一块是三两。 “三郎啊,你也听到了,德济堂一两一块,一块是一千五。叔也不占你便宜,知道你家香皂更好,那就六千一块,怎么样?” 这个价比德济堂的面脂贵了三分之一。 六贯一块香皂,非常不错,比张超预计的也不差。 “我听叔的。” “那说好了,我的那二十块可得先给。” 刘弘基等人不乐意了,凭什么程咬金能拿二十块,他们却只能限购两块?他是国公,我就不是国公了?论官职,我还是左骁卫大将军呢。 被一群公侯们围着喷了一阵口水,张超举手投降了。 “诸位叔伯,每家二十块,再多没有了,得提前预订,排队等待出货。” 价格嘛,当然就是按程咬金说的每块六贯钱。 客厅一角,站在一群官员,也厅里那群人有些格格不入。这群人都是刚从其它厅过来的,他们都是些文官,或者说都是出身山东士族的官员。 崔善福就也在这里,他虽官职是库真,但其实更多的是做幕僚工作。 “那个就是叔宝新收的义子张超张文远?” 一人笑着问。 “嗯,就是他,不简单的一个年轻人。”崔善福回道。 “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确实有些让人大开眼界,此子不凡。”这个五十多姓的男子点头笑道。 顿了顿,他又道,“你真打算将莺莺嫁给他?” “张文远这人不错。”崔善福只是简单答道。 “你是莺莺的父亲,女儿婚姻之事,是你父亲做主,我这个做舅舅的也没有什么可多插手的。” 这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却正是崔善福亡妻的兄长,荥阳郑氏的郑善果。郑善果所在的郑氏,正是五姓七宗的荥阳郑氏,山东士族的领袖家族。 郑善果的父亲北周时为开封县公,在他九岁时战死,郑善果九岁袭爵,十二岁进封武德郡公,十四岁就官拜沂州刺史。 荥阳郑氏在北周和隋时是相当显贵的,特别是在隋初,郑善果的叔父是助杨坚篡位成功的郑译。凭着门第和叔父的关系,郑善果在隋时官运亨通,尤其是他后来还娶了崔氏女为妻,与崔家联姻。 隋末,随杨广巡江都,杨广被宇文化及所杀后,被立为民部尚书,跟着宇文化及到了聊城,为窦建德所俘,差点被杀,后免于一死,投长安。 现在官居太子左庶子,封荥阳郡公。 郑善果此前还在李世民的秦王府做过官,不过他转到东宫做官,则是因为太子妃郑观音是他从侄女,郑观音的祖父北齐吴山郡公郑谌是他的叔父。 崔郑两家也是世代联姻,郑善果的母亲是崔善福的姑母,而崔善福的前妻又是郑善果的妹妹。 虽然崔善福前妻早亡,但两家关系依然还算亲近。只是崔莺莺毕竟是崔家人,郑善果也不好干涉太多。这次听说崔善福要把外甥女嫁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寒门子弟,他一开始是非常不满的。 可是今天,在程府看到的张三郎,却另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观。 “一个农家子弟,能在国公府厅堂之上,与一众勋贵公侯们侃侃而谈,不卑不亢,甚至完全占据着主动,此子确实不凡。上次你被他坑了一百两黄金,倒也不奇怪。” 崔善福一听说到那事,也不由的苦笑。那件事情确实让他心里窝火了好些天,不过现在福满楼的黄馍馍卖的很火,而且福满楼用从张超手里买来的面碱,乘势推出了不少新的发面面食,倒为福满楼赢得了许多新客人,其实倒也不亏。 “怪不得能让秦叔宝青眼相加,收为义子。”郑善果抚须点头,远远看着张超跟一群公侯们快乐的做着交易! 第六十三章 成了 “三郎可莫把我家给忘记了,明天一定得给我家送去香皂啊。”侯君集见张超围着一群公侯们打转说笑,于是上前来笑道。 “一定一定。”张超连忙点头,虽然侯君集在满厅公侯里不怎么显眼,仅仅是一个全椒县子,官职也仅是车骑将军。不过张超对侯君集可是很有印象的,前几天他查电脑时对唐初将领都恶补了下知识,尤其是凌宵阁二十四功臣。 别看侯君集现在官职不高,爵位不显,但这人以后却是凌宵阁功臣之一。据史书记载,侯君侯早年人比较浮夸,学弓箭都学不会,还号称自己勇武。后来加入秦王府,跟着李世民立了不少军功,得到李世民的赏识,虽职务不高,但却是李世民的心腹之一。 这家伙在玄武门之变时,是个心腹打手,算是冲锋陷阵的先锋。此后李世民也待他不薄,他的职位迅速提升,甚至当上了兵部尚书。不过这人人品不行,贞观年间,李靖武功无双,他便跑去求学兵法,结果学了李靖兵法,却还诬李靖造反。 后来李世民的太子娶了侯君集之女,当年跟着李世民发起玄武门之变,侯君集后来又想再来一次造李世民的反,结果膨胀的他把自己的小命送掉了。 张超现在对侯君集很有些小心,侯君集是真小人,不得不防。 秦琼程咬金是李世民手下的大将,而侯君集张亮则是李世民的心腹亲信。 “好,回头我就让管家送钱过去。”侯君集笑道,一边张亮也凑过来。 一块香皂三两,二十块香皂不过三斤多点,张超一锅能做十多斤。对于这些要订购香皂的,张超是来者不拒,不过一面答应的豪爽,一面又适时的表示任务艰巨。 “这个香皂是什么,怎么人人争抢?”不远处的郑善果问。 他们刚进来,对于刚才一众公侯们一起洗脸的盛况没有看到。 “香皂是张文远所制的一种香药,可沐浴洗面,去污比香药更强,而且芬香更佳。各位公侯们刚才亲身试过,都大为称赞,现在人人争订呢,一块三两香皂,订价六贯。”一位程家的侍女躬身回道。 “居然还有此事,刚弄出京师追捧的黄馍馍,这转眼又制出公侯争订的香皂,这人有些意思。”说话的是太常卿郑元璹,郑善果的堂兄,郑译之子。 “有意思,不如请他过来聊一聊。” 一名侍女来到张超面前,向他传话太常卿莘国公郑元璹和荥阳郡公郑善果要见他。 张超目光转过去,正好看到崔善福站在那边。 张超并不想过去,他对与崔家的婚事还很抵触。 崔家算什么,五姓七宗很了不起吗? 张超刚想不理会,结果秦琼走了过来。 “赶紧随我过去,莘国公和荥阳郡公是崔十三娘的母舅,别失了礼仪。” 秦琼直接拽着张超就往那边走,秦琼的力气真的很大,张超虽然想拒绝,可根本无反抗之力。 “莘国公、荥阳郡公、崔将军。”秦琼今天对崔善福完全换了个态度,上次还是一副拒之千里,不屑与之为伍的态度,今天却已经笑呵呵的当成亲戚一样了。 “翼国公收了一个好义子啊,张三郎年青了得,不错。”郑元璹面对着秦琼的时候,可比崔善福表现的好多了。想比起崔善福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库真,郑氏兄弟在隋唐两朝都是很得朝廷赏识的。 “张超拜见莘国公、荥阳郡公、崔将军。”张超心中不喜,面上还是没有表露,表面礼仪倒是丝毫不失。 “听说秦公看好三郎和我家十三娘,有意崔张两家结秦晋之好,我们这做舅父的可是非常高兴啊。三郎一表人才,与十三娘佳配。”郑善果笑着说道。 他以前也在秦王府做过,还跟秦琼共过一段时间事。如今他是太子左庶子,左庶子这个职务,就是太子府的总管了,相当于朝廷上的左仆射这样的要职。 装逼,说的我好像很稀罕崔氏女一样,五姓女有什么了不起的,太子妃的表妹就了不得了吗?崔家女还是皇帝的表妹又怎么样?就算她身上有崔郑两个顶级豪门身份,有着双重皇亲国戚身份,这也不足以打动张超。 齐大非偶啊。 原本张超知道崔十三娘论辈份是李渊的表妹,是李世民的表姑的时候,就觉得身份悬殊太大。可现在才知道,崔十三娘堂舅之女还是太子妃。 清河崔、荥阳郑,加上皇族李,哎哟,张超感觉这样的女子自己就算娶进门来,恐怕也管不住啊。 为什么唐朝的公主这么不受那些世家的欢迎,就因为这些公主齐大非偶,尤其是李家的公主向来比较奔放和跋扈的。张超估计这些五姓女也一样的难相处。 “文远。”郑善果目光转向张超,“听说你新制出让众公侯们追捧的香皂,如此好东西,可也得给我留点啊。” “我觉得三郎应当给十三娘送几块。” 郑元璹在一边笑着插嘴。 妈蛋,这两家伙倒真不客气啊,这是直接就把张超当成外甥女婿啊。 看的出来,这两郑都挺看好张超的,或者说他们可能更看好视张超如亲子的秦王府当红打手秦琼和程咬金等人,有意想借这桩婚姻,与朝中军功新贵们结亲,以重壮下他们山东士族豪门的名声。 这是政治联姻啊,妈蛋,老子可不想成为政治联姻的棋子,我只想做个灞上的悠闲地主,什么门阀、世家、勋贵、政治,这些我通通都不想沾。 可秦琼不等张超开口,就已经笑着道,“三郎能得崔郑两家青睐,那是他三生得幸,前世修来的福份。” 张超忍不住了,“张超区区一介乡下小民,何德何能,敢高攀山东名门领袖崔郑两家。几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不敢痴心妄想。” “哈哈,文远真是个妙人,如你这等老实人现在可是不少了。就凭你这番话,老夫绝不会反对你和十三娘婚事。”郑元璹抚须道。 “可见人品,至诚至善,难得,难得。”郑善果也道。 连崔善福都道,“三郎切莫妄自菲薄,你还年轻,将来有我们几家支持,定能封侯拜将,高居庙堂之上。” 看着这群人,张超真想说城里套路深,我只想回乡下。 崔郑秦根本不理会张超这个当事人,秦琼直接拉着崔郑过去找到老爹,开始公然谈婚论嫁。程咬金、牛进达、罗士信这几个家伙也都以张超长辈自居,掺乎进去。 张超反倒被扔到了一边。 这叫个什么事啊。 张超只能继续收集统计各位公侯们的香皂订单,好在今天香皂的广告效应不错,不但厅里试用过的公侯们都争着下单,而且就连外面厅的一些其它级别低些的文武官吏商贾等宾客们,在张超的主动推销之下,也都非常感兴趣。 听说有许多公侯争订张家香皂,于是也都下单。 转了一圈回来,张超把秦敢和程处默叫过来一起收集统计,预订数惊人。 程处默是程咬金的长子,今年四十多岁的程咬金儿女好几个,光儿子就六个,三嫡三庶。不过六人中只有嫡长程处默今年十六,其余五个都还年幼。 程处默跟他爹一样是个开朗性子,他跟秦敢也熟,张超头次来程府,他也是自来熟。 “三千多块香皂!” 看到这个数字,张超也是直吸气,果然贵族们才是购买力啊。今天程家来的客人也就几百人,不少还是级别不高的官将,可就算如此,他们三个只转了一圈,打了打广告,立马就收到了三千多块香皂的订单。 多的一次就订百块,少的也订十块二十块的。 这可是六千钱一块啊,可这些人就跟在路边买了几斤水果一样。 程家的烧尾宴结束,张超还沉浸在今天收获的三千多块香皂的巨额订单喜欢之中。以今天香皂的受欢迎程度,只要适当的炒作宣扬一下,张家香皂立马就能扬名长安城。 虽然香皂只有富贵人家才消费的起,可长安最不缺的就是富贵之人,哪怕只做到其中小部份富贵人的生意,这也是个能大发一笔的买卖啊。 尤其是六贯钱一块的高价,充满着暴利啊。 他已经打定主意,回张家沟后立即就把香皂作坊建起来,早日让香皂批量生产。 老爹今天也很高兴,满脸通红。 “娃,事情成咧!” “什么成咧,爹?”张超一脑子全想着香皂作坊的事情,下意识的****。 “你和崔家女子的婚事咧,已经定哈咧。”老爹喜上眉梢,眉飞色舞。能够跟崔郑两家早点敲定此事,让老爹一颗心放了下来。虽然这娃这次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肯去河北,错失了一次赚取功勋的好机会,但只要娶了崔家女,张超的前途就不用担心咧。 就是崔家要的陪门财有点多,一开口就是整整一千两黄金。 第六十四章 陪门财 张超脸色一变,“什么,已经谈好了?” “嗯,谈好咧。” 这个结果让张超很是惊讶,本以为,这事情应当不会有这么顺利的。 “崔家就没提什么要求么?” “崔家很有诚意的,郑家对这桩好事也很支持的,我和你义父也比较中意这桩好事,两边自然是一拍即和。”老爹很高兴的道,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把崔家要的一千两黄金的陪门财要求说出来。 陪门财并不是普通的娉礼。 如山东五姓七宗这样的千年士族豪门,他们以往都是实行门第婚,就是各大豪门之间相互联姻。 但到了如今,北方经历连续的改朝换代,自西魏到周隋唐,都是关陇集团得势,旧北方豪门士族山东士族反而成了站队失败者,政治上一次次受到打击,尤其是经历一次次的战争,山东饱受战乱,许多本来高高在上的高门士族都家道中落了,甚至变的穷困潦倒。 因时势所迫,这些名门也不得不纾尊降贵,通过与那些出身小地主或者寒门的军功新贵或者是富户通婚,来重新提升家族的名望地位以及获取经济支持。 陪门财,就是那些庶族卑姓想要与这些高门望族结亲,需要为他们身份地位的悬殊而支付的经济补偿。 这种情况,在如今十分流行。 那些山东士族纷纷与皇家以及皇亲国戚以及关陇贵族乃至朝中军功新贵,甚至是富商大贾们结亲联姻。 而被他们视为暴发户的关陇贵族们,许多都门第底蕴不深,有意借与山东士族名门联姻,来增添他们家族的名望。 双方各取所需,这种联姻便盛行起来。 这种婚姻也便被时人称为卖婚。 卖婚收的陪门财一般都很高,非百万不可。 崔家跟张家联姻,那是真正的门不当户不对,可崔福善看上的是张超是秦琼义子,与程咬金罗士信李世绩等一票山东地主阶层出身的大唐军功新贵们的良好关系。这些新贵在李唐朝中是股子很强大的力量。 而且张超没什么功勋在身,却又善于经营,这又让崔善福觉得如果把女儿嫁给张超,以后还能给崔家带来经济上的好处。 崔善福的妻子王氏给他算过一笔帐,若是把十三娘配个门第婚,嫁给王李郑卢等大姓,那么崔家不但收不到一分陪门财,而且还得给一大笔钱财做嫁妆,特别是崔善福前妻郑氏当年带来的那些嫁妆,肯定得由十三娘再一点不剩的带去夫家,完了,崔家还得陪上一笔嫁妆。 可如果把十三娘嫁给张超,那么崔家不用出陪嫁,还能得笔陪门财。说不定,还能把十三娘母亲郑氏留下的嫁妆都给留在崔家。 崔十三年今年十八岁,还没有嫁人,有很大部份原因就是后娘王氏不肯给她配门第姻。王氏不肯拿出大笔钱来做陪嫁,而且也一直惦记着想吞掉郑氏留下的嫁妆,她还想得一大笔陪门财。 没有大笔钱财陪嫁,王氏坚决不肯与一般家族通婚,而她又死活不肯给十三娘配门第婚,因此崔十三娘这个家中嫡女一直到了十八岁了,也还待字闺中,成了大龄剩女。 这次秦家愿意为张超向崔家求亲,王氏立即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要黄金一千两。那可是整整八百万钱,比现下山东各大豪门索取的陪门财可高的多,甚至是几倍之数。 王氏之意是先多喊点,反正漫天要价嘛。 但让崔家没料到的是,秦琼居然为了一个义子,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就应承了下来。 一千两黄金,对于崔家这样的破落户来说也是一大笔钱了,可对秦琼这样的新贵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他没有跟崔家讨价还价,一千两就一千两。 为了给张超娶个五姓女,秦琼非常大方豪爽。 秦琼给张家出了一千两陪门财,这桩婚事立即就没有了半点阻碍了。 不过秦琼跟张铁枪说了,陪门财之事暂且不要跟张超说,这笔钱他出了,也就当是给张超的成亲礼物了。 这事让老爹非常感激,若不是秦琼,张超肯定攀不上崔家这样的名门,若不是秦琼,张家也拿不出八百万的陪门财来。老爹倒不是攀龙附凤之人,若是他自己,他是绝不会去攀附名门的,只是张超是自己的儿子,为了儿子,做父亲的总愿意去做许多自己本来不愿意做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情没必要告诉张超。 “崔家没啥条件咧,他们看好你这个人,觉得你很不错,将来肯定有出息。”老爹笑道。 “不过,崔家说了,到时可能不会有太多的嫁妆,但也不会太亏待你们。崔将军说了,到时会把东市的福满楼还有一家粮铺已经一家布庄还有京郊一个五百亩地的庄子做为嫁妆陪嫁。” 一栋酒楼两家商铺,加一个庄子,这些加一起能估个几十万吧,若是估高点,可能估个百万钱。 听起来已经很不少了。 这让张超更加疑惑了,崔家居然给这么多陪嫁?这听起来跟山西媒老板嫁女一样啊,动不动陪嫁上亿。 只是这样的好事居然轮到自己头上? 崔家就算想要巴结秦琼,也没必要这么跪舔吧。百万嫁妆,对如今的崔家来说也是很大一笔负担啊。 “崔家没要彩礼?” “彩礼肯定得给的,但他们没多求,没提条件,我们自己看着给就行,我跟你义父商量好了,给一百两黄金。” “崔家答应了?” “答应咧,我早就了,他们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钱。” 张超真的不太相信,彩礼只收八十万钱,陪嫁却陪百万?若是一般人家,还正常,可崔家那是五姓七宗啊。 “老爹,我问你个事,那崔家娘子真的不是斜眼歪嘴,或者瘸子,要不就是麻子?” “当然不是,你义父上次已经请人过去见过崔家小娘子了,虽然年纪稍大些,今年已经二九,可是人长的还是很清秀的,还能识文断字,更通算术,女工厨艺都会。” 张超越听越不对劲了,年芳二九,那就是才十八岁。没残疾,长的还好,还多才多艺?这么好的姑娘,又出身名门,还是崔家嫡女,应当是各方踏破门槛追求的吧,怎么会落到他手里来? “你别想那么多,我还是那句话,崔着两家看中的是你这人。” “一百两黄金,我们也拿不出来啊,我看还是算了吧,高攀不起。”张超借机道。 “你义父已经替你出了,你就安心吧,娶五姓女,别人求还求不来呢,你看不但皇家娶五姓女,就连关陇豪右,和许多军功新贵都争着与山东士族联姻呢。山东士族的女子门风好,家世好,一家有女百家求,你也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连太子妃都是五姓七宗的荥阳郑氏女,其它那些朝中勋贵不也纷纷与他们结亲。 “我们已经跟崔家约好了,改天定个日子,到时崔家请我们过去坐坐。到时他们安排个机会,让你们可以相互见一眼。” 这也算是大唐版的相亲了,不过见一面是真的只见一面而已,没有交流的。找个机会,远远的让两人相互看一眼,隔着老远看一眼,反正就是婚前有个印象,不至于完全的盲人摸象。 见此状,张超也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其实他更想娶个小家碧玉,若是哪个小地主家的女儿就更好了。 他很为自己的一百两黄金而心疼,上次从崔家坑了一百两黄金,这转眼又要全吐回去了。若是自己找个门当户对的地主小姐,结婚还有赚呢。 这年头,如果是门当户对的婚事,那么一般男方虽也要给娉礼,但往往女方要给双倍的陪嫁,甚至更多。 因此民间有句俗话,就是盗贼不进五女之门。如果一户人家生了五个女儿,那盗贼都不会光顾他家。这样的人家,肯定嫁女儿都嫁穷了。 王老伯家有九个女儿,不就穷的很,家里三个女儿已经适婚,因没钱陪嫁都找不到婆家。 现在不少人都愿意把女儿嫁给比自家身份低一些的男方,这样一来,可以省大笔陪嫁,还能赚一大笔陪门财。 娉礼八十万,陪嫁有一百万,看来倒也没亏本。 只是张超觉得自己人都没见过,这都已经定下来了,太不靠谱了些。 一百两黄金啊,张超还是很心疼,得卖多少个黄馍馍。 好在香皂意外大火,能够马上赚上一笔。 张超告诉老爹,自己已经接到了三千多块香皂的预订。 “每块香皂卖六贯,纯利足有五贯多,三千多块就是一万多贯啊,这次发了。”张超把不愉快抛到脑后,还是赚钱更让人爽。 张超打算这个香皂工坊继续按之前餐点生意一样,给五位国公各一成,这样张家父子继续保留五成股份。 分掉一半收益,张超也起码能收益八千贯左右,足足八百多万啊。 这单生意做完了,他就真的是家财万贯了,若是后续还能开拓更大市场,那以后就是一个大聚宝盆,源源不断的进账了。 把香皂生意一半股份给五位国公,张超也是没有犹豫的,越是这种暴利的买卖,就越得有坚固的靠山,要不然,根本守不住。 老爹在一边听的目瞪口呆。 “你是说,你刚才这一会,接到的香皂订单做完,我们就有八千多贯的纯利进账?八千多贯,一千两黄金?” “没错,等做完手上的单子,我们就能有千两黄金收益,这还没算后续的呢,老爹,咱们要发了!” 老铁枪咧开嘴笑了,笑的很开心。 第六十五章 日入百万 程家门口,程咬金挽着张超的手无比亲切,倒是秦琼站在一边很是沉稳平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张超是程咬金的义子。 在刚才烧尾宴散会之后,张超跟张氏集团的几位大股东开了个简单的董事会。董事会总共有七名董事,张家爷俩两席,秦琼、程咬金、牛进达、罗士信、李世绩一人一席。 李世绩已经出发去了河北,因此这个会只有六人出席,张超非常不客气的直接给自己安了一个董事长兼总裁的位置,老爹被他安了个副董事长位置,秦琼则被他挂了个常务董事帽子。 老爹和秦琼都不怎么把这什么副董事长和常务董事放在眼里,只当是张超自娱自乐。不过程咬金却不干了,好歹也是大股东啊,占有一成的股份呢,怎么他堂堂国公在董事会却没有一席之地呢。 为了安慰这个今天因为用香皂洗了脸,就一直兴奋的跟个狒狒似的家伙,张超只得又给程咬金委了个执行董事的位置。 至于牛进达三人,就只能当个普通的董事了。 其实张超的张氏企业又没上市,因此董不董事会其实也确实是在自娱自乐。不管是副董还是常务董事还是执行董事反正秦琼他们不可能真正的来参与到这个实际经营里来。 不过张超还是弄的很正式的样子,前世只是个扑街写手,难得现在有机会也成了成功企业家,那还不得趁机显摆过下瘾。 当然,他召集的这个董事会,其实也是要把香皂的事情给他们交下底。 香皂这个买卖,是张超的独家秘方,但张超知道这玩意的暴利,因此是铁定了要继续打着五位国公的虎皮的。 “你说什么,一块香皂成本只要一百多文钱?” 程家的书房里,张氏集团六名董事都坐在程咬金书房的炕上。程咬金的炕也是张家班修的,但又和张家沟人修的暖炕不一样,用的青砖砌炕,炕沿也是用的紫檀木,炕席炕桌都是用的名贵之物,炕桌上不但摆着许多糕点,甚至还有专门挠痒痒的玉如意。 程咬金本来斜靠在炕上小几上,正不时的孤芳自怜似的摸着自己光滑了许多的脸,结果听张超开门见山的报出了香皂的成本后,一下子坐正了,嗓门震天响。 “开什么玩笑,一块这么好的香皂才一百多文钱,怎么可能?” 秦琼、罗士信、牛进达等人也都瞪大着眼睛望着张超,一脸难以置信。老爹已经提前震惊过了,此时反应稍好,可心里也还是没能完全平静下来。 一百多文钱的成本,你敢卖六千,翻了起码五十倍,太黑心了。 “小子,你连自家人也坑是吧,我预订了一百块,你真敢要我六百贯啊!”程咬金摩拳擦掌的露出满口白牙。 张超笑笑,“程叔,一百多文只是材料的成本而已,香皂的成本当然不止这么多的。” “你不是说材料才一百多文钱吗,还有什么成本?”罗士信不解的问。 “当然还有其它的成本了,首先,制造香皂,得需要一味秘药,就是火碱。” “火碱,和你先前弄来的面碱有什么关系吗?” “名虽相似,其实是两样东西,都同样提炼麻烦,且是我的独家秘方。”说到这,张超有些得意的道,“如此独家之秘,当然价值不凡吧,用我的火碱秘方制出香皂,这秘方得算成本吧?你说我若是说每块香皂收秘方费一贯,也不为过份吧?” 牛秀牛进达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个理儿。秘方这东西看似好像不要本钱,但却是最珍贵的,你有钱买都买不到啊。 “再其次,有了材料也不是就能马上变成香皂的啊。我们还得把各种材料按工艺配方加工,然后生产,这其中,前后得数十道工序,很是繁杂。这人工,得成本吧?我请白鹿乡民来做工,一天得包人三餐还外加每天二升糜子面,算下来一天也得好几十近百文工钱啊。请上一百个,那一天就得几万钱。” “是有道理。”程咬金摸着自己下巴上的长须点头。 “还有呢,有句话说的好,酒香也怕巷子深,咱们有了香皂,还得卖出去才能赚钱啊,要不然岂不是做的越多亏的就越多。我们得请人宣扬、广告是吧,得跟那些药铺推广,让他们同意我们把香皂放他们店里推销售卖吧?这个推广费得给吧?请人去做推销得给钱吧?甚至我们还得拿出部份香皂来做赠品,试用品,免费送给那些富贵人家试用吧?这些试用品样品也都要钱的啊!” 程咬金没被张超忽悠住,“我们的香皂今天这么火,还用做那什么宣扬?对了,那广告是什么?” “广告就是广而告之,总之就是宣扬我们的香皂,让大家都知道。”张超解释了下,然后反驳程咬金,“今天我们香皂确实有个很好的开头,但今天知道的不过百来人,就算他们回去口耳相传,也才能让多少人知道?今天大家都预订了许多,都够他们用上一年甚至几年的了,难道我们就做这一票生意?” “咱们得趁热打铁,趁着今天的口碑,让更多的人知道咱们的香皂,卖出更多香皂,才能赚更多钱啊。” 程咬金不明觉厉。 他搞不清楚做生意推销这一套,但觉得张超的话好有道理的样子,听起来很厉害。 想不明白他就不去想,程咬金一挥手,“那你告诉我,咱们这香皂成本到底有多少,一块香皂卖出去,能有多少利润呢?” “程叔,我呢是这样计算的。这个香皂涉及到火碱这一独家秘制产品,因此呢,我们就按之前我跟福满楼合作的方式来算,火碱和面碱一样,都由我的碱坊供给。” 至于价格,面碱是一升两贯。如果按面碱的一升收两贯钱,那摊到香皂中,一块香皂,张超的火碱只分八十来文钱。这太不划算了,香皂毕竟利润更高,张超也就不客气的直接订了一个每块香皂抽两贯的分成。 一码归一码,生意场上得算清楚。 张超愿意给程咬金他们一半的股份,但面碱、火碱这些东西呢,他又没完全放到大家合伙的生意里,而是独立一块出来。就好像是张超名下的一家全资的公司,或者说打一个比方,比方说淘-宝和支-付宝一样,淘宝用支付宝来做网上支付,但支付宝却并不属于淘宝。 大家合伙的产业用碱,不管是面碱还是火碱,都是从张超那里以每升两贯的价格买入。这算是经营的一项成本,至于张超用的材料花费多少,利润多少,这属于张超自己的事情。 毕竟是涉及到张超的秘方,因此秦琼他们倒觉得这也没什么,很合理。 一块香皂支付张超两贯钱火碱钱,折算到香皂成本中,就成了最大头。 张超把火碱和人工以及推销等成本一加,最后得出的数字是每块三两的香皂,最终成本是两千五百文。 这个两千五百文里包括了大约三百文的推销运营费用,真正的材料和人工本钱才二百文出头。最贵的是火碱钱,占了两贯。 “才两千五百文?” 程咬金本来以为张超说了一大堆,那这成本肯定就涨了不少,谁知道说半天,不过是从一百来文涨到了五百文而已,这还是留下了很宽的推销运营成本在内。虽然火碱还得分成,但售价六千,全部成本才两千五,这依然是百分之二百多的暴利啊。 “那咱们的香皂纯利润岂不是达到了两倍多?”程咬金问。 张超点头,香皂这玩意确实暴利,不管怎么把成本拔高了算,但终究也算不到太高去。 “怎么会这么低呢,不对吧,那些药店卖香药面脂这么多年,要有这么赚钱,他们岂不全都敢发财了?” 张超摇了摇头,那些药店里的香药、面脂怎么能跟张超的香皂比利润呢。那些店的产品,用的是什么材料?珍珠、玉屑,十几种药材,加上十几种花最后制成,最便宜的都是豆粉、面粉,那玩意做出来哪里是用来洗手洗面的,就是直接拿来当点心吃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张超的香皂用的是什么材料? 用料最大的是植物油渣,下脚料,一斤豆油不过百来文钱,而油渣更便宜。其次用量大的是水,更是不要钱的东西,动物油用的较多,但张超可以直接从屠宰市场收购那些猪胰脏啊,牛油,甚至是那些猪内脏,母猪肉、血脖肉等卖不出去,没人愿意要的东西低价收购过来熬油脂。 比如牛油,人是很少食用的,这东西一边煮他一边就能结冻,偏偏牛身上的牛油还不少,平时牛油也只能卖给那些做蜡烛的工坊,价格并不贵。 稍加控制下,成本就能下降很多,也就松香、香精、火碱这个值钱点。 两样产品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他们的香药面脂卖五贯钱,可能成本就占到八成九成,然后张超的香皂卖六贯钱,实际的成本却不到一成。 “老爹、义父、程叔、牛叔、罗叔,咱们今天收到了三千多块香皂的预订,货款达到两万贯出头,扣除我们的各项材料和人工成本约一千七百余贯,我们预期赢利一万八千五百余贯,再扣掉火碱的分成六千多贯,我们依然还有一万两千贯左右的净利润。” 张超把这香皂买卖也放到了他们的合伙买卖里,程咬金拥有一成的股份。 “这岂不是说,我今天赚了一千二百多贯钱?” 张超笑着对他们点头,“是的,你们今天都赚了一百多万!” 程咬金看向张超的眼神都火热了起来,程咬金这几年凭军功成为朝廷新贵,各种赏赐没少拿,可一天坐着就分红入账一百多万钱,却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过,甚至不敢想象的。 “三郎,要不我也收你做义子吧?”程咬金拉着张超的手道。 张超义正严辞的拒绝了,他可不想认那么多爹,叫程叔不也挺好的嘛。 “不愿意认也行,以后你在外面,就报我程咬金的名字,遇到事,我亲自出马给你摆平。”程咬金嘿嘿笑道。 第六十六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三郎啊,这个香皂制造还有没有什么困难?有什么困难你只管提出来,我们帮你解决。”知道了这票香皂订单能分到一千二百多贯的分红之后,连牛进达也都不那么淡定了。 原来在张超这入一股,不过是提携老友和后辈,给他撑个场子,没打算赚钱之类的。可是现在香皂第一张订单,就能有一千多贯的分红,那就不简单了。饶是牛秀这个堂堂琅琊郡公也不会小瞧啊。 一张单子就能分一千多,这要是做一年下来,那岂不是得分上万贯?牛秀也有些自己的产业,田庄和铺子等,但他都不敢说自己的产业一年能够生息上万贯。 牛进达现在跟张超说话,已经不再仅是长辈对晚辈之间的态度了,更多了几分平等与重视,谁叫张超这么会赚钱呢,简直就是送财童子啊。 张超笑着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马上把这三千多块香皂订单赶出来,另外争取再多拉一些销售,趁热打铁,做好推广。我打算赶制一批试用品出来,满长安城富贵之家赠送,只要他们用过我们的赠品小样,相信他们肯定会有不少人愿意来买的。” “搞这么多赠品,岂不吃亏?”程咬金立马嚷道,他现在已经很看重这个钱途无比的香皂产业。一块香皂成本可是两千五,送一块就是两千五百,送十块就是两万五千啊。 “送赔品小样成本肯定是得有的,但亏是亏不了的,我们刚才已经把推广费用做了预算投入的。况且,我们的赠品小样又不是正品,不可能一块也是三两的。” 后世那些做化妆品的,就喜欢送小样,买正品他们就附送点小样,让顾客试用。其实小样量很少,但却是一个推广的手段。当你试用了之后,可能收获许多新顾客。 正品香皂一块三两,张超打算赠品小样一个就三钱,一块正品可以弄出十块小样来。 新产品多推出几种颜色或者香型来,凑个十款八款的,每款一个小样赠送,成本也不多,但张超相信那些富贵人家拿到这些赠品小样使用过后,肯定能有些人会喜欢并来购买。只要有哪怕一成的人用了赠品过后来买香皂,那都是大赚特赚的。 后世就是超市卖水果,都知道要搞试吃推销,张超可是深明其道的。 做香皂生意,在后世那只是最普通的生意,但放到唐朝,这明显就是奢侈消费品啊。这类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 包装和推销。 真正生产上面倒是问题不大,张超已经想过流程,不外是收购原材料,以及加工生产罢了。多弄点大锅,先用烧碱和植物油渣、水弄出皂基来,然后再加动物油脂以及松香、香精、盐等加工成型。 最后切块晾晒,整理包装。 一个大锅一次能制出一百块的量,一个锅一个生产组,一组有四五个人就够了。张超觉得弄四五个生产组就好了,然后再收购组、包装组、销售组、配送组搭配下,人手上有五十个人足够。 “咱们得把包装弄好一点。” 张超觉得既然香皂走的是奢侈品路线,那包装肯定不能马虎,自己之前有些欠缺考虑了。好的包装才能更衬托出香皂的高逼格来,要是你直接就弄个小木盒随便一装,那也太没品味了。 不说做到买椟还珠那种等次,可起码也得能衬的起六贯钱一块的香皂吧。 “找几个巧手的木匠,为我们定制一批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包装盒。” 张超有些眉飞色舞,一想到以后财源滚滚他就不由的喜上眉梢。 “回头你先制一百块香皂,送崔府去。”秦琼适时的插话,让张超的喜悦心情尽去。哎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是,有好东西得先给崔家送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可别让人挑了礼。” 程咬金见张超不干不愿的,就笑骂道,“你小子,别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多少人想娶五姓女还娶不到呢,你能娶到,那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 这年头,世人娶妻,尤其是士人勋贵娶妻,最想娶的就是五姓女,身世好,门风好。次等才想尚公主,论家风名声,皇族李氏可远不如其它几大姓。虽然说李家也称是陇西李氏之后,但那些高门大族,心里都很鄙视李家。 因为他们心里不承认李家是陇西李,很多人都认为李家其实是赵郡李,而且还是赵郡李当年的破落户儿,后来在北地得以军功起家,那时便和西魏其它军功新贵一样,便都给自己拉了一个关陇的郡望,李家便自称是陇西李之后。 后来北周灭了北齐,不少原来北周祖地关东的贵族们,又把郡望给改了回去,重攀附起关东豪门,唯独李家等少数家族没改。皆因西魏北周至隋,都以关中为本位。陇西李是关中名望,到周隋之时可比关东的赵郡李名声高多了,尤其是在关中。 哪怕如今李家坐了天下,往上追了李广为祖宗,甚至把老子李耳追为了始祖,可在那些千门豪门眼里,李家就是赵郡李的破落户出身,如今,也不过是暴发户罢了。尤其他们觉得李家还带着许多胡人血脉,连门风都有些胡化,不正统不正经,总之不是良配。 恨不能娶五姓女,这是许多士族子弟的想法。 但这不是张超的想法。 可这事他还没什么话语权,这年头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张超不想多提这事,他转而想到一件事情,倒是对生意有很大帮助。 “我回去先赶制一批赠品出来,到时送到几位叔伯们府上,还请几位叔伯转赠出去。若是可以,也可以送入皇宫和诸王府。若是连宫廷都采用我们的香皂,不说赚钱,光名声就能远扬天下了。” “你这个脑子还真是转的快。” 罗士信话不多,可这时也忍不住笑道。 跟张家集团的大股东们交过底后,张超便带着秦敢和程处默离开了。秦敢和程处默算是秦琼和程咬金的代表,以后就常跟着张超了。秦敢跟着秦琼多年,是秦家部曲,他办事牢靠,对长安也熟,秦琼让他跟着张超,也是为了给张超办事行方便,有些地方,由他出面会比较方便。 而程处默,完全就是个有时书呆有时中二的少年,程咬金打发他跟着张超,估计也是见张超脑子活,便让儿子跟着学习学习,毕竟程家以前也是地方乡宦,程咬金担心儿子整天呆在国公府里,倒是读书给读傻了。 出来时,程咬金亲切的挽着张超的手,一直送到门外。 “我可是把我儿子交给你了。” 那话说的张超都打冷颤,什么叫你把儿子交给我了,别人听了还以为我搞基。 “程叔放心,我会照顾好处默兄弟的。”张超扒了几次,发现扒不开老程的手,也只得做罢。 “若那小子有犯傻的地方,你只管教训他,拿鞋底抽他都没事。整天只知道在家读书,都快读傻了,让他跟着你学聪明点,别弄的不识烟火,韭菜和麦苗都给分不清楚。” 不管张超乐不乐意,反正最后程处默一脸兴奋的牵着自己的枣红马跟着张超了。 张超、秦敢、程处默,三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长安的街道上,秦敢和程处默还各带了两个亲随。 张超跨下的马不是那匹八岁老白马,而是换成了一匹雄壮的四岁口黑色马,一匹程咬金珍藏的上等战马。 程咬金愿送,张超也没半点拒绝的收下了。 反正他带给程咬金的收益更多,一匹马再贵不过百多贯钱而已。而且,他确实一眼就看中了这匹黑色战马。 三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长随跟班,张超倒真生出来几分公子爷的感觉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啊。 “三哥,咱们现在去哪啊?”程处默问。 正得意的张超听了,脸皮子抽了抽,你会不会说话呢。 “叫我三郎就好。”张超纠正,“咱们现在去采购。” 到了西市,一一拜访那些榨油坊。虽说这年头还不兴炒菜,但榨油坊还是有的,豆油、菜油、麻油等植物油,榨出来的油少量是百姓酒楼买去做煎食物用,多数则是出售给百姓、寺庙做点灯用。 张超找到他们,谈购买油渣下脚料的事情。 听说张超准备包下他们的油渣,这些人很高兴。榨油剩下的油渣几乎没什么价值,最后只能贱价出售,还不能一次卖出。而现在张超愿意大量收购,给的价格很不错,最重要的是还包圆了。 以后直接送到灞上张家沟去,一月一结账,再不用为油渣操心了。 为表明诚意和正式,张超特意拿出了一份油渣收购合同,双方看过后签字画押,这事就算成了。 几家榨油坊走下来,张超满意的笑了,油渣已经足够满足香皂生产了,甚至还有些多。不过有多也不用担心,大不了到时拿来生产便宜点的肥皂就是。 “走,咱们接下来去找屠夫们谈点买卖!” 第六十七章 崔莺莺 东市北,崇宁坊,崔府。 崇宁坊在皇城之东、东市之北,坊内勋贵云集。 天还未亮,崔莺莺就已经起床。崔氏家规,崔氏子孙,无论男女,三岁习诗书,五岁通礼仪,七岁谙文选,九岁达风骚,十二达六艺,十六通古今。 未嫁女,未仕子,晨醒五更始习诗书礼义辞骚六艺,风雨无阻,日日不休。 做为一个千年门阀,曾经的北方第一豪门、山东士族领袖,崔氏如今虽已没落,但家风却依然不变。 哪怕是女子,也受到严格约束。 崔氏女二十不嫁者入观为道姑,未嫁女出门需请示,不得饮酒更不得与人私相授受,如有违者,轻者鞭笞罚跪,重者逐出家门,乃至自决以谢家恩。 家规还规定崔氏女除非入宫,否则不得为妾。 今年已经十八岁的崔莺莺,在崇宁坊内崔府,已经是个很危险的大龄姑娘了,再过两年,若还不能出嫁,就只得按家规入观为道姑。 府里下人也经常为自家小娘子而忧愁,这么好的小娘子怎么就还没找到好人家呢。 “哎,你听说了吗,郎君把小娘子许给了灞上张家。” 洗衣房里,几个粗使婆子正在井水打水。 “灞上张家?没听说过灞上有这么一号世家啊?” 除了京中的那些勋贵世家,说到京郊大族,那首推韦杜两家,不论是韦家还是杜家,那都是京兆最有名的士族,论起来,并不比关东五姓七宗差多少,尤其是自北魏以来,韦杜跟随宇文氏建立西魏北周,再经隋入唐,韦杜一直都是关中豪门。 可是灞上张氏,没人听说过。 “不是什么高门大族,是个府兵之子。” 这话引来一群妇人的惊讶,“你哪听来的浑话,咱们小娘子可是崔氏嫡出,琴棋书画女工样样精通,人长的好,性子又好,这样的名门闺秀,那当然是与五姓七宗联姻。就算不与五姓七宗通婚,那至少也是得与关陇豪右通婚,怎么可能嫁个府兵之子?” “就是,就没听说朝中哪个卫府大将军姓张啊。” “哪是什么卫府大将军,那张家郎君就是一个府兵队副,从九品下。” “张家郎君年纪轻轻已经出仕,倒也还不错。” “不错什么啊,那从九品下的是张家郎君,不是张家小郎君。张家小郎君什么都不是,没勋没爵的,就一平头庶民。我听说,那张家小郎君以前还是个小和尚呢,刚还俗,然后被那老府兵收为儿子。” “啊!” 一群妇人觉得震惊无比,这开什么玩笑呢。 你说自家郎君把小娘子许给了皇子王子什么的,他们还信,可你说许给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老府兵之子,这开什么玩笑? “是真的。” 这时一个提着水桶的婢女走来。 “纱娘来了,她是在夫人面前听差的,她肯定知道的清楚,妙娘,你好好跟大家说说。” 纱娘放下水桶,“郎君确实给十三娘许了灞上张家之子,那张家郎君是个老府兵,从九品下队副。那张家小郎君也确实是还俗的和尚。不过事情也没那么简单,那张家郎君跟翼国公还是老相识,张家小郎君因此还拜翼国公为义父呢。” “又不是翼国公的亲儿子,何况只是一个义子呢,这门不当户不对的,郎君怎么就结了这么门亲?” 如崔莺莺这样的身份,若是嫁秦琼的儿子,都还有些绛贵屈尊,何况只是一个义子? 纱娘左右观望了下,见没有其它人,便低声道,“你们不知道,今天秦府送来了一千两黄金呢。” “一千两黄金?这算什么?娉礼?”大家惊问。 “郎君收下了?” “当然收下了,听说这是郎君跟张家提的条件,现在秦府直接把金子都送过来了,这事看来是没有变的可能了。” “这不成了卖婚了!”一个婆子忍不住道。 “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大家心里都为崔莺莺打抱不平。 这府里,就属十三娘待下人最为和气,从不打骂她们。可现在郎君居然要把这么好的小娘子卖婚,简直无法相信。 “金子都收了,这事不可能再反悔了,一千两黄金啊,要是崔家反悔,可陪不起。何况,那翼国公可还是咱们郎君的上官,是秦王麾下最当红的大将。” 一千两黄金,整整八百万钱啊。 一般士族卖婚,也就百来万吧,崔家这次倒是卖了个高价。可越是如此,越让婆子们觉得心凉。 “哎,谁让郑娘子走的早,如今这崔府是王娘子当家。” “不是自己的女儿,肯定不会那么心疼。” “王娘子想把自己女儿十四娘许给自己娘子的侄子,可是王家开口要几百万陪嫁。现在卖十三娘的婚,这是要补十四娘的嫁妆啊。” “哎!~” 一众妇人长叹,没娘的孩子就是苦啊,哪怕是在崔家,也一样啊。 不远处拐角,红线默默的听完,然后没有出声,折回去了。 西厢房。 红线把自己听到的这些话告诉了十三娘。 崔莺莺听完那番话,神情自若,仿佛全没注意到说的是自己的婚事。 她神色很平静,淡淡的对着红线道,“红线,让你去拿衣服,你给我打听这些有用没用的做什么?” “小娘子,这怎么是没用的,你难道没听明白吗,郎君和娘子要把你卖给张家呢。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寒门子弟,不,连寒门都算不上,只是个农家子,他根本配不上小娘子你。” 崔莺莺冷笑了一声。 “人家不是拿出来一千两黄金了吗?一般的寒门农家,可拿不出一千两黄金。” “那都是翼国公府拿的金子。” 崔莺莺一面翻看着面前的书卷,一面低头道,“就算是秦府出的钱,可秦府愿意替张家出一千两黄金,这关系可不比寻常。” “小娘子,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着急呢。” “儿女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说什么。” “要是主母还在就好了,她断不会看自己的女儿卖婚给一个农家子。” 崔莺莺长的很漂亮,身材高挑,并没有一般女子的柔弱气息。眉清目秀,肤白细腻,一头乌发光亮柔顺。 整个人身上有股淡然的书卷气,有如一个翩翩公子。 贴身的丫头红线都气的哭了,这会反倒要莺莺来劝慰她。崔莺莺不是不气,只是她明白,越是高门大族,婚姻之事越是由不得子女。尤其是她的生母早亡,现在父亲又诸事都听继母王氏的话。 王氏平时对她总是一副笑脸,温柔关心的样子。可崔莺莺知道,王氏骨子里是非常讨厌她的。王氏一直讨厌她,还打着她母亲陪嫁的主意,如今居然为了自己女儿十四娘嫁到太原王家,居然要拿她卖婚,换来千两黄金来补贴十四娘的陪嫁。 让人愤恨,可愤恨也解决不了问题。 她有想过找舅舅出面,但自母亲死后,崔郑两家往来的并不密,况且王氏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她也是五姓七宗里的太原王家嫡女,后面还有王家撑腰。 崔家嫁女,毕竟是崔家家务事,舅舅也很难真正干涉。 真闹起来,倒让别人看了笑话。 想来想去,崔莺莺倒也看淡了一些,这大宅里的勾心斗角她也是腻了,如果嫁给一个小地主,可能以后生活倒也舒适清净些。 她只是不知道这个未来夫婿是个什么样子,看翼国公能收他做义子,还愿意为他出一千两黄金,这说明秦张两家关系确实好。 听说他还是个刚还俗不久的和尚,倒是令人意外。 崔莺莺住在崔府的西厢院,是一个有着围墙的独立小院,里面也有正屋和东西厢房,院里有葡萄架和银杏树。 夏天的时候,她很喜欢在树下看书,只是这会,冬季里葡萄架上只剩下了无叶的老藤,银杏树也掉了叶子。 十八岁的崔莺莺坐在桌案前,一只手支着下巴,有些出神。 “十三娘,要不我让柱子去打听下张小郎君?”红线主动请缨,要为自家娘子分忧。红线是崔府的家生子,一家人都在崔府为奴。父亲是门房,母亲在洗衣房,几个哥哥则是府里杂役长随。 崔莺莺回过神来,对着红线笑了笑。 熟悉她性格的红线立马笑了,“我马上去找我哥。”说完就要下楼,崔莺莺叫住她,从书桌上的一个首饰盒里取出一张金叶子,能值一两千钱。 “这个给你哥拿去用。” “谢谢十三娘赏。” 崔莺莺笑笑,“若是打听到张小郎君的消息,就马上回来告诉我。” 本来名门闺秀,是不应当做出这样的举动的。但是崔莺莺还是忍不住去做了,她能接受父亲卖婚,能接受对方是个寒门农家子,可她想要知道对方的人品,想知道对方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如果对方人好,那么家世什么的都不重要,她愿意跟对方过一辈子。可如果对方人品不良,那就算他能让翼国公帮他出了一千两黄金买婚,她也不会嫁。 大不了,她直接出家去做道观! 第六十八章 日升粮行 长安常平仓又放粮了,平价放粮。 听说永康郡公李靖在岭南跟那些俚越酋长们称兄道弟,把这些心中还有些惶恐不安的俚越南蛮们安抚的很好。 大唐绝不计较岭南酋长们在隋末乱世起兵割据之举,那都是杨隋无道嘛,岭南的百姓们也只是武装自卫而已,那不叫起兵,那叫保卫乡里。现在李唐取代了杨隋,岭南归心,朝廷当然不会再计较那些事情。 岭南势力最大的土著冯盎,也得到了朝廷的封赏。这位岭南圣母洗夫人的孙子,还是十六国北燕君主的后裔。当年冯家南迁至岭南,与当地土著越族大姓冼家结亲,从此雄霸一方。 不论是梁齐陈还是隋,冯家地位都不可动摇,当之无愧的土皇帝。 隋末,冯盎起兵,更是割据岭南。 如今岭南上游的江凌南梁萧铣被灭,北面的江淮的杜伏威也都降了唐,冯盎倒没有想要跟大唐扳手腕的不自量力念头,主动的也降了唐。反正冯盎很聪明,他知道就算自己降了唐,可在岭南这片地方,唐朝依然得借助冯家借助冼家的势力统治。 从南朝到隋,莫不如此,就算入唐,也不会改变什么。 李渊对于冯盎的归顺很是欣喜,当年冯盎在隋朝也是做过大将军的,跟李渊还曾同殿称臣,也是有过交情的。因此李渊直接把高、罗州八州划归冯盎管辖,封冯盎为上柱国、高州总管、吴国公。 投桃报李,冯盎拿到了大唐的授封印册,心里也安稳了许多,接过旨,冯盎立即带头表率,筹集了大批的金银绢帛以及粮草,押送长安。 北面的吴王杜伏威都归唐好几年了,今年的洛阳之战,他还派兵助战。如今得赐姓李,改名李伏威的吴王,还官加东南道大行台尚书令,江淮以南安抚大使,他比冯盎更积极,洛阳之战后,江淮与长安之间畅通无阻,李伏威也向长安组织输入大批粮草。 这几年,李唐连灭河东刘武周、河南王世充、江陵萧铣,所向无敌,岭南的冯盎、江淮的杜伏威、山东的徐圆朗等纷纷称降,形势一天比一天好。 虽然说河北窦建德兵败被俘押入长安处死后,刘黑闼又反了,但在天下人眼中,大唐已然拥有天命,成为正统。 天下安定,民心安稳。 东南粮草入京,李唐朝廷也终于有了底气要好好管一管这居高不下的物价。 常平仓中堆满了来自江南和关东的粮草。 源源不断的粮草从关东运来,又源源不断的从常平仓中售卖。 粮价一天比一天低,一开始平价粮还限量购买,如今已经完全敞开供应了。 斗米五百钱,斗米四百,斗米三百,到今天,常平仓已经挂出了斗米二百钱的最新价。 这已经比原来跌了一半还多,才数天功夫而已,粮价已经腰斩。 几家欢喜几家愁,长安的升斗小民自然是欣喜无比,粮价跌了,其它的物价也跌了,居长安本就不易,现在粮食一跌,各项物价都跌,总算能喘口气了。 不过那些粮店米行,甚至那些暗里囤积粮食哄抬粮价的地主和粮商们,就全都不淡定了。一些资本雄厚的商人还好些,他们坐的住,也亏的起。 可是许多小粮商,他们又没有自己的庄园,粮食还是高价买进来的。原本想要乘机赚一笔,谁知道粮价突然就暴跌了,这让他们一个个都恐慌不已。 这些人就和那些股民一样,被套牢了。 张超跟长安城里的油坊和屠行签了订购合同后,便去了自己在西市的店铺。这家店已经完成了装修,并早已经开门营业。 主卖黄馍馍、肉包子以及豆浆油条和烧麦生煎等面食,同时也卖豆腐、豆芽等豆制品。店里巡视一圈,然后看了掌柜的呈上的账本。 营业情况很不错,店里生意很忙碌。 张家黄馍馍的名声在外,每天来买的人很多,现在肉包子的口碑也传出去了。虽然富贵人家不吃猪肉,可对普通百姓来说,猪肉便宜,还是吃肉的首选。 只是以往富贵人不愿吃,而普通百姓又不懂得如何做,因此猪肉一直口碑不行。 但张家的肉包子,那是一个美味。 吃过一回,绝对想吃第二回。 顺带着连豆浆油条也卖的很好,豆腐等每天也顺带卖的很好。就算是午后,也一样有不少人在张家店铺前排着队。 店里生意这么好,让张超路上听到粮价又跌了的小郁闷也尽去了。 家里那几百石粮食反正是亏了,也懒得管他,再亏也就这几百石粮食而已。 “你们做的很不错,掌柜的和大厨每人赏二斗粟米,伙计每人赏两升粟米。” 做的好,就要打赏,这才能激励员工,同时有激励,他们才会更用心把业绩做好。 “谢东家。” 掌柜的伙计们都连忙向张超躬身致谢。 “东家,咱们铁枪饼店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口碑很好。每天来买饼的人越来越多,都得排队,特别是早上,那队排的跟长龙似的。我们每天都是忙的没半点空息,就这,每天到了午后也都卖光了。” 掌柜的刚得了二斗的赏,激动的满面通红,这两天的忙累也尽去了。 “我觉得咱们每天还能再多送点馍和包子过来。” 张超点了点头,做生意开店有时就是这样,一旦火起来了,有了口碑,那生意只会更加的火爆。同在一条街开店,做同样的生意,都是卖饼的。 张家铁枪饼店现在是天天排长队,而隔壁却没这样好生意。那些人宁愿赶早来排队,也不愿到隔壁去买。 其实他们想买也买不到,铁枪饼店的黄馍馍、肉包子、豆浆油条烧麦生煎,都是铁枪店的独家。 就连张家卖的豆芽和豆腐,都要份外好吃一点。 “这样,我回头送几个人过来,他们就住后面房间。院里头置一个石磨,以后店里卖的豆浆,就直接在这里做。若是前面卖完了,后面还可以提前多做点备着。这前面也再加口大锅,咱们直接在这里炸油条。” 至于黄馍馍和肉包子,则还是在张家沟做好蒸好送过来,虽然麻烦点,但张家毕竟不只这个店,由张家统一流水线蒸好,更有效率一些。 豆浆油条现做,若有空,还能顺便在店里做豆腐,做豆腐干。 回头还能做豆腐花卖,让店里又新增一样产品。 “东家,有个事情我跟你说声,前面东街有家饼店,他们今天早上也卖豆浆和油条了,生煎和烧麦他们也卖了。” 一旁的伙计道,“他们那是学我们的,前两天有几个人一直来我们店里买饼,还总爱问这问那的,原来都是他们店里伙计,真不要脸。” 张超却不以为意,模仿山寨是必然的。 只要你做的好,肯定就有人想要复制你的成功,想走捷径。不过张超不怕,想山寨张家的产品,他们还缺点东西。 张家的黄馍馍为什么这么好吃?因为加了面碱。 张超家的肉包子为什么这么发吃,因为制作的工艺改进了,特别是肉馅经过特别调制。 就算豆浆油条也不是那么好学的,油条要想炸的又蓬松又好看,放点面碱是必不可少的。 张家卖饼之前,早就有了黄馍馍肉包子等,虽然名字不同,但东西是一样的,只是这些都不如张家的好吃。 没有核心技术,山寨也只能山寨个表皮。 也许他们能暂时拉些客人过去,但大家只要吃过一回,肯定就明白还是张家饼店更正宗更好吃,谁还愿意去吃第二回? “掌柜的,那日升粮行的人又来了,赶都赶不走。”一个伙计过来对掌柜的道。 掌柜的皱眉,“这人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他说过,咱们店里不买粮吗?请他走!” 张超叫住那伙计,“怎么回事?” “回东家,是日升粮行的人,最近不是粮价天天下跌嘛,日升粮行手里压了不少粮呢,这不就想要出手,可眼下这行市,一天一个价,天天下跌,谁愿意多买粮放手上啊。况且,咱们店里根本不买粮。可这人就是不听,总来纠缠。” “日升粮行,是东面那家对吧?”张超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由的嘴角浮起微笑。 这家粮行张超是知道的,还有过交情。 之前他来长安想过要跟粮店谈购粮之事,想要跟粮价一月一结,还拿点优惠价。当时就跟这个日升粮行谈过,可惜当时粮价正高,这日升粮行根本不把他放眼里,直接轰他走了。 没想到,这风水轮流转,到是马上轮到他们求人的时候了。 “掌柜,跟我说说这家日升粮行。” “回东家,这家日升粮行的东家也是灞上人,他们家是南塬的,与东家的张家沟就隔了一条沟。这家人姓赵,祖上做过官,在南塬置办了不少地,因此他们在长安开了粮行。” 张超听着觉得有些意思。 “既然赵家自己是地主,店里卖的就是自家的粮吧,那就算粮价跌了,也只是略有亏损,犯不着如此焦急,四处求着出手粮食吧?” 掌柜的哼了一声,“那是他们活该,这赵家这几年见天下战乱,粮食价格居高不下,便一直做着囤积粮食,抬高居奇的买卖。我听说他们家囤了好多粮食,而且不但囤自家的粮食,还收购了许多粮食,今年收购囤积的越多,好多都是用斗米四百多钱的价格收购的。现在米价一下子跌了一半多,他当然坐不住了。” 奸商,张超马上给这赵家打了个标签。 “东家,我马上让人请他们走,这种人为富不仁,现在活该倒霉。” “等下。”张超挥手,“我想见下这个赵东家,你让人给赵家伙计传个话。” 第六十九章 免费上门 时隔数日,张超又与日升粮行的掌柜见面了。 不过却是主客易位,上次张超主动找上门去谈粮食采购,想要点优惠折扣,希望能够月结,日升粮行的掌柜一副不屑的拒绝了。 而现在,这位头戴着软脚幞头的半老掌柜,憔悴了不少,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公鸡式的霸道,只剩下了和头上软脚幞头一样软气无力的。 “见过三郎。” 掌柜的远远的就加速小跑过来,还给张超行拜手礼,相当客气。 张超微微一笑,很享受这种感觉。 “赵掌柜别来无恙啊!” 赵掌柜无奈叹气,“最近粮价天天大跌,我这心都操碎了,头发都急白了。听说小郎君相召,小老儿立即就赶来了,我来介绍下,这是我们东家赵郎君,说来与小郎君还是邻居呢,赵家就在张家沟对面,隔条洗澡沟相对。” 赵大户年纪跟掌柜的差不多,也是五十上下,头发半白。很的有些黑瘦,身上也只是穿着简单的布袍。看到张超,连忙打招呼。 “小郎君可是要买粮?”赵大户急不可待的问道。赵家本是灞上南源的地主,这些年天下大乱,各方动荡,粮食金贵无比,赵大户便开始做起了粮食生意,他不再仅仅是把自家庄上的粮食产出拿到长安店里卖,还开始跟其它的粮商一样,大力收购粮食,然后囤积居奇,高价出售。 前些年,确实赚了不少。 今年夏收时,赵大户错误的判断,觉得唐郑夏三方中原会战,肯定没那么容易分出胜负,前方若是战事僵持,大量的府兵呆在前线回不来,那势必会影响到下半年的收成,甚至影响明年的收成。 以往也是如此,大战之时和过后,粮价必然要高涨一波。那时斗米已经炒到四百,他认为完全能够再往上涨个新高,到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就算卖个斗米八百都有可能。 正是做了这样的判断,赵大户从夏天开始,不断大量收购粮食,米麦粟椒高粱有什么收什么,因为许多粮商也和他一样判断,导致今年粮食收购价再次升高,为了抢购粮食,赵大户可是把家里的本钱都投进去了,最后还四处筹借了不少,就指望着大赚一笔呢。 谁都料不到,中原大战,唐朝说赢就赢了,赢的还那么漂亮,出征的府兵都没死多少,这仗打的比早两年争夺河东打刘武周还轻松。 更想不到的还是李孝恭李靖他们南征江陵,萧铣拥兵四十万,结果一个月都没撑到就灭了。紧随着东南和岭南望风而降,使得天下形势一朝明朗。 大批粮食入京,使得捂着粮食一直等着涨价的粮商们,一下子亏惨了。 粮价一天比一天跌的厉害,手里的粮食多压一天,就多亏许多。 若是以往,张超这种一个月只要百来石粮的顾客,赵大户都不屑亲自出面,更别说亲自跑来相见了。 可形势比人强,张超一句话,他就得跑过来,还生怕来晚了,这生意被别人抢了。 张超很有明白赵大户现在的心情,想他之前得知道粮食暴跌时,想着自家收购积存的几百石粮可是一样糟心的。 张超笑笑,“我确实有购粮打算,你也知道,如今名满长安的黄馍馍和肉包子这些都是我张家经营,到现在为止,我们张家在长安西市有这家铺面,另外在四门外还有四家铺子,此外在宁民、蓝田等县乡也还有七家铺面。” 赵大户面上陪着笑,心里却在暗恨,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这个小家伙却这么运气好,做生意倒倒时间就弄的这么大局面了。 他心里盘算着,张家有十一家饼店铺面,而且他早听说了张家铺面生意好,每天来买饼的人都要排很长的队,他也让伙计来排队买过,铁枪饼店的各种吃食确实做的好吃。 十一家店铺,每天需要的粮食可不少,若是张家能从自己粮行买粮,那也能减亏止损一些。 “不知道小郎君准备买多少,我一定给最优惠的价格!” 张超不急,他手拿着调羹,轻轻的搅动着面前碗里的豆花。 这豆花也是铁枪饼店的下一个新产品,做起来其实很简单,比做豆腐还要简单的多。刚出锅的豆花装在碗里,撒上点麦芽糖,然后配上一碗虾皮咸菜碎油条葱花汤,再搭配一盘生煎包子,让人食欲大开。 因为现在天寒,张超的这碗豆花还加入了一点姜汁。 “掌柜,给赵东家和赵掌柜也来碗豆花,再来盘生煎加碗汤。” 虽然现在不是早上时间,但也可以把这当成午后餐点。 赵大户心里一心想着卖粮的事情,可张超不急,他心里急也没办法,只得坐下来品偿这豆花。 豆花不是张超的独家发明,汉代有豆腐开始,豆花也就有了。只是跟张超的黄馍馍能够出类拔萃一样,张超的豆花也确实更好吃。 特别是搭配那碗汤,配上生煎。 “好吃。”赵大户吃了几口,也不由的竖起大拇指。 香脆金黄的生煎包,咬一口底下外皮香脆,里面则是香嫩的肉馅和汤汁。碎油条的蛋花汤,也非常好喝。 赵大户如风卷残云,不知不觉就已经吃光喝尽了。吃完,还有点单犹未尽的感觉。 “赵叔,我打算以后从日升粮行拿粮。” “多谢照顾,多谢。”赵大户一听,心里高兴无比,“不知量是多少?” 张家饼店现在规模还不错,都有了十一家铺面连锁经营了,不过现在主打的产品依然是黄馍馍,其实是豆渣窝窝,这两样卖的最多。 偏偏此前张超也囤了五百多石粟米了,因此暂时张超是不会再到赵家买粟米的。 张超这次打算买的是小麦、黄豆,接下来张超准备重点推销肉包子、生煎包,并且准备正式开卖白面馒头,此外烧麦、饺子、馄饨、油条,这几项也是要大力推广的,这些都是以面粉为材料。 而张家的豆浆、豆腐、豆干还有豆渣窝窝,也需要用到大量黄豆。 张超不打算一家家在乡下收了,他打算直接跟赵家订购。 现在张家饼店生意这么火,又还有十一家店面连锁经营,需要的麦豆可不少。张超保守的计算了一下,十一家饼店加上一些零售叫卖的摊子推车,还有给酒楼饭店的配送,全加一起,若业务起来了,一天起码需要三千斤面粉。 小麦出粉率一般有七成左右,三千多斤面粉,得四千多斤的小麦加工出来。 而张家的豆子需求量更高一些,豆芽、豆花、豆腐还有豆渣窝窝以及豆腐干等,张超估计,怎么也得一天五千斤。 “四十石小麦,五十石黄豆。”张超报出了一个数字,多报一点余量。 “每天?”赵大户问。 “每天。”张超点头。 一天需要近百石粮,一月可就是近三千石粮了。 “小郎君,现在粮价正实惠,不如你一次多买点,我还可以在市价上再优惠一些。”赵大户带着些期望问。 张超笑了,谁都看的出来,现在粮价不稳定,粮市已经崩了,那些囤粮的商人都撑不住,许多小粮商都破产了,大量粮食被迅速抛售,这个情况下,谁还会大量囤积。 “不,我希望日升粮行就按我刚给的数字给粮就行。我有一个要求,赵家的伙计每天得把粮送到张家沟,以及各个指定的店里。” “粮款七天一结,粮价可以按当天行市走,但我要求九折。” 赵大户眉头紧皱了起来,张超的条件可不是很好。 一般情况下,粮行当然也会给顾客送粮上门,但是得加收运费的。更何况,现在这情况下,粮款七天一结更是让赵大户难以接受,更别说还有个九折的折扣了。 “小郎君,你这未免有点趁人之危啊!” “赵伯,你这话可就错了,我是看在咱们是灞上邻居的份上,才特别来与你谈这事的。现在粮市崩盘,多少粮商等着抛售粮食呢,这粮价一天一个价,多捂一天可就多亏许多啊。” “粮款当天结,货到付款,没有折扣,我可以给你免费送货到指定地方。”赵大户也知道自己没多少底气。 一个月能买三千石粮的顾客,那是真正的大客户,若是维持的好了,以后还能成为长期顾客。 放过去,粮食不愁卖,赵大户倒也不太在意,可现在,不是他求人嘛。 “我也退一步,粮款五天一结,粮价依然随交易当天行市走,九五折。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若是谈不拢,那就只能说遗憾了。” “三天一结,九八折,免费送粮上门。” 赵大户咬牙又还了一个价。 看赵地主那副这是我最后底限的样子,张超也就知足而止。谈到这个条件,他很满意了。其实粮价几天一结,倒没什么关系,张超做的是餐饮生意,资金回笼是最快的,这算是现金流生意,并不需要什么压本钱之类的。 张超真正高兴的是那个九八折以及免费送粮上门。粮食也算是大宗商品了,一天近百石的量,一天也是一百多贯钱的买卖,九八折,也能减免两三贯钱。尤其是免费配送,可节省张超很多人力物力了。 “好,我再让一步,就按你的条件,咱们口说无凭,签个契约吧!” 第七十章 捐款 程处默和秦敢全程站在张超后面充当观众,观看了整个谈判过程。 “不是说那个赵东家是个奸商吗,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跟他合作买他粮?”程处默等赵东家二人一走,立即忍不住问张超。 “那个赵大户囤积居奇,哄抬粮价,确实奸商,为富不仁。”张超对赵员外倒也没有什么认同,但说实话,无商不奸,每个商人都在追逐利润,追逐利润的最大化。 当整个关中的粮食市场都是这般混乱的时候,赵员外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再说了,做生意嘛,最主要的还是项目本身,而不是盯着交易对手的品德看。 合作对手的品德也很重要,但没重要到超过项目本身。 赵家现在处境很差,这个时候张超与他合作,正好可以占据主动地位。今天最后的谈判结果也证明了张超的想法是对的,光一个九八折,就能为张超每天拿到两三石粮食的优惠,一天两三石粮,一个月可就是上百石粮,一年呢?一年就是上千石粮啊,这个数字是很大的。 何况,现在赵家跟张超合作,是硬气不起来的,张超让他们免费配送,他们就得免费配送,这也给张超自己节约了很多成本。 拿到这么多优惠条件,换一个粮商,未必就能谈的这么顺利。赵家也算是张超仔细挑选的合作对象了,一来赵家实力还不错,能够完全供应的上张家的粮食购买需求。二来,赵家现在也有些困难,必须得重视张家这个合作商。 若是找个资本雄厚的粮商,张超一天百石粮食,未必能享受到vip待遇。而如果找一个实力更弱点的,说不定这小粮商哪天在这崩溃的粮市里说倒就倒了,到时张超还得重新去寻找合作商。 找一个稳定的供货渠道,而且能拿到满意的优惠力度,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们买这么多粮,用的完吗?”秦敢倒是问了个实在的问题。 “民以食为天,不管穷人百姓,一顿不吃就饿的慌。这京师长安人口数十万,这么多张嘴,你知道每天得吃掉多少粮食?做餐饮吃食生意,永远不用愁没生意,当然,前提是你得做的好吃,有口碑受欢迎。” 张超现在可是有十一家饼店,而且还有不少张家沟村民每天提筐挑篮到京畿各县乡去叫卖的,此外,张家还跟许多驿站饭店酒楼有合作呢,有的是直接在张家拿货,有的是代售。 凭着已经打响名气的铁枪牌子,不但黄馍馍销量节节攀升,而且肉包子豆浆油条生煎等各种新产品,也一样卖的很好。 现在张超是不愁卖不出去的,他要考虑的是张家沟的产能有些跟不上了。 张家的白面馒头是二两一个,一石面蒸大约五百个。包子因为有馅和加水多些,普通肉包子一石面粉能做一千个。 如果一天卖出两万个馒头,就得四十石面粉了,再卖一万个肉包子,又需十石面粉。油条、生煎、饺子、馄饨等也需要不少面粉。这个销量,张超还是相信的,毕竟长安这么大市场,他也有那么多的销售渠道。 张超预订的粮食是不过过量的。 真正让张超有些头疼的还是粮价的动荡,粮食市场动荡,必然导致张家饼店的这些产品也得降价。 黄馍馍得降到三文一个,白面馒头则降到四文一个,肉包子十文三个。 不过降归降,只要张超紧盯着粮食行价,不积压粮食,那么他的利润还是能保证的,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他固定自己的利润,然后在自己的成本上加上利润,变更自己的产品售价,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这样做,生意多少会受些影响,毕竟价格变动不断,不是什么好事情。 馍馍、包子、馒头、生煎等的利润都控制在半文钱一个左右,窝窝则利率更低些,张家所有的餐饮生意,除去面碱和火碱这块,张超估计一天能得到五万钱的利润额。 五万是纯利润,分给股东一半,张超还能得到两万五千钱。 生意做大了,利润变少了,但张超还算知足。 这两万五千钱是固定的赢利,以后细水长流,天天都有。而且,饮食这块招牌打出去,口碑做起来后,就等于有了一个很好的平台,以后能借着这名声,做更多东西。 一天两万五,一月就是七十五万,一年做好了,那也是九百万的大买卖啊。 九千贯,近万贯了。就算这个赢利有些乐观,但保守点算,一年起码总有五千贯吧。 虽不如香皂买卖和碱买卖那么暴利,可架不住量大啊,这生意天天有的做,而且这个生意,还能让许多人依靠张家,张家沟的村民,以及那些店铺的伙计们,这就是影响力。 光有钱不是影响力。 不过张超还是太年轻了些。 他只顾着想自己的利润,想自己的收益,却忘记了商人在唐朝只是贱业,在朝廷眼中只是养着的猪,等肥了就可以杀了取肉的。 唐朝确实没商税。 但不代表没其它的收费。 张超在店里想着这一年九百万的大买卖,结果市署的市吏来拜访了。 “听说三郎今日在市场,我特意就赶来了,还好没来晚。”市吏一进来就满脸笑容的向着张超笑。 “若是王大哥有事,直接跟我家铺里伙计说声说好,我亲自过去找你就是,哪用你亲自登门。”市吏虽只是小吏,可毕竟是西市里专门管理商家们的,现官不如现管,张超知道这些人的厉害。 有道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是有些事情。” 王市吏一脸微笑,看上去和气可亲的。 “伙计,给王大哥弄碗新鲜的豆花,再来盘生煎包,一碗汤。” 王市吏假意推辞了几下,便笑着坐下享受张家铺子的新套餐。 吃饱喝足之后,王市吏终于道明来意。 他来有两件事情,一是朝廷最近发大军围剿河北刘黑闼等叛军,出动了不少兵马,费了不少钱粮。皇帝体恤百姓,不忍加征钱粮,因此这个任务最后就落到大唐的商人们头上了。 东西两市的所有商家,都加征一笔战争税。 按商铺规模大小,应缴多少不一。 张家是饼店,还是一家大店,因此落到张家头上的钱粮数不少,一百贯钱。 看着市吏递过来的那张单子,张超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一家饼店而已,才刚开几天呢,结果头上就摊到一百贯的战争征税? 这样真的好吗? “这是发自三省的行文,长安东西两市的商家都得缴的,没的商量。”王市吏认真说道。 张超想骂娘,他买这家店才花了三百来贯呢,这才开业几天,就要缴一百贯的战争加税,这叫什么没商税,这什么样的商税也没有这么高啊。 他这店现在都还没赚到这么多钱啊。 十一家店全家起来,一个月也不过能赚七百五十贯钱。 朝廷这哪里剪羊毛,这明明就是杀猪啊。 张超气的肝疼,太不讲道理了,什么叫皇帝体恤民情,不忍让百姓加征,多受负担?那商人就不是大唐的百姓了? 秦敢也在一边皱着眉头,“王市吏,这摊派怎么这么高,一百贯?看来我回头得禀报下翼国公,让他去问问秦王殿下,这也太不合理了。真要缴一百贯,我们这小店只怕立即就得关张歇业了。” 这下市吏脸色不太好看了。 张超一下子明白过来,看来朝廷虽有向长安商人征战争税,但绝对不会有这么高,一家店一百贯,那东西两市有上万家店,这不得一下子征上百万贯钱? 估计这衙门上下没少趁机伸手,层层伸手之下,这数字估计就已经翻了翻了。 “啊,看我这记性,原来是我拿错了,这张单子不是你们的,是其它家的。你们那张,我一会回去找找,再给你送来。” 市吏灰头灰脸的跑了,这个家伙明显忘记了铁枪饼店,那可是有翼国公罩着的。 张超看破不说破,把市吏送到了门口。 过了一会,市吏又赶回来了,这次的单子上数字变成了十贯。 依然很多,但已经是减少了十倍了,张超估计这次的数字应当就是上面征收的数字。 不管内心如何不满,张超最后还是只得掏了这一万钱,然后换回了一张收据。 刚割了一万钱的肉,送走市吏,饼行的行首又来了。 饼行就是卖饼的商家行会,有一个会首负责联络管理,充当官府和饼行商家之间的联络者。 会首过来,是来劝捐的。 长安饼行准备自发筹集一千贯钱捐给朝廷。 “我家要捐多少?” “捐钱当然是大家自愿捐,能多捐点自然最好。”会首笑道。 “那可以不捐吗?”张超也开了个玩笑。 这自然是不行的,所谓自愿,那只是个玩笑。你多捐没限制,但至少得捐两贯。 张超觉得一家两贯的话,最后肯定不止募集一千贯,多余的钱,估计也是落入行会里这些管事人手里。 但这事情也算是潜规则,各个行会对同行商家的约束力是很强的。若是得罪了这些人,发动同行抵制,以后肯定会混的很艰难。 “掌柜,给会首拿钱!” 第七十一章 拉起队伍 战争税加饼行募捐,让张超割了一大块肉。仅西市一个店,他就缴了十二贯。而不出意外的,其它那十家店铺,包括城门外的四个铺子,都没躲过这劫。 十一家店,张超总共出了八十贯钱。 八万钱,现在一个黄馍馍才卖三文钱,八万钱能买下两万六千多个黄馍馍,都可以绕西市一圈了。 朝廷以后要是经常不按套路来这么几次,那就成了割韭菜了,长一茬割一茬。 大唐的商人没人权啊,朝廷简直不把商人当人看。 好在张超的生意非比寻常,后面还有几位国公撑腰,要不然,这么搞几次,直接就得黄。 回到灞上,张超重新打起精神,今天损失了这么多,得立马补回来。 张家沟面食制作作坊得再次扩大规模,黄馍馍一个班,白面馒头一个班、肉包子一个包,饺子、馄饨、烧麦现在销量小些,合在一起一个班,豆腐再一个班。 张超拿着根炭条在一块木板上写写画画,觉得现在的人手完全不够用。要想完成这次产能扩张,还得增加许多人手。 另外张超打算再新立一个碱班,一个香皂班。 根据不同的产品,分开做工,互不干扰。 老爹盘腿坐在炕上,看着张超在那里写写划划,一边说着自己的打算。考虑良久,才缓缓道,“摊子铺这么大,会不会有风险咧?” 做生意当然有风险,摊子越大,问题就会越多。比如会涉及到管理问题,资金问题等等。原先只有一个做黄馍馍的班子,有张超、老爹、七娘、村正、赵叔等人一起帮着分工管理,还维持的下来,但最近不断的增加新产品,人员扩招,规模在扩大,管理上已经出现一些混乱了。 “还有一个事,若是每天再增加数量,村里的灶也蒸不过来咧。”七娘做为张氏餐饮集团的高管,今天也参加会议。 张家沟总共才五十来户人家,就算全村的灶都帮着蒸馒头蒸馍蒸包子,这也蒸不过来啊。现在张家的一天的馍馍、包子、馒头、窝窝、烧麦等的量,已经有好几万,而张超还打算扩产,到时估计更多。 一天上万笼,还基本上得集中在凌晨赶早,五十来户人家,一家得蒸几百笼,根本是来不及的。就算一个灶三口锅全蒸上,也不够。 张超拿炭条在一块干净木板上把这条很有用的发言记下。 “七娘刚才说的这个问题很重要,原先我们蒸馍都是在各家蒸。这样做是一来节省了建灶的开支,二来也给村民们也有机会参与进来分享一些红利。但是现在,咱们规模扩大了,再用这套,就无法适应现在的生产需求了。” “那怎么办呢?”屋里好几个人道。 现在张家的面食生意,不仅是张家的生意,全村人都在参与,都能分享红利,因此大家对于张超要提产扩能都很赞成,张家生意越好,他们也能沾更多光。 “大家不用担心,我是这样考虑的,咱们可以建几个棚,在棚里打灶,建几个专门蒸饼的蒸棚。” 建一个这样的棚还是毕竟简单的,毕竟不是挖窑洞盖房屋,只要弄些树立几个柱子,然后上面搭个屋顶,直接盖些茅草就行。甚至连墙都可以暂时不要,毕竟又不住人。 这样一个简易的棚子,成本不高,而且盖起来也快。 村里这样的空旷地方不少,直接建一排棚子,然后在里面垒起一排排的蒸灶,再时别说一天蒸个几千笼,就是再多蒸一些都肯定来的及。 垒上一百个灶,架上两三百口锅,只要火力大些,一口锅一次能蒸上十笼。 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再是家庭手工式小作坊了,而是有了集中生产,更便于管理。等以后有钱了,还可以把这些简易的棚子搭起木板墙,甚至将来挖长排窑洞,弄个大院子,搞一个大厂房。 搭一个简单棚子,垒许多蒸灶,这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搭棚子要不了多少钱,直接到沟坡上去砍树,割茅草回来,村里人自己就能搭起来。打灶也方便,张家班现在都有十几个施工组了,叫他们回来,赶两天,有村民们帮忙就行了。 “这个法子要得,我看行。”村正现在也成了张氏集团的一个高管了,他平时在村里本来就德高望众,有他帮忙管理,张超也能省很多事。 “那这个就决定下来了,在村后头搭一排茅草棚子,垒一百个灶。” 张超把这条会议决定记录了下来。 虽说这产业是张家的,可毕竟人多力量大,群策群力,总胜过自己一人。 “咱们以后分为几个班,不同的产品为不同的班,班内再分组。比如说我们原来做馍的,以后就是专门的黄馍馍生产班,和做其它的不搭界混了。以前我们做黄馍馍也分了好些个组,有碾米磨面筛选啊,有和面揉面做豆沙枣泥,有做馍蒸馍等。我们以后也还是这样,一个班下,分成数个组。” “每个班我加设一个班头,一个组加一个组长。组长每月更一斗粟米工钱,班头每月加三斗粟米。班头组长负责管理班组,同时负责检验产品质量。” 摊子做大了,管理就成为最重要的重中之重,没有成套的管理体系,那就是一团散沙,不但会造成生产混乱,还会有材料浪费成本增加,次品率增多等问题。张家做的是吃的东西,这方面越加得小心注意。 根本产能需求,各个班的人数加以调整,各个岗位上合理安排人手,并配以班头组长做为监督和管理。 黄馍馍班、白面馒头班、肉包子班.... 一个个的班设立,同时各班内一个个生产组也设立起来。 但张超最后又把蒸房这块单独出来,和销售一样,是不再细分的。 做好的馍馍馒头包子窝窝等经过检验登记后,统一送入蒸房,由蒸房队负责,蒸好后分别捡装,再经检查登记后送到销售队去。 “以后咱们就分为仓储队、生产队、蒸房队和销售队四个队,每个队负责一块,仓储队负责收粮出粮统计,生产队负责制作各种面食,蒸房队负责蒸制,销售队负责推销和配送,大家各司其责,每队我会再设一个队长和两个队副。” “队长一月加粟米六斗,队副一月加粟米五斗。” 组织清晰,分工明确,这样就不会混乱,会井然有序,大家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好。 这是餐饮这块的,另外还有碱队和皂队,碱队还有火碱班和烧碱班,皂队则会有香皂班和肥皂班,另外还有炕灶队,下面也将有灶班和炕班,总之就是尽量分细点,这样就不会乱了。 饮食是一块,碱皂一块,工程一块,互不干涉影响。 张超自己当然是张氏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老爹是副董,另外还有五位董事。具体生产这块,张超依然是抓总,饮食这块呢,张超让七娘做饮食处长,全权管理饮食这一块,张超给她的薪水是月粟米两石。 七娘听到这个任命,十分意外,她一个女流,没想到张超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一大块都交给了她。 “我不行的,这么大摊子事,我哪里管的了。” 张超笑着道,“老爹是副董事长,分管餐饮这一块,以后他就是七娘你的直属上司了,具体生产管理上的事情,你们两个多交流交流,把餐饮这一块带好。” 大家便在下面笑,七娘脸都红了。 不过最后七娘还是坐下去了,张老爹已经托里正正式向柯家提了亲,柯七娘的父母当然愿意这门亲事,连七娘的亡夫家赵家也早已经答应放手了。 现在就等着选个好日子了,用不了多久,以后他们也就是一家人了。 “碱皂这一处,就由我亲自负责,工程处这一块呢,得请村正老伯你来负责,山叔和五叔做为灶队和炕队的队长。” 当然,正常情况下,张家这也算是一家不小的企业了,还得有办公处,还得有财务处等。 现在财务都是由张超一人管着,但以后事情多了,张超肯定也管不过来,因此张超的意思还是请人。财务得有专门的人,不是随便找个村民就能干的了的。因此张超准备请秦敢这位董事代表出面,在长安城物色一些账房过来,到时成立张家集团的财务处。 至于总务这块,嗯,暂时就由秦敢兼任,钱贵一家子还有程处默、柯小八柯十三等,都纳入总务处,充当跑腿的。 销售处则由饮食等三处中的销售队组成,他们既是条又是块,就好比后世的公安局一样,既受本级政府管,也受上级的直属部门管理。各处的销售队既归本处管理,同时也接受销售处的业务指导。 写写划划,张超跟大家讨论着,很快把张家集团的整个组织框架给拉起来了。 最上面是集团董事处,以张超为董事长的七人董事处。下面则依然是以张超为总裁的公司管理层,然后是总务处、餐饮处、皂碱处、工程处和财务处、销售处六个部门。 各处下还有队、班、组,一级级的划分的很好。 各处的处长、各队的队长、班头、组长的人选也都选好,并且当众任命了。 “三郎,我这蒸房队就我一个,没人啊!” 新上任的蒸房队长是柯五的媳妇,也就是蓝山王伯的三女儿,新官上任自然是高兴的,可她却发现自己是个光杆司令,一个手下也还没有呢。 屋里,一个个的处长队长班长,都纷纷问张超要人。 张超被吵的一个头两个大,这也是他早就知道的一个新问题,人手问题。 第七十二章 女工 张超的扩张计划是以后每天起码销售额达到七八十贯,而要完成这个任务,从生产到配送以及店里售卖,估计至少三四百人。 毕竟张超的面食几乎得全手工制作,粮食还得自己加工,做好了还得自己配送销售,这还是有不少面点都是直接送到别的酒楼饭店售卖的情况下。如果仅是制作面点,一个人一天估计能制作五百个馒头左右。但加上粮食加工、配送销售这些,就又得增添不少人手了。 张超有十一家店,另外还有不少零售员,还有许多配送员,加上一些推销员,这些都是生产之外的销售人员,另外还有各环节的不少管理人员,加上仓储等部门。 张家企业的人工需求量大增。 若把皂碱处和工程处也算进去,张氏集团扩张后起码需要五百个人。 若是在后世,五百个工人,这样的用工需求不值一提,随便贴张广告很快就招满人了。但这年头不行,这年头是农业为本的时代,大家都扎根在土地上,也被土地束缚着。 就算是大唐的军人府兵,那也还只是战时为兵,闲时就要为农的。工匠也是一样,农闲的时候兼职做下工匠,主业还是农业。 现在张超的那些工人,主要都是张家沟的村民,也是因为现在恰好是冬季农闲时候,大家闲着也是闲着才有空来张家做事,若是到了开春之后,谁还有功夫整天跟你做黄馍馍,田里的地还有耕呢,就算是妇女也得在家里养蚕织布,做饭洗衣呢,根本没其它工夫。 张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张氏企业遇到了一个大问题。 自己的这些工人只能做些临时工,一旦春天到来万物复苏春耕开始,他们可就没时间给自己打工了。 那个时候,难不成自己的企业要停产? 这可不行啊。 张超突然羡慕起宋明时代了,宋时不抑兼并,大量百姓失去土地,只得流入城市,进入工坊里做工。明中后期也是这样,工商发达,资本萌芽,大量农民失去土地,成为了工人。 现在不行啊,朝廷还在不停的均田授地呢,许多原来无地的佃农现在都或多或少的分到了不少田地。 以后不能再招那些男人了,他们是农业生产的主力,而且不少人还是府兵,每年得抽不少时间得去训练、番上,遇战事还可能要去打仗。就算不打仗,到了农闲的时候,他们也可能要受官府征召去服劳役,去修城墙修路什么的。 大唐的调,就是每丁每年需要为朝廷免费服二十天的役。哪怕是中男,不用交租庸,可也得服役。 用这些人做工,哪天他们突然就要去打仗,突然就要去番上,突然就要去训练,突然就要去做劳役,尼玛,而且一去少则二十天,长则一两月,甚至半年的,这让自己一时间去哪里找人填补? 这样折腾,自己的张氏企业岂不是吃枣药丸? 张超不由的想起了后世,有段时间也出现用工荒,那些老板一个个都开着法拉利保时捷跑到街道上挂牌子招工。 没想到,自己这还刚发展起步呢,就遇到了一个这么严重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解决,自己的张氏企业就只能是个小手工作坊,根本发展壮大不了啊。 好像历史上,英国人当初靠的是用童工。 哇,好残忍。 不过这好像确实是个解决的办法啊。 在大唐,凡民始生为黄,四岁为小,十六为中,二十一为丁,六十为老。 男子十六岁就开始授田,二十一岁成丁开始承担租庸调,到六十为止。妇人则既不授田,也不纳课服役。 这也隋制有很大的不同,北魏时起,妇人是授田的,奴婢和耕牛也都能授田,因而妇人、奴婢、耕牛也是得纳部份课役的。 后来到了隋朝,部曲奴隶和耕牛都不再授田纳课了,改为一夫一妇为一床,夫妇同授田,同时按一床纳课。这夫妇一床纳的课比起单男丁纳的课要重,因为妇人只授男丁半数的田,但一床的税却几乎等于两个男丁的税。 这就导致了隋时有许多男子,到了结婚年龄却都不肯成亲宁愿打光棍,就为了避重赋。 唐朝开国后,便改掉了这一制度,妇人不再授田,也不再纳税。 有些地方地宽,中男也减半授田,但中男在成丁之前不纳租庸,只服些力役。 张超似乎从这里面看到了一点壮大自己张氏企业的机会。 男丁得种地、得打仗、得训练、得番上,女子得做饭洗衣、养蚕织布,一年里除了万物萧瑟的冬日里,难得有什么空闲时间。 哪怕是妇人,也忙的很。 农家百姓,吃的粮地里种的,吃的菜园里自己栽的,还得养猪养羊养鸡养鸭。连自己一家人穿的,都是自己养蚕种麻织出来的。 各乡各村,村前屋后,到处都是桑麻。一家几十亩地,可能要拿出来数亩地种桑种麻,每年除了向官府纳粮外,缴纳绢和布也是一项重要的任务。 这年头要织点绢布可不容易,得种桑养蚕,种麻沤麻,得了丝和麻,还得纺成纱线,最后织成绢布。那都是得日夜不停,一点点的手工织出来的。 许多妇人,甚至白天织完了,晚上还得点头昏暗的灯织上半夜。 指望这些男子妇人是没戏了,张超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少男少女们身上。 二十一以下十六岁以上的,叫中男。他们能分一半的地,但暂时不用交纳租庸,不过每年得到县里役两月左右的力役,而且未成丁的男子,是不会捡选府兵的,也就不用去训练番上打仗了。 而那些十来岁的少女,就更没这方面的负担了,她们没权力均田,也不用纳课服役。农家的少女,也没有那么多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她们往往小小年纪,就得帮着带弟弟妹妹,再大点,得放养扯猪草,还得下地帮忙干活,送水送饭这些。 哪怕只有十一二岁,可已经相当懂事了,做起事来还都很厉害,不论是打猪还是砍柴,又或织布做饭洗衣,哪个不是早已经精通。 除了身子还瘦小些,她们其实已经是个能干的女人了。一般这个时候,她们也已经开始来天葵,然后再过一两年就可以开始寻找人家,待到十三四岁就能嫁人了。 张氏集团要是以后多招募一些这样的中男和少女来做工,岂不是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十六岁以下的少年来做工,什么都不用担忧。中男过来,一年得休两月假去做力役,但只要有提前安排顶替好,就不会影响,不比那些成丁,他们一年有太多的事情,根本不能长期在张家做事。 少女更好,连一年两月的力役也不用服,完全可以从年初做到年尾。 还有一个,如果用这些童工,连工钱都可以再降一降。 玛德,资本家果然好心狠,张超自己都有些惭愧了,怎么能这么剥削百姓呢。但细想想,也是没办法啊。 除非张超能拥有大批的奴隶,要不然,用工问题始终就是制约着张氏企业的一个大瓶颈。 “三郎,要不让我家小六来做事吧,那孩子今天也都十五了,跟壮小伙一样,力气可大,人还老实。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来做事,一天混三顿饭吃,工钱随便给点就行。” 三姐说话了。 那话里,有些私心。 小六是柯五的儿子,今年其实实岁才十三,十五那是虚岁。小六在他那辈里排行第六,因此就叫小六,至今还没个大名。 现在柯五一家都在张超家做工,柯五那是张超的大弟子,刚被张超选为炕队的队长,三姐也被张超选为餐饮处蒸房队的队长。三姐的公公村正柯老伯,还是工程处的处长。柯五的弟弟柯小八,也是总务处跑腿。 另外三姐的三个妹妹,七女八女九女,如今也是在餐饮处生产队里做事。 不过女人总爱算计,看着在张家收益这么好,她只想着把儿子也带进来。如她所说,哪怕挣不了几个工钱,起码也能混个一天三顿饱啊。 张超笑了。 正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 他刚还想着要怎么开这个口呢。 现在三姐简直跟唱双簧的一样,主动替他先开这个口了。 张超故意没马上接茬。 果然,屋里还有其它的一些选为班组长的妇人男子们,一听到有人提这荐了,都心动了。连忙也表示自己的兄弟啊、儿女啊,也可以过来帮忙。 这年头,家家都是大家庭,就看张家沟才五十来户却有四百多口人就知道,基本上都是三代同堂甚至四代同堂的,好多兄弟都一起过着,并不马上分家。这里的习俗是,父母在,不分家。 父母没死,兄弟分家,那就是不孝,哪怕一大家子人过的磕磕碰碰常闹矛盾,也不能分家。 同时,这年头也没计划生育,结婚又早,女人往往从十几岁要生到四五十岁。一个女人往往能分十几个,除掉中间夭折的,最后都会有六七个长大的。 儿女多,看着热闹,但也确实加重生活负担。 若有机会让稍大些的儿女到张家来做事,也能减轻些负担,还能赚点回去。 第七十三章 按规矩做事 张超沉吟了一会,等大家都开了口,才缓缓道,“咱们都是乡里乡亲,门前屋后的邻居,要不这样吧,各家满了十二岁的孩子,都可以带过来试试,咱们也看看,若是听话且能做的好的,咱们就留下,当个学徒吧。” “话说前头,学徒的话肯定工钱要少些的,照旧是包三餐,工钱呢就是按年给,一年我给三石粟。工钱是低点,但先让他们学点技术,等学会了手艺,以后工钱肯定会涨的。若是做事认真勤快的,到了过年,我会再发一份红包奖励,三斗到一石粟不等。” 张超开出的这个工钱,如果是用工人的标准来说,自然是非常低的。毕竟一天一升粮,一年也得三石六斗半呢。 可如果是按学徒来算,又很高了。 要知道,这年头若真的是送去学徒,那可就等于完全没工钱的。一般得跟着师傅学上起码十年才可能出师,这十年里,前面几年完全没工钱,就是包食宿。后面几年,可能过年过节还能得点赏钱什么的。 做学徒,几乎就是去给人当十年奴仆,然后还得当很多年廉价的伙计,最终才可能学得一些手艺,若是手脚勤快脑子又聪明再长的好点,才说不定会有机会得师傅相中,把女儿嫁给你,然后才可能得到点真传。 不给工钱白干,这种事情张超还是有些干不出来的。 他现在脸皮还没有那么厚,那般剥削就是太狠了。他用童工也不完全是为了节约工钱,主要还是因为这年头用那些成丁男子和妇人太不方便了,有太多的隐患。用这些童工,也是无奈之举。 张超用这些少男少女,也不是真正的就全是收学徒教技术的,主要还是为了顶上各个工序岗位做事的。 工钱还是要给的,但毕竟是些少年少女,少给些也很正常。 包一天三餐,一年给三石粟工钱,若做的好,年底还有奖金,另外张超承诺,每季发一套鞋袜。 “哎哟,三郎你这也太....” 三姐嘴巴张的大大的,声音尖锐。 村正也紧跟着在自己媳妇后面发声,他捋着自己的胡须,“三郎,这条件我们不能答应。” “就是啊,这条件太好了,都是些半大小子姑娘,哪能做的了什么事情,过来帮点忙,能吃两顿饭就好了,哪还能要这么多工钱,他们能做的了什么。” “是啊,还发四季衣裳,这可了不得。” “太破费了。” 大家确实为张超开出的条件惊住了,这年头,小孩子去给地主家放羊,也只能一天混一顿饭吃而已。 到张家来做事,一天能吃三顿,风不吹日不晒,还淋不着雨,一年居然能有三石粟,竟然还要给四季做衣裳,这,这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付出就要回报嘛,大家过来帮我的忙,有劳就有得。不过话还是说在前头,要来做学徒的,第一起码得年满十二岁,不论男孩女孩都是如此,十二岁以下的就太小了。其二,过来了起码得做满三年的,不能说想来做几天就做几天,这样的话,年底我可是不能给粮的。” “人过来了,我这里挑中了,那就得在这里好好做,我也不会虐待他们,大家都看的到,天天能吃饱,按时上下班。风不吹雨不淋,认真干活,我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到了月底,干满一月没无故旷工也没有请假的,我会发一个全勤奖,至少五升粟。若是请假一天,扣一升粮,旷工一天,扣两升粮,若是无故旷工三天以上不上班做事的,我就要请他回去,我这里容不下他。” “另外还有一个,到我这里当学徒的,每半个月可以轮休一天。到了农忙的时候,我们也会给每个人轮假的机会,每人可以轮休七天农忙假。带薪休假不扣工钱。” 所谓丑话说在前头,把一些规章制度先提前说好,这也算是约法三章。 如果能遵守,那自然最好,若最后不懂事贪玩,犯了规则,处罚权自然就在张超的手里。 张超觉得自己的规矩还是很严苛的,可在一众村民们眼里,这些都是很正常的规矩,甚至很宽厚了。比如一月还能休两天假,一年能休春秋两次农忙假,每月不请假居然就能有全勤奖,这些都太好了。 “我娘家几个兄弟家的孩子也都是十几岁,我可以带他们来试试吗?” 有一个村民自己儿子不够十二岁,便想到了自己娘家侄子。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都知道这次张家要招不少人,可村里十二岁以上的少年少女却也没有那么多。 张超笑着道,“这当然是可以的,只要条件符合,又是村民们的亲戚,有你们做担保,我愿意收下他们做学徒。” “有一件事情跟大家先说好,你们有亲戚要推荐要担保送来可以,但我这里暂时只能包吃不能包住,你们得自己安排他们住。” 张超现在自己都还跟几个大老爷们挤一个旧窑洞,睡一张炕上呢。自己的那家奴仆,都还是住在后面的那孔破窑洞里。 就算等新窑洞建好了,那时七娘就要进门了,七娘带两个女儿,再加上钱贵这一家奴仆,新房也是得挤满的。 “这个没问题,就住我们家就好,挤挤就好。” 几个村民纷纷道。 如今这时候的村民还是很朴素的,亲朋之间,还没有那么多的利用,亲情友情很重,平时互相关照,有点事情要帮忙,也是二话不说就上的。 哪怕是没亲戚的邻居,关系都往往很好,除了少数吵架结怨的,多数人把亲朋都看的很重。 要是后世,好多人都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会主动的去帮亲戚找这样的好事。 又跟村民们谈了一会,张超最后跟老爹商量,打算先从本村再招些男丁和妇人,然后再招二百个少男少女学徒工。 虽说用男丁妇人有隐患,可也不能一下子全换掉他们,真一下子弄五百童工,估计张氏企业立马得黄。 此外,学徒工也不是万能。做面点,提炼碱这些都用童工,甚至连工程队那边也能塞一些学徒,可诸如配送、推销这些,却是不能全用童工的。 张超打算慢慢来,学徒工也分期。 这次二百个算是第一批的,估计半年后他们也就能成为半熟练工了,一年后,也就能成为流水线上固定岗位上的一名熟练工。 甚至还能挑出一些懂事些的机灵点的中男,逐步接替那些男丁们的岗位,免的以后这些男的突然都得去春播啊夏收啊训练什么的一下子摞挑子了。 还是大环境不行啊,张超心里感叹。 “老爹,你看这样可以吗?”张超转头问老爹。 “你考虑的都很周到,安排的也很好咧,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张氏集团第一次员工代表大会,就算圆满落下帷幕了。 这次会上也算是做出了许多重要的决策,集团的组织架构设置完成,各级管理任命在位。同时,也做出了集团未来的发展目标,餐饮处日产销百贯等,皂碱处、工程处也都相应的扩大了规模,制订了未来目标。 会上还达成一项重要决定,那就是立即招收二百名学徒工进行培训,为集团造血。 另一项重要决策,就是马上准备建立蒸棚,赶造一批蒸灶。 “村正爷,接下来你们工程处负责把蒸棚蒸灶赶造出来,秦敢,你是总务处长,就由你负责采购工程所需要的木料,以及找铁匠定购一批铁锅和蒸笼。其它各处长队长们,等新员工和学徒们都到位了,你们就得把这个新的生产流程给排好了,这几天,我们先辛苦一下,依然是借用各家的灶膛蒸笼。” 秦敢点头应下,这屋里的一切,让他觉得很新鲜很好趣。 程处默全程都在看着张超的一举一动,他觉得张超管理事情很有一套,这么大一摊子事情,居然安排的井井有条。 “等下我先给你十两黄金,算是订购铁锅蒸笼等的钱。到时钱花了多少,实报实销,多退少补。你每样花费,记得让人给收据就好,到时都拿来我这里报销。” “报销?”秦敢疑惑。 “咱们可是一家正规实业,一切当然得按规矩来,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尤其是这涉及财务方面的事情,更是得依章办事。咱们一切都得走账本,所有开销花费都得对的上账,花了钱得有名目得有单据,然后才能入账,最后才能报销。要不然,这账目岂不得乱套嘛?” 听了张超的解释,秦敢倒是点了点头,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确实是规矩章程的问题。就算是在秦府办事,虽没有这么细密,但也确实也有一套规矩的。 秦敢喜欢有规矩,按规矩办事就好。 “看来以后不单要请账房成立一个财务处,还得成立一个采购处啊。”张超拍着自己的脑袋想道,拿起炭笔又在木板空处加上了一条记录。 第七十四章 温泉水滑洗凝脂 冬日里天黑的早,睡的也早。 天黑前吃饭,然后就上炕睡了。炕烧的很暖,可今天张超却辗转反侧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咋咧,咋还翻起煎饼来了?”黑暗里老爹问道。 “睡不着。” 小伙正年轻,这炕又烧的旺,长夜漫漫,张超睡不着啊。 “爹,有跳蚤!” 张超今天晚上已经奋战了半晚上,可就是没抓到那只四处乱跳的跳蚤。张超没有想到,自己到了唐朝,居然还得跟跳蚤奋战。 “多大个事,抓了继续睡就是。”老爹回了一句,翻身又睡去了。 要是能抓的到还用在这翻煎饼,张超如老爹说的又前堵后追的围剿了好一会,可依然干不过这只跳蚤,最终越抓越痒,只得翻身坐起。 “你去干啥?” “洗澡。” “大半夜的洗啥澡,就别再折腾了。” 张超不管不顾了,今天晚上必须得洗澡,不弄死这只跳蚤,他没法睡。 摸着黑下炕,点亮油灯,张超开始引火烧水。 他这一番动作,弄的一屋里人也都睡不着了。 张超发现自己都快成一个真正的唐代人了,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洗过澡了。是真的很多天没洗过澡了,连头都没洗过。 在唐朝要洗个澡不容易,尤其是普通老百姓,要在冬季里洗个澡更不容易。不是黑唐朝人,也不是黑张家沟村民,他们确实不爱洗澡。 反正张超来唐朝这么多天了,自己没洗过,也没见老爹洗过。 这年头,没自来水没热水器也没浴霸,要洗个澡,得从村头水井里去打一担水挑回来,拿个大锅烧小半个时辰。 还没有专门的浴室,连个沐浴都没。 有条件的还能弄个大桶,没条件的也就只能直接拎着水桶在柴房擦洗了。夏天还好些,可冬天里天气那么冷,洗个澡可是很容易受风感冒着凉的。以这年头的医疗条件,就算是伤风感冒也是个大问题。 先秦时代的《仪礼、娉礼》中就明文规定,三日具沐,五日具浴,鼓励人们每三天洗发一次,五天洗澡一次。当然,既然是鼓励,那就说明人们还达不到这种水平。 从秦汉到大唐,也就达官贵人富商大贾才有那个条件,三日洗一次发五天洗一次澡也仅是理想化的生活方式而已。 具体的洗澡沐浴,其实在古代是分别代表着四种不同的行动。 说文解字里解释,沐,濯发也,浴,洒身也,洗,洒足也,澡,洒手也。沐是洗头,浴是洗身体,而洗是洗脚,澡是洗手。 在汉魏时,这四个字还是区别开来的,不过到了唐朝,如今已经没有这么严格的区分了。 但一般情况下,洗个澡还是很不容易的。 汉代官员五天休沐一次,就是上班五天休假一天,名为休沐,原本意思就是上五天班,放假回家洗澡一次。 到了现在,朝廷官员十天一休沐。 古代不论是洗澡还是洗头,都比较麻烦,因此古人把头发盘起,往脑袋上戴帽子或者裹布,也有隔离尘土,保持头发干净的意思。 好在家里如今有钱贵一家,又有小十三他们,因此家里的水缸倒是常满。要不然,张超半夜想洗个澡,不但得临时生火烧水,还得去村头的水井打水呢。 张家沟五十来户人,平时吃水就全靠村头的那口水井,既没自来水,也没有家家有井。钱栓子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村头打水挑水,早上挑三担水。到了傍晚,还得再去挑一次,以备晚上需要。 挑几担水,小半天功夫就去了。 水挑回来,还得烧呢。大冬天的,不烧两桶热水,哪敢洗澡。可浇一担水,起码得半小时,而且还得半把柴呢。 张家人在乡下,柴还是自己砍不花钱的,可如果是城里人,这柴也是得花钱买的。若是哪个媳妇,三天两头的要洗澡,指使着老公去挑水,自己浪费柴和水,这婆婆肯定脸色相当难看。 你一天天的光洗澡了,不用干活了,哪来这么多穷讲究? 一般平头百姓家,是不可能天天洗澡的,天天洗头都不可能。长跳蚤、虱子了,那拿个篦子拢一拢就好了,这算是唐朝的干洗。 篦子是梳子类似,但是梳齿更加的细密,梳背中间,两侧各有一排梳齿,梳齿间细密的只能容许几根头发通过。 梳子是用来梳头发的,而篦子则是专们用来清刮虱子和虮子的,还有清刮头发上黏附的油泥脏污。 在后世,虱子和虮子都已经少人知道了,更别说见了。但这些小东西,在唐朝这年代,那真是人类的好伙伴,除了那些士族富人,古代大部份人身上都有。 冬天里,人们有个每天必做的功课,就是在午间太阳正暖和的时候,把袄子脱了翻过袖子,然后一点点的扫荡清剿。灰色的虱子这时就会很清楚的显露形踪,抓住一只,两个大拇指指甲一夹,吧唧一声脆响,虱子爆裂开来。 还有些人会更加直接简单粗暴,抓到一只,直接放进嘴里,吧唧一声咬爆,直接就给****了。 虮子和虱子都是寄生虫,但只在头发里活动,虮子是虱子的小崽,白色,像是个小蚕卵,伏在头发上很少动,这时用篦子就最好用了。 面前摆块木片,解散了头发,拿着细密的篦子,一遍遍的梳理头发。 那些藏在头发里的虱子、虮子、头发屑就会纷纷如雨落。 这些画面张超都不知道看过几回了,实在是太美,不敢回忆。 柯小八最喜欢把抓到的虱子放进嘴里****,看的人头皮发麻,比贝爷都还让张超敬佩。 平时大家也就洗脸洗手洗脚,洗头洗澡那是大工程,爱卫生的可能一月洗一次,要是随意点的人可能一个冬天洗一次,甚至有的可能得等到夏天了才洗。 张超是忍不了了,今晚这只虱子让他没法再忍下去。 “多烧点水,咱们都洗个澡吧。” 张超看见屋里几爷们都坐在那,干脆提议道。 “我上月才洗过咧。”赵叔道。 “我也才洗没两月。” “洗澡太麻烦了,冷。”小八坐在旁边烧水,另一只手还在衣襟里日常找虱子。 “洗了澡冷。”柯十三也反对洗澡,冬天里身上已经自然的结了一层灰垢,这层灰垢确实能起到一些抗寒作用,若是洗太干脆,不抗冻啊。 “洗洗也好。” 老爹倒是不反对,反正也被张超折腾起来了,干脆就洗吧。 “水够,大家一起洗吧。”张超也道。 光自己一人洗,等会还得跟他们一起睡,这跳蚤虱子不又得转移过来。 几个人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好像张超让他们洗澡是个很让人为难的事情一样。 折腾了半天,水烧好了,张超让小八他们拿来盆,打来冷水兑换。 “我先来。” 张超迫不急待的脱了帽子,拿着香皂就上了。 唐人洗头,家境好点的人会用稍微发酵过的淘米水洗发,还有丫环帮忙洗。一帮百姓,那就只能自己动手了,而且只能用灰水,也就是草木灰滤的水洗发。 草木灰水洗头,其实也是因为草木灰滤水含有碱,能够去油。 不过张超有更好的香皂,香皂去油能力可是极强的,本来是洗澡洗手洗脸用,但现在张超也没有其它更好的洗发水,便只能用香皂顶替了。 头发在温水里打湿,抓起香皂在头发上涂抹,等到泡泡起来,张超便叫来小八。 “给我搓。” “哎哟,轻点、挠我头皮了。” 小八悟性还算不错,没一会已经掌握了洗头的技巧,指甲在头皮上轻轻划过,指头不停的揉搓头发,泡泡越来越多,那叫一个舒爽。 “你们也洗,别让水凉了。用香皂,舒爽!”张超招呼其它几人。 看张超那般舒爽的样子,大家也都有些心动。 “十三,帮你铁枪叔洗头。”赵叔在一边喊道。 柯八给张超洗头,十三给老爹洗,赵叔王叔两个也结了一队。 洗完后,一盆水黑乎乎油腻腻的跟墨汁似的。 “拿篦子梳!” 今天发现了一只虱子,让张超觉得自己估计也传染上了虱子。 洗过头,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家里没有大浴桶,张超便直接提着水桶到了马棚下,拿着布擦洗。衣服一脱,站在四面透风的马棚下,张超冷的牙齿打架。 速战速决,沾水的擦湿身体,然后打香皂。 再拿了一条丝瓜干囊,使劲的在身上擦,这玩意虽然擦在身上硬硬的,跟个铁刷子似的有点疼,但比起泡球效果还好,很快全身都是肥皂泡了。 要不是天气太冷,张超真想多洗会。 寒风吹的他都打了好几个喷嚏,让他不得不提前结束了他在大唐的第一次洗澡。 拿着葫芦瓢从头往下浇水,冲去泡沫,拿干毛巾擦净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裳,张超都有种放声长啸的冲动。 爽! 那边,老爹他们也都洗完了头,然后开始洗澡。 “洗个澡太艰难了,看来有必要建一个浴室,澡堂子得要,热水池得要,沐浴也得要,最好是再弄个桑拿房,那才叫爽。”张超站在寒夜里,忍不住想道。 第七十五章 赦免 昨晚洗了澡,今天早上张超练起枪来都觉得气势足了许多。 拿着秦琼赠送的那把银枪,张超有力的挥刺,现在也有模有样了,老爹在一边都露出了赞赏的眼色。 “哼、哈!” 刺出,收回,一口气刺了十枪,腰不酸了手不疼了。练枪确实能锻炼身体啊,不过张超有自知之明,自己也就是健下体,若论枪术,连门都没摸到边。 “文远哥早啊。” 程处默和秦敢骑马结伴而来,看到张超卖力练枪,还有些意外。 “一起来练练。” 秦敢倒是无所谓,他也是秦琼的亲卫队长,沙场上久经战阵,练个枪太小意思了。倒是程处默,今年十六的他,虽说是程家嫡长,可却是个学文的。程咬金的马槊和骑术,一点也没学到。 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张超可不客气,娘的,受累也不能我一人啊,总得找个陪练的。 “栓子,给处默拿铁枪来。” “文远哥,我就算了吧,这铁枪我都拿不动。”程处默拿着老爹的那支缠铁枪,皱眉挤眼的。 “你好歹也是宿国公的长公子,若是手无缚鸡之力,说出去不怕坠了程家门风?废话少说,跟我一起练,今天刺枪三十下,练不完没早饭吃。” 半天后,程处默浑身汗湿,整个人都快瘫了。 张超自己其实也累的够呛,为了坑程处默,他自己多刺了二十枪,也一样到了极限,不过表面上还是装的很轻松的样子。 换过练功服,简单擦洗一下。 张超便招呼着两人去吃早餐。 张家现在也有好几百人做事,都包三餐,因此已经有了一个简易的小食堂,其实就是一个大草棚子,垒了两口灶,负责做大家的一日三餐。 张超爷俩也是在这里吃,省事方便,做饭就由钱贵老婆周氏带两女儿大丫和二丫帮忙。 张超他们过去时,多数人都已经吃过了。做早点得起来早,天还没亮就已经起来开始做胚蒸制,那些配送的也得赶早送出去。 早餐比较简单,这年头大家都不挑,能吃饱就很好了。 今天早上食堂做的是不托,也就是面片汤,不托制作简单,不是发面面食,不需要经过发酵那么多工序,只要醒醒面就好了。 而且冬天里的早上,舀一大碗不托,配上大碗的汤,里面放点猪油,加上葱花,那才叫一个爽。 既好吃又管饱,比吃馍馍等方便实惠。 可惜没辣椒,要不然更有味道。 正吃着不托,村正带着柯山柯五两人过来。村正如今正式出任了张氏企业工程处的处长,柯五和柯山则分别是炕队和灶队的队长。 昨天做出了要建蒸房的决定后,村正已经开始做准备了,为了先把蒸房赶出来,工程处不得不暂时停了外面的炕灶生意。 “需要多少材料,你跟敢哥说声,他会负责采买。另外自己能够弄来的材料,也可以自己弄。或者直接跟周边村民们收购,出钱让他们去弄来。” 村正新官上任,整个人都精神焕发,红光满面的。 “除了铁锅和蒸笼要采购,其它的都不用采购咧。建蒸房垒灶台,也就是进山里砍些树木,割些茅草,再夯些土砖,采些石头就行了。冬天里大家都闲的没事咧,咱们一声吆喝,这附近村庄里男女都愿意来挣顿饭吃弄点闲钱。” “嗯,那这事我就交给柯爷爷全权负责了,请乡亲们来帮忙,该给多少钱咱给多少,不能亏了乡亲们。” “三郎放心,一定办好。”村正拍着胸脯道。 张超对村正还是很放心的,毕竟以前也是村里头面人物了。 “柯五叔、柯山叔,我这里有个事还要你们帮忙。”张超对两个徒弟道,“我打算在村里建个澡堂。” “澡堂?” 两人都有些意外,这年头澡堂似乎只有寺庙才有啊。 这天下最爱干净的估计也就是和尚们了,寺庙一般都会建有专门的浴堂,僧人们几天就要沐浴一次。 比富贵人家都还勤快。 张超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这是一个大工程,得有大澡池子,这个澡池子还得是能够直接引入凉水和热水的,能保持池内水温。这就必然要在入水道上建一个灶台烧水。最好是能在澡堂挖一口井,这样用水才方便。 张超还希望能建几个水塔,这样就能安装莲蓬头,可以用淋浴了。 再建几个小木屋,可以蒸桑拿。 总之,张超的设想,这个浴室以后得容纳张氏企业几百员工的洗浴需求,当然,更要满足张超自己的洗浴需求。 “三郎,这工程也太大了一点啊。又要盖房子,又要挖井,还得挖多个澡池,又得修灶台,还得建水塔,还有那啥蒸拿房是什么?” 柯五一句话让张超回到现实,现在根本没这么多时间和人力。 “这样吧,先盖一间大屋子,木板房就行,其它的可以先不要,但浴池得要,水塔可以少建几个,烧热水的灶得要,水井也最好弄个,请打井的匠人过来。盖房子,也可以请木匠来。” “这花费不少啊,花这么多钱就为洗个澡,没必要吧?”柯山也道。 “当然有必要,咱们是做餐饮吃食的,卫生最是重要,你身上全是虱子跳蚤的,做出来的东西谁敢吃?再说了,勤洗澡能预防疾病。” 经历了昨晚上被跳蚤咬的痛苦后,张超可不希望以后自己的员工,依然个个身上跳蚤虱子乱爬。 柯五他们没修过澡堂浴池,张超不得不给他们详细讲解。 “首先在地下挖个大池子,池壁和池底铺上不易渗水的石条或者砖,在浴池前加个加热的炉灶,这样冷水加热后再注入浴池,尽量保持池肉温度的适宜。至于水塔,也很简单,水塔就是弄个跟塔一样的高台,在顶上架个大水箱。这个水塔其实不用太高,有个七八尺高就行了。” “至于给水塔送水,塔下建个储水池,然后直接弄台脚踏水车从储水池里往水塔上车水。” 有了水塔,就能用竹管搭建简易版自来水了,就能安装莲蓬头,上沐浴了。 “好厉害的样子。” 程处默在一边听的大为惊讶,他家为国公府,可也没有这么厉害的浴池。 程家有一单独的浴室,富贵人家一般都有这种浴室,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叫湢。浴室一般都设立在离厨房较近的地方,他们不会如张超这般奢侈的挖浴池,而是挖一条专门的排水渠,地方够用来放个大的浴斛,旁边再放衣架和比较大的浴床,这样就能有地方挂衣裳布巾,还能舒服的坐着洗澡,这就已经非常豪华了。 张超倒不觉得太奢侈,建起浴室来花不了多少钱,只是以后维持的话,得消耗不少柴薪,另外还得有专人烧水和车水。 但只要能享受到舒适的洗浴,张超觉得花点钱很值,赚钱是用来干嘛的,不就是用来享受的嘛。 堂堂地主,岂能连个澡堂子都没。 “文远哥,我早上出门时,我爹让我跟你说,让你早点把香皂送去。” “我这正准备开工呢,还要做些准备工作,程叔急啥?” “我爹说要拿去送人,为咱们香皂打打广告!” “这是好事,我一会就先赶制一批。”张超正色道。 吃完早饭,秦敢去采购,张超则拉着程处默给自己打下手去制香皂。 做香皂不难,关键得有火碱。香皂做出来很香,看起来也很漂亮,但制作的过程绝算不上好看,甚至有点恶心。 特别是张超用来制香皂的动物油脂,并不是直接就买的猪油牛油,而是一些如肉皮啊胰脏啊等一些边边角角的东西,一股脑的扔大锅里熬煮出油,那味道隔老远都能熏的人恶心。 必须得戴口罩才能呆的住。 后面的工序也不好看,那半成品的香皂在锅里就跟一陀陀的翔一样,又难看又难闻。 反正,张超还好,忙活一上午,只是脸色有些难看,反观程处默,一上午时间,不知道恶心呕吐了多少回。 等最后香皂切割好,装进一个个木盒里,成为一块块好看又好闻的香皂时,程处默还惨白着脸呢。 “好了,这里是九种香味,每种十块正品,另外赠品小样各一百块。你拿回去给程叔送人吧。” “下次制香皂,别再叫我了,受不了这味。” 程处默提着香皂骑马走了,走前还特别说道。 长安城。 程咬金拿到第一批香皂后,九种香味挨个的试了一遍,一张老脸洗的香喷喷的,非常满意的道,“不错,张文远没有糊弄我。” “管家,备马,我要去秦王府。” 得了这么好的东西,要送,自然得先送秦王。 秦王府。 李世民从面前的香皂拿里拿起一块,闻了闻,“确实很香,岂物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殿下试试就知道了,我用过之后,感觉脸都年轻十岁。” 李世民微微一笑,放下香皂,沉吟了片刻。 “你有心了,其实叔宝刚来过,他也送了我香皂。” “叔宝来过了?他现在哪呢?” “我让他去接单雄信出狱了。” “单二哥出狱了?陛下赦免他了?”程咬金惊喜万分。 “嗯,你和叔宝都为他求情,还为他担保,你们都是我麾下大将,我不能不考虑你们的请求。我在陛下面前费了不少功夫,总算是说服陛下赦免单雄信。陛下已经下旨赦免单雄信,既往不咎,并且将单雄信调到了我的秦王府,让他任右三统军,以后他就是叔宝部下了。” “谢秦王!”程咬金连忙跪谢。 “你也快去接单雄信吧,知道你们关系好,就先放你们三天假,等三天后再来报到。你告诉单雄信,他这条命是你们求情,我出面向陛下恳求,才好不容易救下来的,希望他能明白。” “单雄信一定会知道陛下的救命之恩,一定会效忠报达的。” “去吧,与你们兄弟团聚,这香皂我就笑纳了,哈哈哈!” 第七十六章 世人皆浊我独清 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浊我独清。 香皂赠品小样的包装并不华丽,但却清新别致,普通的木头盒子,只刷了遍桐油并没上漆。独特之处在于盒盖上刻了一句诗,屈原的诗句。 把这句诗放到这香皂盒上,倒也有些应景。 “爱妃,这些是秦叔宝和程咬金送来的香皂,各种香型都有,纯白清香型、薄荷舒爽型、金银花清香型、菊花怡神型,苦艾爽洁型、芦荟护肤型、柠檬去味型、中草药健康益肤型,还有人参精华活肤型,一共九种呢。” 秦王府里,李世民有些献宝似的把九款香皂拿到长孙氏面前。 李世民对面,秦王妃长孙氏看着丈夫送过来的香皂,微微笑道,“其实府里的澡豆也挺好用的,这香皂做的如此精细,还有这么多的香型,估计不便宜,殿下何必破费。” 秦王妃长孙氏比丈夫小了三岁,十三岁就嫁给了李世民,如今已经七年了。夫妇两的感情,却依然非常的好,李世民很敬重这个妻子,端庄贤淑。 到如今,已经为李世民生下了两字一女,长子李承乾,次子李泰,嫡女李丽质。长子三岁,次子两岁,女儿一岁。 两个儿子虽幼,可都很得皇祖父李渊喜爱,李承乾因为出生于太极宫承乾殿,因此以殿为名,就叫承乾,一出生就被封为恒山王,此后又为秦王世子。而次子李泰去年一出世,还在襁褓中,就被封为宜都王,今年其兄承乾封为秦王世子,李泰则进封为卫王。 长孙本就得李世民所敬重,如今又接连生下二子一女,自然在秦王府地位越加稳固。况且,长孙氏的哥哥长孙无忌也是李世民的心腹。 “观音婢,这东西可比澡豆好多了,我试用了下,不论是洗脸还是洗手,真的好用。不但能去油污,洗后还能留用余香,经久不散呢。” 在没有外人的王府后院里,李世民跟长孙氏独处的时候,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其实李世民今年才二十三岁而已,抛去他身上那无数的官爵光环,他只是一个年青人。 “秦叔宝和程咬金二人是殿下看重的大将,他们为何还要送殿下这么贵重的礼物?”长孙氏帮李世民整理着衣裳,一面问。 “还不是为了单雄信的事情。” “我觉得殿下应当慎重考虑,我听闻单雄信与关东一众大将关系极好,若是殿下与陛下不顾他们感受,一意处死单雄信,只怕会让这些人心凉。” 李世民捉住长孙氏的手,笑道,“这事你说的对,我今日已经跟父皇谈过了,请父皇给关东诸将一个面子,赦免了单雄信。陛下已经答应了,还把单雄信调到了秦王府,授右三统军之职。” 长孙氏有些意外。 “之前殿下不是一意要处死单雄信嘛,怎么今日却又主动替他求情?” 李世民抚摸着长孙氏的手,看着美丽的妻子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单雄信此人虽为一悍将,但我大唐并不缺这样的勇将,不论是秦叔宝还是尉迟恭,又或者程咬金、罗士信、王君廓、牛进达等哪一个不是当世勇将悍将,并不输于单雄信。” 单雄信勇则勇,但李世民却觉得单雄信这人品性不好。 而且自己当初在洛阳可是被单雄信辱骂威胁过,差点就被单雄信俘虏了。 当然,若仅是这样,还不算什么。他麾下如今这些猛将,不大多是原来其它人的部下。关键还是皇帝,皇帝想要杀死洛阳的那一批将领,甚至是河北的那批将领皇帝也想杀死。处死窦建德后,皇帝就下令处死洛阳诸将,并召河北窦建德的那些旧部文武大将听召入京。 他知道父亲的一些想法,毕竟中原一战后,天下邸定,没必要再纵容那些反王反将。 皇帝要杀单雄信,李世民当然也懒得为其出头。 后来程咬金秦叔宝求情,李世民倒想过给他们面子,可这时候李世绩入京后四处串联山东旧将,联合向皇帝求情,这事情闹的很大。李世绩救人心切,却不料此举反让皇帝十分忌惮不满。 李世民看的很清楚,这个时候他也打消了去求情的念头。李世绩等人越是求情,皇帝越是不会准。 本来事情就这样了,单雄信必死无疑。 可突然之间,李世绩主动上书请求返回黎阳,前去助剿河北反军,并且不再为单雄信请求。 李世绩主动退让,其它山东旧将们也都不再群相求情。 这时候秦琼来向他求情,并言明了单雄信若能出来,以后必誓死效忠秦王。 局势不一样了,秦琼仔细考虑许久后,也转变了态度。 若能说服皇帝赦免单雄信,自己秦王府的那群山东旧将如秦琼程咬金等大将肯定更加感恩,另一方面,朝中的李世绩、罗士信等原山东大将,肯定也会记自己一个人情,这些大将现在不是自己秦王府的人,经此事,肯定能得到他们不少好感,能增强关系。 最关键的还是李世绩主动回了河北,这让皇帝不会再那么忌惮此事,这让他有了操作空间。 事情果然如李世民所料,当他去向父亲提起此事时,皇帝已经不那么态度坚决了。他费了些功夫,终于说动了皇帝。 李世民说服皇帝的理由之一就是眼下局势动荡,上次中原之战后,本来局势很好,可当时他们父子都是做出了铁血震慑的决定,对夏郑余部是严厉镇压决定。本来是想斩草除根,可事实证明他们还是操之过急了些。 河南虽然还安稳,可河北却乱了。 一个刘黑闼就掀翻了河北,刚刚从河北前线传回的消息,李神通率领的五万大军在河北饶阳大败。 李神通率领五万大军,与刘黑闼的五千军饶阳野外决战,结果在占据优势且开局上风的情况下,最后反被逆转。 五万人被五千人杀的全军覆没。 更不幸的消息是,幽州李艺率领的两万幽州军在北面与刘黑闼分出的五千兵马决战,同样大败。 两路兵马全军覆没,仅几个主帅逃回,李艺手下的两员上将薛万彻薛万均兄弟更是被生擒俘虏,给剃了光头去做苦役。 消息传回,朝廷震动。 李世民和李渊也都有些后悔,若是当初采用安抚的策略,也许河北就不会反了。饶阳一战,也让他们意思到,原来大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河北的反军也不是翻掌可灭。 现在李世民拿这件事情来说单雄信的事,说如果眼下朝廷赦免单雄信,并对河北剿抚并用,那么可能大大改善河北不利局面,挽回人心。 赦免单雄信还有一个重要理由,那就是李神通、李艺先后全军覆没后,整个河北已经只有驻守黎阳的李世绩这支有生力量了。 这个时候,必须得卖李世绩一个面子,也卖山东旧将们一个面子,因为河北兵败后,朝廷必须重派兵再次征讨,到时肯定要出动不少山东旧将。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李渊如何防范警惕山东将领,不是想着如何震慑他们,而是得如何拉拢示好他们。 李世民说了这么多,又出面请求,李渊便也顺水推舟,下旨赦免单雄信,同时如李世民所愿的把单雄信调到了秦王府护军府。 “河北局势反复,殿下又要出征了吗?”长孙氏担忧的问。 李世民摇了摇头,“我确实向陛下请战统兵征讨河北反叛,可太子却说河北只是区区小乱,不需我统兵。太子举荐义安王统军出兵,并让李世绩和李艺河北河南两路发兵配合。” 说到这里,李世民心里很不高兴,义安王李孝常是在大唐宗室,当年李家起兵时,他将自己驻守的永丰仓献给李家,又率兵接应李家,对李家占据关中,并以后的发展起到很大的贡献,永丰仓可是当时隋朝四大转运粮仓之一。 但若抛去这个不说,李孝常带兵打仗的本事很一般。 论打仗的本事,李孝常的本事比李神通可差远了,李神通和李艺都在河北大败亏输,派李孝常去能有什么用。 可是太子故意把河北局势说的很轻,用意很明显,今年他中原大胜凯旋,被加封天策上将,这已经让太子对他十分警惕提防,生怕他再次出征得胜后,会更加威胁到他的诸君地位。 “殿下也不要过于担忧了,也许这次义安王出征能够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呢。” “指望他能打赢,还不如指望刘黑闼主动投降。算了,多说无益,等着吧,等义安王败讯传到,到时陛下自然会令我出征的。” “观音婢,我们一起去洗浴,试试这新香皂如何!” 长孙氏红了脸,娇羞道,“殿下。” “丽质也半岁多了,咱们抓紧,今年再怀一个。等到我出征河北了,到时可就又没空了。”李世民呵呵笑着,一把将长孙氏横抱怀里,笑着往浴室而去,留下一阵阵笑声。 第七十七章 组团 单雄信终于出狱了,走出大牢门,重见天日,单雄信不觉老泪纵横。一个响当当的山东大汉,忍不住跪在地上,用嘴亲吻着大地,这是自由的大地,自由的空气。 关在牢里这段时间,飞将单雄信头发都花白了,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二哥,家里已经给你准备了接风宴,为你去晦。”秦琼站一边。 “谢谢叔宝,谢谢咬金,也谢谢士信谢谢进达,谢谢君羡,谢谢黑闼,谢谢诸位老兄弟们。”单雄信站起来,朝着一群前来迎接的瓦岗旧兄弟做揖道谢。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干什么,世绩今天虽然不在,但他走前也是为此奔波许久,就是去了河北,也是日夜惦记着二哥,来了数封信呢。” “大恩不言谢,这份兄弟求命之情,单某永远铭记在心。” 以前单雄信很狂很傲,跟秦叔宝程咬金他们的关系也只算一般,但经此一事,他深深明白,叔宝他们对自己确实很不错,洛阳投降诸将,几乎都被处死了,唯有自己,九死一生,最后还捡回了一条命,全亏了叔宝他们。 “不说那些了,回家吧。” “叔宝,我想先去趟灞上张家沟,先去感谢下三郎。”单雄信很诚恳的道,这次能出来,前后过程他都已经知道清楚了,好兄弟世绩他们出了大力,但关键还是靠张三郎一语点拔,要不然现在他肯定没命了。 他也很好奇,秦叔宝收的这个义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三郎自家人,明天再去也来的及。” “还是现在就去。”单雄信笑笑,“说实在的,这些天在牢里天天吃着张家的面点,黄馍馍肉包子白面馒头还有豆浆油条,一顿不吃,还真有点想的慌。” “哈哈哈。” 一众山东大将一齐大笑,“三郎家的面点确实好吃,现在我家也天天让三郎送餐上门呢。” “走,去张家沟,咱们吃三郎家去。” “走,去张家沟。” 一大票瓦岗旧将纷纷打马出长安,引得许多行人侧目。 “叔宝,谢谢你了。” “二哥又说这客气话做啥。” 单雄信不再多说了,但心里却牢记着这份感情。他知道叔宝已经应下皇帝的赐亲,要尚皇帝第五女桂阳公主。 若不是他的事情,叔宝可能不大会同意这门亲事。这年头,愿意尚公主的新贵少,大家更愿意娶五姓女。愿意跟叔宝联亲的五姓七宗也多,可最终叔宝却还是答应尚桂阳公主,他知道这是为了他,为了能够让皇帝和秦王赦免他。 就是单雄信,这次为了出来,最后也答应了皇帝娶皇帝的表妹独孤氏。这独孤氏和桂阳公主一样也是个寡妇,当初李密降唐,皇帝就把独孤氏嫁给了李密,结果后来李密又叛逃,被杀,独孤氏成了寡妇。 这次皇帝赦免单雄信,其中有一个条件就是让他娶独孤氏。 若一般情况下,单雄信是不愿意娶一个这样的寡妇的,独孤氏不但是寡妇,还是自己曾经的主上李密的妻子。可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同意娶独孤氏。 叔宝娶桂阳公主,他娶独孤氏,以后一个是皇帝驸马,一个是皇帝的表妹夫,都成李家人了。 出了长安城,单雄信策马加鞭,加速疾驰。 自洛阳兵败投降后,他在牢里已经呆了好几个月了,简直是不见天日,虽有一众老兄弟照顾,可这日子也是难熬啊。 断头饭都吃了好几顿了,那种彷徨煎熬难以言明。 单雄信好几次都想过,干脆给个痛快算了。可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儿女,自己那一大家子人,他便没了这份痛快。 好多人都说他不英雄不丈夫,可自己放不下家人。 三十里路,一众将领们打马奔驰也就小半会功夫就到了。 马蹄如雷,那动静还引得把守村门的根叔吓了一大跳,差点就要转身敲响铜锣报警了。 “根叔,是我老程。” 程咬金远远的喊道,根叔这才发现,原来是那几位贵人来了。 “原来是程公来了,我这就通知三郎去。” “不用那么客气,熟门熟路的,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程咬金到了张家沟,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人。 下马,进村门。 “才隔没几天来,张家沟又热闹许多了啊。” 程咬金发现张家沟变化不小,好几处正开工的工地,“这是在干啥呢?” “回程公,这边是铁枪新家,那边是正建的蒸房,以后里面垒很多灶,专门蒸饼的。那边则是澡堂还有食堂,以后大家都在这里吃饭。” “你这还专门建一个澡堂?这张文远也太会享受了吧?” “澡堂是给全村人建的,三郎说建好后,全村老少都可以去洗。” 秦叔宝罗士信等人对此还算习惯,头次来的吴黑闼、李君羡、田留安、常何、席辩、杨虔安、李君义及豆卢达等将却十分好奇。 这灞上小村庄倒是份外独特啊。 “这村子人多。” “嗯,是比之前我们来时多了不少人。” “张三郎,你程叔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程咬金远远的就扯着嗓子吼上了。 张超老远就听到了,连忙前来迎接。一看到这架式,也大为惊讶,这是组团来的啊? 秦琼拉着张超过去,“今天你单叔出来,家都没回就先来你这,说要好好感谢你,你来见过你单二叔。” 单雄信啊。 张超抬眼打量着这员号为飞将的骁勇将军,只见这人虽然面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憔悴,可身材高大,红色方脸膛,浓眉大眼,起码一米九多,虎背熊腰的,一看就知道是条好汉。 “三郎见过单叔。”张超连忙就要叩首,单雄信直接伸手托住了他,“该行大礼的是我,若没有你一席话,我单雄信今日早成了刀下之鬼。三郎,请受单雄信一拜!” 说着单雄信一撩衣襟就要下跪,这可把张超吓着了,好在秦叔宝和程咬金两个运作快,一左一右把他扶住了。 “先进屋吧。” 张家窑洞太小,最后还是拿了长条凳坐在外面的小院里,好在今天天气不气,还能晒晒太阳。 在秦琼介绍之下,张超一一又认识了一众瓦岗旧将,罗士信那些人自然不说了,老相识了。单雄信今日也终于得见,但其它不少名气不如秦琼他们的也不少。 “这位是你李叔李君羡,现为秦王府左一马军总管。” 听到这名字,张超第一反应就是他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好像叫至尊红颜啥的,里面李君羡一头白发,跟武媚娘各种爱恨纠缠。 不过这肯定是瞎编的,李君羡现在能担任马军副总管这个职位,那也是很得李世民重用的了,职位也仅比牛进达要低点。这年头,马军将领向来比步兵将领要地位高点。 第二个介绍的是吴黑闼,吴黑闼名广字黑闼,跟刘黑闼倒是名字相像,也是员悍将,瓦岗出身,当年与秦琼他们一起离开王世充降唐。如今也是秦王府麾下,是右一马军总管。 “这位是你常何叔,原也是秦王府的,现任左领军卫中郎将。” 常何,这人张超知道,听说过。 玄武门之变时,常何不是把守着玄武门嘛。听说他本来是瓦岗旧将,后来降了王世充,再后来又投了李唐。一开始是在李世民麾下,再后来担任了禁卫将领,把守玄武门。 太子李建成极力拉拢常何,将他拉拢为自己的心腹。 但也有人说,其实常何投太子,是李世民的反间计。假投靠太子,实际却还是秦王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当玄武门之变时,常何会临阵倒戈,倒向了李世民,在关键的时候,放李世民入玄武门,然后把太子和齐王关在宫内,将太子和齐王府的人马挡在宫门之外,让李世民以弱势的兵力,却完成了控制皇帝,擒杀太子和建成之壮举,逆风翻盘。 玄武门之变,常何可是最关键的一步。他若倒向太子,李世民可能兵变失败。 不过现在看,常何也只是一个魁梧的壮汉而已,真想不到,这竟然是决定历史走向的一个人。 其它豆卢达等数将,也都是担任车骑将军、骠骑将军等职位的将领,多在秦王府任职,既是秦叔宝等人的老兄弟,也是部下。 “咱也不要干坐着啊,三郎啊,把你家吃的东西拿出来啊!” 单雄信直接点菜,“先来那大肉包子,多来点。要全肉馅的,不要素菜的也不要混的。越大个越好。” 张超现在一般都不亲自动手做面点了,可这群人点名要他亲自做,张超也没办法了。 “全肉馅大肉包子,没问题,稍等!” 张超现在卖的肉包子有好几种,分为一两二两三两四两,四种大小的包子,一两一个的算小笼包了,四两一个的则是大肉包子。 包子主打的还是肉和菜混的馅包。 四两的纯大肉包,可是高级货。 这样的大肉包,每个四两重,肉馅重一两,皮重三两。用料也非常讲究,面皮配料是面粉一斤,按二比一配温水半斤,然后面碱一钱半,糖一钱。而肉馅则是肥三瘦七的猪肉七两,加盐两钱,糖四钱、麻油三钱、清水二两,葱适量。 这样的配比就是豪华配置了,最后蒸十个大肉包,每个差不多四两重,肉馅就有一两。里面还加了麻油和糖,尤其是糖,这可是相当贵的,这年头叫婆罗门糖,也叫沙糖,加上一丁点,就值不少钱。 这种纯肉馅加糖的四两大肉包,张超打算以后走高档路线,做为给大户人家和酒楼饭店的供应产品。 这样的大肉包子,怎么也得卖他个五十文一个吧,在后世,这样的大肉包可是得卖四块五一个。 第七十八章 买牛 张超的豪华版大肉包,赢得了一众山东好汉的一致称赞。他们甚至还吃大肉包比赛,精瘦的罗士信吃了九个,程咬金吃了十个,牛进达依然比他多吃了一个。 然后吃的最多的却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单雄信,四两重的大肉包,他一人吃了十八个。 张超看的是目瞪口呆,果然不愧是山东好汉,吃东西都这么猛。 一群悍将横扫了十几笼大肉包后,一个个瘫在屋里暖炕上,拍着肚皮等消化。 “我打算在这隔壁买几百亩地,立个庄子,以后就跟文远做邻居,有空就来这里吃包子。”单雄信一顿猛吃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先前的那些萎糜之气尽去。 “欢迎单叔来这边买地修庄子,能跟单叔做邻居求之不得呢。” “我也要来这里置个庄子。”程咬金向来不落人后,拍着肚皮跟着说道。 “算上我一个。”罗士信也道。 张超站在灶台边给大家准备山渣糖水,这是消食用的。这些家伙一个个吃起东西来跟打仗一样,好像肉包子是敌人一样,毫不留情,一个个都吃了十来个。这可是四两一个的大肉包,四个就是一斤。 张超倒欢迎这些人来这里置办庄子,虽然办个庄子会很不容易,但一想到这些人都是国公啊侯伯什么的,张超倒不替他们担心了。 张家现在也有五百多亩地了,但地分的比较散开。其实老爹一直想要把这些地给置换一下,把地都置换到一块来,这样更有利于管理。但想法是好,想换却难。 如今是开国之初,百姓穷归穷,但生活还是有些保障的。比如今年,因为中原大战以及江淮东南的大捷,皇帝就下诏,免除天下税赋一年。 各地的百姓,或多或少都分到了一些田地,在不是实在过不下去的情况下,是没有人愿意卖田的。而且现在百姓分到的田地,绝大多数属于口分田。大唐的百姓一般都是用口分田种粮,永业田种桑麻,而且朝廷也规定了,口分田是禁止买卖的,除非你愿意迁去边疆宽乡,或者家里父母去世穷到没钱下葬。 张超说了自己的想法。 没料到单雄信却只是呵呵一笑。 “这算不得什么难事,买卖不成,还可以置换。” 单雄信以前可是河南富豪,家有良田千顷,这些年在瓦岗他也是首领之一,到了洛阳王世充那,也做着大将军。论钱财,单雄信真的不缺。他既有钱,也有地,只要他肯多出些钱,再拿地来置换,想要在灞上置办个几百亩地立个庄子,真是太轻松了。 这就好比后世遇到钉子户,钉子户虽然厉害,但如果开发商能拿大把的钱直接砸,也没有哪个钉子户真的就能一直钉在那里的。 “可惜三郎已经与崔氏女定亲,要不然我都要把女儿嫁给你,让你做我东床快婿。”单雄信拍着肚皮,一脸可惜的道。 跟张超接触才半天,单雄信却越看越喜欢张超这性子,人聪明,却又淡泊。经历了这次的九死一生后,单雄信对于功名富贵这些也看淡了许多,只想重做个悠闲的富家翁。 程咬金在一边哼了一声,不屑的道,“等你家姑娘,那等到猴年马月。你家莲娘今年才三岁,起码也得十年后才能出嫁吧,张三郎岂能等那么久,就算三郎没和崔氏女定亲,这也耽搁不起啊。再说了,就算三郎能等,也轮不到你啊,我家丫头就更合适些。” “三郎的泰山我是当不上了,只能当个邻居了。”单雄信笑笑,“这次多亏三郎和叔宝相救,我别无感谢,就送三郎一点田地吧,回头我在这里置换些地以做谢礼。” “千万别,单叔与我义父那是生死兄弟,说那些就俗了。” 李世绩上次也要送张超五百亩地,这次单雄信也要送地,其实张超很想收。但他知道,真不能收,老爹绝不会同意,秦琼也不会同意。 要置田买地,还是得靠自己。 先赚钱,建好新窑洞,改善好生活,然后再谈买地置田吧。 “其实三郎现在也是个小地主呢,家里田地也五百多亩。”程咬金嘿嘿笑道。 “哦,还不错。”单雄信道。 五百来亩地,在这些人眼里真不是个什么事。不说如今这群人个个非公即侯,就是早在隋朝时,那也都是一方豪强,徐世绩家,过去那是僮仆千人良田万亩。单雄信,也是曹州首富。程咬金,也是山东的地主,牛进达,官宦之后.... 到如今,这些人全都成了大唐新贵,贵为公侯,既有封邑又有赏赐的田地,还有勋田职田官人永业田等,个个起码是几千亩田起。 五百亩田,不值一提。 “别小看文远是个小地主,人家可是很仁厚,一接到地,就立马跟原来的佃户们签订了新租佃契约,把原来的****分成,改成了亩只收五斗粟,还承诺免费借给耕牛呢。” 单雄信等听了无不动容。 他们虽不太管庄田的事情,但也知道****分成,是现在普遍的租率,而亩收五斗粟租,可就降了不止两成,何况还免费借牛。 “三郎,你这样做是仁厚,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来,也等于无意之中得罪了许多周边的其它地主啊。你把租子降这么多,让其它地主怎么办?人家是降还不是降呢,这心里岂不恨你?”单雄信劝说道。 张超听了只是微微点头,这个事情他是考虑过的。一开始确实有些欠考虑,但后来想想,自己也不是普通的小地主啊,自己后面有人呢。 有诸位国公们撑腰,他一小地主降点租子,谁能拿他怎么样。况且,他不是单纯的降租子,而是改变了租佃的方式,原来是实物分成,而张超是收固定租额,本就是两码事情。 “五百多亩地,免费借牛给佃户口耕种,这可得不少耕牛啊。”单雄信笑笑,“正好我认识一些专门贩牛马的人,你要多少耕牛,我倒可以给你弄来一些健壮且又比较便宜的耕牛。” 张超眼睛一亮,这倒是件好事。 “我们家五百来亩地都是佃出去的,基本上都是塬上坡地,主要种麦粟也会间种豆子。我打算,先买个二十来头牛,买两头公牛,其它都买母牛,母牛还能下崽。” “现在牛马不好弄,价格较高。一头大公牛起码得三十贯,一头两岁上的年轻母牛,也得二十贯以上。这样,我可以帮你拿个实惠价,就公牛三十贯,母年二十贯一头,你要多少,我回头就让人给你弄来。”单雄信很想给张超还点人情。 “有没有还没教犁的一岁小母牛?”张超问。 一般一岁口的小牛都还没教犁,而且买来往往也还没法耕田,还需要教犁,比较麻烦。但这样的小牛也有好处,就是还小,养个半年再自己训下犁就能耕种了,而且到两岁口,差不多就能配种下崽。 这样的小牛买来,也会更便宜一些。 “你要是想要一岁口小母牛,我可以给你算十贯一头。” “那就买两头大公牛,二十头两三岁口的母牛,三十头一岁口左右的小母牛吧。一共七百六十贯,我等会给你拿钱,托单叔帮我买。” 本来买牛不应当在冬天买,因为冬天没有什么食物,牛会掉膘不好养。但张超想想,现在不买,等到开了春更不好买了。 他都已经跟佃户们签了契约的,到时可是要给他们提供耕牛,总不能爽约食言。 一下子买五十二头牛,得七百六十贯钱,这是一笔很大的花销。好在现在张超手里的几个生意都很不错,资金周转迅速,手里有这个活钱可用。 况且牛买来也不用自己养,分送到佃户们家里喂养照顾就好。 只买两头公牛,则是因为母牛更温驯,公牛一般脾气暴燥,弄不好还会顶人。尤其是公牛这东西,有些一山不容二虎。 若是一个地方有两头公牛,见面肯定是要红眼睛打架的。它们甚至会把牛角打断,厉害的打的全身是血,总之就是容不得对方。 但没公牛也不方便,养这么多母年总要配种下崽才更有收益。不能每次母牛发情了,还得牵到别地方去找公牛。 买两头公牛,能保证自家母牛的配种,不过买来后得注意把两头公牛分开远点喂养,最好是不要放在同一个庄子里。 “钱不急,等我把牛给你弄来了,你再给也不迟。”单雄信笑着道。 程咬金道,“三郎你买这么多牛给佃户耕种,真是太大方了,这关中估计也就独你一家。” 张超笑着回道,“其实我也不会亏本,前期拿出几百贯来,但这钱会有收益回报的。我买来牛,把牛放到佃户家里喂养照看。佃户帮我照看牛,农时可以用牛耕种,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很好的事情,而对我来说,这牛也是会下崽的,一牛下只牛崽,养上一年,收益可是很高的。养三年,下三头牛崽,母牛本钱就回来了,我还赚了一头母牛,然后每年下的牛崽可就都是纯收益。” 这可是超过百分之三十的年收益的买卖,张超觉得很划算。 “可养牛也有风险,牲畜有可能染病,要是病死了,岂不连本都亏掉了?三郎,有句话你听过没,家财万贯,带毛不算。” 张超一怔,有些悻悻的道,“请个兽医定期检查,加强照顾,总能把风险控制到最小的。” 第七十九章 纸和书(打赏加更) 张超坐炕上写写划划,账房还没有物色好,财务处自然也就还没建起来。张家的财务账簿,全靠张超自己一人动手。 张家的账倒不难,但很烦琐,各种进料出售,款项往来,一单单一笔笔的,尤其是张超连个财务助手都没有,不管大账小数都得自己整理汇总,连个做表格的人都没。 要是有两个财务实习生也好啊。 没办法,张超只能自己亲自培养,可是他又发现在了一个大问题,他在身边居然找不到一个认识字的人。家里的丫环大丫二丫,两姑娘倒是很勤快,烧水做饭,洗衣端茶,甚至缝制衣服都很熟练,但唯独却大字不识一个。一字她们认做扁担,至于张超用来记账的阿拉伯数字,她们更是完全不懂。 想要红袖添香,培养家里丫环做财务助手,帮着管账根本不现实。 小八小十三两个跟班,也是一样,大字不识一个,他们这辈子连书本都没有摸过一回。钱栓子是个勤快小伙子,赶车喂马都跟他老爹那里得了真传,可也是不识字的。 唐代普通百姓的识字率似乎低的惊人,宋明时代的百姓识字率就很高,特别是到了晚明,连女子都大多识字。 可是眼下是唐初,读书还只是士族的资本和特权。 最后没办法,张超只好把程处默抓来当了自己的财务助手,程处默倒是能写会算,但对于财务做账,也是个完全的门外汉,张超也只能从头教起。 张超教了程处默阿拉伯数字以及复式记账法,两个简单的东西,程处默已经有些信息量太大接受不过来了。 现在程处默老实的给张超做数字收集统计,录入张超做的表格之中。 唐朝连专用的账本都没,张超还得自己制作。让程处默从长安买账本,结果根本没现成的账本,买来的账本,其实就是卷轴和折页。 那卷轴拿到手时,张超还以为程处默是把人家的画轴买来了,结果问过后才知道,原来这真的是唐人的账册。 卷轴也是唐人的书籍样式,还有一种就是册页,也就是以前看电视里,皇帝看的那些奏折的样式,双手一拉,可以拉开很长,然后又可以折叠起来。 线装书,线装的账册,这年头根本还没有发明。 确切点说,连一页一页分开的纸张都还没有,不是卷起来的卷轴,就是折叠的册页。看着程处默买回来的那几本特别的账本,张超很无语。 说是账本,其实就是一张大白纸,区别不过一个是卷起来的,一个是折起来的。既没有表格也没有页码。 可就这样的账本,却还贵的要死。 一个普通木轴的白卷,居然要两千钱。一个大约二十折的白册页,也要一千钱。 反正随便一算,大约一页纸得百文钱左右。 程处默还说他买的只是普通的,若是再好些的,价格还更高。当然也还有更普通一点的,但也起码得要上千一卷或一册。 怪不得这年头唐人文化程度都不高,纸这么贵,谁读的起书。纸贵,书肯定是更贵了。 原来虽然在南北朝时,造纸术已经比较发达了,纸张终于取代了竹简,但成本还是很高,尤其是这年头居然没有雕版印刷,书籍主要是靠手抄。 许多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嗯,他们的出路往往就是做一个抄书人,给寺庙、书店、富贵人家抄书。 张超有钱也买不到一本好用的帐册。 他只能让程处默再去买了一些便宜一些的大白纸张,没有加工成卷轴和册页的大白纸,张超亲自动手,把白纸裁成后世普通账本大小,然后在一侧用针线装订起来,最后再用蓝色的硬纸做成封面。 装订是由大丫和二丫两婢女负责的,她们的女工很好,完全达到了张超的要求,把书装订的很整齐。 本来张超还打算刻个版,直接刻好明细账的格式,不过他发现要刻个版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有专门的木匠才有这种刻字的手艺,另外光有版也不行,还得配好雕刻印刷的油墨,普通的墨水是无法印刷的。 张超没法一次到位弄出新式好用的账本,只能先暂时用零点一版的,线装好账本后,里面都是空白页,然后手动制表。 毛笔太软不好画表,张超便学木匠,用尺子和木笔画线,最后又从七娘家养的鹅身上拔了羽毛,制成了简单羽毛笔,在那简易的账本表格里,把借方、贷方、余额,以及年月日,摘要、记账号数、科目等几项都给写上。 费了好大功夫,总算是制出了一本充满先进味道的标准明细账本。 “处默,你把咱们的各项业务各立一个分账本,比如工程处、餐饮处、总务处、皂碱处,另外销售处、采购处,也都立一个账本,把他们的分开记账。记住,每一个账本都是左边为借,右边为贷,而且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对每项业务,既要记录一个账户的借方,又必然要记录另一个账户的贷方,即有借必有贷;账户借方记录的金额必然等于账户贷方的金额,即借贷必相等。只要你按着这个来记账,就错不了了。” 程处默看着那明细记账表,似懂非懂。 他平时读的都是经史子集,圣人学说,算术也只学过些简单的,九九乘法他是会的,但记账算账这些他真心不会。 “哎,我这样跟你说吧,你记的账,必须得是两个记账方向,既不能都记入记方,也不能都记入贷方。其次,你记入借方的金额,必须要等于记入贷方的金融。” “这个呢,也就叫做复式记账法了,这样的记账法呢,既能更精准不容易出错,易检查。而且还能让看账时,更简单明了的知道每一项业务的来龙去脉,明白吗?” 程处默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点点头,再摇摇头。 张超无奈,也管不了这些了,反正现在程处默也只是他叫来打下手的,顶多算是个录入实习生。 真正的账,还是得靠自己来做,起码招到专业的账房前,还得靠自己。 张超自己也有一本总账,支出多少,收入多少,余额多少,这能让他清楚的掌握自己的资金,做到心中有数。 “小郎君,柯大郎来了。”大丫过来通报。 “请柯大叔进来。” “三郎,地基打好咧,崖面子也刮好了,接下来就要开始打窖了。照习俗老例,咱得上贡敬神,然后选个吉日开始打窖咧。” 负责张家新窖的匠头是村正,不过现在村正做了张家的工程处长,主要负责赶建蒸房蒸灶,新窑洞这边则交给了他的长子柯大郎。柯大郎是柯五的兄长,打小跟着父亲学修窖,如今一手手艺也是如火纯青,深得父亲真传。 柯大接手修窖后很是用心,尽心尽职,带着一众村民挖地基、刮崖面子,前期工作已经比预计工期还提前了好几天完成。 听到这个消息,张超很高兴。 修窑洞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 张家的窑洞到现在才打好地基,也是因为张家的窑洞修的较大。 普通人家是一窖三间,而张超设计的却是一窖三进九间,每间窑还有左右两间,等于是三个套房。 不过开始修之后,张超又做了几次设计修改。 因为家里多了一家仆人,张超便把三进九间,最终改成了五进十五间。这已经是很长的一排窑洞了。 而且张超还做了一些其它的小修改,比如还在窑洞里增加了一些小拐窖,用来做储存粮食、杂物等用。 院子也因此扩大了,还要打水井、建厨房、建马棚、工具房、厕所以及浴室。 工程量大大增加,好在张家现在手里有钱有粮,因此请起来人也大气,人家修窖,都是自己一家人饭前饭后,农闲之时,甚至雨天时挖土修窖,全家上阵,可能得修几年。 但张家直接雇佣了数个窖匠,光是窖匠们和他们的徒弟就有一大群人了,更何况张家还从各村请来了上百人帮工。 这么多的人一起上阵,张家的窑洞修的大,也不是大问题。 现在地基已经挖好,窑洞的位置前已经填出了大片空场,并且夯实过了。依坡的崖面,也都给修的整齐,窖匠们把这叫刮崖面子。 现在地基也平了,崖面子也刮平整了,就等正式打窖。 在刮平的崖面子上把窑洞的形状挖出,把土运走,等挖出房间形状后,再赐窖。从窖顶开始赐出拱形,把窖帮刮光刮平整,这样打窖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要等他晾干,然后还要用黄土和碎麦草和泥,用来泥窖,这就相当于室内粉刷了。泥窖和粉刷一样,得泥好几层。 最后就是扎山墙和安门窗了,然后是盘炕垒灶立烟囱,建围墙立门院,就算正式建成。 按规矩,动土前得请人看风水方位。 等打完地基,正式打窖之前,也一样还要敬礼上贡,还要放爆竹,请人跳傩舞。 “嗯,那就选个吉日,敬天拜神。”张超笑道,“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杀猪请客,感谢工匠和帮工的乡亲们!” 第八十章 请酒 正式打窖前的敬神仪式,肯定是要很隆重的。 对于张超来说,他虽不信神,但却尊重这些传统习俗。他也有意借这个机会,让老爹高兴高兴。打窖,对于许多这时代的人来说,尤其是一些普通的百姓来说,是人生中难得的一件大事,甚至比成亲结婚还要重要。 毕竟每个男人几乎都会娶亲,但很多人几代都不一定能打一孔新窖。 老爹原来不是张家沟的人,他在这里落户,也是重新开始。原来他们住的是别人的旧窖,现在自己打了新窖,那从此就是真正的张家人了。 请道士来算吉日,请人来跳傩舞。当然也还得摆宴请酒,要杀猪宰羊。 “摆流水席,不但修窖的窖匠要请,修窖的帮工也得请。”老爹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他蹲在新窑的地基边上,看着那片夯好的地基神情兴奋。 张超也蹲在一边,不时的点头。 “老爹,我觉得咱们干脆把全村人都请上。” “全村都请?也行。”老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请这么多客,花销不小,但想到这段时间做面点等也赚了钱,老爹倒也没想着抠。难得热闹一下,干脆就热闹些,也算是感谢下乡里乡亲,以后张家就正式在这里立足生根,开枝散叶了。 “要不咱们把咱家的佃户也都请来吃席。”张超又道。 没穿越之前,张超一直以为地主跟佃农之间的关系因此是紧张的,水火不溶的。地主都应当是黄世仁和周扒皮那样的角色,恨不得吸血扒皮。佃户们肯定也心里恨死了地主,可是当他来了唐朝,并且自己也成为了地主家的一员时,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绝对。 地主和佃农之间的关系,更比较像是后世公司老板和员工之间的关系。那种黄世仁一样的地主肯定是有的,就好比后世也有一些相当苛刻小气的老板一样。但多数情况下,地主和佃农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佃户佃租地主家的地,种地交租,平时也还要承担一些任务,比如给主家干点活什么的。而地主对佃户也不光有权利,也是有义务的。 比如说遇到佃户有个三灾两病的,该帮衬的时候也得帮衬一二,逢年过节什么的,有时地主甚至还得给佃农们送点礼物表示表示。而佃户们平时有点时令新鲜蔬菜啥的,也会经常摘点送去地主家。 比如哪家捕了几条鱼,打了点什么野味的,有时也会直接送到地主家去,地主家也不会白要,一般都是花点钱买下。 张超家五百多亩地,全佃出去了。跟佃户们也签订了契约,还把实物租改成了定额租,实际是上大大减租了,佃户们对张家父子很是感恩戴德。 张超又打算以后发展养牛业务,把牛交给佃户们养,耕作时借给他们使用。这也是一种一举两得的互利方式,另外张家的许多业务,也都是很需要人力的,这年头也没有那么多外来务工者,很多时候还是得靠着这些附近的乡邻们。 后世许多大企业,都注意企业文化,注重的是一个企业的吸引力,能留的住人。张超也希望自己能够跟佃户们跟乡邻们关系弄的更好些,互惠互利。 请乡邻佃户们吃顿席,又花费不了多少钱,却能加强双方之间的关系。 五百多亩地,也是分别佃给了几个庄子数十户人家。 “可以,一起请来吃顿饭,明年开始他们就开始佃租我们的地了。” 张超大致算了下,张家这边招满员工后,大约得有不下五百人,其中张家沟村民得占约三百,另外二百左右是外村的。再加上请佃户等,真要全请下来,估计得有七八百人之多。 “多杀几头猪,咱们席面就做八大碗。” “就摆三餐,早上是迎客临时餐,中午是正餐,下午散客餐。” “行,该买猪买猪,该买羊买羊,咱不含糊这次。”老爹点头,“对了,要提前跟你义父他们送帖子,到时请他们也过来坐坐,崔家那边最好也送份帖子去。” 大致谈妥后,张超便开始回去写菜单了。 既然要热闹,那就不能怕花钱,乡下百姓都这样,哪怕平时日子过的紧巴,可一旦是盖房结婚这样的大事,排场却还是得要的。 好多人都是有着朴实简单的想法,觉得人活一辈子,就活一个脸面。该讲究的时候,就绝不能小气,不能丢了脸面。 八大碗做席面,应当说是已经超出乡下的席面水准了。 张超打算是四萦四素,都用清一色大碗。 摊开白纸,张超落笔写下四萦,鸡鸭鱼肉。简单,却又不失大气。每桌四萦,鸡鸭鱼肉正好四萦。 “鸡就用口水鸡,鸭用烤鸭,鱼用酸菜鱼,至于肉,就用红烧肉。四道菜,都是一绝美味。”张超一边写,一边自语道。 至于四素,倒是简单,可以用排骨炖冬瓜、猪肉炖粉条、萝卜炒肉、肉沫豆腐。 这四个菜也不是纯素菜,也能算是肉菜了。 四萦四素后还可以弄八碟,这个可以是凉菜和干果。 豆腐皮、千张丝、酸萝卜、拌笋片,再配煎蚕豆,炒黄豆、葵花子、松籽,正好八碟。 写完菜单后,张超算了下,用料最多的是猪肉,其它鸡鸭鱼一桌一份就好。 毕竟早晚两餐不算正席,早上那餐随便点猪下水蔬菜就行,下午那餐则可以把中午正餐剩下的再加点炒肉什么的就行了。 “五百斤猪肉可能不够,干脆多预算一点。杀三头三百来斤的大肥猪,差不多就够了。” 秦敢合上张超的菜单,目露惊讶之色,“照一千人份量做,这流水席排场有些大啊。光猪肉就得一千多斤,还鸡鸭鱼各一百只,长安城都没有几家弄这么阔气,八碗八碟。” 程处默则望着酸菜鱼、口水鸡、红烧肉这几样菜大为疑惑,“这几样是什么菜,没听说过啊?” “放心,到时包准你们吃了就会喜欢。现在,敢哥你带几个人去附近乡上村里买鸡鸭鱼,我呢去收猪。” 鸡鸭这些乡下村里人家几乎家家都养,因此直接上门收就行了,鱼则要提前到灞河、渭河等边上打渔人家去预订,这样才会新鲜的鱼。 至于猪,乡下也几乎是家家都养的。 分工之后,张超带了栓子小八小十三他们就在村里头去收猪。张超一家家去看,只要三百斤以上的大肥猪,这样的猪养的时间久,也最肥。 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三头合适的猪。 猪比较便宜,是贱肉不比羊肉。最近粮食价格不断下跌,猪肉价也开始跟着跌,张超直接就按着长安城里的生猪价格购买。 生猪的价格比起猪肉价格便宜了许多,差不多就是猪肉价的一半。 如今长安城里的米价是斗米一百五十文,一斤差不多折十五文的样子。而一斤猪肉的价格差不多是四斤米价,现在行情是猪肉六十文一斤,而生猪只有三十文一斤。 长安卖的三斤以上的大鲤鱼则是跟猪肉一个价,一只活肥鸡则差不多是一百文一只,鸭要便宜一点,但鹅则比较贵,一只大鹅能值三只鸡。 这个价格还是跌的比较厉害的,自长安常平仓放粮以来,各种物价都在迅速下跌。 卖猪也是个热闹的事情,猪的主人叫来兄弟一起抓猪。 狭窄的猪圈里面,抓耳朵的,扯尾巴的,抓脚的,一番忙碌,在猪的撕声尖叫中,总算放倒了猪,拿麻绳把猪成功的绑起来,大家嘿哟嘿的把猪抬出了圈。 屋外,大杆称抬起猪称重,一群男女老少都盯着称星。 张超没想着要占便宜,因此都是让那称尾放手后马上都要沉下去,等大家都认清了斤数后,才把数登记起来。 “三百二十八斤半。” “毛猪三十文一斤,刚好是九千八百五十五钱。” 一头大肥猪,都卖出半匹老弩马的价了。听到数字后,猪的主人呵呵大笑,而这家的女主人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几个经常去找猪草的姐弟也都一起欢笑着。 这头猪,对于这家人来说,是辛苦了一年多的结晶。其中买猪崽也花了不少本钱,一家人精心照顾,小儿女每天扯猪草,妻子每天还要斩草煮猪食喂养,还得经常清理猪圈,天天照顾,一年多了,终于出圈卖掉了。 虽然猪降价了,可还是能拿到十几贯钱,这让他们非常欣慰。 “文远哥,他们听说你要收猪,刚才都特意又煮了一顿猪食喂给猪吃,起码多加了十斤份量。”柯小八一脸不岔的向张超告密。 张超只是笑笑,这也算是中国式农民的一种特色吧,农民的小聪明而已,不过张超也无所谓,占点便宜就点一点吧。 “九千八百五十五钱,细柳叔,你一会就可以到我家去结钱。” “今天就可以结钱?” “嗯,今天就结。”几贯钱,张超手里随时可以拿的出来,没要必要去拖着。人家一头猪养了快两年,也是非常辛苦的。 “咱,把猪抬回家去,杀猪!” 第八十一章 杀猪 四个壮汉用两个结实的杠子,抬着那只五花大绑的三百二十八斤大白猪嘿哟嘿往晒场走去。 晒场上,已经聚拢了一堆等着看热闹的小孩子。 “杀猪刀准备好了没?” “好咧!” 今天负责操刀杀猪的不是柯山,而是柯山的伯父,一个老木匠,同时也是村里的老杀猪匠,还是个猎人。 他早早的拿着自己的那只杀猪钩挑着自己的杀猪篮子到了晒场,刚才张超他们去称猪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的杀猪家什又在磨石上打磨了一遍。 刀上的锈迹全去,刀光逞亮。 柯老伯拿手指在尖刀上刮了刮,对锋利度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喊了一嗓子。 “装猪血的盆好了没?” “好咧好咧。”栓子连声应道,一面提着一个大号的木盆走了过来。 “高粱秸杆呢?”柯老伯放下尖刀,拿起子自己的长钩子又问。 “也好咧。”回话的是栓子的大妹钱大丫,她抱着一大捆高粱秸杆也过来了。 柯老伯就如同是一个战场上检阅三军的大将,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切就绪,可以开始了。 村里头虽然养猪多,但平时却是很少杀猪的。猪缺少饲料,只靠些草料等猪食,因此养的时间较长,普遍得一年半以上才出栏。而且养肥了的猪,村人自己是舍不得杀了吃的,多是卖给来收猪的猪贩子。 村里只有到了年底时,柯老伯才会联合好几家人一起杀头猪,然后附近村里走村串户的卖出去,大家难得的会在年底的时候,割上几斤肉过年。 柯老伯杀头年猪也只赚几斤猪下水吃而已,是赚不到钱的,有时许多人家还要赊欠,有时一欠可能得欠两三年都有的。 今天重操屠刀,柯老伯精神焕发。 那边架子已经搭好了,两条长凳,上面摆了一个木架。 柯老伯提着自己的钩杆,如同一位大将军,仗马持枪。 四位张家沟壮汉已经把那只尖叫不止的猪抬到了木架前,“一二三。”四人齐声发力,将大肥猪抬上了木架。 柯老伯围着猪转了几圈,脸上露出非常满意的神情,还伸手不时的在猪身上拍打几下。 “这猪不错,肥,五指膘,上等。” 这年头吃猪肉,越肥越受欢迎。一般的肥猪,都是喂养近两年,有巴掌厚的肥膘,也称为四指膘,但还有一种更肥的大肥猪,能有五指膘,被屠夫们称为肥猪中的肥猪,是极品上等。 这样的大肥猪可不容易遇到,一个屠夫遇到这样的大肥猪,那是相当兴奋的。 满意的拍打了几遍肥猪后,柯老伯终于把自己的长钩挥动了。他一钩钩在猪的下巴,稍一用力,便四力拔千斤,一只三百多斤重的大肥猪,居然就被他巧妙的移动摆正了位置。 这一钩,让猪的颈部刚好处于架子边上,这样一会他下刀的时候,猪血就不会洒到架子上,而是能够直接流到下面接血的盆里。 “让开。” 柯老伯放下长钩,转身提起了杀猪尖刀。他走到猪前,大喝一声,也不需要其它人按着猪,直接一脚踩住猪头,然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下去,相当精准的就正中位置。 长长的尖刀捅出一个口子,刀子拔出,鲜血喷涌,下面早放好了木盆,正好接上。 老伯一边淡定的放血,一边还有闲情对围观的几个孩子道,“都站远点,别溅上血了。” 一面说着,他一面还拿着根长秸杆搅动着冒着热气的新鲜猪血。 等血流尽,这里下面的木盆里已经装了小半桶。 “大丫,把血拿去煮了。” 钱大丫连忙小跑过来,跟哥哥栓子把血盆抽出,端着去厨房了。 “拿大盆来。” 杀完猪,就到刮猪毛的时候了,这时得动用一个大木盆,在大木盆上放个架子,把猪放在架子上,然后把烧的滚烫的开水提来,一勺勺的把开水浇到猪身上,然后用铁刮子趁热刮毛。 刮一遍,浅一遍水,如此反复,直到把一头猪刮的白白净净的。 一大群人齐上阵,你浇水我刮毛,倒是配合无间。张超就站在一边看着,也不动手。他爱吃猪肉,但让他亲自上阵刮毛什么的他可不干。 就算站的很远,这猪身上也确实有一大股子骚臭味。 程处默站在他身边,一直捂着鼻子。 “买几只羊宰来吃多好,这猪肉是贱肉,又骚又臭。” 张超笑笑,“你吃肉包子时怎么不说猪肉是贱肉,你不吃的挺香嘛。这猪看起来确实骚臭,但关键还是在于烹饪手法,做好了,这猪肉可一点也不比羊肉差。” “三郎,要剥皮不?” 柯伯他们已经把猪刮完了毛,这时转身问张超。 以往他们杀猪,都是习惯要剥皮的。猪皮也是一种不错的皮鞋,制鞋、制衣都不错,剥下猪皮来,会有专门人收购,价格还不错。 “别剥皮。”张超连忙道。 猪若是没了皮,那可就不好吃了,尤其是好些菜,都得要有皮才好吃的,比如说红烧肉,没皮的红烧肉还能叫红烧肉吗?还有,猪皮还能做皮冻吃呢。 小炒肉、回锅肉、梅菜扣肉,这些菜若是用的猪肉没有了皮,那可就少了那份味道了。 猪皮剥下来卖虽然能卖的比肉贵,但张超又不差那几个钱。 “好类。”柯伯得了张超的意思,也不废话,直接拎起那把重重的大屠刀,沉重的大屠刀在他手里却十分轻快。 屠刀在猪颈上一划,再猛的扬起狠狠的几万砍下,大猪头就给卸下来了。 “把猪挂起来,开膛。” 于是几个大汉一起动手,将刮净毛的大猪挂到早已经立好的木梯子上。 柯伯放下屠刀,又换了一把刀,锃亮的刀子从颈往下划,最后再用屠刀,一顿组合下来,大肥猪已经开膛破肚了。 再次换上一把快刀,柯伯熟练的摘下猪的五脏六腑。 三百多斤的大肥猪,下水也很多,尤其还肠胃里还残留了许多食物和粪便等,也都有二三十斤了。 一个大木盆装着这些下水。 猪的下水一般是卖不出的,只能是搭头。买斤卖,送段肠子,或者买斤肉送块猪肺这样。猪肝和猪心,倒是还能卖钱的,但也是按副买,也非常便宜。 不过张超知道,这些东西处理好了,烹制的好,那就是美味。 酸辣肥肠、炒猪肝,甚至猪肺汤等,好吃的很。 一群人摘肠子的摘肠子,摘网油的摘网油,肠子摘净后,便拿到一边去顺肠子,将肠子翻过来,冼净。 一样样的内脏被分摘出来。 红通通的猪肝,椭圆的猪心、猪腰子。 柯伯那边则在摘去猪下水后,开始在猪内膛上启猪油。厚厚的猪板油附在猪内膛上,很轻松就能撕开取下。 完整的一块猪板油,起码有十来斤,不愧是三百多斤的大肥猪。 对于穷人来说,这肥肥的板油,简直就是无比的诱人。猪油比羊油便宜多了,但做菜却很好吃。 猪板油平时买的比猪肉价格还高。 按张超的要求,柯伯相当熟练的分割着猪肉。 猪头、猪前腿、猪后腿、猪前肘子,猪后肘子、猪蹄,五花肉、前腿肉、后腿肉、里脊、小里脊、中方、还有肥膘。 一块块的不同部位的肉,经他手娴熟的分割了下来。 其实唐人百姓吃猪肉是不会分的这么细的,可张超却要求很多,肉分的更细,烹饪时也能根据不同部位做出更好的味道。 龙骨、颈骨、排骨,还有去肉的后腿骨和前腿骨,大排、前排、肋排。 那边的猪下水也处理好了,猪心猪肝猪肺猪腰猪肚猪肠猪血,以及猪肝沿的罗汉肉。 罗汉肉是猪肝边沿的部份,是猪胸腔和腹腔的一块平滑肌,整片呈圆形,这块肉非常细嫩,同时夹杂筋膜,有韧性,而嚼。是猪身上一块非常难得的美味,最是难得。 猪头上的猪耳朵、猪口条、猪喉骨、脑花等也都一一分出。 “血豆腐好了,杀猪师傅辛苦了,吃豆腐。” 老爹端着盆已经煮好凝固的血豆腐走了过来,招呼着杀猪的众人趁热吃。 新鲜的猪血非常好吃,刚忙碌了半天的大家正好也饿了,于是乎你抓一大块,他抓一大块,吃的不亦尔乎。 程处默还犹豫不决的样子,张超捞了两块,自己吃一块,另一块直接塞他嘴里。 “怎么样?” 程处默点头,“还不错。” “好了,现在猪也杀好了,猪血也吃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出马了。” “啊,我们出马?干什么?”程处默不解的问,难道三郎还会杀猪。 “当然是做一顿杀猪饭了。” 上次在王庄也做了一次杀猪饭,但那次其实有些很简便。 今天,张超打算好好的一露身手。 “把这个猪前腿骨和后腿骨都装到筐里,咱们提到厨房去。” 杀猪饭第一道菜,猪腿肉炖汤。 猪腿骨也称为筒子骨,这是很有营养的骨头,不需要什么技术,大锅加满水,把砍断的猪腿骨扔进去,慢火久炖,一锅大骨头汤就出来了。 最后再加上新鲜的萝卜块,再放点干香菇,那真是能顺风香十里。 一想到,张超嘴里就已经全是口水了。 第八十二章 管家、账房 老爹和窑匠们忙着准备敬神的事情,张超则忙着做饭。 蒸棚那里已经垒好了不少灶台,张超直接让小八小十三抬着大骨头来到这里,洗好几口大陶锅,往锅里加满清水。 “多加点大柴,不要麦秸杆,那火力太小,得加劈材。” 张超指挥着七女和八女、九女这三个丫头烧火,三丫头到了张家沟有段时间了,目前还属于学徒工性质,不过比刚招的这批学徒工享受的待遇要好的多,能拿两升粟米的日薪,不过做事还是得从烧火丫头做起,边学着蒸制。 大块的杂树劈材架在灶膛里,新式的灶膛很好烧,不用风箱助燃,大片木柴已经在灶里呼呼的燃烧着。 已经斩好的大骨头,甚至洗都不用洗。用村民们的话说,洗掉了血水,那就没那么甜了。反正也都很干净。张超本来还打算过水淖一下,可大家更舍不得,觉得那样太浪费油水了。 叫钱大丫和二丫把准备好洗净的姜蒜葱拿来。 “把姜拍碎,不要切,蒜苗和葱都直接打结。” 张超手把手的教着两个丫头,张超无法把两丫头培养成一个女秘方,便打算把她们培养成一个优秀的女厨子。 以后再想吃各种美食,就可以只动口不动用了,这才是地主的舒爽日子。 七女一边烧火,一边羡慕的望着钱大丫。那大丫不过一奴婢,长的也是干干瘦瘦的,还不如自己好看呢,可现在却能跟着三郎哥哥挨这么久,三郎哥哥还手把手教她做菜,自己却只能坐在灶膛前烧火,烟熏火燎,想想就觉得心里苦。 都怪八女这个死丫头,要不是她坏事,自己那天就能把三郎生米煮成熟饭了,现在自己说不定就成了地主娘子了。 恨恨的把一块松木送进灶膛,七女狠狠的往妹妹八女身上瞪了一眼。那边八女立即不甘示弱的回了一个白眼。 新式的灶台烧开一锅水很快,尤其现在还用的都是大块的劈材,这种柴火火力最旺,烧起来很快。 火在锅中翻腾,水汽升腾。 “水开了,把姜蒜葱放进去,再把大骨头放进去。” “七女,继续大火。” 骨头放入,张超把锅盖盖起,只留了一点点缝隙。 炖汤重要的一点,就是先猛火烧开,然后改成文火慢炖。 等锅里烧开后,张超便让七女抽掉一些木柴,保持小火炖。炖的时间越久,味道越浓厚。 “就这样盖着锅盖用这小火炖两个时辰,记住不要老揭锅盖,不用担心会烧干水,这一大锅水小火炖两个时辰不会干的。” 大骨头汤最忌的就是总揭锅盖,更忌中途加水,尤其是加冷水。 一锅水一直炖上几个小时,就足矣,也不要先加盐,等到炖好后再加盐,那样才能炖出一锅颜色奶白味道浓郁的大骨头汤,出锅时再撒点葱花,就相当完美了。 张超在盖锅盖前,往每口锅里加了一小勺的醋,这样能使骨头中的磷、钙等溶解于汤中,并能保存汤中的维生素。 “你们记住,煮大骨头汤,最好用冷水煮,这样才能让骨头充分煮出味来。还有,不要放盐太早,盐放早了,肉里的水分就会很快跑出来,也会加快蛋白质的凝固,会影响到汤的鲜味,葱、姜、酒可以适量加点,但不要放太多,要不就影响到汤本身的鲜味了。” “蛋白质是什么?”二丫问。 “额,就是骨髓。”张超随意的解释了一句。 “我们人多,因此还可以等炖到一半的时候,再放切成大半的萝卜进去,既能添份量,也能提鲜。” “对了,你们每过一刻钟左右,要记得把汤上的浮沫撇去,这样就能保持汤奶白的颜色。” “我们还可以加点枸杞。” 本来还可以加点其它香料的,不过这年头香料太贵了,许多香料都是胡商带来的,不少香料甚至是与黄金等价,一般人真的吃不起。 把大骨头汤交待给几个丫头后,张超便又去处理其它菜了。 杀猪,少不了血豆腐和血肠,这两样菜是肯定得要的。 猪血配上新鲜的豆腐,红白相间,再加点菘菜煮,红白绿三色,好吃又好看,这也被称为杀猪饭的头刀菜。炒猪面,豆角干烧猪肠,再来个回锅肉,炖猪头骨。 菜式不需要太多,而且多是猪身上不值钱的,好肉是要留着的。 正式敬神是选在明天,流水席也是明天,不过今天就要把猪先杀好,各种菜的料先配好。现在是冬季,倒也不用担心提前杀猪肉会坏。 柯伯那边已经杀完了第二头猪了,钱贵已经带着人把第三头也收来了。 钱贵看到张超,一脸谄媚的跑过来,跟张超汇报新收两头猪的重量。 “嗯,管家你一会带两家人来结钱吧。” 一声管家,把钱贵叫的脸都笑成了菊花。他本来是马夫兼门子,但现在张家也这么红火了,张超便给钱贵升职为管家。 其实做的还是过去那些事情,只是薪水涨了。虽说钱贵是张家奴仆,但张超还是给他们一家定了月钱,钱贵做为管家,月钱是九百钱。这个是和粮价挂钩的,实际就是月粮一石,标准是一石粟米。 因为现在大米降到了斗米一百五,粟米也降到了九十,因此一石粟只有九百钱了,钱贵的薪水便是九百。若是什么时候降到八百,那他月薪就只八百。 荣升为管家之后,钱贵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请求改姓。 不再姓钱,改姓张。 其实钱也不是他的本姓,钱只是他上家主人的姓,至于他本姓什么,他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了。这年头,很多奴仆都是跟主人姓的,但也不是每个奴仆都能跟主人姓,能跟主人姓,那相当于朝廷中皇帝给大臣赐姓一样,是很荣耀的。 现在钱贵就已经改叫张贵,他儿子钱栓子也改叫了张栓,两个女儿自然也就成了张大丫和张二丫。 张贵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过的很不错,不但得了主家赐姓,还涨了月钱。一月一石粟米呢,妻子儿子女儿四个的月钱加起来也有两石,一家人一月就有三石的月钱,只要节省点,都能存下来。 张贵希望将来攒够钱,能给儿子女儿赎身,脱了这奴婢身份,起码也能得个部曲客女身份。 张贵觉得张家父待他们一家真的不薄,一家人住着一个窑洞,主家还给他们盘了炕,每天吃的也很不错,一天三餐,那是以前不敢想象的,小郎君还经常给他们家赏一两个菜。 现在张家产业这么多人做事,那些村民们对他都十分客气,小辈的见面还得叫声贵叔。 整个人都年轻了二十岁的感觉,腰都挺直了许多。 “对了,一会有账房先生从长安过来,你等下负责给他安排下住宿,就你旁边那孔旧窑,你先帮着收拾打扫一下,叫村正安排人盘个炕。” 账房是托秦琼找的,秦琼也是托人物色,当年瓦岗的老友,如今的中郎将常何向秦琼推荐了一人,姓马,读书人,落魄的书生。秦琼便介绍他来张超这里做个账房。 说曹操曹操就到,秦敢带着新账房已经到了。 秦敢骑着马,新账房则骑着头毛驴。 新账房看着年纪不大,估计三十不到,但考虑到这年头人普遍显老一些,张超估计他只有二十出头。 一身白布长衫,有些单薄,头上一顶软脚幞头。 人很高瘦,起码有一米七五以上,留着长须,也没怎么打理,看上去但不算落魄,反而有些不羁模样。 “三郎,我给你介绍下,这是秦公推荐来的,姓马,他愿意来你府上做账房。” 马账户从毛驴上下来,对着张超拱手行了个拜手礼。 “见过张小郎君。”张超的年轻,让他惊叹。来之前,秦琼已经跟他说过张家的情况了,知道张家主人是秦琼的老兄弟,家里现只有一个小郎君,还是收继的嗣子,听说还是个刚下山还俗的小和尚,但人很有本事,秦琼还收他做了义子。 来前就听说张家虽是个车骑府的队副,但家业不小,家里五百多亩地出租,还经营着餐点等生意。 现在到了张家沟,进了村后,他才感受到张家确实产业很殷实。村里不是一般的热闹,数以百计的人在做事,而这些人居然都是在为张家做事。 “马先生,你也看到了,家里有点产业,平时材料采购、货款往来较多,这要没有一个专门的账房还真是让我焦头烂额,现在你来了,可真是解了我的大麻烦。” 张超笑着对他道。 “马叔,你看这样行不,你若是愿意来我这里做账房,包你三餐食宿,另外每月两石粟米,年节还另有些馈赠,你看可否?” 账房可是一个技术工种,做账房的人还都是读书人,更何况这还是秦琼和常何两人推荐来的。 张超也拿出了诚意,一月两石,薪水不低了。这年头,一个九品的官员,年禄也不过五十来石。当然,官员还有其它很多收入,比如职田、官人永业田,以及各种补贴之类的福利。但张超给马账房一月两石薪水,确实不算低了,起码张管家才一月一石呢。 马账房一拱手,“月薪两石粟,小郎君非常大方了。但请放心,马某定不负这二石粟米。” 看着他那自信的样子,张超觉得挺喜欢这个新账房的。 第八十三章 我要把这里全买下来 晒场上杀猪热闹无比,蒸房里几口大灶也在炖着萝卜大骨头汤,村头张家的新窖前也一群人在准备着明天的敬神。 马周跟张超聊了一会,拒绝了先休息几天的好意,表示马上就可以干活。张超便叫管家带他去那个旧窑里,那处旧窖便将暂作马周的住所兼做张家的账房。 这时,太阳偏西,散发着暖洋洋的日光。 张家沟村里到处都是忙碌的人,村里公用的磨坊里驴着拉着碾子碾米,拉着石磨磨面,几个汉子拉着一车粮过来卸下,然后把磨好的糜子面、面粉拉走。 马周注意到,粮食运来和拉走的时候,他们都还要在一张纸上画押按手印。这很明显是一个交接手续,他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小村子里,居然还有这么严格的手续,竟然还能用纸,怪不得张家雇佣了这么多人,可他却没有看到村里的半点混乱。 有意思,马周微微一笑。 他的那间旧窑,已经打扫过了,屋里还盘了炕。 进屋,屋里却已经有一人在那里了。 “马账房,这位是程郎君,宿国公长公子,现在暂任张家的账房。” 程处默抬头,“你就是新来的账房?”他长松一口气,太好了,整天跟着各种进项出项的明细打交道,还要习惯那什么阿拉伯数字和复式记账法,程处默头都大了。 现在终于有人来接手了,他都想要放声大吼。 马周笑笑,他发现屋里也没生炉子,可却非常暖和,身上的单薄衣衫也不觉得冷。 “这就是账房,以后我也住这?”马周认出屋里盘着的那个是暖炕,他在常何家做门客的时候,也见常家新盘了炕,暖炕没有火炉的烟气,干净还暖和。听说这暖炕就是张家的产业,没有想到,张家连账房里也盘了炕。 程处默跳下炕,拉着马周上炕。 “马先生是吧,可把你盼来了,咱们赶紧交接一下账目吧,以后这些可就都交给你了。其实账目虽多,但都很简单明了。你看,这是我们的账本,有分类账本,也有总账本,都是采用复式记账法,每项都有借、贷、余额三项,另有各个项目,清清楚楚,明明了了。还有这个阿拉伯数字,其实看起来有些怪,但做账记数很方便,尤其是配合那乘除法算式,有个沙盘就能快迅算好许多帐了,根本不用一根根的摆算筹。” 程处默急着把这些天张超教给他的复式记账法、阿拉伯数字,以及乘除算式等一古脑儿全转告马周。 马周伸手接过程处默捧过来的大堆账本。 他放到一边,对这蓝色封面的账本有几分好奇,面上第一本账本上写着采购账本。 不是卷轴不是册页,居然是用线装订的,外面用硬纸壳做封。 封面上的字把这册的名目写的清楚,一目了然。 翻看,映入他眼睛的是许多横竖线组成的一个网格,上头一排有年月日期、科目等名目。字不是从右到左,不是竖写,而居然是横写的,还是从左到右顺序。 虽有些奇特,但难不到马周。 马周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写法,然后只用了片刻,他立马看明白了这个表格的神奇之处。 这是一种非常简洁了明的帐目表格,这就是所谓的明细账本,上面的记账手法更加了得,是所谓的复式记账法。 阿拉伯数字很好学,用来记账确实更方便好记。 “原来如此,这复式记账法,和这明细记账本,都是张小郎君所发明吗?” “除了三郎,谁脑子里能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新东西,偏偏还总是很好用。不过我实在是头痛数字,现在都交给你了。我再跟你讲讲这复式记账法吧!” 程处默填鸭似的,把他用了很多天才从张超那里学到的财务知道,一下子全塞给了马周。 “好,我学会了。” “呀,你就学会了?”才半天功夫而已,程处默惊讶的问。 “嗯,已经学会了,这复式记账法果然好用,简洁明了,张小郎君高才。” “真学会了?那你检查下这本总账,看有没问题?” 马周笑着翻看账本,一顿饭功夫后,抬头道,“看完了,这总账上有好几处错误,导致最终总账对不上,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明显就是错误的。” “我们用复式记账法,可以很快反推出这几处的数字是错的,实际上应当是这个数字。我们现在用这个新数字再来总结一下,你看,是不是总账就对上了?” “哎哟,果然如此,我说今天算了半天,总是对不上呢,原来问题是这里。哎哟,马先生果然高人。”程处默拍着一头是汗的脑袋笑道。 “非我是高人,实是这明细账本很明了,而且这复式记账法本来就非常好核查。” “那我就放心交给你了。”程处默迫不及待的扔下账本,直接就走了。十六岁的少年,哪愿意整天枯坐在旧窑洞里,给张超做帐啊。 马周不以为意的笑笑,挪动了下屁股靠着炕几坐正。 他对这个账房非常满意,有暖炕,桌上还有些馍馍点心,还有一壳热水,足矣。 管家也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告辞离开,屋里顿时只剩下了马周一人。 马周先是倒了杯开水,然后拿起一个还有些温的黄馍馍吃,吃几口馍喝口水,吃了四个馍后马周才停了下来,舒适的伸了个懒腰。 擦净嘴和手,马周才再次把目光放到了账本上。 一本本账本翻看,封皮上都有着账本名目,翻了一遍下来,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再一本本的翻开细看,用了小半天功夫,马周合上帐本,长叹一声,忍不住赞叹一声,想不到小小乡下,居然还有如此聪明之人。 想我马周向来自诩才高,却不料今日在这乡下也能遇一对手。 这张三郎了得,张家的产业更是出人意料啊。小小张家,居然短短时间,就把产业做的这么大了。 生财有道,厉害。 从他刚看的这些账本,马周已经对张家的产业情况了如指掌了。从账本上最近的支出项目来看,张家正在加速扩张。 “碱和皂居然也是张家的独家产业,了得。” 马周又翻看了下总账,那本账本来是张超自己掌握的,先前给程处默借来对账,现在还在这里。 这本账上更是注明了张家的产业背后居然有秦琼等五位国公入股。 “张三郎精明的不像话啊,拿出一半股份送给五位国公,却让张家的这些赚钱的产业安稳如山,再不怕别人觊觎。” 马周觉得张超确实会赚钱,可也有些过于倾向工商了。乡下地主嘛,还是应当以土地为本。 不过他刚才看到张超有一项买牛的支出,一次买几十头牛,支出了数百贯。另外张家还有一项支出预算,是准备请工匠到张家的那十三块地里打水井、制井车,这也是一大笔支出。 “看来张小郎君也不是一味的要经营工商,而是利用工商赚钱,然后再用这钱来发展张家的土地农产。” 想到这里,马周不由的一巴掌重重拍在腿上,这个张三郎,细思极恐啊,真不敢相信,这只是一个年青的乡下田舍郎。 如果只是盯着土地,以张家的五百来亩地光收租也能过的不错。可想更大发展,倒不是容易。可现在张超卖面点卖碱皂还组织人却盘炕修灶,大把赚钱同时,还带着张家沟以及附近的村民也能在空闲时赚不少钱粮。 这张三郎,有意思。 那边晒场上,三头大肥猪都已经全杀好了,肉也都全分好了。一块块分解的好肉被拿去挂屋里,冬天天冷,就这样挂着明天用也一样还是新鲜的。 站在热闹的晒场上,张超向西远眺,便能看到南北塬之间的那条大沟。 冬日里的洗澡沟只有一点点水,远看如一条玉带。 沟两侧,全是荒坡杂树,只有少部份开了荒。 “看啥呢?”终于从账本中脱身出来的程处默,此时手里抓着一根大筒骨,啃的正欢快,一点国公府长公子的形像也没有,实在是这大骨头太好吃了,而且吃大骨头也只有这样手拿着才好啃。 要是拿筷子根本夹不住。 “我在看洗澡沟,在看这两边的荒坡。” “一片荒坡有什么好看的。” “很好看。”张超微笑着回道,后世的洗澡沟叫鲸鱼沟,还成了风景区,这里修了水库,拦了坝,洗澡沟成了一个风景优美的水库。 两边的山上还栽种了大片的樱桃、核桃和板栗、柿子等。 尤其是那些樱桃相当有名,那片种樱桃的地方,甚至还有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樱桃谷。经营樱桃谷的商家,搞起了客人自己采摘的业务,到了樱桃成熟的时候,许多西安的市民从西安赶到这里,一家人在山上采摘着樱桃,欢乐出游。 山上自己摘的樱桃可是很贵的,可西安人很喜欢来这里摘樱桃,西安人得了游玩机会,不光是只买了樱桃。商家则获得了更多的利润,可谓皆大欢喜。 以前张超就来摘过樱桃,这里的樱桃种的很好,非常好吃。 “处默,你说若是我花钱把洗澡沟两边的荒坡都买下来如何?” 程处默自顾自啃着大骨头,一边抽空回道,“吃饱了撑的啊,有钱了也不是这么挥霍的啊,那些荒坡买来了也垦不了几亩田地,买来做啥?” 第八十四章 八千亩的大手笔 有钱了,该干啥? 买车买房买美婢?仅是这么点念头,当然是没出息的。而且张超现在房也在建了,五进十五间的乡下大别墅。 车也买了,老爹的黄膘马,上等战马,放后世起码也应当是陆虎级别吧。张超自己也有两匹马,一匹是八岁老挽马,这个倒不贵,顶多就相当于一辆大众而已。但程咬金送他的那匹,可是一匹三岁口战马,怎么也得是保时捷了。现在那匹老马,已经被张超降为拉车去了,不再为骑乘之用。 家里有车有马,也有奴仆美婢。哦,美婢算不上,大丫和二丫只能算两个发育不良的柴火妞,到了张家,这段时间吃住都还不错,脸上已经明显的出现在了些红润,估计这样下去,能长胖一些。 但先天底子有些不足,两丫头收拾收拾也顶多算是及格吧,跟美女扯不上关系。上次张超在西市人马市看到的波斯女仆,倒是非常漂亮,可开口就要几百贯,就算是如今的张超来说,花几百贯买个女仆,还是有些贵啊。 现在还属于创业阶段,不能只顾着享受挥霍啊。 张超觉得自己还是应当扎根在土地上,卖面点做餐饮也好,制碱制皂也罢,这些只能算是副业,主副不能搞混了。 这年代,身份很重要。 地主这个身份明显就比商人这个身份强千万倍,因此哪怕土地上收获不多,可张超也一定得紧守着这个身份。 不过张家现在能有五百多亩地,还多亏了几位国公帮忙呢,要不然根本分不到这么多的地。现在是初唐年间,虽说土地要廉价不少,但百姓也大多还能过的下去,谁会愿意卖地?而且想卖,好多地都是朝廷分的田分田,想卖也卖不了。 张超想在农业这块有所发展,可买不到田,却是一个大限制。 还是王朝的中晚期好,那个时候一般都无法抑制兼并,只要有钱,想怎么兼并就怎么兼并。可是现在,张超想从张家沟村民手里买地,基本上是空想。 生活苦点累点,只要还过的下去,就不会卖地。 而新王朝初期对百姓有个好处就是,遇上灾荒什么的,朝廷总多少会发点粮救济,起码也会免除受灾地区的赋税,想要借灾难发财,放贷收地,难。 刚才张超看着张家沟西面的那条大沟谷,突然就想到,这也是一大块土地啊。虽然这里主要都是荒坡,基本上没有什么开垦种粮的价值,沟谷更是大水沟。 但张超觉得这条沟谷还是很有价值的,关键还是看怎么利用。 如果你把他开垦来想种糜子种麦子,那不现实,不划算。但如果种别的呢,比如说种点水果,种点药材之类的呢? 又比如说可以搞养殖,围起来养猪或者养鸡养鸭呢? 等有钱了,还可以把下面的洗澡沟上拦个坝,建水车磨坊、铁坊之类的。当然,还能养鱼,也能种莲藕,说不定还能在沟边整一些水田出来,种个水稻什么的。起码,弄几个蔬菜园子,种点菠菜什么的总行吧,这年头,菠菜可是相当昂贵的。 张超觉得那荒沟荒坡,大有作为。 但也有一点,要发展起来,估计得投不少钱进去。好在张超现在倒不缺钱,餐饮、工程这块能带来不少现金,而制碱和制皂,更是暴利,哪怕不如餐饮一样细水长流,但胜在能大赚一笔。 荒沟买下来,一开始也可以慢慢来,先种树养鸡之类的,这些前期成本都不算高,也能多少有些收益。 越想,张超越觉得应当趁早。若是等别人动手了,那可就没机会了。 张超转身就走,先找到了村正,问起那片荒沟的归属问题。 “就是一片荒沟咧,南北两塬沟边上四五个庄子都占着一块,不过都是荒沟荒坡,也没什么用。” 南北塬之间的沟很长,绵延有几十里。不过张超现在看上的是张家沟这一段,也就是后世鲸鱼沟这段,大约也就是十里左右长。 这段夏天时是一条长沟,到了冬季水枯,只是断断续续的一些水洼子。两边的山体实际是都是土质的,并不是真正的山,只是两塬的沟坡。 张超想着,这里以后修个坝,那这里就成了一个大水库了。 “我若是想买下咱张家沟附近这十里长的荒沟,你说能行不?” “买下这十里荒沟,买来做啥?” “种树,种果树。”张超回道。 村正愣了愣,认真的瞧着张超,发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摇了摇头,“你咋会想要买这荒坡种树呢,要种你直接种就是了,都是荒坡荒沟的哪还要出钱买。” “我想把这十里段的连沟带坡一起买下来。” 张超起的比较长远,既然要买,就把这一段全买下来。不能只买个东坡不买西坡吧,要不然你想修坝,别人也不一定会同意啊,你想蓄水养鱼更难。 “这你得问下里正,这事情他能给你答复。正好里正今天也回村了,就在那头跟你爹说话呢。” “谢村正了,我这就找里正去。” 张家新窖前,里正听了张超的想法后,也沉吟了好一会。 “你真想买,买来种树?” “嗯,种樱桃树,这东西现在长安城里卖的可贵了,我觉得种来卖不会亏本。另外还能在坡上养些鸡,在沟里养鸭呢。拿到长安去卖,应当也是一个进项。” “三郎的脑子就是活,总能想到这些别人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东西。以前我们没想过做馍馍卖,三郎想到了,还卖的这么火。哎,我们老了,你若真想买,我回头去县衙里跟你打听一下。基本上这事吧,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荒坡嘛,若是你愿意拿点钱打点下衙门上下肯定能成。” 张超点点头,荒地荒坡而已。 “里正爷,我是这样想的,要买就干脆把咱们这附近的十里一段全买下来,连沟带两坡都买下来,最好是能在县衙里有个契约,存个档。” “这就比较麻烦啊,还会牵连到其它几个庄子呢。”里正皱了皱眉头。 “我愿意出钱,给县衙一笔钱,也给咱村和其它几个村一笔钱。只有一个要求,一次买断,签订契约,县衙存档。” 张超可不想现在省几个钱,然后等他把这坡开发出来,到时大家眼红,又有反复。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而是肯定会有,因此现在多花点钱,是最好的。 “愿意花钱倒是最省事,不过不花钱也是能行的。”里正说道。里正虽然名义上是一个里的长官,但实际上大唐的乡一级是没有主官的,由五个里正轮流主事,因此他这里正其实也是乡长,其它几个庄子当然也是归他管的,若他出面去谈,其它几个庄子总得卖点面子。 “还是花钱吧,里正爷,你觉得买下这十里沟坡,得要多少钱?” 地有不同,价格也不一样。 有水田也有旱田,旱田又有岭地、沟地、坡地之类。 就是同一类的土地,也有贫瘠肥瘦不同,价格也是不一样的。甚至除了肥瘦,交通是否方便,取水是否方便,也是影响价格的因素。 比如说那些居于水侧的好地,就顷值千金,一百亩价值千金,非常昂贵。 此外,土地是否破碎也很影响价格,如果土地连片,那自然价高。如果地很零碎,则又影响价格。 当然,影响价格的还有竞争关系,如果一块地有很多人想买,自然就会价格上扬,如果没人问津,价格自然就会下跌。 张超想买的这十里沟坡,面积不小,南北约长十里,东西则约两里宽,算起来就是约五百万平了,折合下得有七千五百市亩,因为唐朝一亩比后世一市亩稍小,大约只有零点八七亩左右,这样算来,这片地约有八千六百二十亩左右。 按水田这个价,张超肯定买不起,也不可能能值这个价。 “你若是想把十里沟坡都买下来,还要让各村签契,衙门存档,这得花不少钱。” “多少?” “加一起,怎么也得千把贯钱。”里正想了想道。 张超心里松了一口气,买上万亩地,才百万钱左右,算下来,一亩地只值百来钱,还是很划算的。 这可不是承包,而是永久买下来,以后这七千多亩的沟坡,就能完全属于张超,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其它人都没权过问干涉。 “一千贯真能买下来?”张超追问。 里正吓一跳,“你真要花一千贯买这十里荒沟?” “只要官府能卖,我就买。” “十里都买?” “都买。” 不就一千贯钱嘛,张超觉得自己现在的餐饮等生意的收入,完全可以支持张超买下这七千五百亩地。 反正钱赚了就是得花的,他赚了钱总不能真的挖个地窖埋起来了吧。 “里正爷,这事就由你帮忙去谈,一千贯以下,我都能接受。只是有一个要求,一千贯分期化款,一年内会清,按季分期付钱,事成之后签订契约,我可以先付二百贯,然后剩下的每三月一付,一次付二百贯。至于县里和各村子怎么分这笔钱,我不管。只要各村肯签下契约,那我就愿付钱。” “只要是一千贯以内,就行。”张超非常大气的道,一千贯钱,在他嘴里仿佛只是一千文钱。 第八十五章 败家子 午后时分,丰盛的杀猪饭终于好了。 文火慢炖了几个时辰的萝卜大骨汤,红白绿相间的小葱血豆腐,回锅肉炒冬笋,新鲜美味的煮血肠...... 每一样都是用大陶碗装着,跟个小面盆似的。 主食则是蒸的南瓜米饭,用大木蒸桶架锅上蒸,大米里加入了南瓜,蒸出来的饭松软又夹着金黄色的南瓜块。 张家作坊的工人,帮张家修窖的匠人和帮工,还有其它张家沟的村民,都受邀请来吃这顿丰盛的杀猪饭。 老爹穿着七娘缝制的袍衫,很是兴奋的站在晒场上,不时的招呼着大家,“别客气,放开吃!” 直接就在蒸棚里摆下了几十桌,张家食堂的桌子不够,村里各家都把自己家的桌凳都搬了过来,还是不够,没关系,妇人和孩子不上桌,端了大碗夹了菜,就蹲一边吃。 一群妇人也跟男人一样端着大盆碗,蹲成一排,每人脚下还放着一个大汤盆,里面除了满满一碗的大骨汤,还有炖的酥烂的萝卜和一人两大块筒子骨。 小孩子们则干脆就手拿着骨头,跟伙伴们边跑边追,啃的满手满嘴是油。 老爹走到哪,哪就有人跟老爹打招呼,说着感谢的话语。 这顿饭花费倒是不多,菜都是猪下水和骨头做的,就是花费点米而已。但收获却很多,大家的那份感谢,让张家父子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这就好比后世的公司,有时也会组织员工出去旅游、聚餐一样,花费些钱,全却能得到员工们的向心力,加强凝聚力。 张超也确实要感谢大家,张家能这么快时间翻个身,也是离不开他们的。没有他们,张超张不开面食生意,没有大家帮忙,也做不起灶炕的生意。 张家以后要做的更大,也离不开当地乡邻的支持,名望,也就是这样一点点起来的。有了名望,大家都会信任你,尊敬你,跟随你。 张超和程处默还有柯山柯五以及新来的账房马周他们坐一桌,大家都很没有形像的全力开动,对付着眼前的这桌子杀猪菜。 张超算是表现好的,他拿根筷子挑着一根大筒骨,然后弄了根麦秸做吸管,正悠悠的吸着骨髓。炖够了火候的筒骨,里面的骨髓才是真正的精华。 吸口骨髓,再舀一勺汤,吃一块萝卜,暖和,舒爽。 马周也吃的很没形像,直接双手拿着骨头啃上面的肉。一边啃,还不时的对着筒骨嗫吸几口。 “真想不到,一根猪腿肉,还能炖出如此美味。” “以后咱们天天炖猪腿吃吧。”程处默道。 张超把啃完的骨头放到一边的一个柳框里面,这些骨头是还得回收的。这也是里正村正他们的特别吩咐,大骨头啃完不能丢了,不许浪费。 因为这大骨头啃完后,收集起来,洗一洗还能再下锅加萝卜之类的继续炖汤。 张超很想说没这必要,这样多不干净卫生啊。可里正都说扔掉太浪费了,乡下人好不容易能吃一次肉啃次骨头呢,以往哪个家里炖骨头汤不得炖个两三回啊,那样才能把骨头里的骨髓啊肉啊彻底的炖出来。 张超打定主意,这回锅大骨头汤,自己肯定是不会再吃了,但大家都要求回收,那就回收吧。 “我觉得你这个要求倒是可以满足。”张超笑笑。 马周擦了把嘴,道,“天天杀猪,就算咱们家是地主这也经不住吧?”做为账房,马周觉得自己有义务规劝下张超。他今天看了半天的账本,发现这个少东家本事厉害,但也有个缺点,就是花钱太大手大脚了。 家里五百多亩地,全佃租出去,结果一改原来差不多地主佃农七三分成的老例,却主动变成了亩只收粟五斗。而且还说明不再收其它各种什么租钱,另外还免费借牛给大家耕种,还要给各块地头打水井,架井车。 这等于租子从七三分成,变成了差不多三七分成了。 而且这买牛一项开支,就得要六百多贯,接下来打十几口井,再制井车,也得上百贯。张家还在修新窖,五进十五间,带大院子,得不少钱。 刚又听少东家交待,让账房准备一笔现钱,说是他要买下附近的十里荒沟,预算居然是一千贯。 他承认,张小郎君确实生财有道,但花钱更加如流水。 就好比今天,本来杀猪是为明天打窖敬神用的,其实不杀猪也行,买个猪头,再买点肉,请窖匠工人们摆几桌吃一顿就好了。可张超却非要搞这么大,居然准备摆上百来桌,请上**百人来吃饭,什么自家的工人请还好,可连那些不在自家干活的村民也要请,甚至那些佃户都要请四萦四素八碟八碗,这整个长安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大方的地主啊。 今天只是杀个猪,就还要弄一顿杀猪宴。 虽然这杀猪饭确实好吃,可今天这顿杀猪饭加上明天那流水席,得不少花。 要是以后天天这样吃,张家再会赚钱,迟早也得吃败家啊。 “少东家,今天买三头猪,账上已经支出近三万钱了。”马周好意提醒张超。 谁料,张超听了却笑着道,“我觉得直接收毛猪来杀,比买猪肉划算的多。毛猪现在一斤才三十文钱左右,买猪肉却得一七十文。相差一倍啊!” 张超坐在那里给大家算账,一只三百多斤的毛猪,出肉率还是很高的,能达到近七成的出肉率。 如果是三百斤整的肥猪,能宰带骨肉两百一十斤,其中剔脊排三十斤,肋排二十五左右,大骨十五斤,前后腿肉七十斤左右,五花肉四十斤左右,里脊肉三十斤左右。 这只是连骨带肉,还不包括下水、油。 张超发现,这年头那些屠行里的屠户杀猪,是不会把肉分的那么细出售的。买肉要搭头,肥肉最好,瘦肉其次,骨头最不值钱,猪头猪脚几乎只能搭头,至于下水,则连称都不上的,只能算是给顾客们的赠送。 跟人家卖蔬菜的送几根小葱一样。 除了肉,只有猪板油、网油是能单独卖钱的。 因此虽然猪肉是毛猪价格的一倍,可卖猪肉的利润也不大,很多东西卖不出钱。 不过张超觉得,只要利用好,还是能赚钱的。 现在张家每天也需要不少猪肉,做肉包子馅,包猪肉饺子,馄饨等。张超还打算做点猪肉浇头,以后卖凉面拌粉煮面条什么的,可以浇上点浇头,立马能让面条提升不少档次。 张家的肉包子,大肉包子一个的肉馅就有一两,其它的几种大小的,肉馅也不少。算下来,张家面点一天怎么也得需要个不下二百斤的肉。这二百斤肉还是不带骨不带下水的,因此算下来,一天怎么也得杀两头三百来斤的大肥猪才能满足。 若是每天去长安屠肉铺买肉,二百斤肉就得两万多钱。而且还得赶早往来长安城,要不就没有新鲜猪肉可用。 而如果张家自己买两头生猪来杀,六百来斤生猪得近两万钱左右,看似多花一点钱,还得自己动手。但是,用完二百斤猪肉后,还能剩下一百多斤的排骨、龙骨、腿骨、猪蹄、猪头等,还有那么多的猪下水呢,更别说那几十斤板油、网油、猪肥膘,也能值不少钱呢。 只要张超能消化掉这些骨头下水等,那就是赚的。 张超随便一算,自己杀也不会亏,起码两头猪的几十斤油,就得值几千钱。 剩下的那些猪头猪蹄排骨猪蹄猪下水等难道还不值几千钱? 当然,光自己吃,肯定消化不了,又不是几天杀一回,天天要杀呢。因此最好的还是想办法把这些卖出去。 张超觉得要把这些不值钱没人要的东西卖出去也不难,就好比后世有道名菜,夫妻肺片,来历就很传奇。一对贫穷的夫妻,每天低价把人家杀牛摊上的牛下水买回去,然后经过一番调制,就成了夫妻肺片,卖的很好,成了一个很赚钱的买卖。 再比如,毛血旺,据说一开始也是一个屠户的妻子,因为猪下水卖不出去,就把猪血等下水一起加工烹饪成毛血旺来卖,反而大火。 就好比后世的什么鸭头啊、鸭脖啊、鸡爪鸭爪啊,甚至鸡屁股啊,都本是没人吃的东西,可经过特别加工后,就能成为美味,甚至卖的比肉贵多了。 张超打算开发卤肉卖,什么卤猪头肉、卤猪耳朵、卤猪舌、卤猪蹄,卤味猪心、卤味猪肝、卤味猪肺、卤味猪肚、卤味肥肠、清水猪肺、清水猪肚、清水猪肥肠等等。 他在长安仔细观察过,这年头有卖熟食的,但卖的是羊肉,没人卖猪肉的。有烧鸡烧鹅,没酱牛肉也没有卤猪头。 酱牛肉张超也卖不了,朝廷禁止私宰耕牛呢。 但卖卤猪肉没什么限制,没人卖,只是一直以来富人不愿意吃猪肉,认为猪肉贱肉,跟狗肉一样上不得席面。 但是张超认为,最关键的还是这时的人不太会烹制猪肉,缺少烹饪手法。 就好比到了宋时,猪肉也是贱肉,但苏东坡就爱吃猪肉,他发明了许多种猪肉的吃法,比如东坡肉这道菜,就是最有名的。宋以后,越来越多的人吃猪肉,甚至富贵人家也不再拒绝猪肉了。 就如眼下,程处默堂堂国公府嫡长公子,不也拿着根猪筒骨啃的没心没肺,还说出要是以后天天能吃就好的话嘛。 而张家的猪肉包子,现在长安不也卖的很好。能吃的起猪肉包子的,可都不是什么真正的穷苦百姓。 “以后我们每天杀两头猪,天天都有大骨头汤喝,你想喝多少都有!” “真的?太好了。”程处默高兴的喊道。 第八十六章 摇钱树、聚宝盆 “可惜没酒。”马周吃饱喝足,拍着肚皮遗憾的道。 “马账房还会喝酒?”张超笑问,这年头酒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普通人家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喝酒了。而且乱世之时,朝廷一般都会禁止私酿,以免浪费粮食。因此市面上虽会有酒,但酒价却往往极高。 能喝的上酒喝的起酒还能常喝的,无不都是有身份之人。 听马周那话,很明显人是喝过酒,而且常喝的人。他不由的对这个马账房的身份有些好奇,秦敢说这马账房是常何推荐给秦琼的,原是马周的门客。 这年头,不但世族大家喜欢养一些门客,就是官员武将,只要级别到了,也喜欢养一些门客。这些门客,其实就跟后世的明清时的师爷一样。 对于许多出门寒门的文人来说,有时投奔勋贵官员门下,做一个门客也是他们的一个不错出路。 初唐很多制度都沿袭周隋,有一个很大的特色,就是高级的官员,是能够开府的,也就是能够自置幕僚。 就好比今年刚被加封为天策上将的秦王李世民,他得许可在洛阳开天策府。这个天策府,就有好几十个幕僚职位,这些天策府的幕僚,品级虽然不高,但却可以由李世民自己选拔任命。 而李世民除了是天策上将,他还担任着很多职位,比如他还是尚书令,这是尚书省之首,按制,这个职位也是能够有一个幕僚班子的,若用后世的话,可以简称为某办。这个班子的幕僚,基本上也是由李世民自己选拔任命。 此外李世民还是秦王呢,秦王府的幕僚班子更大,甚至还有两三万军队。 基本上,三品以上实职官员,以及二品以上的勋爵,都是还会有一个幕僚班子的,这些幕僚,有些是有品级的,有些无品级。但是能够进入其中,也是许多寒门子弟的入仕之途,表现的好了,那么有可能就能得到恩主举荐,直接出仕。 马周就是一个寒门子弟,幼时父母就双亡了,孤苦伶丁。不过他十分好学,自幼苦读,通读了许多史书,加上天资聪颖,因此不到二十岁就满腹经纶了。 不过马周生性豪放,豪放的有些放荡不羁了,他好不容易当上了邻郡的一个小吏,可他总觉得有些大才小用,做的很不开心,整天饮酒为乐,不务正业。 这点有点像三国时的庞统,三国时庞统号为凤雏,得诸葛亮推荐,来投刘备,结果刘备却嫌他丑只给了他一个小官做。庞统就天天喝酒,不务正业,但后来刘备知道他是庞统,立即就尊为军师了。 可惜马周的上司却没发觉马周的才能,反而责骂训斥他,说他不是做官的料。马周一怒之下,干脆挂冠离职了,然后周游山东,最后来到长安。 不过这年头周游各地也是要钱的,马周本是个穷人,做吏员又没呆久,没什么积蓄,最后在长安郊外盘缠用尽了。 只能欠着房钱呆在一家小客栈里,受尽店主冷眼。 有一天,马周又受店主奚落,无比郁闷,正好遇到常何经过,在这家小店吃饭。常何见马周这人气质不错,便跟他聊了几句,还请他喝酒。 结果马周直接叫店主拿来一斗八升酒,然后菜也不吃,一人就把这些酒全喝光了。 常何是个武将,最喜欢爽快人,见马周如此豪气,又得知道他困境,便帮他结清了店钱,然后将他带回府上,让他做了个清闲的门客。 在常何府上,马周还是很清闲的,每天基本上无所事事。时间一久,也呆的有些无聊,毕竟常何只是个大老粗,两人也没太多共同语言。 马周觉得常何根本用不上他,他呆在常府,不免有些像是寄人篱下,受人施舍。他提出告辞,恰好秦琼托京中老友们找账房。常何见留不住马周,便推荐他来张家做账房,马周倒没嫌弃这差事,欣然前来。 张超倒想不到,这个马账房来历会如此奇特。 “不知马账房可饮过葡萄酒?”张超笑问。 “在中郎将府上喝过,粟特人自高昌国贩来,确实美味,就是价格有些昂贵。” 唐朝有葡萄酒,但基本上都是西域胡人贩来。西域的高昌国,就是葡萄酒的著名产地,高昌的葡萄酒,用的是特有的马乳葡萄,这种葡萄颜色青绿,形像马奶-子,用独有的方法酿造出来后,兼有红酒和清酒的美味,在长安城,是相当高级的洋酒,深得富贵人家喜欢,卖的很贵、很火。 张超摇摇头,其实葡萄酒配制的方法对唐人来说,也许是一个秘密,但对于张超来说,却不是秘密。 酿酒是个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的事情。 说简单,是因为只要知道方法,谁都能酿出酒来。说复杂,是因为酿酒有时跟做画一样,画个形不难,但要画出意来,却难。 酿酒不难,但要真正酿造出顶级佳酿却不容易,这就好比贵州有那么多的酿酒厂,但茅台却只有一家。 把酒酿出极致,这点很难。 不过张超不需要做一个酿酒大师,他只要知道葡萄酒的酿造方式,再有材料就能酿造出葡萄酒了,哪怕他的葡萄酒不是最佳的,可也一样能火。毕竟胡人从遥远的高昌贩酒来长安,路途数千里之遥,而张超在长安酿酒,这成本无疑低了许多许多。 “我听说长安也有一些富贵人家园子里有栽种从西域高昌传来的马乳葡萄?” “马乳葡萄和葡萄酒有什么关系吗?”马周问。 “实不相瞒,我手里恰好有一个高昌葡萄酒的酿造秘法,是当年一个西域番僧与我师父交谈时告之的,高昌葡萄酒,正是以马乳葡萄酿造而成。若是我能得到这马乳葡萄苗,那么等我把那十里荒沟买下来后,我就在那里种上大片的马乳葡萄和猕猴桃,到时就能酿造猴儿酒和葡萄酒了。” 马周有些目瞪口呆。 少东家花一千贯买那十里荒沟,原来是打算用来种葡萄和猕猴桃,将来打算酿酒啊。 “可是朝廷禁止私酿。” 张超笑笑,“朝廷禁止私酿,是因为酿酒会浪费粮食。但会浪费粮食的酒,只是粟米酒、麦酒、糯米酒甚至是高粱酒,而我要酿造葡萄酒和猴儿酒,并不需要粮食。” 猕猴桃和葡萄酿酒,都属于果酒了,并不需要粮食。张超相信,自己有几位国公在幕后支持,等过几年,应当能够拿到一张酿酒许可。毕竟过几年,天下也都统一了,朝廷估计也不会再一直禁止私酿。 等买下鲸鱼沟,种葡萄、猕猴桃不但能用来酿酒,还能直接卖呢。 毕竟是京师郊外的地主,光种粮食那就太蠢了。谁都知道,一个几十万人口的京城,不但粮食需求量大,蔬菜副食品甚至蛋禽肉制品也是需求量极大的。 粮食还可以远距离从关东,从东南运输入京,虽然粮食从遥远的关东、东南、甚至巴蜀等地运来成本很高,但毕竟关中无法自足,必须得运,成本再高也得运。 不过果蔬和新鲜的蛋禽肉类就无法从关中以外地方运来了。 这年头可没有冷藏运输,关中以外地区的水果,除非是制成果干,要不然是无法卖到关中来的。 唐玄宗那么宠爱杨贵妃,为了能让心爱的儿媳妇吃上新鲜荔枝,也只能用加急快马从岭南送来,这成本,比空运都贵不知道多少倍了。 除了皇帝,也没有第二人了。 蔬菜也是一样,长安几十万人,不可能只吃饭不吃菜,不能只吃咸菜。就好比后世一样,各个城市周边,甚至就是个小县城小镇边上,都有许多农民不种粮而种菜,这就是需求。 有需求就有市场。 在大城郊区种菜卖,肯定比种粮食更赚钱。 因为粮食还可以从其它地方运来,但新鲜的蔬菜却不行,只能周边供应。还有一样商品,就是薪炭,也是如此,薪炭价格不高,但运输成本大,把薪炭贩运到百里之外,运输的成本会使得买卖毫无利润,因此京郊伐木砍柴卖的,烧炭卖的,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买卖。 新鲜的蔬菜,甚至是鸡鸭鹅,以及各种禽蛋,几十万人口的长安,那都是需求巨大的。 京郊种粮绝对不如种菜,关中也算是北方了,但也能种藕。 张超觉得,自己把十里荒沟买下来,前期可以先种藕。种藕比较简单,有水就行。而且藕既能生吃还能当菜卖,还不像是有些菜只有那么几茬,莲藕能卖挺长时间的。 甚至莲子都能卖钱,莲叶晒干了还能卖给商铺做包装用。 种莲藕还能养点鱼。 “少东家想法很多啊。”马周感觉信息量有些大,但细想想,这些又不是什么胡说八道,不论是准备买荒沟种水果酿酒,还是打算在沟里种莲藕养鱼,水边上种菜养鸡鸭之类,都似乎又挺好有道理的样子。“我觉得不错的样子。” “我也觉得行。”程处默也表示支持。 张超靠在那消食,“那咱们得先把这十里沟坡给先买下来才行。” 第八十七章 大舅子,咱们讲道理 冬日清晨大地染着一层白霜,路冻的硬实。 张超脖子上围着条狐狸皮围脖,连脸都围的只剩下了一双眼睛。一大清早,他就被老爹拎起来先是练了趟枪,然后就被赶着出门去长安。 今天是张家新窖打窖的开工之日,也是敬神摆席之日。虽然长安城里的秦程罗各家早已经通知了,但为了表示郑重,老爹还是让张超大清早的再亲自跑一趟。 “一定记得亲自去趟崔府,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不能失了礼数。” 不管张超愿不愿意,张超和崔家小娘子的婚事都已经按步就班的在进行着。 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 有翼国公秦琼亲自出面做媒,又有一千两黄金做礼,这桩婚事议的很顺利。唐人结婚,讲究六礼,三书。 第一礼就是纳采,男方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备礼前去求婚。纳采为六礼之首,还得送大雁。 纳采之后是问名,也就是合八字。媒人出面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唐人女子,未出嫁前大名是不会对外透露的,平时仅用出生三月时的小名。正式成亲前,就要问名,问名也得送大雁。 据说问名的目的有二,一是防止同姓近亲结婚,二是合生辰八字,占卜婚姻是否适宜。不过一般情况下,合八字总能合出适宜结果的。 问名之后就是纳征,也就是下定送娉礼了。 纳征和纳吉这两项礼是并在一起进行的,纳征送娉礼,纳吉就是下定了。纳征纳吉同时还要下娉书和礼书,娉书就是定亲之书,也就是婚约了,礼书就是下娉时的礼物清单。 老爹和秦琼还有崔善福的动作非常迅速,三书六礼,张超完全没参与,就已经完成了四礼和拿了两书。 现在就剩下请期和迎亲二礼和结婚迎亲当日接新娘的迎亲书了。 从唐朝律法角度上说,张崔两家已经都已经交换了婚书,因此崔家小娘子就是张超的未婚妻了,崔善福也成了张超的未来老丈人。 两家现在都已经可以算是亲家。 一想到连面都没见过,就已经成了未婚妻,张超心里是相当的苦涩啊。万一对方长的不好看,性格也不好,那岂不是要坑自己一辈子? 可秦琼把婚书都拿回来了,老爹现在藏的严实呢,张超根本不可能去退婚。他敢提,老爹和秦琼肯定要揍死他。 “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能见崔家小娘子一面呢?” 张超问身边的几个跟班,程咬金的嫡长子程处默还有牛进达的长子牛见虎,李世绩的弟弟李感,加上秦琼的家将秦敢,张超的账房马周,以及柯八柯十三还有张栓子,如今九人出行,倒也有点纨绔出行的感觉。 牛见虎和李感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如今做为董事代表被他们的父亲兄弟扔到了张家,美其名曰是锻炼,反正张超觉得他们老子挺没心没肺的,堂堂国公却把儿子扔到乡下里来锻炼。 不过张超跟这几个家伙倒挺合的来,尤其牛见虎,感觉很有几份中二少年的感觉,不像牛进达儿子,很像是程咬金儿子般莽撞。李感也差不多,丝毫没他大哥李世绩的满满算计。 这几个家伙,在张家沟一顿饭后,就喜欢上张家沟,喜欢上张超了。 “咱们翻墙进去就行,我知道崔府在哪。”牛见虎骑在马上,立即出了个馊点子。 谁会不知道崔府在哪,崔家虽落魄不如从前,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士族豪门啊。但随随便便就要翻墙进人家里,你真当崔府没看家护院,就算没有,见到崔小姐后,人家会什么想法? “要我说啊,三哥就是太过瞎操心,这谁娶亲不都是这样。有秦伯伯和张伯伯为你做主,肯定是不会害你的。你没见过,可秦伯伯这个媒人是肯定见过的,他既然没说不好,那肯定就是不错的了。”程处默倒觉得张超过于担忧了。 本来正常情况下,如果两家议婚,都是会在正式决定前,要找个机会,带男方小郎君一起去女方家,然后中间,女方会安排姑娘露个面,也会是让互相有个初步的印象。 可张超这事,却是秦琼和张老爹一手包办,完全的包办,根本没让他上过场。 “三哥,我倒想到一个办法,参旗军的崔旅帅,我跟他认识,他就是崔小娘子的哥哥,咱们可以找他帮忙啊。”李感一语惊人。 “什么,参旗军的崔旅帅,是这段时间守延平门的崔旅帅?”张超惊问。 “对啊,就是他,崔琰,三哥莫非认识他?” 张超感觉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根本没想到,崔琰居然是未婚妻的兄长。 “真是兄长?” “同父异母,崔小娘子的母亲是荥阳郑氏女,崔库真的第一任嫡妻,而崔旅帅的母亲是崔府的一个婢女,他是庶子。” 婢生子,这可是连妾生子都远远不如了。 妾生子,还是庶子,但婢生子,其实连庶子都算不上,这年头,叫奸生子。在隋唐,封爵制度是以嫡继承,无嫡国除,庶子想要继承,叫绍封,得看皇帝心情。 普通人家,妾生子是无权继承家族的,至于婢生子,算奸生子。 唐时,奴婢生子都属于奸生子,唐律法规,毋以妾为妻,毋以婢为妾,良贱不婚是基本原则。 而无功勋爵职的普通百姓,是连纳妾的权力都没有的,因此很多普通人家,或者说是一般的富人,他们都无权纳妾。而且就算有权纳妾了,良贱不婚的律法下,奴婢也不能纳为妾,因此奴婢首先得放为良人,在官府过了文书,才能纳为妾,前提还得是他的夫君得有纳妾的资格,有勋爵官职。 唐朝律法在父亲财产的继承上,有一大改进,不分嫡庶众子均分父亲财产,但这里的庶子只包括被正式承认的妾所生的儿子,奴婢生子都是排队在外的。 在一些家族中,如果妻子愿意接受这个庶子或者奸生子挂在她名下,那就能拥有继承权,前提还得是妻子自己没有儿孙,要不然,奸生子依然是没有继续权的。 崔琰在外头看上去还蛮风光的,豪门子弟,实际上却只是崔家的婢生子,他在崔家的地位极低,经妾生的庶子都要低很多,更别说正妻生的嫡子了。这也是崔琰出身关东士族豪门,却投身军伍的原因,崔家的家业他是没有半点继承资格的,未来出路只能靠自己挣取。 “崔旅帅能帮我?” “听说崔旅帅跟崔十三娘关系不错的,崔旅帅出生后,他娘就病逝了,十三娘的母亲郑氏养育了他。” 这么一说,张超倒是明白了。虽然崔琰是婢生子,但小时却是十三娘的母亲郑氏带大的,只是郑氏也死的早。说来,崔琰跟十三娘关系好,倒很正常了。 崔琰已经没守城门了,城门也是轮着守的。 张超九人在城外的参旗军营地找到崔琰,多日不见,崔琰还是那副笑呵呵的平易样子。 “真想不到,你会娶十三娘。” 张超笑笑,“我也没有想到,崔五郎原来是十三娘的哥哥。” “哈哈哈。”崔琰一阵大笑。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我常在军营难得回去一次,还是十三娘来信告诉我说起这事,我才回去。谁知道,家里给十三娘找的夫婿居然是你。我真的很意外,非常意外,我以前想过,十三娘以后会嫁给郑家、王家,或者李家、卢家,也想过可能会嫁给关陇的裴韦杨柳杜等豪门,却怎么也料不到,家里会把十三娘嫁给一个灞上的乡民。” 张超也点点头,“我也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高攀上崔家。” “崔家早不如当初了,谈不上高攀什么的。”崔琰对崔家似乎也没太多好感。 崔琰再次认真的打量着张超,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我妹婿了。以后可要善待十三娘,若有半点委屈了她,我可就要打上你张家沟去。” 张超无奈笑笑,摊上这么个当军官的大舅子也是没办法。 “五哥,一会我要去崔府请崔叔父去我家做客,五哥给我带路吧。” “今日还有事,没空回去。”崔琰摇手道。 张超笑道,“五哥,实不相瞒,其实这桩婚事,完全是由我老爹和义父他们一手包办的,如今婚书也拿了,可我却还连十三娘究竟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我呢,是想请你帮个忙,看能不能安排我跟十三娘见一面。” 崔琰眉头一皱,“什么意思?莫非你还担忧我家十三娘是个残疾还是个聋哑,又或者担心她长的无盐丑母一样难看?” 崔琰一边说,一边已经把一对沙钵大的拳头给抬起来了,两只拳头对砸,大有一言不如,就要猛揍一顿的意思。 “哎,咱们讲道理好不好,这盲婚哑嫁的总让人不踏实啊,我相信现在十三娘子肯定也一直在忐忑不安的猜测着我长什么样人品怎样之类的吧?不如你就帮个忙,安排我们见个面,若是十三娘到时觉得我入不得她眼,这不也有个转圜的余地嘛。” “是你小子有其它想法吧?”崔琰面色不豫。 “五郎不如先问问十三娘的意思,或许十三娘愿意一见呢?” 崔琰沉吟,“也罢,你跟我一起回崔府,我会问下十三娘的意思,若是她愿意与你一见,我会帮忙安排。若是她不愿意,你也休得再罗里八索。” “好!” 推荐一本书:《我在三国打直播》,我在三国打直播,收名将,纳美人,带你装b带你飞! 第八十八章 初次遇见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妹妹去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长安东城崔府西厢院寒梅树下,崔琰一脸关爱的看着异母妹,两个都是自小失去生母的孩子,打小就关系极好。 “我觉得张三郎是个有趣的人,虽然他不是高门大族出身,也没有勋爵名位,但人真的不错。” “很少听哥哥这么夸赞一人。”崔十三娘披着一件貂皮的大氅,手握着一个黄铜小暖手炉子,轻笑着道。 “哥哥说说他怎么有趣。”她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崔琰,眼里是对自己未婚夫的好奇。 “张超张文远,家中呼为三郎,今年二十一岁,幼时为僧人三藏法师收养,此后一直跟着三藏法师深山修行,直到今年三藏法师圆寂后才尊法师遗言还俗下山。下山后遇老府兵张铁枪,相得投缘,为张铁枪收为嗣子,以继张氏宗祧。嗯,他还得翼国公秦琼收为义子。” “我此前就已经认识张三郎了,当时他带着黄馍馍进京来卖,结果却先推销给了正守门的我,事实上,那黄馍馍不错。” “原来哥哥早就与张三郎相识了。” “张三郎的黄馍馍挺好吃的,父亲也是因为这黄馍馍跟张三郎相会,这中间还挺有意思的,崔琮想强买张三郎的配方,结果却惹到了程咬金、牛进达、秦琼一干大将,最后还得上门道歉,花了一百两黄金,真的只买了一个黄馍馍的配方,哈哈哈。” 崔琰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对那个父亲向来没什么好感。在父亲的眼里,他这个奸生子甚至都算不得儿子,他眼里只有续弦的王氏还有与王氏所出的几个嫡子女,其它的庶子奸生子,都入不得他眼。 “我估计啊,就是那次吃了亏,才让父亲打起了张三郎的主意。一千两黄金,王氏倒是好大的胃口,更料不到,翼国公居然会替张超给了这笔陪门财。” “不过你不用担心,张超这人赚钱本事真的挺厉害的,那黄馍馍在长安城如今是很有口碑,他张家趁热打铁,现在在长安和周边诸县开了十几家店,每天日进数万钱呢。另外,香皂也是他张家的产业,更加火爆,备受追捧呢。一千两黄金,就算只是凭张三郎的本事,估计也就是几年的事情。” “哥哥,你知道的,其实张家有没有钱,是不是豪门士族,我并不在意。我只求能嫁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与我白头偕老。” 崔府客厅。 张超已经坐了半个时辰了,崔琰带他进来就扔下他了。崔府里的婢女倒是过来张罗茶水,端上点心,可就是不见张家主人。 “张郎君呢?” “回客人话,主人有事外出,还未回来,请稍等。” 崔善福不见踪影,崔家其它的男子也没人来招待,崔家的女眷自然更不会出来了。张超几次都想走,可又等着崔琰出来,他还想着要与崔十三娘见面呢,只能干等着。 崔家后院,一个侍女正向崔家主母王氏禀报。 “张家三郎倒是很沉稳,坐了半个多时辰了,一直都有耐心,姿势都没变过。送上去的茶水点水等,也都只是沾了沾唇,坐在那里也没四处张望,就算是厅里没人时,也都一直很沉稳的坐在那里......要不知底细,还真以为是哪个豪门大族的嫡出子弟呢。” “毕竟以前跟着高僧修行过二十年的,起码的气质还是会有的。若你只以为他是寻常乡下田舍汉儿,那翼国公也不会收他做义子。听说这张三郎,不但成了翼国公义子,甚至与程罗李牛等一众国公也关系极好,这孩子不简单的。” “是啊,又是卖面点又是卖香皂,这段时间,整个长安城都被铁枪牌给掀动了,据说张家产业日进万金呢。” “早知这张家如此会赚钱,当初就应当多要些,一千两黄金倒是少了点。”王氏在自己的心腹侍女面前,倒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是便宜那张家小子了,乡下农夫,居然也能娶到豪门千金了。” “算了,便宜就便宜了,早点把那丫头嫁出去也好,省的整天在眼皮底下,看的心烦。”王氏冷冷说道。 “对了,这些日子十三娘有什么反应?” “没啥异常的,一如继往。” “算她识相,这事情已经定下了,容不得她胡闹。你们也多加注意,仔细盯着她点,不要到时再闹出点什么乱子来,现在娉礼也收了,等选好日子,到时就等着把她嫁出去了。” “是,我们会看着的。” “哎,那死丫头看着柔弱,却也是个倔脾气,她那个早死的娘留下的嫁妆,到现在还想要争回去,真是岂有此理。” “都是仗着郑家撑腰呢。” “你们用点心,平时多拉拢拉拢郑氏名下的那些田庄、商铺掌柜管事。” 张超又在府里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崔善福回来,也不见崔琰人,便有些不耐烦。 “请问茅厕在哪,我想方便一下。” 一个丫环听了,便带张超前去如厕,崔府虽大,但厕所也和许多人家一样,是布置在院落边角。只是崔府有内厕外厕所,并且主人与下人的分开。 崔家的厕所还不错,一间装潢的不错的屋子,外面丝毫看不出里面是厕所。推开门进出,里面还熏着香,不闻异味。 仔细打了几眼,发现张家的厕所很豪华,一个厕床摆在屋里正中,然后下面有一个木桶。看样子就像是一个高级的马桶,那厕床其实就是一个大坐便器了,下面放个木桶接着,而且居然还是用过一次,就立即拿出去送到一个专门的粪房倒掉,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厕所内的空气。 “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张超打量了一圈后,准备解衣上厕所了,可屋里两个年轻的丫头居然还站在那里。 “回客人的话,我们就是在这里服侍客人如厕的。” 我去,这算什么服务。 就算是后世的大酒店里,厕所的服务员也顶多是在外面的洗手间里递毛巾什么的吧,哪有就呆在马桶边上的。 你们这样,怎么拉的出来。 “你们先出去,我不习惯。” 两侍女面面相觑一眼后,点了下头,然后端来了一盘红枣给张超。 张超怔了怔,崔家上厕所还提供零食?那丫头见张超发愣,连忙以手示意,原来这红枣是用来塞鼻子的。 张超庆幸自己没吃,要不然今天就丢大发了。 拿起两个红枣干,塞进自己鼻子,那两丫头这才出去。 “客人方便完叫我们。” 坐在厕床上的感觉,就跟坐在马桶上一样,没有了张家那旱厕的脏臭,张超闭着眼都有点恍惚,好像自己又回到了现代社会。 不过等到出恭完,张超马上又回到了现实。 没有厕纸,这里依然不是方便的后世。 不过崔府毕竟是豪门,厕所也是配置很丰富的。虽没有草纸,可人家有准备好待用的厕筹。 厕床边上,一个小木箱,打开,里面一片片削的很光滑的厕筹装在里面。 犹如一片片小木简,又有点像是大号点的冰棒棍,拿一根往脸上刮了刮,很顺,没有半点毛刺,一看就是精心制作的上品。 不像是乡下,许多百姓都是随便弄点干草树叶,甚至是枝枝什么的对付下。 没有草纸啊,我想念清风、心相印。 在张家沟,张超都是自己削厕筹,就跟乡下人冬天没事时削筷子一样。好在张家沟倒不缺木材和竹子等材料,花点时间自己动手,倒也能呵护自己的菊花不受伤害。 可看人家崔氏,上厕所就是享受啊,没臭味没脏乱,更没有蛆虫苍蝇。 不过就算是崔家,也一样只能用木片刮菊花。 张超记得后世时看过一个新闻,一群考古学家挖到一大堆刻着字的竹简,兴奋无比,谁知道后来发现,原来这里是个厕坑,那些竹简其实都是当时的人拿来擦屁股的,是一些没用的旧简做了厕筹。真不知道当时那些考古学家知道这个消息后,是如何面对那些竹简的。 也许我该自己动手造点草纸,不说别的,就为了以后自己的菊花能受到更精心的呵护啊。 门推开,两丫头又进来了,这回两丫头一人端着一盆水,还拿着布巾。 服务不错,张超赞叹一声,开始洗手。 然后他发现,崔家居然把昂贵的香皂也拿出来了,这一块香皂得六千钱呢,崔家这排场。洗完手,出来,张超没原路返回客厅。 他记得崔琰说过,他去西院见崔十三娘。 “干脆直接过去看看。” 张超想了想,便转身往西院走去。 崔府很大,重门叠户,数重进深。 不过西院这边,却并没有什么人。一路上,张超没遇到什么麻烦,很轻易的就进了西院。西院是崔府嫡出大娘子的居所,只是因为如今掌家的是郑氏,因此这边平时就要冷清的多。 张超穿过月门,走过花园,再穿过一处月门,便进了里面的庭院,一进来,张超便看到了腊梅树下崔琰坐在石桌边上。 他的对面,一个身披银色貂皮,满头乌发的女子正手捧着暖手炉坐在对面,一双大眼明媚,笑靥如桃花。 推荐几本书:汉末召虎、唐朝发明家、生逢大明乱世、贞观文宗系统、冠军侯、被他们玩坏的世界、席卷天下、逍遥县令、三国之赤色黎明、带着成都回三国、重生苏联、三国之最强谋士、我有皇帝分身、武侠之巅峰主播,都是新书啊,大家可以去看看。 另外还推荐几本字数较多的,醉迷红楼、重生印度之高人一等,字数较多,也都是精品书哦。 最后推荐下自己的老书,隋唐三部曲:《隋末》《晚唐》《重返大隋》,还有《明末称友》。 第八十九章 微微一笑很倾城 那一抹笑容,让张超整个人都凝固了定住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看到这么美丽的笑容。看着她,张超差点眼泪突然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就冲这个笑容,张超也打定主意,自己娶了。 张超这辈子睡过三个女人,没有一-夜-情也没有什么大保剑,真真切切付出感情的三段情,虽然有的很短暂。 他睡的第一个姑娘,是他的初三同学,青葱年少,对爱朦胧好奇。那时他成绩还不错,且身体发育的很好,还是学校篮球队的,在学校里算是很抢眼的男生。只是突然的开始,突然的结束。 中考过后,他上了高中,她去了外地读中专,于是原来炽热的缠绵自然而然的就无疾而终了。上了高中后,又谈过一个,也睡过了,但不长久。到了大学,也跟别人一样开始练爱,大一迎新会上,他一眼看上了她。 这三个姑娘里,让张超印象最深的就是最后一个,也是相处的时间最长的一个。王嫣,大学里的学姐,王嫣是他的学姐,一个温柔的女学组。从大二开始他们正式确立了关系,追求,约会,恋爱,然后同居。 他们相爱了,在一起了,然后张超大三时,她毕业了,去了其它城市工作。异地恋爱很辛苦,张超能感受到两人的关系在变淡,却无法阻止。 看到崔十三娘时,张超觉得自己仿佛突然中了一箭,那笑容一下子捕获了他的心,就一如当年他的迎新晚会上初次遇见王嫣时一样。 这种心跳的感觉,张超觉得是一见钟情。 崔莺莺目光越过兄长,看到了不请自入的那个年青人。 她双眉微挑。 这个年青人穿着普通的麻布袍衫,头戴黑色幞头,衣服简朴但很干净,十分的合身,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有股子潇洒的味道。 这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但脸上却没有那么不敬的失礼。 他很奇怪的站在那里,脸上居然还滑过泪痕。 这让崔莺莺很奇怪,他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可目光中不是失礼,不是轻佻,而居然是悲伤还有喜悦。 他为什么看着自己又哭又笑? 这是一个奇怪的人,但这人绝不是疯子,崔莺莺注意到他幞头下的短发。 她一下子意识到这人是谁,张三郎。 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和自己的未婚夫见面。更想不到,自己的未婚夫,居然一见自己就流泪。 张超的目光与十三娘的目光相接,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疑惑。 这就是十三娘,一个瞬间打动自己,让自己心动的女子。 三生有幸啊,张超很想哭,要是崔小姐是个二百斤的大胖子,张超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收回波动的思绪,张超向前走了几步,抱拳行礼。 “五郎,实在抱歉,不小心误闯进来,恕罪。” 崔琰已经听到了动静,早转过身来,见到张超进来,也倒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伸手示意张超过来,给他让了一个位置,然后从石桌上拿起茶壶,给张超倒了一碗带着茶花的煎茶,笑着道,“虽是意外,但也是缘。既然来了,我就干脆给你们介绍下,这位就是我的妹妹十三娘。” 张超在崔琰旁边坐下,笑着对十三娘点头打招呼。 “唐突了。” 崔莺莺倒是很落落大方,这个情况下与未婚夫相见,倒是没有想过的事情。但她也确实很想知道张三郎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见了,第一印象倒还可以。 她简短而不失礼的应道,“见过三郎。” 崔琰端着茶碗,问,“怎么府里没有人招呼吗?” 张超笑答,“崔库真外出未回。” “哼,府里那么多人就没有人招待一下,真是失礼。” 崔莺莺坐在那里暗自打量着张超,看他相貌,听他谈吐,观他动作,倒是觉得这人有些洒脱,说话也比较风趣,真想不出原来是个还俗的小和尚。 三人坐在一起,其实只是张超和崔琰说话,崔莺莺只是坐着。 过了一小会,崔莺莺便起身告辞。 张超忙站起来,“是我失礼唐突,就此告辞。” 两人虽已经是有了婚书,下了文定的,可毕竟还没成亲,见一面就算不错了,呆久了就不行了。 崔琰也就笑着站起,崔莺莺只是礼貌的点头便回去了。 张超和崔琰待她进了屋,才离开西院。 “如何?”崔琰笑问。 张超如实道,“得此佳偶,夫复何求。” “哈哈哈,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崔琰陪着张超在客厅又小坐了一会,崔善福还是没回来,张超便起身告辞,留下了请帖。 “我跟你一起走。”崔琰也没有打算留在府里的打算。 西院。 “五郎送张三郎走了。”红线打听到张超离去后,连忙回来禀报十三娘。 崔莺莺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发愣。此刻她脑子里全是张超,一想到这就是将来要共渡一生的男子,她不由的越想越多。 “十三娘,你觉得那个张三郎怎么样,我看他挺不错的,谈吐不俗,根本不像是农夫。” “他本来就不是农夫,以前一直是个小和尚。” “十三娘,那你是看上他了吗?”红线好奇的问。 崔莺莺支着双手顶着下巴,想了想道,“今天见了面,觉得比想象中的要好,我觉得他人不错。” “哇!” “哇什么,你个死丫头,敢打笑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主仆两个扭做一团,欢笑不停。 张超和崔琰出了崔府,在府外等着的程处默等人便也过来。张超给崔琰一一介绍,众人知道崔琰是张超未婚妻的哥哥,倒也并不在意他是个婢生子,几人很快熟络起来,有说有笑。 “现在回去吗?” “去西市胡商那里买点香料。” 张超打算制卤肉熟食,也算是以后消化掉猪的那些下水骨头等。做卤肉,首先得制卤汁,而要做卤汁,得要香料和糖。 就算是再简易版的卤汁,也得用不少香料。 西晋时,就有川人用岩盐和花椒、茶蜜等制作卤水,到了此时,川式卤菜其实已经有些名气了。张超在程咬金府上就吃到过,不过还是相对简单的,而且他们菜式简单,多以羊肉羊杂为主。 张超打算也制作川式卤汁,也通称为红卤。 正宗的红卤应当用八角、桂皮、甘草、草果、丁香、陈皮、姜、葱、酱油、绍酒、冰糖和花生油等材料。 不过现在既没有绍兴黄酒也没有冰糖更没有花生油,连酱油都没。 张超也只能简化一些,冰糖没有,就买沙糖。糖是制作红卤出色的重要材料,没有糖,就炒不出那个好看的颜色。 长安城里香料最多的自然是胡商,这些胡商从西域或者南海带来香料,而从中原购入丝绸回去。 胡商的手里,有着各种各样的香料,但香料也普遍昂贵无比。 胡椒、丁香这些香料,都是昂贵无比的,甚至能够充当交易的硬通货,有时比黄金还好用,长安城里一些大商人,就是囤积胡椒、丁香等贵重香料以做保值。 香料的贵重,也让张超对于自己的卤肉熟食生意有些担忧。毕竟每一样香料都很贵,还得用到糖和酒,卤汁的成本肯定很高,那么卤制出来的卤猪肉肯定卖不了便宜价。 如何让长安的有钱人愿意花不便宜的价钱买猪肉这种贱肉,这可是很考验张超营销能力的。若是到时卖不出高价,张超可就会亏本了。 不过张超还是打算试一试,如果卤肉成功了,那以后张家做肉包子等需要的肉,就能直接买毛猪自己杀,好肉包饺子包肉包子,剩下的边边角角的还能做卤肉,腌腊肠等,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张超在心里算了下,制作红卤水,各种香料的用量还是不大的,用量大的还是酱油、黄酒、以及冰糖,而偏偏现在都没有这三样现成的东西买。 张超只能自己买材料,然后再加工。酱油还好说,这年头的糖和酒可是算的上奢侈消费品了。现成的糖只有广东产的沙糖,和印度人的婆门罗糖,广东产的沙糖也是从蔗糖中提炼,但提炼技术远不如印度人。 但就算是印度人的波罗门糖,提炼的也非常粗糙,说是白糖,倒不如说是黄糖。张超买这种糖回来,还得自己加工提炼为白砂糖、冰糖。 不过若是提炼成功了,张超觉得自己就算凭着这个提炼加工白砂糖、红砂糖和冰糖的技术,也能小赚一笔。 一路上,张超都在想着提炼糖的技术,加工酱油的方法等。 “三郎。” “嗯?”张超回过神来,发现前面一辆马车拦住了众人。 “是上党县公。” “上党县公?”张超一时没想到是谁。 “就是秦王妃的同胞哥哥长孙无忌,他也是秦王心腹。”秦敢小声在张超耳边道。 他拦着自己一行干嘛,张超不明白的道。 原来长孙无忌是看到了程处默、李敢、牛见虎几个,他们的父兄都是秦王府的腹心大将,因此长孙无忌也是认识他们的,见到他们几个在街上晃,倒叫过去问了几句话。 一会,程处默几人回来。 “上党县公叫三郎过去。” “叫我?”张超大为意外。 跟着几个彪悍的护卫来到长孙无忌的马车前。 推荐两本书:《寒门首辅》弘治盛世,君明臣贤。一梦百年,谢慎穿越至余姚城一寒门之家,立志入内阁、做首辅。 《陈国我为王》架空的世界历史,陈衡庆蛮四国间的争斗,一个少年的复仇之路! 第九十章 本王倒想见一见他了 “灞上小民张超拜见上党公。” “不必客气,你就是叔宝新收的义子啊,不错,一表人才。” “谢夸奖。” 张超抬起头,这才发现,长孙无忌非常年轻,也非常俊秀,大帅哥一个。 “我最近可是听过好几次你的名字,叔宝咬金他们常提到你,连我府上现在都盘了你家班子垒的炕,还用你们家送的面点,连府里洗脸洗澡都用的你家的香皂,不得了啊,小小年纪,不错。” 张超听到这话,忍不住脸皮抽抽,自己好歹也是二十一岁了吧,长孙无忌多大?估计也就二十五六吧,比自己不过大四五岁,却非一副长一辈人的语气说话。 长孙无忌笑着打量张超。 “听说上次曹国公要带你去河北赚功勋,结果你却说河北局势会糜烂,现在河北局势果真如此,朝廷接连失利,淮安王和燕郡王新败不久,今日河北又传来败讯,义安王也再次兵败,如今河北就剩下曹国公孤军一只,听怕也是难以把守。小子,你当初和曹国公说的那些话,究竟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义安王也兵败了?”张超虽然早料到会如此,可此时听到了,还是忍不住惊讶了。李孝常一败,那岂不是李世绩也得大败了。 “上党公,诸路皆败,只怕曹国公也是孤立无援,难挡叛军锋芒啊。为今之计,应当立即让曹国公从前线撤回,撤到黎阳休整,那是曹国公的大本营,离河南也近,固城坚守待援应当可以撑一段时间。” 长孙无忌只是盯着张超,听到他说这番话,呵呵一笑。心里却越发的对这个年轻人多了几分认真,原来他以为秦琼他们说张超不肯随李世绩去河北,还说了一番河北局势会乱的话是随口一说。 可现在张超一听河北颓势,立即就能说出让徐世绩退守黎阳这番话,可就不简单了。 “不如你跟我去见秦王殿下,把你刚才的这番话,还有你的想法一起如实说给秦王听如何?”长孙无忌笑道。 张超一下子醒过神来,哎哟,一不小心,口无摭拦了。 他心里很抗拒见李世民的,自己只是个小人物,实不想卷入这些大人物中去。 “恕小子鲁莽,刚才一时胡说站要维护,因此一号上架的书只能在早上九点开通上架。兄弟们,明天早上九点唐朝好地主正式上架,到时请兄弟们都来支持一下,不管是你在起点主站还是创世书城或者是客户端还是哪里,希望你们明天都能过来给个首订支持一下。写书不容易,希望大家理解! 第九十一章 秦王(求首订) (上架了,今天要爆更,十更打底,兄弟们都来订阅一下,有月票的都投月票支持啊!) 有人说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中国人都好面子,这话张超很赞成。就算是到了唐朝,唐朝人也是一样的好面子。 不管有钱没钱,勋贵还是平民,都把脸面看的很重。平时省吃俭用,可到了逢年过节,却得张罗着酒菜请客。一辈子辛苦,却也要在儿女结婚上,比嫁妆拼娉礼。 张家日子现在过的还算不错,老爹便急着起大房子,打窖前的敬神仪式,还要摆个上百桌的流水席。 不得不说,虽然有些铺张浪费,但确实很有面子。 上百桌的流水席啊,还有四萦四素,八碗八碟,赶来的客人们都无不竖起大拇指称赞张家的阔气豪爽。以后提起白鹿乡,张家沟的老铁枪那必然就将是新崛起的一号财主了。 在长安城没有多逛,张超早早赶回家。 今天是张家摆流水席,一大早上他做为主家要忙的事情很多,得帮着招呼客人,安排宴席等。 早上这顿饭是便饭,迎客饭。有些客人会来,有些客人则要等到中午才来,不过桌凳该摆还是得先摆好,碗筷也得一一准备。 为了今天的流水席,张家把全村的妇人姑娘们都请来帮忙了,各家的男人也都一齐上阵帮忙,反正这些人也是张家请了吃席的,他们做为同村,便相当于张家的宗亲族人一起充当宴席帮手。 男人大早上开始四处借桌凳,借碗筷。 为了凑齐一百桌的桌凳和碗筷,张家的男人们不但把张家沟几十家都借遍了,还把张家里的其它几个村子也都借了一遍。 这年头,普通百姓的家里,连铁锅都还没能做到家家有一口,好多人家里用的还是陶锅。碗碟也是一样,许多人家里只有几个木碗陶盆,要凑齐一百桌的碗碟,必须得各家去借。好在这年头大家都习惯这样,都觉得理所当然,谁家要办喜事请客宴席,桌凳碗盘都是借来的。 一群妇人今天专门负责厨下,把买来的菜洗净拣摘,切好备用。有些则专门烧火,打下手。 主厨这个位置,张超今天让贤,他堂堂张家少主,并不适合在今天亲自担当大厨的位置。主厨的位置,张超安排给了管家妻子周氏,她的两个女儿,大丫和二丫也算是在厨艺上得了张超一些真传的,因此今天担任的是周氏的助手之职。 张周氏母女三个负责掌勺,不过菜单都是用张超早已经拟好的。 几口新灶上,架的全是从长安铁匠那里特别订制的新式大铁锅,这种碟形的大锅,是非常适合炒的。比起原来的锅,更薄更易加热,也更适合猛火急炒。 除了炒锅和新灶,张超还早给厨房准备了数种调味料,用酱提炼的酱油,沙糖提炼的白砂糖和红砂糖,以及加工过的细盐,另外有张超用昂贵香料特制的五香粉,还有十三香等。 张超准备利用这次酒席,好好的测试一下唐人对于真正炒菜的反应。 这顿饭主要是猪肉为主,按照菜单,柯伯等人已经把昨天杀好的猪肉分切。大块的肉块,这是为红烧肉准备的,一根根排骨斩断,这是为排骨炖冬瓜准备的,猪耳朵切丝,这是为凉拌耳丝准备的。 那边妇人们已经在揉制面团,今天早上的主食是刀削面和小米粥。 刀削面也是张超的首发,和不托等面食相比,刀削面同是死面食品,不需要过多时间的发酵,醒面就行。同时,刀削面更节省时间,不需要把面擀平切条,直接一团面拿薄刀削就是,省事省心,削出来的刀削面,还别有味道。 太阳出来,便陆续有附近受邀请的村民们前来了。 大家三三俩俩的结伴前来,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老爹今天也是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袍衫,带着幞头穿着乌皮靴子,连眼罩都换了一个新的。脸也用香皂洗过,胡子都精心修剪过了,整个人看起来真的年轻了起码十岁。 张超也换上了妹妹莲娘帮他做的新衣,还是件带夹层的复袄,里面填充着丝绵,穿着很是暖和。 父子俩站在村门前,对着前来的客人一一欢迎。 里正和村正则在村门口摆了张桌子,拿着张笔收礼记账。 “赵庄赵老爷子,送山羊一只,母鸡两只,鸡子一筐。” 村正收过礼物,然后高声报唱,里正则拿着笔将其记录下来。这也是时人摆席的一个特色,得礼尚往来,来赴宴是不能空手的,得带礼。而主家也会安排好人,负责收礼,并还要唱礼。 大家都是好面子的,一般参加什么样的酒席都会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标准,该送什么送多少都是有数的。 不过今天赵庄的赵老爷子明显出手很阔绰,居然送了一只羊两只鸡还有一篮子鸡蛋。 赵老爷子穿着打补丁洗的发白的布衣,拱手向老爹道贺。 “来了就好,怎么还能让你这么破费呢,老叔太客气了,礼重了。”老爹忙声道。 “算不得什么,张员外你给把地租佃给我们,还改租降息,免费借牛给我们,我们心里不知道多感激呢。今日你打窖摆席,我们也不能空手来不是,一点心意,你一定得收下,要不然我们可真的过意不去。” 赵家庄种张家田的佃户都来了,每家也都带了礼物来,没人送钱,送的都是自家的东西。有人送只羊,有人送鸡有人送鸭送鹅,还有送点干枣的,多少不一,但都很真诚。 “五叔,替我请赵庄各位进去,好好招待。”张超喊道。 早上这餐是便饭,客到凑满一桌就开席,都是士和魁梧大汉也是以这人为中心,连秦琼和程咬金他们,都是隐隐以他为中心。 二十来岁,跟自己年纪相仿,众星捧月,举手投足还这么有气质,除了是秦王李世民,这个帝国的第三号人物,张超也想不到还有谁了。 李世民都跑到自己乡下村子里来吃流水席,这还真是让张超没有料到的。不过想想历史上的李世民,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连打仗都喜欢经常亲上阵线,甚至以身为饵,现在微服来乡下吃顿乡下酒席,也算不得什么。 “张超见过诸位!” 秦琼并没有介绍李世民的真实身份,只是对张超说那些人是秦王府的同僚。 有房玄龄有杜如晦,还有唐俭、宇文世及、虞世南等一票天策府的官员,但秦琼介绍到李世民时,只说他是天策府的从事中郎秦琮。 听到这个名字,张超越发确定这人就是李世民了。秦琮,明显是个化名嘛。秦,李世民爵位是秦王,至于琮,就是仲。伯仲叔季,仲是老二,李世民不就是李家老二。 不过既然他们不透露身份,张超也没必要说破。 当下便也只把李世民当做是天策府的从事中郎秦琮了。 “早听咬金说起你烹饪的一手好饭菜,连贱肉都能做成美味,今日正好休沐,我等就一起结伴前来,蹭顿酒饭,突然前来,还请恕罪啊。”李世民笑呵呵的说道。 “诸位不嫌弃我这乡村寒舍,粗茶陋饭,能够光临,已经让我这蓬荜生辉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诸位请进。”这么多大人物前来,简直是天策府组团来混饭吃了,可张超还得表现的很高兴。 “我们准备了一点小礼物,还请不要嫌弃啊。”李世民一挥手,他身后的黑大个便牵过来一辆马车。 “几桶水酒,不成敬意。” 张超看着那整整一马车的酒,心想着这礼物倒是挺重的。如今这年头酒可是奢侈品,私人不准酿造,官方的酒坊产量不高,因此酒价极高。 一般中档的酒都得斗酒上千钱,这李世民直接就送来了一马车,起码得有上千斤。就算是普通的酒水,估计这车酒都得有好几十贯钱,若是稍好点的酒,只怕还价值更多。 张超看了看那车酒,再看了看那个冷酷无比的黑大个,心里猜测着,估计这黑大个就是李世民这两年新收的超级保镖尉迟敬德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唐僧肉(第二更,求月票!) 张超原本非常反感包办婚姻,自己的婚姻当然得由自己做主。 他读大三时,还没毕业,家里就开始催他结婚的事情,甚至还好几次帮他安排相亲,这事弄得张超跟父母的关系一度很僵,后来还是父母发现他与王嫣在谈恋爱,才总算打消了那股热情。 在今天早上见到崔十三娘前,张超对于这桩老爹和秦琼一手包办安排的婚事,是内心抗拒的。他一直在找着机会,准备坏了这桩好事。但今天一见,张超却完全变了态度。 不仅仅是因为崔十三娘长的跟女友很像。 一见钟情,张超觉得自己对她一见钟情。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张超觉得那一刹那的对视,自己就沉迷其中了,不可自拔了。 张超来到大唐这段时间,见到的大唐女子,多是些乡下村姑,如莲娘兰娘、大丫二丫、七女八女她们,多是长的营养不良,皮肤或黄或黑,普通都瘦,个子也不高。没有化妆不懂妆扮的村姑,让见惯了后世各种美女的张超,确实难有兴趣。 至于大唐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们,张超印象里应当是影视剧里的那些唐女子形像,脸上涂着厚厚的白色粉底,眉毛还都剃了,然后画着什么远山之类的短粗眉毛,嘴巴上的胭脂还只涂着中间一点。 总之,张超对于那些影视中的唐美人实在不敢恭维。 可今天见到了身为豪门千金的崔十三娘,却改变了他这种印象。原来唐代的大家千金,也可以如此淡雅自然,如此朴素美丽,大方,漂亮,知性,有气质。 张超一下子喜欢上了崔十三娘,原来他想着坏掉这桩事,现在他却想着成就这桩婚事。他觉得,如果能娶这样的姑娘,此生足矣。 想法改变了,张超对崔善福的态度也立即大转弯。 “张三郎今天很客气啊。” 郑善果笑着对崔善福道。 崔善福对张超这个转变心知肚明,“今早三郎到府上来找我,我恰好那时在你府上。” “然后呢?”郑家几位大舅子笑着追问。 “崔琰带着三郎偷偷跟十三娘见了一面。”崔善福一脸严肃的道,其实心里却高兴的很。他一直都有些担心十三娘不满卖婚,可这次崔琰这小子却算做了回好事。十三娘和三郎私下相会,结果出乎意料的好。 十三娘很满意这个出身农家的小子居然很满意,而原本看的出对这桩婚事也有点抵触的张三郎现在态度大变,明显也是看上了十三娘。 好事啊,这下他那一千两黄金可以收的心安理得了。 郑善果几兄弟哦的一声,一个个都心领神会。 “这样就好,我还一直担心十三娘会心里委屈,不愿意接受这桩婚事。现在好了,张三郎虽说只是平头百姓,但我相信,这小子未来会有大前途的。” 吃惯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也会腻,这就跟后世人喜欢去农家乐玩是一样的。吃多了西餐,有时也想吃点竹筒饭、柴灶饭,也想吃点烤鲫鱼一样。 张家的流水席虽说是乡下饭,但又不是真正的乡下饭菜那样简陋。一道道菜,虽是贱肉为主,可却由全新的烹饪方式,有着全新的菜式。 “这个肉真的是猪肉所做?嗯,味道非常不错。” “肥瘦相间,香甜松软,入口即化,妙不可言。”李世民连吃了好几块红烧肉,赞不绝口。李世民并没有嫌弃猪肉,他十六岁起兵,在外打仗时可没有条件那么挑剔。干粮饼子啃过,猪肉也是吃过的。 长孙无忌也是连吃了好几块,“肥而不腻、软糯香甜,确实好吃,真难以想象,如此美味,居然是用贱肉做成。” “香味扑鼻、色译诱人。”房玄龄夹着一块红烧肉赞叹不已。 听到这些大佬如此夸赞,张超也不觉得有些得意,看来自己的这次正式版红烧肉终于成功了。他原本还担心这些人都不吃猪肉呢,看来就跟狗肉一样,做的好一样吃的高兴。 “三郎,你是如何把一块贱肉做的好此好吃的?说来听听?”李世民笑着问旁边站着的张超。 “灞上好猪肉,价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着火,少着水,火侯足时它自美。每日早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张超很酷的拽了一首诗,其实就是把红烧肉的发明者苏东坡的一首写红烧肉的诗借用了一下。 一首诗仅开头的黄州改成了灞上而已。 张超也是一时有些得意忘形,忘记了面前这桌人可都是天策府的,特别是房玄龄、杜如晦还有虞世南等人,这些人里可是有秦王府十八学士的。 苏东坡的诗,当然是好诗,虽然这首不是什么绝世好诗,但也不错了。 “好诗!” 虞士南忍不住拍掌赞叹。 这位秦王府十远哦!(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赵家要卖地(第三更,求月票!) 中午正席,各方客人都来了,张家在大晒场上摆起了流水席,整整一百多桌,客人过千。甚至许多人不请自来,特意带着礼物来庆贺。 连宁民县的县令都带着一众胥吏亲自到贺,大唐县分七等,赤、畿、望、紧、上、中、下七等之差。京都所治为赤县,京之旁邑为畿县,其它县以人口多少分等。宁民县是畿县,县令可是正六品上。 不过如今白鹿乡张家沟的张铁枪父子俩,可是远近闻名,大家都知道张家生意做的火,而且还与京师那么多新贵往来密切。一个正六品的官员,在地方上能算是破家县令,但在京畿,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邻省城,做畿县的县令,只能是婆婆手下的小媳妇。 连县里有名的地主、富户也携礼前来。 隔沟相望的南塬赵家沟的赵员外也来了,这位长安日升粮行的东家,一段时间不见,更加憔悴了。 “不知三郎能不能借步说话?”送上礼物后,赵员外有些乞求的说道。 张超把他带到了马周的账房里,请他上炕,坐下。 “如今我们也是生意伙伴,赵员外有话不妨直说。” 赵员外垂头丧气,如同一只蔫了的公鸡。 他长叹了数声,然后才道,“我想把日升号卖给三郎。” 张超听了倒没什么反应,对于日升号他也没太大的兴趣。眼下还处于开国之初,粮食是最不稳定的时候,这种时候做粮食生意,不太好做。 长安城里开粮行,赚钱肯定是赚钱的,毕竟长安城那么多人口,每天需要的粮食很多。而且还有一点,就算是正常丰年,关中自产的粮食都不足以供给关中地区自足,每年都得需要从关东转运大批粮草入京,多达数百万石。 市场规律,有需求有市场,需求越大,市场越大,潜在的利润也越多。 但现在长安的粮食市场,就跟那股市的大熊市一样,刚刚经历了一****泡沫破裂,价格止跌不住,这时进场,明显不合时宜啊。 张超心里预计,粮行市场还没到底呢,这时入场不是抄底,而是接盘了。 他对赵员外也没有什么可同情可怜的,先前找他合作,也纯粹是出于生意考虑而已。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赵员外原本一个地主,过的也潇洒,非黑了心肝坏了心肠,倒卖囤积居奇,没少赚黑心钱。 “三郎,请你帮帮我,我,我都无路可走了。” 赵员外忍不住老泪纵横,流下了鳄鱼的眼泪。 “赵员外为何现在要出手日升号?”张超平静的问。 赵员外擦了把眼泪,开始述说自己的困境。说到底还是之前太过于贪婪了,为了能赚更多,他囤积了许多粮食。这些粮食都算是高价买进的,而买粮的钱他都是借的。 借的是半年期,以做周转。当时想的很好,借钱把粮收进来,等到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价大涨,狠赚一笔。 还了借贷,还能再大赚一笔。 “赵员外借了多少,利几分?” “我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把全部身家都拿出来了,还另外找人借了三千贯。月息八分的复利,期限半年。” 月息八分,嗯,这在后世已经属于高利贷了,但在如今,倒算正常。因为朝廷也给各级衙门一笔公廨本钱,让他们出贷生息,甚至还设有捉钱品子、捉钱令吏等专门负责放贷这笔钱,其利息现在就是标准的月息八分,外加上点劳务费,实际上就是百分百。 朝廷的公廨钱一般是期限一年,不计复利,年利率达到百分之九十六,相当的高。 官方都这么高了,那民间只可能更高。同样按照市场规律,民间的利钱达到官方的三五倍都是可能的。 赵员外借的是半年期,八分月利,和官方一个利,但却是复利,就是以月计算,利滚利的。借三千,一个月后就是三千零二百四,然后下个月本金是一万零二百四,按此计利,第二个月的利息就是二百六十贯,第三个月就是二百八,六个月后,本息累计四千七百六十多贯。 比起普通的单利息就多出了一千贯出头。 这种借贷也叫驴打滚,就是按月计期,如驴打滚一样的算复利。还有一种则叫羊羔息,则是按年计算,第二年到期后付本金一倍的息,借一还二。 赵员外借的就是驴打滚,因为他只借半年,借钱收秋粮,然后到明年春就可以卖掉收回本还贷。驴打滚的息虽然比羊羔息更高,但只借半年就还,还是划算一些的。他借三千贯的驴打滚,半年后连本带息还四千七百多贯,借羊羔息一年后却得还六千贯。 不过这年头的钱是不好借的,就算赵员外借的是驴打滚,可他实际上当初也没有拿到三千贯钱。 因为不管是驴打滚还是羊羔息,那些放贷人还要来个九出十三归。 借的是三千,也是按三千计息,可赵员外只拿到两千七百贯钱。而到了半年后,他得还本息四千七百多贯钱,但却还得加付九百贯。 这就是九出十三归,一般还有种没那么狠的,坐地抽一,就是相当于九出十归。 短期借贷一般抽的狠,多是九出十三归,长期的则抽的少些,只坐地抽一。 那些民间的放贷人,表面上也是月息八分,跟官方一样,但实际上有复利和九出十三归、坐地抽一这些手段,使得他们的利钱比高府的要高的多。 赵员外借的那三千贯钱,实际他当初只拿到了两千七,但最终却要还五千六百多贯。只半年期,利息就翻近一倍。 若是如往年一样,这样高的利息,可赵员外依然不怕,不到半年,他就能大赚一笔,然后还掉借款。 可现在,粮食市场崩了。 官府不断的从东边新打下来的地盘上运粮入京,然后常平仓不断放粮,粮价一天一个价,不断下跌。 最要命的还是许多囤粮的中小商人纷纷在破产清仓,导致粮价越发的守不住了。 赵员外现在别说赚了,他手里大批粮食根本卖不出去,一天亏的比一天多。连自己的本钱都赚不回来,如何还贷。 虽然还没到期,可放贷人已经天天在催他提前还账了,他们也担心赵员外到时还不出钱。 “赵员外手里还有多少粮食积压着?” “米麦粟糜高粱大豆等加起来足有近万石,现在全砸手里了。”赵员外说起来还一脸痛心的样子。 张超却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下他,让他贪。 一万石粮食,价格一不相同,但估计下来,这万石粮食依然能值几千贯钱的。 不过现在粮食一天一个价,赵员外出不了手,那这些粮食只会越来越贬值。现在米还能值斗米一百五十钱,可万一到时跌破一百,那赵员外的粮食可就得再蒸发大半钱。 如果继续跌,到时他这些花高价买来的粮食,原来能价值上万贯,可能就连五千贯都值不了。 这些粮食是赵员外的全部,是他用自己的庄子、田地、商铺、积蓄抵押拆借来的,还借了三千贯的高利贷。 一旦这些粮食不值钱了,赵员外也就一无所有了。 “这么多粮食,我买不起。”张超很不客气的拒绝了。 “我可以比市价便宜些卖给你。” 张超依然摇头,这么多粮食买过来,他得用到猴年马月。 现在又不是什么灾年荒年,要是灾年荒年,张超还真不介意买下来。如今粮食是不断下跌,这时囤粮,太傻了。 而且,张超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的。 赵员外低头叹气。 “三郎,田庄你要不?” 赵员外突然问道,让张超十分意外。土地就是命根,谁愿意卖田地? “现在我天天被逼债,走投无路了,也顾不得先人的教训了。我现在只要把那笔驴打滚先还清,要不然利滚利,我就真的完了。” 利滚利越往后滚越厉害,那是完全没有上限的。就跟滚雪球似的,初始还不显眼,可越滚越大。若是赵员外能够提前还清,说不定还能减免点利钱,可若是到期还不了,那就真的完了,会被滚雪球滚死,永远也还不清债了。 现在赵员外只有两条路,一是把粮行里的粮食降价出手,以期早点清亏回收些资金还贷,可粮食想清仓也难,他只能比市价低些,不可能真的跳水价出售。为了回笼资金还贷,他只能再采用另一条办法,卖田了。 “我南塬赵庄那有几百亩地,都是祖辈世代传下来的,全是平坡好地。” “有多少亩。”张超来了兴趣。 土地的收益虽然不高,但却是最稳定的,这东西不会跟做生意一样大起大落,也不用担心突然失火走水之类的意外,更不用担心市场行情,拥有极大的保值空间。 况且,开国之初的土地价格是明显偏低的,现在买入,那才是真正的抄底。 “我可以出手八百亩,但我要每亩十贯钱的价格,得立马付现。”赵员外也是迫不得已了。 “赵员外,南塬的坡地可值不了这个价,渭水边中的水浇地才值七贯一亩,那还是能种水稻的田。”张超虽不是趁火打劫的人,可也不愿意做冤大头。 “那你说个价?”(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八百亩好地(第四更到!) 现在,尽管张超爷俩还是住在那个小破窑洞里,但却已经是声名远扬,成为附近十里八乡的有名人物。谁都知道张家爷俩如今赚钱,都知道这是宁民乡新兴的土豪。 张铁枪和张三郎父子,已经成为了灞上第一瞩目的人物。 上门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是附近地主乡绅们前来拜访,联络下感情的。也有许多是乡邻们前来借钱,乡人们一般勉强混个温饱,手头都没有什么余钱。现在张家这么红火,不少人便想趁着冬闲来张家打打零工,赚点现钱。 也有些是想送年青的儿女过来做学徒的,有一些则是家里遇到个红白喜事,生病之类需要用钱,便来张家借钱。 对于这些上门来的乡邻,张老爹向来是保持了很大方的态度。想来做工的,尽量安排。张家的工程队、面点生意、以及建新窖以及修新磨坊、建工人宿舍、浴室、厕所等也都还需要人,都尽量安排。 那些送儿女来做学徒的,也是只要合适的尽量留下。 那些来借钱的,借个百八十文,甚至几贯钱的,也都借了。低于一贯的,甚至都是不收利钱的,一贯以上的,一般也只收月利一分。 对于老铁枪来说,借钱不是为了收利,而是乐善好施,这是在积德行善。 但赵员外想借钱,而且想借几千贯,张超是不会同意的。赵员外现在欠了一屁股的债,这时借钱,他拿什么来还?又不是一贯两贯,还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张超对于赵员外肯拿出田地来卖,还是很满意的。光想着占便宜,那是不可取的。等价交换,才是正常的。 八百亩地,还都是南塬的平坡好地,这让张超心动不已。张超想当一个地主,可张家只有五百来亩地,想多买地,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到万不得已,并没有人愿意卖地。 更何况,还是整块的八百亩地。 这八百亩地,不知道赵家的先人们用了多少代,才一点点买下来,最后连成了片。和赵员外谈了一会,张超走出屋了来到晒场上。 他面上虽然很平静,可心里却是兴奋无比,燃烧着熊熊的兴奋之火。 张超向老爹把赵员外的事情说了一遍,赵家想卖地,南塬八百亩的平坡地。 “赵家都到卖地份上了?他们家在长安还有粮行、商铺,灞上有好几个大庄子,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啊。”老爹惊讶出声,赵家的家业他是知道些的。 “都是自己作死,贪心不足所致。”张超把赵家借贷囤粮,如今粮价大跌,赵家被套的事说了一遍。 “我去见些赵员外。” 窑洞里,赵员外声音沉重,一脸凄楚的向张老爹讲述了赵家如今的困境。 放贷人整天追债,粮价不断下跌,却积压难出。他想要卖都卖不出,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只能变卖祖业,可是很多人故意趁火打劫,给出的田价实在是太低。 现在,他都已经无路可走,想起张家父子乐善好施,仁义的好名声,便希望张家能够看在乡亲的情份上,能够出面买下赵家的部份田地,给赵家一个渡过难关的机会。 说到这里,赵员外不禁潸然泪下。 他也是动了真情,地一卖,想再买回来就难了,自己就成了变卖祖业的不肖子孙。 老爹盘腿坐在炕上,沉吟了会,“你不卖地行不行,有没有其它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变卖祖业哩。你家的地,也都是赵家祖祖代代辛苦攒下来的。” 赵员外抹了把泪,无奈的道,他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粮食急切间卖不掉,也卖不出价钱,那边借贷又催的急,实在是没有了办法。 不过张超却听的出来,这个赵员外其实还是舍不得割肉。那些粮食现在贱价抛售,他舍不得。还存着一丝幻想,粮价能够回转,那样到时也还能止些损。现在卖地,也是为了撑过高利贷的这一关,没有了高利贷的压力,以赵家的身家,还能撑个一年半载,说不定那时粮价又回来了,毕竟如今河北山东又乱起来了,谁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粮食这东西,大战一起,是立即就会涨价的。 老爹这人有些过份的善良好心,听了赵员外的话,他想了想道,“你再跟那边借贷的人说说,看能不能想办法筹措些钱,提前把钱还了,这样后面的利钱也免了。地还是先不要卖,你现在卖八百亩地倒是容易,可以后再想置就难了。你现在遇事,若是我这个时候买你地,岂不成了趁火打劫,都是乡亲,只隔了一条沟而已,我张铁枪不能做这样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张超在一边听的很无语。 老爹太过忠厚了,这赵家又不是什么良善人家。 不过赵员外父亲当家时,赵家确实也是灞上的良善人家,赵老爷子乐善好施,口碑很好,修桥铺路,修建私塾,遇灾年还会放粥救济,是个人人称赞的好人。只是到了赵员外时,他一心只顾着赚钱,没少干缺德事。 灾年放贷,然后等百姓还不起贷,就收人家田。赵家这些年田产翻了多倍,许多田就是这么来的。赵员外后来又搞起囤积粮食的买卖,更是低价收高价出,赚了不少黑心钱。 张超只得委婉的道,“爹,赵员外借了那么多的贷,不马上还可是很麻烦的,那些钱是借的捉钱令吏的,那是公家钱,不还就得吃官司。本息五千多贯,一时间想筹集哪有这么容易。若拖的久了过了期,到时利又滚利,就更加要命了。” 京师地面,放贷的多是那些捉钱令吏、捉钱品子。这些人就是各大衙门里专门负责放公廨钱借贷生息的,本来每人手上少则五万钱,多则几十万钱放贷,并不算多。但这些人可不是那么老实的,能成为捉钱令史或捉钱品子的,一般都是地方上的势家或者官僚子弟。 成为官府的捉钱令吏和捉钱品子后,他们是免于瑶役的,而且他们还享有一个特权,那就是犯了事情,地方州县无权拘捕审理他们,必须交由专门的有司审理。 这些放贷人往往打着官府的旗号,明明手里只有五万钱的官本,却往往要添上几十万甚至更多的私钱,打着公廨钱名义放贷。而且收的息还更高,一旦有人还不起钱,到时起了纠纷,他们就以公廨钱的名义,把人弄到衙门追账,到时还不了账,直接抄没家产抵账。 这些放贷人,全都是有背景的。 赵员外一个京郊土豪,借的那些钱,不是借一个人的,而是借了好多个捉钱人的钱,这些钱都能算的上是公家钱,若是赵员外还不了,到时他家的商铺田庄都得被充没,估计还得是廉价抵债。 “都是乡里乡亲,三郎,你看我们家先帮着借笔钱给赵员外,帮他渡过难关。” 张超无奈,“爹,咱们家就算帮忙借钱,也拿不出这么多的。杯水车薪,难以济事啊。” 赵员外当然希望不卖地而是借钱,可张超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有地,就有钱,没地,那就没钱。 “三郎说的是咧,这个时候,你们敢借我还不敢拿哩。三郎刚才说了,说是愿意帮忙介绍长安的贵人买我的地,价钱公道。这我就很心满意足了。” 老爹见赵员外坚持,便也不再多劝了。 “好吧,这事情就按你说的办吧,放心,我会让三郎好好帮忙撮合,你的地该什么价就是什么价的。” 八百亩地,张超一人是拿不下来的。 赵家卖的不光是地,这八百亩地是连片的地,地上还有两个庄子,以及磨坊、水井、井车等成套的东西,还有树林、桑树,另外还有水塘等,现在地要卖,这些也是要一起卖掉的。 特别是这是大片的田庄整个出售,因此价格比起小块的碎地价更高。 哪怕只是原坡旱地,不是河谷水田,但这地也算是上等好地了。 赵员外原开价十贯一亩,张超还了价。 如今开国之初,地价还算是便宜的,要不然,天子脚下的京畿灞上,地价可不会这么便宜。 现在老爹在一边插了一脚,不肯让张超过份还价,最后张超与赵员外细商许久,初步达成的协议就是八百亩地加上庄子以及水塘、水井、桑树、树林等全都整个买下,做价五千贯。 平均下来,是八百亩坡地加上二百亩左右的林子水塘等,平均五贯一亩。但庄子的屋子、水井、井车等等都不再额外算钱,桑树、树林子的树木等也是包括在内的。 五千贯钱,讲好一次性付清。 五千贯钱,价格应当说不算贵了,等过个一二十年,天下太平了,这地价再翻个一两倍都很正常。要知道,灞上可是长安郊外啊,距离长安不过二三十里路。若不是战乱之后的国初,十贯二十贯一亩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张超拿不出这么多钱,就算现在张家赚了点钱,可花钱的地方也多。又是建新窑洞,又是建作坊宿舍等,让张超一次性拿一两千贯出来没问题,拿五千,他根本拿不出来。 现在,买地协议已经达成了,可是要拿下这块,张超却得在三天内拿出五千贯钱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负债累累(第五更) 一般百姓逢灾年的时候,宁可拖家带口拄着棍子出去要饭,也不会有人愿意卖地。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谁会把根本的土地卖掉。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机会,张超绝不会因为五千贯钱就错过。五千贯钱,张超能做生意赚回来,但这八百亩地错过了,可就是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马账房,家里还有多少钱?” 张超刚才对赵员外说是帮着介绍长安的贵人来买,不过他可舍不得错失这样的机会。 马周刚从酒席上下来,跟着管家等喝了两杯,刚才还去敬了前东家中郎将常何那桌几杯酒,不过他酒量大,脸上只是有点点红而已。 听张超问起,走过去拿钥匙打开了放账本的箱子,取出来账本。 “家里柜上现钱还有一千多贯钱,另有粮食五百来石。”马周翻看着账本,“不过还欠收粮款两千多贯,另建窑洞修作坊打水井修井车等做了三百来贯的预算,买牛六百多贯预算,还有准备购买沟坡一千贯。” 张超点了点头,家里账上一千来贯钱,可要用的钱就有差不多四千贯了,等于还有三千贯的赤字。这离五千贯可是差的有点远,等于他现在一文钱也拿不出来。 张家现在的收益主要有面点以及修炕灶还有碱和香皂这块,面点如今一天的净收益大约有二十来贯,但张家只占餐饮五成,香皂坊三成,灶炕和碱倒是全属于张家。 面点收益一月近六百来贯,五成能分三百贯左右。香皂是现在最赚钱的一个生意,第一批单子就有七八千的利润,不过现在货还没有完成,钱款一时也收不上来。若是能完成订单收到货款,张家能分到两千多贯,另外张超拥有皂碱的独家收益,也能有一千多贯钱,可一样是不能马上拿到手的。 张家外面能有三千贯左右的收入未入账,但账上却有近四千贯的计划开支。 现在张家账上的那一千来贯钱,还是各位股东的入股钱。 算了算,想要三天内凑出五千贯钱,仅凭张家,基本上是不可能了。就算他占时挪用账上的钱先买地,也还差起码两千贯,况且,有些钱也是急用挪不得的。 五千贯钱,只能先暂借周转了。 张超算了下,张家现在产业还是不小的,收益能力也很强。光是一个皂和碱,做好了,张超一年就能有三四千贯钱了。餐饮这块,做好了不出意外,一年起码也能有一两千贯。倒是工程处这块,都是固定五斗粟,现在粮价低,倒使得收入不高。 仅从商业角度上来说,买地的收益并不算高,是远远不如做餐饮和化工这一块的。但另一方面,在唐朝做生意,就如比是炒股,看似收益高,但风险更高。这年头,有各种各样的可能,会让生意完蛋。 但投资买地,却不同。收益不高,但这相当于实体,很稳定。不会一夜暴富,也不会一夜破产。 就如赵员外一样,搞囤粮生意,每年赚的盆满钵满,可也一夜之间就面临破产的困境。 还有另一个则是唐朝商人地位太低,做的再出色的商人,也只是那些权贵们眼里的肥猪。地主身份却是远高于商人的。地主不比士族,但只要家里田地多,产业大了,肯花钱,也是能挤进士族的。 “把钱筹一下,沟坡那边的还没谈好,那一千贯钱可以先用。另外粮钱也先不给,说好的月结,现在还没到日子。” 马周道,“那可以先筹出一千贯。” 一千贯,还差四千啊。 这么好机会,张超可不想错过,要是介绍给秦琼他们,肯定能立马就能掏出五千贯买下这两庄子。 “三郎,我爹叫你呢。” 程处默一脸红色跑了过来,今天李世民带来这么多酒,张家也没小气,大家敞开了喝。程处默酒量远不如他爹,才喝两杯,已经有些上头了。 “程叔找我什么事?” 张超跟着程处默过去,远远的就听着程咬金那大嗓门在吼。 程咬金站在那空场上,手里还不知道怎么提了张超家的一把劈材斧子,一边吼一边在那里挥斧子。 一大群人正在那里边吃边看呢。 “喝多了?” 张超问一边还在喊好的单雄信。 “多好啊,有这热闹看。”单雄信笑着道。 张超看着单雄信,倒是想到之前的问题。香皂坊他还有三成股,倒不如再卖一点套现。香皂这东西利润确实高,但基本上也就是走的奢侈品路线了,除了那些富贵人家,其它人也消费不起。 现在虽然接的单子挺多,但估计后续销量肯定跟不上。香皂又不是吃的,谁家一月能用个几十块啊。 “单叔,跟你说个事,你知道我家的那香皂坊,还算赚钱的,程叔他们也入了股,你有没有兴趣也入一股?” 单雄信惊讶,香皂如今在长安贵人中可是很有名气的。单府也订了上百块,其中不少做为礼物,拿去送人。 “怎么的想起这来了,你是不是遇啥事了,崔家又找你要钱了?这崔家怎么如此不知道足呢,上次叔宝都已经给了一千两黄金了,怎么还不嫌够?” 这下轮到张超惊讶了。 “什么一千两黄金,不是一百两吗?” 单雄信拍了拍脑袋,看来自己弄混了。 “其实吧,也没啥。” 张超明白了,原来不是一百两,百是一千两。握草,一千两黄金啊,相当于八千贯铜钱了。自己这里还在想着从哪里凑五千贯钱呢,没想到那边秦琼却已经帮他出了八千贯彩礼。 “这就是所谓的陪门财吧?” 张超心里有些厌恶,他一直就觉得崔家嫁女这事不太靠谱,可现在总算明白了。崔家这不是嫁女儿,这是卖女儿啊,卖八千贯钱,还能跟秦琼这样的新贵结亲,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 可是对张超来说,却心里很不是滋味。 八千贯啊。 这意味着他的婚姻是买来的。 如果他今天没有见到崔十三娘,张超听了这个消息绝对不肯再接受。可现在让张超郁闷的是,他见过崔十三娘后,很喜欢这个姑娘。 能在唐朝找到一个喜欢的姑娘不容易啊。 总之,张超现在心里跟吞了只苍蝇一样的难受。他娘的,姓崔的不是人。 “其实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也别太在意。五姓七宗卖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落魄了,便开始卖婚了。其它的豪门大族,倒是不会卖婚。可如果崔家不卖婚,你也确实娶不了崔氏女。我听说你今天见过崔氏女了,还很满意?” 张超无奈的点头承认。 这年头也就五姓七宗等关东士族这么不要脸了,其它的新老豪门,都讲究门第婚,要门当户对,如张超这样的小民,是绝对不用妄想娶豪门千金的。 “你真的中意那崔家女?”单雄信又问。 张超想了想,然后点头。 “那就行了,你既然喜欢崔氏女,那崔氏女也没厌恶你,那说明你们还是有缘份的。至于崔家卖婚,索要高额陪门财,那都是次要的。叔宝不是已经替你给了这笔钱了嘛,你也别想太多,我吃过的饭比你吃过的盐还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说句过来人的话,凡是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什么事。” “再说了,你小子也不是那种铁公鸡一毛不拔的人吧?你那么会赚钱,一千两黄金而已,早晚不得赚回来。” 经单雄信这么一说,张超心里倒确实要舒服了不少。 确实,卖婚虽然恶心,但重要的还是他和崔十三娘是否相互看的上。就算是在后世,谈婚论嫁不也得买房买车装修嫁妆这些事情,男女两方谈判个几回。 不过心里头,张超还是有些不满的,崔家太不要脸了,居然要了八百万钱陪门财。一般人家,也就是要百来万,他们居然要了八百万。 家里本来赤字四千,现在买庄子差五千,这里却又已经欠了秦琼八千了,想一想,张超觉得自己是最能欠债的人了。 “单叔,我准备买个庄子,手头差点钱,想把香皂坊的股份卖掉点套现,不知单叔是否有购买意向。” “买庄子是好事啊,差多少直接到我这拿就是,香皂坊股份你自己留着就好。”单雄信清楚香皂坊很赚钱,不过自己能活下来还多亏张超呢。 “单叔愿意借钱给我当然是好事,但我还是想出售些部份。若是单叔有意,就算帮我个忙怎么样?” “真要卖?” “嗯。” 单雄信想了会,“我出两千贯,买香皂坊一成股,你若有需要,我可以再借你三千贯。” 秦琼他们当初入张超的作坊,是五百贯钱一成股,包括了面点以及香皂两片,早上张超又卖给了长孙无忌两成香皂坊的股,两成股收的一千贯,也是五百一股。 不过仅香皂作坊价值,就是绝不止这么点的。 单雄信现在开出两千贯一成,其实估值依然不高,但他觉得开高了张超也不会要。 张超果然对于这个开价很满意,香皂坊一个靠技术,二靠关系,生意才能火的下去。没有张超的技术,香皂自然没有。而没有这些国公们的关系靠山,这香皂生意也别想做下去,更别说火下去。 因此呢,本钱不多的香皂坊,出售股份也不是简单的卖股份这么简单,而是一个合作加盟关系。单雄信他们入股,本身也等于是带着资本进来的。 “多谢单叔帮忙。” 单雄信笑笑,“说那客套话做什么,你买庄子钱够了没?若是不够,差多少,直接跟我说声就是。” 有了单雄信的答应这五千贯,加上张超自己的一千贯,就有六千贯钱了,就算不动用账上的一千贯,张超都有了买地的钱。不过张超不打算再找单雄信借那三千,他打算去找崔善福。 崔善福今天心情很好,多喝了两杯,满面红光。(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第六更) 让崔家掏钱 张超直接跟崔善福开门见山。 香皂坊一成股份,三千贯钱。听到张超开的这个条件,崔善福还有点一时转不过弯来。 “你说把香皂坊股份卖一成给我?” “是的。”张超点头,“现在香皂坊已经有了九家股东,我有两成股,另外我义父翼国公,还有宿国公程公、以及郯国公罗公、琅琊公牛公、曹国公李公也各有一股,此外单雄信将军也入了一股以及上党公长孙公入了两股。” 三千贯卖崔家一股香皂坊股份,绝对不便宜。 仅现在的香皂坊,卖一两千贯还能说差不多。但三千贯,肯定就高了。但张超说出了香皂坊的这九家股东时,崔善福却不由的仔细考虑起来。 除了张家父子,其它八位股东可都不是一般人。单雄信刚归唐,还没有爵位,可其它七人却都是国公,不是国公,也是郡公、县公。特别是上党县公长孙无忌,那是秦王的大舅子,秦王府的心腹。 他一下子入了两股,让他不由的想到,这两股,极可能是长孙无忌一股,然后长孙王妃一股。 仅仅是个香皂作坊一成的股份,崔善福并不愿意出三千贯。但是香皂坊的这些股东身份,却让崔善福心动了。若自己也入了一股,那岂不是跟这群新贵们,甚至是跟秦王关系更近一步。 这个张三郎,总有法子让自己掏钱啊。上次掏了一百两黄金,这次更是直接来个三千贯。 “崔公,这个机会可是难得的,现在我手里只剩下了两成股份,我最多也就只出售这一次了。错过这机会,下次可就没机会了。崔公若是犹豫,那我就去找其它人了,我觉得郑家应当愿意买。” 崔善福一听,咬咬牙,“我买。” “哎哟,多谢崔公加盟啊,不过有言在先,我明天就要拿到三千贯钱,若是明天拿不到三千贯钱,这买卖就算黄了。” 张超笑笑,“接受钱帛,也接受黄金支付,其它粮食布匹则拒不接受。” 崔善福见张超这笑脸,不由来的有些讨厌。但细想想,又觉得这三千贯倒也值得。这香皂他是知道的,名满长安,大受好评。听说利润很高,三千贯入股不怕亏,而且还能借机加强与一众新贵甚至是秦王府的关系,值。 “好,我回去就给你准备,三百两黄金加三千匹绢。” “谢谢。”张超敲订下这笔生意,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 两千贯卖单雄信一股,三千贯再卖崔善福一股,加上早上一千贯卖给长无孙忌两股,现在张超手里只剩下了香皂坊一成的股份,不过各家都不具体插手管理生产销售的事情,张超依然管着香皂坊,其它八位股东坐享分成。 张超倒是不太心疼。 卖就卖了,能变现出这么多钱,倒也不亏。 况且张超也是很有心眼的,他早把碱这块分出来了。香皂坊一块香皂售价六贯,除了成本外,还得另付张超的碱坊两贯钱火碱钱。因此哪怕现在张超只剩下了香皂坊一成的股份,但香皂的销售款近四成依然落入他的口袋。 如果香皂坊一年销售一万贯,香皂坊能有五千八百贯多净收益,张超的一成股能分近五百多贯,而碱坊能有三千多贯收益。加起来,张超能有四千多,实际上他相当于依然有香皂坊近四成的股份。 有火碱坊和香皂配方在手,张超手里只剩下一成股,也依然是香皂坊的话事者。而有了这些大佬们的加盟,以后这生意能更稳固了。 就算不找单雄信借,这两成股卖出去后,张超手里就能套现入账五千,加上手里的一千多,五千贯算是凑齐了,买洗澡沟的那一千贯也有了。 从崔家又挖回来三百多两黄金,张超算算,前后从崔家拿到近五百两黄金,自己被崔家要了一千两黄金陪门财,倒是弄回来近一半了。 以后找机会再坑崔家几次,总之,这一千两黄金的陪门财,崔家吃了自己的,早晚让他们都要吐回来。 不过如此一来,张超知道了秦叔宝给自己垫付一千两黄金,自己又背了一笔债了。 八千贯啊,真是狗--日--的崔家。 看来自己得准备把肥皂坊建起来,反正香皂和肥皂的客户群不同,自己掌握着技术,再起炉灶建个肥皂坊完全可以,到时再拉崔家来入股,卖股份套他一大笔钱出来,而肥皂生产出来,到时还能再赚一笔。 张超找到秦琼,二话不说,先拿起酒坛子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大碗,起码一斤。 “义父,给崔家一千两陪门财的事情我知道了,多谢义父。我干了!” 张超是闭着眼喝下去的。 不是酒太烈,而是太水了。 虽说是李世民送的酒,还算档次不错,可这年头的酒普遍都不行啊。 几乎都称为浊酒,喝酒前还得拿个筛子过滤,里面有许多酒糟之类的。 口感不行,度数也不行,还有杂质,这酒连个啤酒都不如,必须闭着眼睛当药喝。张超以前也没少喝米酒,江南的老冬酒,也是糯米酒,味道醇厚,甘甜。开始喝,很好喝,但后劲大,风一吹就能倒。 另外有高粱白酒,用高粱蒸馏,一般会掺点糯米酿的白酒,这种酒劲更大,酒也烈。 至于其它的什么啤酒啊葡萄酒什么红酒紫酒,这些就不说了,高档的确实好喝,但如果只是一般档的,真心不如普通农家自己酿造的粮食酒。 酿酒真心不难,张超自己都会酿酒,不论是糯米酒还是高粱酒,黄酒白酒,味道都很好。 可惜如今不能酿酒,要是能酿酒,张超觉得这个市场绝对比什么肥皂香皂要大。酒这玩意可是许多人的心头好啊,而且一喝就没。 可惜啊,朝廷禁私酿,张超现在也不敢去碰这东西。主要还是如今粮食不太好弄,酿酒没粮食,那是白说。至于市场,这倒不愁。 长安城可不是地方小城,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有消费力的人。长安商品需求极大,购买力也非常强。 (这章不知道怎么的掉了一千多字稿子,也找不回来了,记也记不住,只能先更这两千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现在反悔还来的及(第七更) 夜里落了一场雪,从半夜开始就开始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 早上起来,门外已是厚厚的积雪。张贵父子两个很早起来清扫庭院的积雪,张超的三只小狗则在雪里地撒泼打滚相互追逐玩的高兴。 张超起床时,院里的积雪已经扫清了,连家里马棚里的三匹马也都喂过了一遍。张贵媳妇周氏已经带着女儿在烧水,大丫给张超打来热水,拧好洗脸巾。 打着呵欠,张超享受着大丫的服务。大丫给张超脸上打香皂,给他揉搓着脸,最后还帮他把已经长长了的头发解开,拿梳子沾上水梳理几遍,然后结起一个短短的发髻,用锦带束发再戴上了狐皮帽子。 由大丫伺候着洗好脸梳好头,张超接过二丫递过的牙刷子。这用猪鬃做成的牙刷子,虽不如那些豪门之家的象牙刷黄金刷子好,但也比柳枝好多了。大丫和二丫都很手巧,如今张家沟杀猪时,猪颈上和猪背上的硬鬃毛她们都会收集起来,然后闲时就做成牙刷子。 这些做好的牙刷子不但能供给张超一家用,还能在赶集的时候捎到集市上去卖了换钱。张超把这卖牙刷的钱都一文不少的给了这两丫头,也算是她们额外劳动的收入。 洗漱好,张超给嘴唇抹了点口脂。 唐朝男女都爱抹口脂,只不过男人抹的一般是无色的,相当于润唇膏,而女人是胭脂一起抹,既擦脸也涂嘴唇,多是红色的。 大冬天的,天气干燥,嘴唇特别容易开裂,张超便自己做了点口脂。实在是这东西制作本不难,可药铺里却卖的死贵。 做口脂其实非常简单,主要就是油、脂、和腊。用蜂腊加牛油以及香油,差不多就行了。比做香皂简单的多,不但能用来润唇,甚至可以用来擦脸防干裂。 张超只制了一小点,家里人用了都说好。 他甚至还给七娘的女儿莲娘和兰娘特别定制了带玫瑰色的胭脂,让两丫头高兴的不得了。而大丫和二丫则是艳羡不已,最后张超给这两丫头也一人一份,让两丫头兴奋的都快要喊出来了,后果就是这几丫头现在每天脸上唇上都是红红的,而且对张超特别的贴心。 本来平时都是张超自己洗脸梳头的,现在两丫头却非要帮他洗脸梳头,若不是张超还是睡着大灶,估计晚上这两丫头都要过来暖床了。 唇上脸上手上都擦了点口脂,脸上也感受不到那风如刀子般的刮过。张超转身去拿了亮银枪和横刀与硬弓出来,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晨炼。 练了这段时间,张超发现在自己再端着十五斤的马槊刺出的时候,已经不那么辛苦了。到现在,张超还是只练刺枪一招,他倒也不想着什么马上步下的槊法,他也不打算上驰骋沙场,只是把这当成了是健身方法而已。 刺枪、劈刀、拉弓,各三十下之后,张超整个人都热起来,额头还微微冒汗。张超感受到热身的效果,满意的打完收功。 马周也早过来了,他已经准备好了,五千贯钱已经准备齐妥,柯山柯五等一群张家沟的府兵,今天全都佩上了自己的横刀,还有好几个背着弓,虽没有披甲也没有扛上长矛,但往那一站,二十多个府兵的气势已经非常足了。 今天张超要去南塬赵家庄签契约交易,五千贯钱可不是小数。 张家沟距离赵家庄只隔了一条沟,相距不过三四里。但那是直线距离,走路还得绕上一大圈,有二十多里路。虽说天子脚下,但也还得以防万一。 张家沟的二十个府兵今天都充做护卫,武装押运。 “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总共是三百两黄金,外加五千匹绢。” 如果五千贯钱全是铜钱,那会相当麻烦,得近三万多斤。张家起码得发动两三百人挑钱去。而且,这年头,涉及大额的交易,一般也都是用绢支付,有时也会用黄金支付。铜钱多数还是小额交易,市场上铜钱的量还是较少的,很多时候,甚至还得用粮食做货币。 张家通过出售皂坊股份套现,加上家里的积蓄,凑齐了五千贯钱。但五千贯钱里,也没用铜钱,主要是黄金和绢。如崔家这些权贵豪门,家里都会收藏不少黄金,特别是乱世的时候,黄金是硬通货,给绢收藏方便的多,转移也方便,大受他们的喜爱。 黄金很坚挺,到现在依然是一两金直铜钱八贯。但绢就降价了,原来绢一匹直钱五百,当米一斗。而现在米跌的厉害,跌到了斗米不过百钱,于是绢也降了许多,好在绢比粮要挺一些,现在匹绢值钱二百。 三百两黄金,倒是不重,只有二十斤不到,只装了两个小箱子。 但是五千匹绢,却足装了五大车。一匹绢重只有十二两,但却很占地方。 库前,最后一次清点完毕后,两辆车上的一口口箱子都贴上封条。 村里的道路已经被一家一户的村民自觉的扫掉了积雪,重新连通。 “出发!” 吃过早餐的张超把双手笼在厚厚的皮毛手套里,骑在马上披着狐皮披风,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声。 二十多名府兵武装押运,又有十多名村民负责赶车推车。 张家沟三十来号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村门。 村外路上的雪和路边麦田里的雪连成一片,难以分辨,一片冰封的世界。 老爹没有随同前往,只是站在村门口相送。 张超骑在马上,嘴里哈着白气,心里却有种兴奋万分的感觉。八百亩的两个庄子啊,就要落入他的手中了。 这比他弄出了香皂坊热卖还要兴奋。 张超骑着枣红马,鞍上挂着亮银枪,自己也挎了横刀背了弓,偏偏却戴着顶狐皮帽子,围着羊毛围巾、披着狐皮的披风,还戴着双厚厚的狐皮手套,连脚上都是一双高有膝的长筒皮靴。整个人,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但张超为了避寒顾不得这些了。 天已经越来越冷了,现在才十月啊,怎么跟腊月似的? 看着身后的队伍,张超有种很是想对着两边的山林吼上一声,小爷押着数千贯钱财呢,有哪个响马敢来劫小爷?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万一真有那种亡命徒在附近,听了之后,忍不住过来打劫,那不是自找麻烦嘛。虽说张超相信,凭着自己队里的二十名老府兵,他并不担心贼人,但多一事还是少一事,低调。 柯山和柯五两个今天做为护卫头,倒是相当的认真,一路如临大敌,不苛颜笑。 好在一路顺利,除了雪后路难走,其它的事情没有发生。雪后的早上,路上连行人都少,更别说响马绿林了。 赵员外早得到消息,知道今天张超会带着五千贯钱前来签约,因此早早就在等候了。张超他们队伍到时,赵家的厨子已经备下了热乎的不托,还特意开了一坛子好酒,并准备了数个菜。 张超让大家轮流在赵家屋外场上吃面片汤,自己则和账房等几人到了屋里。 赵员外坐在上位,然后两侧是赵员外请来的见证者和保人,有县衙的吏员,也有里正、村正,另外还有附近几个有些名望的老乡绅。 桌上有八碗八碟,还有一瓶好酒。 大家宾主坐定,赵员外先举杯敬酒,一轮酒过后,直奔主题。 “话不多说,今日请各位前来做个见证,见证我与张三郎的这桩交易。”说着,赵员外也是一脸的羞愧样子。 张超也不再多说废话,于是一切按规矩来。 赵员外出示他要卖的八百亩地,还有两个庄子,以及二百亩树林和水塘等的契约文书,张超则把自己的五千贯钱的单子送上。 中人先检查赵员外的地契等,确认无误,然后又去验点张超带来的黄金铜钱还有绢帛。费了很长时间,仔细核验几遍无误后,接着就是正式的签约了。 契约已经拟好,也由衙门胥吏和里正等见证过,上面详细的写着交易的内容。张超以五千贯买赵家八百亩地以及庄子等。地的位置等,也都有详细记在上面。 里正望着赵员外,“现在反悔还来的及,若是有反悔之间直说。但若是签下契约,那么白纸黑字,就不容再更改了。” 赵员外额头上露出一层细汗,无奈苦笑,“不反悔,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反悔的。这买卖是我主动提起的,张三郎能出手,那是帮我一个大忙。签吧,我没问题。” “我也没有问题了,签。”张超笑道。 赵员外先提起笔,在砚里沾上墨汁,在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按手印,盖私章。 张超看着赵员外提笔写下名字,留下墨迹,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那两个庄子终于到手了。这可是连成片的八百亩好地,还有二百亩林子加两个庄子呢。 赵员外签好名字,把笔递到张超手里。 张超只扫了一眼这份早看过好几遍的契约,然后便提笔也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几位见证保人也都一一在这个契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众人一一用食指蘸了红色的印泥,然后在契约上按下了手印。 契约一式三分,买方卖方各一方,县衙一份存档。 各自收下契约,擦掉了手指上的印泥。 赵员外长出了一口气,得了这五千贯钱,终于能够先把捉钱人的那笔驴打滚给还掉了。 虽然心疼这八百亩地,但总算能保住赵家。 他端起酒杯,“三郎,我敬你一杯,多谢你这次施以援手!” 张超也端起酒杯,“都是乡亲,何必说这客气话。以后赵员外若是还有用的着三郎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谢谢少东家(第八更) 笔墨落定,交易完成。 张超未做多留,带着空马车直接去接收自己的两个庄子了。张家沟同来的村民们都兴高彩烈,一路唱着歌。 赵家,见证的中人、保人们也都各自告辞离去。 赵员外瘫躺在暖炕上,这炕还是前些天请张家班盘的,如今家里两个庄子都成了张家的了。 未出阁的姑娘赵四娘等客人都走后,来到前厅。 “地已经卖了。”赵员外对女儿道。 “卖了就好。”赵四娘给父亲递了块帕子,“爹,卖掉这两个庄子,就能还掉借贷,咱们的粮行保下来了,家里还有其它的庄子。女儿估算过,如今米价已经跌到了斗米百文,短短时间从斗米五百文跌到百文,已经不可能再往下跌了。现在河北山东又起兵乱,朝廷两次征讨都大败,朝廷想要短时间平定不可能了。河北山东糜烂,明年的粮市必定会再上扬的。” 赵员外捂着上火溃疡的脸,“谁又能说的准啊。当初我也是觉得天下动乱还得些时候,粮价还降不了,那时你不还劝我说不要囤粮嘛。” “爹,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女儿劝你不要囤粮,是因为粮价已经很高了。但现在,粮价已经跌到百钱一斗,你想想,这十年来,这已经是最低的粮价了。就算大唐统一天下,一时间也是百废待兴,粮食也不可能立马就恢复到隋乱之前的水平的。” “但愿。这次爹把我们全部的身家都堵在上面了,若是你这次猜的不准,咱们赵家可就真完了。” 赵员外原本想的是低价抛售掉手里的粮食,可女儿阻止了他。现在粮食斗米不过百文,若再贱价抛售,那赵家就亏太多了,非伤筋动骨不成。她判断现在粮市价格已经到底,不可能再跌,而随着河北山东乱起,很可能到明年粮价还会有一个反弹。 赵家手里的那些粮食只要能存着,待到明年粮价上涨后再出售,也能减少不少损失。 “张三郎还算仁义。” 赵四娘也点了点头,“这次要多谢张三郎,要不是他愿意出五千贯钱买我们的庄子,我们也不能撑下去。”赵家先前打算卖庄子,找过不少人。可那些人无不是想趁火打劫,两个庄子许多人只肯出三千贯,甚至有些人只肯出一两千贯,全都想趁机上来狠撕一口。 “爹,现在庄子也卖了,钱也筹了,还是赶紧把那笔贷还了。” “嗯,爹听你的。” 张超带着一群人来到赵家的那片地。 这片地就在沟缘边上,八百亩地加上二百亩林塘,连绵成片,一南一北有两个庄子,各有几十户人家。这些庄户人家,自己有些地,同时佃种着赵家的地。 两个庄子相隔也就二里余,都已经听到消息,知道赵家已经把地卖给了张家,连庄子里赵家的房子仓库等也都全卖给了张家。 庄里人听到这消息倒没什么不安和惶恐,反而是高兴。 大家都早听说了对面张家沟张家的仁义之名,知道张家如今兴盛了,更知道种张家的地租子降了,张家还买牛免费给佃户使用。 想到以后大家给张家种地,也能享受这些待遇,大家都高兴的要死。两庄子的人全都出来迎接张超一行,各家为了迎接新东家,甚至还煮了鸡子,挑了开水来,真有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感觉。 这份热情,让带着张超前来的赵家管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张超对于这些庄民们,也很是客气,一直微笑着。 这年头,地主跟佃户也是得保持良好关系的,想当黄世仁和周扒皮,那并不可取。佃户们固然得靠地主家的地生活,但地主也得靠佃户们种地。若是跟佃户们闹翻了,地找谁种去。 张超心里高兴,看来张家之前的新租约得到了大家的拥护啊。他还担心买了赵家的地,佃户们关系不好处理呢,如今种地可全靠人工,没有机械能取代人力。而且国朝之初,朝廷安置百姓,百姓都固定在土地上,也没有什么流民可招纳雇佣。跟庄子百姓处不好,这地买过来,也难。 按照契约上双方拟好的协议,赵家的这些地,庄子林塘等现在就交接给张家,但是地里的冬小麦,却还是得原主人收过后一次。等到夏收过后,这地才真正的易地易主。在此之前,这最后一茬庄稼,依然是原地主的,也由赵家收最后一茬租。 但名义上,这地已经是张家的了。 张超今天过来,除了过来跟庄户们见个面,还要做两件大事。 一就是更换界石,二是跟庄民们签下新租约。 雪后的田野里,一片白茫茫。 张超扛着一把锄头跟着庄头走进新买下来的这片田野,午后的阳光很好,一些乌鸦在绕着田间的枯树盘旋。 庄头很熟络的带着张超找到赵家的界碑。 大家把第一锄的机会让给张超,张超握紧锄把用力锄下。一锄下去,就听到铁石之声,震的张超的手痛。 “一起挖!” 庄头还有柯山等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那块刻着字的界石给从雪地冻土中挖了出来。庄头看着那块石头,有些感叹。 “打我小时记事起,这地就是赵家的,这界石也一直立在这里。我父亲以前佃赵家的地,我祖父也佃赵家的地,多少年了,没想到,今天我却把赵家的界石给挖起来了。” 另一个庄头就道,“赵员外忘了本哩,不想着好好经营庄田,却总算着放贷、经商,能不出事嘛。” “东家的事别乱说,咱做好本份就好。”老庄头瞪了眼年青的另一个庄头。 一群汉子把挖出来的界石抬到路上去,张超便又往下一块界石而去。 从南到北,路边田埂上立着很多块界石,天很冷,风很大,可大家却很有干劲。张超今天也是爆发了很大的热情,挖完一块又一块,大家热情不减。 午后,终于八百亩地上的赵家界石都给挖出来了,一块块的界石堆在路边上,凌乱一地。 接下来,张家就要请石匠采石,制作新的界石,还得刻上张家的标记,记上方位大小等。 “这地回头要重新规划一下,田间修几条纵横的车道,水渠也要重新规划修理。” 张超站在田间,手指着那白茫茫的田地道。 庄头们连忙点头,说着是是是。 “大家放心,这地以前谁佃的,以后继续归他佃。” 张超早看到了大家期望的眼神,知道庄户们在想着什么,当下也大声宣布。 “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我张家原也有五百余亩地,也都是佃出去。佃我家的地,租都是亩收五斗粟一年。固定租子,不再加收其它名目,另外,如果大家愿意帮我照顾喂养牛,那么我还免费让你们用我家牛耕种。” 田间立马响起成片的称赞之声,大家高声说张家大好人,仁善之家等等。 也有不少心急的人问什么时候能签约,大家知道张家的佃户都是签了约的,把那些都白纸黑字的写了下来。 庄户们也想签约,这样更加踏实。 张超说,“没有问题,咱们一会就签约!” “回头这里还要再多打几口井,现在井还是有些不够。”张超跟老庄头道,“咱们不但要多打些井,还要每口井都装上井车。” 灞上属于台塬地形,地都是旱地,虽然两边都有河流,中间还有一条大沟,但河水离坡有很高的落差,根本浇灌不到。哪怕种的是耐旱的麦子谷子等,但也一样需要水。光靠雨水是不够的,因此历来都是采用打水井的方式,在旱季时提水浇灌。 最早就是打水井,然后一桶桶的提水,然后用秸槔,就是可以手摇提手的简易架构。到南北朝时,各种水车出现,翻车、筒车、井车等。翻车也有手摇和脚踏式的,主要就是车水。而筒车,就跟摩天轮式的一个大轮,上面有水筒,。 当然,这些水车主要是放在河边,往不高的河岸上车水。 在灞上就用不了了,灞上主要是用水井。 水井取水,便只能用井车。 井车也是水车一种,但专从水井里提水。有一横一竖两个转轴,下面有一个挂着许多水斗的链,用人力或者畜力拉动时,盛水的水斗就能连续上升,绕过大轮,倾泄于水簸箕,再流入田地中,然后空水斗下降,如此周而复始。 这种井车装置,能大大节省人力,提升效率。加装了井车之后,一口水井能够浇灌的田地数大大增加。 不过一台井车,成本不低。 而且装上井车后,水井就不能再直接提水了。一般只有城郊种菜的人才会装这种井车,普通百姓是舍不得也装不起的。 井车可以以人力推动,也可以用马骡拉动。 “大家放心,打井和装井车的钱,我们张家负担了,不用大家额外出钱。旱季时用水,也一样不收你们钱。” “我张家已经请了石匠、木匠、和打井匠人在我那边地里干活,等他们那边干完,就移到这边来继续干。争取开春后要浇水前,把井和水车都打好。” “谢谢少东家。”一番话说的庄户们都齐声感恩戴德!(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大水牛(第十更,求月票) 单雄信办事很快,买牛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单家仆人过来告诉张超,牛已经调过来了,让张超准备接牛。 “有多少?” “按三郎说的,一共是一百十头大母牛、三头大公牛,一百头小牛。另外还有三郎要求的三十头骡子,都买了。” 让张超意外的是,单家买来的牛居然是水牛而非黄牛。 水牛腿短蹄大,性温顺,易调教,以耐粗、耐劳著称。水牛比黄牛体型要大的多,成年水牛普遍能长到一千多斤。水牛尤其适合在水田耕种,主要是南方多,不过在陕南汉中一带也有不少。 关中地区主要还是用黄牛耕种,这次单家却从汉中调了一批水牛过来,这真是让人大为意外。 “水牛在我们这里也能适应吗?”张超疑惑的问,灞上多是旱地,而且冬天也较冷。 “可以的,水牛其实比黄牛好,力气更大,脾气还温驯,他们能适应很热的天气,也能适应关中的冬天。” 汉中和关中只隔了一座秦岭山脉,张超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水牛喂养跟黄牛也差不多,就是吃的多点,另外到了夏季热的时候,每天得牵他们去水塘或河沟里泡水。” “价格也更贵些吧?”一头成年水牛上千斤,比黄牛能大上近一倍,肯定要更贵些。 “贵不了多少。” 黄牛水牛,只要能种田的都是好牛。 张超倒不是很在意买的是什么牛,他也知道,北方刚经过长期战乱,耕牛也确实锐减,如今各地需求量都很大。反倒是东南,隋末以后倒是相对安定些。 单雄信能这么短时间调集了这么多水牛来,也确实不容易。 只耕地,水牛不比黄牛差,甚至还好些。但水牛也有些缺点,水牛肉就没黄牛肉好吃。当然,现在并不能私宰耕牛的时代,一般人也不会杀牛吃肉。一头水牛,两岁就能驯犁,只要不病,正常情况下能活到十八岁,到十五岁时都还能很好的耕种。 水牛不如黄牛的一个地方在于,水牛耕田行拉车不行。特别是在那些石子路上,水牛完全比不过黄牛。水牛的大蹄子更适合于沼泽啊水田这些地方,再深的水田地,他们都能轻松如常。而且水牛繁殖没黄牛快,黄牛一般一年一胎,而水牛是三年两胎,有时甚至是五年三胎。 反正张超买这些牛主要是用来耕种的,并不需要兼做运输畜力,想想倒也无所谓。 张超这次除了让单雄信帮忙买耕牛外,还买了一批骡子。这批骡子足有三十匹,但并不全是张家自己需要。 其中有二十头是帮村里的府兵买的。 前几天,白鹿车骑府下了一个通知。让所有府兵,每一伙十人,需置办六匹骡子,驴也行。为此,车骑府还给每个府兵发了五千钱的补贴。 原来卫府是没有这个要求的,都是条件好的就备驴马,遇打战的时候就带骡马从征,驮运辎重,出了骡马是有津贴的。但现在朝廷却要求所有府兵都需要置办了,只不过不是人人需要,而是按伙,一伙十人得备六骡,没骡驴也行。 这对于府兵们来说,也算是一个负担了。如今骡子也还是很贵的,就算是驴,也不便宜。好在这两年府兵出征,都总打胜仗,奖赏战利品也分了不少,加之今年又免天下钱粮一年。府兵们手里还算有些钱,张家沟总共有三十多个府兵,算起来得差不多买二十多头骡子。 大家请张超帮忙买骡子,他也一口答应下来了,转而让单雄信帮忙。 张超多买了几头骡子,则是给自家用,以后磨坊要用,还可以骑乘代步。 第二天,单家的人就把大群牛骡赶过来了。 二百多头牛骡走在路上,还是非常吸引人眼球的,甚至附近几个村子的百姓都跟着牛群来到张家沟。 许多人甚至都没有见过这种体型庞大的水牛,看着长着灰色毛,有着两只弯弯的大牛角的水牛,相当的好奇。 里正笑嘻嘻的站在村口,看着那乌秧秧的一群牛,不停的捋着胡子,嘴咧的很开都收不回。做为白鹿乡五位轮流主事的里正之一,张家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的牛,对他而言了也是好事。 张家买了牛,是要给佃户们喂养的。佃户们有了牛,地里收成能更稳固,这租税自然也就稳了。甚至在朝廷的考核表上,耕牛数量和人口数量,也都是一项重要的指标。官员任上,辖下人口增多,那是有功,如果耕牛也增加了许多,那也是表现优良。 里正倒不想着还能升官发财,但若是考核好,将来升个县丞之类的也还是有可能的。 “三郎啊,你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自家过好了,没忘记乡里。有了这些牛,明年的耕种大家可就轻松多了。” 张超只是笑笑。 张超也不是做慈善,买牛这事是双赢的。 村民们佃种他家的地,有了牛收成稳定,他的租子自然也就牢靠了。同时,张超早盘算过,养牛是一项很有前景的项目,有这么多人帮他免费养牛,张超有什么不高兴的。 只要自己不吃亏,张超并不介意给别人一些帮助和方便。他是知道这时代的耕种的,非常的辛苦。许多百姓的犁都是木头的,又无牛马,只能用人背犁,耕的很浅,有时得反复的犁地,背犁的人比拉纤还要辛苦,毕竟拉纤也不全是激流险滩。 那是真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肩膀上全是老茧子。 能有一头牛,甚至能顶的上一个壮劳力,甚至不止。 大母牛都是四五岁的,正是最强壮的时候,这些水牛从四岁到十二岁,都是它们最强壮的时候。 庞大的体格,灰色的毛,脖子下还有一个月牙白,牛头上两只弯弯的粗大牛角。 水牛们很温驯,站在那里也不乱动,一些胆大些的村民上前抚摸着大水牛,眼里放着光,就如同是新婚之夜摸着自己的媳妇时一样。 “好壮的牛啊,这就是水牛吗?” “这个牛力气大吗,拉的动犁吗?” 大家忍不住各种各样的问题,他们实在是太激动了,一想到自己以后能有一头这么庞大的牛,激动的都要打颤。 “这就是水牛,重达上千斤。这么大的牛,力气自然也是非常大的,这个水牛公牛挽力能达到六百斤,母牛也能达到五百斤。在农忙季节,只要喂给饲料,它一天能耕种四个时辰。” 听到这数字,大家都很惊讶。许多村民虽自己没有耕牛,可以前有时忙不过来时,也是会租借地主家的牛的。以前他们租借的黄牛,可没有这么力大能干。 “只有大犍牛才有这么大力气啊。” 大犍牛,就是那种阉割后的大公牛,公牛在阉割之后,体型能增大许多,变的温驯。一些大犍牛能长到一千多斤,力大无匹。 不过犍牛也是比较贵的。 “这牛真的是给我们的吗?”一个村民摸着牛都舍不得松手。 柯山在一边道,“这牛是三郎买的,现在只是放到你们家喂养照看,等到农忙时,你们可以借用耕田而已,可不是给你们的。” 一众村民呵呵大笑。 “五叔,你给这些牛角上挂上号码,一会咱们抽签,谁抽到哪头牛,谁就领养哪头。” 因为事先都已经跟佃户们签过了领养的附约,因此这些牛谁领养都是有数的,不过了为避免大家挑挑拣拣,最后张超还是打算采用抽签的办法。 事先早已经写好的号牌,每头牛角上挂一个。 张超拿出了一个竹筒,里面有许多竹签子,头上也都写着数字。签头有数字的一边放在了筒里,然后摇晃。 “大家都过来抽签,一人一根。” “抽到哪个数字,对应数字的那头牛,就是你的了。” 一头大母牛,另外配了一头一岁多点的小母牛。这样配对后,每户佃户就都是领养一大一小两头牛。 至于那三头公水牛,则留在庄子上自己养。这也是为了以后给牛配种的,这可是种牛,得好好养。 抽签开始,大家都排好了队,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之情。 尤其是原来赵家的佃户,他们没想到自己刚给张家种地,就能享受到这样的好处。看着那一头头健壮的牛,这些人简直就是兴奋的发抖啊。 有牛了,马上就要有牛了,以后就有自己的牛了,哪怕只是帮张家养牛,可毕竟这牛以后是可用使用的。 排在第一个抽签的是赵庄的赵老爷子,他手颤抖的伸向签筒。 张超接过签子,看了一眼。 “十三号签。” 那边柯山笑着对赵老爷子道,“跟我来吧。” 柯山带着赵老爷子找到十三号牛,一大堆牛里,一头灰色毛的牛,这头牛的角很长很弯。水牛的角也是牛的年龄标识,每长一岁,牛角上就多长一节。 “恭喜老爷子,这是一头六岁的牛,你看这头多大,你看这肚子多大。” “这牛以后就是给我家养了?” “是的。” “哎哟,多好的牛啊。”赵老爷子感觉怎么都看不够了。 这时,单家来的一人道,“这牛已经怀了崽了,明年夏天就会产。” 水牛繁殖一般比黄牛要间隔长些,黄牛能一年一胎,水牛却往往是三年两胎,有的五年三胎。 “三郎一片仁义,大家把牛领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喂养。”柯山说着解下牛绳,交到了赵老爷子手里。(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联合养牛(第九更) 赵连四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 十年前,他只是一个奴仆贱民,一无所用,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同是主人的财产,甚至连牛马都不及。 隋乱了,各地饥民四起,许多地主豪强也纷纷聚众起兵。赵连四糊里糊涂的打了几年仗,运气好活了下来。换了多个主子,跟过数个将军,最后被李唐收编了。再被放免为良人,有了户籍,成了编户,最后还成了府兵一员。 官府给他在灞上均了田,虽然田不多,但一家人却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地,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屋子。 现在,又刚和张家签了租约。 佃种原来赵家的三十亩地依然交给他们家佃种,但租子却降了许多。原来一年田里收成几乎七成都要交到赵家,现在按约实际上却只要交三四成。从三七开差不多变成了七三开,这都是白纸黑字写在上面的。 新的少东家甚至还跟他说,若他们闲时,也可以到张家沟去做事。张家沟的工程队需要人,做一天就有二升粟还包三餐。不但他可以去,他家十六岁以下十二岁以上的几个小子和姑娘也都可以去做工。 “赵老哥,你家能帮忙喂牛不?”柯山问他。 赵连四知道,这也是新东家的一个仁义之举。新东家出钱买牛,各家只要帮忙照看喂养,就能在耕种时免费使用东家的牛。 这个消息一开始他是不太敢相信的,但听说张家在其它庄子也已经登记了,听说牛都已经去买了。 对赵连四来说,喂养一头牛,倒是没什么问题。去山里砍几根木头,然后割些茅草树皮,就能搭一个牛棚了。养牛也不需要什么饲料,干麦秸、干豆荚,甚至谷糖等都行,过了冬季,外面就有草有树叶,反正家里有好几个小子,让他们每天去放放牛,就行了,也不耽误什么。 而如果家里有了一头牛,到了耕种之时,那能起到的作用就大了。用人背犁很累,还犁不深。而如果用牛,又快又犁的深。他家自己有三十亩地,又佃了三十佃。其中有十亩是种的桑和麻,其余的五十亩种粮食,每年耕种季节,一家老小上阵,肩膀都磨破,人都要瘦一大圈。 有了牛,能轻松许多。 想到这,赵连四脸上露出了笑容。 “能养能养,我家能养牛。” 柯山点头,“那给你登记上,你是只养一头大牛,还是养头大的再养头小的。先说清楚,只养大的,没有钱补。若是你再养头小牛,那么养一年,我们三郎是会给你一笔钱的,钱多少暂时还没定下来。” 大牛,就是拉来就能种地的,那是已经驯过犁的牛。而小牛,则是买的那种一岁左右的小牛,还没驯过犁也不能耕种的牛,这种小牛如果佃户牵去领养,是种不了地的。但他们领养小牛,帮着驯犁的话,张超会给他们喂养钱。养大牛,没补贴,但可以耕种。 赵连四想了想,自家娃一堆,三个是已经过了十二岁的,回头看能不能送去张家做工。剩下还有三个,都是十二岁以下的,最小的六岁,正好可以放牛。 “我养一头大的两头小的。”赵连四道。 柯山摇了摇头,“一户最多养一头大牛一头小牛。咱们这个牛可是很金贵的,养多了你也照顾不来。” “那就养一大一小。” 柯山又跟赵连四说了一些养牛的细节,诸如要勤加照顾,不能饿着牛。若是发现牛生病了,要第一时间告诉张家,张家会请兽医来看。 “领养了牛以后,我们每半个月会过来检查一次,若是牛照顾的不好,到时我们是要把牛收回去的。收回去后,以后就不能享受免费用牛的好处了。” 牛是金贵的,张家也得打好预防针,万一佃户领了牛却不好好照顾,那张家可是要亏老本的。 “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顾牛的。” 八百亩地,总共有五十户佃户佃种,都签下了租约,有中人保人见证做保,契约一式两份。租约里还有一个附约,就是佃户喂养牛的条款。 “家家都愿意养牛,而且都想养两头。”柯山笑着对张超道。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农户对于牛的需求是刚需,可他们自己往往无力买牛。现在张超肯提供这样的合作用牛方式,那是他们欣喜不已的。 “这是好事,一家养一大一小两头牛倒也没什么问题,我看是可以的。回头我就找单叔,咱再买五十头大牛,五十头小牛。” 柯山呵呵笑着,“养上一年,五十头大牛就又能下五十头小牛,而五十头小牛养一年,又成了可耕田的大牛了。” 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佃户帮着养牛,张超不需要花太多精力,只需要提供兽医定期检查,并且适当的提供一些饲料啊盐啊这些就好。 若是这个模式经营的好,那么张超就能找到一个非常好的赚钱方式,一个家庭联合养殖模式。他出资金买牛,佃户们帮忙喂养照看,还能帮忙驯犁等。既解决了佃农们的用牛问题,也能加大自己佃户的产出,自然也就能保证自己的那份租子收成,另外每年还能卖出一批牛。 这将是一个稳定可靠的买卖,耕牛的需求是大的,张超不用担心说牛卖不出去。 张超甚至在想,还可以延伸一下,到时弄点羊羔鸡崽什么的给佃户们养,然后双方分成之类的。 这,也算是资本的运作了吧。 有张超拍板,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每家都得到了领养一大一小两头牛的机会。张超跟大家说,让他们安心等待,过些天牛就能运来了。在此之前,大家需要的是把牛棚搭好,并准备好一些牛的粗饲料。 “回头找几个有养牛经验的人,到庄子里给大家上上课,教他们怎么养牛。现在是冬季,牛不好养,越发需要好好照料。最起码,每天得给牛吃点盐,还得给他们吃些饲料。” 张家现在有自己的磨坊,每天加工的粮食不少,加工剩下的谷壳也很多,另外张家做包子等的蔬菜拣剩下的菜叶子菜心之类的,张超觉得也可以当成牛饲料。 “这个算钱不?”柯山问。 “这个就不用算钱了,咱们看远点,不用盯的太细。每月每头牛再给一斤盐,也不用大家出钱。” 牛也需要吃盐,尤其是到了冬季,牛没有新鲜的草叶吃,这个时候特别需要给他们添些盐补充。 午饭,张超一行是在庄子里吃的。 吃的很简单,新鲜的蔬菜只有一个,萝卜。其它就是腌菜和干菜,腌鱼、干豆角,新鲜肉食还是炖田鼠。 本来赵连四要婆娘把家里的母鸡杀了的,张超制止了。 老母鸡是下蛋的,平时庄户人家买个针线啥的,都靠这个了。再说,张超也不喜欢吃老母鸡。 田鼠是庄户人眼里的美味。 每到秋收之后,庄户人家就喜欢去田里寻田鼠洞。 秋后的老鼠很肥,发现一个洞,往往能抓到一窝。大的田鼠往往有两三斤一只,把田鼠抓了回去开水烫了拔掉毛,再用火烤一边,不管是煮着吃还是熏起来,都是美味。 而且打田鼠,还有一个收获就是洞里的粮食。 田鼠都喜欢收集粮食在洞里以越冬,挖开一个田鼠洞,往往能获得好几斤的粮食、草籽等,这些都是相当丰厚的收获了。 另外,秋后打田鼠,也是灭鼠的好季节,减少来年鼠害。 赵连四把熏的田鼠拿出来,那是非常大方了。一般他们庄户人家,也只有很亲的亲戚来了,才会切田鼠肉煮不托。 不过张超对田鼠不太感冒,虽然他以前吃过竹鼠。竹鼠比田鼠更大些,后世饭店里卖的很贵,加工后炒的也很有味道。 但田鼠张超就不吃,也许是总会联想到家鼠,想起那灰灰黑黑到处钻的样子就心里不舒服。不过对于赵连四他们来说,田鼠他们吃,家鼠也不会放过的。 一顿便饭吃过,张超一行便赶回张家沟。 回去的时候,还带上了二十多个庄里的姑娘和小子,都是张超觉得条件不错要带回去做学徒工的。庄里人对此很高兴,半大小子和丫头,也能一年挣上几石粮,这当然是大好事。 “明年夏收一过,这些地就全是三郎你的了。”柯山说话的时候,语气里不无羡慕。原本老铁枪家只是外来户,家境可远不如柯家的。 但现在看人家,短短时间,家里的田已经超过千亩了。 一千三百多亩地啊,还有二百多亩的林塘,这转眼还要买下那片沟坡,那可更是足有七千八亩。 灞上张家,用不了多久,这几个字就会响遍百里。 到时一提灞上张家,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柯山老铁枪运气真好,收了这样一个义子,短时间张家就发达起来了。 自己认识张三郎后,似乎也不气,沾了不少光。他暗自算了下自己这段时间赚的钱,哎哟,也有不少了,自己也许也该去买几亩地。不能如张家一样一买八百亩,但买个七八亩总行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