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gl(纯百,站街)》 1再遇 1再遇 自从换了工作以后,陶幸壹几乎没有正常时间下班过,每天加班到八九点是常态,偶有七点半之前能离开公司的时候。 今天就是。 忙碌了一周的陶幸壹打开了自己的蓝色软件,看着里面的余额,嘴角微微弯起,想起白天里同事说的休闲方式,她也打开地图键入了“按摩”二字。 那些明显看上去就高大上的品牌店或是小有名气的连锁店都直接被掠过,陶幸壹最后选了一个图片看上去稍显老旧的店,导航走到了那里。 不出所料,店面比图片还要破旧,而且在一个有些幽深的巷子里,看上去还有些阴森。 陶幸壹犹豫了,可来都来了的心态让她不愿浪费自己走路二十分钟的时间成本,迈了进去。 前台浓妆艳抹的小妹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这个顾客。 陶幸壹也有些无措,她看了看这刷着玫红色墙漆的房子以及空气中漂浮着的劣质香水气味,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想要逃,而此刻已经平复心态的前台小妹扭着她那硕大的屁股走了过来,语气娇媚:“来,小姐,看看您想要点什么?” 说着,递上一张过了塑但是已经卷边的单子。 陶幸壹从来就是一个不会拒绝的人,她看了看上面的价位,想要翻页,却被小妹用那指甲快要戳死人的手给阻止了:“这一页就好,那边什么都没有。” 眼皮跳了跳,陶幸壹喉头滑动了一下:“那就第一个把,肩颈按摩,109这个是多久?” 小妹笑着回答:“一个钟哦~” “嗯。”陶幸壹点点头,其实她对一个钟也没什么概念,理所应当地以为是一个小时。 前台小妹利索地开了单子,嘴皮也利索地说道:“那您这边想点哪位小姐呢?” 话一出口,陶幸壹脸色就变了,她轻咳一声,想要说随便,但话到嘴边变成了:“有谁好推荐的吗?” 前台小妹也没跟她说什么,径直打开了后面一个老师塑料门,伸长了脑袋进去问:“正经按摩的,肩颈,谁来?” 门内传来一阵女人的嬉笑声,其中夹杂着很多不屑。 似乎在明目张胆地宣告她们店平日里都不够正经…… 陶幸壹尴尬地别开了眼,眼神瞟到刚刚那张卷边的单子,小妹似乎没放好,有一小块露了出来,上面写着**戏珠…… 再不舍得那已经微信付过去了的109块,陶幸壹也想要离开了,她准备趁着前台小妹找人的间隙离开,那张塑料门却被大打开,好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挤了出来,甚至还有叼着烟仅着内衣的人…… “诶,让我看看是啷个误入了我们这盘丝洞啊~” 陶幸壹强压心中的不适,却还是没能忍住脸上的羞意,她不敢看那些人的脸,只好扫视过那五个女人肩和胸口间的位置,几乎毫无遮挡的肉体让她皱了皱眉,却在眼神触及到一颗熟悉的痣时眼神一凛。 抬头看过去,那张刻在心底最深处的脸出现在了面前,和十年前的青涩不同,女人脸上全是成熟的媚气,带着些……世俗的风情。 陶幸壹心猛地一震,那个女人也直视了她的眼睛,娇媚一笑,像是要把人的骨头给笑酥了。 小妹适时说话:“哎哟,看来是看中了我们珍珠啊,那珍珠你就把好好帮这位小姐姐按按吧,记得是正经按摩哦~” 调笑般的话语又引起了一阵哄笑,顺带也勾出了一阵波涛汹涌般的震动。叫珍珠的女子走了出来,眉眼弯弯地走到了陶幸壹的面前:“走吧,楼上。” 陶幸壹看着女人带路爬上了楼梯,包臀的短裙紧贴着臀部,大腿根部若隐若现,眼睛里浮现一抹暗色。 二楼不止一个房间,一路走过去好几个开着的,也偶尔有几个关门的,不多。门缝间也会钻出几个幽转的音符,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陶幸壹跟着女人的脚步进了最尾端那间房。叫珍珠的女子把门带上,轻车熟路地脱去了挂在身上的皮衣外套,正准备褪去那仅仅遮掩胸部的吊带时顿住了手,眼神媚气十足:“哎哟,不好意思,忘了是正经按摩了~” 尽管这样说着,珍珠依旧没有把外套穿回来,依旧是清凉地衣着在房间内忙活着做准备工作。 陶幸壹的眼神看到了对面电视柜上已经拆封的蓝色盒子,握成拳头的手指紧了紧,没忍住唤了一句:“阿心……” 在一侧忙着挑选精油的女人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始了动作,她拿出那瓶看上去最廉价但是已经用了大半瓶的精油走了过来。 陶幸壹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任何其他的表情,手指发了白。 “来啦,小姐姐,把衣服脱掉,我们开始按摩了。” 陶幸壹无动于衷,她死死地盯着女人的眼睛。 叫珍珠的女子甩了甩长发,凑过来撒娇:“怎么了?对我不满意吗?小姐姐不要换人好不好?” “这个月生意不太好,我都已经好几天没开张了,要是你再把我退掉,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服侍低价位的人了~” 陶幸壹的心脏犹如被万吨重的机器碾压,剧痛袭来的同时,眼眶瞬间泛红,她从进来的第一刻起就知道了这是个什么地方,但是……她没有想过她会在这里碰到她寻找了十年的人…… 颤抖的声音泄露出她的难过,她低低地唤了一声:“阿心……” 女子的伪装再强大也终究被这人的眼泪打破,她低了低头,长吁了一口气,尔后自嘲地笑了笑:“宁苦心已经死了。” “现在只有珍珠。” 2过去 2(过去) 叁十七中是灿江一所普通高中,虽说是普高,但却是灿江市内最差的一所,不管是师资力量还是生源,也都是市内最差的,甚至比周边几个地级市的差校还要不堪。 而学校一差,老师自然也就没那么负责,学生也就没那么守纪律爱学习,大多热爱打闹玩耍,不爱上课,甚至还有一些同学几乎不怎么出现在课堂上,也没什么人管。 陶幸壹性子有点怪异,可能与原生家庭不幸福有关,她朋友不多,也不是个愿意敞开心扉的人,与人交往总是浮于表面,久而久之班上也没多少人愿意和她一起玩了,原本升学后还算成绩尚可的人自从和班上几个小混混搭上桥了以后也开始了放纵。 逃课、逃学愈发常见,班主任虽然痛心却也只是偶尔说说,并没去多加督促。就这样,叁十七中一个还算乖巧懂事学生慢慢学会了堕落。 不用上课可以躲避同学的冷嘲热讽躲避学习带来的压力,还能自由自在地呼吸新鲜空气,跟着那群威风凛凛的同伴玩从来没有玩过的电脑游戏,对陶幸壹来说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渐渐的,她那本就不算拔尖的成绩有了更大幅度的下降。 可是,没有人关心,从来就没有…… 陶幸壹拿着期末成绩单看着上面所有科目都不及格的数字,垂下了眉眼。同伴看她拿着成绩单沉思都觉得不可思议,揶揄她:“陶幸壹你不是吧,你还关心成绩?你不知道老大最讨厌爱学习的同学了吗?” 老大就是她们口中那个家境不错,父母大方总是负担她们在外面吃喝玩乐的人,学生时代似乎也很单纯,谁愿意带她们吃香喝辣,谁就是她们所谓的要信奉一生的老大。陶幸壹也不愿惹得那人不悦,揉吧揉吧把纸塞进了口袋,换上另一幅样子:“怎……怎么可能!我才不关心成绩呢。” “那就好,我们去北街那边吧,老大说那边有好戏看!”那个留着自以为好看的绿色卷毛男生见陶幸壹这样回答,说话的方式也变得正常,说完就跟着几个同玩的小伙伴一起翻出了校墙。 陶幸壹听了她的话,揉了揉肚子,也跟着翻了出去,跳下去时因为手臂失了力气还不小心一屁股坐在了校外的泥土地上,惹得同伴一阵哄笑。 拿着扫把的宁苦心听到动静望了过去,看到的就是陶幸壹一瘸一拐地捂着肚子走路的画面。一旁的同学何珊也看到了,她把手掌压在扫把柄上,一脸疑惑地看向远处,说道:“这个陶幸壹怎么和这群人玩上的啊,本来还有可能考个不错的大专的,现下看来只怕B类专科都没希望了啊。” 宁苦心又抬眼看了一下那已经消失了的背影,抿了抿嘴唇:“扫地吧,别人的事情我们先不管了。” “哦。”何珊答完就开始了默默地扫地。 宁苦心和何珊算是异类,虽说学校大部分人都不务正业,但每个班上好歹还是有那么几个同学热爱同学,老师们的目光也基本只集中在他们身上,偶尔教出几个本科生也是他们从业最大的成就感。宁苦心的学习成绩在这所学校一直名列前茅,去了市区几个说得上名字的学校里也不过泯然众人,再加上家庭条件较差,父母根本不愿意负担她去其他高中的路程费用等,她最终留在了这里。 也是因为留在了这里,她认识了陶幸壹。 可能,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心中都有一个绮丽的梦,那个梦能映射自己情窦初开的一切美好的幻想,宁苦心在十七岁这个年纪也不例外地有了自己的第一次,第一次关于爱情的梦……只是她的主人公和班上同学的不同,不是电视上帅气的明星也不是校园里的风云学长,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一个看上去有些深沉有些抗拒与其他人说话有些害羞的女孩子。 一个会在放学的时候看到恶霸欺负她,带着她勇敢跑开的女孩子。 飞扬的长发在风中飘舞,宁苦心跟在她的身后能闻到她身上隐约的香味也能看到她因为奔跑而紧绷的肌肉…… 至于为什么会关注女孩子,宁苦心纠结了几天,随后果断释然。 人生已经遭受过如此多的困难了,放过自己吧,她想。 想通了的宁苦心开始关注起了班上这个成绩尚可、上课认真的女孩子,偶尔借着收发作业或者其他机会与她说上几句话能开心好几天,只是陶幸壹似乎不是很开朗,对于她的某些示好有表现得受宠若惊的同时对她也愈加抗拒。 所以,宁苦心不懂,为何这么一个不爱与人交流的人会和那样一群混混成了朋友,还明显耽误了自己的生活与学习。 后来,宁苦心又问过她,陶幸壹只是笑了笑,回答道:“因为正常人哪会跟我一起玩啊。”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地掩饰过去,情绪却肉眼可见地失落了起来。后来的宁苦心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朋友的这个话题。 第二天数学课结束,陶幸壹又趴在桌子上睡了个昏天黑地,坐在不远处的宁苦心自然把这人整节课的状态都收进了眼底,她顾不得这人会讨厌自己,在下课的时候强行将人叫醒了。 “干什么啊?!”有起床气的陶幸壹脾气还挺大,带着怒意的声音吓了宁苦心一跳。 “你出来!”不想引起班上其他同学的注意,趁着大课间有25分钟,宁苦心想要把人拽出去操场说话。 被这番动作弄清醒了的陶幸壹眉头皱得很深,但看到拽她的人是她不太熟悉的女生后,她没太好意思再推开这人,跟着走了出去,只是表情算不上好。 生气的陶幸壹让宁苦心心下有些胆怯,她清了清嗓子,温声细语地劝说:“陶幸壹同学,你以前成绩还可以,我……和班主任都不希望你就这样颓废下去,所以我想帮你重新回到正轨。” 一句话简洁明了,要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楚,陶幸壹自然理解了,她不解地看向宁苦心,又看了看她同样洗得发白的鞋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关你屁……什么事。” 说完直接转身走开。 3过去的故事 3(过去) 有点酷,有点可爱,宁苦心这样想,她没有因为陶幸壹的出言不逊而退缩,反而是更加勇敢地向她迈向了步子。 第一天放学的时候,陶幸壹的桌子上多了几张试卷,是这个周末的作业,陶幸壹知道,她皱了皱眉抬眼看向了不远处还在分发作业的宁苦心,和她一样平日里爱玩的学生桌上都已经默认了不发,陶幸壹有些不耐,直接把那泛黄的纸张塞进了抽屉,然后背着包跟着狐朋狗友出去了。 宁苦心的余光看到了全过程,她垂了眼睑,有些失望,却没打算放弃,她走过去把那些试卷拿出来用手抹平后整整齐齐地迭好放进了自己的书包。 回到家的宁苦心没有先做作业,她爸爸周五会放假回来,她必须先把饭菜做好,他打开冰箱拿出了平日了根本舍不得吃的猪肉搭配着黄瓜和青椒炒了一个黄瓜炒肉,然后又拿了两个鸡蛋和一小把回来路上捡的香椿做了个香椿炒鸡蛋。 菜刚出锅,宁强就回来了,带着依旧满身的酒气和松垮的衬衫直接撞开了摇晃的大门。 宁苦心还只是听到声音身子就忍不住颤了一下,内心深处自然而然涌出的恐惧让她赶紧关掉火把已经熟了的菜盛出来,随后洗洗手跑到门口去帮宁强把拖鞋找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门口。 原本脏话都要从喉咙口冒出来的宁强无奈咽下,只是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她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宁苦心,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饭桌前,仰头灌了一口酒,叫嚣道:“饭呢?菜呢?怎么还没好?想饿死你老爹?你个小杂种,跟你那婊子妈一样,贱货一个!” 语气震怒,宁苦心看着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没忍住轻颤了一下,随后立即跑到厨房把菜和盛得满满当当的碗拿了出来。 而她自己,只有一个小碗底的饭。 宁强不在乎,也不关心她的女儿,自顾自地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后打了饱嗝,却还有些不满:“怎么连个下酒菜都没有?”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觉得有些不满足,对着对面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女儿说道:“去,给我去街口买点花生米来。”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浅绿色的钞票扔在了地上。宁苦心麻木地捡起地上的钱,出了门。 街口有个姓李的老奶奶卖凉菜,口味虽说一般但胜在实惠,宁苦心偶尔打打牙祭就是在那里称点最后卖不掉的素菜,所以她跟李奶奶很熟。 李奶奶见到宁苦心来买油炸花生米就知道了些什么,她一边称重一边关切的问道:“还好吧?你爸今天回来没打你吧?” 宁苦心朝着老人笑了笑,伸出自己的手臂把袖子撸上来展示给老人看,语调轻快:“没呢,我爸最近都还挺好的,不打人了。” 老人听了也不再追问什么,收了钱把东西递给了宁苦心。 在她转身走远了之后,墙角处站着的那人才终于出现,状似无意地与李奶奶交谈了起来:“老奶奶,刚刚那个女孩子怎么了?她爸打她?” 意识到自己这样突然的询问有些唐突,陶幸壹立马又加了一句:“哦,她是我们班的同学,我们想关心一下她,所以打听一下她家的情况。” 原本李芳英对于陌生人问其他人的隐私是不会回答的,但她看对方是个女学生再加上理由听起来是那么正当便也明目张胆了起来:“她啊,她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得了那什么病……剩她爸一个人带她,小时候还挺好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出去跑了一趟生意回来整个人就变了,赌博酗酒不说,心情一不好就打她,要我说啊,苦心这孩子名字就取得不好,苦心苦心的,这日子过得不就苦么?” 说着说着,李芳英竟摇了摇头长叹了起来。 而陶幸壹看着那人远去的样子,嗤笑了一声:“自身难保。” 说完,趿拉着拖鞋朝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第二天,窗外已经艳阳高照,而陶幸壹还窝在她的小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床边的已经生了锈的闹钟嘀铃铃地叫了起来她才从轻薄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将那呱噪的机器按掉。 “咔嗒”一声,室内再次恢复宁静,陶幸壹在床上翻了几下最后认命地坐了起来,挠了挠头发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烦恼,这几乎不会有人来访的房子的铁门居然被敲响了。 动荡的铁板子被敲得尤其作响,陶幸壹有些烦躁却又不得不去把门打开,她知道,她这破房子除了那讨人厌的房东大叔以外不会有人敲响,所以爬了几层阶梯的她在门后准备好了房东大叔最喜欢的谄媚表情才把门打开。 “陶幸壹,我帮你把……”话刚出口,宁苦心就被这人脸上的表情给怔住了,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而陶幸壹也没想到来人会不是房东,脸上的器官转了几下才恢复到正常的表情,问道:“你怎么来了?” 说完自顾自地下了阶梯。 宁苦心赶紧跟上,解释道:“我……我给你带作业来了,我看你周五没有带回家。” 听到这话,陶幸壹眉头一皱:“我不是说了吗?关你什么事啊?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啊?” “不是啊,你成绩不差的,我知道,我只是……我只是不像你以后后悔。” 陶幸壹对着宁苦心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了一句:“泥菩萨”,随后转身又躺在了床上。 宁苦心没有听清她说的话,见人转身像是又要睡觉不想理自己的样子,也不好多待,她小心地把试卷抽了出来放在这人床边的桌上,怕纸张掉到地上又拿了桌上的那个闹钟把它们压好,随后才准备离开。 在关门的那一瞬间,宁苦心借着门外的阳光看清了房子的全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房子又阴暗又潮湿,连个窗都没有……这人究竟是……怎么生活的呢…… 陶幸壹糟糕的生活环境让宁苦心更坚定了自己想要帮助她的心…… 4 4 那天,陶幸壹没有脱掉衣服,也没有要宁苦心给她按摩,她坐在洗得干瘪的床单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那似曾相识却又十足陌生的脸,密密麻麻的痛意在心脏蔓延。 “你走吧,当做我们没有见过。” 或许是陶幸壹的表情太过悲伤,宁苦心的千言万语最终变成了这样一句话。 陶幸壹的心情无比复杂,这一句话仿佛解救了她一般,来不及多想,落荒而逃。 离开前,她跑到前台毫不犹豫地扫了自己流动的所有余额,包下了宁苦心一个月的时间。 宁苦心是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才知道的这件事。 “诱瑟按摩”就这么大,姐妹们也就十几个人,不一会儿就把珍珠征服了一个初尝滋味的正经女人的消息传了个透。 “哟,还是我们珍珠姐姐厉害,竟然把一个女人给弄得服服帖帖,还心甘情愿地花这大价钱来包月,真是福气~” “是啊是啊,我们珍珠姐姐老当益壮,可要教教妹妹们啊~” “都说了要你们不要媚得那么骚气、粗俗了,像我们珍珠姐姐一样沦落风尘还自命清高的才能遇到良人~”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不争不抢也不爱慕虚荣的宁苦心早已是这群人眼中的异类,大家都看不惯她,总是想方设法地在嘴皮子上占些便宜,这些宁苦心都知道,她无意去反驳什么,只能告诫自己生活已经如此困苦,不必再去为了些虚名争夺什么。 听着大家的冷嘲热讽的打趣,宁苦心心底想的却是昨天陶幸壹那双洗得泛白的快要开胶的帆布鞋,她皱了皱眉头,手也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衣摆。 一个月……并不便宜,再加上昨天离开的时候守店的是老板……这钱可能…… 店里的老板是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爱钱爱利,能占的便宜一分也不会放过,宁苦心能想到陶幸壹昨天被宰了多少。 她找到了老板娘,想要把那些钱要回来。 埋头玩扫雷的女人抬了一眼看见是她后,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缓缓说道:“不能退,店里没这规矩。” “百合姐,她是我……以前的朋友,所以……”知道可能性会比较小,但宁苦心还是不想放弃,她小声的渴求着。 听到“朋友”这两个字,叫百合的女人来了兴致,她随意点了一下按钮,电脑屏幕出现了一对堆雷点,看上去密密麻麻的,但她毫不在意:“朋友?还挺刺激?” 听到这话,宁苦心怔了一下,抿了抿嘴唇,不再言语。 钱还是没能要回来,老板娘最后还是退了一步,眼神饶有兴趣地扫视了一圈这个穿着普通T恤和休闲裤的女人,吸了一口烟,把烟圈吐给了宁苦心的眼睛:“只能把你那部分钱给你,但是……也得是下个月一起发工资的时候。” 宁苦心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烟的臭味,没有多说话,转身离开了,她知道的,对于这些人来说,求也没用,还不如留最后一点尊严来可怜可怜自己。 这一个月,她没被安排任何工作,但是她的“金主”也没有出现。找不到人去报答这她并不喜欢的施舍,宁苦心只好被迫接受这份清闲,毕竟……上班她并不喜欢。再者,“诱瑟按摩”的生意并不好,其他和它干着同样勾当的人也不愿她拿着钱还去和她们竞争,表面和谐的姐妹在对待利益时也就那样,如同洪水猛兽。 的,也有冷嘲热讽她居然讨了个女人欢心的,更有甚者,更有人跟她打听陶幸壹的来头也想分一杯羹的,一个月的时间,一向没怎么响起过的手机竟也有些不安宁。 受不了的宁苦心选择了关机,一个人躲在那幽暗、狭窄的出租屋里做着些网络兼职,只是偶尔,也能响起那人怔愣的模样。 也好……就给那人最后这样的印象也好……这样,她才能真正地远离自己……忘掉自己。 网络兼职可以做的不多,宁苦心怕被骗,所以一直都是谨小慎微,有时候一天的收入也不过是有个菜钱而已,但是这个月不用去店里见令人反胃的男人,说实话,她心底还是开心的。 做完最后一个评论的发出,宁苦心去所谓的头头那里结了账,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的微信小号钱包里到了四位数,她细心地用眼睛摩挲了一番上面的数字,常年耷拉的眼角有了些笑意。 她跑去菜市场买了一条鱼,又买了一块豆腐,回到家做了一份豆腐鲫鱼汤。 ……时间分割线…… 后来,宁苦心从同学还有老师口中打听到了陶幸壹的家庭状况,不对,或许应该说是个人状况。 陶幸壹……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年迈的爷爷从小照顾她。 原本的生活虽然辛苦,但是爷爷对陶幸壹还算可以,尽管也会对着她说些赔钱货,要她还他儿子儿媳的命来这种刻薄的话,但总没有丢下她让她饿过一次肚子。 陶幸壹对这个爷爷算不上多孝顺,但她知道爷爷在,她还算有个家,所以读书的动力也还是存在。可老天总是不公平的,有些人注定要经受更多的磨难。 爷爷的离世给了她莫大的打击,浑浑噩噩的她根本无暇去应付突如其来冒出的叔叔和姑姑,就这样,那白纸黑字特意留给她的一间破败的房子和微薄的存款也被强占。好在隔壁邻居大娘见事态不对,给她争取到了几个月生活费。 陶幸壹就这样一个人在离学校不远的村子里租下了一间地下室,开始了消沉的生活。 得知一切的宁苦心心疼极了,在学校里的关心变得愈加明目张胆了起来。 陶幸壹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泥菩萨”从唯恐避之不及到慢慢接受了她的一些好意,但她还是不太理解她的做法。 5鱼汤 5 在第四次这人给自己准备好课堂笔记后,陶幸壹翻开了书页,看着书本上那隽秀有力的笔迹和隐约觉得熟悉的知识,她渐渐地入了迷,不知不觉,两节课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放学的时候,她想了想,把笔记本塞进了自己的书包,同时,也把对应的课本塞了进去。 不远处的宁苦心看到了她的动作,眉眼微微上翘。一旁的何珊看见了,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突然笑得这么甜?” 宁苦心一愣:“甜吗?” “甜啊。”何珊转眼看向宁苦心视线望向的方向,几秒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小声兴奋着:“你在看我哥?你准备对她的追求做出回应了啊?” 宁苦心睁着黑亮的大眼珠子回望她:“你……想……多……了……” 这周,宁强回来了一趟又很快走了,不喝酒的他还算正常,不止不去做那些操蛋事,还会关心关心女儿的日常来驱赶他突如其来的愧意。 “这是这周的伙食费,还有你上次说的书本费,拿着。”宁强从掉了皮的钱包里掏出几张零散的票子递给了宁苦心。 宁苦心看着那明显多出来的钱没有言语,默默接过。 看着女儿乖巧的样子,宁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黯淡,随后甩了甩头,转身离开。 这次的钱确实比以往多了不少,宁苦心偷偷攒下了一些,在数着自己小铁盒里的钱时,思绪流转,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陶幸壹午餐餐盘里仅有的一份豆芽…… 眼眸微润,她拿出一张棕黄色的纸币想也没想地跑去了街头的市场。 等到她提着家里唯一的保温饭盒来到地下室门口的时候,宁苦心才反应过来,她做了些什么。她想一走了之,可从小到大受到的思想熏陶都在暗暗告诉她——来都来了。 左手握紧,微微抬起,再轻轻敲门。 无人回应。 宁苦心皱了皱眉,敲了叁次之后才确认这人没有在家里,她有些失望,她本以为这人会在家学习的,结果…… 是不是她太多管闲事了?宁苦心陷入了自我怀疑。 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带着些疑惑。 “宁苦心?”脚步声渐渐靠近,声音也逐渐放大,甚至耳边还想起了这人从包里掏钥匙的声音:“你在这干嘛?” 宁苦心被问到,不好意思说自己做了饭菜过来,跟着进了门。 陶幸壹把进门右侧的绳子向下扯了一下,“咔嗒”一声过后,昏黄的灯光亮起,小小的房间甚至不用转头就能全部看尽。 宁苦心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站在空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陶幸壹看到了她手里的饭盒,不愿意自以为是地去问是不是给她的,但她心里隐隐有了些期待。 宁苦心看到了她的视线,自然也没躲过那人喉头滑动的动作,空气中隐隐约约飘出了食物的鲜美。 “这个……这个是……我中午做多了的,没喝完。”宁苦心脑子转了两圈才找到她认为好的理由,虽然依旧显得蹩脚。 陶幸壹确实也是饿了,最近没跟那群混子一起出去,没有冤大头帮她付钱吃饭都成了大问题,今天早上她就连一个馒头的钱都掏不出来了,上午好不容易去隔壁村的水泥厂当小工赚了一点钱却也舍不得花,原本准备回家烧点水顶顶饿得她没想到会碰到来她家的宁苦心,更没想到她会带上一碗鱼汤。 打开饭盒的盖子,香气扑鼻而来,陶幸壹看了看碗里鲜美的鱼肉和豆腐又看了看一脸真挚的宁苦心,眼眶逐渐湿润…… 狼吞虎咽,连细小的鱼刺也被囫囵吞下。 …… 不知怎么了,放在心底多年未曾想起的人,只要再次见面,回忆就像开了水闸的河流,虽不湍急,但也总是每时每刻都在汇聚至脑海。 宁苦心就着这份与十年前别无二致的豆腐鱼汤,饭都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 这一个月的日子,过得舒适却又不那么安稳,宁苦心很矛盾,她有些期待陶幸壹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给她带来光,却又不愿她看到自己如此落魄风尘,她宁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堕落也不愿宁苦心知道。 可该说事与愿违还是说天随人愿? 所谓“包养”的日子到期的那天,宁苦心卡着点来到了店里,久未出现的她居然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此处的热闹,她皱着眉看着浓妆艳抹的“好友”和进进出出的客人,一种迫切地想要逃离的想法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但她知道……她不能……在这里,至少还能活命…… “哟,我们清高的珍珠小姐陪了金主一个月乐不思蜀嫌弃俺们这了啊?” 讥讽的话语再次出现,这是宁苦心早就想到了的,她没有理那人,径直走向了前台老板娘坐着的地方。 “百合姐。”叁个字的尊称算是打了招呼,宁苦心没有说更多的话。 老板娘再次把电脑上的“扫雷”点炸,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来做什么?上个月那个客人给你续了费,你回去哄好她就行了,这个月不用来。” 这样一句话,宁苦心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周围人的惊诧就已经钻进了她的耳朵。 “天啦,我们珍珠姐也太厉害了吧,把个看上去那么正经的女孩子整治得服服帖帖居然还续费包月了~下一次是不是就要“赎身”了啊?” 谢百合听了这话,猛地一抬头,犀利的眼神让说话的“黛西”立马噤声,得到了想要的效果,老板娘再次抬眼看向宁苦心,眼里的暗示与警告不言而喻。 宁苦心垂下了眼睑,只得小声地回了一句:“不会的。” 她不能离开“诱瑟按摩”,尤其是在陶幸壹出现之后……她更加不能…… 6赎身 6 这一个月,宁苦心没有如上个月一样装作无事发生般地生活着,每天都去店里打卡,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抢“生意,她只是想在那人出现的时候能阻止她花无意义的钱。 毕竟,如今的她不值得…… 可陶幸壹就像消失了一般,直到这次的最后一天也没有出现,宁苦心放松地叹了一口气,心底却涌上一股不合时宜的失望。 再次回来“接客”的第一天,宁苦心发现自己开始厌恶起了这里,不止是这淫靡的环境、两面叁刀、阳奉阴违的“姐妹”。更让她感到恶心的是那些男人,西装革履却油头满面的男人、大腹便便叼着牙签不可一世的男人、牙尖嘴利满脸淫笑的男人都让早已经对这种生活麻木了的宁苦心再次品尝到了初入风尘之地的痛苦。 是因为你吗? 是因为你的出现让我再次感受到了整个世界的温度吗? 宁苦心穿着“演出服”站在原地,应着“妈妈桑”的要求转圈展示着身材,心底却止不住地想起那个重逢之后仅见过一面的青春年少…… 好想只有她,只有这个在她们重遇的那一天落荒而逃的女人,让她的心脏有了几分熨帖,让她几乎已经死掉了的欢喜再次重生…… 可,那终究只是过去了,尽管年少的她们有过青涩的情谊,但那究竟也只是过往的云烟而已,陶幸壹不傻,她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她不会……她也希望她不会。 想着想着,宁苦心竟有些庆幸,为陶幸壹能够远离自己而庆幸,笑容浮现在了嘴角,却不知,这一笑的苦涩与释然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宁苦心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这两个月的清白是她偷来的时光,从今天开始,她依旧是“珍珠”。 听话地接受了“第一单”生意,宁苦心认真、麻木地做着准备,想要用忙碌自己忽略掉心脏的钝痛感,却始终没什么效果,或许是老天可怜她,也或许是老天不想陶幸壹过得太幸福。在她即将要褪去自己的衣物为一个她讨厌至极的男人进行全身按摩的时候,那个被她称作傻子的人再次出现了。 拿着一张表皮都已褪色了的银行卡踹开了最里间的那扇门。 陶幸壹通宵达旦的接私活、加班,把家底掏空凑齐了一笔钱,一笔她从另一位叫黛西的女人那里得知的所谓赎身费想要为宁苦心赎身。 听到她的话,谢百合捂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已:“噗嗤,赎身,小姑娘,你当我们这是什么黑社会还是古时候的青楼妓院还签了卖身契吗?” “哈哈哈哈……真是可爱的小姑娘,看着年级不小了,怎么如此单纯啊~” 陶幸壹听懂了她们的意思,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笑够了的谢百合终于回到了正题,她从高脚椅上慢悠悠地站起,上下打量了陶幸壹几眼:“你想赎她?也得问问她的意见吧?” 谢百合的语气里没有什么不屑,宁苦心却能听出里面的嘲讽与她警告。 陶幸壹紧张地看向宁苦心,想得到一个答案,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可……那人的警示实在是……宁苦心不敢去赌,她不想让陶幸壹也被卷入她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她想看着她能拥有最好的生活,不能被她拖累…… 带着这样的想法,在陶幸壹期待的双眸中,宁苦心缓缓地摇了摇头:“你走吧,我现在过得很好……” 银行卡的一角几乎都要被捏断,听着她的话,陶幸壹心间满是不可置信,但却又发现这个结局似乎情有可原,毕竟在她把所有积蓄从各个不同软件取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料想。 也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十年前的……朋友自以为是的要拯救自己,任何人都会有所警惕吧。 几乎只是叁五秒的时间,陶幸壹久未宁苦心的选择想好了解释,她很快地理解了她,也自以为贴心地感受到了她的担忧,原本想离开一段时间让她缓缓,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又在老板娘的手里扫了一笔钱,续费了一个月。 她……不想看她面对那些男人强颜欢笑……奉献自己。 众目睽睽之下眼都不眨地刷了一笔巨款,惹得周围几个穿着高叉裙的女人侧目惊讶地看向她,过分的还有动手动脚想要摸她胸的。陶幸壹跟触电般弹开,在宁苦心复杂的目光跑走了。 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过往自然也不知道她们的渊源,对于这种女人包养另一个女人的事情在她们的行业内虽然也有,但并不多见,尤其是一连叁个月…… “珍珠”的姿色在店里算得上乘,却因为年近30不够配合价格不算很高。谢百合贴心地为陶幸壹打了个折,看上去像是对待老顾客的那种热忱。 陶幸壹很想要拒绝这种侮辱宁苦心的说法,却无法抗拒那2000缺口的诱惑……如果宁苦心这辈子不愿意跟她离开,钱……会变得越来越重要…… 最后,她忍痛刷了卡。 宁苦心再一次获得了清闲的一个月时间,可这一个月却让她感到无比的沉重与难受,她跟在陶幸壹的身后,在一个转角处,她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着消瘦得紧的人,低低的声音闷出一句:“你走吧,下次……不要再来了。” “就当做那年我的离开就是最后的结局……” 7年少时的情 7过去 那一次香浓的豆腐鱼汤带来的远不是填饱肚子那么简单的事情,陶幸壹开始收回自己的尖刺,对待宁苦心态度有了一些缓和,毕竟……吃人嘴短。 宁苦心似乎也发现了“吃”这一招的奇效,不知周末,偶尔中午回家午休也会在家做点小零食或者打包点饭菜到学校让陶幸壹吃。 慢慢的,陶幸壹也不再跟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压马路装酷了,她有了更多的时间打零工,也有了时间……去学习。 本来她的成绩就不算差,调整好心态再加上宁苦心的辅导,她的进步很快,一向不爱关注学生的老师也对她有了些好学生的优待。 两人也越走越近……有些那个年纪说不清的暧昧情愫在两人之间回转着,但是贫穷闭塞的小乡镇再加上几乎没被关注过的生理以及心理教育,陶幸壹不明白那是什么一种感情,同性恋叁个字更是从未出现在她的认知中过。 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过了大半年,陶幸壹的成绩也恢复了放纵前的水准。 高考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可……宁苦心的成绩却在逐步下滑。 陶幸壹看着试卷上那平日里对宁苦心来说算不上难的习题被划了一个红叉,有些不解,她没再像以前那样压抑自己心中的疑问,直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阿心,你最近……是怎么了?” 收拾着书包准备放学离开的宁苦心一顿,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没……没怎么把?” 强行扬起来的声音很不像平日里的宁苦心,陶幸壹发觉了她的一样,一把拉住她的手,正准备说什么,却被宁苦心的一声惊呼打断。 “啊!” 陶幸壹眉头一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她没有松开手,把宁苦心直接拉到了自己的跟前,不管她的反抗撸起了宽大的校服袖子。 密密麻麻的鞭痕出现在了平日嫩白的手臂…… “谁干的?!” 陶幸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的这句话,无法压抑的痛意从身体里喷涌而出,直接染红了她的眼眶。 被这满是关爱的怒问问到的宁苦心终于没忍住,啪嗒啪嗒地掉出了眼泪。 刚刚还怒气十足的陶幸壹此刻却慌了神,她顾不得教室内其他同学的怪异目光,慌乱地用袖子轻柔地为宁苦心擦去脸颊上的泪珠,心疼地低哄着:“怎么了怎么了?不哭不哭啊……” 笨拙的温柔彻底打动了哭泣的女孩,宁苦心直接扑到了陶幸壹的怀里,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在女孩子的馨香中得到了宣泄…… 那天放学,宁苦心没有回家,她跟着陶幸壹一起回到了那个破败的地下室,窝在陶幸壹的怀里,沉沉睡去。 陶幸壹没有追问她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拿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钱去药店买了最好的消肿化瘀的药膏,每天给她上药,给她温柔的呵护,两人的心意逐渐明晰。 第二天,第叁天,第四天……宁苦心都没有再回家。 陶幸壹隐约从她的行为中知道了些什么,她很是心疼她,却无法为她做些什么,除了更加卖力的做兼职给她买更多的食物以外,她不知道她能怎么办。 “幸壹,你这次月考成绩又下降了,你以后放学别去街头的馄饨铺打工了,我们好好学习,补上来。” “不行,老板说了必须坐满一个月才能发正式工的工资,否则只给发一半的。“想着那些钱,陶幸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宁苦心的提议,她站起来从床上拿起小包就准备像往常一样去上班。 宁苦心堵在了门口,看上去很是不悦:“可没有多久就要高考了!现在读书更重要,那些钱能顶多少用?!能买来你的前途和未来吗?!” 女孩子的怒气来得异常凶猛,陶幸壹想着她还在生理期难免无法控制情绪,瘪了瘪嘴坐回了床上,没有答应也没有再出去,只是默默地说了一句:“那我今天先请个假。” 说完,掏出已经快要掉漆的老式手机打了个电话。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很不好,宁苦心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蹲坐在了地上,仰头看着陶幸壹:“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女孩子的娇羞与柔媚在宁苦心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喜欢这个与平日里沉着冷静不相同的人,她喜欢有人依赖她也让她依赖,心间填的满满的陶幸壹看着宁苦心耸了耸鼻子,没有回答。 却不知她那宠溺的动作印在宁苦心的眼底……有着多大的诱惑。 宁苦心盯着那薄薄的唇瓣,看着这张总是入侵她梦中的坚毅的脸,眼波流转的瞬间,她撑起了身子…… 一个青涩的……略带胆怯与紧张的吻落在了陶幸壹的唇侧…… 时间仿若静止了……陶幸壹的心脏“砰砰”不停地跳动着……暧昧的情愫被一个吻敲破露出赤裸裸的情感来。 此刻,陶幸壹才总算知道自己心底那些无法控制的关心与思念究竟从何而来,又名为何物。她怔怔地看着宁苦心那双黑亮中带着点滴湿润的眸子,心脏突然之间被一股奇怪的气息填满,满满胀胀的感觉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满足。 唇欺身而上,带着那股本能直接将人推倒在了仅能勉强容纳两人的木床上…… 让人窒息的热吻缠绵气息在唇鼻间过渡,宁苦心小声嘤咛着,奇特的感觉遍布了她的全身,她不安地推拒着身上的人,终于在感觉到自己身子越来越不对劲的那一刻,她用仅剩不多的理智驱使自己的牙齿轻咬了一下那试图钻进她嘴里的软舌。 理智随着痛意一起回笼,陶幸壹憋红了双眼看着在床上一样满脸通红的女孩子,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后,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8离开的原因 8过去 很晚,陶幸壹都没有回来,手机也被她落在了房间里,宁苦心听着窗外愈来愈大的雨声,担忧渐起。犹豫良久,心底那些担忧战胜了一切,宁苦心撑着伞出了门。 没有找到陶幸壹,却在街口的转角处遇到了两个庞大的身影…… 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感让宁苦心停住了脚步,她小心地捏着伞柄,颤抖着轻咬的嘴唇泄露了她的害怕,不想太过明显地表现出来的她,紧紧地握着伞柄从一旁快步走过。却不知这略显奇怪的表现还是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刚刚那个是不是宁强的女儿?” “好像是,看过她两次,宁强不是说她去边城了?” “骗了我们吧,这个杂碎,呸!” “宁强以前是不是说过他那便宜婊子婆娘有一笔钱放在了着小娘们手里?” “诶,好像是有说过。我们把她抓了!” 雨夜的窃窃私语不算明显,但两人突然停顿的动作还是让人心惊。宁苦心忍不住地回身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宁苦心就认出了两人。他们算不上什么熟人,宁苦心却也见过他们多次,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善茬,至少好几次他看到她爸爸对着这两人点头哈腰地就为了那几千块钱。 这两人明显认出了她,宁苦心着急得把伞一扔,踩着拖鞋就往大街上跑,可惜没跑两步…… 陶幸壹打包了馄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空无一人的家…… 第二天、第叁天,宁苦心都没有再出现……就连她最看重的高考……也缺了席。 陶幸壹再也找不到她……她那黑暗中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些光明……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再次陨落…… …… “就当做那年我的离开就是最后的结局……” “所以,你是主动离开的是吗?”陶幸壹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去看宁苦心的表情,仅仅针对她的最后一句话发问。 沉默良久,似乎到了不得不回答的地步,宁苦心抿着嘴唇给出了答案:“是,我是主动的。” “那年我还太小,我害怕了……同性恋……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害怕了……” 宁苦心的解释似乎听上去很是合理,陶幸壹却一个字都不信,她苦苦寻找了她好几年,自然知道一些内幕。 她知道她现在的一切都不是出于自愿,也知道她当年被迫离开是因为被她那无良的父亲卖给了人贩子抵债…… 再回过头来,已是满眼通红。 宁苦心看了,心里咯噔一下,泪意也逐渐上涌……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再一次崩塌…… 转身就走似乎是现阶段的她面对自己脆弱最好的方式,陶幸壹看着那消瘦的背影……无法动弹。 但宁苦心没有想过陶幸壹会找上门来,还是在临近深夜准备入睡的时候敲响了她的房门。 宁苦心不意外这人知道自己住哪儿,但她没想到这人进来后直接拿着她剩在桌上的酒喝了起来。 “平时睡不着的时候,我会喝喝酒。”宁苦心主动解释酒的由来,说完后又觉得没必要向她交待这些,便坐回了床上闭口不言。 陶幸壹帮她盖上毯子,然后开了另一瓶啤酒递给了宁苦心,宁苦心看了看她,接过。 酒过叁巡,两人都有了些醉意,那些平日里不敢宣泄出来的过往也敢于直面了。 “我是个老赖,坐不了火车,乘不了飞机,不止欠了银行很多钱,老板娘手里也有我50万的欠条,我走不脱的。” 面带红晕的宁苦心看着半躺在自己沙发椅上的陶幸壹缓缓说道。 简单的一句话不过十秒就能说完,却是一笔带过了这十余年来的痛苦。 陶幸壹不想回答,红着的眼眶透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她不敢也不想去面对宁苦心,她只能一个劲地喝着闷酒。 而……宁苦心似乎不愿意放过她的情绪,逼着她出来面对这一切。 “知道我为什么变成了老赖吗?” “高考前那几个月我爸偶尔会多给我一些钱,也不再是每周都醉着酒回家了,虽然我那时候基本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真的以为他变好了……结果,没想到她……” 后来的一切似乎都不用再多说,正直妙龄的女孩子被限制人生自由抵押给了高利贷集团,结局似乎不言而喻…… 陶幸壹的心脏炸裂一般的疼痛,她哑着声音想要说话,心底确实控制不止地满胀着的心疼。 “我……特别不堪吧……”宁苦心笑笑,似乎在讲述别人的往事,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还是透露了她的心绪。 她在害怕,她特别害怕,风尘女子在这个社会上会遭遇什么样的偏见与歧视,这么多年来她早就已经麻木,她很怕陶幸壹也这样看她,所以不等陶幸壹回答,她立刻继续说道:“我找朋友打听了你的生活,一个普通的公司的行政文员,身兼数职却薪水菲薄,租住在城中村一个小屋子里,比以前那个地下室好不了多少。” “所以呢?”陶幸壹问。 “你养不活我,我已经被很多人包养过了,你那点钱给我带来了困扰,我想找有钱人,” “而你,想睡我可以按次来,不过已经过去了的时间不补,这个月还有四天,你还能来四次。” “还是说?你现在就想来一次?” 手指间那根香烟已经快要烫到食指,带着火点的烟灰在深蓝色的毯子上留下不明显的印记。陶幸壹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了宁苦心…… 看到了她那无所谓的态度和冰冷的眼神……以及那略带嘲讽的嘴角。 尽管知道她的话是在推开自己,但陶幸壹依旧被这直白的自嘲伤害到,仿佛那些如刀子一般尖锐的话语不是在刺痛宁苦心,而是一刀一刀真实地剜刻在了她的心间。 在宁苦心准备褪去自己仅着的黑色背心前……陶幸壹再次落荒而逃…… 9 9 宁苦心原以为知道了她的过去的陶幸壹会选择逃避,会远离她的生活,失落伴随着庆幸还未完全褪去,她就从谢百合的电话里知道了陶幸壹的选择。 “你那个老板续费了,这个月你依旧陪着她,伺候好点啊。” 电话里漫不经心的嘱托让宁苦心心底一片压抑,她没有听谢百合的话,跑到“诱瑟”的前台质问:“我不是早就说过我正常上班工作,不许收她的钱吗?” 谢百合敲了敲键盘,头都没抬:“嗯?你是老板我是老板?” 宁苦心一时语塞。 “珍珠姐,你够了吧,有这么一个人准时给你续费不用去伺候那些恶心人的老男人你还不愿意啊?” “还是说……你更想要男人,觉得女人恶心啊~” “哈哈哈哈,不过,女人我们还没试过诶,爽不爽啊?一般来说是她干你还是你干她啊?” 污言秽语宁苦心不是没听过,早已免疫的她却在这话针对的另一个主角是陶幸壹的时候满心屈辱,她喉头滑动了两下,像是在压抑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压制住,沉着声音吐出来两个字。 “闭嘴!” 许是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好人人设让大家失去了防范之心,这突如其来的凶狠一时之间震慑住了不少人,就连谢百合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宁苦心从收银台拿了一沓现金离开。 按照记忆里的地址,宁苦心揣着钱往城北的城中村走去,谢百合不敢报警,她知道,所以她暂时还不害怕,至于钱……等到她找到自己的时候再说吧。 不想再去想其他的事该如何解决,现在的宁苦心一心只想那个叫陶幸壹的傻子…… 一个月一万多的“包养费”说出就出,不求回报,还不是个傻子么?!还是为了她这样一个女人。 越想,宁苦心就越生气,走路的脚步也快了许多。可盛怒中的她却忘了……原本是准备去上班的她……穿着是按照店里规定的,尽可能清凉…… 晚上的城中村虽然热闹,四处吆喝的商贩和讨价还价的男人女人将整个片区弄得一团乱,宁苦心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视线,她看了看自己开叉较高的裙子,不安地拢了拢腿。 尽管她在尽可能地阻挡一些游荡在村间不学无术之人的视线,却还是因为那些淫荡的目光感觉到不适,她加快了脚步…… 陶幸壹的薪水本就不高,自从重新找到宁苦心后她更是换了一套更加便宜却更加偏僻的房子租住,到了晚上,喧闹被古老的墙壁阻隔,幽深的小巷透着一股阴森。 宁苦心却在这条越来越暗越来越安静的巷子里愈加不安……愈加害怕…… 想着想着,又自嘲地笑了笑…… 你不安什么呢?宁苦心……说不定人家欺辱了你还觉得你在享受呢…… 悲观的情绪再次侵扰了宁苦心正常的思想,她放慢了脚步,似乎又在犹豫这次去找陶幸壹是对还是错…… 万一…… 算了,不管万一了。 宁苦心紧了紧手中的包继续往不远处的小庭院跑去。 许是风尘味已经浸透到了灵魂吸引了一些狂蜂浪蝶,也许是害怕什么来什么,当宁苦心看着一前一后两个醉了酒满眼欲望的男人时……心中满是绝望…… “两位……两位大哥,不知有何贵干啊?”拿出了在店里学习的应对方式,宁苦心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言好语相问着,只求能降低他们的警惕。 果不其然,那两个男人见宁苦心声音乖软中带着几分胆怯,便放下了心,松懈着脚步慢慢靠近,烟雨中还带着轻蔑的调戏:“哎哟~这不是‘诱瑟’的小娘们珍珠么?” “怎么?店里的男人不够满足你的,出来跑外卖了?” 宁苦心压下心中的不适,嘴角轻微地咧了咧,讨好道:“没呢,陈大哥是吧,我这是出来半点私事呢~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被唤作陈大哥听着这软语唤的名字,一时间有些飘飘欲仙,她故作帅气地依靠在了墙上,吐掉口中的牙签,伸出手去抚摸宁苦心的脸颊。 满是烟味的粗糙手指滑过脸侧的柔嫩,宁苦心脸部的肌肉微微抖了几下,身子僵硬得不行的同时从胃部反上来一阵吐意,无法直接拒绝,只能咽下那些恶心。 “不愧是‘诱瑟’的婊子,真嫩,”陈大哥一脸自得地看向另一侧的光头男,表示着自己的满足:“皮肤真滑~” 光头男的眼底也涌上一层恶心的欲望,她搓了搓双手,也试图去摸宁苦心的手臂。 眼见两人都在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而放松了警惕,宁苦心瞄了一眼一侧的小路和不远处的灯光,身子一弯,躲开了两人的手…… “妈的,这娘们想逃!”光头男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朝着宁苦心跑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如十年前那个两人恐惧、害怕的夜晚一般,男人凶猛的呼喊和急促的步伐让宁苦心的心脏急剧地收缩着,被强大的惧意压迫了的思绪让她粗喘着,身子发软的同时,脚步却仍在循着本能跑道跑动着…… 可……她和数十年前一样……终究敌不过两个出于震怒中的男人……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宁苦心心中的绝望也愈加庞大……直到……她被那两个满是恶臭的男人扑到在了地上…… 挣扎与呼救在这寂静的夜晚与偏僻的小巷似乎毫无用处,也许是大家和她一样都惧怕这些所谓的混子,也许是大家都觉得她这种‘妓女’活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失了力气的宁苦心最终瘫倒在地上,任由男人扯开她的衣物…… 眼泪从眼角慢慢滑落……伴随着男人恶狠狠的污言秽语……宁苦心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这一切吧……就这样彻底的结束吧,绝了自己的念想……绝了自己心里那最后一点点配得上陶幸壹干净、纯洁的可能吧…… 10对不起,我来晚了 10 宁苦心这辈子挺倒霉的,但是陶幸壹似乎是她这辈子苦里的那唯一一点点甜,也可能是命中注定,饿极了的陶幸壹跑去街口的沙县买了一盒蒸饺,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那两个禽兽正准本行不轨之事。 自从步入社会后,陶幸壹的胆子就变小了很多,或许也不能说胆子变小了,只是说保护自己的意识变得更为强烈。 原本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肯定会吓得腿软,就算想要帮忙也必定只是远远地弄出些声响吓跑这群恶人然后偷偷离开。可今天,不知怎么地,她想起了宁苦心…… 她当年,遇到这些恶霸,遇到她那无良的父亲,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无助……这样的绝望……如果,那一年的自己出现在她的身边,她们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未来……她是不是至少不用活得如此狼狈……如此不堪? 种种假设如漫天飘舞的柳絮弥漫在陶幸壹的四周,压迫着她的胆怯与害怕,鼓舞着她内心深处的一点点勇敢。 如果是她遇见这样的场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救下来吧,陶幸壹想,她是那么的勇敢,那么的倔强,一定不会跟她一样懦弱地见死不救吧…… 终于,在一片只有衣物揪扯的撕拉声和男人奸淫的荡笑声与怒骂声中,陶幸壹拿起了墙角的一根铁棍…… “幸壹……” 这两个字在黑暗中伴随着她的喘息与女人虚弱的哭泣响起时,陶幸壹停止了呼吸,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躺在地上的女人……楼宇间的缝隙露出几分月光,照耀在女人的眉眼上。 对视间……波涛汹涌的庆幸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小心翼翼地扶起宁苦心的身子,再也忍不住地将人拥入怀抱,紧紧揽住,像要把人嵌进自己灵魂深处一般用力…… 宁苦心的心惊已被驱散,她忍着腰身被箍住的疼痛,忍着肩背裸露在外的凉意,感受着陶幸壹炙热的……满腹怜惜……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来晚了……” 这带着浓重哭腔的低语与抱歉回荡在耳侧,宁苦心垂下的双手缓缓攀附到了陶幸壹的肩头,她轻轻拍打着同样瘦削的的肩头,却感觉自己仿佛穿越到了那一刻…… 十年前……她被那些人强行拖走的那一刻…… 眼泪再次潸然落下,宁苦心哽咽着安慰陶幸壹:“不晚……你来得不晚……” 这话却更像在安慰自己,安慰十年前雨夜那个……无助的……被打入深渊的自己…… 还好你来了,还好你还愿意看我,还好你还愿意……救我…… …… 放在远处地上的蒸饺没有被这场战斗殃及,依旧好好地待在原处,陶幸壹脱去自己泥泞的外套裹住宁苦心的身子,拖着受伤的腿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餐盒,然后紧紧牵着宁苦心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宁苦心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渗透,透着逐渐明晰的月光看着她那因为打斗而显得凌乱的头发,记忆中那年少坚毅的脸庞在此刻与她重迭…… 那年的她……也是这样在一群混混手中救下了自己呢…… 嘴角不经意间咧开,宁苦心抓紧了胸前的衣物,加快了脚步朝着那早已在心中默记却从未正式踏入的小房子前进。 虽然陶幸壹为了省钱搬到了这种偏僻的地方,但整个房间尚算简洁干净,也有着独立的厨房。宁苦心被她安排坐在了吱呀作响的木质沙发上,随后人就进了房间,好一会儿以后才拿着一套睡衣出来。 宁苦心去洗了澡,她用着那人柠檬香味的香皂把自己身上被那两个男人触到的地方死死地搓了好几个来回,直到手臂以及腰身都搓出了血印红痕才算罢休。 出来的时候,她闻到了一阵饭香。陶幸壹懒得多做什么菜,拿着冰箱里的鸡蛋和豆腐做了一个素鲜汤,就这那份饺子去填两人饥肠辘辘的肚子。 一份蒸饺不过8个,宁苦心吃了两个就不肯再吃,陶幸壹无奈,只得吃下大部分。饭后,宁苦心就被陶幸壹带进了房间,躺在满是柠檬香气的温暖舒适的被窝里,疲倦很快侵袭了原本就脆弱的心房,在陶幸壹轻柔地嗓音中宁苦心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睡前,她还睁着迷蒙的双眼看向陶幸壹,手握住她的手腕,语气里不乏真挚的担心:“你的伤……” 陶幸壹的心脏瞬间被暖流淌过,她蹲下来,握住宁苦心的手放在唇侧轻吻了一下:“不用担心,我会好好上药的,你早点休息。” 看着女人那逐渐舒展的眉头,陶幸壹稍稍松了一口气,松开被虚抓的手,慢慢地走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随机坐在了沙发上,龇牙咧嘴地掀开了被撕成布条的裤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早就拿出来的衣物进了浴室。 宁苦心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白天,和煦的微风就着阳光透过米白色的纱帘吹拂在身上,宁苦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与适然,仿佛她就应该生活在这样一片宁静中,感受着自然地美好,沉睡在狭小却又温暖的房间里。 偶尔还有几丝香味从带着木屑的门缝中飘进来,唤醒她的馋虫。 宁苦心突觉自己的肚子有些饿,她掀开陶幸壹那床小碎花的被子,准备起身。 “吱呀”一声响起,破旧的门被推开,陶幸壹从门的另一端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看上去全新的砂锅。 “饿了吗?我炖了些鸡汤,喝点吧。” 女人的语气轻快,面带笑容看上去很是轻松,宁苦心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和这人生活了很久,直到心底那仅存的理智打破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却在看到陶幸壹手臂上的烫伤时皱了皱眉头:“你的伤……” 知道她关心自己,陶幸壹笑笑:“没事,又不疼。” 最终还是舍不得这人的辛苦被浪费,宁苦心在她的温柔注视下喝尽了热腾腾的汤,心中却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现如今的她又该怎么……才能配得上这样一个真挚的关心…… 11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好! 11 像是察觉到了宁苦心的忧虑,陶幸壹把碗放到一边,掀开被子也爬了上去,她很自然地将人搂入怀中,不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去问她过往的悲惨,反而是一脸憧憬地描述着未来的生活。 “我记得你喜欢向日葵是不是?等明天我下班回家去买几朵来,插在花瓶里让你看好不好?” “还有,你的口味有变化吗?还喜欢吃豆腐煮鱼吗?我跟你说,这些年我学了好多次,保证味道很好,等一下晚上我煮给你吃好不好?” “对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的生活用品,等下我们去街口小超市一起买一些,家里的纸巾也要不够了,正好补货。” 陶幸壹一个人碎碎念着,想要尽自己的可能去帮宁苦心驱赶内心的不安,但她却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宁苦心的眼底究竟有多么值得依靠。 宁苦心想跑,却怎么也舍不得这多年未曾出现在生命的温暖,她泪眼朦胧地抬眼看向陶幸壹的侧脸,心中满溢的感动在悄悄告诉她…… 再一次,再一次任性,就最后一次让她拥有幸福吧……她不会强求太多,只要刚好够她度过余生就好…… 宁苦心留了下来,抛却一切和陶幸壹住在了一起。她们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去不远的菜市场和大爷大妈斗智斗勇,日子恬静而美好,没有人提起那让人不堪的过往。 “诶诶诶,阿心,你尝尝这个。”下班回家的陶幸壹一扫工作数十小时的疲惫,兴高采烈地向宁苦心展示着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吃食:“这是我们公司对面马路那家网红店卖的板栗糕,好多人排队呢,还好我今天下班早排到了前面抢到了最新鲜的一炉呢!” 时针已指向九字,披散着长发的陶幸壹脸上疲色明显,明明馋手中的糕点馋到肚子都发出了声响,明明工作了一天已经十分辛苦饥饿……却还是…… 大抵是这辈子所有的好运都集中在了这段时日吧,宁苦心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庆幸,尽管她知道她们或许无法永久,但此刻的温暖却足以照亮她过去无数年的黑暗。 宁苦心就着她的手轻咬下一块糕点,香甜可口的板栗夹心甜到了心里,她抬手也捻起一块板栗酥送到陶幸壹的嘴边,一双黑亮的眼眸灼灼盯着她的眼睛,同她一样,满含期待。 陶幸壹咧着嘴将一整块吃下,一边咀嚼一边忍不住地笑,最终没忍住,带着糕点碎屑的嘴唇印在了宁苦心的唇上。 一吻闭,板栗酥没吃几块,碎屑落满了一小片沙发,陶幸壹在宁苦心嗔怪的目光中乖乖将碎屑清理干净才走到餐桌前。 陶幸壹平时都直接在厨房对付两口或是在公司食堂吃过才回家,所以用到餐具的机会并不多,宁苦心来了之后她再忙也会回家吃饭,所以两人安置了一个新的家具,一个从二手市场淘来的玻璃面的餐桌。 颜值尚可,宁苦心还在外面买了两米碎花小布给它包裹了一下,桌面放上了一个透明的饮料瓶和一束在外摘来的小花。 伴随着花香,宁苦心端出了今天的菜,一道荷兰豆炒木耳胡萝卜丝,一道醋溜白菜,家常清淡,但让人食指大开。 看着菜还是热气腾腾的样子,陶幸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不是让你先吃吗?等我回来你都饿坏了!你再这样我下次不回家吃饭了!” 话虽然是责怪的话,但里面满溢的是真实的心疼,宁苦心凑过去亲了亲陶幸壹的脸颊,讨好到:“我想跟你一起吃饭嘛~” 吴侬软语的撒娇陶幸壹根本招架不住,原本还想再多说两句的她最后还是败下阵来:“那你以后要是饿了得先吃点昂,饿坏了我心疼的。” “嗯。”宁苦心笑着享受着这人无所顾忌的宠爱,夹了一筷子什锦时蔬给她:“你爱吃的荷兰豆,多吃点。” 陶幸壹就着菜吃了两大碗饭,等到宁苦心小口地吃完碗中最后一点白菜后,她主动收拾碗筷进了厨房。宁苦心也没抢着不让她收拾,心安理得地进了浴室。 一切都收拾完已经差不多十点了,宁苦心已经躺在了小床上,陶幸壹看着女人明显素净的脸庞,心动不已,她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宁苦心乖顺地依偎了过来,靠在她的怀里蹭了蹭。 “幸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嗯?”听到女人的话,陶幸壹不解。 “就……都快30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爱跟你撒娇的。” 陶幸壹听完,没忍住笑出了声,她侧过身紧紧搂住宁苦心的身子,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唇间满覆温柔:“我喜欢,我很喜欢……” 宁苦心的眼眸有微微湿润,她蹭在陶幸壹的t恤上擦干眼角的泪珠,声音闷在了她的怀里:“你……我……真的很不堪…我比想象的更脏…陶幸壹,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你对自己好一点吧,我不值得的……” 陶幸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凛冽的疼痛蔓延了她的整个心脏……这两个星期以来虽然她们一起出去得少,但周边的邻居也知道宁苦心住在了她家,尽管不算熟悉,但茶余饭后的谈资无法避免地集中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整个区就这么大,况且住在这附近的人也没多少是正儿八经的文化体面人,风言风语就这样缠绕在了好不容易逃离风尘的宁苦心身上。 陶幸壹不知道她不在的白天宁苦心听到了些什么,但她能想象到那些话究竟有多伤人,也能想象到自诩为无所谓的坚强的宁苦心究竟有多伤心…… 她没有办法,只能拍着宁苦心的背,低声哄着她:“别听那些人瞎说,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好的……” “以后,我赚够了钱,我们就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想开奶茶店也好,想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也好,我都会永远支持你的,那些陌生人我们不去管他们,他们说闲话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好!” 温声的安慰给了人强大的安全感,宁苦心听着听着慢慢就沉入了睡眠,陶幸壹松开抱着她的手,抬起胳膊想要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却发现怎么也无法抚平…… 12 12 生活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离月底也越来越近,时间像是两人之间不可触碰的雷点一般,无人提及。 可这雷点却又避无可避,横亘在两人之间,时不时地跳出来破坏好的情绪。 陶幸壹很想再去所谓的店里给宁苦心续费,但她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且并不尊重宁苦心。 而宁苦心也知道陶幸壹的工资并不多,一个月叁四千,多的时候能有个四千多,叁个月的‘包养费’已经是陶幸壹将近半年的工资了,不管这人对自己是出于年少时期延续的爱,还是纯粹因为年少时期的爱而不得而产生的错觉,到了最后一周,宁苦心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放纵’下去了。 尤其是……在收到老板那条略带威胁的短信后…… 在某个清晨,陶幸壹还蜷缩着身子睡在沙发上的时候,宁苦心悄悄地爬了起来,将一切属于自己的物品清理到一个塑料袋中之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转身离开。 ‘吱呀’作响的门吵醒过无数次美梦中的她们,这一次却没能唤醒沉睡的陶幸壹。 宁苦心又变成了“珍珠”,收起了她朴素、真实的面容,挂上了虚伪的、讨好的假笑继续游走在所谓的“人间乐园”。 可这其中的痛苦……又有多少人能知…… 陶幸壹去“诱瑟”找了她几次,除了第一次看到这人决绝冷漠的背影以外,剩下的几次她连她的一个背影都没能看到,店里的老板、技师也都不愿意理她,像是串供了一般,对她视若无睹。她没法,只得趁着工作的间隙守在店门口,任凭谢百合的冷眼嘲讽和来往的恶心男人的调笑攻击她的自尊。 “咋的?来这体验生活?走走珍珠走过的路?” 凑上来说话的是一个陶幸壹从来不认识的人,但她见过她两次,记得她的那头脏辫,知道她也是“诱瑟”的人,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陶幸壹把手中的烟头一扔,抓住那人的手就开始问:“你见到阿心了吗?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儿?” 风情妖娆的女人捡起地上还未完全熄灭的烟头,很是痛心地看着:“啧啧啧,不要浪费嘛,还有这么多呢。” 说完,把烟头放进了嘴里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不顾自己穿着的热裤,大咧咧地跟着陶幸壹一起坐在了“诱瑟”旁边的阶梯上,吐出厚重的白色烟圈后,她没有正面回答陶幸壹的问题,而是缓缓地问了一句:“其实,你挺干净的,我感觉到了……” 陶幸壹皱了皱眉头,不懂她什么意思,却也不想去懂,找到宁苦西才是她现在最迫切的事,她急于打断:“不……” 大大咧咧的女人用手堵住了她的嘴唇,状似无意:“别找了,她不会见你的,她不想弄脏了你。” 说完,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快速换了一副表情,扭着腰凑到缓步走过来的光头男人面前,声音娇媚:“哎哟,王哥来了啊?可是好久没见您了,最近忙什么大生意去了?” 所有的视像和听觉都令陶幸壹不适,尤其是当那男人粗状泛黄的大手摸到了女人臀部还略带色情地捏了捏以后,那股反胃的情绪怎么都无法消散……就在她想要逃的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虽然浓妆艳抹但实际还有些青涩的妹妹。 陶幸壹被她胆怯的眼神吸引住了,停下脚步看向她。小女孩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她的时候,偷偷地塞了一个纸条给她,然后快速离开了。 心脏跳动地剧烈,隐隐约约间,陶幸壹感觉这张纸条是她和宁苦心之间的纽带,她紧紧攥着纸片,快速跑到一个没有人在的地方后,才缓缓打开她。 “平弄街205号,求” 一个简单的地址,后面跟着一个求字,陶幸壹不懂上面的意思,却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没有犹豫,拦下出租车就往这个陌生的地名奔去。 …… 平弄街是这个城市出了名的复杂,出租车进不去,只能在外围停下,陶幸壹不熟悉这边的环境和地形,问了好几个老头老太太依旧不得章法地在各个巷子里乱窜。 终于站在205门口的时候,陶幸壹却犹豫了……她的手都在颤抖,她的内心很是不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一扇老旧的门背后……是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可……阿心在里面啊…… 陶幸壹缓缓推开了那扇门…… 身材干瘪的男人赤裸着上身压在一具女人的躯体上…… 而那个女人,上身仅着一件内衣……且内衣上的花纹和晾晒在她家小窗台上数次的那一件一模一样……陶幸壹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女,视线缓慢上移到了女人的脸庞…… 嘴角抽搐着,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她,在闭上眼睛眼泪奔涌而出的那一瞬间……锥心蚀骨的痛意袭上了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她喃喃地问,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那个叫宁苦心的女人。 干瘪的男人看到有人闯了进来,吓了一跳,赶紧坐起。 宁苦心也跟着坐了起来,看上去毫不意外,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哟,我的金主大大这么舍不得我啊?可我不想伺候金主大大了呢~” 简单的调笑,陶幸壹缓缓睁开了双眼…… “说实话,要不是金主大大给我够多的钱,我也不会愿意陪一个女人呢~毕竟,我很早以前就说过的吧,同性恋可恶心了呢~” “我?恶心?”陶幸壹不可置信地哽咽地重复,得到了宁苦心的肯定。 “是啊,要不是因为觉得恶心,我怎么会被金主大大包养叁个月都没主动求过欢呢?要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可耐不住这种寂寞的~这不,因为跟你耗了叁个月,都没什么老顾客只能出来接接生意了满足满足自己了呢~” 13干净的念想 13 “你真的决定了?”谢百合看着面前的银行卡,没有伸手去接。 宁苦心没有回话,把卡放在了桌面上,然后低下眼看向坐着的谢百合:“协议。” 谢百合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把那张早就准备好了的纸从一堆文件中抽了出来,递给了宁苦心。 宁苦心接过,确认了一下上面的信息无误后,转头直接离开。 走出去还没有几步,就被穿着简单休闲的“维C”给拦住:“嗨,珍珠。” 宁苦心看了看那头已被拆开的脏辫,停下了脚步。 两人来到了隔壁街的一家奶茶店,坐在了最角落的桌前。 维C开门见山:“你……用了那笔钱?” 维C和谢百合的关系是店内最好的,所以她知道这件事情,宁苦心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就接受了,她吸了一口眼前的乌龙茶,点了点头:“嗯。” “没想到,那个傻女人居然能让你心甘情愿地花出去这笔钱,你当初直接被卖到我们这破地方,杰哥让你掏钱还债你都不肯啊。” 这话似乎是勾起了过往痛苦的时光,宁苦心有些不适,但她很快适应过来恢复了表情:“与她无关。” “嘁,”维C不屑地切了一声,明显的不信:“你觉得我会信?不过,我还真挺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不肯用那笔钱还债为自己赎身?明明有一笔钱不是么?” 这场对话最终在维C的好奇中结束,宁苦心没有回答她任何,却也忍不住地在心底回想着过往…… “囡囡,吃饭了~今晚是你爱吃的鱼,妈妈给你把刺弄干净再吃好不好?” “囡囡真棒!又拿了小红花!妈妈最爱囡囡了!” “囡囡,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必须离开了……” “囡囡,是妈妈不好,妈妈给不了你什么,这些钱是妈妈最后的积蓄,你好好留着,以后过好的生活……” “囡囡,妈妈爱你,妈妈永远爱你……” 回到自己房子的宁苦心看着桌面上被打开的生锈了的饼干盒,儿时的记忆如同被开闸的洪水,一泻而下…… 那时的宁苦心还不懂什么叫做离别,她只知道她的妈妈很爱她,她的爸爸虽然脾气阴晴不定对她也算不上太差,她的生活算不上富足但也有着平常人家的一点点小幸福。 可这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宁强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阴晴不定的脾气变得愈加暴躁,连那本就少有的温和时间也逐渐减少,更多的是对她妈妈的拳脚相向。可就算如此,她的妈妈裴珍,也依旧将她保护得很好…… 但,家就这么大,房子就这么大,家庭氛围的变化逃不开一个懂事了孩子的眼睛,宁苦心也日渐变得沉默。在这种逼辄的环境下,妈妈毫无保留的爱是她能够健康长大的唯一动力。 可,父亲的歇斯底里却是那么扎人,那时候的宁苦心不懂她们之间的矛盾,也不懂“妓女”、“婊子”、“万人骑”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躲在门背后的自己看到她那所谓的父亲对着她的妈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裴珍眼底的震惊与难过…… “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这些……我不是告诉过你……接不接受嘛?!” 两人的争吵因着这句话一触即发,没有人看见门背后的她,也没有人注意到门背后的她看到了不远处的刀疤男人叼着烟慢慢走近。 “啧啧啧,大名鼎鼎的珍珠居然为了个这种男人收了心放弃大好前途……真是不值得……要是继续发展下去,当个头牌,腿一叉钱就源源不断地来了,浪费了……” “你说是不是啊?小珍珠~”说完,男人蹲了下来,用粗糙的手指并拢拍了拍宁苦心的脸颊:“要是你妈这次不肯跟我们走,你就跟我们走好不好啊~” 男人的阴阳怪气深深烙印在了宁苦心的心底,那句“小珍珠”也同样烙印在了宁苦心的心底…… 多年以后,接收了更多知识的她终于是知道了那天晚上的争吵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了裴珍拼死留给她的那笔钱从何而来……也知道了裴珍为什么要跟那天那个刀疤男人而走…… 她的妈妈,是为了保护她……再次坠入深渊,而她的爸爸,那个被她妈妈说过无数次她要感恩的男人,带她来到这个世界给了她最后庇护的男人……阴差阳错间再次把她送入了深渊。 陶幸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座小屋,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接受了宁苦心的那一段话,心脏几乎要崩裂的她似乎引发了一个自我保护机制,忘却了这一段插曲……这一段宁苦心重新出现在她生命中的这一段插曲……她表面上的恢复了正常生活。 心底却像有一个从未愈合只是隐藏在深处的伤口一般,不敢触碰。 …… 行尸走肉的生活没有一点乐趣,身边为数不多的朋友发现了她的异常,说着要带她去放松一下,按按摩。 这开启痛点的开关被人按开,无神的陶幸壹像是被触发了点,她甩开好友的手,朝那个她脑子里叫嚣得地方跑过去。 还没跑到“诱瑟”的门口,维C叼着烟和一旁的人似乎在说些什么,陶幸壹还未来得及上前喊住她们,就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珍珠真的把杰哥那边的债还完了?听说钱不少呢?” “没还完吧,据说还欠着50万没还完呢。” “这杰哥也太黑了,手握着珍珠那啥的视频威胁她在我们这不说,珍珠也做了几年了吧,虽然不算配合,但也如了他的愿啊,怎么欠的钱一分没少啊?不过,珍珠真喜欢那天那个傻女人?为了她把她妈的卖身钱都拿去还债了?” “是的吧。” “那她们怎么没在一起?我看珍珠还一个人在前头村的生蔬超市当收银员呢,听说才2400一个月,还不包吃不包住的,也太少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时候啊。爱,不一定在一起,”维C说得高深莫测,引得一侧的女孩子一脸崇拜。 “哦,我好像明白了,所以说,当初珍珠让我把地址给那傻女人去捉奸就是为了推开她让她有更好的生活?” 维C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看着女孩。 “可不对啊,那她已经推开了傻女人,干嘛还要费那么大的代价把自己挖出来啊?当不认识继续过这样的生活有什么问题?还是说她突然就不习惯了?” 维C拍了拍女孩的脑袋,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悠悠说了一句:“有些人,心底有了一颗珍珠,虽然自觉配不上她,但……总会希望那颗珍珠拥有干净的想念吧……” 14求求你!别死! 14 失魂落魄的陶幸壹又开始发了疯一样地寻找宁苦心,前头村的生蔬超市没有她,阁楼的小房间没有她,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她。 她开始四处打听,从这些认识宁苦心的人的言语表情中她知道……宁苦心知道她在找她了……她选择了逃去更远的地方。 精疲力尽的陶幸壹知道了宁苦心的处境,她没法放弃自己的工作,只能在工作之余利用一切的时间去找寻宁苦心的线索。本就劳累过度的身体愈加受损,整个人竟活生生地瘦了一大圈,精气神也不复往日。自然,警惕之心也变得迟钝。 等到陶幸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被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拦了起来,等她意识到这两人是当初被她赶跑的想要欺负宁苦心的两个醉汉时,被打疼痛已经充斥了她的整个脑子。 “要你学着见义勇为,要你特么多管闲事!” “坏了老子的好事你以为老子不会找你麻烦?!” “做梦!跟那娘们一样也特么是个婊子!装什么清高啊?!” “还特么叫珍珠,不接客的婊子真以为自己纯洁无暇了?不也是个妓女?!” 男人的怒吼伴随着脚下的动作越来越重,每一下都踢在了陶幸壹的肚子上,胳膊上,背上……剧烈的痛意如雨点一般砸在了她虚弱的身体上。 陶幸壹牢牢护着自己的脑袋,蜷缩着身子,她无力反抗,却依旧咬着牙反驳:“你不许骂她,你们不配骂她!你们这群杂种!” 通红的双眼显现出她的愤怒,趁着男人休息的间隙,陶幸壹艰难地爬起了身子,抱住男人的腿恶狠狠地咬了下去,这一口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血腥味在唇齿间绽放开来,不知是男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啊!你个婊子!”男人吃痛得大喊,猛地一脚踹开了陶幸壹的身体。 “呼……呼……”陶幸壹被踹飞了足足一米,她睁着肿胀的双眼看着自己身体滑行过来而留下的血迹,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冷笑:“你们也配?” 这不屑的态度迎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毒打。 要是……真死在这里,你……会不会出现呢?你会不会可怜可怜我,来看看我呢? 晕死过去的前一秒,陶幸壹看着幻觉中出现的人影……失落地想。 …… 宁苦心已经从很多人口中听过无数次这人在找她的事情,她不是不想去见她,而是不敢……也是不能。 去跟厉杰一刀两断的那天,他就提起了她的名字,虽然宁苦心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内心的波动,但厉杰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早已成了人精,对于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自然也了如指掌。 “再干几年就能一笔勾销了,宁小姐怎么跟你母亲一样,总是做赔本的买卖?” “还是说,你们这种所谓的高岭之花其实背地里很享受游走在不同的男人之间?” 厉杰的话很难听,从宁苦心第一天被人拐带到这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而且,她还知道这人讨厌她的母亲……讨厌到想把她踩进尘埃里…… 所以,对于这次所谓的一笔勾销,宁苦心存了些心眼,她不害怕自己遭受什么折磨什么苦难,她担心的是陶幸壹…… 尽管这座城市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过往没有人知道她们的渊源,可来这以后的连续叁个月的包养……总能表现出一些什么,宁苦心不敢保证这些人没有发觉什么,她实在是担心。 所以,她也不敢明面上给陶幸壹什么回应,只能默默在她的身后关注这一切。 可她没想到的是,就因为她今天在路上吃饭时被两个无赖缠住了一小会儿,再次跟上陶幸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倒在满地血泊中奄奄一息的…… 几近崩溃的宁苦心疯了一般地跑过去跪坐在陶幸壹的身旁,颤抖着手拨出120的急救电话后,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一滴一滴往下坠落。 “陶幸壹,幸壹……你怎么样啊?你别睡,你别睡!” 语无伦次地跟地上已经没了生气的人说着话,两只手在空气中挥舞着根本不敢往下落,身体的颤抖泄露出她的所有不安与无助。 “求求你,别睡,医生马上就来了,求求你!求求你!” 或许是呼喊声太过急切太过刺耳,躺在地上的人儿抽搐了一下身子,睁开了肿成馒头一样的眼睛,在一片模糊中,她抬起了满是血痕的手…… 宁苦心赶紧握过去,察觉到呢喃细语的声音,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用耳朵凑近她,好一会儿才听清她的低语。 真好。 还能见到你,真好…… 社会上的人动起手来没有轻重,在加上确实是逮到了机会揍人,陶幸壹整整昏迷了近一个星期才悠悠转醒。醒来的第一瞬间没有其他感受,也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仿佛被卡车碾压过的疼痛一下就蔓延到了她的神经。她皱着眉轻声哼着,眉头紧紧皱着,却无力缓解身体的痛苦,她忍不住地想抬手去摸摸让自己痛的伤口,却发现一双手犹如千斤一般,无比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许是声响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陶幸壹恍惚间听到身侧一个人急忙站了起来,按响了护士铃的同时十分惊讶地对着她的耳朵问道:“您……您醒了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马上就来了,您忍一下。” 陶幸壹很想张嘴说话,却发现唇瓣只是微微动一下就是更加剧烈的痛意炸开,她从喉咙间溢出一声呻吟后,放弃了一切动作,认命般地接受身旁的小姑娘无休无止的念叨。 被几个医生护士来来回回折腾了个遍,刚刚醒来的陶幸壹感觉身体再次到达了极限,她根本无暇去顾及疼痛,脑袋一歪再次陷入了沉睡。至于那个陪在她身边的小姑娘是谁,她没来得及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