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诃大圣》 章1 伏龙山、伏龙镇(新书上传求票票支持!) 伏龙山,壁立万仞,山势如龙蛇蜿蜒,横亘数十万里。传说内中天上真仙以无上法力镇压的一条神龙,故得此名。 伏龙山脚下伏龙镇,因伏龙山而得名,镇子不大,却是背靠伏龙山,算是一处要冲之地。 此时月上中天,月华遍洒,照入镇西一座老屋之中。屋中一灯如豆,正有一人伏案不动,看似酣睡,实则气息全无,竟已身死。 忽有一点灵光不知自何处而来,晃晃悠悠,透过纸窗,在屋中绕了几圈,似是寻到了归处,蓦地如乳燕投林,没入那人后脑之中! 那人如受雷噬,蓦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一声呻吟之间,已是睁开眼来!江维只觉一道魂儿飘飘荡荡,胸口热辣辣的疼痛,脑中更是如欲裂开一般,忍不住又哼哼了几声,这才撑臂起身。 江维忽地惊叫一声,望着眼前老屋,简直不敢相信,急忙踉跄起身,终于在屋角寻到一面铜镜,对镜观照之下,见到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又狠狠搓了搓脸皮,骇然发现竟已变成了另外一人! 江维忽然天旋地转,低叫一声昏厥于地!等到他在此醒转,已是红日喷薄,天光大亮。江维呆呆坐在地上,看着自家双手,喃喃自语道:“我这是灵魂转世了?这一世叫做戚泽?” 不等江维多想,忽听院门响动,一个清脆声音响起,叫道:“泽哥哥可起来了么?我给你送饭来了!”江维脑中混沌一片,口中却已自然而然应道:“小荷么?快进来!”话已出口,欲拦无及,生似是这具身体本能而发。 江维叹息一声,自语道:“罢了!如今我便叫戚泽罢!”翻身而起,瞥见桌上尚有一滩血迹,急忙举袖擦去,又发现桌上竟有半支两指粗细的山参,其上牙印宛然。 戚泽心头一动,将半支山参拢在袖中。老木门响动,一位身量颇高的少女已然走入屋中,手中果然提着一方食盒,见戚泽衣衫不整,面带晦气,责怪道:“泽哥哥昨夜是不是又没好睡?你忘了花老医的吩咐,你这病就需静神安养……” 那少女生的粗手粗脚,容色平凡,只是身形窈窕,显出少女青春之意。戚泽听她絮叨,脑中自然闪过关于其的许多回忆,自然回口道:“昨夜咳了半宿,果然不曾好睡。” 那小荷立刻住口,关心道:“要不再去花老医那里抓几副药?”戚泽摇头道:“我这病是娘胎带来,先天不足,非是药石能医,能活过今日,已是邀天之幸,顺其自然便是,不必费神了。” 小荷眸子中闪过一丝痛惜之色,口中却笑道:“你看看我给你带了甚么好吃的?这可是小姐吃的早膳呢!”将食盒打开,摆出一碗银耳燕窝粥、两个银丝花卷,还有一碟小菜,果然做的十分精致。 戚泽道:“你能入赵家做工,也算福分,万不可为了我每日去偷拿伙房中的吃食,被赵家小姐知道,如何是好?”小荷气鼓鼓道:“谁会偷拿?这是小姐赏给我吃的东西,我特意拿给你来吃,呸,不是好人心,你不吃算了!”作势欲收。 戚泽知她是小孩心性,忙伸手虚拦,笑道:“算我错了,我吃还不成吗!”抓起一个花卷塞入口中,只觉满口清香甘甜。这一口却勾动馋虫,不多时已将早膳一扫而空,打个饱嗝,不好意思笑道:“小荷,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这……” 小荷抿嘴一笑,说道:“我早吃过了呀!泽哥哥,你可许久没有吃的这么香了。”快手快脚收拾了碗盘,又道:“我还要服侍小姐梳妆,先走了啊!”提起食盒,一溜烟跑了。 小荷跑出戚家老屋,却不往赵家而去,而是七拐八拐,上了一座小桥,桥下小溪潺潺,桥头栽着一株柳树,一位中年女冠正在树下招手。 小荷跑过小桥,一气来至女冠身前,却是气定神闲,一脸希冀问道:“师傅,你老人家可有法子救泽哥哥?”那女冠身披道袍,眉目之间十分清秀,叹道:“为师方才暗中查探,那戚泽乃是先天不足,八脉闭锁,凡间的药石只能续命,不可长久,能活到这般寿数已是罕见。” 小荷急道:“师傅你老人家神通广大,定有法子医治戚家哥哥是不是?”那女冠笑道:“为师不过刚修成金丹,算得甚么神通广大?戚泽之病凡间药石无救,若在玄门看来,还有几条出路可走。” “此病根源乃是先天元气匮乏,元精耗损,如风中之烛,须得壮本培元,原本修习玄门坐功之道便可,但他八脉皆闭,根本感气不得,就算空坐一世,也无用处。为今之计,其一是有丹鼎门的一粒九转紫金丹,此丹为丹鼎门中天地人三品丹药之中人品之最,功能易转炉鼎,以后天之气补先天之源,可根治此疾。不过丹鼎门素来市侩,那九转紫金丹乃是上品丹药,绝非轻易能求取的到。其二么,便是看他自家修持,可专修一门锻炼元神的功法,先壮大三魂七魄化为元神,再由神补形,由内而外,打通八脉,此亦是治本之法。除此二者,再无旁路!” 小荷涎着脸道:“以师傅的功行,去丹鼎门求一粒九转紫金丹不成么?”女冠苦笑道:“为师道号这‘白云’二字,在丹鼎门可是一文不值。空袖求丹,正是大忌,此事万万不可!” 小荷道:“那可否让戚家哥哥也拜入师傅门下,如此便可修行本门练气之法了?”白云道姑板着脸道:“总算你还知道法不可轻传,本门练气之法唯有本门弟子方能得到传授,为师知你心切那戚泽病情,但绝不可做出私相授受之事。你若违门规,为师也护不住你。再者本门练气心法唯有女子方能修炼,你私传给那戚泽,反会害他经脉逆冲,爱之适足以害之,你万要以此为戒才是!” 小荷吐了吐舌头,笑道:“徒儿也不敢做出违逆之事!但戚家哥哥对徒儿有恩,还请师傅尽力救他一救!”白云道姑点了点头,道:“戚家对你有恩,你要练气有成,也需了此因果,才好引你入道。这几日为师也想了一个法子,此物你拿去给那戚泽罢!”自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绢册。 小荷双手接过,见那绢册封皮之上书有“小无相禅功”五字,也不知是以笔力书就,还是丝线缝成,希冀道:“戚家哥哥练了这‘小无相禅功’便能起死回生么?” 白云道姑道:“这‘小无相禅功’乃是佛门功法,与玄门道诀不同,自元神下手修持。其实修行之道,该当性命兼修,内外并用,龙虎交汇,金丹始成。不过此禅功算是眼下最合那戚泽之用的法门,若能修炼有成,足可壮大元神,延寿也不在话下。” 小荷将那《小无相禅功》珍而重之收起,笑道:“戚家哥哥十分聪明,一定能将这本禅功练成的!说不定还会像师傅一般结成金丹呢!” 白云道姑失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不谙世事!佛门修行哪有结丹之说?这本《小无相禅功》相传是自那烂陀寺中流传出来,虽属小乘,亦是佛门正宗。惜乎所载不全,只有禅定之法,并无其余法门。那戚泽就算练成禅功,也不过能祛病强身而已。” 小荷笑道:“只要戚家哥哥修成此功,便能根治顽疾,还有甚么不满足的?我这就给他送去!”一溜烟跑远了。 白云道姑摇了摇头,自语道:“这丫头便是风风火火!如今她已顺利感气,只等她凝真之后,便该带回山门,着手布置凝煞炼罡之事了。戚泽福缘不厚,这一本《小无相禅功》便算酬谢他这些年照料小荷之情罢!”云袖一挥,已自无踪。 戚氏老屋之中,戚泽望着那一本《小无相禅功》发呆,方才小荷风风火火跑来,撂下秘笈,只说练成此书便能根治他的痼疾,又转身跑走,只留他一人在屋中怔然了良久。 小荷离去之后,戚泽才有时间梳理得自元身的记忆,方才应付小荷的话语也是元身自然而然所说,总算不曾露出马脚。戚泽父母早逝,只守着一个祖传的破旧书斋,靠卖些旧书度日,偏偏戚泽打娘胎里落下病根,天生八脉闭锁,能活到如今,全靠变卖家产,换些补益元气的丸药吊命。 那小荷亦是苦命之人,父母早丧,剩下她一个孤苦女孩无依无靠,戚泽倒是好心,不是接济一番,直到去年小荷被镇上富户赵家瞧中,给赵家小姐做了贴身丫鬟,才算混了个温饱不愁。 江维梳理过戚泽记忆,嘿嘿一笑,自语道:“戚泽么?从今以后,我便是戚泽了!不过此身居然得了八脉闭锁的绝症,难道我刚转世而来,又要英年早逝不成?” 江维在“转世”之前,正自攻读中医药专业,可惜只到大二,只学了些中医药的皮毛,自戚泽记忆中得知,此身竟是天生八脉闭锁,命不久矣,不由又是愕然又是愤懑。 八脉闭锁在中医看来虽非绝症,医治的手段却也无有几条,凭戚泽前世半吊子坐堂大夫的水准,也知要么靠自己缓缓打通闭锁的经脉,要么寻来虎狼大药,吊住元气性命。 要靠自力打通经脉,唯有气功坐功方可,戚泽前世醉心中医,曾寻了许多关于气功打坐的书籍来看,甚至还有佛道两家各色经书,历代大德高道的心得注释,但前世因为末法世界,灵气衰微,能修出真气者万中无一,导致他所学皆成了屠龙之技。 章2 《小无相禅功》 戚泽目光注定那半截山参,自语道:“这山参就算在前世也是价格不菲,凭戚泽的家世,岂能仅用几两银子便即到手?”这山参得来甚是蹊跷,乃是镇上另一大家齐家所出,算是半卖半赠。 那齐家大管家齐福之子齐运昨日特意寻来,言道瞧上了老书斋中一套孤本秘图,因囊中羞涩,从主家宝库中盗取了这株山参,权作书资。 戚泽一见这等吊气续命的神物,立刻答允,还觉过意不去,特意将身上仅有的五两银子抵给了那齐运。齐运留下此参,拿走了那套孤本。 戚泽收下山参,虽知此物得来太易,必然有诈,但无巧不巧,当夜发病,疼痛难忍,行将毙命之时,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生啃了一口山参。无奈迷糊之中,这一口啃得太大,咬掉半截山参,导致药力如虎狼,虚不受补,内外交攻之下,居然就此毙命,也便宜了江维魂魄转世夺舍。 戚泽补全了这一段记忆,闻到了浓浓的阴谋诡计的意味,自语道:“怪了,戚泽不过是个落魄潦倒之辈,家中也无甚么祖传神宝,如何引得齐家费这番功夫,故意将他弄死?齐家究竟贪图甚么?” 那齐运究竟搞甚么鬼,尚未可知,但那山参确是上好的药材,绝然不假,只是戚泽服用不得法,以至于遭了反噬,但以江维前世的眼界来看,这半截山参只要服用得当,至少可保转世之身半载无虞。 “可惜我所记的方子不多,只有几种能固本培元的药汤药方,以山参为引,足可熬出上乘的疗伤汤药!”戚泽念头转动之间,已想到了至少三种大补的药方,皆是前世出自医道圣手的古方。前世灵气稀薄,种出的药材已无甚么灵气,半截山参放在前世,已属“神药”行列,自是要好生利用才是。 戚泽先不忙翻看那本《小无相禅功》,缓缓来至院中,先打了一套八段锦,又打了一套五禽戏。此二功皆是动中有静,安养魂魄,调理经脉气血,果然两套打将下来,额头已是微微见汗,周身发热。 戚泽点了点头,这一处世界中灵气浓郁,远迈前世,想来再修炼甚么打坐运气的功夫,亦能事半功倍。最紧要者,他从戚泽残存记忆中发现,这处世界是当真存在仙佛的! “难道世上真有高高在上的仙佛?前世那些传说都是真的?倘若寻到仙佛修行的法门,区区八脉闭锁真是不在话下!”戚泽遥思畅想了一阵,随即又苦了脸道:“还是莫要好高骛远,先想办法延长性命,不等我成佛作祖,先化为一堆枯骨,那可真成了笑话!” 戚泽踱入屋中,先平心静气了一会,待到心猿住定,这才拿起《小无相禅功》翻看。只见此书开篇写道:“一切有情,无始时来,于一切法处中实相,无知疑惑,颠倒僻执,起诸烦恼,发有漏业,轮回五趣,受三大苦。如来出世,方便为说种种妙法处中实相,令诸有情知一切法非空非有。” 戚泽看到此处,自思道:“看来这《小无相禅功》并非佛陀亲口说法传授,不然该加上‘如是我闻’四字。不过这几句倒是开宗明要,将佛门要旨阐述的明明白白。” 戚泽前世家中世代信佛,自小耳濡目染,亦对佛法之说大感兴趣,时常观读佛经,这一次也是静极思动,兴冲冲跑到一座古寺之中观摩,谁知无意间触碰了一座石碑,灵魂便被带来“转世”于此。 戚泽继续观读下去,才知这本禅功乃是专讲禅定坐功之道,圣化元神之法,并无修炼肉身的法门。《小无相禅功》共分四层境界,称为四禅天禅定之法,正是初禅、二禅、三禅、四禅,命名粗浅,并无甚么惊世骇俗之说,却是佛门正宗的禅定之法。 小荷送来这本禅功时语焉不详,戚泽也懒得追根问底,小无相禅功乃是他的救命稻草,正是对症下药,先炼养元神,壮大魂魄,再由内而外,打通奇经八脉。 戚泽前世早就试过打坐之法,不过以道家坐忘之术居多,与佛门禅定不说南辕北辙,也算大相径庭。当下索性将书斋关了,仔细研读起初禅禅定之法。 万丈高楼平地起,戚泽深知此理,只专心思索初禅之法。禅法之中记载:“初禅名为静虑,清净心中,诸漏不动。”戚泽立时结跏趺坐,按着禅功所载,澄心静虑调息,从粗住细住,阶欲界定。初时只觉诸念纷至沓来,好在有前世修行打坐之经验,全然不做理会,渐渐身心安住,忘我忘物。 不知过了多久,戚泽幽幽醒转,只觉双腿酸麻无比,但精神却见壮健,按摩双腿良久,这才缓缓起身。微微感受自身,除却精力略有旺盛之外,身上却无太大改观。 戚泽早已料到,非但不觉沮丧,反而大是兴奋,第一次打坐便即入定,在前世想也不敢想,说不定也与此世灵气充足有关。《小无相禅功》之中言道,初禅易证,却也要至少三载苦功,戚泽已是做好了准备。窗外一片殷红,已是日落黄昏,这一定坐竟是过去半日。 戚泽生出好奇之心,将《小无相禅功》翻至最后一页,只见最后一段以朱笔批曰:“禅定功深,神通自生。然神通不足恃,后世弟子万不可舍本逐末,慎之!戒之!”末了落款为“弟子月惠沐手恭撰。” 戚泽掩卷自思道:“看来这本禅功便是那位月惠长老所著,只不知历经多少年,那位长老可还在人世,又或早已飞升极乐?他之意是修成四禅天,便有神通伴生,只是不可沉溺其中,还应勇猛精进,以免荒废修行功业。” 话虽如此,四禅天大成离戚泽太过遥远,根本不奢望能修成甚么神通,不过他对佛门神通倒是向往非常,若能修成,足可快慰平生。 戚泽胡乱吃了晚饭,趁着满天月华,去院中又打了一通五禽戏与太极拳,拳罢收功,只觉胸口炽热如火,烫得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而非昨夜那种焚尽五内之感,知道这《小无相禅功》果然对症,等到月明星稀之时,又自打坐入定而去。 章3 孤本、买药 一连三日,戚泽苦修禅功,精力愈见增长,坐禅之外则勤练前世所知的各种导引引气之法,内外兼修之下,身体也一点一点好将起来。以前几乎每日要犯的剧痛,已然平息了三日。 三日中小荷并不曾来,戚泽忙于练功,也未出门,思忖家中所藏粮食肉菜不多,该去置办一些,但仅有几枚铜子儿,银两都花在了那山参上,不禁苦笑叹道:“身在红尘里,还离不得这孔方兄!” 正要打开书斋做些生意,忽听“铎、铎”打门之声,戚泽开门见时,却是一个矮小汉子,见他开门目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嘿嘿笑道:“戚哥儿,几日不见,看你双目有神,那山参果然没买错罢?” 那汉子正是齐运,戚泽前身便是从其手中购得那株山参。戚泽心头一动,假作十分感激之色,拱手道:“多亏齐兄慨然相助,那山参果有奇效!” 齐运嘴角牵了牵,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戚泽笑道:“不知那孤本元籍齐兄可还满意么?”齐运暗骂一声,皮笑肉不笑道:“自然是满意的!”又寒暄了几句,便即匆匆离去。 齐运离了戚家,走过两条小道,便见到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冷冷问道:“如何了?”齐运苦笑道:“人还活着!” 那少年正是齐家大少齐承,皱眉道:“他没吃那百年份的山参?又或是那山参是假货?”齐运苦笑道:“山参是从花老医处购得,足足花费了三百两白银,断不会有假。奴才方才问过戚泽,他只说是吃了,不知为何没能弄死那厮!” 齐承皱眉道:“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齐运道:“说不定是戚泽那厮懂些药理,知道虎狼之药不敢多服,不过那山参力道极大,他一个八脉闭锁的废物,就算再小心服用,药力药毒积蓄之下,定会一命呜呼。还请少爷耐心多等几日。” 齐承冷笑道:“本少爷再给你七日功夫,若是那戚泽还不死,小心你的脑袋!”齐运缩了缩脖子,齐承冷笑一声,转身而去。齐运等他走远,恨恨吐了口唾沫,自语道:“狗仗人势的废物!若非靠着你那叔叔,你又算甚么东西!” 戚泽打发走齐运,打开书斋营业,顺势瞧了瞧戚氏书斋中所藏旧书。戚家家道中落多年,能有甚么值钱的古书?但在戚泽眼中,这些古书却能增长见闻,了解此方世界之概要,因此瞧得十分用心。 一日过去,书斋之中并无一个客人,也就无有进项,眼见日落时分,戚泽收拾了书斋,带了仅有的钱财,上街购置些米面之物。 戚泽转过几条小街,买些几斤米面,迎面瞧见一座药铺,前身自小便从这药铺中购买药材药汤,与伙计小厮皆是极熟。戚泽见猎心喜,想要瞧瞧此方世界所生药草与前世有何不同,忍不住踱了进去。 药铺中有三个伙计,正自碾药熬药,见戚泽进来,一人喜道:“原来是泽哥儿到了!可是要再买些固本培元之药?”此时一位老者自后堂转出,三个伙计齐声道:“师傅!” 那老者正是花老医,淡淡颔首,瞧了戚泽一眼,目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道:“戚家小哥是要买补益气血的药汤么?恕老朽直言,我观你气血旺盛,却阻于经络之中,再要进补,只怕虚不受补,反而伤身。” 戚泽也知花老医此是中肯之言,点头道:“多谢花老医提醒,我知道了。”拿眼去望架上摆得许多草药。花老医抚须说道:“戚家小哥何时对草药之道感兴趣了?” 戚泽笑道:“久病成医,吃的药汤多了,自觉也有几份心得。”花老医笑道:“你要买甚么药,尽可去挑!”摇了摇头,转身而去。医道一途,哪个不是浸淫数十年方有所得?凭戚泽一个病秧子,吃了几年汤剂,便觉登堂入室,简直笑话。花老医懒得多费口舌,连那三个徒弟看向戚泽,都带了几分鄙夷之意。 戚泽不以为意,自一排排药架扫去,忽然目中一亮,指着架上一丛鲜艳花朵道:“此花何价?”伙计一怔,脱口道:“这是曼陀罗花,价钱贵了些,一钱要三分银子!” 戚泽道:“与我来上三钱!”那伙计张了张嘴,还是依言包了三钱曼陀罗花。戚泽手指点动不停,又要了生草乌、香白芷等五种药材,等伙计报完,掏出银两会钞。 那伙计算了算共计二两银子,忍不住道:“这些药可不是你平日吃的那些药汤需用,你买它们做甚么?”戚泽笑道:“我常观古籍,偶得一古方,想试一试能否根治我之痼疾。”再不多言,提了药包便走。 那伙计嘟囔几句,不久华太医又从后堂转出,见伙计面色古怪,问道:“那戚泽买了甚么药材?”伙计一一报出,华太医若有所思,笑道:“原来如此!”背着手慢慢踱走了。 戚泽两袖空空,提了五包药材,急匆匆回了书斋,将大门紧闭,复又差上门闩,这才放心,自语道:“想不到此世中竟然能配齐麻沸散之方!” 他前世专攻中医,虽是半桶水,为了应付考试,自也背熟了许多古方今方。那麻沸散那是古时一道名方,惜乎失传已久,但到了现代,早已被人复原了方剂,编入教材之中。 戚泽无意中发觉药铺中居然有麻沸散所需的所有药材,当即购回。其实本该多买几种药材混肴视听,但囊中羞涩,只好按需而购,就算被花老医忍认出药方,也顾不得了。 戚泽打开药包,按着前世记忆,将几种药材按比例混合,他特意让药铺预先将药材炮制完毕,省却了许多功夫。忙活了半个时辰,终于配成两剂麻沸散。 戚泽将之藏于袖中,草草吃了一顿,复又坐禅入定而去。到了次日黄昏,忽有打门之声响起,戚泽心头一动,如今他功行还浅,不敢在白日入定,就是防备这等突然上门之人惊扰了他运功调神,以至走火入魔。 章4 山参(求收藏推荐) 戚泽开门一看,见运满脸堆笑,手中提着两个食盒,见戚泽满面红光,目中闪过一丝阴霾,笑道:“几日不见,看戚老弟气色大好,那山参果然有用,老齐我也替你高兴呀!“说着挤进门来。 戚泽见他不请而入,已自提防了几分,说道:“还要多谢齐大哥的山参,吊住我一口元气,这几日精神才壮健些!齐大哥来此是……” 齐运晃了晃食盒,笑道:“那山参也算不得甚么!你搜罗的那套孤本我送给齐少爷,他大大满意,赏赐了不少银钱,还夸我这趟差事办得漂亮,今日特来寻你喝上一杯,权表谢意!” 戚泽道:“那孤本也没甚么稀奇,齐少爷喜欢便好,倒是让齐大哥破费了!”齐运笑道:“哪里!哪里!”熟练摆上酒菜,掏出两个酒杯斟满,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无酒?且饮上一杯!” 戚泽道:“小弟身子不适,便不饮了。”齐运笑道:“酒能行气,亦是好药,来来来,你我痛饮一番!”戚泽拗不过他,只好勉强饮了半杯,随后起身道:“正巧小弟近来无事,琢磨了一道小菜,拿来与齐大哥品鉴一番!” 齐运不疑有他,笑道:“戚老弟还有这般手艺?倒要尝上一尝!”戚泽去锅灶上摆弄一番,不多时端来一盘菜蔬。齐运见那菜肴鲜绿可爱,热气腾腾,夹了一口细嚼,忍不住夸道:“好!果然美味!” 戚泽笑道:“齐大哥爱吃,那便多吃些,小弟为了试验这菜色,这几日已是吃够了,简直瞧见便烦!”齐运暗自冷笑道:“这厮死在顷刻,还有心思琢磨这些花哨之物,真是不知死活!”齐承限定他三日之内弄死戚泽,齐运自忖要等戚泽服用山参受药毒而死绝来不及,没奈何只好亲自动手送其一程。 二人对酌畅饮,渐渐月上枝头,已是戌时时分,屋外漆黑一片,齐运渐觉舌头粗大,手上也有些握不住筷子,但酒劲上脑却丝毫不以为意,忽然笑道:“戚泽啊戚泽,你可知为了你老子费了多少心思?” 戚泽笑了一声,反问道:“齐大哥何出此言?”齐运一口喝干酒水,嘿嘿笑道:“你可知那山参值多少银子?嘿嘿,整整三百两!那可是老子辛苦捞了几年,才攒出来的老本!便这么给了你,你还不知足?” 戚泽故意惊道:“那山参竟值三百两?我那孤本虽是珍贵,也就几两银子而已,齐大哥为何要做这赔本的买卖?”齐运笑道:“那也算不了甚么,只要办妥了齐少爷的差事,莫说三百两,便是,咦?我、我……”砰的一声,一头栽在桌上,倒地睡去。 戚泽缓缓起身,目中已是寒芒一片。他早知齐运来者不善,特意在菜中加了麻沸散,齐运果然中招。那山参既值三百两,不消说齐少爷所图必大。 不知过了多久,齐运幽幽醒转,脑中仍是昏沉不已,想起昏迷前之事,骇然一惊,这才察觉自家竟被死死绑在椅上。齐运狠命挣扎,周身却绵软无力,根本挣不断绳索。他自小习武,手上也有几百斤的力气,如今却无缚鸡之力,立时慌了。 灯光闪动,戚泽面色阴沉,坐在他面前,淡淡说道:“齐少爷与你竟肯将那山参与我,究竟有何目的,还请齐大哥明说了罢!” 齐运此来本为取戚泽性命,这些年镇上谁人不知其是个随时倒毙的病秧子痨病鬼?因此丝毫未加防范,还难得发了善心,请戚泽喝一顿断头酒,谁知八十老娘倒崩孩儿,折在了戚泽之手! 齐运惊恐之极,酒也醒了大半,勉强笑道:“戚老弟莫要开老哥的玩笑,快些将我松绑,那山参是我做主送你,绝非是齐少……啊!呜呜!” 戚泽冷不防提起一柄短刀,一刀刺入齐运臂上!鲜血横流之下,齐运尖叫了半声,便被戚泽用一块破布堵住了嘴巴,只能呜呜不止。 戚泽冷笑道:“齐大哥,你为鱼肉,落在我手,还是莫要充那好汉,我问甚么,你便乖乖回答,免受皮肉之苦!”伸手拔出破布。 齐运强忍剧痛,不敢放声惊叫,用一双惊疑不定的眸子去看戚泽。戚泽叹了口气,道:“莫要看我,我变得如此狠心,还不是被你逼的?”齐运昏去之后,在其腰间寻到了这柄短刀,哪还不知这厮的用心,也就不必再讲甚么善行之道。 戚泽又问:“你拿来那山参是想让我虚不受补,自家吃死暴毙,免得引火烧身,是也不是?”齐运怕极戚泽,毫无隐瞒,点头道:“是!只是你还没死,那山参也算吊住了你性命,你就饶……” 戚泽伸手一推,那短刀又扎进去半寸多深,齐运吃痛,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戚泽暗叹道:“你这计策已然成了,可惜遇上了我!”又问:“我与齐少爷绝无仇怨,他为何起此歹心,害我性命?” 齐运喘息几口,道:“我不知道……”但瞧见戚泽冷若冰霜的眼色,心下一突,哭道:“我只知道他真是为了那部孤本!至于那孤本有甚么用处,我便不知了!他得手之后,要我将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免生枝节。” 戚泽若有所思,慢慢回忆,那孤本在戚家多年,只是一本无名氏所著的游记杂记,算不得甚么紧要之书,齐少爷为其大动干戈,其中定有隐情,命齐运杀前身也是为了灭口。个中详情,只有捉到齐少爷逼问才行。 戚泽又问道:“齐家少爷是甚么修为?”齐运道:“我只知齐老爷的胞弟自小离家,听说拜入了一个甚么大派,修为十分了得。齐家能有今日,得益于其良多。齐少爷练武多年,跟没跟那个叔老爷修行倒是不知。” 戚泽又问:“齐老爷胞弟拜入的是哪一家大派?”齐运却是摇头不知,又哭道:“我知道了都说了,瞧在同为镇上乡亲的份上,求你饶我一条狗命罢!只要你放了我,我立刻远走高飞,终身再不会出现在这镇上!” 章5 投奔金大焕(求票票收藏) 戚泽目光闪动,蓦地长长吐了口气,齐运只道他心软,还欲再劝说,胸口蓦地传来一阵剧痛,竟是戚泽将那短刀狠狠插入!齐运口中发出“嗬嗬”之声,又喷出许多血沫,身子抽搐了几下,终于垂头死去! 戚泽一刀结果了齐运,双手兀自颤抖不已,对齐运早有杀意,若是留情等于放虎归山,势必危及自家性命,但前世今生皆是头一次杀人,免不了有些心神震动。 过得良久,戚泽才平复了心情,望着齐运尸身叹道:“齐运,你要杀我,我先杀你,对不住了!”将绳索解开,拖着尸身来至后院,挖开泥土,将其掩埋。 戚泽身板太弱,还是这几日坐禅运功,稍有好转,待埋完尸体,已是天光放亮,喘息了一阵,又去屋中用抹布将血迹擦拭干净,不留半点痕迹。待到安排已毕,已然天光大亮,一日之间,院中已多了一条亡魂。 齐运身上除却短刀之外,还有十余两银子,正好解了戚泽燃眉之急。忽然胸口一疼,知是宿疾发作,正要坐禅压制,只听大门响动,小荷声音传来:“泽哥哥!” 戚泽摇了摇头,只好应了一声,取了半截山参,咬下一小口含在舌下,开了大门。小荷一步跨入,笑道:“这几日小姐叫得紧,没来看你。你那《小无相禅功》练得如何了?咦?”抽了抽鼻子,似是闻到了甚么。 戚泽面不改色,笑道:“禅坐了几日,果然大有好转,只要精进打坐,的确能医治我的顽疾。”小荷喜道:“那就好!我又给你带吃的来了!” 戚泽道:“大户人家自有规矩,我身体日渐好转,也能做些生意养活自家,以后你不必再送饭来了。”小荷撅着嘴道:“反正小姐和我吃不完,就是跑一趟腿罢了。”将几样小菜摆好。 戚泽自也不会拒绝好意,吃了一碗粥,说道:“我欲投奔金百户几日,就在军营附近住下,这些天你就不要来了。”小荷皱眉道:“镇外军营中的金大焕?泽哥哥怎会认识他?” 戚泽道:“那金大焕是镇卫军百户,我爹临死前告诉我,与其是同乡,当年一同出来谋生,总还有几份乡情,若有困难,可去投靠。” 小荷道:“既然有了《小无相禅功》,根治顽疾有望,为何要去投奔他?镇卫军在镇上的声名可不大好!”戚泽笑道:“说是投奔,不过是去套套近乎,瞧瞧卫军之中有甚么买卖可做,这书斋也赚不了几个钱,总不能坐吃山空?” 小荷想了想,道:“那倒也是,泽哥哥还是莫要与军营之人打交道太深,我在赵家做工,平日可没少听赵老爷大骂镇卫军呢!”戚泽道:“我自省得!”待小荷收拾了碗筷,将其送走之后,也不开书斋,就在房中静坐了两个时辰。过了晌午,自定中醒来,只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便即出门,直奔镇外。 大虞享国祚千年,虽如日薄西山,但仍是王朝正统。伏龙镇外亦有一支军队驻扎,拱卫小镇,便是镇卫军,虽只有三百人,却是正规之军。 大虞国令,将属民分为兵、民、商、农、士等籍,其中兵籍世代沿袭,父死子继,征兵一概从兵籍之中调用。那金大焕便是镇卫军统帅,官居百户,比不得伏龙镇镇丞官大,但执掌一军,与文官体系不相统属,算是超然物外。镇卫军平日驻扎镇外,无故不得入镇,否则便视为叛逆,但镇丞也调遣不动,唯有县卫军千户手持兵部所颁调令方可调动。 戚泽杀了齐运,不出一日齐家必然发觉蹊跷,只得投奔镇卫军,不求金大焕庇护,只要能安稳躲过几日便可。走了半个时辰,来至镇外,遥见一座军营耸立,内中自有房舍屋宇,耳闻军士操练之声,远远便感到一股血气阳刚之意。 戚泽来至营外,早有一位身披铁铠的军士将手中长枪一指,喝道:“军营重地,擅闯者死!”戚泽道:“烦请通禀金大焕金大人,便说故人戚川之子戚泽求见!” 那兵士见戚泽不过十五六年岁,生的面黄肌瘦,开言便要见百户大人,冷笑了一声,却见那少年伸手递过一两银子,满面堆笑,哼了一声,道:“你且等着!”往营中去了。 戚泽倒是有些好奇此世军士操练,不敢多看,微微低头,做出一副瑟缩的模样。过不多时,只听铠甲响动,一个高大人影走出,身披重铠,腰悬重剑,说道:“你便是戚川之子?来见我何事?” 戚泽抬眼望去,见那金大焕生的国字脸,脸膛黝黑,颇有几分威武之意,便道:“小侄正是戚泽,来见金大人只求在这营中寻个避难之所。” 金大焕见他不曾开口叫甚么“叔叔伯伯”凑近乎,暗暗点头,道:“你家不是在镇上开了书斋,自有房舍,为何要来求我庇护?”戚泽瞧了瞧他身后兵士,金大焕皱眉道:“但说无妨!” 戚泽道:“小侄家中收了一套孤本,被齐家少爷高价买去,昨日齐家管家之子齐运携刀而来,欲取小侄性命灭口,被小侄趁其不备杀了,将人埋在院中。齐家势大,想起先父之言,斗胆来求金大人垂怜!” 金大焕冷笑道:“我早听你父亲说你先天有疾,手无缚鸡之力,又能杀得了人?何况既已杀人,便是犯了王法,我又岂会收留!” 戚泽道:“那齐运只道小侄好欺负,被我灌了几杯酒,大意之下失了性命。小侄也是迫于无奈,总不能任人宰杀,只求大人瞧在与先父同乡的份上,收留几日,待小侄准备妥当,自会去那县城之中状告齐家杀人害命!”说着将从齐运身上搜到的银子双手奉上。 金大焕瞧了一眼银子,哼了一声,道:“我与你父当年一同出外谋生,也多承他照料,也罢,便收留你三日!三日之后,你需得自行离去,不然我亲自将你绑缚,送去镇丞之处处置!”使个眼色,身后兵士一把将银子夺去。 章6 石碑(求票票) 戚泽做出一副感激涕零之色,道:“多谢大人!”金大焕道:“不过军法如山,你不可入营中居住,就在营外寻个落脚之地罢!”对身后兵士点了点头,再不多言,转身便走。 戚泽被那兵士领到了一座小房之外,吩咐他不可乱跑,又恫吓了几句。戚泽推门而入,迎面便是一股呛人的霉气涌出,想是许久无人居住。患难之下,能有容身之所已是侥幸,自无甚么怨言,当下简单打扫了一番,入住进去。身上尚有几个铜板,又去购买了肉蔬粮食,足够三日之用。 就在当天夜里,戚家后院飘落两条人影,当先之人正是齐家少爷齐承,身后一人面罩黑布,气息阴冷。齐承说道:“齐运来杀戚泽,已有一日不见踪影,定是出了不测!给我搜!” 那黑衣人身形展动,已扑入屋中,随即退将出来,道:“人已不见了!”齐承哼了一声,那黑衣人一双眸子发出精光,蓦地指向一处地面,道:“有古怪!” 齐承道:“还愣着做甚么!”黑衣人当即俯身挖地,一双肉掌竟是坚逾精钢,不过多时已将齐运的尸身挖了出来。齐承只看了一眼,道:“那戚泽好大的胆子!齐运这条狗死便死了,却是丢了本少爷的脸!” 黑衣人检查尸身片刻,道:“臂上一处刀伤,心口一刀毙命,力度不大,刀法却是精准!”齐承冷笑道:“那便是了!定是齐运这狗奴才大意,被戚泽钻了空子,真是废物!去查!查到了立刻取他性命!” 黑衣人道:“是!”待齐承走后,黑衣人思索片刻,飞身上了屋顶,一路纵跃之间,来至一处偏宅之中,过不多时,一个面容与齐运七八分相似的中年人走入宅中,沉声道:“如何了?” 黑衣人道:“齐运死了,寻到了尸身,是被戚泽所杀!”那中年人浑身一颤,冷声道:“我儿死了?他怎么会死!”黑衣人道:“齐运当是遭了暗算,被捆绑起来,抵抗不得,才……” 中年人正是齐运之父齐福,仰天一声低笑,道:“我儿死了?死得好!我早就告诫这孽种莫要跟着齐承厮混,他却不听!好!好!为了齐承之事,还要搭上我儿一条性命!齐承怎么说?” 黑衣人道:“齐承命我查探戚泽的下落。”齐福森然一笑,道:“戚泽那个痨病鬼,能杀我儿也是侥幸,绝逃不了多远,你查到他下落,立刻取其性命,将头颅心脏带来给我,我要祭奠我儿!” 黑衣人道:“是!”齐福长叹一声,道:“我儿尸身何在?”黑衣人道:“尚在戚家院中!”齐福又是一声冷笑,道:“我为齐家卖命几十年,齐承却连我儿尸身都不顾,好!好啊!你去罢!” 戚泽投靠金大焕,就在军营之外住下。他杀了齐运,却不着急逃走,只因此身太过孱弱,根本支撑不起长途跋涉,只怕还未走出百里,便要倒毙路旁。不如寻个安稳的所在避难。 再者这几日潜修,不知是他真与佛门有缘,那一卷《小无相禅功》竟被他修出了几分神韵,似与冥冥之中一种微妙佛理契合,心头自生感应,觉知这几日当有一次精进,这才不惜冒险托庇于金大焕,以求安然突破。 戚泽暂且抛却一切杂念,安心修持禅法,心定慧生,饿了吃饭,渴了饮水,一举一动,一应一承,皆发乎本心而无挂碍。随着入定渐深,身心虚寂,不见内外。不觉多时,定心不坏,守护增长。忽感身心凝然,运运而动。当动之时,还觉渐渐有身,如云如影动发。或从上发,或从下发,或从腰发,渐渐遍身,眼前忽而光明大放,心头自有喜乐之意生出,念头发乎精纯,似有还无,耳中亦有妙音得闻,已知终于修得初禅境界! 《小无相禅功》之中所载:“得初禅之时有十种善法眷属,与动俱起:一定,二空,三明净,四喜悦,五乐,六善心生,七知见明了,八无累解脱,九境界现前,十心调柔软,如是十种胜妙功德庄严动法。” 戚泽修成初禅,心能寂静审虑,升起厌离俗世之恶而生喜、乐之情,故称“离生喜乐”。此时戚泽心觉宁静,那一股喜乐之意却是有增无减,渐趋高昂,只觉此心此身了无挂碍,欲要与道混真,就此解脱而去。 便在此时,脑中一片光明之中,又有一道佛光闪现,柔和静谧,佛光之中现出一尊石碑,竟是戚泽在前世所见那方神秘石碑!佛碑一出,立有万千禅唱之声响彻,振聋发聩,戚泽浑身一震,那一股喜乐之意被禅唱之声惊退,须臾之间已是退了个干干净净! 戚泽长出一口气,浑身已被汗液打湿,后知后觉,知道若非佛碑显现,他的魂魄元神已然要化入那一片喜乐之意中,再也脱离不得。想起《小无相禅功》之中谆谆告诫,修成禅法之时,便有魔头扰袭,稍有不慎,便要堕入魔境,解脱不得。当年那烂陀寺中僧人入禅定,必有高僧护法在侧,以防魔袭。 戚泽初练禅功,全无经验,险些着了魔道而去。惊悸之下,不由得反观内视脑宫,见那一方佛碑正在佛光之中巍然耸立。前世他在一座荒废的无名寺院中发觉此碑,还未来得及观摩碑上所刻文字,便“转世”来了此世。 那佛碑击退魔扰,戚泽意念着落其上,只见碑上一片平滑,竟无一个文字,大为惊诧,倏尔佛光闪动,似是应和戚泽心念,碑上佛光普照,一气冲入戚泽双目之中! 戚泽大惊,只觉佛光照出,双目微有麻痒之感,接着是一片清凉舒适,略一运目,似能洞彻碧落黄泉。同时耳边又有禅唱之声轻吟,戚泽自然觉知此乃佛门神通之一的金刚禅唱!一夜之间,证就初禅,双目异变,更得一道佛门神通,戚泽心头之欢愉实是不可言说。 章7 初禅 眼识 初禅境界已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妙,戚泽平定心意,先查探双目,略一运神,目中竟而射出两道神光,观照万物,目力所及所见,一览无余,甚么房顶、墙壁尽皆穿透而过。 戚泽再试着以目力反观自身,观著见微,能得内视之妙,目力所及,果见身中八条经脉淤塞闭锁,真气不通。他熟读佛经,了知目力神异,忖道:“我莫不是开了眼识罢?” 佛家有九识之说,分为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阿摩罗,谓之了断之法尽在其中,想不到证就初禅之后,竟而开启眼识,此全赖那面佛碑之妙。 戚泽不知此世佛门修行中有无九识之法流传,既然开了眼识,自要循着九识之道向上攀援。戚泽转世来此,知道了有仙魔佛陀的存在,自然也存了一丝野心,想要成佛作祖,寿与天齐,不过这个目标太远太大,眼下只能一步一步来走。 试演了半日,已是雄鸡唱晓,他入了初禅,魂魄得到升华洗练,一夜不睡也自精神奕奕。接着便试演那金刚禅唱之威。《小无相禅功》有言,四禅天境界每证得一重天,便有机会领悟一道佛门神通,至于具体功用如何,全看行者自身资质与机缘。 戚泽如今还无甚么自保杀敌之力,好容易得了一道神通,自要好生探究一番。脑宫之中,佛碑之外的佛光已然收敛殆尽,碑上却有一团小小佛光载沉载浮,戚泽心念探入其中,已知是金刚禅唱这门神通所化。 一经施展,那佛光倏然化为一道光幕,微微流动之间,便有无量禅唱之声传来,庄肃深渺,阐述佛门要旨,驱逐魔氛,更能醒神警友。 戚泽更愿修成一门拳术、剑术之类的神通,但佛门神通全不以己意为转,只靠缘法契合,既然成就一门禅唱神通,自也有其用处,禅唱之声盈耳之时,他入定坐禅所得禅定之力更为深湛,乃是一部增加修持之力的神通。但金刚禅唱之妙用一定远不仅此,随着戚泽功力日深,还需细细挖掘。 试演完眼识与金刚禅唱之力,戚泽脑宫之中兀自有一种无形之力盘旋不去,此便是《小无相禅功》中所言禅定所生真如之力,也即是道家所言元神之功。 戚泽费尽辛苦,便是为了修成这一股真如元神之功,当即沉心静气,引导其缓缓自脑宫流出,注入手臂之中。禅功有成,自是要一鼓作气,以性御命,打通经脉,解决八脉闭锁的问题! 戚泽早就计较,选定了阳维脉,此脉起於诸阳之会,有金门、阳交、臑俞、天髎等诸穴道。此界修行,打通周身经络乃是起始一步,至于测量穴窍,每派皆有不传之秘,绝不会外泄。无有真传诀窍,绝难寻到脉穴,但戚泽前世学的便是此道,早将所有经络穴位倒背如流,唯一所虑者是此界之人身与前世人身有无差异。 戚泽小心引流,那一股真如之力缓缓注入风府穴中,当即由虚转实,化为一股热流,强攻穴窍!戚泽微微放心,既能寻到风府穴,想必两世之人身不会有太大差别,却也要小心一些。 打通穴窍须得十分仔细,免得出错,引来走火之虞,戚泽禅功初成,禅心坚定,将真如之力化为一道尖锐劲力,不断轰击穴窍。八脉闭锁是先天绝症,穴窍凝结滞涩,一旦触碰,疼、痒、酸、胀种种异感纷至沓来。 好在戚泽证初禅时已体会到了诸般异感,根本不为所动,待到天光大亮之时,只觉后脑微微一热,终于冲开了风府一穴!穴窍一开,真如之力盘踞在内,受了穴窍滋养,居然生出丝丝缕缕的真气。那真气色泽金黄,酷似寺庙中佛菩萨金身之色,佛家尚黄,说明戚泽所炼者乃是佛门正宗真气。 真气盘旋于穴窍之中,蠢蠢欲动,欲向下个穴窍进发,但被戚泽阻拦,贪多嚼不烂,一夜收获太多,还需沉淀一番。耳闻军营之中嘈杂之声,举目一望,咦了一声,眼中映出一道道黑煞之气,冲向天际! 戚泽忖道:“想来此便是军营之中的杀气、煞气了,传闻兵士之气阳刚,能震慑鬼魂凶神,靠的便是凶杀之气。”金大焕承诺庇护他三日,他虽修成初禅,也乐得安居在此,力争用两日功夫打通阳维脉,奠定一份雄厚道基。 齐福出了齐家,又来至那座小院,那黑衣人早已等候在彼。齐福道:“半日过去,已查出来了?”黑衣人道:“不难查探,那戚泽投靠了金大焕,如今在镇卫军营之外栖身!” 齐福皱眉道:“金大焕?哼!齐家的事,他也敢插手?”黑衣人声音变得十分古怪,道:“戚泽的下落是金大焕主动透露出的!他知道戚泽得罪了齐家,想要见家主!” 齐福冷笑道:“原来如此!那厮也是野心之辈,早就想从齐、赵两家套出修行法诀,为此连与戚泽之父的同乡之情也不顾了,倒是个枭雄!你去告诉他,他还不够资格见家主,今夜我去见他!”抛下一本秘录,又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周天穴窍之位么?拿去罢!” 黑衣人目光闪动,伸手接过秘录,道:“齐乾用此法引诱我为他卖命,你这么轻易便给了我,若是被他知道……”齐福道:“你不必多问,拿着便是!不过收了我的物事,便要为我卖命,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黑衣人闷笑一声,飞身而去。待到午夜之时,金大焕果然现身,齐福仍在这座院中等他。金大焕铁甲不离身,走路铿锵有声,冷冷道:“戚泽在我手里,我要甚么,齐乾心里清楚,你能做得了主?” 章8 杀手(求票票!) 齐福冷冷道:“我若做不了主,也不会来见你。我只要戚泽的性命,这本《七煞刀法》便算是酬劳!”甩出一本刀谱。金大焕伸手一抓,翻看了几页,面上露出讥讽之色,道:“看来你儿子之死对你打击不小!好!看在这本刀谱的份上,那戚泽任由你处置。不过我答应要庇护他三日,到了明日午夜才算了结承诺,之后任由你去杀!” 齐福皱眉道:“恁的事多!”金大焕笑道:“我与戚泽之父总算有几分同乡之情,既然有了信诺,便当遵守。反正他插翅难飞,你又何必急在一时?” 齐福想了想道:“也罢!就便宜他再多活一日!”金大焕笑了一声,晃动铁甲离去。黑衣人现身院中,道:“金大焕打甚么主意?” 齐福道:“我答应后天去杀戚泽,你可未答应!事不宜迟,天亮之前我要瞧见戚泽的人头!去!”黑衣人点了点头,一跃上房,随即往镇外军营奔去。 金大焕走的不远,耳朵一动,查知黑衣人之动向,冷笑一声,道:“自作聪明!戚泽啊戚泽,莫要怪我,左右你天生八脉闭锁,活不了多久,不若为我换来一本秘籍,你死后我自会为你风光大葬,也算全了我与你父之情!” 戚泽趁着一日功夫,巩固境界,到了黄昏之时,复又调用金色佛门真气,再度冲刷阳维脉其他穴窍。熟能生巧之下,真气自风府穴杀出,不过三个时辰,又已打通了风池穴。两穴贯通,佛门真气在其中穿梭来回,每激荡一次,便微微壮大了一丝。 佛门真气旋动之间,犹有余力,还可再打通一处穴窍。戚泽陡然心头一动,眼识发动之间,在定境之中观照四周事物,只感一股杀气掠来,其速极快,直扑己方,立时止住真气,微微存定己心,同时取了夺自齐运的那柄短刀在手。 过不多时,屋门忽然被一脚踹开,一位黑衣人昂然而入,见戚泽正是目光炯炯盯着自己,不由生出惊讶之意,笑道:“你居然早知我要来?” 戚泽冷冷道:“我杀了齐运,与齐家结了深仇,又未出伏龙镇范围,怎能逃脱齐家追杀?”黑衣人点了点头,道:“难得你头脑清明,我受了齐运之父齐福之托来取你性命,你若肯自裁,省却我几分功夫,我还可留你一个全尸。” 戚泽却道:“金大焕答应保我三日平安,你在此时杀来,想来金大焕已与你们做了交易了?”黑衣人笑道:“死到临头还要套我的话?倒是生了一副玲珑心肝!” 戚泽忽地一笑,道:“多谢,我已知道了!”黑衣人一愣,随即大怒,戚泽只说金大焕与齐福做了交易,却不说是齐福缠住了金大焕,令其脱不出手脚,偏偏自家不曾反驳,已被戚泽窥破了其中隐秘! 黑衣人盛怒之下,收起狸猫戏鼠的心思,低喝道:“老子送你上路!”手中现出一柄长刀,进步欺身,一刀斫来!这一刀刀光如练,刀法沉稳,已深得刀法三昧,竟是一位刀道大家! 戚泽暗叹一声,黑衣人恼羞成怒,看来金大焕果然出卖了他,此时刀光已近,忙抬手以短刀抵挡。叮的一声轻响,黑衣人咦了一声,原来那势若奔雷的一刀竟被戚泽生生架住! 黑衣人吃了一惊,叫道:“你练过刀法?”抽刀一撤,身随刀走,洒落一片刀光,往戚泽下身切去。戚泽暗叫一声:“好险!”幸好修炼《小无相禅功》误打误撞之间开了眼识,双目聚神,黑衣人刀法虽快,只臻至江湖顶尖高人之列,未脱凡人藩篱,在眼识描摹之下,刀路刀势纤毫毕现,无有丝毫隐秘。 黑衣人一刀直取下三路,戚泽仍无起身之意,挥臂之间,短刀划过一道弧线,又与长刀对上,这一次黑衣人用上八分力道,震得戚泽短刀险些脱手飞出。 八脉闭锁引至周身经脉萎缩,幸好戚泽有先见之明,抢先打通阳维脉,此脉勾连身中阳脉,手上才有几分力气,不然方才第一招接架,便会被打飞了短刀。 黑衣人一刀得手,随沾即走,察觉到戚泽刀上力道虚弱,笑道:“原来你不知怎的打通了几处穴窍,以为能抗衡我数十年功力么?真是笑话!”口中说话,刀势展开,犹如暴雨骤风,涌落而下! 戚泽竭力发动眼识之功,将黑衣人刀法看透七七八八,每每短刀一起,后发先至,等在长刀必经之路,黑衣人往往一招不待使老已被破去,迫得只能改换刀路,打的憋屈之极。 戚泽终究只打通了两处穴窍,勉强接了几刀,不由面红气喘,有些后力不支。黑衣人故意激他道:“怎么?后劲不足了?困兽犹斗,这又何苦?何不让我一刀结果了你,好过在此受苦!”话虽如此,对戚泽竟能感应他刀路刀法大感惊骇,做梦也想不到戚泽竟是开启了传说之中佛门九识之一,正式踏入修行人行列! 黑衣人委身齐家,为其卖命,只为得到齐家修行秘录,感悟气机,踏入练气士行列,一飞冲天。其本是江湖中成名数十年之独脚大盗,手中人命无数,本拟杀戚泽犹如杀鸡,手到擒来,不料却陷入了苦战,心头暗生焦虑惊怒之意。 戚泽修炼禅功,最能镇定心神,慑服心魔,此时神智却越发清明,元神湛湛,气机呼应之间,感应到黑衣人焦躁之意,蓦地自怀中掏出半截山参,一口吞下! 黑衣人大喜,叫道:“山参顶个屁用!不怕虚不受补么!“刀法蓦地一紧,若洪流出谷,倾泻而下。戚泽行险冒进,将剩余的山参一口嚼吃,吞入腹中,立有一股生机起自腹中!那生机是山参所含,在胃中略一盘旋,立刻冲向四肢百骸! 戚泽闷哼一声,全身经脉受了山参元气冲击,痛彻心扉,忍不住哼了一声,以小无相禅功驾驭元气,将之收束起来,团团转转,直入脑宫之中。 章9 反杀(求票票收藏) 黑衣人见戚泽面上冒汗,脸色潮红,刀法散乱,显是被山参元气冲击的经脉散乱,大喜之下,叫道:“你自寻死路怪我不得!”长刀如风,刀影斑斓之间,劈向他头颅! 这一招黑衣人务求必杀,用上了十成功力,刀去如秋风,刀落如山崩,已得人间刀法之妙旨,甚至黑衣人还闪过一丝念头:“这一刀已冲破我刀法藩篱,这一战之后刀法势必大进,就算遇上胎动的练气士也浑然无惧!” 刀如霹雳,眼见要落在戚泽头上,戚泽霍然抬起头来,目中刺出两道金光!黑衣人惊觉不妙,大喝一声,双手握刀,改作了力劈大岳之势,刀势不慢反快,想要在戚泽异变之前将之斩杀! 戚泽受山参元气冲刷,但在小无相禅功作用之下,仍有七八成元气被生生调入脑宫之中,猝然冲荡,将他元神震得有些迷乱,当此性命交关之时,蓦地张口一声大吼! “吼!”金刚禅唱!佛门神通今日显威!戚泽只粗通金刚禅唱妙用,但他前世看多了小说,当即以金刚禅唱为基,施展出另一道佛门神通狮子吼! 狮子吼与金刚禅唱皆是声闻乘神通,乃是一瞬激发,求得是一时之威,最能慑敌警友,戚泽未修成这门神通,只能将山参元气当作子弹,一口喷了出去! 就见他张口喷出一团真气,如有实质,正轰在黑衣人面上!狮子吼真气并不能伤敌,但其中狮吼之声却正正响在黑衣人双耳之外! 声如雷霆!天公愤怒!黑衣人万不料戚泽会有这一招,狮吼一响,双耳立时失聪,猝不及防之下,刀势不由一缓!戚泽强忍脑中晕沉之感,将短刀脱手飞出,嗤的一声,正中黑衣人心口! 黑衣人兀自脑中轰鸣,心头处剧痛袭来,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沫,强笑道:“好!好神通!”仰天栽倒,就此毙命! 戚泽喘息一声,立时起身,拔出短刀,又将那长刀取在手中,也懒得翻看那黑衣人面容,立刻夺门而出,惶惶而逃! 过了小半个时辰,金大焕才姗姗来迟,方要步入军营,忽然鼻子抽动,闻到一股血腥之气,笑道:“那厮倒是手快!罢了,还是先瞧瞧那《七煞刀法》,明日再来替戚泽收尸罢!”施施然走入营中,翻看刀谱去了。 戚泽自是不知金大焕因为一时大意,未发现死得竟是那黑衣人,出得破房,略一思忖,立时往伏龙山而去。他连杀齐运与黑衣人,就算齐福再傻,也该料到其身上自有秘密,伏龙镇已非善地,只能先借伏龙山藏身。至于伏龙山中多有野怪精灵,死到临头还顾得了那许多么? 戚泽一路奔逃,直至天明,终于逃入莽莽伏龙山之中。伏龙山绵延数十万里,乃是此界有数的雄峻山岳,所谓“深山大泽,多生龙蛇”,历来伏龙山中的传说也屡见不鲜,甚么僵尸、魔怪,神龙、天仙,应有尽有,不一而足。 戚泽好容易平复了脑中眩晕之感,那一记狮子吼将大半山参元气吼出,残留脑宫之中不多,便也为害不烈,奔跑了这许多,已被缓缓炼化为金色的佛门真气。 戚泽自小多病,乃父又是书生,绝足未来过伏龙山,只闲暇时听来书斋买书的各色人等闲言碎语,提过伏龙山之貌。他也不敢深入大山之中,只寻了山脚之下的一片老林,穿过老林便有一片峡谷,两壁尽是坚石,胡乱寻了一座石洞存身。 那石洞污秽不堪,还有一股霉味、臭味,更有许多枯骨,似是甚么猛兽所居。戚泽费了番功夫清理干净,又去谷中寻了些野果,饱饮了山泉,这才回返,静坐而思。 小荷能拿出《小无相禅功》,背后定有高人指点,但其人既不愿露面,戚泽也不会刻意去托庇于其。毕竟那是小荷的机缘,自家不可得寸进尺,何况有禅功傍身,已有几分自保之力,比之前只能凄凉等死已是天壤之别,还有甚么不满足的? 戚泽忖道:“看来我修炼佛门功法正是相得益彰,若非证就禅唱,修成眼识,那黑衣人一关便过不去,还是死心塌地继续修炼禅功罢!” 自怀中取出一本秘籍,正是夺自黑衣人的一本经脉详解,此书是齐福为了让黑衣人卖命而赐,对戚泽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正愁无法比对前世经脉之学与此世人身之差别,立刻翻阅此书,细细研究起来。 过得半日,已将这本经脉之说尽数拓印于脑海之中,修成初禅以来,他已有过目不忘之能。再与前世所学印证,发觉两世人身经脉大致相同,只在细微之处略有差别,心头去了疑虑,又结跏趺坐入定起来。 山参所余元气注入贯通的两处穴道之中,使得佛门真气略有进境,眼识发动,调运真气冲击下一处穴道,黑衣人一死,齐家不知会有甚么动作,须得力争在最短时日打通阳维脉。 镇卫军营中,金大焕一夜未睡,将《七煞刀法》翻阅已毕,思索良久,冷笑一声,唤来亲卫道:“戚泽已死,你去将尸首收敛起来葬了,也算全了我与其父同乡之情!” 亲卫领命而去,片刻之间一脸骇然的回来,叫道:“大人,死得不是戚泽,而是一个黑衣人!”金大焕面色一变,道:“走!”待到瞧见遍身血迹的黑衣人尸体,金大焕仔细望了半晌,吐出一口气,说道:“一刀毙命,但死之前还有一番缠斗。这厮是被人用甚么手段震慑了心神,这才失手被杀!” 亲卫道:“那戚泽手无缚鸡之力,定是有高手前来搭救了!”金大焕冷笑道:“那也未必!不过戚泽能杀齐福之子,可算是侥幸得手,但连此人也能杀了,身手已近乎人间绝顶,算是宗师境界了。可惜!”他昨夜急于修炼《七煞刀法》,万没料到黑衣人竟会失手,不然定能遇见出手之人。 章10 剑术传承(求票票收藏) 亲卫道:“我搜遍了房中,只有一两日之用的肉蔬,并无寝具等杂物。看来是杀了此人之后,戚泽仓皇而逃。”金大焕道:“戚泽来此,本就没带甚么细软,就算真是他所杀,也必定身负重创,又能逃到哪去?” 亲卫道:“追还是不追?”金大焕哼了一声,道:“追甚么?我答应庇护他三日,如今时限已过,由得齐家去追杀罢!这里不必改动,走!”竟是不管不顾走了。 齐家大宅之中,齐家家主齐乾招来齐坤,问道:“这几日怎得不见齐运?”齐承淡淡说道:“我让他去杀戚家书斋的戚泽,不曾得手,反丢了性命。” 齐乾皱眉道:“为何要杀戚泽?那厮不是先天八脉闭锁,只能慢慢等死么?”齐承道:“孩儿是为了得到戚家书斋中一卷古书孤本,到手之后欲将之灭口,不想齐运出了岔子,还搭上一条性命。” 齐乾道:“是甚么古书孤本值得你大费周章?”齐承道:“爹也知我自小喜好剑术,寻访各种剑道传承,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一门来头极大的传承!而线索便在那一卷古书之中!” 齐乾一世枭雄,自不会被齐承之言蛊惑,问道:“那传承有甚么来头?”齐承道:“留下传承之人道号天虹,乃是五行宗的门人!” 齐乾浑身一震,道:“五行宗?你没弄错?”齐承笑道:“看来爹也对五行宗的传承感兴趣了?我前后考证,加上那本古书印证,绝不会错。那天虹子正是五行宗门人,还留下一道传承,以待有缘!” 齐乾想了想道:“不对!绝不可能!五行宗乃是道门顶尖门户,屹立此界数千年,就算门人良莠不齐,也从未听闻有道诀外泄之事,那甚么天虹子只怕是外门弟子,得了一些不入流的道法,传承下来。” 齐承沉吟道:“父亲所言也有道理,那天虹子为人迂腐,本想将传承留给后人,因此写就那部古册,以游记为遮掩,却又不欲后人得之太易,将传承之地下落以暗语书就。岂料其后人不肖,家道中落,子孙更是凋零,到最后不得不出卖古册换几个银钱。我寻到天虹子后人,用尽酷刑,才挖出这一段隐秘,再查找之下,才知那古册落在戚家之手,才命齐运将之换了来。” 齐乾默然片刻,道:“天虹子的后人可都清理干净了?”齐承冷冷一笑,道:“父亲放心,天虹子后人已然绝户!我得了那古册,这几日研究之下,已然寻到了传承的所在。” 齐乾道:“那传承在何处?”齐承道:“就在伏龙山中!”齐乾冷笑道:“倒是巧了,转来转去居然就在家门口!既然是五行宗的传承,布置必定凶险。你二叔还有几日便会回家省亲,可让他陪你去取。” 齐承笑道:“父亲倒是料错了,天虹子的传承之地并无甚么凶险布置,连开启传承的法诀也被其记载于古册之中,不必二叔陪同,我一人去足矣!” 齐乾皱眉道:“搏狮亦用全力,齐运便是一时大意,命丧戚家,前车之鉴你还不小心?”齐承道:“天虹子在古册中说,那处传承是他毕生心血所研的一部剑谱,算不得五行宗正统传承道法,因此后人取之无碍,也未设下甚么厉害的禁制,只求有缘人得了他的剑术,将之发扬光大。既然如此,孩儿又有甚么可怕?再者,若是让二叔陪同,父亲以为那剑谱还能落在孩儿手中么?” 齐乾“嗯”了一声,道:“你二叔为人虽然霸道,但他修炼已成,不能再改换门庭,未必看得上区区剑术。伏龙山中多有大妖出没,你修行未足,须得有人护法才是。何况区区一部脱胎自五行宗外门的剑谱,何至于让你甘冒奇险?” 齐承目中射出奇异的光芒,说道:“孩儿毕生所愿,便是修成无上剑术,上斩仙佛,下劈九幽!天虹子剑谱我势在必得,还请父亲莫要再说了!” 齐乾沉吟片刻,道:“也罢,此也是你锤炼道心之功,若能取得天虹子的剑谱,金丹有望!”齐承大笑道:“父亲小看我了!区区金丹又如何?我所要者是长生不死!” 齐乾微笑道:“那也由得你!你若真能长生不死,可保我齐家万世昌盛!你要何时动身?”齐承道:“事不宜迟,明日动身!要抢在二叔回来之前将剑谱到手!” 齐乾颔首道:“也罢,为父便等你的好消息!”待齐承走出,齐乾思索片刻,又将齐福唤来,淡淡问道:“我知你这几日为了齐运之仇,与金大焕勾结,连齐一都遣了出去,可曾将戚泽杀死?” 齐福面上露出奇异之色,摇头道:“我刚从镇卫军处回来,齐一死了,戚泽不见踪影!我怀疑是金大焕暗中动的手!”齐乾目光森冷,道:“齐一死了?怎么死的?你可知这些年他为我做了多少事,就如此轻易死了?” 齐福冷笑道:“齐一是被人用秘术震伤了心神,惊怖之下心口受了一刀,当场毙命!至于是甚么秘术神通,我还瞧不出来。”齐乾道:“杀一个区区戚泽,居然接连搭上齐运与齐一两条性命,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齐福道:“齐一死了,戚泽不知所踪,不管是不是戚泽下手,还是暗中另有他人,他一个病秧子绝逃不了多远!镇里并无那厮的踪迹,我推算他一定逃入了伏龙山中,我要亲自追杀,为我儿报仇!” 齐乾皱眉道:“为了区区一个戚泽,你要亲自动手?”齐福道:“戚泽连续两次躲过追杀,齐一更是丧命其手,身上必有绝大隐秘,非得我亲自出手,不能以策万全!” 齐乾冷笑道:“你我当年曾有约定,你为我效命三十载,我传你本门丹诀,如今却要离齐家而去,想要破誓出手么?”齐福皱眉道:“我只有一个嫡子,死在戚泽之手,此仇不可不报。何况运儿之死,齐承也逃脱不了干系!我只用几日功夫,杀了戚泽便回,绝非要破誓他去。” 章11 入伏龙山 齐乾道:“你我皆已练气聚气,寿过百岁也不是奢望,不过是区区儿子,你再娶几房,有多少孩子都生的出来,何必耿耿于怀?” 齐福冷笑道:“生子容易,却需坏我精元,此事容后再议!我非杀戚泽报仇不可,你若真要当我破誓,我也无话可说!”齐乾笑道:“想不到你对齐运倒是父子情深!好,我便允你出手,不过你需为我办一件事!” 齐福道:“何事?”齐乾道:“齐承查知一处前辈修士所留洞府,内中有一卷剑谱,执意要孤身去取,我要你暗中护送他前去。放心,那洞府亦在伏龙山中,不过两三日便可得手,只要齐承顺利拿到剑谱,戚泽的性命随你去取!” 齐福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我答应了!不过那剑谱既是前辈修士所留,定然非同小可,你就放心我不会起了歹意?”齐乾笑道:“我儿只醉心剑术,连他二叔的独门秘法都瞧不上眼,我这次遂了他的意,以他之言,那剑谱也非是甚么了不得的宝物,你若敢下手,尽管杀人夺宝,只需小心我二弟的飞剑!” 齐福想到齐乾之弟齐坤,一股寒气自心底冒出,点头道:“好!齐承何时动身?”齐乾道:“就在明日,你放心,绝耽误不了你杀戚泽!还有,我许你将那千阴幡带上,以保万全。” 齐福道:“为了这个儿子,你倒是肯下本钱,连千阴幡都许我动用了。”齐乾叹道:“为人父者,如之奈何!” 齐福自去准备,果然将那件千阴幡带上身上,还未来得及休息,齐乾却来告知齐承已然动身,命他速速跟上。正是夜半之时,齐福暗骂齐承狡诈,连亲身父亲也信不过,带了千阴幡一路小心跟随,不露丝毫形迹。 戚泽栖身山洞之中,不敢松懈,只加紧用真气打通阳维脉穴窍,真气如流水,或钻或润,变化不同劲力,只用了三个时辰,已将一处脑空穴打通。贯通的三处穴窍尽在头颅之上,连作一片,温养真气之间,连脑宫中那一团佛光也被真气浸润的十分舒服。 戚泽忖道:“怪不得修行都言要性命兼修,果然性、命之间能互为臂助,我若能贯通周身经脉,温养元气,反哺禅功,只怕就离修成二禅不远了!” 性命双修,戚泽受先天所限,只能先修性道,既然经脉穴窍能温养真气,反哺真如元神,自也不会放过。戚泽打通第一处穴窍时,战战兢兢,唯恐出了差错,到打通第三处穴道,已是熟极而流,更有一本经脉穴窍大全作为比对,信心倍增。 一晃七日过去,戚泽勇猛精进,运用佛门真气竟是一鼓作气将阳维脉近乎打通,只剩最后一处金门穴。修炼之道须得张弛有度,决定休息半日,再来修炼。佛门真气神妙无比,在阳维脉中游动不休,滋养穴窍,连带他气色也转好极多,多出几分红润之色,绝非当日那个短命鬼了。 戚泽只顾修行,几日未出山洞,腹中饥饿,走出洞外,一抹金曦之光落在面上,微微有熏熏之感,叹息一声,信步走入林中,摘了几个野果草草饱腹。 林外有一条山溪,清澈见底,时有细小游鱼晃动,十分可爱。戚泽饱饮溪水,净了头面,精气神焕然一新。举头望天,无意间瞧见一块白云边上似有一道光华闪过,咦了一声。他开了眼识,目力惊人,绝不会看错,只不知那光华是何路数。 正欲回洞,只见一大片黑雾不知何时起自半空,兀自盘旋不定,似在寻觅甚么,忽然略一晃动,竟往戚泽所在之地激射而来!那黑雾约有半亩大小,疾逾电闪,几个呼吸之间,已离戚泽不远! 戚泽骇然失色,只当是齐家高手追杀而来,急忙跑回山洞之中,那山洞还算隐秘,但也不足为恃,戚泽半个身子藏在洞中,微微探头向外望去。 那黑雾垂落而下,近来才听见雾中有嗡嗡振翅之声,戚泽以眼识观瞧,哪里是甚么雾气,分明是无数细小之极的虫豸振翅摩荡化成。瞧那黑雾大小,怕不有亿万只飞虫盘踞?若是一拥而上,顷刻间便能将他啃成一堆枯骨! 戚泽暗叫一声“苦也”!,修行未成,遇上这等诡异之物,只有闭目待死,还会死得惨不可言。好在那黑雾却不落下,只盘旋了几圈,忽又拔地而起,轰然冲向伏龙山中。 戚泽惊魂未定,眼见黑雾虫群来而复去,微微定神,心知此洞已非久居之所,但还差一处穴窍不得贯通,伏龙山处处险峻,再去哪里寻容身之处?思来想去,仍是决定打通阳维脉之后再走。 齐福早已失了耐性,心中不知将齐承骂了多少回。那厮出了伏龙镇,入得伏龙山,便在山中游荡,口中念念有词,似在推算甚么。 齐福满拟齐乾信誓旦旦,齐承两三日便能寻到那座洞府,取得剑谱,谁知一连过去七日,还在山中打转。再耽搁下去,只怕戚泽早就逃之夭夭,不由怒火连天,几乎按捺不住现身,将齐承暴打一顿。 齐承也是郁闷,满心欢喜以为剑谱是唾手可得,谁料真入了伏龙山中,按照古册所载的方位搜寻,足足花费了数日,才勉强确定天虹子洞府的所在。 齐承乃是富家少爷,自小锦衣玉食,不乏奴仆伺候,几时要靠自家之力办事?能在广阔无际的伏龙山中寻到天虹子洞府,已算他修行有成,耐力十足。 齐福精神一振,终于瞧见齐承风尘仆仆的面色露出得意笑容,忙即跟上。齐承来至一片深林之中,左转右转,寻到一株古树。那古树高有十丈,树冠森茂,遮蔽阳光,足有百年高龄。 章12 洞府(求推荐收藏) 齐承绕着古树一圈,发现虬结的树皮之上赫然有一道深痕,大喜之下,辨别了方位,足下发力,直掠而去。这古树便是当年天虹子亲手所植,那深痕乃是一道剑痕,指明了天虹子洞府的方位,寻到古书,洞府不远! 齐福也有些振奋,密林之外乃是一座山崖,宛如刀切,石壁平滑无比,一望便知乃是人为。崖壁之上满生藤曼,绿意喜人。齐承立身石壁之前,再与古册之上密语对应,确认此处正是天虹子洞府的所在! 齐承大喜,擎剑在手,劈砍藤曼。不多时已将垂藤尽数劈断,果见石壁之上隐约露出一座门户形状,只是十分契合严密。天虹子早将开启洞府的法诀记载于古册之上,到了这一步可说剑谱唾手可得。 齐福只盼齐承尽快打开洞府,取到剑谱,他便可转身就走,去杀戚泽。鼻中忽地闻到一股腥臭之意,暗叫不妙,顾不得齐乾叮嘱,立时闪身而出! 齐承正要运用法诀,打开洞府门户,头顶忽地一暗,一股绝强劲风已然疾扑而下!总算齐承也有几分修为,百忙之中将长剑脱手飞出,钉入劲风之中,自家忙即抽身而退! 那长剑救了齐承性命,与那劲风一撞,立时飞落一旁。那劲风不免被阻了一阻,已被齐承逃出生天。齐承退出数丈,惊魂未定,瞥见齐福赶来,惊叫道:“你怎么来了!” 齐福喝道:“是你父命我暗中护持!此是一个妖物,小心了!”就见洞府门户之上,竟已停驻着一头三丈方圆的硕大蜘蛛!那蜘蛛生具六条长腿,根根如剑,又生着一丛丛漆黑绒毛。蜘蛛背上烙印条条花纹,冷不防望去竟生似一张人脸,作阴沉冷笑之状!那魔蛛一对钳口磨牙霍霍,吞吐碧绿之气雾气,果然是一头狰狞妖物! 齐承喃喃道:“天虹子洞府之外怎会有这等妖物!”齐福冷冷道:“此为人面魔蛛,算是伏龙山中一种异虫,莫要凝望它背上人面,小心被夺了魂去!” 齐承只瞧了一眼那魔蛛背上冷笑人面,便觉双眼一花,脑中昏沉,知道厉害,忙收眼不敢再看。齐福叹道:“天虹子洞府存世太久,引来甚么魔物也不稀奇。幸好你父让我来此,不然你小命不保!” 齐承梗着脖子道:“我已修成胎动,离凝真只差一步,岂会对付不了一个区区魔蛛!”齐福冷笑道:“你那点微末修为,遇上此物只会送死!退开些!”一把将他拉在身后。 那魔蛛口器咬合,口中碧绿毒气吞吐更急,蓦地六足齐动,电射而出!齐福喝道:“该死的妖物!”将手一托,掌上已多了一面玄黑色小幡! 那小幡一晃之间,眨眼变大,已有丈许高下,齐福张口喷出一道真气落于幡面。那长幡幡面上立有数十道气流飞出,刺骨阴寒,往人面魔蛛罩去! 齐承叫道:“千阴幡!父亲让你拿了这件宝贝!”艳羡不已,这千阴幡乃是齐家的镇宅之宝,祭炼的法门得自其二叔齐坤,乃是玄门正宗的手段,只是祭炼极难,齐乾炼了几十年,才炼成这么一面,素来当作压箱底的宝贝,不想也让齐福带了出来。 齐福催动千阴幡,数十道千阴真气激射而出,杀向魔蛛。那千阴真气以地底阴煞之气炼成,冰寒无比,只要打中魔蛛,便能将之冻住,至不济也能限制其行动。 不料那人面魔蛛竟是生出了灵性,一声如儿啼般的尖叫之中,口中吐出一大团碧绿毒气,如同匹练一般升上半空,竟与千阴幡的阴寒之气斗了个难解难分! 齐福惊怒交加,喝道:“好畜生!”他心切戚泽,只欲速战速决,一出手便是最强的法器千阴幡,却被那魔蛛轻易抵挡,不由灭去几分信心。 齐福修为高出齐承何止一筹?早已炼就地煞之气,真气沉浊,却变幻无方,当下挥动千阴幡与那畜生杀得难解难分。这便瞧出人与畜生之别,齐福借用法器之力,那魔蛛却只能用苦修而成的本命元气,用一点便少一点。 其实那魔蛛一上来便失了战机,只选了与千阴幡硬拼,而非利用来去如风的身法,正中齐福下怀。齐福真气涌入千阴幡中,由其转化为滚滚冰寒之气,正是一切虫豸草木的克星。那魔蛛渐渐被冰寒之气侵入甲壳之中,一尊庞然之躯也有些运转不灵。 一人一蛛斗了小半日,人面魔蛛所喷毒气越发稀薄,本命元气已然消耗了不少,急得发出声声儿啼,已有退去之心。它也是偶然在悬崖之上做巢,被齐承惊动,打算吞了其血肉饱腹,谁知遇上了齐福这个硬茬子。 人面魔蛛生了退意,六条利爪不断划动,想要趁机逃脱。齐福攻战经验极多,早已看破,百忙之中以目示意,齐承心领神会,将随身的长剑捡回,紧握手中,只待战机。 齐福早已留心,见魔蛛四只眼中蓦地露出凶光,立刻喷出一口墨色真气,此是他本源真气所化一股精气,千阴幡得其滋润,所生阴气寒索之威立刻大上了七八成! 魔蛛本拟猝然发威,挣脱千阴幡束缚,不想早被对手看破,抢先发难,不免愣神一瞬,本命毒气喷吐微有不畅,立刻被阴气寒索压得六条利爪折断,跪倒于地! 齐福大喝一声:“动手!”齐承总算不曾失手,运气于剑,将长剑当作暗器打出!一道寒光激射之间,此发彼至,嗤的一声轻响,竟已贯穿魔蛛头颅,将之死死钉在石壁之上! 齐福大喜,喝道:“好!”再加一股力,又喷出一道本源真气,千阴幡大显神威,数十条寒气并成一道,如磨盘横飞,噗的一声,将硕大的魔蛛砸成了肉饼! 章13 蛛魔 魔蛛连哀鸣之声都发不出,已成了一滩或绿或黄的粘液,夹杂着块块甲壳,一点一点沿着石壁流淌,令人烦闷欲呕。齐福长出一口气,连用两道本命元气,面上泛起一丝苍白之色。 齐承惊魂未定,道:“若非福叔来此,我已是这畜生口中之食了!”齐福冷哼一声,道:“我是那戚泽而来,你快些取了那甚么剑谱,我还要去追索戚泽的下落!” 齐承知道这齐福名为管家,实则与其父算是合作关系,因着齐运之死已然生出嫌隙,不敢托大,道:“是!”凝神运气,按着天虹子在古册中所留开启洞府的法门,蓦地一掌拍出! 掌风到处,真气凝聚,化为一道小小符箓,凌空飞舞,接着猛然贴在石门之上!那符箓化为一道清光,渗入石门之中,过得良久,只听一片切金断玉之声响彻,那石门竟是缓缓挪移了开来,露出一道缝隙! 齐承大喜过望,笑道:“果然如此!”双手抵住石门,吐气开声,将石门推了开来!齐福对那洞府也有几分好奇,说道:“快些动手,若是那畜生还有别的同类,你我只能夺路而逃了!” 戚泽干冒奇险,决意留在山洞之中,将阳维脉最后一处穴窍打通。打坐入定之间,金色佛门真气旋动如潮,攻向金门穴。那穴窍在真气不断冲刷之下,终于松动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戚泽周身一震,金门穴终于轰然洞开!此穴一开,阳维脉登时勾连一处,贯通一气,佛门真气在其中悠游流转,每过一处穴窍便增厚一分,自最初一道穴窍而至最后一道穴窍,如此回环反复,周流不绝! 阳维脉勾连周身阳脉,所过之处蕴含腰肢、脊柱、头肩,一动俱动,运转之间使得全身阳脉震动,源源生出阳气,滋养肉身。戚泽只觉身中一阵阵的发热,如浸温泉,舒适已极,忍不住长吁一口气,自“转世”以来忧心小命不保,而今终于瞧见了一丝曙光。 戚泽怀揣那本经脉详解,腰悬短刀,手持长刀,俨然全副武装,立刻舍了洞穴转移。身中阳气充足,腿足亦有力道,未几之间已登上一座小山,凭高而望,见远山莽莽,仙雾回环,高峰夹峙,流瀑惊泉,好一副壮美山色。 但在无量群山之间,却隐隐有一股戾气盘旋不去,戚泽以眼识观之,只怕深山之中盘踞甚么厉害的大魔大妖,吞吐山岚气运。不过此时与他无关,将袖一抖,便欲出伏龙山。 此来伏龙山目的已达,打通一条经脉,初有自保之力,也该当走出伏龙山、伏龙镇,去瞧一瞧外面的花花世界了。正畅想之间,就见一团黑雾起自对面深山之中,结成半亩大小的黑云,垂摇之间,竟投他立身之处而来! 戚泽大骇,认得那黑云正是先前所见,定是来者不善,顾不得仪态,将身一滚,滚下了小山,拔足狂奔!岂料那黑云来势快绝,戚泽耳边只听一个女子声音笑道:“前次不曾理你,居然还敢逗留,便拿你喂了我的小宝贝罢!” 戚泽只觉浑身一轻,已被那黑云裹住,隐约瞧见黑云之中一个窈窕身影,手持一件物事,便即神志昏沉,晕了过去!那黑云捉了戚泽,略微犹豫了一下,那女子哼道:“白云道姑逃得倒快!此次定要取她性命,不然招惹了太阴宗,可不是好耍的!” 黑云之中嗡嗡之声不绝,飞出无数细小之极的虫豸,散步于四面八方,查探消息。过得片刻,那女子咦了一声,惊喜道:“居然寻到了一头金丹级数的人面魔蛛?真是天助我也!只要炼化了那厮,我亦能修成金丹了也!”黑云一展,疾飞而去。 齐福催促齐承速速取得剑谱,齐承也知轻重缓急,迫不及待走入石门,触目之间乃是一座石室,方圆仅有数丈,石壁之上嵌着几颗夜明珠。又有一面石桌与四张石椅。 齐承瞧也不瞧,目光径自落在石桌之后一座石床之上,正有一位道人盘坐其上。那道人羽衣星冠,双目紧闭,鼻中垂下两根玉筋,却是已然坐化。但神情栩栩如生,与常人无二。 齐承心知那道人定是天虹子遗蜕,想不到坐化数百年,尸身竟是完好无损。随即望见道人双手捧着一卷书册,似在研读的模样,必是此行所图的那部剑谱! 齐承兴奋已极,顾不得其他,纵越之间,越过石桌,探手便去抓那剑谱。谁知手指刚刚碰到剑谱边缘,那道人垂落的头颅竟猛然抬起,一双丹凤眼霍然睁开,冷冷盯着齐承! 已死去数百年的天虹子忽然在眼前诈尸,齐承猝然受惊,尖叫一声,但心头贪欲正炽,一只手仍是狠狠抓向剑谱。蓦然之间,眼前一花,剑谱连同天虹子尸身尽数消失不见,抓了个空! 齐承又惊又怒,急忙退后,石床之上已是空无一物,惊叫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为了天虹子遗泽,已耗费数年功夫,哪知功亏一篑,偏偏寻不到半点线索,一股郁火盈胸,怒发冲冠,几乎要晕厥过去! 齐福亦是惊怒交加,为了这劳什子剑谱,搭上了齐运一条小命,齐承取不到剑谱,齐运岂非白死?喝道:“莫要乱了方寸!找找那古册之上天虹子可还有甚么留言,也许关乎如何取得剑谱!” 齐承忙掏出那卷古册,狠命翻看,口中喃喃道:“没有!没有!没有!”齐福见他已近癫狂,暗暗鄙夷,打算亲自查探那石床,寻出天虹子遗蜕下落。 忽闻背后一个好听之极的声音说道:“咦?原来此处还有一座修道人的洞府?倒要谢谢你们带我来此了!”齐福骇然失色,被人摸到背后而不自知,性命已交在人手!他身经百战,双足一跃,先跳到石桌之后,这才转身回头,喝道:“甚么人!” 章14 朱墨 石洞之外立着一位娇俏少女,巧笑嫣然,只是面上、颈上爬满魔纹,层层叠叠,一望便生出晕眩欲呕之感。那女子笑嘻嘻答道:“不是人!”嘴角挂笑,目中却是凛冽一片。 齐福背后生出一层冷汗,强自镇定,拱手道:“尊驾究竟是何人,还请示下!若是尊驾对这洞府有意,我等立时退出,还请尊驾留下我等性命!” 那女子笑道:“你这人倒也有趣,非要问我名字。我给自家起了个名字叫朱墨,你可满意了?我的确对这洞府极感兴趣,不过你们方才杀了我的孩儿,怕是留不得你们的性命了!” 齐福骇然叫道:“你是魔蛛之祖?误会,皆是一场误会!那魔蛛欲吞食我等,被破才将其杀死。还望老祖开恩!”朱墨便是魔蛛,想不到刚费力杀了一头,这么快仇家便找上门来。眼见这魔蛛老祖修为深不可测,只能低头求饶。 朱墨仍是一脸笑意,说道:“不成!我的孩儿无数,成气的却没几个,还被你们打死一个,总要将你们生吞活剥,才消我之气。”虽是言笑晏晏,所言却是狠辣之极。 齐福求饶不成,冷笑道:“我乃伏龙镇上齐府管家,这位是齐家少爷,齐家二老爷拜在一位前辈真仙门下修行,你若伤了我二人性命,定会将你满门诛绝,还请尊驾三思!” 那朱墨微微偏头,似是思忖了一下,道:“管他甚么出身,杀了你们,大不了我躲进伏龙山之中,就算长生之辈来了,也……”话未说完,齐福面色一冷,吼道:“杀!”双手一挥,竟将千阴幡扔向朱墨,同时连喷三口本命真气,催动此幡最大威能!同时身形一展,连齐承与不顾,就要钻出石洞。 齐福深知此獠不可力敌,舍了千阴幡,不求杀敌,只求能搏得一息逃命之机。那千阴幡威能大涨,洒落数十道儿臂粗细的阴气,涌动之间缠向朱墨! 朱墨面上挂着阴冷之笑,未见如何作势,身外忽然现出一片漆黑如墨的真气,翻卷之间已将阴寒煞气尽数粉碎!那千阴幡失了煞气,仍旧飞落而来,朱墨笑道:“你们练气士花样就是多,这般好的法器我们妖类便炼不出来,真好!” 伸手一招,齐福只觉烙印在千阴幡中的真气被抹消殆尽,眼见苦心祭炼的长幡落入朱墨之手,只能骇然叫道:“金丹法域!”朱墨呵了一声,道:“你倒是有几分见识!去罢!”随手一抹,一股毒气发出,齐福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一个身子已被毒气生生化去,半点渣滓都不剩! 朱墨收取千阴幡,打死齐福,便如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双桃花眼瞥向齐承,伸出一条猩红长舌,舔了舔嘴唇,笑道:“你倒是生的精壮,正该捉回去采补才是!” 齐承面对这等老妖魔怪,只吓得上下牙齐动,话都说不出来,浑没了对齐乾侃侃而谈时的豪气干云。朱墨一见,十分嫌弃,道:“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罢了,也算聊胜于无!”身外毒气一卷,将齐承卷入其中,没了声息。 朱墨夺宝杀人,如行云流水,不费吹灰之力,这才将一双魔睛望向石床之上。其修为高绝,一双妖目之下,自能看破洞中一切。那天虹子的遗蜕仍自好端端的坐在石床之上,并未消失不见。 朱墨嘻嘻一笑,道:“人族真是废物,明明寻到了这里,却取不到宝贝,这宝物合该归我所有!”檀口微张,吐出一口墨色毒气,如手如网,缠向那卷剑谱。 妖族修炼并无体系,不似人族那般有师徒传承,大多是靠着自悟修炼,唯有一些血脉强大的上古异种,才能在后代记忆之中留下修炼感悟的传承。天虹子所留剑谱不论威力如何,落在朱墨之手,都是极重要的宝贝。 朱墨深知人族修士狡诈非常,莫看只剩一尊遗蜕,元神寂灭,说不定有甚么诡异手段,防备贼人盗取传承,这才倍加小心。毒气伸展之间,逐渐靠近天虹子手中那一册剑谱,朱墨大部心神投注其中,只想一招得手,随即远飏。 就在要动手的一刹那,心头忽有一层阴影涌起,朱墨冷哼一声,毒气之网微微一收,冷笑道:“果然有埋伏!”便在此时,忽有一阵靡靡之音袭来,朱墨一惊,急忙转头,飞出石洞,寻觅魔音来路。 那魔音其声靡靡,令人销魂蚀骨,朱墨立时澄定元神,想要摆脱魔音侵蚀,无奈那魔音竟是无孔不入,越是不愿听,越是不由自主的去听,似乎血脉之中涌起一种渴望,与那魔音交融。 销魂魔音之中,一团黑云迤逦而来,如潮散去,露出其中一位少女,身披一袭鸟羽织就的披风,上身只穿了一件小衫,露出晶莹的肚皮与肚脐,下身则只是一条短裤,露出半截小腿。 那少女面容黝黑,五官与中原之人有异,双手正自捧着一根笛子,那笛子色泽黄白,竟是人骨雕成,那靡靡魔音便是出自此笛! 朱墨闻听笛声,渐觉筋骨酥软,忍不住低喝一声,足下起了一道毒气,碧绿斑斓,立身之地似乎成了一座毒笼,内中毒气交织,将其掩盖护住。 朱墨厉声喝道:“蚀骨魔音!你是五毒教的弟子!该死!”毒气一卷,化为一张毒网,凌空网去!那少女兀自吹奏骨笛,面上露出欢喜之色,似乎沉浸其中,却抽出一只手来,往腰间所挎的一只小小竹篓一拍! 一道五色精芒电射而出,凌空旋动,就见一尊小小铜鼎之中喷出一道五色毒气,腥臭难闻,中人欲呕,与朱墨所发毒气绞杀在了一处! 章15 五毒教高手 朱墨骇然叫道:“五毒神鼎?不对!只是一座仿品而已!”心头更增怒气,其对付齐福与齐承轻描淡写,但遇上吹骨笛的少女却是立失方寸,张口喷出无数洁白之极的丝线,那丝线是她元身魔蛛所吐蛛丝,每一根皆能轻易勒毙牛马,更兼蛛丝之上附着剧毒,一旦沾染便要身死道消! 那蛛丝结成一张蛛网,狠狠洒落,将五毒神鼎所喷五毒之气一网成擒,那五毒之气是五毒教中秘传手段,凝结五毒毒素,亦是绝毒无比,两种剧毒之物就在半空中彼此攻伐起来。只看谁的毒性更高,便能吞噬对手。 五毒教乃是此方世界魔教的一大分支,在南域立教,以豢养五毒之物,制取五毒毒素,炼就五毒元神为宗。门人弟子因与五毒亲近,心性受了五毒影响,好勇斗狠,动辄取人性命,素来为正道大敌。 五毒教之人最善收伏五毒之物,乃是一切毒物的克星,朱墨元身乃是一头魔蛛,自是受其克制。那少女手中骨笛、五毒神鼎,无一不是克制她之物,这才动用了本命毒气凝聚的蛛丝,欲要一举擒杀。 那五毒神鼎乃是五毒教镇教之宝,相传已成法宝,自生元灵,威能无穷。眼前这件只是一件仿品,但也非同小可,不过落在那少女手中,威力也要打些折扣。 朱墨冷笑道:“不过区区一个凝煞炼罡的小辈,敢欺侮本座,给我死来!”那少女果然不曾修成金丹,只靠了两件专门克制五毒的法器,被朱墨一眼瞧破根底,立时有些惊慌了起来。 蛛网一抖,将五毒神鼎所发五毒之气尽数裹了,朱墨伸手一招,张开大口,将蛛网一口吞下!朱墨大嘴之中,遍布尖利的细齿,望去十分骇人,又露出一丝冷笑,道:“凭你还有甚么手段,尽管使来!” 五毒神鼎没了毒气喷吐,便是叫花子没了蛇耍,那少女蹙眉之下,只得将骨笛一抛,娇声开口道:“玉奴欲求金丹大道,还请前辈成全!” 朱墨勃然大怒,五毒教修炼金丹只能借五毒之物淬炼五毒真气,这厮如是说,岂非是让她自献金丹修为与性命?那老妖一声厉啸,将身一摇,现了一尊妖身。 但见上半身仍是一位美貌女子的模样,只是不着寸缕,下身却是一头魔蛛,六条蛛足,长有数丈,遍生刚毛!朱墨口中磨动细碎的尖牙,尖声叫道:“待老祖擒下了你,先从你的双腿开始一点点啃食,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少女玉奴见激怒了朱墨,也有几分惧怕,嘴上却不肯示弱,哼哼冷笑道:“你不肯叫我炼化你的金丹,下场只会更惨!”取了一个竹筒,口中念念有词,蓦得往天上一抛,那竹筒怦然炸裂,喷出一丛毒气,在半空中凝结成一条百足蜈蚣的模样。 朱墨冷笑道:“就算你有帮手在此,今日也难逃命!”将蛛身一抖,蛛足上根根刚毛激射而出,化为漫天箭雨。那刚毛被她悉心炼过,每一根皆堪比飞剑,一股脑飞起杀来。 玉奴大骇,她只有炼罡凝煞的修为,在金丹真人面前可不够看,只得将五毒神鼎挡在身前,刚毛喷洒之间,如剑击革,发出碰碰闷响。 朱墨又张口喷出一道丹气,罩落玉奴之上,其气重如山岳,压得玉奴腰背弯曲。幸好玉奴十指连动,那骨笛在半空之中仍有魔音奏出,分走了朱墨一丝心神。 玉奴见援兵未至,一咬牙将身一摇,层层黑云涌出护身。那黑云是她辛苦凝练来的煞气,与一群异种蜂群炼化一体,攻防皆备,十分犀利,但也极珍贵,用去一点便少一点。 黑云一起,果然朱墨丹气所发威势被削弱了近半,朱墨一见,冷笑道:“雕虫小技!”又是一口丹气喷出,这一次用上了七八分功力,不再如猫戏鼠。丹气稀薄,却自成一域,无形无相,一卷之间,已将黑云连带玉奴一起笼盖进去! 玉奴惊叫一声:“金丹法域!”眼见被收入朱墨的金丹法域之中,其中充斥无量毒性,远比她所炼异种毒蜂还要毒的多,噼里啪啦之间,转眼脚下便多了一层毒蜂的尸身。便在此时,黑云之中又滑落出一个少年,双目紧闭,气机沉沉,正是昏死过去的戚泽。 朱墨动用了金丹修士的独门手段,玉奴立刻抵敌不住,连骨笛都无暇再去吹奏,掉落于地。朱墨桀桀笑道:“待我破了你的法器,看你还有甚么手段!” 只听一声冷哼,一个异族打扮,头包白布的老者不知何时现身石洞之前,将足一顿,立有一团稀薄雾气起自足下,转眼漫过玉奴之身,将朱墨的丹气之威接了过去! 玉奴又惊又喜,叫道:“叔叔!”那老者正是她嫡亲的叔父潘鹍,亦是五毒教中长老,金丹级数的高手!潘鹍出手接住朱墨攻势,一双老眼中射出两道寒光,露出狂喜之色,笑道:“想不到居然遇上一头金丹级数的魔蛛!将你收伏,只怕老子也能炼成一道五毒元神了!” 玉奴暗暗沮丧摇头,她冒险出手,只为独吞这头金丹魔蛛,无奈实力不济,潘鹍一来,只能拱手相让了。朱墨瞧见潘鹍,七分惊怒之中夹杂三分畏惧,五毒之物就算修成金丹,遇上同级数的五毒教高手,仍要处处吃瘪,说不定便给捉了去剥皮炼魂,惨不可言。 潘鹍笑对玉奴说道:“小东西,叔叔今日便教你一招,本教的法器非是这般用法的!”亦是一口丹气喷出,落在五毒神鼎之上。那神鼎滴溜溜一转,似是死人还阳,又自生龙活虎,鼎盖大开,喷出一蓬五色毒雾,又有一股绝大吸力涌出,要将朱墨收入其中。 章16 白云 朱墨无奈,又不愿就此被擒,只好张口吐出一枚性命交修的妖丹。那妖丹拳头大小,微微一转,便有无量墨色毒气喷出,更有一头魔蛛虚影显化其上。妖丹一出,一股无形力道将五毒神鼎的毒雾与吸力尽数隔绝在外。 潘鹍不惊反喜,叫道:“好妖丹!真是好宝贝!”伸手一招,五毒神鼎落入手中,亦是一口本命丹气喷去。这五毒神鼎本就是他所炼之宝,交给玉奴护身罢了。 五毒神鼎受了本命丹气一逼,吸力大上何止十倍?巨力发出,牵落妖丹,竟将之生生拉近了一丝!朱墨大骇,妖丹不同其他宝贝,一旦失去,一条命已去了大半,此生再无机会攀登大道,魔蛛真身六足死死一抱,不令妖丹被吸走,同时妖丹之上一抹元神虚影亦是狰狞咧嘴,状极凶残! 两位金丹高手较量神通,到最后却成了比拼法力耐力。石洞之前毒云翻滚,生出道道毒瘴,向外散布而去。戚泽被仍在地上,受了毒雾侵袭,面上蒙上一层漆黑之色,终于猛咳一声,醒转了过来! 戚泽已是毒气攻心,喘不上气来,眼中是一片毒瘴,吃了一惊,立刻运起禅功护住心脉。同时调用阳维脉中积蓄的佛门真气冲刷浑身经脉,将毒瘴一点点排除出去。 佛门正宗真气果然玄妙,一经运起,周流四肢百骸,竟真有辟毒解毒之功,戚泽张口吐出一口毒气,勉强解了毒气攻心之危,这才有闲暇四面张望,迎面瞧见玉奴正自惊奇的望来,不由暗叫一声:“苦也!” 魔道之辈哪有甚么仁义可讲,玉奴正要趁朱墨对抗潘鹍的当口,给她一个暗算,将之杀死,感应到擒来的那人竟是醒转了过来,更能祛除身上毒气,不由一愣,分神望了过去,忽然一笑,道:“看来你身上有许多隐秘,也好,待我打死了那魔蛛,再来细细拷问于你!” 玉奴伸手一指,地上骨笛飞来,小手一握,又自放在唇边吹奏起来。靡靡魔音一起,果然朱墨大受影响,那一颗妖丹微微一晃,又被潘鹍催动五毒神鼎拉近了一分。 潘鹍大喜,叫道:“便是如此!”玉奴越发卖力吹奏骨笛,头顶腾起丝丝阴煞之气,已是用尽全力。忽有一道奇光激射而来,扑向玉奴!那奇光不知来此何处,连潘鹍与朱墨都不曾发觉。 潘鹍只道出手之人要对玉奴不利,玉奴可是极受五毒教教主的宠爱,再说她要出事,自家大哥处也交代不过去,只得怒喝一声,暂且收住几分力道,扬手一团玄黑魔气打出,与那奇光斗在一处。 那奇光与魔气换了一招,略一扭转,已从魔气之下穿过,在玉奴身前一掠而去。玉奴又惊又惧,发觉自家丝毫无损,但地上的戚泽已是不见! 那奇光裹住戚泽,也不走远,径自遁入石洞之中。奇光一收,现出一位道姑,竟是小荷之师白云道长!白云放下戚泽,轻咳一声,面上闪过一丝赤色,在袖中取了一粒丹药,喂在戚泽口中。 戚泽未见过白云道姑,但此人既然费力救下他,当不会加害张口将丹药吞下。果然丹药入腹,化为一股清流,瞬息之间已将体内郁积的毒素消解一空! 白云道姑又咳了一声,道:“贫道白云,乃是小荷的师傅!”戚泽翻身而起,一拜到地,说道:“原来是道长!谢过道长救命之恩!” 白云道姑摇头道:“举手之劳罢了!贫道来伏龙山中,是欲取一株灵药回去,可惜修为不足,被看守灵药的一头火蛟所伤,中了火毒,又受五毒教那两个追杀,本想一走了之,瞧见你被擒,只得出手解救。” 戚泽更是感佩无地,白云道姑又道:“那一本《小无相禅功》你炼的很好,短短几日竟能修成初禅,看来与佛有缘。”戚泽道:“今日才知是道长赠书,活命之恩、再造之德,还请受我三拜!” 白云道姑伸袖拦住他,说道:“我道家讲究清虚自然,却也讲求缘法,是你自家与佛门有缘,贫道不过顺水推舟罢了。那《小无相禅功》出自那烂陀寺,为佛门正宗,惜乎法门不全,你日后若有机缘,不妨多搜求那烂陀寺功法,证一个佛门中的功果!” 白云道姑此来伏龙山,本欲去取一味灵药地云草,那地云草须得长在火力极旺之地,天下唯有伏龙山有所出产。其深入山中,寻到一条地火火脉,循着火脉查探,果然寻到了地云草踪迹。 可惜天生灵物,必有灵兽看守,那地云草周遭便栖息着一条火蛟,白云道姑势在必得,当即出手与之争斗。那火蛟背靠火脉,不虞法力匮乏,更兼道行深厚,拼斗了三日三夜,竟以真火之力伤了白云一记。 白云道姑自知不敌,当即退走。不料中途遇见同是前来采药的潘鹍玉奴两个,重伤之下不能抵挡,被其追杀了几日。若非玉奴修为不济,中途离开,又巧遇金丹朱墨,急寻潘鹍前来搭救,白云还不知要被追杀多久。 潘鹍一走,白云道姑自觉有异,反身追摄而来,恰好瞧见戚泽,本可置之不理,却仍出手搭救,此便是这数日以来的经历。白云道姑的眼力,自是瞧出戚泽短短几日功夫,竟已脱胎换骨,显是禅功小成,亦是惊奇不已。 不过眼下非是多言之时,戚泽解了毒气,面色转为红润,问道:“道长,现下该当如何?”白云道姑苦笑道:“贫道亦不知该如何,尚有火毒未清,若是那一妖一魔联手攻来,你我都要葬身于此。” 戚泽叹道:“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两股妖邪莫要联手了!”此时才有暇环顾洞中,仔细打量。一眼见到石床之上端坐着一位道人,手捧一卷书册,似在翻看的模样。 戚泽心头一动,只觉此情此景竟似曾相识,忍不住回想起来。忽的灵光一闪,暗叫道:“我知道了!怪不得如此!原来如此!”思及齐承取走的那卷古册。 章17 乱局 那古册乃是一位唤作天虹子的道人毕生所闻所历,在最后说道将毕生所学融汇一炉,成就一门绝妙剑术,藏于石府,留赠有缘。戚泽以前读到此处,只道是假托古人的玩笑之作,谁知竟是真实不虚! 戚泽陷入两难之中,既然参悟佛法,便该勇猛精进,无论前世今生,分心旁顾,贪多无得都难有好结果。白云道姑忽然说道:“你想取那道人遗泽手札?” 戚泽老老实实道:“此处洞府乃是一位天虹子的道人所留,那手札中当是记载了一门精妙剑术,只是晚辈修炼禅法入门,不欲再多生事端,但又心慕剑道,因此踟躇。” 白云道姑道:“贫道入道年浅,未听过天虹子的道号,不过你不必多虑。玄门佛家皆有剑术传承,原本两家精要大相径庭,天虹子身在玄门,你修炼禅宫大有进境,只怕想兼修剑术,也没那个机缘。好在你现下修为弱小,还可兼修佛道两家真气,但要切记一旦到了金丹之上,便需做个抉择,否则再难攀高道途了!” 戚泽道:“是!”《小无相禅功》只有坐禅之法,并无御敌之术,他也知这座修道的世界,想要得到一门真正的神通传承是多么困难,思来想去,仍是决定取了那卷手札,瞧一瞧其中剑术的精要。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戚泽既下决心,便百死无悔。起身掸去衣上尘土,走到石床之前,恭恭敬敬跪倒在地,结结实实叩了三个响头,默默祝祷:“弟子戚泽,今日有缘得见道长遗蜕,求道长赐下剑道传承,弟子有生之年,定将道长剑术之精要发扬光大!” 祝祷已毕,这才起身,走到石床一旁,伸手去取那卷手札,并无甚么意外,轻轻巧巧拿在手中。那道人遗蜕也不曾生出甚么异变。戚泽无意间往石床上一望,咦了一声,石床之上满刻文字,每一字皆是入石三分,竟似以指力生生刻成! 那文字正是天虹子生平自述,只说自家幼即好道,费尽辛苦拜入五行宗为徒,天虹子毕生所愿乃是成为剑道宗师,修成长生,出入青冥,快意恩仇。可惜五行宗道法以练气为宗,不重剑术,天虹子的资质又非绝顶,与五行宗练气法门不合,磨炼了百年,勉强修成一粒金丹。 金丹修士已是各大派门中中坚战力,天虹子凝结金丹之后,被五行宗派出执行一桩任务,可惜天虹子游荡了一甲子,也未完成,索性只与门中通信了一气,便来到伏龙山中,潜心研创剑术。 天虹子修道资质一般,然于剑术一道颇有天分,过了几十年居然真的被他创设出一套威力极大的剑法。天虹子兴奋之余,也生出隐忧。他要创出一部直指长生大道的剑法,剑近乎于道,而是只是一样奇淫技巧而已。再者他发现所创剑法仍是以五行宗道法为根基,与他本意不合。 天虹子心高气傲,一心想独创一门高深剑术,自家做那开派之祖,可惜若不能凭此剑术证就长生,终究只是枉然。天虹子灰心之余,又重整精神,着手再推演剑法。 第一步将剑术中五行宗道法的痕迹尽数除去,又历经十余年功夫,天虹子终于完成这一步。新创的剑术与五行宗道法已没甚么相干,威力却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更上层楼。但到了第二步,将剑术一鼓作气推演到长生境界,使后来修士能借此修成正果,天虹子这时才惊觉自家也不过区区金丹,要创出长生级数的剑道,简直痴人说梦。 天虹子又努力推演出金丹之上的一层法门,但囿于境界见识,无异盲人摸象,只能尽数删除,只保留了金丹之下的剑道传承。此时已过去接近二百年,天虹子已然垂垂老矣,纵使金丹道行,亦不能再为他延寿半分。 天虹子将剑术誊录于手札之上,又费尽辛苦寻到当年的后人,只是不欲后人得之太易,失了进取之心,只传下一部游记,内中暗留了石府、手札的消息,才又返回伏龙山中,安然坐化。 天虹子乐天知命,虽寿元已尽,并无沮丧之意,在自传中言道,自家资质不成,本无长生野心,只求后辈有缘之人能将他毕生心血所创剑法发扬光大。 戚泽看到最后,石床之上赫然写着:“凡有缘人入吾洞府,当诚心叩拜,则可得吾心传。若能修成金丹,可与五行宗弟子试剑,好叫吾师门知晓,吾修道不成,仍有一派宗祖之姿!” 若是齐福瞧见最后这段文字,只怕要气的活转过来。齐承刚愎自用,只想将剑谱据为己有,根本不存尊师重道之心,上来便直取剑谱,全无叩拜之事,因此与天虹子衣钵失之交臂。 戚泽自是不知齐承铩羽之事,看罢天虹子毕生自传,叹息一声,又对着天虹子恭恭敬敬三拜叩首。待得礼毕,那天虹子遗蜕忽然一软,散成了一堆灰烬! 戚泽不料有此一变,想必天虹子生前早有安排,便用其所穿道袍将骨灰包好,仍旧放在石床之上。揣好手札剑谱,对白云道姑道:“晚辈已取了这位天虹子道长衣钵传承,便是其隔世传人了。” 白云道姑也有几分感叹,道:“不成长生,终是画饼!好在《小无相禅功》是当年那烂陀寺灭去之后,传诸世间,就算你练成,也不会有人来清理门户。那天虹子前辈的传承你尽可练得。” 戚泽见石洞之外,潘鹍与朱墨兀自拼抢争斗,玉奴在一旁吹奏骨笛,干扰朱墨法力运转。朱墨本拟妖丹一出,所向披靡,不料潘鹍本就觊觎妖丹,又精通五毒教镇压五毒的本事,一时竟是僵持不下。再有玉奴在一旁牵制,形势已是岌岌可危。 双方一个是妖物、一个是魔道,戚泽自不会那么好心去解围,何况他这点微末修为,上去也不过给人家塞牙缝,对白云道姑道:“道长,趁他们狗咬狗,不如暗中给他们一记厉害的,不然待他们分出胜负,你我都要遭殃!” 章18 衣钵 白云道姑出身的太阴宗本是道家大派,门中皆是女子,但声威丝毫不在五行宗之下,本不欲趁人之危,但被潘鹍玉奴两个追杀了几日,女子气量本就狭小,点了点头道:“自是要给他们一个好看!” 潘鹍与朱墨两个自也忌惮白云道姑,只不过角力正酣,谁也不敢露出破绽,受对方狠厉一击。眼看那一枚妖丹在两股力道之间拉扯来去,渐渐飘向潘鹍,朱墨不由大急,又要分神应付骨笛的魔音,已有些支撑不住。 白云道姑自有思量,又过了半个时辰,朱墨满面通红,一尊魔蛛本相越发狰狞,若是保不住妖丹,一身道行要废去大半,忍不住怒从心起,就要行那拼死一击。 潘鹍也感应到危机来临,不由多加了几分小心,玉奴吹奏骨笛,也凑到其身边,权当护法。朱墨面上如同充血,蓦得厉啸一声,张口吐出一蓬蛛丝,凌空化为一道匹练,往潘鹍面上射去! 朱墨分心运使神通,对妖丹的控制之力不免大打折扣,潘鹍心念电转之间,决意拼着生受其一击,也要将妖丹夺来,只要妖丹到手,自家道行可更上层楼,不避反迎,五毒神鼎再加一把力,竟将一颗妖丹凭空吸摄了来! 朱墨也非易与之辈,料定潘鹍势必趁机侵夺妖丹,一头魔蛛元身竟是循着五毒神鼎吸力踏空而来,六条利足如剑,恶狠狠刺向潘鹍。就算这厮夺了妖丹,也要先受一轮利剑刺击! 白云道姑觑准机会,暗叫道:“便是此时了!”道袍一拂,扬手一道寒光打出!那寒光之中乃是一柄短剑,寒芒飞星,剑光激射,显是一件道家法宝。 潘鹍发出一声短促的厉啸,玉奴首当其冲,将骨笛一挥,拼命催动周身罡煞之气,抵挡短剑寒光。可惜她道行太浅,白云道姑又是蓄意而发,寒光一闪,已将骨笛斩断,眼见就要斩在潘鹍之身,却轻轻巧巧一个转折,竟是劈落在五毒神鼎之上! 这一下转折之间,潘鹍固然不曾料到,空自提聚真气防备,却扑了个空。五毒神鼎受了飞剑一斩,迸发出五色毒光,当即跌落尘埃,鼎身之上已现出一道小小斩痕! 五毒神鼎被斩,鼎中吸力当即散去,朱墨大喜之下,连忙撮口一吸,将妖丹吸入腹中,但去势不衰,六条利足仍旧如同飞剑扎去。 眼见到手的鸭子飞走,潘鹍这一怒非同小可,厉啸一声,周身腾起五色彩光,正是本命金丹之气,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朱墨已与潘鹍生生换过一招! 白云道姑也有些紧张,道:“你躲在石洞中莫要出去!”身形一闪,已然飞出,心念一动,那短剑掠过条条锐气,往潘鹍身上斩去!朱墨与潘鹍之间,白云道姑选择先杀潘鹍! 潘鹍硬接朱墨一招,周身本命丹气已然散乱,但也将朱墨元身生生打飞出去,与人族修士相比,妖类之物修炼出的妖气真气坚凝程度显是远远不如。 此时白云道姑飞剑已到,潘鹍暗骂一声,伸手一招,五毒神鼎落在掌中,以之对上了飞驰而来的短剑。二人皆得了太阴宗与五毒教真传,又都有伤在身,居然谁也奈何不得谁。 白云道姑运使飞剑,短剑虽短,但疾飞之间带起重重瑞彩,显是道家至宝,五毒神鼎被破了元胎,威能大减,有些抵挡不住。潘鹍咳嗽一声,叫道:“白云,你真要下死手不成!” 白云道姑冷笑道:“魔门贼子,还存妄想么!”运剑更急。潘鹍眼珠一转,正要开口劝说朱墨与他联手,谁知朱墨嘻嘻一笑,道:“我们妖族也是要脸的,你这道姑既然助我一招,我也不会趁人之危!”六足滑动,腾起一蓬毒烟,竟是头也不回的跑了。 潘鹍给气的半死,勉强抵御白云道姑的飞剑。玉奴的骨笛已断,不敢上前,瞥见戚泽在石洞中探头探脑,立刻生出主意,想要擒拿那厮威逼白云,正要偷偷挪步,只觉一股森然杀意笼盖而下,吓得惊叫一声,不敢乱动。 白云道姑喝道:“你这妖女倒是狡诈,也罢,贫道便先斩了你!”玉奴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逃向潘鹍,寻求庇护。潘鹍暗叹一声,五毒神鼎一摆,磕开飞剑,一把抓住玉奴,喝道:“今日之仇,他日必报!”五色毒雾涌起,已然冲霄而去! 白云道姑冷笑一声,也不追袭,收了短剑,蓦然咳嗽了一声。戚泽自洞府中走出,问道:“道长伤势如何了?”白云道姑摆手道:“不妨事!你取到天虹子前辈衣钵,这座洞府打算如何?” 戚泽沉吟道:“这洞府已被妖魔所知,留下也无用处,若是道长有余力,便请封闭了此处,也算给天虹子前辈做个坟冢罢!”白云道姑颔首道:“贫道也正有此意!”双手一合,剑光激射之间,随着寒光舞动,便有大块大块岩石坠落,渐渐将洞府填满。 白云道姑最后一声清叱,只听一声闷响过处,一座洞府终于被乱石填满,复又被那道姑以金丹法力震成了一片,成了实心,真真正正与石山成了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白云道姑施展法力已毕,又是咳嗽几声,说道:“道家之人叱开山石,以为墓葬,也算是一处好归宿了!”戚泽又往洞府方向拜了一拜,心头暗祷道:“前辈在天有灵,若是弟子能修成金丹,定会去五行宗中拜会,了却前辈遗愿!” 白云道姑道:“贫道不知那位天虹子在衣钵中可曾留下遗愿,既然你已成其隔世传人,便该为之偿愿,不然冥冥之中自有因果,你要切记!” 戚泽道:“是!晚辈省得。道长要如何打算?”白云道姑道:“也不必着急回去伏龙镇,先寻一个隐秘之地,贫道要疗伤几日。潘鹍逃走,未必敢立刻杀来,但要防备其守在归途之上动手。” 章19 感气粹神 伏龙山中,一座无边密林之内,离开天虹子洞府已有三日,白云道姑带了戚泽选定了这座密林疗伤,其在一株巨树之上打坐,戚泽除却每日日常的坐禅行功之外,便是翻看天虹子所留剑谱。 戚泽选择继承天虹子衣钵,一是缘分使然,修炼佛门禅功之时,越发相信缘法之说。二是只有一本《小无相禅功》,还残缺不全,遇上天虹子剑谱绝不能失之交臂,起码兼修一门剑术,能有几分自保之力。 天下哪个男儿无有一颗剑侠之心?期盼修成剑术,出入青冥,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有良机在前,岂能放过?天虹子这本剑谱写的极其详实,开篇便道玄门修炼分作九大境界,乃是:脱胎、凝真、凝煞、炼罡、金丹、元婴、法相、脱劫、长生。 这本剑谱名为“五真玄音剑诀”,涵盖修道前五大境界修持之法,乃以五行之气催动,或刚或柔、或虚或实,修成之后具极大威力。天虹子言道其本欲完全摒除五行宗道诀之影响,无奈其所学已深,跳不出其中窠臼。好在世上专修五行之气的道法修士无数,只要不用五行宗的根本道诀,那便不算窃夺五行宗秘法。 天虹子特意选了一道游历之时所得五行道诀,再加改造,以其见识眼力,自然将其改造成不弱于五行宗道诀的行气法诀,远超市面上一般道诀。不过戚泽也知就算天虹子再如何撇清,也绝难完全摒弃五行宗对其的影响,这部五行剑诀之中定有极多五行宗道法的痕迹。 五行剑诀开篇即是传授练气之道,以道家打坐静修之道,淬炼玄门真气,继而催动剑法精要。天下剑道亦有许多划分,有以练气为主,真气淬剑;亦有画符引符,以符催剑者;更有炼器为剑,以元神合剑者。种种流派,不胜枚举。天虹子穷尽毕生之力所创剑道,既敢自称别出机杼,自有其独到之处。 天虹子取真气练剑之道,但所修剑道却是独出心裁,竟是以音律之道入剑!按剑谱所言,天下音律分为五音六律,则这门剑术中便以五音之道而象五脏,以六律之音而象六腑,以音律裹挟真气,炼成剑气剑光,克敌御魔,妙用无穷。 戚泽仔细研读剑谱,先熟记其中练气之道,继而沉心打坐。本拟脱去佛门禅功之限,纯以道家心法锤炼真气,但无意之间发觉因着证就初禅,开启眼识,对一身真气的掌控竟是随心所欲,顺畅无比。 戚泽并非迂腐之人,放着身边一位金丹真人,自是要细心请教的。将以佛法禅功催动道门真气之事说了。白云道姑打坐疗伤了几日,已然痊愈了大半,闻言沉吟道:“佛门与道家的修行虽非南辕北辙,但修为越深,越难统合。古往今来多少天资绝世之辈,想要强行佛道兼修,成功之辈寥寥无几。你现下修为还低,佛道两家修为不但不会冲突,反会相互助益,不必多疑。” 戚泽心思稍定,以佛门眼识反观自身,内视五脏六腑,以禅功所得定力推动道家坐忘之道,不过一日功夫过去,丹田中已是暖烘烘的,生出一股微弱真气。 白云道姑暗暗讶然,这少年修道天赋之高,生平仅见,但以修炼了佛门禅功与天虹子的剑术,绝无可能转换为太阴门下,何况太阴宗中也无男子修炼的法门,只看这少年究竟能凭着佛道两家的功法走的多远。 戚泽丹田中生出第一缕真气,当即按着剑谱所载法门,将之挪移至脾脏之中。五音者,即宫商角徵羽也。其中宫音为君为主,统帅众音,属土,应脾脏。真气一入脾脏,戚泽面上便是一阵潮红。 脾脏主生血之事,受真气滋润,立时造血无数。血液冲刷之下,精神想不健旺都不行。八脉之中只打通一条阳维脉,此时新血初生,周流贯穿,所谓气血相合,也引动体内真气蠢蠢欲动,尤其本是蛰伏于阳维脉中的佛门金色真气,受了血气引动,立刻沸腾起来。 戚泽见机不可失,立刻引领佛门真气自阳维脉中流出,打通下一条经脉阴维脉。阴维脉阳维脉阴阳相对,一旦贯通,自有无穷妙处。 过得半日,脾脏中所生气血衰落下来,戚泽却已趁机打通了筑宾、府舍两处大穴。难得的是五真玄音剑诀所成真气与佛门真气竟是并行不悖,全无排斥之意,两相夹攻之下,打通经脉的效率提高了何止十倍? 戚泽吐出一口浊气,继续翻看剑诀所载的定脉测窍之法,天虹子出身五行宗,对穴窍之道简直信手拈来,备尽其妙。与之相比,夺自黑衣人的经脉详解简直便是一团废纸。 脱胎境界为凡人向仙神迈进的第一步,踏过去才算仙凡有别。据剑谱所载,脱胎境界又分为“感气、通窍、定脉、粹神”,感气者乃是练气士初感真气,于丹田之中凝结。通窍、定脉便是测定穴窍、经脉,打通周身之脉络,合为一大周天,以此温养真气,壮大气海。粹神者,便是以真气滋养元神魂魄,为下一步修行奠定道基。 戚泽将剑谱上脱胎境修持之法翻来覆去看了十余遍,几乎倒背如流,合卷感叹。怪不得修道练气须得拜名师、访高友,天虹子这一卷剑经剑谱,几乎道尽修行之秘,根本无需多想,只需按部就班,便可有所成就,也显现出五行宗这等庞大大派的底蕴与成就。 戚泽第一步便感气成功,余下不过是水磨功夫,逐步壮大真气,再去冲击穴窍经脉,通窍定脉两道关卡对他而言实是熟极而流,不必多言。何况还有佛门真气相助,若能安心闭关,他有信心年余功夫便可打通全身脉络穴道,进入粹神之境。 白云道姑自矜身份,绝不会窥探那部剑谱与戚泽的修行,但看戚泽种种仪态,便知他到了那一步,暗暗惊骇,说道:“看来你先天八脉闭锁反倒因祸得福,这剑谱所载通窍定脉之法,不在我太阴宗秘传之下。” 章20 千阴幡 平天道 戚泽心头一动,问道:“道长可知五行宗么?”白云道姑惊道:“当然知道!五行宗乃玄门大派,门中高手无数,掌教天机子更是早已修成长生,威压诸域!你问这个做甚么?” 戚泽道:“先师天虹子便是三百年前五行宗外门弟子,因着一股傲气,才自创剑术,留有遗言,若我能修成金丹,当前往五行宗山门,与同辈弟子试剑,叫五行宗知道他老人家亦有开派宗祖之能!” 白云道姑沉吟道:“此事并非容易,唯有你修成金丹之后,再相机行事。”五行宗为玄门大派,就算天虹子不曾破门出教,为了意气之争,令隔世弟子前来试剑,门中高手定不会给戚泽好脸色,说不定就要折在其中。 戚泽道:“此事言之尚早,多谢道长提醒。”白云道姑道:“贫道的伤势再有几日便可复原,不惧潘鹍两个,你可要随贫道回伏龙镇?” 戚泽道:“自当如此!”余下几日他更是勠力修行,自从定调脾宫之后,真气与脾脏呼应,渐渐生出一种宏大之音,此便是五真玄音剑诀之根基,以音波发剑气。脾脏受真气滋养,造血之能越发强大,气血连天之间,只用了三日光阴,便将阴维脉尽数打通! 阳维阴维两脉贯通,阴阳相合,自有一种生生不息造化之意。戚泽张口吐出一丝腥臭气息,只觉周身轻盈,由内而外的脱胎换骨。若是先得到五真玄音剑诀,八脉闭锁之下,极难生出内息真气,偏偏白云道姑以禅功相赠,机缘巧合开启眼识,证就初禅,再转修天虹子剑诀,便有高屋建瓴、一蹴而就之感。 在戚泽这里,佛道两门功法相互补益促进,而非南辕北辙,倒是大出白云道姑意料之外。那道姑疗伤已毕,精神奕奕,说道:“修道之途,循序渐进,没得捷径可走,你虽兼修两家法门,但到了金丹之前,须得做出抉择,不然定会影响你的道途!” 戚泽道:“多谢道长提点!道长此去伏龙镇,有何打算?”白云道姑道:“贫道此来,是为了夺取地云草,但有火蛟作梗,只能暂时作罢。我要将小荷带回山门,传授道法,令其筑基练气,再寻高手同门前来,诛除火蛟!” 戚泽道:“小荷能得道长为师,正是仙缘遇合,晚辈也替她高兴!”白云道姑道:“修道不易,须得有正法师承,还需有护道炼魔之功,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有《小无相禅功》与天虹子剑术在手,未必就比大派弟子差了。只是须当守正持中,时时如履薄冰,莫要堕入魔道,则道业可期!” 伏龙镇中,齐家大宅,齐乾心情焦躁,在大厅中走来走去,齐承与齐福一去多日,却无丝毫消息传回,以齐承的说法,早该得手那卷剑谱,返回齐家。齐乾忖道:“就算承儿办事不力,齐福也不会如此冒进,是死是活总会回来报信!除非……”越想越是心急如焚。 正在焦躁之际,大厅之上忽有一个声音响动,“大兄何以如此焦躁?”玄光闪动,一位身披大氅的高大汉子已然现身。齐乾大喜,叫道:“二弟!你可算回来了!” 来人正是齐乾胞弟齐坤,自小拜入一家修道门户修行,直至成年才偶尔回家省亲一次,齐家能有今日,得益于其良多。齐坤生的方面大耳,倒是一副生猛面相,闻言道:“出了何事?” 齐乾将齐承去取天虹子衣钵迟迟未归之事道出,齐坤面无表情,道:“大兄糊涂!那甚么天虹子若有本事,岂会将心血传承平白暴露在外,便宜了外人?可见也非是甚么精奥的道诀,还平白没了齐承与齐福两个!” 齐乾道:“齐福死便死了,齐承可是我们齐家的根苗,不容有失!齐福临去时,我将千阴幡交托给那奴才,你可有法子察知其等下落?” 齐坤道:“哦?既然齐福拿走了千阴幡,那便还有法子!”张口吐出一道光华,光华之中现出一面长有丈许,宽有五尺的长幡,赫然又是一面千阴幡! 齐家的千阴幡本就是从齐坤手中讨来的祭炼之法,这面长幡是齐坤祭炼了多年,早已与心意相通,厉害之极。齐坤又是吐出一口金色丹气,扑在幡上,那长幡一抖,蓦得旋动起来,过得良久,幡杆一晃,已是指定了伏龙山的方向! 齐坤道:“齐福手中的千阴幡完好无损,并未被人强行祭炼。”齐乾松了口气,道:“好!二弟就麻烦你去伏龙山中接应承儿如何?” 齐坤淡淡说道:“我奉了道主之命,归家是要办一件秘密差事,既然大兄有命,我就去伏龙山中走一遭!”齐乾大喜,对这个胞弟倒是十分客气,有事还要说一个“请”字。 齐坤也不耽搁,身外丹气一放一收,已自不见。齐乾眉头一动,面上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齐坤一晃之间,已然出了伏龙镇,尚未进入伏龙山,忽然拿定了身形,皱眉道:“五毒教的道友,还请现身一见!” 五色毒烟一起,现出潘鹍与玉奴两个。潘鹍手持五毒神鼎,笑道:“道友便是平天道的使者了?”齐坤颔首道:“我名齐坤,奉了道主之命,与道友商议起兵之事!” 潘鹍道:“敝教教主曾有吩咐,只要平天道起事,我五毒神教定然率众接应!”那平天道亦是此界大派,不属于魔道、玄门,亦非佛门,只以左道称之。 平天道首领称为道主,属下有四大天师、八大天王,齐坤修成金丹境界,正是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只是敬陪末座。平天道教义极简,便是“匡扶证道、平定天下”,一旦天下落入昏君之手,便会聚众起义,诛杀昏君,扶持新君。 道家佛门称平天道为左道旁门,但历代朝廷则称其为乱臣贼子,蛊惑百姓的邪教。平天道唯恐天下不乱,与当朝乃是死敌,历代以将,道主都死了几茬,如今的道主执掌平天道不过区区数百年而已。 章21 诛杀金大焕! 潘鹍怒道:“你们的朝廷欺压我们土人多年,有这等良机,我们土人自是要报仇雪恨!只是十三皇子真下了决心要反?莫不是诓骗我们土人罢?” 齐坤道:“道友放心,十三皇子生母便是土人出身,十三皇子有一半的土人血统,自然不会诓骗你们!”潘鹍冷笑道:“那便好!为了此次起事,我家教主命大族长训练了十万精兵,皆能以一当百,只等十三皇子起事,我土人精兵便会出伏龙山,攻入青州之地!” 齐坤道:“好!此事我会上禀道主,请他老人家定夺。我齐家在伏龙镇经营多年,可为内应,只要土族大军一出,定可一举成功!我观道友气色衰败,想是有伤在身?”潘鹍哼了一声,道:“齐道友好眼力!我的确受了些轻伤,不过已不碍事了。” 齐坤笑道:“以道友的修为,能令你受伤,也算是一方高手了。齐某便是伏龙镇出身,竟不知左近有这般厉害人物?”潘鹍心头一动,道:“我与侄女玉奴在伏龙山无意中发现了一条火脉,其中生着一种地云草,另有一头火蛟看守。” “本想引走火蛟,盗取地云草,被太阴宗的白云道姑拔了头筹。不过那厮也不好过,被火蛟伤了脏腑,仓皇逃走。我与侄女前去追杀,后遇一头人面蛛魔,想要将之收伏,却被白云那厮暗中偷袭,受了些伤势,真真让人恼火!” 齐坤心头一动,问道:“二位可曾见到一老一小,约莫这般打扮?”玉奴抢着道:“我跟随那魔蛛去到那洞府之中,瞧见她打死了一个老的,又掳走了一个小的!” 齐坤道:“那小的当是我的侄儿齐承,既被魔蛛所擒,当去搭救!不知道友可否助我一臂之力?你我联手,足可打死那魔蛛,到时妖尸归你,如何?” 潘鹍大笑道:“好!这笔买卖做得!”当下三人立刻重回伏龙山中。过不多时,来至天虹子洞府之前,见已是一地狼藉,石壁已被震塌,全无一丝痕迹。 潘鹍道:“白云那娘们做事倒是滴水不漏,定是取走了洞中财货,逃命去了!”齐坤道:“既然如此,先诛那魔蛛!”顺着千阴幡感应,指点方向,直扑魔蛛老巢。 三人前脚入了伏龙山,戚泽与白云道姑后脚便返回伏龙镇,两拨人却是不曾照面。二人在镇外驻足,白云道姑道:“贫道要去看一看小荷,你可要同去?” 戚泽摇头道:“道长这就要将小荷带走?”白云道姑道:“夜长梦多,伏龙山有五毒教魔徒现身,伏龙镇已不甚安全,须得早做打算。” 戚泽道:“那就请道长先行,晚辈还要办一件事,正午时分还在此相见,我与小荷妹妹道别可否?”白云道姑颔首道:“此是应有之义!” 等白云道姑离去,戚泽转头往镇卫军军营走去,半途之中,随手撕下一块衣角,包住面容,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这等装扮自是十分可疑,未到军营门口,已有十余名卫军冲了出来,各持刀枪,不由分说便来夹攻! 戚泽来此,便是要来向金大焕讨个公道,也不欲伤人,见兵士攻来,攻守配合之间居然十分娴熟,显是练兵有素,只取了得自那黑衣人的一口长刀,权做剑使,轻轻一剑卷出,叮叮之声不绝,只听“哎呦!”“哎呦!”连声,却是一刀之下,将所有兵刃尽数斩断! 戚泽修炼了五真玄音剑诀,乃是金丹之下玄门最为玄奥的剑术,汇聚天虹子毕生心血,虽只到通窍、定脉之境,也非寻常兵士所能抵挡。 那些兵士折了兵器,一个个呆若木鸡,被戚泽轻轻巧巧越过,但手中长刀也受不住力道,断成了两截。戚泽扔掉长刀,随手打晕一个兵士,取了一柄长剑在手,大踏步往军营中心而来。 金大焕已得了传报,立刻走将出来,见一个蒙面人如入无人之境,上百军士将之围住,却无人敢上前搏命。地上已躺了几十人,皆是痛苦呻吟,只是并无一个死去。 戚泽遮去面容,仍逃不过金大焕一双眼睛,金大焕微微皱眉,道:“想不到你没死,想不到你还敢来?”戚泽淡淡说道:“你想不到之事还有许多!” 金大焕道:“你来是要取我性命?”戚泽道:“先父与你也算有同乡之情,为何将我的行踪卖给了齐家?”金大焕根本不屑辩白,直接说道:“齐福给了我一本秘籍。” 戚泽点了点头,道:“修行不易,传承珍贵,也罢!今日送你上路!”众军士立时哗然,金大焕举手一压,立时四面无声,显是平素治军极严,微笑道:“我不管你从何处学了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躲过齐家追杀,就敢来我面前张扬?念在戚家仅余你一颗独苗,你现下离去,我还可既往不咎!” 戚泽将手中长剑一挥,剑刃发出嗡嗡之声,道:“受死罢!”足下步法一动,剑尖直指其咽喉。这一剑全无花哨,却满是肃杀凌厉之意! 金大焕心头一凛,方才言语不过是打动戚泽内心,对方却全不在意,只得喝道:“拦住他!格杀勿论!”周遭军士受金大焕熏陶多年,军法如山,一声令下,纵然心头惧怕,手上却不由得将刀枪齐齐杀来。 戚泽暗叹一声,忖道:“本不欲多造杀孽,可惜!”足步一顿,长剑中途一折,剑光擎动,一声惨叫过处,已有七八人喉咙破开,栽倒于地。这一剑太过迅快,掠过数人喉咙,却宛如一剑。 七八人倒地身亡,身后军士却又逼挤而来,镇卫军中有数百军士,受了军令,尽来围杀戚泽。戚泽终究心有不忍,一面以剑封挡长枪利剑,高声叫道:“我只杀金大焕,与尔等无关!放下兵器,可保性命!” 金大焕已然抽刀在手,一刀砍死一个后退的兵士,厉声叫道:“临阵逃脱者死!给我上!”在其淫威之下,众军士明知必死,仍是鼓勇向前。 章22 宝刀(求票票和收藏) 戚泽分心呼喝,险些中了一枪,只好将慈悲心怀收起,长剑抖动,洒落几朵剑花,每一道剑光闪过,便有一人死于剑下。天虹子的剑术乃是登天之剑,修道之剑,用在凡人之身,简直暴殄天物,却是无往不利。 金大焕暗暗惊骇,本拟数百人围攻,就算戚泽浑身是手,也要饮恨于此,不料那厮竟是越杀越勇,剑法更是如鬼如神,精妙之极,不由又惊又妒:“老子费尽心思,才弄到一本《七煞刀法》,这厮从哪里得了奇遇,看那剑法竟比我的《七煞刀法》还要精妙!” 金大焕为人隐忍刻毒,为了一卷刀经,可以毫不犹豫出卖戚泽,自也惜命之极,一面呼喝军士拼命,一面暗中往营外走去,既然戚泽敢孤身寻仇,便去联络齐家,定有能收拾他的高手在。 戚泽在军阵之中,时刻留意金大焕的踪迹,佛门眼识妙用无穷,一经发动,那些军士就算合围成阵,亦被他寻出处处破绽,以力破之,见金大焕欲逃,长剑翻转,刺倒了几人,以足顿地,已然飞身而起。 金大焕见状大喜,叫道:“放箭!放箭!”军营中训有刀斧手、长抢手,亦有弓箭手,只有数十人,早已埋伏于外侧,闻言拉动弓弦,一瞬之间已有数十只飞箭射来。 金大焕眼光毒辣,就是要趁着戚泽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将之射杀当场。戚泽耳听飞箭掠空之声,密如飞蝗,佛门眼识发动之下,那些箭支飞掠之轨迹、速度皆是无所遁形。戚泽心头一动,脾脏中一股五真玄阴真气发出,附着剑身之上,轻轻一挥之间,数十支飞箭齐齐一顿,竟是噼里啪啦纷纷掉落于地! 这一剑妙到毫巅,箭矢分明前后不定,速度不同,但偏似同一时间中剑,被卸去力道,无力垂落!金大焕一颗心脏几乎拧巴在一起,头也不回逃走! 戚泽一剑之威,直如鬼神,待得其飘然落地,足下奔腾,追杀金大焕而去。众军士慑于他剑法之威,大营之中先是静寂了片刻,继而爆出嘈杂之声,有大半军士不愿追去,转身就跑。 金大焕那名亲近小卫晃动腰刀,厉声叫道:“谁敢临阵脱逃?跟我去就百户大人!”众军士皆是冷目以对,那小卫察觉不是路,尴尬一笑,将腰刀归鞘,自语道:“咱们可不是那厮的对手,只盼百户大人能捡回一条性命罢!” 金大焕足下如风,只想逃入镇中,寻齐家救命。戚泽自知他的打算,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全力以赴,足下生尘,竟是后发先至,一剑向其后背点去。 金大焕无法,只好回身反击,这一下速度骤减,终于被戚泽近身。金大焕使得是一口佩刀,刀光凛冽,显是一口宝刃,大刀挥舞之间,竟是极有章法,显是在刀道之上也是下过苦功的。 金大焕叫道:“我只为谋一条出路,何况你又因祸得福,学成这一身本事,何必赶尽杀绝?”戚泽抿嘴不答,剑法如风,倏然而至,飘然而去,将金大焕杀得汗流浃背,落在下风。 金大焕暗叫道:“若要活命,只好用《七煞刀法》了!”那《七煞刀法》并非玄门正宗真传,而是一门旁门刀法,更近乎于魔道功法,讲求以自身真气熔炼天地之间的七种厉煞之气,用之对敌乃能无坚不摧。 但破绽也极明显,厉煞之气侵蚀脏腑灵智,久而久之要么元身腐朽,要么失去神志。不过这门刀法直指凝煞境界,炼成之后自有一身坚固精煞之气,对于金大焕这等有志于仙道,又苦无正统传承之辈,亦有无穷吸引之力,引得他们如飞蛾投火,自取死路。 金大焕这几日已将《七煞刀法》修炼入门,丹田中一口阴煞之气凝聚,面色立时变得铁青,犹如僵尸,一口宝刀刀锋也变得幽沉起来,刀势一起,如铁瓶炸裂,滚滚阴沉刀法倾泻而出! 戚泽未见过这等阴绝刀法,刀刀之中自有阴煞之力加持,刀势连贯一体,竟是一整套绵密繁复的刀法。戚泽被刀中煞气一冲,剑势不由一缓,毕竟五真玄音剑只是初学乍练,就在十几日之前,他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转世”少年,金大焕毕竟上过战场,自有一股冲杀凶恶之气,戚泽不免有些剑势散乱,被其逼退。 金大焕一见大喜,丹田中苦心凝聚的厉煞之气尽数化入刀法之中,浑不顾生死,只求一鼓作气将戚泽毙于刀下。戚泽闯军营所用剑术,乃有形之剑招,载于五真玄音剑之始,是天虹子为了弟子揣摩剑势,熟识剑法所创,并非真正的音律剑法。 戚泽被金大焕打乱了剑势,嗤的一声,左臂上已挨了一刀,深可见骨,同时沾染了刀上的厉煞之气,筋肉立时黑了一片。戚泽闷哼一声,幸好有佛门真气流于经脉之中,立时涌上,慢慢消磨厉煞之气。佛门真气最善对付魔道真气、煞气,金大焕满拟这一刀足可使戚泽失了神志,谁知他臂上只金光一闪,便行若无事。 戚泽心神也被这一刀激的彻底清醒,眼识发动,目中几乎射出如有实质的金芒。眼识窥探之下,见到一丝阴煞之气起自金大焕丹田,通过手臂灌入宝刀之中,但那阴煞之气断断续续,已是随时可能中断。 戚泽神气大涨,厉喝一声,手中长剑划过一个精妙的半圆,斜斜斩向金大焕脖颈。金大焕骇然之下,以宝刀封挡,戚泽正欲回剑变招,手臂上陡然剧痛袭来,全身一缩,剑势变化满了半拍,竟正正撞在宝刀之上。 金大焕的宝刀也是玄钢百炼之物,仅次于练气士祭炼的法器,长剑不过是军营中的寻常货色,刀剑相斫,立刻断成两截。戚泽微微一滞,金大焕则是大笑连天,叫道:“天不亡我!你的死期到了!”宝刀一展,如风杀来。 章23 逃走 戚泽无剑在手,立刻退步向后,总算躲开刀势。金大焕得势不让人,宝刀连摆之间,厉煞之气虽则稀薄,却也顽强之极的喷薄而出,洒向戚泽。 戚泽长出一口气,脾宫之中真气忽然震动不绝,按着五真玄音剑诀所载秘法运行开来,这股真气在脾宫中转了两转,蓦得有有形变为无形,涌上舌尖。 金大焕眼看能将戚泽毙于刀下,更是发狂,都某一刻丹田中厉煞之气忽然断绝,原本重有百斤的宝刀没了煞气加持,不免轻上了一些,刀法微有不纯,现出一丝破绽。便在此时,戚泽陡然欺身而近,张口一声低叱,一股无形剑音震动气息,声如大弓弓弦发动,霹雳玄惊! 无形剑音响过一丝,便即沉寂。金大焕却凝然不动,接着半颗头颅陡然掉落下来,随即扑倒在地,已是没了声息!戚泽在最后一刻,勉强运使剑诀,使出了正宗的音律剑术,以剑气化剑音,斩断了其头颅! 戚泽闷哼一声,金大焕的七煞刀法着实出乎意料,剧斗之下也耗尽了苦修几日的五真玄音真气,此刻体内人去楼空,便是寻常的军士也能轻而易举将他杀了。 二人处身镇外,已有不少镇民被打斗之声吸引,慑于戚泽凶威,不敢上前。戚泽不敢耽搁,拾起那口宝刀,挥刀将金大焕另半颗头颅斩下,提在手中,又去其怀中摸索,果然寻得一本刀谱,不及细看,转身便走。 镇民们无一敢出头拦截,待得戚泽离去,这才一片哗然。有人跑近前去瞧那尸体,蓦得叫道:“不好了!是镇卫军的百户大人让人给杀了!这、这是杀官造反啊!” 齐家之中,齐乾在等齐坤消息,忽有家丁前来报信,说是金大焕被人所杀,连头颅都给割了去。齐乾愣了一愣,道:“真是多事之秋!” 伏龙镇镇衙之中,金大焕的无头尸身已被抬了进来,镇丞靳和升堂坐殿,也顾不得甚么威仪,弯下腰去,仔细瞧着那尸体,良久起身,皱眉道:“武班头怎么看?”身旁是一位大汉,身穿镇衙武官服饰,生的浓眉粗目,正是镇衙中的班头武大开。武大开亦是凝眉锁目,沉吟道:“凶手剑法高深,当是修道练气之士,据围观之民所讲,金百户初时避让,中途还占据上风,最后忽的失手被杀,凶手带走其头颅,只怕是防备我等从伤处推算出其修为来历。” 靳和强压怒气,道:“就算没了头颅,武班头也瞧不出那凶手是何来历么?”武大开摇了摇头,苦笑道:“卑职不过是个粗人,金百户胜我百倍,连他都饮恨而亡,何况卑职?” 靳和怒道:“该死!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诛杀朝廷命官!”卫军一位百户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袭杀,乃是震动州府的大事,卫军体质与县丞文官并行,双方互相监督克制,平素便瞧不对眼,但金大焕一死,就算靳和再如何推脱,也逃不了干系,至少要被扣上一个主政不利,匪盗四起的罪名! 武大开低声道:“大人,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派人去县衙与县卫军中通禀,请诸位裁断。”靳和冷冷道:“本官岂会不知?你速遣人去县里禀告!还有,不能等县中使者到来,我等也须好生查探才是,你可明白本官之意?” 武大开道:“是,卑职明白!”暗暗苦笑。靳和是怕县中派来使者,给他定一个办案不利,无能渎职的罪名,要抢先破了金大焕之案,但凭镇衙这点人手,就算寻到了真凶又能如何?连金大焕都死了,难道给人家当练剑的靶子不成? 戚泽杀了金大焕,足下生风,往约定之处走去,体内佛门真气缓缓流动,气力一点一点滋生而出,脾宫中五真玄音真气亦自流转,滋养脾脏,又有新血生出,好歹将翻涌的气息平复下去。 待得到了约定之地,体内真气已然恢复了两三成。戚泽暗暗感应,禅修所生的佛门真气更长于滋养元神魂魄,可能与《小无相禅功》专修元神有关。与之相比,五真玄音真气其实更偏重剑气之用,滋养形骸并非绝顶,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戚泽入了凉亭,此处离镇中不远,遥遥耳闻镇中混乱之声,有许多衙役冲出来,往军营而去。戚泽摘了蒙面黑布,又将染血的外衣脱去,埋入土中。 过不多时,已有数十镇卫军军士骑着大马疾驰而来,戚泽躲在凉亭之后,放缓呼吸,那些军士不过区区凡人,也未发现,径自驰走。戚泽也有些艺高人胆大,修道之后果然胆气壮大,不似以前那般唯唯诺诺。 待到黄昏时分,就见白云道姑携了小荷走来,那小荷面上犹有泪痕,见了戚泽,立时转为喜悦之色,扑上来拉着他手笑道:“泽哥哥,我听师傅说你修行有成,不用担心先天疾病了!” 戚泽笑了笑,说道:“还要多谢你送来那卷禅功,我才能有今日。”白云道姑鼻子一动,道:“你杀了人?镇中大乱,说是镇卫军百户被杀。” 戚泽道:“晚辈去了一趟镇卫军军营,砍了金大焕的脑袋。那厮为了一本刀谱,向齐家出卖了我的行踪。他与先父分明有同乡之情,却丝毫不顾,因此非杀他不可!” 小荷掩着小嘴,惊呼道:“泽哥哥你杀人了?”戚泽淡淡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白云道姑道:“好一个身不由己!我辈修道人与天夺命,又何尝能事事顺遂!” 小荷道:“师傅为我去赵府赎回了身契,还要带我回山门修行呢!”戚泽摸了摸她脑袋,正色说道:“白云道长乃是有道高士,太阴宗又是玄门大派,你这番际遇乃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仙缘,务要努力修炼,不可懈怠!” 此时戚泽之身不过十四五岁,小荷更是只有十三四岁,正是少年懵懂之时,戚泽两世为人,自知仙缘遇合有多么重要,生怕小荷年少无知,错失了机缘,出言提点。 章24 离别小荷 小荷重重点头,笑道:“嗯!我知道了!以后我也要像师傅那般飞来飞去,成就金丹呢!”戚泽笑道:“那就好!”白云道姑道:“戚泽,你的资质极好,虽有八脉闭锁之症,但你修炼已然初窥门径,必能彻底根除。贫道在玄门中也有几位至交,若你愿意,可替你介绍几位合意的师傅,任你挑选。”这一番人情不可谓不大,白云道姑也实是觉着这孩子足堪造就,才提了出来。 戚泽微微思忖,说道:“多谢道长美意!晚辈修炼禅法事半功倍,似乎真与佛门有缘。何况又得了天虹子先师的剑谱,再改换门庭,只怕不妥,好在金丹之间并无道法断去之虞,还是先自家修行罢!” 白云道姑暗觉可惜,颔首道:“你有这般志气甚是可嘉!如今朝廷腐朽,民怨沸腾,只怕不久天下将有大变!修炼之道出世入世存乎一心,贫道还是劝你精修一门,若是选了天虹子道统为根本道诀,修成金丹之后,可去五行宗中试剑,顺势重归五行宗,毕竟天虹子亦是五行宗门人,不曾破门出教,你能认祖归宗也是顺其自然。何况五行宗道法悉备,又是玄门巨擘,对你修行大有裨益。” “若是选了《小无相禅功》为根本修法,便需想方设法寻到其他佛门传承,补足禅功。只是那烂陀寺位于西土之中,又早已湮灭无闻,其中法门间或有只鳞片爪流传在外,可惜不成体系,强修无益。其中利弊,你自家抉择罢!” 这一番话可谓推心置腹,将戚泽日后道途分析的极为透彻,戚泽大受感动,道:“多谢道长提点!”白云道姑道:“贫道言尽于此,日后你若有难处,可来太阴宗中寻我。走罢!”拉了小荷,大步而去。 小荷频频回头,大哭叫道:“泽哥哥要来看我呀!”话音未落,白云道姑将袖一拂,一道剑光绕身,顷刻之间冲破青冥,眨眼不见。 戚泽叹了口气,向青冥之上拜了一拜,随即大踏步往伏龙山而去。金大焕已死,仇算是报了一半。如今秘籍神通不缺,还是去山中静修,何况天虹子还为他留下了一份大礼,等着他收取。 五真玄音剑诀岂能无有飞剑配合?天虹子处处为后世弟子打算周全,当年曾花费极大功夫为弟子门人祭炼了一口飞剑剑胎,天虹子晚年已不需与人斗法斗剑,一心想炼成一柄上乘飞剑,从选材、开炉、锤炼等等,俱以上乘手法完成,终于炼出一枚剑胎,特意寻了一道火脉,将之封入其中,以地火之力锻炼。 天虹子在剑谱中特意载明,后世弟子将他剑术修炼到凝真境界,便可去火脉中下手收取剑胎。戚泽估算天虹子锤炼剑胎的所在,应当便是白云道姑提及的那条火脉。但剑谱中天虹子并未提及那头火蛟,也许是当年那头火蛟尚未修成气候。 天虹子再伏龙山中隐修了将近百年,足迹踏遍伏龙山,将山中可供修炼之地一一指出,甚至祭炼飞剑的材料便是出自一条金行矿脉。戚泽此去的目的便是那座五金矿脉,只要寻到矿脉,提炼五金精气入肺,当可省却许多苦功。 伏龙山凶险处处,但机遇也多,戚泽打算就这么一直潜修下去,不然以现下这点微末道行,出去闯荡天下,也只是给人加菜而已。 他始终还未选定究竟以玄门剑诀为根本道法,还是以佛门禅功为根基,不过白云道姑不知他脑宫之中还存有一块神秘佛碑,戚泽也未见到其他修炼佛法的修士,搞不清是否证得初禅便一定会开启眼识,得到一门小神通,还是因为那佛碑的缘故,自家才能有这番收获,不过有佛碑在手,接续后段佛门功法当不是问题,以此看来,还是专修佛法更来的妥当。 戚泽的打算仍是佛道兼修,并行不悖,毕竟金刚禅唱与眼识看似玄妙,与敌厮杀不如剑术来的痛快犀利,何况天虹子所传剑术的确玄妙,弃之可惜。以他之意,是要寻到一条兼容佛法与剑诀之路,以他两世为人的见识,对此事已有一些腹案,还需细细斟酌。 戚泽入山之时,不觉已是日薄西山,山中野兽嘶吼之声此起彼伏,凶险四伏。戚泽本欲寻一处山洞落脚,但遍寻多时,全无所获,只能窜上一株大树,想在树上休息一夜。 本来树上颠簸不平,又有枝叶刺体,极难坐定,但他修成初禅,根基稳固,纵然立身刀山,亦能甘之如饴。如此一夜禅定,清晨醒来,身上已被露水沾湿,自觉功行又有精进。 佛门功法最重顿悟机缘,戚泽证了初禅之后,对二禅境界时刻揣摩,暂无突破的灵光闪现,只能老老实实禅定打坐,稳固元神。他寻了一条溪流,洗面饮水已毕,精神一振,山中从不缺果腹之物,随意寻了些野果吃了,又参详其五真玄音剑谱来。 伏龙山西侧一处峭壁悬崖之中有一座洞府,正是朱墨的老巢。那金丹魔蛛灰头土脸的逃回来,不由怒火中烧,洞中正有许多大小魔蛛栖息,仅有几头通了性灵,其余仍不过是野兽虫豸之属。 朱墨费尽心思,好容易调教了一个上进的后裔,谁知一时看管不严,那厮出去觅食,惹动了齐承齐福两个,就此死于非命。朱墨望着满洞大小魔蛛,深恨无一个成气者,吐出一蓬蛛丝,内中正裹着齐承。 朱墨狞笑一声,道:“老娘吃瘪全由你而起,索性将你采补了,也算出一口恶气!”齐承口不能言,目中射出愤恨惧怕之色。朱墨哪里在乎?现了魔蛛真身,双手一拉,将他拉近身前,张开大口,露出满嘴尖牙,狠狠一吸,齐承颤抖不止,便有一股精血之气被生生吸扯而出,落入那女妖腹中。 三日之后,朱墨采取无度,齐承本是器宇轩昂,却成了一副皮包骨的鬼模样,元阳精血两亏,道基已毁,好歹留了一口气吊命。 章25 追杀朱墨 朱墨嘿嘿一笑,面容也自红润了几分,正要将那齐承扔给后代分食,忽然心头闪过一丝阴霾,只听一声巨响,洞府石门已被人生生轰碎! 一人手持一面大幡,当先冲入,举目一扫,目光落在已是形如干尸的齐承身上,面上立时闪过一丝阴煞之气,喝道:“邪魔外道受死!”将手中千阴幡一摇,立有无穷阴煞之气飞出! 那人正是齐坤,与潘鹍联手搜寻朱墨下落,费了几日功夫,终于寻到,一见侄儿被采补的不成模样,当即大怒,狠下杀手!千阴幡是平天道所传法器,用心祭炼了几十年,业已通灵,阴气横扫之间,立有数十头磨盘大小的魔蛛被压成了团团血肉! 朱墨见来人竟是一位道门金丹真人,惊叫一声,见儿孙被屠,怒火中烧,忙吐出剧毒蛛丝,抗拒千阴幡的阴煞之气。但虫豸之类最惧天雷与冰寒之气,蛛丝遇上阴煞之气,被冻得有些施展不开,又被齐坤觑准空隙,诛杀了好几头魔蛛。 潘鹍手托五毒神鼎随后而入,他使了小心眼,让齐坤首当其冲,自然先与朱墨动起手来,入门瞧见满地魔蛛残尸,脓血遍地,不由得眼珠子都红了,这些魔蛛若能收伏豢养,足可炼出一头蛊王,增厚实力,哪料被齐坤一股脑尽数打杀,着实暴殄天物! 齐坤催动千阴幡,也不去救援侄儿,免得被朱墨看破两人关系,转用齐承性命要挟,这也是他心思谨慎之处。朱墨奋力喷吐蛛丝,俱被千阴幡以阴煞之气拦下,忍不住元身一动,劈金破风,六条利爪俱起,寒光森森,往齐坤扎去。 齐坤竟是避也不避,专心运使千阴幡,对朱墨攻势视若无睹。背后潘鹍已知其意,将五毒神鼎一抛,小鼎涨大,咚的一声,已与朱墨元身狠狠撞在一处! 五毒神鼎一震,被撞飞出去,先前被白云用飞剑斩出的裂痕又有扩大之势,潘鹍心疼的无以复加,无奈不敢以真身与朱墨硬碰,只好委屈这件法器。 朱墨也被五毒神鼎反震之力震伤了内腑,真气微有散乱,但大敌当前,顾不得查看,厉吼一声,翻身再战!玉奴骨笛已断,不敢驱前动手,只能运用合炼的煞气去诛杀洞中魔蛛后代。在五毒神教修士眼中,这些魔蛛都是可爱之极,就算被砸成肉泥,流出了毒液脓汤,也是难得的修炼宝材。 朱墨以一敌二,几次想要欺身抢入齐坤面前,都被千阴幡死死挡住,齐坤靠了一件千阴幡,便立于不败之地。再有潘坤驾驭五毒神鼎,朱墨靠了元身坚固,生生硬抗了几下五毒神鼎的狠砸,但千阴幡的阴气趁机侵蚀其元气,已有些力不从心。 斗了半日,朱墨耳听周遭不断有后代发出惨叫之声,被杀被擒,妖洞中已是成了一片修罗场,眼见今日毕生心血就要毁于一旦,朱墨将后槽牙都咬出血来,生出退避逃命之意,“来人凶狠,只能暂避锋芒,去投奔那头老蜈蚣,那厮早就垂涎老娘的家私财货,不过纵然受些委屈,也比被打死的好!” 朱墨蓦得将背一伏,露出背后那一副人面图来。人面魔蛛背上天生人面,本就有夺魂摄魂之能,以她金丹修为催动,背上人面宛如复活过来,面皮一阵抖动,一双冷漠邪异的妖目中突的射出两道魔光! 此是朱墨败中取胜、死中求活的绝招,两道魔光如同利剪较粗而过,齐坤心头一凛,猛将千阴幡摇动,魔光落在幡面之上,引发幡上阴气暴动,但也将两道摄魂魔光抵挡了下来。 朱墨趁机将元身化为一道残影,一气冲出了洞府,逃之夭夭。潘鹍早就防备朱墨行险一击,见摄魂魔光凶猛,不曾阻拦,放任其逃脱罗网。 齐坤冷冷看他一眼,潘鹍讪笑道:“困兽犹斗,不可力敌。那厮用上了摄魂魔光,真元折损大半,此时才是擒杀的好机会!”齐坤哼了一声,挥手一拂,先将兀自昏倒的齐承收了,喝道:“追!”朱墨好歹是金丹级数大妖,既已恶了她,便当赶尽杀绝,不可为齐家留此大敌! 潘鹍喝道:“玉奴,你将这洞中的魔蛛尽数宰了!再来与我等会合!”与齐坤一同飞出妖洞,追杀朱墨去了。玉奴大喜,残余的魔蛛只剩十来头,俱都弱小不堪,简直是一笔横财,立刻运用五毒神教秘传炼蛊法门,擒捉那些魔蛛。 戚泽尚在山林之中穿梭,按着天虹子在剑谱所载的位置寻找五金矿脉的所在,忽觉一股强横的法力波动,骇然扭头望去,只见一头半蛛半人的妖类,身外是一层墨色毒气,气急败坏的飞掠而去,正是在天虹子洞府前见过的那头金丹魔蛛。 戚泽吓了一跳,忙藏身一块大石之后,努力收敛气机。过不多时,又有两位人族修士驾驭遁光而来,一人手托五毒神鼎,另一人头顶一面大幡招摇,各自发出许多法术,追杀那头魔蛛。 一妖二人且追且走,遁光绝快,眨眼无踪。戚泽惊魂未定,忖道:“那魔蛛又招惹了哪方高人,光天化日被追杀的上天无路?不对!他们所去方向分明是那条五金矿脉的所在,难不成已被魔蛛发现了大矿的所在?” 天虹子坐化已有三百年,说不上沧海桑田,但决然生出许多变数,只看火脉中栖居了一头火蛟,便知端倪。戚泽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跟随而去,不敢太过靠近,仗着佛门眼识,想要窥探些动静。 朱墨元气大伤,遁光不快,未几之间已被追上,还受了千阴幡一记阴气,半空中一个踉跄,险些跌落尘埃,远远见到一座深谷,谷中白气氤氲,大喜叫道:“老蜈蚣速来救命!”加紧遁光,就要投入谷中。 齐坤喝道:“往哪里走!”千阴幡一摇,阴气如潮,只在朱墨背后弄影。朱墨吃力张起金丹法域,身外毒雾翻腾,抵挡阴气侵袭,气急败坏叫道:“老蜈蚣,你再不出来,老娘就给人打死了!” 章26 摄取金气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打不死的!”只听咻咻咻响动不绝,九道寒光起自深谷之中,撕裂大气,转眼已越过朱墨,切向齐坤! 齐坤心头一凛,出手之人竟又是一位金丹修士,那寒光锋锐异常,分明是道家飞剑的路数,不可用千阴幡实体与之交战。大幡一横,阴气化为匹练,使了个卸力化力的解数,将九道寒光接住,但仍有数道阴气匹练被寒光生生斩断。 潘鹍遁速稍慢,终于赶来,五毒神鼎飞起,吞吐毒雾之间,那寒光竟全无忌惮,略一分合,尽数射入毒雾之中。潘鹍摇动五毒神鼎,御使毒气与寒光较量,叫道:“居然又是一头毒物!”伏龙山历来十分神秘,连五毒神教教主都对其讳莫如深,但短短几日接连遇见两头金丹大妖,还是十分稀奇。 深谷白气之中现出一道人影,身披淡黄道袍,周身有黄雾漫卷,身外又有寒光擎动,一张长脸之上生出两颗细小眼珠,放出淫邪之色,桀桀笑道:“小朱朱,你来投奔老子,可是要委身下嫁?” 朱墨暗骂一声,这厮乃是蜈蚣精得道,修成金丹,自号金吴上人,不知撞了甚么机缘,寻到了这一处无尽矿脉,耗费极大苦功汲取五金之精,炼成了一套吴钩飞剑,善于锁拿法器刀剑,自此称雄一方。金吴上人性好渔色,垂涎其美貌,多次上门游说,欲要双修,俱被朱墨打了出去,想不到今日为了活命,却要寄人篱下。 朱墨叫道:“少废话!只要杀了这两个混蛋,老娘任你摆布便是!”金吴上人嘿了一声,叫道:“一言为定!”伸手一指,那九道寒光合璧一处,蓦得冲破了千阴幡阴气之阻,反折回来。 金吴上人身外悬着九口吴钩飞剑,眯缝着眼喝道:“吾乃金吴上人,尔等是甚么人?敢来伏龙山撒野?是小觑我等妖族大圣么!”齐坤冷笑道:“区区金丹妖怪,也敢自称大圣?没得惹人笑话!”潘鹍也笑道:“不错!甚么金吴上人,不过是一头蜈蚣得道,正好炼入老子的宝鼎之中!” 金吴上人大怒,挥手之间,九道吴钩飞剑疾飞而去,列成阵势,朱墨也不甘示弱,回身再战,毒雾喷吐之间,露出背上摄魂人面,发出两道魔光。 齐坤面色一凝,全力催发千阴幡阴煞之气,化为九条天索,来去纵横。倒是潘鹍最弱,只敢用五毒神鼎催动毒气,遥向攻击,心头火热:“若是能将这两头金丹大妖炼入我的神鼎……” 戚泽离深谷还有百里之远,已遥遥望见阴气妖光冲霄直上,震惊百里,越发惊惧,裹足不前。眼识发动之间,见那阴气妖光之下,隐有条条五金精气升腾,已知大矿的所在,但有妖孽把守,靠近不得。 四位金丹就在半空之中狠斗起来,金吴上人的吴钩最是犀利,尤其排列成阵,连消带打,将千阴幡死死压制。朱墨虽受五毒神鼎克制,但那魔鼎伤了本源,潘鹍不敢以之强打硬拼,一时僵持不下。千阴幡阴煞之气变幻无方,却被九口吴钩飞剑往来冲突,全然捉不住其首尾,齐坤也没得奈何。不过两头大妖要想将齐坤两个杀死,也非易事。 戚泽瞧了半晌,摇头道:“谁也奈何不得谁,最终还是一拍两散!”四人捉对厮杀,谁都无有杀手锏,只是空耗元气而已。果然四人斗了半日,谁也奈何不得谁,齐坤首先生出退意,寻到齐承,此行已算圆满,至于火蛟与地云草之事,还要从长计议。 千阴幡阴煞寒索虚晃一招,齐坤喝道:“走罢!”潘鹍也早有退意,五毒神鼎一扫,立时后退,恶狠狠叫道:“老子记住你们了!待老子回教之后,再寻高手来诛杀尔等!” 朱墨喝道:“该死的五毒神教,你再敢踏入伏龙山,定将你碎尸万段!”毒物出身的妖类最恨的便是五毒神教,简直是深恶痛绝。 金吴上人讥笑道:“没用的废物!”四人相互喝骂了一阵,齐坤两个掉头便走,中途遇上前来接应的玉奴,也被潘鹍带在身边。戚泽忙遮掩身形,好在齐坤三个来去匆匆,并无察觉,遁光合作一处,须臾去的远了。 戚泽等了良久,这才敢探头出来,遥望那深谷之中依旧黄气弥漫,却不见朱墨与金吴上人,想必是遁入其中了。戚泽犯了难,要修炼五真剑诀,汲取五行之气乃是一条捷径,但五金矿脉被金吴上人把持,火脉更入驻了一头火蛟,皆是他惹不起的人物,看来此路不通。 戚泽摇了摇头,只好放弃此念,转身离去。走了片刻,忽然咦了一声,感觉身周似有稀薄之极的五金之气流动,若有若无,若非修炼了五真玄音剑诀,极难分辨的出。 戚泽立身凝神,运起五真玄音剑诀法门,细细感应,面上露出一抹喜色,忖道:“看来这条五金矿脉虽非上等矿藏,但分布极广,有丝丝缕缕的五金之气泄露于地表,左右我修为尚浅,可以躲在远处,炼化少许五金之气便可!” 戚泽想到了修行之法,每走出一里地便运转剑诀感应五金之气分布,直到日落西山,终于查探到一处修炼的好地点。此地离五金深谷相隔足有二百余里,只要两头大妖不刻意寻来,当是无碍。 玉兔东升,戚泽先不忙修炼剑诀,又返回当初那座山洞之中,每到夜间是他坐禅入定之时,雷打不动,毕竟禅功乃是他立身之基,剑法不过防身炼魔之用。 初禅至二禅之间,戚泽尚未摸透其中奥妙,按月惠禅师所言,《小无相禅功》是为根器钝者所著,凡生灵立志解脱生死、脱离轮回,皆可修持,只需恒心毅力,自有收获。但未提眼识之开,戚泽几次试探脑宫之中那面佛碑,俱无反应,想是机缘未到,只好继续以水磨功夫修炼禅法。 章27 采补 一夜过去,戚泽自定中醒来,感觉体内佛门真气又有壮大,他已着手打通第三条经脉,选定阳跷脉,昨夜已然打通了一处穴窍。真气修为越是浑厚,打通经脉越是迅捷,照此下去,就算初禅境界无有突破,也能在一年之内打通八脉,一举治愈先天之疾。 洞外鸟鸣鹰飞,戚泽信步出洞,今日便要去盗取五金之气修炼。行了两个时辰,正午时分来至昨日量好之地,选了一处背阴之所,结跏趺坐,运转剑诀心法,果然便有丝丝缕缕的五金之气被他吸摄而来,缓缓融入体内。 肺属金,吸摄而来的五金之气尽数汇入肺部之中。人身脆弱,想要熔炼五行之气可谓千难万难,但按照剑诀法门运转,由少及多,先是丝丝缕缕的金行之气融入肺部之中,接着戚泽以眼识反观内视,脾宫震荡,发出宫音之声。 五行之中土生金,宫音一起,涤荡肉身,更有土行真气生出,汇入肺部之中,过得良久,戚泽肺部终于现出一点金芒,同时又有一声奇音响彻,与宫音相和呼应,正是五音之中第二音商音! 商音一起,肺部汲取五金之气的速度陡然加快,宫商二音合震之间,戚泽只觉浑身气血为之鼓荡,当真是筋骨齐鸣,五脏呼应。 五真玄音剑诀最玄妙之处,乃是即使初学之士,只要修成五音之道,便能利用五玄真音震荡内腑,强化肉身。修炼其他法门的练气士需要炼成金丹之后,才能彻底将肉身强化到不可思议之境,与其相比,天虹子所传剑术自是更为精妙。 戚泽也是看中这一点,能助他尽快打通全身穴窍,才会佛道兼修。商音一成,剑诀自发运转,金土相生,每一道循环之后,身上皆有一点点污浊之血喷发,如此吐故纳新,将换血、锻骨等过程毕其功于一役。 五行宗道法玄奇,考虑到弟子根性不同,锐钝有别,一般都会量才而授,只在奠定道基之前要求弟子五行兼修,锤炼五脏六腑,到了凝真境之后,大多弟子只会选修五行中的一行或者几行修炼。 天虹子心比天高,无望于金丹之上境界,索性用百年功夫齐修五行之力,结成五颗金丹,还在剑谱中郑重告诫,虽留下五行并进齐修之法,但要后世弟子视自家资质,善加选取,不可一时贪多,耽搁了修行。 戚泽每日揣摩修行之路,随着商音奠定,更多出几分把握,面对五行金丹的选择,自然是都要!修成五行金丹,要比同级修士多出五倍真气,五倍战力,对敌的手段也更为反复多变,自是不二之选。 一日过去,戚泽住了吐纳,内视之下,肺部已有几分白金之色,显得坚凝无匹。呼吸之间,气如飞剑,吐纳之功也更精深了几分,若他道行再涨,只怕真能如道书中记载一般,吐气成剑,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戚泽不敢贪多,趁日头未落,返回山洞,重又坐定入定,修习禅功。修行之事本就枯燥孤寂,他两世为人,深知修行以全性命之理,却是甘之如醴,丝毫不肯懈怠。 三日之后,一道遁光降临伏龙镇上,径自往镇衙投来。遁光敛去,却是一头木质鸾鸟,长有三丈,周身灵光涌动,乃是一件不凡法器。 木鸾上飞落二人,乃是一老一小。当先是一位青年,蓄着两撇胡子,故作成熟。那老人身披道袍,身畔宝光隐隐,说道:“师侄,镇卫军百户被杀,非同小可,本该由县卫军管辖,你自告奋勇前来,县卫军瞧在你父面上,不敢为难。这是这趟差事须得办的漂亮,方能堵住悠悠众口。” 那青年道:“师叔放心,小侄省得!”二人降落镇衙之中,早已惊动镇丞靳和,率领武大开等衙役赶来。那青年见了靳和与武大开,目中闪过一丝讥笑之色,正色道:“我乃元卓,家父元季峰,奉命前来调查金大焕之死!” 伏龙镇归属太平县,县丞正是元季峰,乃是靳和的顶头上司。靳和闻言,立刻笑道:“原来是元公子驾到,有失远迎!请!”将二人请入衙内奉茶。 齐坤与潘鹍联手,奈何不得金吴上人与朱墨,当即撇下潘鹍两个,回转伏龙镇。入了齐家,将齐承放出,齐乾大惊道:“这是怎么了!” 齐坤淡淡说道:“他被一头金丹级数的魔蛛妖王采补,元气大伤,道基受损,可先用虎狼之药补益元气。”齐乾见儿子昏迷不醒,叫道:“道基受损?那岂非与修道无缘?” 齐坤道:“也非无有补救的法子,只要能求到丹鼎派的一粒固元补真丹,自可巩固道基。”齐乾苦笑道:“固元补真丹是丹鼎派人元大丹排行第二的丹药,只在九转紫金丹之下,你叫我如何去求?是哪个妖王如此大胆!该死!” 齐坤淡淡说道:“大兄不必忧虑,我已与五毒神教潘鹍定计,过几日再去伏龙山中,将那头大妖击杀。一头金丹大妖,未必不能换来一粒固元补真丹。” 齐乾叹道:“也只能如此了!”吩咐下人将齐承抬入屋中,立刻熬制药汤医治伤势。齐乾问道:“二弟之事都办妥了?”齐坤道:“五毒神教已答应起兵策应,只看十三皇子何时发动。” 齐乾咬牙切齿道:“承儿落得这般地步,都是戚泽那小畜生害的!那厮不知从何处得了奇遇,居然能斩杀金大焕,如今不知所踪,若是放任,迟早必成大患!” 齐坤道:“何以见得?”齐乾道:“那畜生杀金大焕时,虽然蒙面,但身形骗不了人,我找了许多当日在场之人询问,断定正是那厮下手!” 齐坤道:“那戚泽是何人?”齐乾道:“不过是个小畜生罢了!自出生起便先天八脉闭锁,哪知居然一飞冲天!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章28 避难(求票票推荐收藏) 齐坤忽然咦了一声,沉声道:“镇衙中又来了一位金丹真人!这几日大兄不可妄动!”齐乾眼珠一转,道:“定是为了金大焕之死而来,也好,那小畜生之事绝瞒不了多久,我倒要瞧瞧县卫军要怎么杀他!” 元卓皱眉道:“杀金大焕的凶手是戚泽?难为镇丞大人区区几日便已查明此事!”靳和苦笑道:“本官也不愿相信,那戚泽与其父在镇上开了一间旧书斋,更是自小罹患先天之症,手无缚鸡之力,怎会在短短时日治好痊愈,更能杀得了金大焕?但当日有许多人亲见此事,事后其等回忆,都说凶手是戚泽!” 戚泽在镇外杀了金大焕,有不少人瞧见,总不能全部灭口。镇上老人多是自小瞧着他长大,事后回忆,纷纷指认。靳和本不愿相信,但金大焕之死事关重大,急需寻到凶手,也就顺水推舟。 元卓转头望向那老者庞光,庞光颔首道:“若有奇药神丹,打通闭锁经脉不难,再修炼了甚么上乘道法,几日之内能斩杀金大焕,倒也不是难事。毕竟金大焕也非修士。丹鼎派便有许多改易筋骨资质的上乘丹药。” 元卓沉吟道:“镇丞大人可知戚泽下落?”靳和道:“戚泽行凶之后,立刻遁走。本官也派了衙役与镇卫军前去搜索,至今并无所获。要么他借了飞遁法器逃走,要么便是深入伏龙山避祸!” 元卓自知不能指望镇衙这群废物,沉吟片刻,问道:“戚泽住所何在?带我去看!”靳和不敢怠慢,元卓并无官职,但其父乃是县丞,正可将戚泽之事推在其头上,当即命武大开带了二人前去。 元卓入了戚家小院,闭目凝神一阵,冷笑道:“果然是偶得了甚么修行法门,还不知遮掩气息。这房中皆是他毛发之物,我只要略施小计,便能寻到其踪迹!” 那老者庞光看了一眼武大开等衙役,道:“尔等出去!”武大开陪笑道:“是是!”哪敢偷瞧修士施法,喝令手下鱼贯而出。庞光道:“师侄是要用那闻香鼎么?” 元卓躬身道:“正是!不过弟子修为不足,还请师叔出手相助!”庞光皱眉道:“闻香鼎善能追摄修士气机,辩其踪迹,不过须得有修士的精血毛发,再者施展一次,要耗费许多元气,若是遇上金丹之辈,只怕老夫不能全力护你。” 元卓听他之意已有出手的打算,大喜道:“多谢师叔!”取出一尊小小宝鼎,揭开鼎盖,伸手一招,屋中自有条条发须飞来,皆是戚泽平日生活在此间,自动掉落的须发。 元卓冷笑道:“到底是野修路子,不懂得须发精血珍贵,不可轻与于人!可惜我不会巫蛊咒术,不然这一下便能要了那厮的命去!” 庞光笑道:“巫蛊之术乃是邪道,炼之无异。”接过闻香鼎,伸手一指,戚泽须发落入鼎中,又吐出一口元气,鼎中自有一股真火发出,将须发燃尽,接着便有一道烟气生成,形制变幻之间,化为一道人影。 元卓点头道:“这便是那戚泽了?生的倒是不错!”庞光道:“看来此人修为不高,不必耗费我许多元气!”用手一撮,戚泽身影重又化为一道烟气,蓦得指向伏龙山方向。 元卓喜道:“那厮果然逃入伏龙山了,事不宜迟,立刻动身,将他擒来归案!”庞光手托闻香鼎,道:“伏龙山中有大妖修行,自古便是修行界之禁地,去捉人不打紧,不可多生事端!”元卓暗恼这老东西屡次挫他锐气,却也不敢多言,道:“是!” 当下二人立刻动身,依着闻香鼎上气烟方向追索戚泽下落。齐家大宅之中,齐坤瞑目端坐,忽然睁开眼来,说道:“那二人出发了!” 齐乾精神一振,恶狠狠道:“我们也去!两位金丹追索之下,我倒要瞧瞧那戚泽死是不死!”齐承道基被废,与杀子之仇相差仿佛,起因都在戚泽身上,齐乾恨他入骨,巴不得早点弄死那个小畜生。 齐坤皱眉道:“道主命我在十三皇子发动之前潜伏不动,不可多生枝节。”齐乾哼了一声,道:“那便我自家去!免得你被人认出了马脚,反而麻烦。” 齐坤道:“我将千阴幡借给大兄,足可保你无事!”齐乾喜道:“如此更好!”取了千阴幡在手,却为难道:“那两个有金丹真人在,我又如何能跟上他们?” 齐坤叹了口气,道:“罢了,还是我去走一遭,大兄就在家中等我信罢!”拿回了千阴幡,径自出了宅院。此时庞光与元卓已然骑乘木鸾飞走,齐坤也着急,足下自有罡煞之气流转,慢吞吞摄在后面。 木鸾之上,庞光忽的眉头一动,道:“我等被一个金丹真人盯上了!”齐坤能感应到庞光,庞光也自能感应到他。元卓皱眉道:“师叔能感应出是甚么人么?” 庞光道:“未曾照面动手,难知其根底,不过那厮修为时道家一脉,非是魔教妖魔!”元卓道:“也许是甚么散修,好奇心起,跟我们入山,只需小心些便是!” 戚泽正在洞中禅坐,身自安稳,心入定中,自能照见大千万物并灵识生灭,佛门禅定之法奥妙无穷,锤炼元神魂魄,与天虹子的道家剑术截然不同,别具一番威力。 戚泽正自神游物外,入于三摩地定中,忽然心头一颤,冥冥之中自生感应,似有一股绝大危机临身!当即从定中退转而出,背后已是冷汗津津,急忙跃起,手提金大焕那口宝刀,快步出了山洞! 戚泽不知是自家禅定之功渐深,还是《小无相禅功》深湛奥妙,为何能于定中现示警兆,也不必去管,径奔那条火脉而来。他早有打算,若是被齐家或是朝廷高手寻到了踪迹,便去火脉之中求援! 章29 火脉 天虹子剑谱中载明火脉之地,戚泽慌不择路,只顾埋头赶路,心头那一股危机之感愈来愈是浓厚,显是敌人不久便至,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已是绕进伏龙山西北之面,此处全无林木,唯有万千焦岩,连绵无际,或大或小,如兽如鸟,形态各异。 荒岭野石,全无人迹,竟连一个飞鸟也无,静悄悄的十分瘆人。鼻尖发肤已能感到丝丝燥热之气浮动,戚泽心知此是地下火脉常年火力升腾,透出地表,将山林焚毁,烧熔山水所至,那火脉已离此不远!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已觉热浪扑面,浑身汗如雨下,他的功行太低,还未达闭锁全身毛窍、金身无漏之境,当即盘坐下来,原因无他,要趁敌人尚未杀到,强行修成徵宫真气!五音之中徵宫属火,乃心宫之统管,唯有修成徵宫,方能御使火行真气,才能有几分机会保住性命! 戚泽盘坐落定,不顾火浪袭身,当即运起五真玄音剑诀法门,有了前两次修炼宫、商二宫之经验,这一次牵引真火之力已算顺利,一丝丝火行之气通过七窍发肤渗入体内,往心脏之处汇集而去。 木鸾之上,元卓始终盯着那闻香鼎中喷出的烟雾,忽然咦了一声,道:“那厮调转了方向,居然有法子发现闻香鼎在查探其行踪!” 庞光冷笑道:“那厮能在几日之间一跃成为高手,定有机缘遇合,说不定手中有甚么趋吉避害的法器。我们背后那一位当是冲我们来的了!” 闻香鼎烟雾随着戚泽行踪变化,木鸾自也往复绕行,齐坤纵然不愿,也只能纵起遁光,紧紧咬住。元卓冷笑道:“师叔有何打算?” 庞光抚须道:“不知是何路朋友,且会他一会罢!”飞身而起,须臾之间已与齐坤照面,打个稽首,说道:“贫道焚香阁庞光,忝为阁中执事,不知尊驾是何门派,为何紧随我等?” 齐坤身外罡煞之气流转,还礼道:“好说!齐某乃是伏龙镇上齐家之人,敢问两位道友可是要去擒杀那戚泽么?”庞光目中神光一闪,沉声道:“道友如何知道?” 齐坤见其蓄势待发,一言不合便要出手,苦笑道:“道友不知,我的侄儿齐承便是毁在那戚泽之手,他杀金大焕时闹得镇上皆知,岂能瞒得过我齐家?我前几日自外归来,便被大兄遣来,不若你我联手,我只要那戚泽的性命如何?” 庞光想了想,说道:“戚泽不过是不入流的小辈,何必劳动道友大驾?他犯了死罪,我将他擒去,自有国法处置,不若道友就此回转,在家中静候如何?” 齐坤道:“我大兄曾有严命,此事恕难从命。不过我知道友顾虑,齐某就此退避三舍,远观道友功成,如何?”庞光冷哼一声,这齐坤之言真真假假,总不能当下动手,便道:“也罢!道友旁观可以,莫要出手,不然我也要得罪了!” 齐坤笑道:“不敢不敢!”庞光拱了拱手,飞回木鸾之上,将此事说了一遍。元卓道:“师叔以为那齐坤所言是真是假?”庞光道:“管他真假,寻到戚泽,一鼓而擒便是,就算那齐坤想要作梗,我也无惧于他。” 齐坤果然刻意落后了一大段路程,露出退避三舍的模样,不敢露出千阴幡,只用罡煞之气赶路,渐渐落后于木鸾。 火行之力桀骜不驯,戚泽又要保命,只求迅速修成徵宫之气,不顾走火之危,放开周身穴窍经络,尽情吸纳火行之力。甫一入体,便是一声闷哼,穴窍之间宛如被人一根根烧红的烙铁死死插入,剧痛不止。好在戚泽证了初禅,甚么滑痒痛麻之感只作寻常,倒是甘之如饴。过了一个时辰,心脏之中传来一声徵音声响。此音一动,连带心脏蹦跳之间,更是铿锵有力,往日向身中泵血只有七分,如今却足有九分,戚泽一身晃了晃,面上已有潮红之色。 徵音一成,时时响彻心脏,更能连动其他脏腑,脾脏、肺脏也跟着震颤不已。世上锤炼肉身的法门千千万万,唯有音律之功最为殊胜,戚泽前世更学过共振之理,特意将五脏跃动的频率保持一致,果然心泵血、脾生血、肺吐纳,三脏联合,足以将戚泽的体质再由内而外洗练一遍。 不过戚泽已没心情去管体内气血之变,蓦得仰头四望,又复起身,不顾真火之力炙烤,往怪石乱山之中走去。修成徵宫之音,无时无刻不在汲取周遭游历的真火之气,对火脉泄露出的火力也能抗衡几分。 又走片刻,眼见乱石赤岩渐渐稀疏,地上却又多出许多大小不一的空洞,不断向外喷涌澎湃火力,又有无量毒烟、毒气、火气升腾。 戚泽心知此是地下火脉透出地表,真火蔓延之间,将此处化为万顷祸害,到了此地已算是寻到了火脉正处所在,只要他修为足够,又或是有异宝护身,便是寻火洞而入,直入火脉核心了。 天虹子为了锤炼剑胎,曾深入火脉之中,以其金丹级数的修为,也不过下降至地下数千丈左右,再往下便难以为继,受不住地火炙烤,只得退了出来。寻不到火脉核心,也就淬炼不出最上乘的飞剑剑胎,但天虹子也有自知之明,便将剑胎放入千丈之下,任其受地火灼烧,祛除杂质,只在剑胎中留下独门印记,等待后世弟子以五真玄音剑诀的手段收取。 戚泽此来便是要提前发动那剑胎中之印记,不为取剑,而是为了活命。元卓心头有些燥怒,庞光为了防备齐坤半途发难,不免将木鸾之速放慢了些,原本小半个时辰即可深入伏龙山,偏偏用了两个时辰。 眼见闻香鼎中青烟又自转动一回,终于稳稳不动,元卓大喜,低喝道:“看你往何处逃!”木鸾飞掠之间,已来至一片赤石怪岩之中。庞光沉声道:“小心!此处火力炽盛,当有一条火脉直通地底,勾引地火,威能不小!” 章30 火蛟(求推荐收藏月票!) 元卓笑道:“如此绝地,那厮是自寻死路,想必心知躲不过我等追索,来此自绝的!”庞光摇头道:“只怕还有甚么变数,小心些的好!” 木鸾飞舞之间,渐渐深入火脉之地,瞧见大地之上只有许多赤岩怪石突兀耸立,庞光面色越来越是凝重,但凝重之中又自泛出几分喜意,说道:“看来这处绝地不过是被火脉余波所及而生,那真正的火脉尚在地下深层!这等造化之地,正可祭炼打造无数法器,我焚香阁若能据有此地,不出百年,当可与其他玄门大宗一争高下!” 元卓笑道:“此来锁拿那厮,倒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回头禀告上去,又是大功一件!咦?瞧见了!”闻香鼎中青烟忽然静止不动,元卓心知已寻到了正主,游目四顾,果在一处冒着火烟的坑洞旁边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只是面目被火烟掩盖,瞧不分明,但岁数决然不大,此时正用一双惊惶之极的眼睛愣愣瞧着自家。 元卓得意非常,居高临下喝道:“你便是戚泽?我且问你,金大焕可是你所杀?不必抵赖!速速随我回去,自有国法处置,若敢反抗,定取尔性命!” 就在木鸾飞临的一刻,戚泽心头警兆已是响到了极处,抬眼瞧见木鸾上的两人,他从未见过木头制成的法器竟能承载两人之重,不免愣了愣神,但下一刻则是全力发动体内五真玄音剑诀的修为,打出一道道剑诀法印! 脾脏、肺脏、心脏一气震动,精修多日的五真玄音真气一发涌出,按着剑谱所载召唤飞剑剑胎的法门,凝成一道剑诀法印,戚泽修为不足,根本不足以维持法印长久,眼见只凝成了一道虚影,立刻吐气开声,将法印拍入火洞之中! 做完这些,体内五真玄音真气已然告罄,身躯就要软倒,不过他早有计定,已打通的两条经脉中涌出金色佛门真气,瞬时贯布周身,又生出几分气力,当即迈步狂奔,远离那座火洞! 元卓瞧得十分稀奇,那戚泽先是装模作样打出一道法诀,随后舍命奔逃,那法诀在他看来,直如笑话,只是一道虚影,又济得甚事?正瞧得有趣,庞光已然喝道:“不对!那厮定有甚么手段,速速下手捉拿!” 元卓口中道:“一个区区脱胎境的小辈,连本命法光都未凝结,能有甚么手段?”话虽如此,仍是催动木鸾,一跃跟上。戚泽狂奔之间,足下生风,哪里及得上木鸾之速,头顶一片阴影掠过,元卓双手一搓,法力凝为一只巨掌,凌空抓下! 元卓已修炼到凝煞境界,刚刚凝练了煞气,一身法力沉浊涌动,刻意将木鸾微微落下,以便施展。凝煞境的神通对戚泽而言已然不可抵挡,一只巨掌横空,威凌天下,戚泽眼前一黑,暗叫道:“我命休矣!” 便在此时,地下陡然传来无穷震颤之力,眼见赤岩怪石一座座倾倒而下,被震成了碎块!地脉狂震之间,数座大小不一的火洞塌陷下去,连成了一片,立有无穷地脉真火喷发,如泉如瀑,喷到半空又自垂落下来,宛如下了一片火雨! 元卓已是惊得呆了,连法力凝成的巨手都忘了催动,庞光却是面色大变,叫道:“速退!”狂输真气,催动木鸾掉头猛飞!戚泽被地震震得立身不稳,只能合身躺倒,顺势往火脉之外滚去,不免沾染了火星火焰,一身衣物被焚去七七八八。 元卓不知为何出了这等巨变,慌问庞光道:“师叔,这是怎么回事!”庞光面沉如水,道:“地底下有甚么庞然活物正在搅动地脉!戚泽那厮想必深知此事,方才用了甚么诡异手段,唤来了那物事。如此威能,那东西已身具翻江倒海之力,非是金丹所能力敌!” 元卓面色大变,才知就里,惊叫道:“戚泽呢?”庞光喝道:“还管甚么戚泽?快些逃命才是!那厮是要借那浑物与我等同归于尽!”戚泽一个小小废物,敢惹动地下那家伙,必是早已抱了必死之心,也不必去管了。 木鸾飞遁之势极快,又有庞光狠命加持真气,晃眼之间已飞出数十里地去,元卓才松了口气,只听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响过,一头长有十丈,身躯修长,头顶独角,遍体蛇鳞,腹生双爪的异怪已然腾空而起! 庞光一见,惊呼道:“蛟!火蛟!”声音中满是畏惧惊骇之意!那异怪正是栖居于火脉之中的火蛟,修炼多年,已深具道行,其拱破地脉,窜飞升天,身披无量火焰。 那火蛟一颗头颅足有房舍大小,鳞甲抖动之间,一双门户大小的竖瞳当即望向飞掠木鸾,一声似牛似雷的低吼之下,张开血盆大口,喷吐出一道火线! 那火线一出蛟口,立时蔓延开来,分布半空,化为一片火网,闪的一闪,已往木鸾之上烧去!庞光怒喝一声,金丹法域升起,化为一片金色光华,护住木鸾,眼见躲不过,只好选择硬拼一记! 那火网与金色丹气狠狠一碰,庞光身形一晃,闷哼一声,那木鸾乘势又自飞出数十里地去,元卓惊问道:“师叔你怎么样!”庞光哼了一声,摆手道:“无妨!那厮真气不纯,火气不密,被我撞破火网,只是须得防备它追来!” 话刚说完,就见那火蛟面上腾起一丝怒容,张口一声低吟,竟是合身飞起,电也似的往木鸾飞来!庞光暗骂一声,喝道:“这位道友!我等无意中闯入贵地,并未刻意与你为难,你又何必赶尽杀绝!”一面催动木鸾疾驰。 那火蛟一面腾空游动,一面口吐人言,却是一个壮汉之声,叫道:“老子修炼的好好的,你们这群小虫子一再骚扰,不但图谋老子的地云草,连老子的飞剑都想打主意?简直该死!” 章31 火蛟逃命 庞光一听,暗叹一声,有心分辨,叫道:“我等是初来贵地,并非觊觎你的宝贝!”火蛟又是一声低吟,张口便是无边火焰喷吐,封锁虚空,显是打定主意将他们烧死。 庞光也断了分辨之心,张口一吐,吐出一柄小小飞剑,迎空一晃,化为一道丈许长的剑光,凌空斩去。火蛟竖瞳中露出讥讽之色,吐出的火光陡然一分,在飞剑剑光之上燎了一下,那剑光立时黯淡了几分。 庞光怒喝道:“好妖物!”那火蛟喷吐真火,最能克制飞剑之流,尤其是五金铸成的飞剑,一碰之下,灵光被烧去了不少,事后还要再用苦功祭炼。 木鸾飞腾之间,已望见齐坤,齐坤本已落后一大截,忽见木鸾逃命也似的折返,背后是滔天火浪,心头便是一凉,及见那头火蛟凌空,暗叫道:“他们怎么把那头火蛟引出来了!” 那火蛟守护地云草,既能伤的白云道姑,神通极大,又兼天生妖物,妖躯强横,远远非是一位金丹所能匹敌。齐坤心念电转,当即调转遁光,庞光已然在木鸾上喝道:“道友来的正好,我俩联手,打杀了这头妖物!” 齐坤暗骂不已,那厮分明那自家当了挡箭牌,闭口不言,只将遁光狠狠催动。那火蛟一见,自然以为他们是一伙,更是大怒,连连喷吐毒火,不依不饶的杀来。 齐坤当先、木鸾在后,又有火蛟怒气冲天,三波人马眨眼间已飞的远了。原来的乱石火岩之地已成了一片火海,忽有一道人影奋力跃起,正是戚泽,已被烧的毛发尽无,成了一个大光头,连两条眉毛都没了,面上光秃秃一片。 戚泽狠命奔逃,口中吸入了几道毒烟,呛得咳嗽流泪不已,好在总算窜出了火海笼盖之地,逃得性命。他方才百忙之中,运用目视窥探,瞧见那火蛟一条爪子中死死抓着一道剑光,想来便是天虹子所留的那柄飞剑。 戚泽暗叹一声,天虹子所留剑胎果然落在火蛟手中,还被炼成了飞剑,只是其中所留烙印似乎并未洗练净尽,才会受他五真玄音剑诀召感,惊动了火蛟出来。 戚泽赌得便是靠召感飞剑激怒火蛟,嫁祸元卓二人,本是九死一生之局,却被他用这等几乎自蹈死路的法子轻松破去,元卓本是信心满满而来,可惜遇上了火蛟,不死也要丢下半条性命。 戚泽懒得去管元卓几个下场,佛门真气流布周身,力气增长,跃过火岩笼盖之地,头也不回的奔命而去。待到跑出百里地界,才敢回头望去,就见原本是怪石乱岩四布之地,已成一片火海,无量玄赤二色真火喷涌,大量的毒烟、毒火喷发,将那一片区域化为了死地。 戚泽叹了口气,这才禹禹独行,回至藏身的山洞,回想自家行藏为何泄露,利用火蛟之计可一不可再,再被元卓等人寻上门来,唯死而已。后来他也想开了去,当即结跏趺坐,运转剑诀之道。 方才太过心急,汲取火气也霸道了些,导致全身经脉穴窍皆有不少损伤,只得以佛门金色真气加以温养。与剑诀真气相比,佛门真气更趋平和温润,更善滋养形神,毕竟剑诀炼出的乃是剑气,杀敌之力非凡,指不上其锻炼形神之功,这也是为何戚泽在深思熟虑之后,仍决定以佛门禅功作为根本法诀修行。 佛门真气一番滋润之后,总算将破损的经脉修补的七七八八,不过光秃秃的头顶与眉毛一时半刻没得办法,只好任其自然。戚泽身上衣物已被烧烂,当真如野人也似,只好斩了些树皮回来,做成一件褴褛之衫,勉强遮体。 这般玩命去招惹火蛟,也非无有好处,起码他汲取了过多的真火之气,凝练徵宫之音,心脏中所存火气极多,心宫一跃压过宫音之道,成了五音中修为最深的一宫。 戚泽还要运行真气,逐步化去身中火气,达到五行平衡,忽觉地动山摇,有修士战斗的余波传来,心头一动:“火蛟与人斗上了!” 齐坤当先飞掠,但火蛟遁速极快,先是追上木鸾,将庞光两个一通火烧。庞光要分心保住元卓性命,斗法起来束手束脚,齐坤有心趁机逃走,无奈那火蛟十分记仇,认定了他们三人是一伙,居然放出一柄飞剑,隔空杀去。 齐坤大怒,回身而战,无奈千阴幡正受火蛟火气克制,不敢放出,与庞光一般也被压制的苦不堪言。庞光喝道:“道友,为今之计,唯有你我联手,方能从此獠手下逃脱!” 齐坤喝道:“不必多言,我自有办法,随我来!”二人合力抵御火蛟真火,由齐坤带头,往那座五金大矿而来。齐坤也是歹毒,飞至大矿深谷之前,冲着满谷深黄毒气喝道:“请两位道友相助,共诛此獠!” 不消说,伏龙山中大妖彼此之间皆有通气,火蛟一见那深谷,叫道:“好啊,怪不得这两个贼厮鸟敢来招惹老子,原来是你这头多脚长虫惹厌!”一口毒火喷去,滋滋啦啦声响之中,将满谷黄毒之气烧去大半! 那黄毒之气是金吴上人平日以元身吐纳毒气,淬炼内丹,正是一身道行的之根本,但也受不住真火灼烧,如退潮一般稀溜溜被金吴上人收了回去。 那老蜈蚣精依旧化为人形,身外环绕九柄吴钩毒剑,仰头叫道:“你这老妖莫要胡说八道,我何时勾结了外人去弄你!”那火蛟喝道:“不是你通风报信,这些修士如何知道我闭关的所在?又如何引动老子的飞剑!” 火蛟脾气暴躁,又有些夹缠不清,金吴上人分辨了几句,齐坤眼看他们要冰释前嫌,忙叫道:“朱墨道友何在?趁这老蛟离巢,没了真火补充,一起做翻了它!” 章32 喜乐二支(求月票收藏推荐) 火蛟立刻警惕起来,叫道:“朱墨那贱人也在?”朱墨老巢被人端了,只能托庇于金吴上人,还被其好一顿占便宜,无奈现身,指着齐坤叫道:“蛟真人莫听这厮胡言乱语,便是他与五毒神教另一个杀千刀的诛灭了老娘满门!” 金吴上人叫道:“你若不信,我杀给你看便是!”九道吴钩毒剑闪动光华,往齐坤身上绕来。齐坤哈哈一笑,叫道:“你们慢玩,恕不奉陪!”当先催动遁光急速遁走。 火蛟被金吴上人与朱墨这么一打岔,攻势不由缓了一缓,被齐坤捉住机会,夺路而逃。庞光也自乖觉,急忙跟上。火蛟气的大吼连连,忙即催动真火追杀而去。 金吴上人与朱墨面面相觑,金吴上人骂道:“真是晦气!”转身降落深谷之中。朱墨恨恨道:“那老蛟烧死那贼厮鸟才好!” 过了几日,戚泽勉强将养好了伤势,经此一役,他对修行之路把握更为清晰,更加坚定了以禅功为主修之路。每日加紧修炼禅功,是佛门金色真气充盈于经脉之中。将玄音剑诀所修真气分别藏于五脏五宫之中,只用来冲刷五脏,壮大内腑。 又过七日功夫,阳跷脉已尽数打通,真气流动更为顺捷,八脉已通其三,先天绝症已然治愈了大半。戚泽惊喜之余,更加勤修禅法,至于五真玄音剑诀的修为也不曾落下。 《小无相禅功》所载,由初禅入二禅并不算艰难,但只发心恒然,普照十方,内存诸己,当得四支功德。何为四支:一、内净支,心无觉观之浑浊,故名内净。谓行者欲离初禅时,种种诃责觉观,觉观既灭,则心内静,心与静色法相应,豁尔明静,故名内净支。二、喜支,欣庆之心名喜。谓行者初得内静时,即与喜俱发,而喜心未成,次心自庆得免觉观之患,获得胜定内净之喜,欢喜无量,故名喜支。三、乐支,怡悦之心名乐。谓行者喜涌之情既息,则怡然静虑,受于内净喜中之悦乐,故名乐支。四、一心支,心与定一,谓之一心。谓行者喜乐心息,则心与定一,澄渟不动,故名一心支。 戚泽自感已得内净支之功,心与净色法相应,时时明净,而此时佛门真气越发活泼,周流六虚,混应八方。他又将天虹子剑谱取出,细细研读。 此时该当试演当初决意,将《小无相禅功》与五真玄音剑诀合二为一,共以佛门真气催动。戚泽之所以敢兼修两门功法,只因天虹子剑诀从音律下手,恰与他所得金刚禅唱神通相合,正是天意机缘如此。 戚泽拥有前世的见识,知道音律声音皆由震动而起,震动则有频率,只消将金刚禅唱与玄音剑诀频率保持一致,说不定就能在二者之间搭建桥梁,相互贯通,如立竿见影,竿影相随,互为补益。 金刚禅唱的内容并无定法,唱诵佛经也罢,唱诵真言也好,这门神通只在助长所唱诵内容之威,等若另一层加持之法,要发动金刚禅唱的神通,戚泽想了想,仍是选定了一卷《金刚经》。 《金刚经》可谓佛门最经典之经文,短短五千余字,却将佛门修行之要旨贯穿其中,尤其最后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更是千古名偈子,古往今来不知多少高僧因此开悟,证得无上佛国,可谓与道门的《道德经》地位等同。 戚泽不知此世有无这本经书,但凭前世记忆,金刚禅唱发动,开始吟唱这部经文,“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戚泽自第一品“法会因由品”起始,一路向下,金刚禅唱发动之下,经文出口结成美妙天音,向洞外散布而去。那唱经之声抑扬顿挫,迂回婉转,涤荡于洞中洞外。 戚泽全副心神灌注之下,未几之间已无我相人相之分,沉浸于经文所解妙义之中,本来只为发动禅唱神通,唱诵经文乃是其次,而一旦开口,经文中种种奥义妙法纷至沓来,涌上心头,竟不由自主参悟起来。 金刚禅唱一起,自与体内佛门真气相应,真气震荡之下,宛如潮汐,一起一伏之间,若合符节。而受禅唱与佛门真气异动影响,心、脾、肺三宫中自有道音响起,演奏五真玄音剑诀微妙之意。 初时佛门禅唱与道门剑音并驾齐驱,不相统属,泾渭分明,这也是佛道分野之意,历史上那许多大能之辈,想要佛道兼修,但成功者万中无一,盖因佛道两教教义各有玄妙,皆圆融自洽,修炼的法门更是南辕北辙,所求者亦是大相径庭。佛门求超脱,断生死、了轮回,重在“悟”、“觉”二者,佛陀亦可称为觉者。道家所求乃是谷神不死,逍遥自在,或尸解升仙,或肉身成圣,虽说大道殊途同归,终究各有分教。 戚泽所行之法,可谓开此界修行界千古未有之局,结合他两世为人之经验,异想天开,偏偏又能付诸实证实修,若能走通此路,不亚于有成佛作祖之功德。 戚泽初时还在留心佛门禅唱与道家剑音之间频率相合,但到后来心神沉入经文真解之中,已顾不得照看两家音色相合,只记得将一部《金刚经》翻来覆去的念诵,越念心地越是清净,一颗禅心活泼圆融,先是生出无边喜悦,继而喜意退去,又代以怡然静虑,竟是接连证得喜支与乐支。 喜乐二支已证,禅功越发精深,离证得二禅也只一步之遥,身内自觉,佛门真气越发汹涌,层层叠浪之间,却又静谧深邃,一放一收之间,更显游刃有余。 章33 《金刚经》 禅功发动之间,佛门真气越发浑厚,金刚禅唱之声亦是一浪高过一浪,戚泽连冲几次,始终不能自初禅升至二禅,想是禅心未定,这才将精力转入剑诀与禅功相合之上。 禅唱与剑音已然相互磨合了许久,却始终寻不到共通之处,戚泽也不心急,只是将禅功慢慢催使,剑诀缓缓调和。一部《金刚经》诵毕,又自从头诵读开来。如此一连念诵了七七四十九遍之后,就在最后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最后一字念完,禅功真气忽然一跳,接着心、脾、肺三宫亦是同时震动,玄门剑音升腾,竟与禅唱佛音在一瞬之间相合相容! 戚泽精神一振,禅唱剑音相合虽只一瞬,仍是被他记下了那一刻的音律音准,眼中放出两道神光,已是激动到无以复加,忙按捺心神,重又调拨禅音与剑律两种频率,使之重回那一刻音律之上。 又经半日苦苦摸索,连《金刚经》都诵读到了一百遍上,灵光一现之间,终于又寻到了那一道音律,戚泽早有准备,真气一冲,当即在那音律固化下来。 戚泽细细品味,那道音律生自五音,却不相统属,而是自成一调,佛门真气灌注之下,一道介乎虚实之间的音色响彻脑宫!此音一成,视之不见,触之有声,立刻带动佛门真气震动跃动,比往常都要活泼数分。 戚泽大喜之下,心知终于寻到了打通佛门与道家两派修行藩篱之秘钥!那道音律得了佛门真气灌注,越发壮大起来。戚泽心头一动,仔细查探之间,发觉佛门真气投注其中,按他心意,在音律之中转过一圈,竟是生出些许的五真玄音剑诀的真气! 这一惊喜非同小可,又试演了多时,发觉佛门真气更为精纯,往往一成真气能生出一成半的玄门真气,想来是因着《小无相禅功》是那烂陀寺所传,更为精深奥妙的缘故。但五真玄音剑诀与之只有半步之差,显是这部耗费天虹子毕生精力所创的剑诀亦是非同小可。 戚泽试演完以佛门真气催生道门真气,又复以道门真气演化佛门真气,这一次觉得更加滞涩了些,想是那音律初成,还未圆熟的缘故。 戚泽打通佛道修行桎梏,日后无论修炼禅功还是剑法,二者皆可相通,但此法可谓旷古绝今,也唯有戚泽才有这等异想天开之念,修炼音律的玄门剑术不多,以五音入剑者更是凤毛麟角,戚泽证初禅时所得更是金刚禅唱神通,二者相加,才有这般成就。 但最为关键者,还是戚泽两世为人的见识胆魄,能以共振之法寻到佛音与剑诀之间的平衡共融之处,才能有此成就。那音律一成,佛法之力与道门之力可自由转换,若是公布出去,足以阵惊天下,惹动无数潮流。 戚泽却不甚满意,一时两种真气转化之间仍有损耗,平白浪费苦功,二是转换之间极慢,效率太低,要将他所修玄门真气尽数转化为佛门真气,总需一夜功夫,还要时时不停,不可受外界干扰。 “看来还是我修为太低,对佛音禅唱与道门剑诀领悟也差强人意,那音律之道还有极大改进的余地。不过既已创出此道,佛道两门真气任意转换,便没了修行的忌讳,就算修炼五真剑诀勤快了些,迟早也能转化为佛门真气!” 当即收敛心神,运用新领悟音律贯通佛道之法,将修炼来的道家真气尽数转化为佛门真气,毕竟禅功真气更适宜打通经脉,温养脏腑。一夜功夫过去,五真玄音真气已全数转为金色佛门真气,流淌于体内,倒是真有几分澎湃之意。 修炼剑术只为御魔护身,佛门禅功才是根本,但玄音剑诀不免分去了一半精力,有了音律转化之术,终于将剑气真气重新化为佛门真气,修行之道重归正轨。有新的真气加入,佛门真气已然充斥三条经脉,几乎要满溢而出。 戚泽一鼓作气,立刻引领真气往阴跷脉冲刷而去,得益于天虹子剑谱之上,将人身穴窍脉络讲解的详尽之极,这等道门正传历经无数代人族先贤心血,戚泽根本不必费心测量,更不必有所怀疑,只需按部就班照做便是。 打通经脉一事,一看真气浑厚与否,二看所修道法是否精妙,毕竟经脉脆弱奥妙,除却大穴之外,还有许多隐穴,被称为经外奇穴,不是每一家道法皆能将之搜罗详尽。 戚泽二者皆备,自是高歌猛进,在浑厚无比的佛门真气冲刷之下,只用了数日功夫,便将阴跷脉打通。至此八脉之中已通四脉,戚泽有些急于求成,以至阴跷脉虽已打通,还有些胀痛,加上周遭穴窍、经外奇穴也需温养,便即罢手。 自他得到《小无相禅功》与五真玄音剑诀不过月余功夫,已然贯通四条经脉,更兼真气精纯,世所罕匹,唯有佛道魔三家顶尖大派的核心弟子,修道资粮不缺,方有这般成就。 此时贯通的四条经脉之中,佛门真气如沸,如火淬金,犹有进取之意。戚泽却反其道而行之,禅功发动,清心净虑,将真气燥意尽数化去,始觉通体舒泰,遍体清凉,如坐佛国,莫不如意。 他默数之下,一部《金刚经》总共唱诵了一百零八遍,一遍不多,一遍不少,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戚泽心思平静,止住了金刚禅唱神通,禅音之声顿消,连带剑音也自消散。 便在此时,脑宫之中本已沉寂多时的那面佛碑忽然大放光明,戚泽大吃一惊,忙凝神内守,以灵识观望。那佛碑藏于脑宫之中,有甚么异动皆会影响到他紫府的安危,不可不慎。 佛碑之上佛光流转,渐渐现出一行行字迹,戚泽一望,竟便是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仿佛有一位巧手匠人以无上妙手,将这部经文一点一点的刻印在佛碑之上。 戚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部《金刚经》在前世可谓家喻户晓,看佛碑的样子,似乎是跟着他念诵之时,才将之记住拓印,十分怪异。 章34 伏龙山震动(求推荐收藏月票) 佛碑之上佛光流转不定,将一部《金刚经》经文自头至尾反复拓印,直至完整无误,那壁上佛经忽然齐齐隐去不见,戚泽正惊讶时,忽有一线佛光凝聚自佛碑之上,流转之下,陡然激射而出,竟穿破脑宫,闪的一闪,已然不见! 戚泽骇了一跳,摸了摸脑袋,还好不曾被佛光洞穿,看那佛光之中文字舞动,似是《金刚经》经文所化,不知去向何方。戚泽不明所以,忽觉脚下一软,他打通四脉,身心宁定,微微一顿,稳住身形,骇然发现竟是整座伏龙山在微微震动! 那伏龙山横亘十万里,整座大山齐动,就算只是微微震颤,所需法力神通亦是非同小可,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天仙方能为此!戚泽大受震撼,好在伏龙山震动只持续了数息功夫,便即恢复了正常,但已震骇了无数人众。 深谷之中,金吴上人与朱墨相顾失色,金吴上人叫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伏龙山怎会忽然震动?难道是地龙翻身?”朱墨没好气道:“你我在此生长修炼,何时见过甚么地龙?就算是地龙翻身,哪里有这般大的法力?除非真是天龙神龙出手!” 两头大妖面面相觑,伏龙山中镇压了神龙之说由来已久,只以为是捕风捉影,但若非神龙,天下何人有此法力,能掀动方圆十万里的伏龙山? 伏龙山震感传至伏龙镇,登时狗吠马啸,一派混乱,好在持续不长,六畜生灵又自渐渐平复。齐坤与庞光自有感应,二人被那火蛟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好容易逃出伏龙山地界。 那火蛟只追杀到伏龙山山界之前,便裹足不前,眼睁睁看着二人飞走逃命,恨恨的吐了好一阵真火泄愤,这才骂骂咧咧的离去。 齐、庞二人惊魂未定,所幸大敌已去,性命无碍。庞光的木鸾已被火蛟真火烧成灰烬,只得用丹气之力护住元卓,忽然冷笑道:“原来道友竟是平天道的高手!失敬失敬!” 齐坤被追杀的不得已,终于亮出千阴幡护身,这件平天道代表性法器一出,立时暴露了身份,闻言木然一笑,道:“平天道八天王之一齐坤,见过焚香阁庞道友!” 平天道属于旁门左道,虽非魔道,但常年鼓吹造反,唯恐天下不乱,正道人士极为不齿,因此庞光也无好脸色,拱手道:“居然是平天道齐天王当面,幸何如之!我焚香阁可高攀不起平天道这株大树,告辞!”携了元卓飞回镇衙。 齐坤冷冷一笑,低语道:“焚香阁不过是炼器炼宝,四面兜售的贩子罢了,装甚么洁身自好!”亦是赶回齐家。齐乾正自等待,闻听戚泽果然未死,却又逃过必杀之局,自是惊怒交加。 只听“铎铎铎”声响,齐承手持铁拐,一步一步走来,说道:“父亲何必动怒?区区一个戚泽,待孩儿伤势痊愈,自能取他性命!” 齐乾道:“你总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戚泽能在短短时日修成一身本领,连金大焕都死在他手,你对付能有几分把握?何况你元阳已失,若不施法补全,日后道途无望。戚泽之事就交给我与你二叔处置,你自有你的去处!” 齐承愕然道:“去哪里?”齐乾道:“你没取到那天虹子的剑谱,我本想让你跟你叔父学平天道的道法,既然你元阳已失,急需恢复,不如将计就计,拜入丹鼎门门下,那丹鼎门亦是玄门正宗,也不算辱没了你!” 齐坤都有些奇怪,道:“大兄居然有法子让齐承拜入丹鼎门?”齐乾冷笑道:“你常年在外,不知其中关窍。赵向荣那厮便是丹鼎门安插在伏龙镇的暗桩!那厮自以为得计,岂能瞒得过我的法眼?” 齐坤惊道:“赵向荣竟是丹鼎门弟子?丹鼎门为何要在伏龙镇……”忽然住口不言。齐乾笑道:“你想明白了?丹鼎门靠的便是一手炼丹的本事,伏龙山物产极丰,赵向荣靠山吃山,明里收购药材皮毛,实则替丹鼎门搜罗山中珍贵的药草玄石,这些年过得极是滋润!不过我早料到会有用他的一日,早已伏下后手,承儿随我去,定要叫他将你荐入丹鼎门!” 齐承半信半疑,道:“若真能拜入丹鼎门,不论是我学来炼丹之术,自家炼制补足元阳之丹药,还是向门中求取,自然事半功倍!” 齐乾道:“事不宜迟,走罢!”当下带了齐承来至赵家,自有家丁通报,赵向荣亲自出来,将二人接入。伏龙镇极小,齐承曾到过赵家几次,想起赵向荣的掌上明珠赵灵菡珠明玉秀的容颜,心下不由得火热了几分。 分宾主落座,赵向荣笑道:“齐兄一向自己发财,今日为何而来?”齐乾叹道:“老夫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孽畜,为他的道途计,只好舍下面皮来求赵师兄!” 赵向荣闻听“师兄”二字,目光神光闪动,望了齐承一眼,咦了一声,道:“若是老夫没看错,齐承侄儿面有晦涩,当是沾染了甚么不净之物,以至失了元阳?” 齐乾叹道:“赵兄繁衍如炬!这孽畜误入伏龙山,被一头金丹级数的人面蛛魔擒去,采补了元阳,齐某此来便是为求赵兄慈悲为怀,赐下一枚固元补真丹,救他道途!” 赵向荣勃然色变,厉声道:“我何时有固元补真丹了?”齐乾呵呵一笑,曼斯条理道:“赵兄何必隐瞒?你我在这镇上住了几十年,你赵兄出身丹鼎门,乃是堂堂名门弟子,我岂会不知?想必我齐家的家底也早被赵兄摸清,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你肯赐下一枚灵丹,有甚要求尽管提来!” 章35 威胁赵家(求月票收藏推荐) 赵向荣死死盯着齐乾,忽然一笑,说道:“齐兄不愧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可笑赵某还以为藏得天衣无缝,不知早被齐兄看破!实不相瞒,赵某确是丹鼎门弟子,可惜修为浅薄,结不成金丹,才被打发来此,做些粗活儿。那固元补真丹是本门人元大丹第二,珍贵非常,就算门中金丹真人也要立下功劳,方能得赐。齐兄爱子之心赵某佩服,此事断难相从!” 齐乾笑道:“赵兄以赤诚示人,我岂不知?固元补真丹珍贵,我直接开口讨要也有些强人所难。不如这样,请赵兄做个保人,引荐犬子拜入丹鼎门,由得他自家修行,不论能不能得到灵丹,我齐家皆感深恩,如何?” 赵向荣苦笑道:“齐兄太高看我了!本门选拔弟子,要么经过大比之选,要么唯有金丹真人之上方能直接收徒,赵某区区外门执事,可没那般本事!” 齐乾听他推脱,半点不急,笑眯眯道:“十余年前,赵兄不是得了一件宝贝?只要将之上缴宗门,便是大功一件,区区荐徒之事岂在话下?” “甚么!”这一次赵向荣是当真事态了,霍然站起,体外浮起一层绵密煞气!那煞气色泽缤纷,煞是好看,又有药香扑鼻,不知是甚么来路。 赵向荣死死盯住齐乾,仿佛便要大打出手,齐乾却是老神在在,端起清茶,慢慢啜了一口。赵向荣望了半晌,忽然煞气收敛,复又落座,面上全无表情,淡淡说道:“齐兄爱子心切,此情可悯,齐承侄儿亦是修道的苗子,赵某自会向门中力荐!” 齐乾哈哈一笑,起身道:“既然如此,齐某静候佳音!告辞了!”带了齐承扬长而去。赵向荣冷哼一声,突的手起掌落,将一张檀木大桌打得粉碎,喝道:“去叫小姐来!” 不过一会,环佩叮咚,一位长身玉立的丽人走入厅中,见满地狼藉,问道:“爹爹为何大发雷霆?”爱女一来,赵向荣立时收敛了火气,笑道:“菡儿来了,坐,爹与你说些事情。” 那少女正是其独女赵灵菡,生来备受宠爱,却无有大小姐娇宠之气,闻言落座,问道:“爹爹有甚么吩咐?”赵向荣叹道:“爹爹一时不慎,被人捉住了把柄,方才齐乾带了齐承过来,要我引荐齐承入丹鼎门修行,图谋那一枚固元补真丹!” 赵灵菡道:“孩儿听说齐承心高气傲,一心只想拜入名门,但为何突然要拜入丹鼎门?丹鼎门以炼丹为修行,未必合他的胃口。” 赵向荣冷笑道:“那厮被人采补了精元,元阳已失,若无固元补真丹,绝无希望凝结金丹!”赵灵菡道:“爹爹答应齐家了?”赵向荣叹道:“齐乾奸狡似鬼,我倒是小瞧了他!十来年前,我偶然得了一株百叶金莲,此物是炼制九转紫金丹的主药,天下唯有数处地方才有出产,伏龙山便是一处。门中将我打发来此,大半是为了就近收得此物。但携来百叶金莲的修士已然身受重伤,将此物交给我时,随后气绝,我一时动了贪念,将此物昧下,打算待你长成,为你配制一味‘固元汤’,这道方自虽远远不如九转紫金丹与固元补真丹,但足以为你奠定一份深厚道基,使得身躯坚凝,元气充沛,自然能得大派长老的青眼!” 赵灵菡目光闪动,道:“齐乾便是拿此事来要挟爹爹?”赵向荣叹道:“中饱私囊乃是门中大忌,我不知齐乾那厮为何知道此事,隐忍了十多年,才抖出来!一旦事发,为父性命不保,还要牵连于你!为此我也不得不设法令齐承拜入门中!” 赵灵菡道:“那百叶金莲孩儿不要,爹爹还是将之献给丹鼎门,念在爹爹这些年苦守此地的份上,想来丹鼎门也不会苛责。”赵向荣咬牙道:“爹的资质不成,道途已绝,但你自小灵秀,有极大指望成就金丹,振兴我们赵家!这个险爹是一定要冒的!只是可惜!可惜!” 赵灵菡长长的睫毛垂下,轻声道:“爹爹是可惜那白云道姑之事么?”赵向荣叹道:“丹鼎门道诀倒也精妙,但你资质太好,不合修炼,强行拜师,只会浪费你的天赋。我费尽心思,只想让你拜入其他玄门大派,谁知百密一疏,居然不曾发现大能就在身边,原来那位白云真人早就潜伏在侧,还暗中传授了小荷练气法门,早知道……” 赵灵菡淡淡说道:“爹爹何必懊恼?那白云真人定是早就观察过孩儿,确认孩儿不适合修炼太阴宗道法,才选定了小荷,机缘前定,还有甚么可说的?” 赵向荣显是心意难平,哼了一声,道:“你天生魂魄之力强壮,最适合修炼道家炼神之法,或是佛门禅功,可惜佛门法统不兴,玄门大派中唯有昆墟派专长炼神之法,爹已然给想法子,你莫要着急。” 赵灵菡笑道:“孩儿修炼坐功奠基,如今已然定脉测穴,爹爹不必心急,徐徐图之便是。”赵向荣又是叹息一声,道:“实在不行,我就将那株百叶金莲舍了,给你做晋身之资,我就不信昆墟派那群牛鼻子不贪财!” 赵灵菡不置可否,问道:“爹爹打算如何引荐那齐承入丹鼎门?”赵向荣道:“爹自有办法,你不必管了,只安心练气,你虽魂魄强盛,但肉身炉鼎之功也不可落下!” 赵灵菡应了一声,随即退出大厅,回至自家的闺房,取出一本道家练气秘笈,细细观瞧,过得良久,合上秘笈,手掐法诀,做出几个玄奥的手势,若有所思。 她自出生以来,便有异象,天生魂魄强大,正是修炼玄门炼神道法最佳之辈。赵向荣费尽心思,想要女儿拜入昆墟派,学得最上乘法门,光大赵家,舐犊之情可见一斑。 章36 瞧不起(求票票收藏) 镇衙之中,庞光与元卓面面相觑,二人兴冲冲赶去伏龙山缉拿戚泽,却被一头火蛟追杀,闹得灰头土脸,险些丢了小命儿,真真何苦来哉。元卓道:“那孽畜好不厉害,可惜了那一头木鸾。不过火蛟现世时,带动无穷地火,那戚泽也必葬身火海了!” 庞光摇头道:“未必!那厮不知用了甚么法子引动火蛟出来,也必预先想好了退路,对了,你在戚泽房中搜来的毛发等物还有么?” 元卓嘴角一抽,默然不语。当时他以为戚泽不过区区小人物,有意卖弄,一个法术将戚家所有戚泽所留的毛发、指甲等物尽数收拢,一把火在闻香鼎中烧了,哪里还有剩余? 庞光看他面色,叹了一声,道:“若无发肤之物,再难探究戚泽下落,除非寻到善能卜算易测的高手,这伏龙镇偏僻之地,却往哪里寻?” 元卓道:“难道就放任那厮在伏龙山中逍遥?”庞光道:“莫要心急,我知你揽下这桩差事,是为在你父亲面前立功,此事宜当徐徐图之。” 元卓之父元季峰明面是太平县县丞,实则是焚香阁外门执事长老,子嗣众多。焚香阁本是几位志同道合的散修所创,门规较为松散,专以炼器铸宝为事,常有门人转投其他门户。元卓不愿修炼焚香阁道法,一心只想拜入玄门第一大派昆墟派。 昆墟派乃此界道门第一传承,不在当年的那烂陀寺之下。昆墟派中传承的上乘道诀极多,无论资质如何,皆能寻到适合己身的道法,故而是此界众多修士心中修炼圣地。 不过昆墟派择徒极严,非是良才俊彦不收。元卓费尽心思,只想在父亲面前立下功劳,求取一个晋身之机。若是元季峰肯动用焚香阁的情面,当能讨要到一枚接引玉碟,不必经过昆墟派长老挑选,直接登堂入室。 练气九层境界,胎动境界乃是奠定道基,亦是踏入练气士的第一层难关,主要在于锤炼炉鼎,觉醒元神。第二层凝真境界才是要考较所修炼的根本道诀之高下。 所谓根本道诀,乃是修士毕生要修行的道法,关乎重大,可说一生修为,尽在道诀高下。道诀高妙者,采炼元气、捶打元神之功远迈同侪,按道理能修至的最高境界也就越高。 不过凝真境并非完全一锤定音,一旦修炼了甚么道诀,毕生就不得改易。实则直到金丹之前,练气士皆可随心改换根本道诀,无非多费些手段功夫。而一旦成就金丹,再想更换道诀,那就千难万难,要废去一身苦修得来的金丹真气,连带魂魄元神都要遭受震荡,一个不好,便是经脉全废,金丹爆裂的下场,非大毅力、大福缘的修士不能为之。所谓“丹成无悔”,便是这个道理。 元卓自觉资质平庸,侥幸修炼到了凝煞境界,因着所修道法非是上乘,到了炼罡之上,唯有再加千百倍苦功,与其在此苦苦消磨志气,不如搏上一搏,看看有无缘法拜入昆墟派中。 庞光见他面有不平之色,道:“这样罢,那火蛟修为强横,或捉或杀,皆可卖出一个好价钱。我发信火飞书,请门中其他长老前来,合力围杀,火蛟一死,那戚泽自是手到擒来!” 元卓心有不甘,但如何不知庞光此计正是老成持重之言?只是要多费手脚,耗时日久罢了,点了点头道:“如此全赖师叔主持!” 庞光笑了笑,元卓倒也上道儿,若是非要仗着其父在门中威望,强压他去伏龙山中搜寻那戚泽,他也不介意一掌将其打晕,带回给元季峰去。 当下庞光正要施法,发出焚香阁中秘传信火飞书,招引其他金丹长老前来,忽然心头悸动,骇然仰头,就见一道灿然剑光横亘天际,拖起数百丈长的白气,一晃而逝。那剑光消逝良久,方有轰隆隆如同雷鸣之声远播四方! 元卓骇然叫道:“那是甚么人!”庞光面色凝重,道:“那是一位剑修,瞧那声势,战力只在金丹之上!幸好剑光精纯,乃是玄门路数,并非魔道!” 元卓道:“怎会有剑修来此?”庞光道:“我等能来,他人自也能来!”对话之间,忽而又有一道太阴之气迤逦而来,亦是投入伏龙山中去了。 元卓恼道:“今日怎会如此热闹!”庞光哼了一声,道:“方才那一位定是太阴宗的修士,一身太阴之气不在我之下!你就在此等候,我去伏龙山中查探一番!”不等元卓回答,将袖一抖,罡煞丹气发动,亦自腾空飞走。 接连两位大修士招摇而来,招摇而去,自是惊动了伏龙镇上所有人物。靳和跑了出来,叫道:“又是何方高手,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炫耀!” 元卓没好气道:“我怎知道!”将袖一拂,转身便走。靳和碰了个钉子,心头暗怒,却不敢回口骂去,想了想,又去找一干衙役的麻烦去了。 齐家之中,齐坤祭起千阴幡,对齐乾道:“又有两个高手到来,后一个更是太阴宗的修士,我去瞧瞧端倪,大兄在家等我消息!”与千阴幡人宝合一,破空飞去。赵家之中,赵向荣仰头望天,嘿了一声,道:“好热闹!” 庞光与齐坤一前一后疾飞,二人打了个照面,齐坤露齿一笑,庞光不欲理他,专心驾驭遁光丹气。未几之间已入了伏龙山中,剑道修士御使剑遁,本就是天下最快的遁法,早已无踪,倒是剑气割裂大气所成的白气良久不散,算是给二人指明了踪迹。 庞光见那白气直入伏龙山深处,所指正是那头火蛟栖居的火脉附近,已有几分明白:“那人是冲着火蛟去的!”来至前日擒拿戚泽之地,本是赤岩怪石遍布之地,却早成了一片火海。 火脉透出地表,熊熊地火燃烧,冲至半空,复又化为火星火苗与无穷热力发散出去,隔着极远,庞光已觉热浪袭人,以金丹真人的法力护身,也觉难耐之极。 章37 程咬金(求票票收藏) 齐坤随后赶来,与其并列,说道:“方才那两位修士想是直接杀入火脉之中去了!”庞光本不欲理会,却也不愿面上失礼,随口道:“当是如此!”齐坤又道:“后一位修炼的太**法,想是太阴宗门人。前一位剑气凌厉,不知是哪一位玄门高手?”庞光自家也不知,索性闭口不答。 火脉之中,真火肆虐,皆是地心真火。地火与天火不同,杂质较多,熔炼了土、金、水等五行之力,但热力威能绝不在天火之下,又不似天火那般难以摄取,素来为各大道派修炼、炼器之首选。 伏龙山覆盖广大,地下土脉亦是错综复杂,火脉之中甬洞甬道交替,往复勾连,莫辩东西。那些甬道甬洞受地火锻炼无尽岁月,早已凝固无匹,甚至洞壁之上还结出了一层细腻浑厚的外壳,根本不惧地火炙烤。 庞光与齐坤各运神通,元神神识投入地下,寻觅那两位修士的下落。地下忽然震动不已,隐约有猛兽呼号啸动之声传来,同时喷发出地表的地火火势陡然壮大了十倍不止! 庞光心头一动,忖道:“看来是那剑修与太阴宗修士在地下与那火蛟对上了!”那火蛟天生妖躯强横之极,又是真火属性,火脉算是主场,两相加持,一身法力足可匹敌元婴境修士。不过那剑修也非易与,一身剑气纵横,精炼金行真气,道行之高,隐约超出了金丹级数。 地下传来的震动愈来愈是剧烈,显是双方斗战之局越发激烈。庞光与齐坤皆是金丹真人,自不会放弃这等上好的观摩良机,神识涌动之下,不断将地下真气、火力波动传递至二人元神之中。 庞光面色越发凝重,能感应到就在地下百丈左右,有一处空旷之所,充斥地火之力,想来便是火蛟修行之地。如今正有二人与火蛟争斗正酣。当先一人便是那剑修,飞剑出手,剑意凌厉非常,尤其剑意真气运化之间,蕴含玄门至妙真谛。另一位太阴宗修士则是在一旁以太阴神通牵制那火蛟。 太阴宗皆是女性,修炼先天太阴之气,功法独树一帜,亦是玄门正宗真传。那修士必是女子,只道行稍逊剑修,以太阴之气连发神通。两位修士联手对付火蛟,十成攻势中剑修倒占了七成。 不过火脉中地火无穷,火蛟随意汲取火力,演化神通法术,又兼天生妖躯强横,剑修的飞剑与太阴宗的太阴之气皆受火力克制,发挥不出全部威力,纵使二人联手,也只堪堪与火蛟战个旗鼓相当。 那剑修也是自信过了头,寻到火蛟踪迹,根本无有引蛇出洞的打算,兴冲冲杀入火脉之中,想凭一柄利剑诛杀妖物,那太阴宗修士本欲稳扎稳打,无奈遇上这么个愣头,只好跟随杀入。 斗了半日,火脉之中已是剑气纵横,太阴之力弥漫,但都被无边真火之力死死压制,越到后来,真火之力反扑之力越大,将二人逼挤的连连退后。 庞光与齐坤已然探究不到火脉中种种神通走势,只觉各种真气与火力凝成了无数股,不断交相争斗,运化争锋,混乱到了极点。 齐坤冷笑道:“五行宗好大的名头!教出来弟子却是个甚么都不懂的雏儿!”庞光亦有些摇头,五行宗势力极大,只在昆墟派之下,想不到也会有这般初出茅庐的莽撞之辈,不过以剑修直来直去,不屑变通的性子,倒也情有可原。 火脉中的争斗余波渐渐沿着地气脉络向四面发散出去,三大高手斗法之间,已渐渐收束不住法力波动,也无暇去顾忌毁损地脉之事。 深谷之中,金吴上人老巢之内,法力波动传导至此,朱墨骇然叫道:“又是谁在斗法!还让不让人清静了!”金吴上人仔细感应了一会,冷笑道:“又是哪方来客,与那头火蛟斗得不可开交!妈的,你我莫要在此空耗了,速速离开!” 朱墨道:“为何要走?”金吴上人冷笑道:“敢在火脉中与火蛟放对,来者定非易与,遇上咱们,说不定就要顺手斩妖除魔,留在此处等死怎得!” 朱墨想想也对,道:“往哪里走?”金吴上人冷笑道:“往伏龙山深处走!老子就不信,那些正道修士敢深入伏龙山找死!”朱墨惊道:“伏龙山深处有大恐怖,你我冒然深入……”金吴上人叫道:“生死关头,顾不了那许多!”当下两头大妖收拾了细软,连麾下小妖都顾不得,架起两股妖风,直扑伏龙山深处避祸去了。 戚泽正在运炼五真玄音剑诀,佛道两门功法分得极清,白日修炼玄门剑诀,晚间则坐禅入定。当务之急还是要打通其余四条经脉,还要参照玄音剑诀中的法门,再者佛门真气看似比道门真气来的浑厚,未必不是因为戚泽修士尚浅的缘故,戚泽是真心喜爱剑术,也就不愿轻易舍弃这一门剑诀。 正以玄音真气温养经脉之间,身下忽而震动,虽是极微,仍被戚泽感知,当即止住修炼,起身出了山洞,遥望伏龙山脉,但见两道妖气横空,闪的一闪,已然不见。 戚泽暗自奇怪,忖道:“为何金吴上人与朱墨两个弃了老巢不顾?难道有甚么大事发生?”循机感应,发觉震荡波动起自地下,正发源于火脉之中,皱眉自语:“那火蛟真是流年不利,这又是何方神圣,特意与其为难?” 火脉中震荡不休,齐坤与庞光两个生生等了半日,只觉地下三个斗法之势由盛转衰,往往大半时日才出一招,其余功夫皆是用来调息与观察对手。 庞光摇头道:“怕是要分出胜负了!”齐坤冷笑道:“怕是谁也奈何不得谁!”火蛟占据地利,有火脉加持,无惧五行、太阴两位修士联手,也绝不敢脱离火脉,没了真火之力补充,转眼就要被人打成了孙子。 章38 太阴白灵(求推荐收藏) 五行、太阴两位只要还在火脉中与火蛟放对,便要时刻面对法力源源无尽的火蛟反扑,亦是难受之极,因此齐坤才判断双方最多互骂一场,大家收手了事。 果然再过半个时辰,地下忽有一声极大的爆响滚动,又有无边地火喷发,直冲半空,立有两道光华冲出地脉,略一盘旋,已落在无边火海之上。 地火升腾,焚金烁石,早将原本的赤岩怪石之林烧成了一片岩浆火海,浆流涌动之间,烧的虚空扭曲,万物尽焚。但那二人却视若无物,悠游自在。 那剑修生的长身玉立,三十岁上下,剑眉星目,好一个美男子,一身剑意凌厉升腾,身外一道剑光闪烁。另一位则是个美貌的女冠,气度清华,有太阴之气护身。 二人目光同时落在庞光、齐坤面上。庞光忙道:“贫道庞光,忝为焚香阁执事长老,这位么……”故意顿住不言。齐坤暗骂一声,眼看那剑修目中一点精芒闪动,大有一言不合动手之态,忙道:“在下齐坤,忝为平天道弟子!”平天道声名狼藉,但也顾不得了。 果然那剑修目中精芒微微敛去,面上现出不屑之色,开口道:“焚香阁倒也罢了,平天道?哼!”齐坤面上十分尴尬,心头怒意暗生。 那女冠则微微一笑,说道:“贫道白灵,为太阴宗弟子。云游之时巧遇本门白云师妹,得知此山之中潜伏了一头火蛟,拱卫地云草,特来查看,遇上萧绍道友,那妖物果然厉害,不得已我二人只好联手战之,可惜战而不胜。” 白灵道姑心思灵巧,几句话将前因后果分说明白。萧绍显是心高气傲之人,只冷冷道:“若能将那妖物引出火脉,萧某自可一剑斩之!” 齐坤腹诽道:“这厮失心疯了,地上聚集了四位金丹,除非那火蛟脑子被烧成了岩浆,岂会轻离老巢一步?”庞光道:“我等前次捉拿一个要犯,与那火蛟对上,果然十分棘手,二位道友能在其老巢之中挫动其锐气,庞某甚是佩服!” 庞光老于世故,不大不小一个马屁过去,萧绍面上果然大有缓和之色,道:“伏龙山中妖物极多,不想却出了火蛟这等异种。”庞光雀跃道:“难得两位道友前来,不如我等四人联手,总能将那火蛟杀死,不但地云草唾手可得,连那火蛟一身皮肉……”焚香阁精通炼器,遇上火蛟这等上佳的宝材,实是心痒难搔。 萧绍又是一声冷哼,道:“萧某新近修成婴儿,正要前往域外,捕捉玄英灵机,哺育胎儿,此行不过适逢其会,萧某所修剑道讲求一剑在我,不假外求,至于联手屠蛟之事,请恕我敬谢不敏!” 庞光一愣,暗骂道:“不懂事的雏儿!”萧绍天性孤傲,一句话将在场三位金丹真人得罪个尽,先前还与白灵道姑联手战火蛟,岂非是说那女冠自作主张,全不领情? 庞光与齐坤也惊讶于这五行宗弟子竟已修成元婴,那是金丹之上的境界,古往今来能成婴儿者,才算真正踏上追求长生不死之路。 白灵道姑只笑了笑,全不介意,说道:“我与萧道友算是打草惊蛇,只怕再难引那孽畜出来,若要深入地下火脉斗战,纵然联手,也许从长计议。” 齐坤笑道:“不错!我等若要联手,也许拟定一个章程出来。”萧绍看也不看他一眼,负手而立,来个充耳不闻。庞光也自有些燥怒,眼见此人桀骜不驯,联手之议难成,反要闹个灰头土脸。终究眼热火蛟一身宝贝,忍气说道:“山外有一座伏龙镇,可以用来休憩,不若两位道友先休整一二,再图后策!” 萧绍不言不动,根本当做了耳边风。还是白灵道姑淡淡笑道:“也罢,正要去伏龙镇走一遭,白云师妹对贫道说,伏龙镇上有一位少年唤作戚泽,秉性良善,近日有一小难,当去援手一番。” 庞光与齐坤同时一愣,庞光道:“道友说的是戚泽么?那厮打杀了伏龙镇镇卫百户,身犯国法,庞某正要拿他问罪!”白灵道姑笑道:“此事贫道亦知一二,是那金大焕图财害命,戚泽为求自保,只得愤然出手,区区一个百户,死了便死了,不若贫道来说项,请庞道友高抬贵手。” 庞光沉吟未答,忖道:“怪不得戚泽短短时日,修为登堂入室,原来是得了太阴宗的垂青,不对,太阴宗绝不肯收录男子,又怎会传他法门?” 齐坤冷冷道:“戚泽身负人命,罪无可恕,就算道长求情,也不可豁免,何况我辈修道之人,上体天心,岂可将人命视为草芥!” 白灵道姑笑吟吟道:“这番话果然慷慨激昂,只是从平天道修士口中听来,倒令贫道哭笑不得呢!”齐坤哼了一声,道:“我平天道自来为天下生灵福祉计,举义旗、杀贪官、斩昏君,顺天应人,白灵道长此言,不免有失偏颇!” 庞光笑道:“二位何必做意气之争?戚泽之事贫道也是奉命而行,既然白灵道长愿意求情,不如随我去伏龙镇上,寻镇丞与县丞使者分辨!” 白灵道姑一直是笑吟吟的,忽然敛去笑容,说道:“戚泽之事是白云师妹托付贫道,贫道自要忠人之事,伏龙镇可以去得,至于甚么镇丞之类,也不需见了,还请庞道友转告他们,若是还要执迷不悟,休怪贫道剑下无情。” 庞光噎了一下,心火大涨,道:“镇丞虽小,也是朝廷命官,白灵道友不可如此跋扈,须知太阴宗也要遵循世间法理!”白灵道姑淡然一笑,默不作声。 齐坤极愿他们口角起来,最好大打出手,但白灵道姑闭口不语,仿佛将此事揭了过去,齐坤不由暗暗失望。庞光却不以为然,白灵道姑越是表现从容,越是心意已定,这等金丹修士,道心本就坚如磐石,不可改易,倘若再追杀戚泽,只怕这娘们真会暴起发难! 章39 五行宗萧绍 庞光暗暗气苦,不知戚泽如何走了狗屎运,勾搭上了太阴宗这等强援。好在心高气傲的萧绍终于开口,打破僵局,说道:“此地非是善地,先离开再说!”当先御剑飞起。 白灵道姑笑了笑,亦是紧随其后。当下四位修士齐齐御使遁法,离了这一片地火喷涌之地。齐坤不但要杀戚泽,对地云草也有些眼热,在空中叫道:“两位来的正好,附近还有两头大妖,一头是蜈蚣精,一头是人面魔蛛成道,俱是为恶极多,正可一举斩除,也算替天行道!” 白灵道姑不置可否,萧绍却是兴起,喝道:“带路!”口气之大,直将齐坤当做了手下小厮,齐坤忍住气,果然飞在前方指路,不多时已来至那深谷谷口之处,齐坤喝道:“兀那妖孽,还不出来受死!” 声浪交叠,一层层发散出去,传入谷中。深谷无声,庞光放出神识窥探,面色古怪道:“谷中只有些小妖小怪,不见了两头大妖,定是见机逃命去了!” 齐坤对两头大妖恨之入骨,叫道:“这才多少时候?那两个妖孽定然逃得不远,追!”萧绍不置可否,道:“左右无事,杀两个妖怪磨剑也好。” 四位真人齐齐御空而行,齐坤心思灵动,喝道:“我等分头追袭!”其余三位自无不可,当下四道遁光飞作四方而去,就属齐坤与庞光最是卖力。 单说萧绍这一路,剑修御剑飞行遁速本就高出普通修士一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已然绕着方圆千里之地来回了两圈,这还是萧绍故意收敛了剑遁之速,忽然咦了一声,瞥见山石之间有一座石洞,略一感应,内中居然有生人气息。 萧绍略一思忖,剑光直落而下,一头扎入洞中,再过片刻,已然穿梭而回,直冲高空。盏茶功夫,四位真人皆无所获,不得不回转地火焚烧之地,降落遁光。 庞光与齐坤俱是一脸晦气,萧绍却将剑光一抖,一人滚落而出,二人一见,俱是大喜,同声叫道:“戚泽!”又是同时出手,庞光打出一道剑光,齐坤则是使出一道阴煞之气,都欲取戚泽性命! 那人正是戚泽,躲在洞中不出,却被萧绍寻到,顺手擒了过来。他兀自不明就里,两位金丹真人却已双双出手,他这点微末道行,哪里扛得住这等雷霆一击?只得暗叫一声:“我命休矣!”闭目待死。 只听白灵道姑轻柔的声音响起:“两位慢来!”素袖一扬,一道梭形光华飞出,搅动太阴之气,灵动之极。此宝一出,略一擎动,自有光华耀世,已将二人攻势轻描淡写化解于无形! 齐坤瞳孔一缩,脱口叫道:“太阴梭!”庞光亦是沉吟不语,显是对那宝物忌惮非常。太阴梭十分有名,乃是太阴宗如今掌教常双姑未成道前炼魔护身之宝,随着常双姑道行修为渐深,始终不离左右,传闻已然要生出元灵。待常双姑接掌太阴宗,自有宗门世传法宝驱用,这才将之舍了,谁知竟会落在白灵道姑之手。 那太阴梭宛如游鱼游动,轻轻一摆,又钻入素袖之中,白灵道姑笑吟吟道:“不错,正是太阴梭,两位道友倒是好眼力!”庞光苦笑道:“此宝太过有名,常掌教随身之宝,我等岂能不识?” 再想套套近乎,白灵道姑已对戚泽笑道:“你便是戚泽么?”戚泽脑中还有些晕乎,不由自主运起五真玄音剑诀,提起一口玄门真气,口中已道:“是!我便是戚泽!” 白灵道姑还待再言,萧绍已然“咦”了一声,猝然伸出一根手指,正点在戚泽眉心之上!戚泽一怔之间,隐于脑宫之中《小无相禅功》已然发动,一层细密的佛光透出,居然隐隐有抗拒萧绍法力之意。 萧绍又是咦了一声,他是何等修为?元婴已成,就算不曾反哺长大,也能拿捏金丹之下级数如同玩物,却被一个连凝真都不是的小辈用佛光抗拒了一下,虽只是轻轻微微的一小下,也足以令他精奇不已。 白灵道姑颔首道:“果然是这孩子!白云师妹传了了一卷那烂陀寺的《小无相禅功》,想不到倒是被他修出了名堂!”萧绍冷笑道:“身怀佛门禅功倒也罢了,为何还会我五行宗的剑法?” 方才戚泽身内玄音剑诀自主发动,毕竟与五行宗道法源出同流,立刻为萧绍感知。玄门大派对自家道诀向来敝帚自珍,就算入室弟子也要再三考较,方可传授,五行宗秘而不宣的法门竟在一个乡野小子身上显露端倪,怎不令萧绍惊怒交加? 萧绍低喝道:“小子,你怎会我五行宗的道法?快说!”元婴级数的威亚加上一身如铁剑意袭去,戚泽当即周身颤抖,嘴唇乌青,牙关打颤,说不出话来。 白灵道姑皱眉道:“萧道友何必如何?”将袖一拂,一股和煦气息发动,戚泽这才松了一口气,勉强起身,对白灵道姑躬身一礼,道:“多谢道长相助!”对萧绍却瞧也不瞧。这厮上来便用辣手,戚泽是吃软不吃硬之人,就算修为天差地远,也自有一股傲气盈胸。 萧绍素来颐指气使惯了,哪容得一个小辈在面前张牙舞爪?当下便要用一个小手段惩戒,白灵道姑适时清咳一声,道:“戚泽,你的禅功得自白云师妹所赠一卷佛门秘术,当是无疑。为何又身怀五行宗的剑术神通?”这道姑心思清明,瞧出萧绍的用意,戚泽也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索性代萧绍发问,果然萧绍被引动心思,出手之意也就淡了。 戚泽不好隐瞒,实则在这四人面前也隐瞒不得,说道:“晚辈是无意中入得一座洞府,得了一位道号天虹子的前辈所留剑谱,那位前辈果然出身五行宗,可惜已然物化而去。” 章40 拜陵(粉丝加钱了,我加更) 齐坤自知齐承来伏龙山寻觅天虹子遗藏之事,喝道:“原来是你得了渔翁之利,还害的我侄儿被那魔蛛采补干净元气,道基尽毁!齐某岂能容你!”祭起千阴幡,当即阴气滚动,气象万千。 事关五行宗道法传承外泄之事,萧绍岂容齐坤撒野?冷哼一声,立有一声锵然剑鸣,身后一道恢宏剑光腾起,剑气成轮,剑意挥洒之下,当即将千阴幡所发阴气一扫而空! 萧绍激发苦心祭炼的一柄玄庚剑,此剑采五金之英凝成剑胎,复经他数十年苦功祭炼,已成本命法器,剑气所指,至大至刚,最是千阴幡这等阴寒法器的克星! 齐坤心知萧绍与白灵两个必不会坐视他打杀戚泽,发动千阴幡不过做做样子,但玄庚剑如此威势,大吃一惊,千阴幡连抖三抖,阴气急剧收敛,这才脱出了萧绍剑意笼盖范围,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萧绍冷哼一声,玄庚剑引而不发,倒也不曾趁势取了齐坤性命,转过头冷着脸道:“剑谱何处?拿来我看!”戚泽这才抬眼看了他一记,淡淡说道:“抱歉!先师天虹子在剑谱上言道,修炼了他的剑术,便是隔世弟子,那剑谱之中所载剑术,与五行宗全然无干,纵然你是五行宗长老,也无权翻看!” 齐坤暗暗大喜,忖道:“这小子骨头倒硬,是个犟种!越犟越好,最好萧绍一剑将他宰了!”萧绍目中一点剑光腾起,一字一句道:“将剑谱拿来我看!” 戚泽毫无畏惧之意,只是平静以待,目光与其对视,脑宫中小无相禅功自然发动,经脉之中又有玄音真气流淌,助他对抗萧绍剑势威压。 但萧绍一身剑意极尽精纯,就算齐坤、庞光之流也不敢直撄其锋,不过片刻功夫,戚泽已是脑中晕眩,神志不清,纵有禅功佛光护住脑宫,亦不足以弥补二人修为道行之差距,以萧绍的修为,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将戚泽魂魄元灵绞成粉碎,至不济也是一个魂魄不全,痴傻呆滞的下场。 萧绍看似年少,入道几近百年,甚么英才傲骨没见过?他自家也是一般脾气,倘若戚泽立刻服软,反倒被他看轻,但戚泽越是倔强坚持,萧绍越不肯轻易收手,反而一点一点加重剑意威势,倒要瞧瞧这小子何时才会屈服。 白灵道姑叹了口气,袖中太阴梭微微一抖,一圈明亮光华散出,这道姑本身并非萧绍对手,但有常双姑随身多年的法器在手,轻而易举将萧绍所发剑意化于无形。 白灵道姑几次三番出手挡横,萧绍心头火起,但玄门门户之见素来同气连枝,不可因小事伤了和气,也就忍气说道:“这小辈身怀本门道诀功法,绝不允许外泄,以免被宵小之辈得到,造下无边罪孽!” 白灵道姑不徐不疾道:“戚泽方才也说,他的剑诀是得自那位天虹子前辈遗泽,不算五行宗传承,萧道友何以执迷不悟?”萧绍道:“三百年前本门之中确有一位天虹道人,只是传闻那位结成金丹之后,受了宗门指派,外出行事,就此不知所踪。那位前辈既已坐化,修为当非绝顶,岂能以一己之力,另辟蹊径,抛开五行宗道法根基,再创一门剑术?道友莫要被这小辈骗了!” 戚泽只觉全身筋骨酸软,太阳穴一跳一跳,几欲晕去,对于萧绍横加在身威压气势,脑宫中的佛碑并无反应,不知是因无知无识,或是笃定白灵道姑定会出手相助。 萧绍所加威压,泰半作用于脑宫魂魄,对戚泽躯壳炉鼎无碍。戚泽定了定神,体内玄门真气自然发动,反哺脑宫,同时佛门禅法也自流动而起,过得良久,脑中晕眩之意渐去,自怀中取出那一卷剑经,淡淡说道:“你是高高在上的仙真,我不过肉眼凡胎,你要这剑谱,尽可抢去!” 萧绍目光注定那一卷剑经,以他神通,倘若有心,瞬息之间可将剑经所载印入元神之中,但偏偏不曾这般做,只冷笑一声,道:“激将法?” 戚泽道:“这一门剑术是天虹子先师撇去五行宗道法影照,别出机杼所创,虽亦采炼五行要旨,但修持五行之气的法诀却是特意另觅而来,比起五行宗真传道诀大有不如!” 萧绍何等神通,闻言以元婴神意感知,恰好戚泽体内剑诀之力奔涌不息,似是刻意将真气运化的路径心法展示给他看,观摩了一会,暗暗忖道:“这小子说的不错,天虹子所留剑诀虽以五行立意,但炼气之法绝非本门嫡传,真气转化的效率大大不如,看来天虹子真是铁了心创出一路与五行宗无干的剑诀!” 如今细想下来,三百年前确有一位天虹子拜入五行宗,排行“天”字辈,甚至与当今五行宗掌教天机子同辈,只是仅仅修成金丹,便不知所踪,在门内声名不显罢了。 萧绍沉吟片刻,道:“天虹子遗蜕在何处?带我去看!”戚泽沉吟不答。齐坤却已抢着道:“我知道天虹子的洞府所在!”当先飞起。 这一次萧绍未驳齐坤的面子,将袖一抖,一道剑气裹住戚泽之身,将之提挈在侧,凌空飞起。二人一动,白灵与庞光也自随之而动。 片刻之间,四人已飞至天虹子洞府所在,但见乱石狼藉,一片萧索。齐坤笑道:“此处便是了!”萧绍微微皱眉。戚泽道:“先师传道于我,遗蜕便自化为飞灰,我恐有外人野兽侵扰,请白云道长施法将洞府封闭了。” 萧绍用手一指,便有一股绝大力量凭空涌出,霎时间山石易转,轰隆噼啪声中,原本被乱石封死的天虹子洞府又自显露了出来。戚泽对萧绍的神通法力已然见怪不怪,只向洞府跪倒,恭恭敬敬叩首。 章41 带回山门(求票票收藏) 萧绍以绝强法力收摄天虹子遗骨,当日天虹子完成剑诀交托,心愿已满,遗骨化为尘灰,充斥于洞府之中,以萧绍手段,自是不难将之再聚拢还原,不过片刻之间,其掌上已有一团骨灰虚虚悬浮。 萧绍又是信手一招,剑气生发,嗤嗤连响,削落一块山石,转眼雕成一方石匣,心念一动,石匣洞开,将天虹子遗骨骨灰收入其中。 萧绍心念一动,石匣已被收起,说道:“天虹子前辈毕竟还是本门中人,骨灰须得送归门中安葬。”戚泽叩首已毕,站起身来,对萧绍此言自无异议,天虹子遗言中虽未交代他要奉迎骨灰回五行宗,到底不曾破门出教,就算骨灰回归山门,也算一种慰藉。 萧绍再将袖一拂,霎时间山石崩塌,又将天虹子洞府封闭,看了戚泽一眼,冷笑道:“我也不屑瞧你的剑谱,只将你带回山门,请掌教至尊发落便是!” 天虹子本人只是金丹境界,所著剑谱再神妙,还能盖过萧绍一身所学?以萧绍孤傲之性,根本对剑谱不屑一顾,只因怀疑剑谱根基仍用五行宗秘法搭建,放任戚泽流落在外,只怕五行宗根本道诀外泄,因此决定带戚泽回山门之中,奏请掌教天机子发落。 戚泽欲待反唇相讥,想了想,出奇的不曾与萧绍唱反调,实则他也心慕正道,极欲去那号称玄门正宗的五行宗瞧一瞧,此界的玄门大派、修行翘楚究竟是个甚么风采? 白灵道姑见戚泽不答,微笑道:“如此也好,有天机子宗师法眼观望,自知端倪。”实则她心头也已认定天虹子所留道统便是五行宗道法传承,戚泽得了其法统,自可顺势拜入五行宗中,这可是凡人求之不得的天大机缘,自是顺水推舟。 齐坤与庞光对望一眼,二人虽是相看两厌,但对戚泽之事的态度却是出奇一致,忖道:“若是真给这小子拜入五行宗,哪里还有我们出手的份?” 白灵道姑笑对二人道:“贫道不才,愿做个和事老,两位与戚泽的恩怨,还请一笑而过罢!”齐坤冷哼一声,闭口不答。庞光却沉吟了片刻,勉强说道:“戚泽杀了伏龙镇镇卫百户金大焕,起因我虽不知,不过那金大焕平日为人酷烈,也非甚么好人,我与师侄元卓来此,不过略尽人事,既然白灵道友开了金口,此事便算揭过了罢!” 金大焕只是个凡夫俗子,又非甚么要紧人物,眼见戚泽有了拜入五行宗的机缘,还不顺水推舟,索性做个人情,不然等那小子学成道法,再来寻仇,那可就好看了。焚香阁位列正道门户,却也不敢轻易开罪五行宗这等庞然巨物的。 白灵道姑笑道:“如此多谢庞道友了!”她只开金口一次,齐坤不肯松口,自是不会再问。齐坤只迟疑了一下,被庞光抢先开口做了人情,此时再开口,岂非示弱?外人只道他畏惧太阴宗之势,索性闭口不言。 萧绍心头有些纠结,修成元婴之后,最好以玄英灵机哺育,但此物乃先天而生,唯有域外虚空才有出产,打算借道登临域外捕捉,听闻伏龙山有火蛟肆虐,兴冲冲前来试剑,不想出了戚泽这档事,两方抉择,委实举棋不定。 庞光又道:“两位道友皆出身玄门正宗,我等素来敬仰,难得在此相聚,便是一场缘法,还请移驾伏龙镇中,庞某不才,愿设宴招待,大家讨论些道法神通,彼此皆有进益可好?” 太阴宗与五行宗皆是玄门大派,传人弟子向来高蹈虚空,难得一见,庞光欲借机与二人交好,也算一番阳谋。萧绍眉头一皱,便要开口拒绝,白灵道姑已笑道:“如此也好,我师妹还有几句话交代戚泽,还请庞道友引路!” 萧绍暗暗恼怒,白灵既已开口,再若拒绝,不免落人脸面,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戚泽已道:“我离家已久,也欲回家看看!”庞光大笑道:“如此便好!”当下引领众人去了伏龙镇上。半途以闻香鼎放出焚香阁独门信火,元卓气机感应,当即现身,见庞光身边多了两位玄门全真,连戚泽在内,自是大惊失色。 庞光道:“这两位乃是五行宗与太阴宗高道,师侄还不快来见过!”三言两语将因果分说明白。元卓更惊,忙即礼拜,望向萧绍的眼中不免带了三分希冀之意。 太阴宗从不收男徒,萧绍修成元婴,若能顺势拜入门下,可为五行宗弟子,比拜师昆墟派也相差仿佛,此念一起,面上堆笑,对萧绍更是曲意逢迎,殷勤之极。 萧绍身为名门高徒,平生见过的尔虞我诈之辈不知多少,对元卓的心思一望即知,暗暗冷笑,对元卓奉承讨好之意只做不知。庞光也有一般心思,见萧绍冷冷的不搭话,不由暗暗叹息。 元卓空费一番口舌,却捂不热萧绍这块坚冰,少年心性气傲,再说几句,终于闭上了嘴巴。一入伏龙镇,齐坤抢先道:“齐某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扰三位道友。告辞!”施礼而去。平天道素来为正道不齿,其也犯不上去讨好萧绍两个。只临去之前以寒光四射的眸子望了戚泽一眼。 戚泽低眉垂目,对齐坤大有深意的眼光似是不见,待齐坤走后,忽然开口问道:“元大人,先前你与庞真人在伏龙山中寻到我之真身,不知是用了甚么神通手段?” 此言一出,元卓与庞光面面相觑,白灵道姑目光一转,轻笑道:“贫道见庞道友手上的便是闻香鼎罢?想必是用了戚泽留下的毛发精血之物,以此鼎催发气息追索,是也不是?” 庞光苦笑道:“道友所见无差!”庞光两个如何寻到他踪迹,始终是戚泽心头一大块垒,被白灵道姑一语道破,当即道:“我欲绝此后患,还请道长相助!” 白灵道姑又是一笑,道:“此事易尔!”问庞光道:“两位搜集的关乎戚泽气息之物可还有么?”庞光忖道:“左右已答应了放过戚泽,索性光棍些!”摇头道:“当日我与元师侄去了戚家老宅,将之搜索一空,已尽数投入鼎中焚化了!” 章42 善后 白灵道姑点头道:“原来如此!想来道友光风霁月,也不会诓骗贫道。”又问戚泽道:“戚家祖宅何处?”戚泽道:“我来引路!”将众人引到戚家老宅之前。白灵道姑闭目片刻,低喝一声:“疾!”便有微风起于萍末,旋然轻舞,吹入老宅之中,再将素手一摊,已多了些毛发之类。 戚泽见那毛发甚有扭曲之意,面上发红,忙叫道:“请道长将之毁去罢!”白灵道姑倒是不以为意,撮口一吹,那些毛发随风飘舞,半空中有无名之火烧透,化为灰烬,不见踪影。 戚泽松了口气,忙即称谢。白灵道姑道:“练气士自身毛发精血最是紧要,绝不可轻易与人,不然总有许多诡异手段加身,你眼下道行尚浅,这道理却需记得!” 戚泽虚心受教,白灵道姑又道:“贫道有些小题大做,你功行不足,待你修成玄门金丹,又或证就佛门身识,自可封闭鼎炉,诸漏不泄,亦可体悟贫道今日之语!” 戚泽除了连连称是,也说不出旁的话来。此时已至镇压之前,靳和早已迎迓而出,满面堆笑。这几位皆是修炼有成的练气士,可说跺跺脚便能令他这小小镇丞死无葬身之地,纵然千般不愿、万般鄙夷,只得违逆本心,前来奉迎。 庞光笑道:“此是镇丞靳和大人,已备下酒宴,请两位道友入席!”靳和面上讪笑,连连点头。戚泽瞧在眼中,两世为人的见识倒也不会鄙视靳和为人,不过略生感慨罢了。 萧绍对靳和理也不理,道:“我修成婴儿,早已辟谷,不食荤腥酒肉。”白灵道姑也道:“酒宴便罢了,贫道欲与戚泽说上两句便走。” 靳和笑容僵住,知趣的押在一旁。元卓早就看戚泽不顺眼,他费尽心思想要拜入昆墟派,听闻这小子不费吹灰之力,只因得了一部五行宗前辈所遗剑谱,便要被携去五行宗中认祖归宗,焉能不妒火中烧?又见白灵道姑对其亦是青眼有加,不由大是气闷,若非碍于白灵道姑的颜面法力,早就出手打死那厮了。 戚泽随白灵道姑立在一旁,只听那道姑笑道:“我受白云师妹之托,一则观望那火蛟动静,二则就便护持于你,你虽身兼佛道两家心法,却不可贪多,萧绍道友将你携回五行宗,以天虹子前辈之事,自可顺势拜入门下,五行宗法统纯正,蕴有玄门无上道诀,自可一步登天,其中利弊你要权衡明白!” 此言可谓交浅言深,亦是一番爱重之意,戚泽心头一热,道:“多谢道长提点,小子省得!”白灵道姑笑道:“如此便好!白云师妹所收的小荷乃是修道种子,玄门中人所谓‘财侣法地’,你与她乃是青梅竹马,日后自可相互提携,也算修道界中一段佳话!”吩咐已毕,扭头对萧绍笑道:“贫道话已说完,余下任凭萧道友处置罢!” 萧绍早已等得不耐,好容易白灵道姑放了戚泽,当即祭起玄庚剑,但见剑光金煌,层层交叠,化为一座光幢,将二人身形裹住,喝一声:“走!”剑气光幢缓缓而升,愈来愈疾,转眼破空而去,闪的一闪,已自不见。 元卓见过许多剑修剑仙的手段,但萧绍这一手剑气凌空飞遁的本事仍是悠然神往,庞光道:“白灵道友接下来如何打算?”白灵道姑道:“那火蛟仗着地利,一时难以斩除,贫道也要会门中禀告掌教,再做处置,就此告辞!”用手一指,太阴梭放射太阴光华,垂落点点芒光,亦是破空飞去。 元卓道:“戚泽被萧绍带去五行宗,金大焕的命案没了着落,师叔以为如何?”庞光道:“如实上报便是!五行宗元婴真人出手挡横,想来你父也不至苛责,只是你那趁机立功的心思可就白费了!” 元卓叹道:“那也没办法,只好另觅良策!”靳和小心翼翼凑上来,说道:“两位大人,金大焕之案该当如何区处?”庞光瞧他一眼,淡淡说道:“结案便是,就说凶手业已伏法!” 靳和道了声:“是!”这等修道练气之士素来为朝廷忌惮,却也倚重非常,既然庞光出言,如此上报便是。庞光道:“此间事了,我等还是赶回太平县,随你父赴任去罢!” 元卓道:“是!”来时木鸾已被火蛟毁去,庞光亦是祭起飞剑,带动元卓离去。好容易等到几个灾星飞走,靳和长出一口气,将官帽一扶,叫道:“都装死作甚!大案了结,随本官喝花酒去!本官做东!” 轰的一声,窜出四五个衙役,武大开抢在最前,叫道:“我去!我去!”将抢上的衙役踹飞了几个。众人哄哄嚷嚷的走出镇衙去了。 齐坤回至齐家,将戚泽之事说了,齐承闻听,大为光火,叫道:“原来是被那厮坏了我的大事!”他为天虹子剑谱谋划数年,想不到功亏一篑,被一个泥腿子摘了桃子,焉能不怒?怒气勃发,牵动道基伤势,又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齐乾一把将他扶住,低喝道:“大丈夫行事,岂可计较一时得失?只要你能拜入丹鼎门,寻到补全道基的灵药,还愁不能报仇雪恨?” 齐承只觉腹下一股热气奔流,转到中途又自化为冰凉气息,所过之处莫不肠翻胃卷,实是痛的难以禁受,强自叫道:“丹鼎门最厉害的不过是炼丹之术,难道能比得天虹子的剑术不成!戚泽那厮若是拜入五行宗,我此生哪还有机会报仇雪恨?不如死了算了!” 齐乾也有些光火,沉默不语。齐坤冷笑道:“我看不然!那戚泽一心捧着天虹子剑谱当成珠玉,未必肯拜入五行宗门下。何况五行宗纳徒规矩何等森严,就算有天虹子剑谱为表记,也定会让戚泽依足规矩去拜山门,两相叠加,戚泽拜师五行宗希望不大!” 章43 聆听剑音(求推荐收藏) 齐承目中露出一点希冀之色,道:“二叔所言可真?”齐坤道:“怎么不真?你元阳虽失,也只是不能修成长生境界。以你区区修为,何敢仰望长生久视之境?我传你平天道道法,只要你痛下苦功,进境未必慢了,待你修炼有成,携了我的千阴幡,寻到戚泽,捏圆捏扁还不是你一念之间?” 齐承心慕剑术,一心只想谋夺天虹子剑谱,可惜天不遂人愿,事到如今,只有更加痛恨戚泽,恨恨道:“早知如此,当初便该一剑将那厮杀了!齐福和齐一真是废物!” 齐坤道:“怨天尤人全无用处,自今日起,你随我修炼平天道法门,不可懈怠了!”齐乾道:“我已与赵向荣谈妥,由他引荐入丹鼎门,你修炼平天道道法,不可被外人知晓,更不可轻易显露,免得横生枝节!” 萧绍御剑飞空,出入青冥,剑气撕裂大气,发出雷鸣一般的嘶吼之声。戚泽尚是头一次被人带着御剑飞行,颇是新奇,忍不住游目四顾,但见身外是一层雪白剑气,结成一座光幢,剑气如丝如茧,将二人包裹其中。 那剑气十分绵密,防护得当,一丝一毫的天罡大气也透不进来。戚泽前世之时要飞空而行,唯有借助器械之力,哪有这般单人独剑,倏然来去的爽利?不由更坚修行之心。 萧绍以元婴真人之身御剑,全力施展之下,剑遁之速足有二音之多,但顾忌戚泽区区凡人,禁受不住剑气搅空所生威压,生生将遁速降至一音之下,饶是如此,剑气光幢之中虽无天罡大气覆身之忧,破开音障所生绝大压力仍有一丝一毫透入其中,压得戚泽心胆皆颤。 戚泽感到身心之内似有绝大恐怖,化为一幢魔影覆压而下,不由自主盘膝落座,双手结降魔印,运起《小无相禅法》要诀,以佛门禅功镇定心神。 萧绍见他小小年纪,能在剑气环布之间坐定,初时心有旁骛,不过数息时间已安然入定,法度森严,显是已得佛门禅功三昧,大是惊奇,忖道:“这等禅功定力,一些参禅多年的老僧也比不过他,小小年纪如何有这等修持之力?难道当真与佛有缘?他得了天虹子的剑谱,又岂能放任他寄身佛门?” 萧绍深知,戚泽身怀天虹子道统,纵然那卷剑谱不甚高明,亦有许多五行宗道法痕迹,宗门绝不会允许戚泽流落凡间,导致道诀妙法外泄,只要戚泽回归五行宗,不论过不过得“问心三关”,起码也是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说不得还会有专人“照拂”。看似对其不管不顾,实则也有几分在意,不惜耽搁了前往域外的行程。 以此来看,萧绍自不愿坐视戚泽修习佛法越发精深,不然带回去一个小秃驴,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实则戚泽那日受了地火侵染,须发眉毛皆无,这几日又生出了些,到底发茬粗矮,真似个还俗未久的小沙弥。 萧绍等到戚泽行功已毕,哼了一声,道:“释教号称八万四千法门,条条皆可成佛,到底不脱真灵显圣、妙化元神之旨,哪里比得我玄门形神兼修、性命双了?你空怀本门剑谱,却是舍近求远,缘木求鱼!” 戚泽心头一动,萧绍之言有失偏颇,却也是佛道两家千万年以将相互攻讦的老生之谈了,当下淡淡说道:“我生来八脉闭锁,又被齐家盯着,套走先师洞府之秘,若非修习禅功,早就尸骨无存。” 萧绍听得默然无语,似五行宗这等玄门高门大阀,自是不缺道诀法器,更有名师教导,但其他那些散修之辈,根本无有成体系的道诀法门,有甚么便修炼甚么,哪管得了其他?戚泽一个瘦弱少年,能在齐家手中保住性命,已是邀天之幸,哪里有资格挑三拣四,嫌弃佛门功法? 萧绍给噎了一下,道:“此一时彼一时,有天虹子前辈的剑谱在,你莫要再修炼佛门禅功,全力修持剑谱,回至宗门,自有你的好处!” 戚泽头也不抬,依旧淡淡说道:“剑谱也修炼的!”也不管萧绍在侧,又自闭目修炼起玄音剑诀来。玄音剑诀五大音律之中,已修成宫、商、徵三道,分别对应脾脏、肺脏、心脏三座脏腑,身在剑气之中,不合修炼其他二音,戚泽也只打磨已修成的三宫之音。 玄音剑诀发动,脾脏、肺脏、心脏之中蓦然有宫、商、徵三种音色响起,倏发剑音,清越铮然,以音色无形震动之力,洗涤脏腑、涤荡杂质。 剑音发自戚泽身内,或恢弘、或激越、或深沉,绞合一处,如巨蟒盘阵、蛟龙吐息,在经脉之中盘旋往复,一点一点破尽桎梏,只余精华。 萧绍乍闻剑音,心头一动,微微侧耳倾听,待得听了片刻,心头一是一片赞叹之意。天虹子这部取象音律的剑诀,不说前无古人,但绝对是别出机杼,自有一番妙义运化其中,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连萧绍这等元婴真人也忍不住要击节赞叹! 萧绍心头发痒,忖道:“看来是我先入为主,这部剑诀立意极高,就算囿于天虹子本身修为,未能甄至圆满,只要有长生级数的大宗师逆行推衍,不免又是一部直指长生的玄妙剑诀!”有心拿过剑谱一观,但傲气一起,纵然剑谱藏于戚泽怀中,萧绍只用神识一扫,便可知其全貌,却仍按兵不动,只借机细听戚泽脏腑之中剑音鸣动律响。 萧绍心湖之中一片宁静,映照无双剑意,越听越觉戚泽修行的这部剑诀实与五行宗本门道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另辟蹊径,也斩不断二者之间的源流牵绊之意,冷笑忖道:“这便是了,天虹子当年不过金丹修为,想要另创剑诀,岂是易事?这部剑诀定要收入门中,不使流落在外才好!” 章44 祁无回! 过得良久,戚泽吐出一个长音,终于出定醒转,体内脏腑之中所发剑音也自止歇,接连运转禅功与剑诀,精神大见旺盛,已不大畏惧剑气飞遁带来的种种不适。只觉体内剑气剑音活泼圆融,功行又深了一层,几乎可以下手打通第五条经脉。 戚泽按下杂念,终于微微抬首,正与萧绍四目相对。萧绍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忽然面色一变,大袖一挥,人已无踪。戚泽一愣,发觉本是十分宽绰的立身之地,忽有剑气卷来,将他整个人贴面包裹其中,鼻尖似能嗅到如金如铁的剑气之味,发肤亦能知觉剑气临身之感,却是萧绍将剑气铺展之地凭空挤小了七成还多。 萧绍立身九天之上,身外便是苍茫虚空,碧空若洗,时有白云舒卷来去,或如奔马或如琼花,种种变化,不一而足。他将藏有戚泽的剑气气团放于身后,凝目远眺,就见极天之上另有一道剑气席卷而来! 那剑气犹如大潮疯涨,犹如大雪崩落,裹挟一切,接天而起,崩裂四极,广被亩许,在九天之上就那么旗帜招展的杀来!非但如此,剑气之中蕴藏无穷阴寒之意,冻彻天地,这股阴寒之意充斥邪魔外道真意,又有无穷死气夹杂,正是魔道一派的独门妙法! 萧绍冷笑一声,意甚不屑,喝道:“祁无回!你还是那般喜爱排场,这等场面也是区区元婴真人所能支撑的么!”九天之上空旷无极,这一声怒喝犹如九天雷动,不断滚荡而出,须臾之间化为滔滔雷音,直扑而去! 那充斥极寒死意的剑气吃这一喝,内中一个冰寒声音响起,却是针锋相对,说道:“我自有手段,演化无穷,岂是你一个沽名钓誉的小辈所能看透!” 这祁无回乃是阴山派长老,阴山派中只有一位脱劫级数老祖坐镇,根本比不得五行宗底蕴深厚,但却有一桩,阴山派依附北邙山而存,那北邙山乃是魔教一大分支,世传修炼僵尸死气之道。 北邙山幅员辽阔,背阳面阴,正合落葬安魂之用。千万载以降,不知多少皇族贵戚、将军文相安葬于彼,连贫民百姓也多有偷偷葬入其中,求一个分润地气龙气,保佑后人飞黄腾达。 如此累积而下,山中古墓坟茔实是数不胜数,有那古尸成了气候,每逢夜半之时,拨弄地气,现出形神,拜月炼丹,汲取太阴之精,至此蔚成奇观。正道诸派几次联手围攻,只因其中存有长生级数的僵尸老祖,硬抗玄门正道攻势,使得玄门数度攻伐尽数无功,也足见魔教传承之强横。 阴山派依附北邙山,倒也高枕无忧,祁无回修炼的是阴山派秘传剑道阴山注死剑,专以注死毁生、翻弄死气为事,此人在剑道上天分不输萧绍,二人自出道以来,大小十余战,更抢先一步登入元婴境界,给了萧绍极大威胁压力。 萧绍在祁无回绝大压力之下,奋起直追,相隔数年亦自修成元婴,之所以急于登临域外,攫取玄英灵机,便是为了能一举压服这厮。不料祁无回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居然衔尾杀来。 二人境界相若,萧绍根本无惧那厮,见阴山注死剑剑意催涌勃发,掀起浩荡死气大潮,排浪而来,亦是清喝一声,身外剑气亦如潮汐奔涌,巨鲸搏浪,其中又有金蓝二色之气交缠不绝,往祁无回剑气大潮之上迎去! 五行宗道法分化五行,以金木水火土为根基,自有五行相生相克之理。五行宗弟子入门之时,师长会依据其本身先天禀赋量才而授,传授宗门道法。往往令弟子专精一行之功,但到了萧绍这等境界,自会根据五行生克之理,兼修其他五行之力,以收兼容并济之功。 萧绍专精金行,妙悟剑道,自然选了水行之力兼修,以金生水,以水润金,剑势一起,剑气苍茫,如水之就下,莽莽无际,其中又有金行剑气往来冲突,金蓝二色光华闪耀不定,一气发出。 两道玄魔两派最顶尖的剑道功法就在极天之上轰然碰撞,玄门阳刚剑气与魔道阴煞剑意短兵相接,霎时之间,二人身外百里方圆之地已被剑气充斥,无数细小入微的剑气往来攒刺,双方几乎是一瞬之间便已倾尽全力! 戚泽处身剑气圈之内,浑身一阵巨震,只觉一道道暗劲自剑气圈之外震荡而来,本能之间催动五真玄音剑诀之法,体内宫、商、徵三宫齐震,演化五音无形剑音,试图消弭祁无回的剑气震荡之力。 祁无回炼就元婴,阴山注死剑又是专事杀伐的魔门剑术,岂有那么容易消弭?饶是有萧绍剑气封挡了一回,残余震荡之力袭身,戚泽闷哼一声,七窍中已喷出血来,只这一下便已伤了道基! 萧绍冷哼一声,他的剑术长于奔袭杀伐,并不专精护身,险些忘了剑气圈中还有一个戚泽,这一疏忽也险些要了戚泽的小命,但戚泽竟能凭自悟的剑术吊住一口真气不散,捡回性命,仍令他刮目相看。 萧绍心头火起,玄庚剑爆旋展动,金水二行剑气愈发绵密,却又不忘留了几成力道护持戚泽。两大团剑气愈发绞缠在一处,犹如两位壮汉近身相搏,拳拳到肉,谁也不顾回守,只求在最短时限之内绞杀对手。 戚泽耳中嗡鸣,总算维持住一线清明,拼力聚合真气,同时小无相禅法发动,脑宫中金色佛门真气发动,护持元神,体内宫、商、徵三种剑音如波动琴弦,剑音所过之处,慢慢抵消阴山注死剑剑意。 阴山注死剑算是北邙山一脉极上乘剑术,注死灭生,受得一剑就算不死,也要经受剑意无尽消磨,但戚泽以学自天虹子的五音玄真剑诀竟能缓缓祛除其剑意残留,令戚泽喜出望外。 章45 元婴剑道之战(求推荐收藏) 不过戚泽与祁无回道行境界相差太大,凭一己之力祛除阴山注死剑剑意几无可能,还是萧绍看破,举手一指,自有一道虚无而凝练的剑意钻入戚泽脑宫之中,自上而下游走一番,将祁无回的注死剑剑意化解。 萧绍剑意游走戚泽周身,越发察觉其所练剑术似别有玄妙,而脑宫之中一团佛光更是载沉载浮,虚实相间,阐尽佛门秘奥。萧绍越发看不透这个修为平平的小子,剑意一发即收,还是专心对付祁无回再说。 戚泽得萧绍之助,驱散身中残存剑意,暗松一口气,五音玄真剑诀继续发动,根本不敢撤去。剑气圈之外,祁无回也非傻子,双方剑意拼斗,此消彼长,自生感应,狂笑道:“原来还有个拖油瓶!一起给老子死来!”其声嘶哑,却倍含癫狂之意! 阴山注死剑剑意蓦然拔高,剑势更如山岳倒催,无尽寒气之中夹杂重重死意,半是硬拼半是侵袭,已是用上了八成功力,欲趁萧绍分心回护戚泽的当口,给其一个重创! 元婴修士元神凝练,与金丹之力相抱而成婴儿,念头运转之间,如飞雪掣电,灵动之极,祁无回驾驭无尽死意剑气,拼着损耗本命真元,急速污秽消耗萧绍的金水二行剑气。 五行宗嫡传剑道要比阴山注死剑更胜一筹,但萧绍新入元婴,比不得祁无回浸淫此境久远,又要分心庇护戚泽,终于落在下风,只能暂取守势,金蓝二色剑气向内收拢,犹如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莲房未开。 祁无回得势不让人,注死剑剑气一卷,便要将萧绍二人圈入,只要得手,到时要生要死,还不一任己意?祁无回所用飞剑乃是以寒铁菁英辅以千载尸气所炼,中者尸毒立发,最是歹毒,所挥剑气中亦夹杂了无尽死气,慢慢侵蚀萧绍的玄门正宗法力。 玄魔两道神通,此消彼长,萧绍与祁无回道行相若,也不敢被其围困,剑气圈一抖一震,犹如弓弦震荡,倏然下坠,抢在注死剑剑气合围之前,悍然冲出! 九天碧落之上,一道剑气金蓝二色交缠,犹如流星飞堕,一气向下坠落,搅动得大气纷乱,生生斩出一条道路!上方注死剑剑气微一转动,立时衔尾追杀而来,两道剑气如同两条长龙,在云层大气之中追逐绞杀! 祁无回此次截杀萧绍,是存了必杀之心,这等玄门大派弟子若不能当场斩杀,便有无穷可能,总是修道路上的绊脚石。阴山派连个长生都无,岂能与五行宗这等庞然大物对抗? 萧绍一招落后,被占得先机,也是心头发火,剑气层层圈转,化去祁无回剑意追袭。戚泽忽然出声道:“萧前辈可先将我放下,再回身御敌。” 萧绍也正有此意,又怕戚泽趁机逃走,微微沉吟。戚泽笑道:“我这点微末道行,还能翻出天去?”萧绍断然道:“好!你自家小心,待我打发了那厮,再来寻你!”剑气一展,分出一股力道,将戚泽送出剑气圈外。 戚泽身外环绕一层薄薄剑气,看似轻柔,却坚韧无匹,裹着他一路飞落。祁无回远远窥见,立时分出一道注死剑意遥遥袭去。萧绍没了戚泽这个累赘,立时精神大振,玄庚剑一震,发出震天嘶鸣,反身杀回,剑意席卷之下,已将那一缕注死剑意抹杀。 祁无回怪笑道:“那厮莫不是你的亲生孩儿?居然舍得抛掉?”萧绍怒道:“祁无回,今日必杀你!”两道剑气又自轰然碰撞,这一次祁无回再也分心不得,只好全力与萧绍斗剑。 金蓝剑气之中现出萧绍身形,冷哼一声,扬手便有一道剑气凝若长枪,十丈长短,光华微微闪动之间,已然突入注死剑气之中!金蓝剑气一经飞掠,便有滚滚雷音之声响彻碧落,震人耳膜! 这一招乃是剑道之中绝顶神通“剑气雷音”,只因剑发之时剑速过快,与虚空大气摩擦,发出巨响,犹如雷霆迸发而得名,此一剑术神通唯有修成金丹之后,方有资格下手修习,盖因要求剑气凝练,如抱丹入真,非金丹真人不能为之。 天下修成金丹之辈所在多有,唯有对剑道精熟,天资颖悟之辈方能修成,萧绍入道几十年,修成金丹之后,立刻向门中求得此道秘法,历时十载,方才修成,生平也引以为傲。 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一出,剑气冲突,披荆斩棘,直直斩入祁无回剑气之中,将之生生破开一个大洞!祁无回与萧绍交手多次,岂不知对手虚实?方才追杀太切,以至于拉的太近,被萧绍缓过手来,悍然反击。 祁无回嘿了一声,喝道:“凭你修成此道,我便不会么?”阴山注死剑气发动,略一运转,一道死气斑斓的剑气疾飞斩去,居然又是剑气雷音之术! 祁无回亦是魔道中的剑术奇才,也自修成了这道剑术秘诀,不过阴山派剑气雷音心法与五行宗秘传之道大相径庭,所发雷音剑气约有五丈长短,幽沉内敛,魔意森森,所发雷音亦是喑哑低沉,与先前雷音大不相同,生似魔门阴雷之道。 萧绍早有防备,玄庚剑一引,便欲躲开,但注死剑气来的太快迅捷,仍是硬吃了一记,护身玄门剑气微微散乱。二人乃是死对头老对手,对对方手段可谓熟极而流,这一拼上剑气雷音之道,立刻全力施展起来。 剑气雷音所需真气极多,还要经过剑器运炼,方能斩裂大气,突破音障,除非能修聚无量真气,又或有随时补充真气之道,才敢毫无顾忌施展。 二人几度拼杀,最后总会落得个对轰雷音剑气的下场。偏生二人彼此身法皆不足以躲开对方雷音剑气,只能咬牙硬撑,因此往往演变成两人木桩似的呆立,不断施展剑气雷音之法,直至双双真气告罄,这才恨恨罢手。 章46 逃命 戚泽身裹剑气,一路飞堕,过了一炷香功夫,终于隐约瞧见陆地,又过一会,足下微微一震,已然触及大地,同时护身的剑气也自消散,只这一手便显出萧绍剑气操控之功力。 戚泽早有防备,顺势向前一滚,不顾地上泥泞,这才立起身来,拍拍尘土,微微气喘。注死剑意虽被萧绍化去,内腑脏器终究受了些损伤,若非打通了数条经脉,他早已呜呼哀哉而亡。 戚泽脑中兀自有些晕眩,倒也并无大碍,待得状况稍好,运起眼识目力,往四周望去。萧绍剑遁飞速,最怕一日已过万重山,到了甚么荒郊野岭,那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也算戚泽运道好,咦了一声,眼识发动之下,居然远处瞧见一座县城,正合藏身休整。他也未奢望能逃出萧绍手心,但能有落脚之地休憩一番倒也不错。 此时天色渐晚,戚泽立时发足狂奔,修炼了禅功与剑诀之后,体能渐长,只是被阴山注死剑剑意侵袭了一番,八脉尚有滞涩痛楚之处,五音玄真剑诀真气在经脉中缓缓游动,修补伤处。 戚泽仍将苦修的真气分为两部,一部小无相禅功藏于脑宫,另一部玄真剑诀真气游走躯壳,小无相禅功滋养形神要妙过五音玄真剑诀,但御魔杀敌便有所不如,比不得玄门剑术来的爽利。 此时天方日中,戚泽狂奔了一阵,见两旁田地大多荒芜,杂草丛生,无人打理,按理土地产出乃民生之本,绝不至荒废良田,唯有兵荒马乱,战乱四起才会如此。 戚泽留神所遇之人,大多面有菜色,营养不足,骨瘦如柴。那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城门不高,正有一队军士往来巡视。城门口聚集了上百民众,多是衣衫褴褛,正群情激奋的与军士理论。 戚泽未开耳识,微微凑近,只见群情激奋,众人喝骂不休,那些军士却懒洋洋的只是不理,为首的一个叫道:“县丞大人有交代,似尔等这些泥腿子,决不许放入县中一个!再要聒噪,惹火了老子,将你们一个个腿脚打断!” 戚泽暗暗摇头,忖道:“看来此界也非一派祥和,大虞朝气数将尽,兵祸四起,惹得百姓流离失所,真是可叹!”那些难民畏惧军士刀枪,又吵嚷了几句,便闹哄哄的四散而去。 好在这座县城还未遭受战火,不让流民入城,却不禁他们在城外讨生活,许多流民就在城外胡乱捡了些树枝破布,搭起一个个破棚,权且容身。 此时城内走出一行壮汉,个个膀大腰圆,腰悬刀剑,横眉怒目,只用眼在流民之中乱瞟,似在寻觅甚么。为首一人倒是生的斯文,身穿长衫,一副师爷打扮,扬声叫道:“咱们猛虎堂堂主他老人家心怀慈悲,特意赏赐你们这群贱民一口饭吃,只要是十岁以下的少男少女,皆可加入本堂!” 此言一出,立时引得一阵骚动。流民中也有不少孩童,却被自家大人捂住了嘴,往身后拖去。那群壮汉一望便知绝非善类,哪能将自家孩子交给他們祸害? 为首的军士笑道:“王大哥,这群贱民不识抬举,只怕洪堂主一番苦心要白费了!”那猛虎堂师爷王显笑道:“无妨!无妨!”又命身旁的汉子大声叫了几遍,见全无少年男女前来,便冷笑着率领手下一哄而去。 戚泽见那王显临去之时目光闪烁,往难民群中望了好几眼,所落之处皆是七八岁上下的孩童,想是不怀好意,不由冷哼一声。既证初禅,只消一块清净之地即可修行,原本不欲入城,但那甚么猛虎堂显是要作奸犯科,事关人命,不由得他不管。 戚泽前世活得唯唯诺诺,但一颗侠义之心不灭,此世再生,不敢说管尽天下不平事,在眼前之事若是不管,自己一颗道心便先过不去! 他观察了一阵,发觉那些军士只拦截流民,对达官贵人又或打扮光鲜之人反而不加禁制,便整理了仪容,迈步上前。前次经历了火脉大火燎烧,眉发皆被烧去,如今头顶生出一层短短的发茬,望去十分怪异。 巡视的军士见戚泽风尘仆仆,穿的还算质朴,只面容怪异,便要出声喝止,为首的头目眼珠一转,伸手制止,使了个眼色,那兵士会意,便放任戚泽大摇大摆入城。 等戚泽走后,那兵士悄声问道:“头儿,为啥放那小子进城?我看那厮也是个泥腿子。”那头儿一巴掌将他打的原地转了一圈,骂道:“甚么时候轮到你来问老子了?” 那兵士讨个没趣,又不敢回骂,只好灰溜溜走开,又去喝骂那些流民泻火。那头儿暗自冷笑:“王显吆喝半天,也哄来一个,难得有自投罗网的,就是岁数大了些,看看猛虎堂能否将就着用了!” 戚泽本拟入城还有波折,不想轻轻松松便过了关,一路慢慢踱去。城中倒是热闹些,正有许多商贩沿街叫卖,与城外流民的处境相比,宛如隔世。 戚泽先要探查猛虎堂的虚实,又恐街上有其耳目,露了口风便打草惊蛇,只得沿街漫步,自家沉吟。却不知他这番举动像极了一个乡巴佬初入县城,被繁华遮眼,一副惊呆的模样。 街边墙角正有几个半大小子闲坐晒太阳,一人瞧见戚泽模样,伸手捅了捅同伴,用嘴一呶。那同伴望了戚泽一眼,立时来了精神,嘻嘻一笑,慢慢起身,低声道:“看我的!”随即收敛笑容,装作若无其事,往戚泽身上靠去。 戚泽已是修道中人,耳目轻灵,早察觉有异,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鬼鬼祟祟凑来,暗自一笑,只作不知,依旧迈步前行。那少年衣衫褴褛,目光却是清亮,约莫与戚泽相距几步,忽然身子一软,假作滑到,往其怀中倒去,口中“哎呀!”一声。 章47 猛虎堂 戚泽伸手一扶,将其托住。那少年惊叫道:“好险!多谢大哥了!”暗中伸手在他怀中摸了一把,随即一溜烟跑走,转过几个街角,呼呼气喘,这才敢将手摊开,瞧瞧从那点子怀中摸出了甚么。 少年定睛一看,手中多了一本薄册,正是戚泽夺自金大焕的《七煞刀谱》。那少年是个草包,大字不识,微微翻阅,被其中文字搅得头昏脑涨,但隐约觉得这本薄册十分紧要,惊道:“不好!这么大的物事被我偷走,那厮定会很快察觉!”立刻拔足狂奔。 那少年七拐八拐,跑了盏茶功夫,来至一片低矮的草房之前,寻了一家推门而入。草房不大,只放得几张草席,上面躺着一人,正自微微呻吟,似是有伤在身。 少年叫道:“姐姐!”一人坐在草席之前照顾病患,偏头望来,接着起身皱眉道:“大呼小叫的干甚么!”声音清脆,却是一位少女,生的矮小,目如点漆,只是面上涂了一层木炭,黑漆漆的瞧不清长相。 那少年比少女高出一头,气势却为其所夺,缩了缩脖子,陪笑道:“我是一时性急,你瞧瞧我偷了甚么来?”那少女骂道:“爹娘生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不食嗟来之食,何况偷盗?你……” 那少年梗着脖子道:“我也是没法子,小成都要饿死了,还生着病,不弄些钱来,难道眼睁睁瞧着他死么?”那少女幽幽叹息一声,垂首不语。 少年道:“姐姐,我不识字,你瞧瞧这上面写了甚么?”那少女又生气起来,骂道:“我要教你认字,你偏不学,临了还要我帮你!”口中骂着,却接过刀谱细细研读。只瞧了几页,抬头惊道:“你从谁身上偷来的这东西?快送了回去!” 少年纳闷道:“难道是甚么了不得的神功秘籍?”少女急道:“你不知道,这其中记载了一种厉害的刀法,我看不懂,但能有这等秘籍之人,必定非同小可,发现你偷了他的,岂会干休?” 少年这才知道厉害,舔了舔嘴唇,道:“我马上去还了给那人!”只听门外有人叹道:“来不及了!”姐弟二人相顾失色,那少女一把将少年揽在身后,四只眼睛瞪着柴门。一声轻响,柴扉开启,走入一位少年,正是戚泽。他甫一进屋,便摇了摇头,暗自叹息,目光在姐弟二人面上一转,又落在草席上的病号面上,微微沉吟。 那少年指着戚泽叫道:“就、就是他!你怎么……”戚泽笑道:“若非我有意,你岂能得手?”那少女颇有胆色,叫道:“这刀谱我们只瞧了一眼,根本记不住甚么要诀,还你便是!你若不依不饶,大不了我给你偿命!只求你放过我的胞弟!” 那少年眼珠立时红了,叫道:“阿姐!”戚泽摇头不答,迈步而来。那少年叫道:“恶贼!我和你拼了!”自少女身后钻出,向戚泽扑去。 那少女尖叫一声,已是来不及拦阻!戚泽道:“这又何必?”伸臂一格,那少年浑身犹如触电,腾云驾雾一般向后飞起,直直撞在草屋薄薄的墙上,慢慢滑倒。 少女双目流泪,两步跑去,抱起少年一通摇晃,叫道:“阿弟,你怎样了?阿弟!”那少年茫然道:“我、我没死?阿姐,我没事,就是身上有些痒。” 少女这才放心,只见那怪人走到阿根身前,蹲下身去,伸出两根手指,居然是替其把脉。过得片刻,戚泽点了点头,道:“外伤颇重,元气大失,引动内热燥毒,若是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危!” 戚泽虽不通医道,但在古书斋中浸淫多年,总瞧过许多医典古方,又有佛道两家修为在身,那阿根又非疑难杂症,因此一探便知。他捉住阿根手腕,禅功发动,渡入一缕佛门真气在其体内略一游走,已将其经脉淤堵之处尽数冲散。 阿根高烧不止,糊里糊涂之中,只觉一股热气透心而起,接着便是周身清凉,忍不住叫了一声,复又沉沉睡去。戚泽微微掀开其衣裳,见其遍体鳞伤,淤血淤痕处处,好在有佛门真气温养,已在渐渐消散之中。 那少女见戚泽绝无恶意,不由微微放心,跑到阿根身边,低声叫道:“阿根!阿根!”戚泽起身道:“让他睡上几个时辰,烧便可退了。”伸手掏出几枚铜板,略一掂量,摇了摇头,对少年道:“可惜我出门仓促,也没几个钱傍身。这些钱你拿去,立刻去药房配一副散瘀生肌的药来,给他服下,想来也够了。” 那少年兀自愣愣的,少女目光闪动,道:“阿弟,你去罢!”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接过钱来,一溜烟跑了。戚泽对少女道:“你就不怕我用买药之事支开你弟弟,再对你行那不轨之事?” 少女微微一笑,道:“方才你若下狠手,我阿弟岂有命在?支不支开他,又有甚么分别?”戚泽问起阿根的伤势由来,那少女恨恨开口。 原来少女名唤张萱,与其胞弟张贺本是出身小康之家,其父身有功名,虽非达官显贵,平日只吟诗作赋,靠了几亩良田,总是温饱不愁。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不过一年之间,其父其母双双病亡,良田也被恶戚霸占,将姐弟两个赶出门来,流落街头。阿根本是街上乞儿,险些冻饿而死,还是张萱的父亲出手接济,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张家家道中落之后,阿根寻到张萱姐弟,将其等带回所住草屋,三个半大孩子就此相依为命,靠着阿根外出乞讨,张萱给人家做些浆洗、女红的活计,总算勉强度日。 前些时日猛虎堂不知发了甚么疯,四处寻找十岁以下的童男童女,听说若能寻到符合其生辰八字的童男童女,会赏赐黄金百两。猛虎堂是县城中第一帮派,掌控黑道,做着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城中乞丐流民早被其控制。 章48 张氏姐弟 阿根便被猛虎堂驱赶,去寻找童男童女,无意中还真寻到了一个七八岁女孩,带头的小头目大喜,当下便要将之捉去邀功。阿根却识得那孩子是附近一户人家之女,父母爱若珍宝,岂肯做此大孽?与小头目口角起来。 那小头目大怒,呼喝手下围殴阿根,将其打成重伤,那女孩却趁乱逃走,小头目大惊,顾不得阿根,率众去追,任由阿根自生自灭。阿根拖着重伤爬回家中,便发起高烧,若未被戚泽遇上,再过一日,便要魂归地府。 戚泽听罢,目中寒光闪动,轻声问道:“那猛虎堂坐落何处?其中有甚么高手?”只听张贺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原来他已买回了一包药材。 张萱大喜,立刻接过药材,取了一个破泥炉熬药,那药材上自然写明如何熬制,也不必多虑。张贺喜滋滋对戚泽道:“你是好人!不过猛虎堂太厉害了,你还是莫要惹火上身,我只求你将那刀谱舍给我,我练成之后,就去给阿根报仇!” 戚泽摇头道:“这刀谱是我无意中所得,只知出自魔道,初时进境极快,渐渐便会煞气攻心,何况这刀谱所载不全,根本难臻上乘。我劝你还是莫要修炼的好。” 张贺赌气道:“不!我就要修炼!我和阿姐受那些混蛋欺负的太狠了,我要报仇!还有阿根的仇也要报!”戚泽叹息一声,伸手一招,那《七煞刀谱》落在手中,双掌一合,再分开时,一本刀谱已化为片片碎屑,不成模样。 张贺呆了一呆,蓦地大哭道:“你还我刀谱!”戚泽摇了摇头,道:“魔道的功法我不能传你,但若你非要修炼,我还有别的法门传授,你学是不学?” 草屋太小,张萱将药炉架在门外,寻了些枯草点着,听见屋中谈话,立刻冲了进来,拉着乃弟便跪,连连叩头道:“请大侠成全!请大侠成全!” 戚泽飘然闪过一旁,叹息道:“我不是甚么大侠,只算个出家人罢!”张贺抬头道:“你胡说,出家人要么是个秃头,要么扎着发髻,你分明比我也大不了多少。” 戚泽略一挥袖,一股潜力发出,托着姐弟二人起身,笑道:“我也不过初入道途,连师傅都已作古多年,一应修炼还要自家摸索,不过我这辈子怕是只能做个降妖伏魔的出家人了。” 张贺愣愣道:“你不娶亲生子么?我爹可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呢!”戚泽哈哈一笑,道:“我志在长生,要甚么妻儿!闲话少说,我先传你道家坐功罢,此功乃是奠定道基之用,看似浅显,最是紧要,你听好了!”低声诵出一篇口诀。 天虹子为创设五真玄音剑诀之时,曾遍访天下,搜寻剑诀剑谱,待创设完毕,特意挑选了几部旁门剑诀并练气之法,载于剑谱之上,以待后人。 毕竟天虹子的设想是要后世弟子将剑诀发扬光大,另辟宗门,要传授弟子之时,自是功法越多越好,也好量材而授,更显门户气派。能入天虹子法眼的练气之法,皆有独到之处,至少在金丹境界之下,大家都要打破头去抢的。 戚泽便选了一部最为中正平和的筑基练气法诀传授给张贺,这部法诀近乎玄门正宗,只要按步修行,根本不虞走火入魔。所谓玄门正宗者,非是甚么惊天动地的神通道法,而是要适应众生修行之道,上手简单易行方可。 果然张贺闻听法诀,心下便霍然有悟,戚泽又背了两遍,张贺已然熟记于心。戚泽传法之时,全未避讳张萱,暗中观察见张萱目光晶晶,显是暗中留心,竟比乃弟更早露出微笑,暗暗点头:“看来张萱悟性还在张贺之上!”叮嘱道:“此道法也非甚么无上神功,勤修之下,只能令你修聚道家真气,至于下一步法诀,我要看你姐弟的修行而定,再斟酌是否传授!” 张萱冰雪聪明,又比乃弟更早开蒙,好奇之下,果然暗记了戚泽所传道法,已有几分了悟,暗自惴惴,这等道法若无准允,绝不可偷学,不然下场极惨,听戚泽话中连她自己也带上,暗松一口气,忙又拉着乃弟给戚泽重重叩了三个响头,道:“先生大恩,愚姐弟粉身难报万一!请问先生尊姓大名,愚姐弟可有机缘拜入先生门下?” 戚泽安然受了大礼,这等传法之恩大过天去,日后张氏姐弟就算另有机遇,也要终身念及今日一场恩情,摆手道:“我名戚泽,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今日乃是萍水相逢,施恩不图报,拜师之事再也休提!” 张贺捏紧了拳头道:“等我练好了武功,一定要杀得猛虎堂片甲不留!”他年少无知,还以为传他的道诀是世俗的武功诀窍。张萱低声骂道:“明日起我就教你识字,想要修炼有成,不认字怎么行?你再敢偷懒,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戚泽道:“眼下你们可与我说说,猛虎堂中有甚么高手?”张萱拜师不成,只好以“先生”称之,以示尊隆,道:“先生,猛虎堂是城中第一大帮派,平日欺男霸女,帮主高虎据说练成一身横练功夫,不畏刀枪,死在他手上的敌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张贺抢着道:“我知道!我知道!高虎手下有四大护法,号称四虎,每人皆有不同的功夫,十分厉害!”戚泽失笑道:“原来如此!那高虎和手下四虎可曾显露过甚么道法神通么?” 此方世界练气修道蔚然成风,说不定猛虎堂中便有修道的高手,以戚泽如今境界,对上凝真境之下高手足可放对,但凝真之上便力有不逮,须得知己知彼才好。 章49 杀狗头军师 张贺面上露出茫然之色,道:“我是听阿根念叨,才知道高虎那些战绩,但高虎似是许久都不曾亲自出手。他手下的四虎平日只用刀枪,倒不曾听闻会甚么道法神通。” 戚泽微微沉吟,道:“原来如此!看来猛虎堂似乎未必精通道法神通,但高虎多年不曾出手,只怕得了甚么练气之术,故意藏拙!”此时草席上阿根忽然呻吟一声,张贺忙去照料,张萱也自去看顾熬药火候。 戚泽道:“你们照料阿根,我自去打探消息。”问明猛虎堂的所在,出了草屋,往猛虎堂而去。约莫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忽有十余个壮汉气势汹汹而来,为首一人正是先前城外所见的猛虎堂军师王显! 戚泽运起真气灌注双耳,只听一个汉子谄媚笑道:“王大哥,那阿根被我和弟兄们打得半死,就算没死,也丢了半条命,何必劳动你老人家亲自去捉拿? 王显手摇折扇,慢斯条理道:“你知道甚么?据说那阿根收留了一对姐弟,虽说岁数大了些,也能卖个好价钱!何况阿根竟敢吃里扒外,总要将他正法,以正堂规!都怪你小子办事不利,还要劳动老子走这一趟!” 那小头目面色尴尬,只能不断赔笑,心中却将王显骂了个狗血喷头。戚泽心头一动,忖道:“猛虎堂好生歹毒,还要斩草除根,也罢,便送他们一程!” 戚泽主意已定,故意径直走去,直直撞入十几个汉子中间。猛虎堂在县里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容得戚泽这等放肆?当下便有大汉冷笑着一挺胸,欲将戚泽撞飞,寻个乐子,哪料戚泽看似瘦弱,轻飘飘走来,轻轻一碰,那汉子已是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同时口中狂喷鲜血,倒地抽搐了几下,眼见是不活了! 这一下变起仓促,王显等人都惊得呆了,只听戚泽惊叫一声,活似无意间打死了人,将腰一弯,一溜烟跑走。王显怒叫道:“捉住那厮!给弟兄报仇!” 众人一哄而上,追摄戚泽而去,哪还顾得上阿根与张家姐弟?戚泽故意放缓了速度,只在一片房舍之中左拐右拐,带着猛虎堂一干人等绕圈。 猛虎堂向来横行霸道惯了,越是扎手的点子越要以重手法打死,以儆效尤,不论戚泽如何绕远,一群汉子气喘吁吁之下,也自勉力跟上。 众人之中最气定神闲者竟是那狗头军师王显,显是有修为在身,远迈同侪。那厮折扇摇动,冷笑道:“不知从哪来的破落户,练了几手粗浅功夫,就敢轻捋虎须?”蓦地腾空而起,双手变作鹰爪之形,往戚泽后心抓去! 戚泽早生感应,身形一晃之间,已避过王显双爪,故意回头冷笑道:“这点微末功夫,是你师娘教的罢?哈哈!”双腿用力,扬起无边尘土,故意混淆视听,作出一副借机遁走的模样。 王显大怒,叫道:“好贼子!”身形在半空之中竟不必落地借力,而是略一转折,已避过沙尘,双爪依旧在戚泽背后弄影!戚泽忖道:“怪不得这厮有恃无恐,只这一手鹰爪功,等闲江湖中人便无法破解,唯有修道练气士方能轻易镇压!” 戚泽七饶八绕,渐行渐远,已至一片荒凉之所,此时唯有王显仗着身法高妙,紧随在后,余下大汉都落在远处。王显已是怒发欲狂,被那小子接二连三戏耍,恨不能立时将之毙于掌下!眼见那小子忽的停住身形,知道其已是强弩之末,暗暗冷笑:“凭你长于练气,又岂能及得我从堂主手中求来的法门?”喝道:“兀那小子,还不乖乖受死!” 戚泽约莫差不多,转过身来,淡淡笑道:“谁来受死,尚未可知!”王显大怒,疾扑而去,将手一拍,居然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来,随手一抖之间,那软剑低鸣一声,伸的笔直,往戚泽面门扎去。 戚泽咦了一声,只凭王显这招剑法,至少要有十年以上浸淫苦功,想不到这厮虽是衣冠禽兽,却也有这等剑道造诣。不过王显剑术虽精,只算江湖上一等高手,与修道之人相比,自是相形见绌。 戚泽不慌不忙,将手一挥,大袖襟风,啪的一声轻响,将软剑卸在一旁。王显面色一变,叫道:“果然是高手!谁派你来挑衅本堂?难道是县丞?”口中说话,剑势不停,霎时间已刺出八剑,剑光笼盖,笼罩戚泽周身大穴! 戚泽心头一动,大袖舞动,犹如船帆满风鼓荡,只横推出去,一招之下,凭王显甚么精妙剑招,尽数无功!王显见戚泽面相虽嫩,出手之间却章法森严,显是得有真传,不由心头打鼓,但箭在弦上,只得咬牙将毕生所学剑法尽情施展。 就见一团耀目剑光围绕戚泽周身上下转动,戚泽接了几招,忖道:“这等剑术,的确能称雄一方,可惜对上修行中人却有所不足。”五真玄音剑诀运转之下,体内蓦地发出一记“咄!”音,一道音波剑气激射而出,嗤的一声,将软剑砍成了两段! 断剑跌落尘埃,发出当啷一声。耀目剑光立时消散,只剩下王显一脸失魂落魄的站在当场。那厮眼瞧断剑,面上露出又是痛恨又是惧怕的神色,蓦地狂叫道:“你、你是修道之人!该死!”二话不说,掉头便跑。 戚泽显露了天虹子玄门剑术,王显立刻吓破了胆,显是吃过修道人的苦头,其只恨少生了两条腿,奋力狂奔而去。耳边忽有人说道:“这么着急逃命做甚么,不如与我说说话罢!”偏头一看,那少年竟不紧不慢的与自家并行! 王显大叫一声,挥掌打来。戚泽伸手接架,一指在其腿上轻飘飘一点,王显闷哼一声,狂奔之势立绝,双膝跪倒在地,喀的一声,膝盖骨已是碎了! 章50 妖道刘振 王显面上冷汗长流,痛哭流涕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戚泽负手而立,淡淡说道:“我想知道高虎的底细,不知你可否和盘托出?” 王显叫道:“只要前辈饶我一条小命,小的知无不言!那高虎也是修炼之辈,不知从哪得了一部道书,每日修炼不辍,这几年连堂中之事都不管了。” 戚泽颔首道:“果然如此!高虎深居简出,唯有这个原因了。那你可知他修炼到了甚么境界?”以他小无相禅功的修为,对上凝真境还能战而胜之,若是凝煞、炼罡之上境界,只能退避三舍了。 王显抹了一把脸,将眼泪鼻涕抹去,低声道:“小的只知道前年他一脸喜色出关,说是甚么凝结了真符种子,实不知那厮修炼到了甚么境界!” 戚泽微微沉吟,王显目中闪过一丝狡诈之色,此时终于有几条大汉追了上来,瞧见王显跪倒在地,不但不知畏惧,反而怒吼着冲来。 戚泽老神在在的拾起数颗石子,潜运真力,屈指一弹,只听嗤嗤嗤连响之间,犹如弓弦震荡、弩机运作,石块弹出有先后,那几个大汉却是同一刻中招,几声惨嘶之后,纷纷摔倒于地,抽搐了几下,便即不动。 戚泽所取皆是其等死穴,根本不留活口,王显额上又渗出了冷汗,颤声道:“前辈……”戚泽淡淡说道:“你听高虎亲口所说,炼成了真符种子?” 王显目中闪过一丝慌乱,还是咬着牙道:“是!”戚泽笑道:“你骗我,高虎是凝真境,但所修绝非符术,你故意以言语诱导,让我生出误判,与高虎放对时,便会被其所趁!” 王显越听面色越是发白,只顾得呻吟了一句:“前辈饶……”一个“命”字还未说完,吃戚泽一指点在眉心,目中光华暗淡,倒地身死。 戚泽收回手指,自语道:“我修佛法,自当慈悲为怀,但尔等作恶太多,天怒人怨,便取尔等性命,以彰因果之报!”忖道:“王显想要诓骗于我,高虎绝非修炼符术,而是其他道法,但必定踏入凝真境无疑,倒要从长计议一番!”也不管一地死尸,扬长而去。 猛虎堂中,王显等一干手下的死讯已然传播开来,自有堂中弟子慌慌张张前来禀告,但被告知堂主高虎早已出了总堂,不知去向,只得转而报给堂中四虎知晓。 猛虎堂堂主高虎此时已出了县城,来至一座山中。那山并无多高,但终年愁云惨淡,黑气缭绕,更有阵阵鬼音传来,被附近猎户称为鬼山,轻易不敢上山查探。 高虎左转右拐,上了山顶,山顶之上已是愁云密布,间或有鬼啸之声响彻云霄。高虎却不以为意,举起一块令牌,那令牌以白玉雕琢,其上刻着一个“令”字,令牌一出,立有莹莹光华罩定周身,令鬼雾鬼啸不能近身。 高虎默念口诀,左七右三,足下转动犹如禹步,过得良久,眼前一亮,已走出鬼雾。面前搭建一座法坛,分有三层,约有九尺高下,通体以坚石铸成,其上摆放着一柄法剑、一盒令牌,其后又有旌旗招展。 法坛中央供着一方圆鼎,鼎盖闭合,却有无量阴鬼煞气自鼎缝之间流窜而出,化为滚滚鬼雾,洒落山下。高虎靠近法坛,拜服于地,说道:“拜见刘振真人!” 法坛之上正有一位道人闭目打坐,被发跣足,形若骷髅,面色惨白,加上周遭迷雾惨淡,更衬得其犹如厉鬼。那刘真人微微启目,开口说道:“本真人要的童男童女可曾寻齐了么?” 高虎面色恭敬,说道:“秉真人,如今已寻到了十八位童男童女,加上去年献给真人的那些,已然凑足三十六天罡之数!”刘振冷笑道:“数目倒是够了,但那阴时阴刻出生的童女,阳时阳刻出生的童男,可曾寻到?” 高虎低头道:“是弟子办事不利,阴时阴刻出生的童女只寻到两人,阳时阳刻出生的童男只寻到一人!”刘振目射寒光,道:“本真人欲修炼‘天鬼引灵术’,使金丹和合,成就无上道业,需要三十六位童男童***时阴刻所生童女、阳时阳刻所生童男各三人,若是数目达不到,决然修炼不成!你既然明知如此,还有甚么脸面来见本真人?难道觉得本真人的法剑不利么?” 高虎忙道:“请真人暂息雷霆之怒!弟子已然发动手下,尽力去找,今日城外又来了许多流民,弟子命人物色童男童女,只等天黑,便可下手劫夺,献与真人!” 刘振冷笑道:“好!便再给你一日功夫,今夜动手,不可延误!还有,明日你将那些童男童女尽数运到此处,不可出了差池!”高虎问道:“那些童男童女年纪幼小,只顾哭闹,何况还要饮水进食,都运到此处,只怕真人……” 刘振冷冷道:“你只要按我吩咐去办便可,不可多问!”高虎点头连连,道:“是!是!”刘振道:“本真人传你的道法你修炼的不错,区区数年便已凝结了本命真气种子,待你办妥了童男童女这件事,本真人自会将凝煞炼罡的心法传下!” 高虎大喜,自打从刘振手中得来修道秘籍,日夜苦修,总算练出了几分名堂,就算刘振所传并非玄门正宗,他也甘之如饴,不过凝真之后,苦无凝煞炼罡的心法,不能再进一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替刘振搜罗童男童女,不就是为了下一部法诀么! 高虎忙道:“多谢真人!多谢真人!”刘振漠然道:“你去罢,明日再来见我!”待高虎退走,刘振微微冷笑,自语道:“我炼这‘天鬼引灵法’,只需一对阴时阴刻、阳时阳刻的童男童女即可,余下的童子须取其精血以做法引,此术逆天而行,必有劫数,待高虎明日将童子们送来,便立刻行功!只要我能修成金丹,至少再有三百年寿元,嘿!” 章51 天鬼引灵法(求收藏推荐) 刘振乃是散修出身,无意间得了一部道书,记载了金丹直指的丹法,可惜他资质机缘皆是不成,道书所载又是旁门法诀,苦修了一甲子,也只将将炼罡圆满,自生感应,若不能在数年之内修成金丹,待得心性退转,此生再也无望。 刘振也是狠角色,一不做二不休,立刻着手修炼道书中所载“天鬼引灵法”,此法需用一对阴时阴刻、阳时阳刻出生的童男童女,男童九岁、女童六岁为最佳,先以三十六个十岁之下的童子精血遍涂二者全身,便可借童男童女身死之怨气,轰开鬼门关,招引天鬼降临。 那天鬼传说乃是阴曹地府之中一种奇异生灵,介乎鬼神之间,善能隐遁虚空,手爪锋利,胜于飞剑,更喜血食,那天鬼引灵法便是以童子精血引动天鬼真身前来,趁机以秘法将之控制,再转换元气,炼化其元神,便有七八分可能助刘振冲破桎梏,元气合丹。 此法要害三十八个童男童女,大伤天和,定有劫数。但刘振已是鬼迷心窍,非要孤注一掷,就算粉身碎骨,也毫无退意。法坛搭建已毕,只差将童男童女运来,便可作法,刘振唯恐有高手窥伺,才急于发动。 高虎下得上来,口中骂道:“该死的妖道!你自家不也修不成金丹?还要老子替你物色童男童女?若非看在道诀的份上,老子早就撒手不管!”话虽如此,以刘振炼罡圆满的道行,要杀他还是易如反掌,高虎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替其当牛做马。 忽然有人传声道:“高虎,那刘振命你做甚么?”高虎正在气头,闻言立刻大骂道:“哪个孙子偷听老子!”暗中那人绝不现身,笑道:“小子无礼,且小惩一番!” 高虎只觉一股浑然巨力压力,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双膝跪倒,颜面贴地,呜呜两声,这才知是来了个狠茬子。那巨力来得快去得也快,霎时间又自收去,高虎喘息几声,不敢起身,跪着道:“是哪位高人戏弄小的?还请现身一见!” 暗中那人笑道:“你倒是识情知趣儿!你可听说过平天道?”高虎惊道:“可是那群反……造反的英雄?”那人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厮倒是油嘴滑舌,能说会道!实话对你说,我便是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的杨铁手!” 高虎虽是猛虎堂的堂主,只在小县城中耀武扬威,只知有个平天道,历来喜欢杀官造反,哪里知道内中还有甚么八大天王?只得强挤笑容,道:“原来真是平天道的杨天王,小人失敬!失敬!” 杨铁手冷笑道:“看来你是真不知我的名号,不然早该吓得屁滚尿流!也罢,你将刘振那厮吩咐你的事从实招来,若有半分不实,我便将你魂魄抽出,施法与猫狗合为一体,叫你下半生做个四足踏地的畜生!” 高虎吓了一跳,忙道:“小人不过为刘振跑腿,搜罗童男童女!”如倒豆子般将刘振的吩咐说了。杨铁手沉吟片刻,冷笑道:“原来如此!看来那厮要铤而走险,强行招引天鬼入界了!高虎,你听好了,那童男童女你定要按时送到刘振手中,不得有误,还要助刘振那厮用童男童女精血魂魄引来天鬼,余下之事自有我来出面,只要你能办成,自有重赏!说不定待我平天道攻下此城,封你做个城主也未可知!” 高虎半是心动,半是不敢拒绝,忙道:“是!小人这就去将堂中禁锢的童男童女提来,交给那刘振作法!”杨铁手道:“好!你去罢!” 高虎等了片刻,这才敢起身,试着叫了几句,杨铁手并无回应,立刻狂奔下山,一入城中,立时恢复了猛虎堂堂主的威风,直入总舵之中,还未等开口,已经手下四虎之一的钱豹慌慌张张跑来叫道:“堂主!军师与十几位弟兄本是要去那张贺家逮住那厮,谁知半路出了差池,不知被何人尽数杀死了!” 高虎又惊又怒,叫道:“竟有此事?是谁人下的手?”钱豹缩脖道:“没人瞧见,因着军师许久不归,我派了手下去寻,才寻到的尸首。现如今已运了回来,堂主可要观瞧? 高虎深吸一口气,道:“先不忙去瞧,钱豹,你传我命令,你与其他三虎今夜三更,先用迷药将地牢中关着的三十八名童男童女迷晕,再将其等运出城去,送至城外黑山山顶,速速准备,不得有误,可听清楚了?” 钱豹道:“听清了!堂主放心,我立刻去准备!”打发了钱豹,高虎来至存放王显等人尸身的偏厅之中,掀开白布,露出一具具面色铁青的尸首。 高虎也算是修行中人,戚泽又未刻意隐藏剑气招法,待得瞧遍尸体,已然心头雪亮:“下手之人功力还在我之下,连本命真种也未凝结,只是真气犀利,当是修炼剑道一系功夫。王显武功不弱,也只是凡胎肉体,连反哺阴神都做不到,自是难逃毒手!且不必去管,待过了明日,不论刘振能否擒捉天鬼,还是被杨铁手捡了便宜,我皆可左右逢源,区区蟊贼,根本不在话下!”于是按兵不动,只催促钱豹等四虎尽快备好马车,待到三更行动。 高虎走后,一位壮汉突兀现身,正是杨铁手本尊,其面容粗犷,发须茂密,绝非一位修道之人,倒是一员沙场猛将,攻城掠地,杀人无算。 杨铁手位列平天道八大天王第二位,修为强绝,自身便有许多传闻。传说此人自幼天赋异禀,为一大派长老看中,携回山中抚养,传授道业。不知怎的又被逐下山来,却已修成一身神通,在修道界中闯下一份名声。 声威正旺之时,却又忽然销声匿迹。有传言说其行事我行我素,不分善恶,只凭一己喜恶,终于招惹了前辈高手,出面惩戒,乃至灰头土脸隐退而去。 章52 杨铁手 但过不数年,杨铁手又自高调复出,且摇身一变,成了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凭了一身金丹级数道行,横行天下。“杨铁手”之名得自其出手如铁,绝无容情,手段酷烈,所作所为全凭己意,才得了这个外号。 杨铁手行事不分正邪,只问对自家有利与否,拜入平天道中更是如虎添翼,这些年着实做下许多大事,不知为何会现身这座小小县城。 杨铁手身后跟着两位高手,皆作道家打扮,身披青色道袍,满面杀气。一人道:“天王,我等此来是要诛杀县丞,挑动起事造反,何必多生枝节?” 杨铁手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我杨铁手做事,何时要你一个区区凝真置喙了?”那人面色涨红,慑于其凶名,果然不敢再说。另一人陪笑道:“老林也是口无遮拦,杨天王要办甚么事,自是不需我等多嘴!不过刘振那厮要招引天鬼入界,修成金丹,也算一大变数,只怕对我等大事不利。” 杨铁手冷笑道:“本天王就是要那厮招引一头金丹级数的天鬼入界,再将之擒拿,炼成身外化身,多出一具身外化身,本天王的战力立时暴增一倍!尔等修为太浅,不必参与此事,还是按着天师之命,潜入县城之中,刺杀县丞诸官员,趁乱起事!” 那老林问道:“我等今夜便去?”杨铁手道:“城中并无甚么高手,你们今夜潜入。待本天王发出信火消息,你们先杀贪官,再与本教埋伏的人手会合,一举捣毁军械库与秘库,将脏银抢来运走!不过本天王要等刘振那厮作法,镇压天鬼,想来还需几日,你们先忍耐一二!” 那二人腹诽道:“天师之意,是要立即动手,抢夺银两,而后退走,你倒好,临时变卦,这如何向天师交代?”原来这座县城名为万县,乃是青州腹地,平天道得到消息,青州州府押送税银的人马就在这几日入住城中,派遣杨铁手前来夺取。 平天道四处造反,所需银两极多,没奈何只好出此下策,劫掠朝廷税银乃是大罪,定会引来大虞朝高手供奉追袭,谁知杨铁手满不在乎,反将镇压天鬼摆在了第一位。那二人不敢多言,只好闷头退走。 杨铁手冷笑一声,道:“区区税银,哪里及得老子修行事大?擒下一头天鬼炼化了,老子便是八天王中第一人!” 戚泽诛杀王显一干人等,从其身上搜走许多银两,先与张萱姐弟会合,命其带了阿根先移往别处落脚,免得再被猛虎堂寻上门来。然后才摸到猛虎堂附近,潜伏观察。 戚泽刻意离得极远,但眼识发动之下,瞧见高虎回归猛虎堂,点了点头,当下漫步走出,寻到了一间打铁铺子。那铺子生意不小,摆满了农具,再往里则有许多刀剑售卖。 戚泽信步而入,自有伙计满面堆笑出来,问道:“客人可是要看刀剑?我们马家老铺的刀剑在这万县最是有名,包管锋利好用!” 戚泽端详了一阵,道:“给我来上五柄长剑,需要多少银两?”那伙计笑道:“五柄长剑?总要百两银子,您老别嫌贵,这长剑皆是百炼玄钢锻造,一分价钱一分货!”随手取了一柄长剑在手,信手一划,自有风声响动。 戚泽修炼了剑术,但对剑器之类尚不精通,有王显死后“馈赠”,自是财大气粗,颔首道:“不错,百两银子倒也不贵,不过须得我自家挑选!” 那伙计眼见做成一笔大买卖,乐得眉开眼笑,笑道:“这是自然!您老随意挑选便是!”戚泽要杀入猛虎堂救人,自要有趁手的剑器,他眼下还不够道行祭炼飞剑,只好以凡铁打造的长剑代替,对上高虎这等高手,倒也聊胜于无。 戚泽缓缓走动,目光到处,取下一柄柄长剑,信手挥动,暗中却以玄阴五真剑诀真气催发剑器,挑选与剑诀相合的利剑,足足选了半个时辰,才勉强选定了五柄,命伙计分别入鞘,再用一口棉布口袋装了,提在手中。 戚泽眼力精到,所选皆是铺中上乘剑器,会钞之时足足付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已是一笔巨款。那伙计笑的合不拢嘴,似是头回遇上这等豪爽干脆的贵客,点头哈腰的将他礼送出门。 戚泽手提长剑,正欲返回猛虎堂左近监视,忽听有人言道:“佛家五大根本戒,妄、淫、杀、酒、盗,你一口气便犯了两大戒,还要买剑杀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其音凿凿,如在耳边。 戚泽心头一动,这是有高人暗中以话语点点醒他,微微转头,巡视四周,见一处墙角之下,正有一个形容猥琐的乞丐冲他微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乞丐身量中等,面上极是干净,望去岁数不大,见戚泽望来,立起身来,笑嘻嘻招了招手,转身而去。戚泽见那乞丐浑身气息正而不邪,提着长剑跟去。 二人一前一后,来至一处僻静之所,那乞丐立在一株大树之下,等戚泽走近,点头道:“我生平也识的几个所谓学佛之人,要么迂腐不化,死都不肯破戒;要么恣意放怀,堕入魔道。你很不错,遇上王显之辈毫不做作,当杀便杀,很好!” 戚泽听他说话老气横秋,偏偏面相又是极嫩,不由甚是古怪,拱手道:“敢问阁下尊敬大名?”那乞丐一摆手,道:“甚么尊姓大名,不才秦阔,恰巧撞见你诛杀王显等人,又见你有心搭救猛虎堂中被困的童男童女,甚是欣喜,特意与你说会话!” 戚泽见他一副乞儿打扮,名字却又是一个“阔”字,倒也颇有喜感,便道:“原来如此!我名戚泽,学了几日练气的功夫,遇见猛虎堂图谋不轨,想要坑害性命,这才愤而出手。听前辈所言,似乎对猛虎堂之事了如指掌,还请赐教!” 章53 猛虎堂四虎 秦阔面上似笑非笑,说道:“你身怀玄门剑术,又修炼了佛门小无相禅功,岂止是学了几日功夫?依我看就算道门大派之中,你这般年岁的弟子,也未必及得上你!” 戚泽心头凛然,这秦阔眼光毒辣,居然瞧出他兼修佛道两门,道:“前辈对小无相禅法如此精通,敢请指教?”秦阔颇有自得之意,笑笑道:“我听师傅说,佛门正宗当以那烂陀寺为尊,可惜气运流散,那烂陀寺已然荒废无数岁月。这小无相禅功便是当年那烂陀寺用来给僧徒筑基修炼的功法。传说这门禅功是那烂陀寺创派祖师得自外道,再以佛门至理重加推演,乃是佛门第一的筑基功法。” 戚泽点头道:“原来如此!”秦阔显是极愿显摆自家见多识广之辈,话匣子打开便滔滔不绝,又道:“佛门号称有八万四千法门,条条皆可成佛,我师傅说不过是他们自吹自擂罢了。但那烂陀寺所传佛法确是惊天动地,不令昆墟派、五行宗等玄门大阀专美于前。直至又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月惠禅师……” 戚泽听到“月惠”二字,目中神光闪动。秦阔道:“那月惠禅师乃是修行之天才,据说不到百年已然证得无生法忍之境,又着手将那烂陀寺流传功法重新推演改良,那小无相禅功本已是佛门无上奠基之法,月惠禅师又推陈出新,将四禅天功法纳入其中,传闻修成之后,能转生四禅天之中,得无量福报。不过我师傅也说那也只是牵强附会罢了!对了,你如今证得几禅?” 戚泽道:“我资质愚钝,只勉强证得初禅。”秦阔笑道:“我看你野心太大,想要佛道兼修,有这份志气倒是不错。但佛道两门虽非南辕北辙,到底不相统属,专精一门已是极难,何况两道兼修?你年岁尚幼,修道的路子还未锚定,佛门功法又是出了名的难练,不如就此转投道门,谋一个长生久视、谷神不死,岂不是好?” 戚泽道:“晚辈连散修都算不上,乃因结仇外人,不得已修炼两道功法保命,哪里顾得其他,自是有甚么法门便修甚么法门了。” 秦阔叹道:“散修之难,便在于无有直指大道的精妙传承,只得靠自悟自修又或是劫掠外道功法,前者易走火,后者亦入魔。我看你的佛道两种修为皆是走的醇厚正宗路子,倒是一桩异事!可惜我门中收徒甚严,我修为不够,不能擅自收徒。” 戚泽笑道:“前辈肯提点几句,晚辈已是感激不尽,岂敢得陇望蜀?”秦阔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道:“不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份心境着实难得,不错!” 戚泽道:“前辈特意引我来,有甚么吩咐?”秦阔正色道:“我本奉了师命监视一人,若他作恶,便需出面阻拦。那人名唤杨铁手,如今是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他与我师傅有些故旧,我师傅一时心软,传了几手道法,谁知误入歧途,为害更烈,也连累我师傅被师门责罚。” “那厮已然修成金丹,我不是对手,只能远远绰着,好在那厮顾忌我师傅,不敢对我如何。我打探到那厮带了两个手下来至此地,要劫夺青州税银,就便刺杀县中官员,我担心独木难支,恰好遇见你诛杀王显,想拉你做个臂助!” 戚泽道:“晚辈入城时,见王显诸人意图不轨,无意中又救了三个孩童,得知猛虎堂中囚禁了许多童男童女,想要搭救,那杨铁手之事可否待我救出那些孩童再说?” 秦阔面上古怪,腹诽道:“你自家还是个娃娃,张口闭口甚么孩童?”点头道:“猛虎堂之事我也知道,高虎搜罗童男童女,是要给一个妖道练法,既然被我撞见,自无坐视之理,你也太鲁莽,若无我在,难道要孤身杀入猛虎堂不成?” 戚泽淡淡说道:“救人要紧,其他也说不得了!”秦阔竖起大拇指赞道:“好一个侠肝义胆!这样罢,那妖道还在城外不克分身,你我联手,先搭救猛虎堂中孩童,最好先诛杀了高虎那厮,再去处置杨铁手之事。” 戚泽道:“若是前辈出手,岂非打草惊蛇,令杨铁手预先有了防备?”秦阔笑道:“你一个后辈都有慈悲之心,何况是我?只要能救得几十条人命,就算这次放过杨铁手,我师傅也不会怪罪于我。” 戚泽道:“猛虎堂中共有四虎,加上堂主高虎当是凝真境的高手,我单人独力不好对付,敢问前辈有何手段能制服那几人?”秦阔笑道:“我那杨铁手没法子,对付高虎那几个软脚虾还不在话下,你我分头行动,我正面闯入猛虎堂,你从暗中潜入,打探那些孩童下落,见机行事。事不宜迟,今夜便动手!” 二人计议已定,戚泽也来不及再向秦阔讨教修行之事,当即潜回猛虎堂左近,只待举事。到了夤夜时分,城中早已平静下来,猛虎堂中却是灯火通明,众弟子腰挎刀剑,严阵以待。 二人伏在一处房顶之上,秦阔捅捅戚泽,低声道:“看来今夜猛虎堂必有大事发生,说不定就是那妖道要拿孩童们炼法了。”戚泽道:“若是如此,该当及早动手!” 秦阔点点头,道:“走!”言罢倏然不见。戚泽连萧绍与祁无回元婴斗剑都见识过,自不会大惊小怪,一跃纵身下了房顶,往猛虎堂内院潜去。 秦阔手提一根打狗棒,笑嘻嘻的走向猛虎堂,早有帮众瞧见,抽出刀剑上前呵斥。秦阔用棒梢指点,笑道:“你们皆是为虎作伥之辈,欺压良善,其罪当诛!”抡起打狗棒,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顷刻之间已将四五条大汉打的脑浆迸裂,倒地而亡。 章54 平天道高手 秦阔面上笑嘻嘻的,下手却也真狠,便这般一路杀将进去,早惊动猛虎堂中四虎,钱豹当先抢出,叫道:“何人放肆!”秦阔笑道:“你爷爷!”一棒挥至,可怜钱豹连棒影都未瞧见,亦被生生打死。 秦阔呸了一声,道:“甚么狗屁‘四虎’?没得脏了老爷的棍子!”他手中不过是一根再寻常不过的木棍,但当者披靡,杀猛虎堂之人当真有如杀鸡。 其余三虎闻讯赶来,瞧见钱豹惨死,当即有二人心生畏惧,口中呼喊,却提步后退。偏有一虎乃是天生浑人,作威作福惯了,不知畏惧,闷叫着扑将上来。 秦阔笑道:“罢了罢了,好容易出手一次,便来个绝户罢!”撮口往那木棒上一吹,那木棒陡然化为一道流光,一气将那浑人贯穿!那浑人呆了一呆,叫道:“飞剑!”这才轰然倒地。 余下二虎见了,更是魂飞魄散,只恨少生两条腿,拔足狂奔。秦阔一捏剑诀,那木棒当真如同一柄飞剑,锋锐绝世,略一绕行,噗噗几声之中,不但剩余两虎被刺了个透心凉,连带猛虎堂门前一干壮汉尽被屠戮! 秦阔伸手一招,那木棒依旧飞回,只在身外绕圈,撇嘴道:“可惜师傅不传我上乘剑诀,不然充作剑仙杀他一把也不错!”一步跨入猛虎堂中,提气喝道:“高虎滚出来,要命的来了!” 高虎自掌灯时分起,便眼皮乱跳,心觉不妙,立刻寻来一个心腹,吩咐其将那对阴年阴月阴时、阳年阳月阳时出生的童男童女暗中带出城去,谁也不许惊动,等他自家出城汇合。 等到秦阔悍然杀上门来,高虎忖道:“胆敢杀上我猛虎堂,必是高手,我这点微末道行何苦送死?还是躲命要紧!”竟不出头,只吩咐属下去叫四虎迎敌,自家早就顺着密道逃走。 秦阔已然杀入猛虎堂核心之地,根本无一合之敌,打狗棒随意挥洒,杀得猛虎堂众人鬼哭狼嚎,死伤枕籍。秦阔杀得兴起,忽然眉头一挑,伸足在地上一踏,登时地面塌陷,现出一条甬道! 秦阔咧嘴一笑,道:“看你往哪里逃!”又是猛然一踏,那地道本就修的不甚牢固,又离地面极浅,吃秦阔跺足一震,宛如地龙翻身,石屑乱飞之间,竟现出一整条通过猛虎堂外的地道来。 秦阔拔足便追,高虎催动真气,一步便是一丈之远,早已转入另一条街口,但猛然回望,却见一个小叫花子满面讥笑之色,手提打狗棒,不徐不疾追来。 那叫花子似乎使得是道家缩地成寸的神通,一步之间,离高虎只有数丈距离。高虎吓得惊叫一声,闷头狂奔,万县本就不大,不知不觉竟来至县衙左近。 高虎叫道:“光天化日,你竟敢逞凶伤人!此处乃是县衙,我就不信你敢公然杀我!”秦阔不紧不慢走来,摇头道:“你这厮是修炼真气腻冲,烧坏了脑子?怎会说出这……咦?”微微侧头,就见两人自县衙院墙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秦阔打量片刻,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杨铁手的走狗!”那两人正是被杨铁手派来刺杀万县县丞,夺取税银。其等在县衙之外徘徊,预备动手,便遇上高虎被追杀而来。两人知道杨铁手还要靠其运送童男童女给刘振妖道,商议了一下,当即现身。 一人冷笑道:“秦阔,你仗着杨天王与你师傅那点渊源,一路追摄而来,当我等不知?这高虎杨天王还有用处,容不得你杀他!” 秦阔道:“哦?杨铁手竟敢纵容这厮戕害童男童女的性命?真是该死了!”那人笑道:“多说无益,我们弟兄早想向你讨教大天罡门的绝世道法,瞧瞧我们平天道的神通究竟能不能压的过你们所谓的玄门正宗!” 秦阔打个哈哈,讥笑道:“平天道?就凭你们?你们平天道不过是妄图染指社稷神器,玩弄天地民心的宵小之辈,也配提‘玄门正宗’四字?” 平天道二人怒火上涌,齐声喝道:“好胆!那便手底下见真章罢!”这二人乃是双胞胎的兄弟,心神相连,动作如一,心念一起,背后同时升起两面大幡,卷动之间,带起无尽阴寒气息,正是平天道最负盛名的千阴幡! 二人同时将身一摇,周身穴窍之中又有丝丝缕缕阴煞之气渗出,愈来愈多,最后犹如山泉细河,汩汩有声,那阴煞之气蜿蜒如蛇,一头扎入千阴幡中。 二人齐声断喝,两面千阴幡幡面之上阴寒杀机流转,蓦得放出两道沉凝光华,其色如夜,却并无甚么阴邪之气,显是也得了玄门正统传授,非是魔道的手段可比。 千阴幡算是平天道中最流行的一道传承,只要拜入平天道,几乎都可得到传授。祭炼此幡的心法道诀也无甚么出奇之处,只要能寻到合用的材料,炼成幡面幡杆,便可用来吸摄阴煞之气。所区别者,不过是所用材料的成色、阴煞之气精纯上乘与否,以及施展之人的道行功力罢了。 那一对双胞胎弟兄联手祭炼千阴幡多年,曾花费十年功夫,在一处地穴之中汲取精纯地煞之气,将千阴幡祭炼通透,威力巨大。那对弟兄又借了那处地穴中散发的寒煞之气,双双凝练阴煞,如今已是凝煞境的高手,在修道界中也算得一号人物。 秦阔冷笑道:“怪不得你们敢对我出手,原来都已是凝煞级数的高人!幸好我也新近凝练了罡气,倒要见识一番你们平天道千阴幡的法宝!”一拍顶门,立有一道精芒冲起,精芒之中星星点点,犹如云空大气,受太阳太阴轮替烤照,有阴阳运化之妙理化育其中。 此是秦阔辛苦凝练的天罡之气,玄门修行凝煞之后,须得高蹈九层虚空大气之上,撷取天罡大气菁英,与自身真气、煞气合炼,如此方得将本源真气淬炼到极致,生出种种虚实变化。 章55 救人(求推荐收藏) 想那天罡大气日夜受太阴太阳二星烛照炙烤,其意通灵,其性沉柔,暗合道家修炼之至理,秦阔入道年少,但有一位好师傅指点,又有大天罡门秘传炼罡法诀,修炼天罡大气别具一功,修炼一道天罡之气,抵得旁的修士修炼数道。 凝煞、炼罡,看似只相差一重境界,却是判若云泥,凝煞境凝练天地间种种阴煞之气,传说共有七十二种地煞之气,炼成之后,本命真气与煞气相合,沉重滞涩,但已初步具备神通之道,更能以地煞之气温养本命真气种子,乃是玄门练气九境之中承上启下之境。 凝练煞气圆满,便需深入九天之上,采炼先天罡气。先天罡气至清至灵,能与身中地煞之气产生反应,化生种种不可思议之神通,若有玄妙秘法支持,更是事半功倍,一旦罡煞之气合炼为一,便可着手凝练金丹。 平天道两兄弟以自身凝煞之气催动千阴幡法力,打出两道阴寒光华,激射之间,投入秦阔所发天罡真气之内,登时如水淬铁,腾起重重水雾之气,嗤嗤有声,此是阴煞之气与天罡阳刚之力相互克制消耗。 按理秦阔炼罡境的修为,足可压制平天道弟兄,但那两个自小心意相通,煞气真气在彼此体内周流往复,全无滞碍,又有两面千阴幡加持,威力暴增数倍,一时之间竟与秦阔拼了个旗鼓相当。 秦阔被平天道高手拖住,高虎乖觉之极,早就逃之夭夭,拐出城外,见那心腹正牵着一辆马车。高虎掀开车帘,见一对少年男女正睡在车中,满意点头,说道:“今夜功成,当记你头功!”赶了马车而去。 戚泽绕至猛虎堂后院,耳闻前院中惨叫之声不绝,知是秦阔已然动手,立刻翻墙而入。后院中自有守卫,见戚泽闯入,当即拔刀向前。 戚泽取了一柄长剑在手,运起五音玄真剑诀,寒芒擎动之间,三名彪形大汉同时手捂咽喉,倒地身亡。戚泽足步不停,进退趋避,飘然若神,但见剑光闪动,每发一剑,必有一人中剑惨叫而死。 顷刻之间,已连杀八人。小小猛虎堂总坛也只有上百名弟子罢了,被二人一通好杀,又不见了堂主,余下众人早无斗志,不知谁发一声喊,众人扔下刀剑,纷纷逃命而去。 戚泽手中长剑一划,挽了一朵剑花,圈住一个正要逃走的恶徒,喝道:“你们擒来的孩子呢?关在何处?”那人只吓得上下牙打颤,勉强用手一指,道:“全、全在地牢里!” 戚泽心念一转,撤了长剑,喝道:“滚罢!”那人如蒙大赦,立刻抱头鼠窜而去。戚泽顺其所指方向行去,见有一座假山拦路,山体上似有一座门户轮廓,也懒得再寻人逼问如何开启,只运起周身剑气,投射长剑之中,轻叱一声,长剑掷出,轰隆一声大响,已将假山轰成了两半! 戚泽以手拂去灰尘,暗道:“我的五真玄音剑诀不过入门,便有这等威风,看来斗法还是用剑术更爽利些!”换了一柄长剑在手,昂然而入。 假山之下果然别有洞天,修筑了一座地牢,只是以猛虎堂的财力见识,也不算甚么上等牢房,看守地牢之辈也早已跑光,戚泽毫不费力便寻到了几十个被关押的孩童。 好在刘振要拿孩童练法,高虎不敢饿死饿瘦了他们,每日好饭好菜供养,只是毕竟孩童心智不全,被猛虎堂掳了来关押多日,惊骇惧怕,加之思念父母,每日啼哭不止。 戚泽一入地牢,已听见孩童们断断续续的抽泣之声,走不几步,已瞧见一座座牢房之中,关押着许多孩童,大多面黄肌瘦,一望乃是贫苦人家出身。 戚泽慈悲之心大起,叹道:“罪孽,真是罪孽!”长剑擎动,将铁锁斩断,里面孩童见了,俱都兴奋起来,有胆大者问道:“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戚泽含笑说道:“不错,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家在何处?”众孩童眼见来了救星,一股脑爬起,七嘴八舌嚷嚷起来。孩童哪里能说得清楚,戚泽只听得头疼脑涨,只好安抚道:“好了!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随我出去再说!” 接连劈断三间牢房,才将所有孩童放出,戚泽略一计算,共有三十六位孩童,恰好男女对半,心头便是一动,问道:“你们所有人都被关在此地么?” 有几个岁数略大,已然懂事的孩子叫道:“还有两个!还有两个!”“对!对!我方才瞧见小敏和小刚被人带走了!”戚泽道:“还有两个?不好!”只好先顾眼下,牢房深处忽然传来求救之声。 戚泽深入一望,见深处牢房中还关押了几名犯人,俱是铁锁缠身,目中镜光外露,知是有武功傍身之辈,只是一个个早被饿得皮包骨头,精气神大损,问道:“尔等是何人?” 一个老者道:“我等俱是良善之人,被猛虎堂欺压,被高虎那厮擒捉在此,还请少侠搭救一二!”戚泽二话不说,道:“好!”挥剑斩断牢门。 被关押者共有七八人,一见戚泽如此干脆,俱都面露喜色。那老者叫道:“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少侠去了我等身上枷锁!”话音未落,戚泽将长剑轮圆,一声轻响过处,几人身上铁锁铁枷应声而断! 那老者心头一凛,躬身拜道:“多谢恩公!”戚泽摆手道:“萍水相逢,不过举手之劳。我也有事相求几位,还请通融。”那老者显是带头之人,他一开口其余囚犯便不说话,问道:“恩公有何吩咐,还请示下!” 戚泽道:“我此来是搭救这些孩子,他们说不清出身之地,不好送回。如今只好先将他们寻地安置,请诸位助我护送他们一路周全!” 章56 又见千阴幡(求推荐收藏) 那老者沉吟不答,身后一位满脸横肉的大汉叫道:“我等好容易逃得性命,就凭你一句话,便要给你卖……”陡然闷哼一声,四肢关节之上齐齐飚射出道道鲜血! 戚泽将长剑微微一抖,血珠抖落,淡淡说道:“诸位意下如何?”那老者目光闪动,点了点头,道:“尊驾如此剑术,已是修行中人,我等岂敢不从?只是我等被囚已久,家中亦有老小,还请尊下定个期限,以宽我等之心!” 戚泽道:“便以七日为限罢!”老者道:“一言为定!”当下众人护持一干孩童出得地牢,老者道:“恩公,我等去往何处?”戚泽略一沉吟,道:“去县衙!”众人便往县衙而来。 猛虎堂被秦阔杀得七零八落,早已惊动县城内外,却不见有甚么衙役班差前来查探,戚泽微感奇怪,那些孩童出了地牢,立时恢复了天真之性,叽叽喳喳、慢慢悠悠,令戚泽与几位高手也大感头痛,有许多孩童拖累,众人行程不快,花费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县衙左近。 离着极远便听闻斗法之声,但见一道纯白天罡之气与两道漆黑阴煞之气在半空之上绞缠厮杀,那老者也有几分见识,忙道:“恩公慢行!此必是有修道之人搏杀,我等不可再靠近,免遭无妄之灾!” 戚泽道:“老丈所言极是!待我先去查探,片刻即回!”施展身形疾驰而去。戚泽一走,先前受创的汉子凑近前来,道:“大哥,那小子自家找死,不如我们趁机溜了罢!” 那老者道:“我老赵也是有血性之人,你要我不管这些孩子逃命?”那汉子嘴唇动了动,低头退去。老者喝道:“你们听好了!搭救这许多孩童,乃是天大功德!旁的老子不管,非得等将这些孩子安然送回家去,我等才可脱手,再有人敢起逃离之心,莫怪我老赵不客气!” 戚泽身形展动,不多时已来至县衙之前,但见秦阔头顶现了一蓬缥缈云气,其色纯白,内有星星点点光华闪动,如静夜繁星,煞是好看。其对头是一对双生兄弟,各持一面黑幡,略一摇荡便有滚滚煞气流出,形如猛兽。 戚泽见过齐坤出手,暗惊道:“这二人怎的与那齐坤使得同一路数?”见秦阔面沉似水,却非吃力的模样,知其犹有余力。秦阔也瞧见戚泽到来,叫道:“猛虎堂如何了?” 戚泽见其尚能分心喊话,心下略定,也叫道:“救出了三十六个孩童,只是还有两个被高虎带走了!”秦阔脱口道:“不好!那两个必是妖道炼法的关键所在!你先去城外上山,看能够截下高虎,我料理了这一对蠢货便去寻你!” 戚泽道:“好!”转身便走。平天道那对兄弟闻听,同时忖道:“高虎逃走,定是将那对阴年阴月阴时、阳年阳月阳时的童男女给刘振送去,我等须得拦住那小子,不然坏了杨天王大事,需受责罚!” 二人心意相通,两面千阴幡所发阴煞寒气之中,陡然分出一道,直往戚泽背心插去!秦阔大怒,喝道:“与我斗法,还敢分心?找死!”头顶天罡真气团中亦是分出一道真气,炽热如火,却是后发先至,闪得一闪,已拦住杀向戚泽的那道冰寒煞气,滋滋连响,天罡阴煞之气双双泯于虚无。 饶是秦阔出手极快,戚泽到底道行尚浅,吃两种力道交汇余波所及,闷哼一声,已被卷了出去。总算那力道来得快去得也快,戚泽背上火辣辣疼痛,背上衣衫已被撕裂,好在不曾伤及皮肉。 他不敢回头去看,只伏低身子,一路窜行出去。 秦阔这回是当真动怒,叫道:“今日非宰了你们这些旁门左道不可!”头顶天罡真气陡然涨起三成有余,内有滚滚雷音响动,连响三声,不知其意如何。 但那弟兄两个闻听雷音之声,却双双脸色大变,齐齐开口叫道:“三阳雷罡?”秦阔得意一笑,随即面色肃然,默诵法诀,不过数息之间,天罡真气之中已有一道掌印孕化而出!那掌印如同人之手掌,五指宛然,却大有丈许,灵活之极,接连捏了六道印法,蓦地挂动风声,往二人头上击来! 平天道两兄弟死到临头,只得将两杆千阴幡向上遮挡,幡面之上阴煞之气不要钱般狠命涌出,想要抵挡那一记手印。那掌印来势快绝,雷音轰鸣,当空落下! 先是波的一声,继而喀嚓一声响过,却是那道掌印挟滚滚天罡之气而来,当先将寒煞之气击破,复又重重拍在两杆千阴幡上,竟将两杆宝幡从中生生打折! 平天道弟兄祭炼此幡多年,早用心血浇灌,与心神相连,这一被破,立刻身受重创,俱都口喷鲜血,委顿在地!四截断幡掉落于地,宝物既毁,其中收炼的地穴阴煞寒气便收摄不住,骨朵朵向外冒出,不多时已化为一朵黑云,将整座县衙笼盖! 自打秦阔三人动手,县衙中便陷入一种诡异沉静之中,似乎内无活人,但那一朵阴煞寒气化云,罩住县衙之时,逼得内中之人不得不出手抵御寒气,免受地煞之气侵蚀。 秦阔横眉望去,县衙中出手之人想来无有千阴幡这等宝物傍身,只能以自身道行修为缓缓收取地煞之气,那人似也在凝煞境界,遇上这等宝贵煞气,正是相得益彰,也不出声,只默默运功炼化寒煞。 秦阔出身道门大派,哪将这些散修放在眼中?若有正经师承,早该闭关合炼煞气,再寻求炼罡契机,岂会委身于小小县衙之中,贪图俗世供奉?只望了一眼,便掉转头去,对平天道弟兄冷笑道:“怎么样,小爷这道大天罡六阳手滋味如何?” 章57 狭路相逢(求推荐收藏) 秦阔所用神通唤作大天罡六阳手,乃是大天罡门镇派神通。大天罡门以练气著称,这道六阳手神通可谓威名赫赫,震慑一切外道,若能练到极处,念动即发,更能招引太阳纯罡之气加持,威能无俦。可惜此神通非到金丹境界,不能运用自如,以秦阔炼罡道行,想要发出一道,还要诵咒施法,若非平天道二人境界低微,早就趁机将他打死。 那二人对望一眼,齐声道:“大天罡六阳手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我等甘拜下风!还请秦真人网开一面,留我等性命!”却绝口不提被毁去的两面千阴幡。那两杆千阴幡搭上弟兄两个全部身家,被秦阔一记大天罡六阳手拍断,灵性大损,总要数年苦功才能祭炼还原。 秦阔微微迟疑,平天道虽是旁门左道,素来为玄门正宗排斥,但并非魔道门户,还不至见面便喊打喊杀,不过此二人乃是杨铁手的狗腿子,助纣为虐,相助高虎逃命,就算不取其性命,也要惩戒一番。 正要开口,县衙中忽有一声冷笑传出,一人走出衙门,做道士打扮,手提一柄桃木剑,先向秦阔稽首道:“散人金厚,见过道友!贫道在衙中护持县丞大人周全,不克分身,还请道友恕罪!” 秦阔微微冷笑,金厚这厮分明是自忖实力不济,不敢出头,等他大败平天道二人,这才施施然现身,来捡便宜,这看这厮说话之时还不忘拼命吸取千阴幡逸散出的煞气,可知端倪,说道:“金道友有何话说?” 金厚一指平天道二人,说道:“此二人乃是平天道的反贼,祸国殃民,贫道知道友慈悲为怀,虽将之重创,却不忍伤其性命,因此特向县丞大人讨了手令,还请道友将之交由县丞大人发落,以正国法!” 这番话大义凛然,秦阔摸了摸脑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玄门道派超然物外,虽不乏门人弟子入世行走,但素来不许无故招惹世俗朝廷皇权,平天道算是一桩异数,确是搅乱纲纪国法,交给朝廷处置,似也有几分道理。 平天道二人大怒,纷纷出言呵斥,大骂朝廷昏庸无道。金厚十分得意,连炼化千阴幡地煞真气都快上几分,说道:“如此道友既可不造杀孽,又算得积修外功,何乐而不为?方才听那少年言道,还有一对童男童女被高虎掳走,道友若是耽搁片刻,只怕……” 最后一句提醒了秦阔,他一拍脑袋,叫道:“不错!也罢,这两个蠢货便交给你们处置,若是尔等敢私放罪犯,小心道爷杀个回马枪,就算是朝廷命官,道爷也一样宰了!” 金厚笑道:“道友放心便是,县丞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正是恨反贼入骨,岂肯自毁清誉?”秦阔哼了一声,伸手一招,那四截断裂的千阴幡摄入掌中,道:“我去也!”将身一纵,化为一道白光飞走不见。 到了炼罡境界,体内真气罡煞合一,生出阴阳刚柔妙用,已可抗拒地心元磁之力吸摄,拔空飞行,秦阔说走便走,潇洒之极。金厚张了张口,本以为秦阔出身大派,看不上断去的千阴幡,还能凭空捡个大便宜,谁知却是一厢情愿。 平天道弟兄千阴幡被夺,等若法力废去一半,面上现出绝望之色,但要他们拼死一战,却又有些犹豫。金厚喷出一口真气,将桃木剑祭在身前,笑道:“二位乃是聪明人,如今虎落平阳,还是莫要生事,不然金某这柄剑可不是吃素的!” 戚泽原路返回,与赵姓老者等人会合,见众人无恙,道:“我要去城外一趟,乃是生死之战,这些孩童还要拜托几位暂且照料!”赵姓老者道:“恩公但去便是,若是需要我等出力,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戚泽道:“此去是与修行中人放对,诸位还是稍安勿躁,只要能保得这些孩童活命,便是天大功德!”赵姓老者自嘲笑道:“想我赵力生平杀人无算,想不到临了还要做一回老妈子,也算积些阴德罢!” 戚泽掏出几张银票,道:“诸位可用银两先去城中福记客栈落脚,若我能逃得性命,再来寻你们!”说话之间,正有一道白光破空之上,略一转折,径投城外去了。 戚泽见了道:“此是一位前辈率先赶去,我也不可耽搁了!”转身便走。赵力兀自望着半空白光出神,良久才垂头丧气道:“真修行中人也,可惜老夫这辈子与仙道无缘!” 戚泽修为尚浅,莫说御剑飞空,连平地飞腾也做不到,只能靠着双足脚力,此时已是子时,城门早关,好在城门不高,被戚泽一跃而过,继而发足狂奔,直扑城外小山。 高虎与手下赶着马车一路狂奔,终于来至山腰,高虎心头一动,喝道:“停!”手下不明所以,仍是勒住车马,问道:“堂主,怎么了?” 高虎道:“有追兵杀来,本堂主留下断后,你将童男童女送上山顶交给刘真人!”那手下不明所以,还道高虎高义,叫道:“堂主放心!”驾了车马疾驰而去。 高虎冷笑道:“刘振那厮要炼法,老子去凑甚么热闹?何况还有那杨铁手窥伺在侧,好容易逃出县城,还不赶紧开溜?只是可惜了老子的猛虎堂!也罢,左右有修为在身,大不了换个地方,还怕无有基业么?”竟是不管刘振与杨铁手之事,急忙下山开溜。 高虎急急下山,忽听得大气撕裂之声,抬头便见一道白光疾驰之间,已往山顶去了,长出一口气,道:“幸亏老子跑得快!”忽的瞧见一道人影急越奔驰而来,相隔数丈之时陡然停下,冷冷问道:“高虎?” 章58 杀高虎! 高虎一愣,道:“你认识本堂主?”来者正是戚泽,说道:“自然识得,我问你,你将那对孩子藏在何处?”高虎眉头一挑,冷笑道:“那童男童女老子已送给了刘振炼法,你是何人?也敢管老子的事!” 戚泽道:“可惜我动手太晚,不过有秦前辈出手,想来无碍。我方才杀了你猛虎堂不少恶徒,如今遇到你这首恶,自是不能放过!” 高虎恍然道:“原来是你!好!好!老子不去寻你,你倒送上门来,方才天上飞的老子惹不起,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既然送死,那便成全你!”蓦得吐气开声,一拳轰来! 高虎为刘振搜罗童男童女,得其传授,已然晋入凝真境,丹田中凝就本命真气种子,不过他资质一般,刘振又非真心传授,只将一身真气打磨到顶,并未学得甚么神通之术,对敌起来仍是用上惯熟的拳脚之术。 纵是普通的拳脚功夫,有凝真境修为催动,威力亦是极大,这一拳出手,拳风激荡之间,将方圆一丈的砂石草木尽数掀飞,拳意所及,直指戚泽面门! 戚泽早就发动眼识,捕捉其拳路攻势,先前料不定高虎究竟修炼符道、剑道或是其他道法,及见其使动拳术,心下已定。佛门眼识神妙无方,传说练到极处,可上观九霄、下观九幽,观照过去现在未来诸事,如掌上观纹,戚泽虽初证此识,这些时日日夜揣摩之下,也有几分心得。 眼识发动,再观照高虎拳路,只觉其拳术大开大合,显是浸淫多年,非是一般拳师可比。若是戚泽只修炼五真玄音剑诀,尚未突破胎动境之下,绝难抵挡高虎攻势,但有佛门眼识加持,后果则截然不同。 戚泽显得一派从容,锵然声响之中,已然长剑在手,顺势划了一道圆圈,剑气外溢之下,已将这一拳拳路封死!高虎毕生修习拳术,已将周身筋肉经脉炼的浑如一体,吃剑气封挡,立刻变招换位,足踏中宫,倏然转为震位,依旧一拳轰出,拳到中途,却又变得缓慢之极,如挑大山。这一拳暗含高虎修炼出的搬山拳意,拳出如山,看似笨拙重极,却自岿然不动,以巨山压卵之势胜敌! 戚泽被这一记搬山拳意搞得难受之极,只觉那拳头似快似慢,生生将他剑气破去,令原本圆融无暇的剑招现出几分破绽。不过天虹子呕心沥血所创之剑诀又岂是等闲?戚泽临机变招,长剑一挑,使了个“夜观群星”的解数,剑气绵绵不尽,嗤嗤有声,破空而去,竟是绕过高虎拳头,刺向其胸膛! 高虎吓了一跳,就算到了凝真境界,修士肉身仍是脆弱不堪,须得小心防护,不可稍有闪失,高虎难受之极,原本将拳意施展开来,便能步步紧逼,将对手生生碾压逼死,谁知那厮却奇兵突出,寻到了他肉身破绽,只得低喝一声,回拳自守。 这一回拳不妙,戚泽长吸一口气,蓦得寒光如潮,剑器飞旋,竟是洒落一片剑光,反守为攻,反将高虎圈了进去!高虎只得打点精神,将生平得意拳术尽情施展,或高或低、或奇或正,拳风时而呼啸,时而内敛无声。 戚泽自斩杀金大焕以来,还是头回遇上高虎这般专精一门的对手,尤其境界还要高出一重,更是打点精神,将五真玄音剑诀中种种精妙剑术尽数施展,剑锋劈、斩、撩、剁、砍,或聚力一点,或散化入神,任凭高虎如何抖露拳法,亦不能脱出剑光笼盖之外! 高虎越斗越是心惊,忖道:“这厮分明还未凝真,怎的一手剑术竟是神出鬼没,难道是哪家大派门户培养出的弟子?若是给他修成了道法,哪还了得?还是莫要托大,使个绝招将他打杀了罢!” 毕竟道行相差一层,高虎虽惊不乱,早瞧出戚泽剑术中的破绽,便是手中长剑虽利,脱不出凡品境界,非是神兵利器,蓦得嘿了一声,一拳护身、一拳前捣,直取中宫,只听一声低哑剑吟之声,一道寒光飞起,转眼没入夜色之中不见! 戚泽只觉手上一轻,原来已被高虎用拳锋生生将长剑打断!断剑飞走,不知落在何处。剑客手中无剑,等若去了八成功力,高虎怒喝一声,拳势如山崩地裂,大潮拍岸,一发喷涌而出,要趁戚泽剑断无继之时将之打杀。 戚泽长剑断去,却不慌不乱,眼识运转无滞,时刻锁定高虎拳势来路,见其面泛狠色,拿拳头硬撼自家长剑,已知其计较,长剑一断,立时抽身后退,足部连环,已然退出十丈之远。 高虎满拟出其不意之下,能一举将对手打杀,不料其竟是早有预料,忍不住愣了一愣,便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戚泽反手抽出背后长剑,身法一晃之间,又已欺身而来,剑光闪动,重又施展剑术杀去,一退一进之间,趋避若神! 高虎已是怒发欲狂,没料到拼受戚泽剑气一击,打断剑器所换来的一线战机,竟是转瞬即逝。不得已重又施展拳法,进退封挡,瞥见戚泽背后尚有三柄长剑,咬牙忖道:“老子肉身经过真气淬炼,等闲刀剑都奈何不得,拼着受些伤势,也要将这厮所有剑器尽数打断,再将他四肢捏碎,慢慢炮制,方消我心头之恨!” 戚泽默然无语,只顾催动长剑,演化种种剑招。冷不防高虎又是一记钻拳轰来,拳锋如剑,真气暗藏。戚泽顺势变招,横剑封挡,喀嚓一声,长剑又已折断! 高虎早有准备,眉心之中蓦地腾起一团黑影,隐约是一个缩小的人影形状,正是其三魂七魄所聚。脱胎境最后一关便是真气运转大周天,上冲入脑宫,滋养魂魄化为阴神。 章59 毙命(求推荐收藏) 阴神者缥缈无定,犹如薄纱,亦是佛家所云之中阴身。高虎先前轻敌,如今才发觉对手竟似练有一种特意神通,能照见其招式变化,料敌机先,这才不惜耗费元气,将阴神祭起,便是为了克制戚泽这一道神秘神通。 在此方世界,佛门式微已久,尤其在大虞朝辖内,有名的佛寺统共也没几座,大家皆是修炼玄门、魔道功法,高虎道行也浅,根本不曾见过甚么像样的练气士,绝不曾想到戚泽竟是身兼佛门眼识之术。 高虎阴神出窍,便有无形念头发出,罩定戚泽,推演其身法变化。戚泽长剑一断,故技重施,又自向后急退。高虎嘴角露出阴笑,这一次有备而来,一拳轰断长剑,另一拳紧接杀出,如铁骑突出,刀枪并举,砸向对手前胸,潜力暗藏之下,只消轻轻一碰,便能将敌手胸骨轰的粉碎! 戚泽身形如电,可惜吃高虎算计精到,算定了他退守之路,这一拳来得好快,绝无余暇再擎出一柄长剑,便在千钧一发之际,戚泽蓦地开口发声! “吼!”这一声如狮吼、如虎啸,摇荡山林,似佛陀坐镇狮子窟中发出狮子吼,振聋发聩,震慑邪魔!戚泽张口便是一团金色真气喷出,伴随雷吟狮吼,正喷在高虎面门之上! 高虎大叫一声,只觉双耳失聪,大脑被震成了一片浆糊,阴神之物虽无形无质,也吃狮子吼音波神通震荡的如欲散去!高虎大骇之下,急忙抽身回撤,想要暂避锋芒,忽觉心口剧痛,低头望去,前心部位已深深插入一柄利剑,直没至柄! 高虎狂吼一声,双拳拍击而出,带起大片砂石尘暴,逼得戚泽不得不后退闪避,本已备好的后手也就无从施展。戚泽谋定而后动,早就运集佛门真气暗中准备,觑准战机当即以金刚禅唱神通发动狮子吼之法。 金刚禅唱是证得眼识所悟神通,属于佛门正宗传授,狮子吼则是他凭了前世记忆拼凑而来,算不得正经法术,好在高虎根本无有预料戚泽身怀佛门神通,被一口狮子吼吼得六神无主,阴神散乱,终于着了道,心口要害被硬插一剑。 高虎也修炼了一身横练功夫,但在戚泽全力灌注之下,长剑破开骨肉,长驱直入,根本抵挡不得。心头中剑,除非是金丹之辈,能以元旦之气生生封锁心脉,再以宝药徐徐治疗,高虎区区一个凝真,伤及要害,眼见是活不成了。 高虎满心悲愤,怒发欲狂,又恨又怕,叫道:“咱们一起死罢!”竟不拔剑,合身扑上。这厮已知必死,要拉戚泽垫背,也不计较甚么章法,双臂如锁,向戚泽抱来! 戚泽反手又抽出第四柄利剑,举剑平刺,谁知高虎根本不避不闪,任凭长剑刺入脑中,低吼一声,已将戚泽死死抱住!戚泽一惊,本能运起真气相抗,只觉其双臂如铁箍一般,越勒越紧,忙鼓动五脏之力,脾脏、心脏、肺脏三处同时激发宫、徵、角之音,如黄钟大吕,由内而外震荡开去。 当此生死危机之时,戚泽催动五真玄音剑诀,以音波剑气冲击高虎脑宫,双手握剑,死死向其眉心刺入!高虎已是神志混乱,不辨东西,本来若是死命用力,未必不能将戚泽生生勒毙,偏偏被脑宫传来的剧痛刺激了神智,忽然便清明起来,叫道:“痛煞我也!”双臂力道不免缓了一缓。 戚泽口含真气,舌绽春雷,又是一记“狮子吼”喷出,几乎将这些时日修炼的佛门真气尽数用去,效用立竿见影,这一吼真气有如实质,竟将高虎半块头骨掀飞! 戚泽趁机断然猛喝,合掌猛推,噗的一声,长剑终将高虎头颅洞穿,一截剑尖吐露在外!高虎呆了一呆,浑身一晃,终于气绝而亡。 戚泽双臂一震,抖开高虎尸体,微微气喘,眼见高虎慢慢软倒在地,叹息一声,道:“若非你助纣为虐,我也未必非要杀你!”以他境界搏杀凝真境的高虎,可谓兵行险着,好在终将其杀死,也算为那些童男童女以及被猛虎堂欺压的良善讨回一个公道。 戚泽喘息几声,脑中微感晕眩,最后一记狮子吼险些将他积蓄的佛门真气损耗一空,连带玄门真气也消耗不少,当此荒郊野外,又不敢打坐入定,只得定了定神,缓缓走开。 两柄长剑一插高虎心脏、一插其头颅,戚泽也懒得拔出,倒提仅剩的一柄长剑,往山上而去。行至半山腰上,寻了一片绿林之地,勉强结跏趺坐,运用小无相禅功之法,入定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戚泽自定境中醒转,总算脑宫不在昏聩,佛门真气也恢复了五成以上,忖道:“若能证得二禅,便随时随地入于定中,修复伤势,补益魂魄,可惜还差上一点。”与高虎死战一场,他的念头越发活泼,带动真气流转,自脑宫垂流而下,漫延四肢百骸,将玄门真气逼得龟缩于心、脾、肺三宫之中。 戚泽吐出一口浊气,佛门真气越发活泼,想是突破在即,若能觅地潜修几日,定能突破二禅,不过眼下秦阔独木难支,还有一对童男童女要救,说甚么也要去山顶瞧上一瞧。 忽然脚步踉跄,身形不稳,却是整座山体被一股庞然巨力摇动。戚泽大惊,仰望穹苍,但见山顶之上腾起一道血光,浓稠无匹,腥气扑鼻,血光上冲牛斗,虚空开裂之处,现出一道涡流,内有无尽虚空之力旋动不停,似乎连接着另一处世界! 戚泽诛杀高虎之前,高虎手下驱赶马车上了山顶,瞧见那座法坛,见一位道人披发跣足,瞑目端坐,叫道:“可是刘振道长?小的奉了堂主之命,将童男童女送到!” 章60 开启 刘振启目望来,目中凶光涌动,仰天大笑一声,道:“来得好!”用手虚虚一拂,马车车帘凭空撩开,一见皱眉道:“怎得只有两个?分明还有三十六个才是!” 那手下战战兢兢道:“好叫道长知晓,方才有高手偷袭本堂,将地牢中的童男童女尽数劫走,这一对还是堂主见机得早,先自运了出来!堂主说这一对对道长最是紧要!” 刘振面色难看,哼了一声道:“高虎这个废物,办事不利,怎会被人劫走童男童女?坏了老子大事!”心下震怒,真气外溢,当即化为条条阴风鬼啸,骇人至极。 那手下噤若寒蝉,不敢答话。刘振发泄了一阵,道:“总算他还有些小聪明,知道先将这一对要紧的童男童女抢出送来!幸好我早有准备,不然这些年苦功岂不付与流水!”心念一动,身后真气凝成一只手掌,往前一探,已将一对童男女捉住,放在法坛之前。 刘振更不迟疑,喝道:“事不宜迟,这便做法!”双手一拍,地下蓦地升起三十六道旗幡,杆杆高有丈许,旗面之上以生灵鲜血描画道道真符,那符箓扭曲不定,再被血光一照,更是邪意横生,绝非正道路数! 刘振嘿嘿笑道:“道爷这些年费尽辛苦,格外寻到了三十六童子,取其精血绘制这一部三十六路天鬼引灵幡!只差一对阴年阴时阴日、阳年阳时阳日的童男女,如今万事俱备,正当起坛作法!” 这厮也是心狠手毒,明里命高虎搜罗合用的童男童女,暗中却远赴外县,重又寻觅合用的童男童女,取其精血,以独门秘法祭炼了这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 每一面旗幡便是一条童男女的性命,祭炼之时不但要取其精血,还要将其生魂一并摄来,炼入其中。天鬼引灵幡大阵一起,山顶之上立时愁云惨淡,鬼哭神嚎,又有童子抽泣嚎哭之声,一时令人宛如之身九幽冥狱! 刘振面色阴沉,甚么鬼哭神嚎俱都充耳不闻,只专心念诵秘咒。此獠非是傻子,天鬼引灵法大干田忌,必有劫数临头,早晚要干,择日不如撞日,立刻发动法阵! 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齐齐震动,愁云密布之间,幡上血光流转,蓦地发出道道赤红光华,破空直上,又在半空之中交接一处,化为一道血色符箓。 那血色符箓散发无尽血腥之气,犹如烙印虚空之中,刘振蓦地嗔目大喝,叫道:“童血引灵,天鬼现形!冥狱鬼土,开!”血色符箓之上邪意流转,嵌入虚空之中,与之融为一体,倏然隐去不见。 过得片刻,只听一声沉闷阴寒之音传来,不知何时虚空之上竟有一座巨门显化!那巨门两扇之上亦是以无穷鲜血绘就种种阴森可怖之形。最显眼者乃是一种身披双翼,高大绝伦的怪物! 那怪物生的一颗鬼首,狰狞凶恶,通体竟是白骨堆成,绝无一丝皮肉,只背后斜插一对骨翼,尤其鬼首之上生着四只凶睛,赤色血光充斥,上照虚空,下烛幽冥。此怪物正是刘振苦寻多年的天鬼! 那鬼物相传产自幽冥之地,秉九幽戾气阴气而生,善能穿梭虚空,最好血食,不入六道轮回,乃是此界有数的邪魔之一。刘振催动天鬼引灵法秘术,终于以三十六位童子精血生魂招引来九幽冥狱大门,如今还差最后一步,便可轰开大门,贯通两界虚空甬道。 刘振嘿了一声,凌虚一点,那一对童男童女双双挺立起来,两对眼珠咕噜噜乱转,露出恐惧之极的神色,只是身受邪法禁制,不能言语行动,只得任人宰割。 天鬼引灵法还差最后一步,将那一堆童子剜腹剖心,取了生魂血肉,便可打开冥狱之门!刘振正要动手,忽有一线白光裹挟雷声,轰然落于山顶之上,现出一位小乞丐,正是秦阔赶来,叫道:“妖道敢尔!” 刘振喝道:“你是何人?”秦阔见了那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面上现出暴怒之色,冷笑道:“好叫你知晓,道爷秦阔,乃是大天罡门嫡传弟子!你炼此邪阵,虐杀生灵,报应已至,道爷送你去轮回!” 秦阔亦是嫉恶如仇之辈,一见三十六面邪幡,怎不知刘振造了多大罪孽?二话不说,立时动手。一拍顶门,立有一道天罡之气窜出,化为一道气团,往来变幻,天罡真气团中尚有道道雷音轰鸣,更有一道掌印印诀显化而出,酝酿法力,随时可能飞出御敌! 秦阔非是傻子,上来便动用了自家最强神通,务求一击必杀。果然大天罡门的名头一报出来,刘振心头便是一凛,大天罡门乃是玄门正道大派,实力仅在昆墟派、五行宗之下,亦是玄门正宗传承,不好招惹。 刘振心念转动,蓦地冷笑道:“老子连天鬼引灵法都敢修炼,还怕甚么大天罡门?只要能炼化了天鬼,修成金丹,大不了躲到边陲蛮荒之地,就不信大天罡门肯耗费苦功追杀老子!” 秦阔被刘振说的一时语塞,眼见那血色符箓已然与虚空相合,那两扇冥狱巨门已发出“喀、喀”声响,竟是缓缓露出一丝缝隙!巨门开启,立有无量阴风席卷而来,有冰封万物之威,幸好那阴风向四面八方卷荡而去,威力不一,若是碰上秦阔,说不定将他苦炼多年的天罡真气也化了去。 秦阔浑身一个激灵,感应到无尽阴风吹拂,头顶天罡真气团的纯阳之性也被压制了许多,喝道:“你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打通九幽冥狱之地!” 刘振哈哈一笑,霍然起身,将袖一拂,喝道:“老子修道百年,因无上乘道法,迟迟不能修成金丹,不得已才别辟蹊径,修炼了这门邪法,你以为老子愿意?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玄门正宗,故步自封,不肯将上乘道诀公布天下,逼得我等散修只能铤而走险,等到此时你们又跳将出来,说甚么替天行道,喊打喊杀,简直可笑、虚伪之极!” 章61 九幽之门 秦阔嘿了一声,大天罡六阳手神通终于酝酿已毕,喝道:“强词夺理!”一道掌印印诀蓦地飞出,大有数丈,携动雷霆之音,往刘振头顶拍落而去! 刘振将手一指,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倏然震动,又是道道血光飞起,汇聚一处,成了一道血手印,斜刺里飞出,竟将大天罡六阳手掌印生生拦住! 两只手掌一为玄门正法,裹挟雷霆,一为邪门妖术,以生灵血气生魂激发,相遇一处,正是正邪不两立,只拼的澎湃有声,一时难分高下。 刘振笑道:“这便是大天罡门名震天下的大天罡六阳手么?我看也没甚么稀奇,还敌不过我这三十六面灵幡!秦阔,你与我一般皆是炼罡境界,这一记大天罡六阳手足可耗去你七成功力,我却还未出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秦阔嘿嘿一笑,道:“你不过倚仗这座邪门阵法,有甚么稀奇?待道爷破你!”蓦地双足拔起,向刘振狂奔而去!头顶一团天罡真气同时分出道道气息,化为玄门诛邪神雷,往三十六面旗幡之中轰去。 刘振摇头道:“连大天罡六阳手都奈何我不得,何况其他神通?大天罡门好大的名头,出来的弟子却是不成器!”秦阔所用是玄门雷法神通,专克诸般内魔外魔等魔头。玄门中人但凡修行有成,皆会兼修几手雷法,毕竟此法最克魔道。 不过秦阔大部分精力放在大天罡六阳手上,其余法术远算不得精通,玄门神雷轰入三十六面旗幡之中,被其中血光阻挡消磨,并无大用。 刘振哈哈一笑,道:“既然来了,也借你血肉一用!”恰是指定了那猛虎堂帮众,那厮满拟没自家的事,正要觑准机会逃走,吃刘振一指,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就此爆裂成一团血雾! 刘振再一指,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中亦有道道细细血光放射而出,与那血雾合为一体,化为一道血光,电闪也似往秦阔罩去。这道三十六路天鬼引灵大阵绝非魔道功法,更近乎邪道。 其中蕴含三十六童男童女冤煞之气,最能污秽正道法力,秦阔可不敢被血光近身,低喝一声,头顶天罡真气之中又分出一缕雷罡天煞,迎向血光。 大天罡门的大天罡六阳手享誉此界,号称玄门第一斗战胜法,足可与佛门数种顶级的护教神通分庭抗礼。威力虽大,修炼的桎梏也多,非得到炼罡境界不能下手修习,尤其炼罡之时须得采用特种罡气,初时要用到三阳雷罡,与煞气合炼,待到修成金丹之后,须得深入九天,采取六阳神罡,糅合罡煞,才算得了其中三昧。 秦阔功行尚浅,发挥不出大天罡六阳手的真正威力,其实也是他经验太浅,被刘振的天鬼引灵阵阵仗唬住,所谓力分则弱,天鬼引灵阵看似威能弘大,其实每一面旗幡祭炼程度不一,其上收摄的童子生魂亦是强弱不同,秦阔若敢拼尽全力,以天罡真气强攻一隅,就算不能攻破大阵,也能牵制刘振手脚,使其不能分心旁顾,可惜战机稍纵即逝,等秦阔明白此中道理,早已失了先手。 刘振见终于绊住秦阔那厮,令其不能再填阻碍,哂笑一声,双手虚虚一抓,那一对童男童女直挺挺而立,蓦地胸膛破开,露出两颗兀自跳动的心脏! 秦阔只瞧得目眦欲裂,喝道:“贼子敢尔!”怒火攻心之下,再无顾忌,丹田中一道本命真元之气上贯十二重楼,与天罡真气合一。本命真元之气消耗的乃是先天命数寿元,用一点便少一点,要想补回,千难万难。 秦阔也恨极怒极,才不惜消耗本命元气,打破血光桎梏。果然得了本命元气浇灌,天罡真气越发浓稠,急旋之间,内中忽有一道雷光击出,正是其采炼自九天之上的三阳雷罡。 三阳雷罡也算三十六路天罡之气中极上乘之物,得了秦阔本命真气加持,威力凭空暴涨五成,一声雷响,已将血光尽数崩散,余势不衰,演化道道雷霆,狂风骤雨般轰向三十六面旗幡! 若被秦阔轰损了任何一面旗幡,这天鬼引灵大阵便不成模样,刘振自不会允许功亏一篑,其早有准备,用手一指法坛之上那柄法剑,剑身倏然立起,刘振嘿了一声,亦是一口精血喷出,喝一声:“疾!” 那法剑受了精血激引,剑身之上腾起道道血光,化为一道血色流星,自法坛之上疾驰而下,向秦阔劈落!秦阔暗叹一声,事到如今,已然于事无补,只好先保住自家性命,身形一动,闪身避过法剑攒刺。 刘振取了最后一对童男女心脏,大喝一声:“九幽冥狱,开!”那一对心脏连同童男女一身精血,尽数化为一蓬血气,泼在两扇冥狱之上上。那冥狱之门受了血气滋养,轰隆隆巨响之中,终于洞开! 刘振满面激动之色,手掐法诀,再喝一声:“天鬼何在!”两扇冥狱之门洞开之后,更有无尽阴风疾吹而来,所过之处阳气消灭,阴意滋生,仿佛九幽冥狱当真降临此界,要将一应之地化为鬼域! 只是大门之后世界始终被氤氲阴气鬼气缠绕笼盖,根本看不清所谓的九幽冥狱之中,究竟有甚么物事。随着刘振一声大喝,大门之内冥狱空间似乎有了丝丝波动传来。一声低沉嘶吼蓦然响彻大门之内! 刘振满面俱是狂热之色,高声诵持天鬼引灵法中秘咒,道道咒音渗入门内世界,那低吼之声亦是此起彼伏,似乎在与咒音相互应和! 刘振见天鬼引灵法果然有用,更是欢喜无尽,蓦地一运真气,自中指指尖逼出一滴精血,弹入冥狱大门之内。那精血蕴含刘振十分之一的法力,大是惊人,精血离体,刘振面色立刻变得惨白,但丝毫不敢停顿,依旧口诵真言,手指在虚空之中点点画画。 章62 天鬼 那精血来至冥狱大门之后,随着刘振手指书画,演化为一道符箓,散发丝丝血腥之气。那血腥之气闻着腥臊,对天鬼却有十分的诱惑。过不多时,冥狱之门后面空间之中闪过一道虚影,掠过虚空之中宛如鬼神,将虚空激起道道涟漪。 一头狰狞凶狠的鬼物蓦得现身而出,鬼体半实半虚,骨翼大张,一晃之下,已将那道血色符箓吞入腹中!那天鬼无有血肉,血色符箓顺着天鬼脊骨下滑,赤色光华一闪,已烙印在天鬼鬼骨之上! 刘振精神大振,足下踏罡步斗,口诵秘咒,喝一声:“来!”那天鬼四只血色凶睛望着冥狱之外的花花世界,满是贪婪之色,蓦得骨翼大张,竟是真的飞掠而来! 那天鬼飞掠极速,顷刻之间已跨越无穷空间,来至冥狱大门之前,但接下来却忽然放慢了遁速,似乎略有迟疑。刘振见状,又惊又怒,大喝道:“来!”披发跣足,足下重重一顿! 天鬼鬼骨上那一道血色符箓闪烁无定,蓦得沿着鬼骨逆流而上,印在天鬼头颅之上,那天鬼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嚎,似乎被血色符箓所制,这才不情不愿的冲出九幽冥狱之门,降临到了此界之中! 天鬼跨界而来,又受了刘振符箓所制,但不等刘振狂喜大笑,自打天鬼掠出冥狱大门起始,本是疏星朗月的碧空,忽的阴云密布,片刻间已将整座山峦笼盖,山上一众生灵都感到阵阵压制之极的感受,仿佛千顷雷池横压心头。 阴云之中,响起噼里啪啦之声,蓦得有数条雪亮之极的雷霆劈落而来!那雷霆条条皆有水桶粗细,扭曲如蛇,一气劈在天鬼鬼体之上,宛如天公震怒、雷神降法! 秦阔与那法剑缠斗,瞧见雷霆纷落如雨,大笑喝道:“天鬼本是鬼物,飞临此界,引动罡阳之气诛杀!妖道,我看你还有甚么招数抵御!” 那雷霆乃纯阳气机显化,感应到有阴物鬼气跨界而来,阴阳二性之气磨荡之下,立时生出感应,雷霆纷落,将天鬼劈的翻翻滚滚,惨嚎不已。 那天鬼善能穿梭虚空,几次三番欲要避开天雷劈烤,可惜此界非是九幽冥狱,哪里有甚么阴气鬼气供它消耗藏身?在纯阳天劫气息感应之下,那天鬼宛如静夜举火,一目了然,无数天雷越发宏大,势要将那倒霉蛋天鬼劈死了事! 天鬼遭劫,刘振不惊反喜,盖因此事早在意料之中,天鬼引灵法中记述的明明白白。天鬼禀冥狱阴气鬼气而生,一入阳间界,必然引动阴阳之气摩荡反扑,此时不必出手相助,等到天鬼元气被天劫劫雷消耗的七七八八,自冥狱中所挟气息也被毁去大半,才能在阳间界中久存,亦是将其收伏的最佳时机。 事到如今,秦阔反倒冷静下来,不能阻挡天鬼跨界,不如养精蓄锐,催动大天罡六阳手回手一拍,将法剑拍飞,一道掌印高悬于天罡真气之上,冷冷望着刘振与天鬼两个。 刘振亦是不徐不疾,伸手一招,将法剑提在手中,再用手一指,山顶之上起了震爆之声,便见三十六面旗幡齐齐拔地而起,渐次缩小成了一座具体而微的阵盘,落入其手中。 到了此时,秦阔与刘振反倒不再动手,二人皆是盯着半空中沐浴雷劫的天鬼,其若死于天劫之下,则万事皆休。若能侥幸渡过劫数,才是新一轮斗战开启之时。 秦阔眼珠直转,忖道:“那妖道接连动用精血,实力大损,若我能近身用大天罡六阳手拍他一下,定能将其打死,只是那一座旗门阵法有些惹厌。还有那杨铁手不知藏身何处,到现在还未现身,也是一大变数!” 正思忖间,戚泽已然提剑上山,见了半空中惨嚎翻滚的天鬼,微微一愣,又瞧见横尸于地的一对童男童女,面上流露出悲悯之色,往秦阔之处走来。 秦阔道:“那妖道已然贯通两界之门,招引了一头金丹级数的天鬼入界,我不是对手,眼下那天鬼正中雷劫攻击,那妖道有一座旗阵护身,暗中还有一个杨铁手窥伺,煞是棘手!” 秦阔三言两语将经过分说明白,戚泽点头道:“高虎已被我杀了!”秦阔一愣,道:“杀得好!”戚泽道:“那童男童女是被妖道所杀?” 秦阔道:“不错,妖道取了其精血心脏,这才打开了冥狱之门。”刘振收了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幡上血光自然消散,那座冥狱之门已是悄然关闭,且尚在不断淡化之中,似乎随时都会回归虚无。 天鬼已现,刘振的狡计得逞了大半,现如今还未出现金丹之上的人物,只有秦阔一个小辈,算得十分圆满,只等天鬼渡劫,便可一锤定音。刘振自不会在乎冥狱之门退走,见戚泽上山,目中又放出凶光,忖道:“我要炼化天鬼,势不能留着秦阔在一旁捣乱,新来的这厮修为更差,不如现在下手除去罢!” 秦阔一见刘振狞笑,暗叫不好,忙即挡在戚泽身前,果见那厮祭起天鬼引灵幡阵,望空一抛,三十六面旗幡又自飞出,林立半空,发出道道血光,破空而来。 秦阔如今只恨手中无有一件好用的法器,对上这等邪门阵势只能恨苦厮杀,暗叫道:“再回山门,就算跪上三天三夜,也要师傅赐下一件护身的法器才成!”头顶天罡真气急速旋动,大天罡六阳手一拍而出,与条条血光纠缠。 戚泽对头顶斗法之局毫不关心,只再望了一眼那两具小小尸体,已对刘振存了必杀之心,问道:“前辈可能拖住那厮神通?我要将他杀了!” 秦阔讶然道:“那厮与我一般是炼罡境界,还有法器在手,你修为不够,冒然动手,反受其害!”戚泽道:“我只想试上一试,倘若不成,绝不会送死。”说罢已然飞身而去。 章63 独杀 秦阔顿足道:“真是莽夫!”刘振见戚泽孤身一人杀来,讥笑道:“凭你这点微末功夫,也想学古人万军阵中取吾首级?简直痴心妄想!”将法剑一拍,一道剑光呼啸飞去。 戚泽窜高伏低,头顶忽有剑气呼啸,一道剑光向下击落,按理以刘振的道行催动飞剑,戚泽连念头都难转动,便会给诛杀当场,只是刘振元气已伤,又分心操控幡阵与秦阔纠缠,一柄法剑上附着的法力刚好足够斩杀一位凝真境修士。 可惜刘振未算到戚泽兼修佛道两家功法,又开了佛门眼识,最善捕捉先机,眼识催动之下,竟而捕捉到飞剑袭来之轨迹,在间不容发之际陡然合身一滚,竟是让过了飞剑剑锋! 砰的一声,飞剑剑锋所指,将山石轰开一块,道道碎石四面飞掠,戚泽顺势以手中长剑舞出朵朵剑花,将飞石拍飞而去,竟是身法不停,转眼间已离刘振不过数丈有余! 刘振又惊又怒,手中剑诀一引,飞剑又自飞起。秦阔瞧得大怒,喝道:“太也小瞧道爷了罢!”扬手便是数道玄门神雷飞去,那神雷乃是真气显化,以玄门正法催动,去势快绝。 好巧不巧,头顶正有一头天鬼饱受天雷浴身之苦,秦阔的玄门神雷一出,其中的伏魔真意立时引动了天劫神雷之力,半空之上团团氤氲云气之中居然分出一道雷光,闪的一闪,已与那玄门神雷合二为一,一声轰鸣之间,正落在那柄法剑之上! 两道神雷合一,内中诛邪伏魔之意凌厉之极,将那法剑轰飞出去,发出一声哀鸣,剑光顿敛,现出坑坑洼洼的剑身,刘振苦心祭炼多年的飞剑,竟在一记雷击之下几乎被轰成了废铁! 刘振与飞剑心神相连,飞剑受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精神更见委顿,怒道:“小辈该死!”索性将那鲜血一指,引入法坛之上一面法旗之中,那法旗祭炼未久,不算甚么出色的宝物,但有其鲜血为引,激发威力,要杀戚泽也自绰绰有余。 那法旗迎风一展,亦自化为一道流光飞去,如枪如剑。戚泽微微皱眉,体内佛门真气疯狂运转之下,尽数灌注于长剑之中,猛地将剑向前斩去! 嗤的一声轻响,竟已斩中法旗,剑旗相交,长剑首先崩断,同时那法旗也自从中断为两截!不过头一截法旗余势不衰,生生扎入戚泽左臂之上,竟是扎了个对穿! 戚泽额上冷汗津津,挥手以断剑斩断插在臂中的法旗,又将之生生拔出来,伤口之上有金色真气汇聚,止住鲜血。戚泽暗叹一声,修行练气之士一旦入道,神通威力便大的异乎寻常,尤其每一层境界之间皆有不同妙处,这还是刘振道行大损,随手一击,已快要了他的小命。 戚泽面不改色,摒弃杂念,伤口略微蠕动,勉强止住鲜血,忽然猱身直上,手中断剑一挥,当做暗器打出,同时张口便是一声巨吼! 刘振气怒攻心,喝道:“小辈放肆!”屈指一弹,已将断剑击飞,但迎面一团金色真气喷来,夹杂狮吼之声,不由愣道:“狮子吼?佛门神通!”竟被佛门真气盖了一脸。 戚泽有感于那对童子无辜受戮,立意要杀刘振,但也非无脑拼杀,总要先有保身之道,眼见刘振受了狮子吼一击,身形微微一晃,当即拳脚并用,竟是舍了刘振真身,反将那座法坛捣毁! 戚泽的狮子吼不过是半路出家,绝非原版,刘振吃亏在猝不及防,耳边狮吼之音炸响,略一踉跄,真气一转之下,已自复原,但回过神来便瞧见戚泽将法坛毁了七零八落,不由急怒攻心,再也忍耐不住,隔空挥出一掌! 掌力如山,挥击之间,已将戚泽打得倒飞出去,狂喷鲜血,但同时掌力收摄不住,终于将残存的法坛一并打烂。那法坛是刘振依着天鬼引灵法记载,特意祭炼,看似不甚重要,实则操控天鬼的血色符箓便由这座法坛化生而来。 法坛一被毁去,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天鬼本已被雷劫劈的稀里哗啦,翻翻滚滚,只是凭借天生凶性硬撑,好在天雷并非无穷无尽,到了此时,劫云已渐渐稀薄,眼看再有片刻功夫便要烟消云散而去。 那天鬼恶鬼一样的头颅之上陡然浮现出那道血色符箓,接着扭曲转动,似要消散而去。原来是法坛不存,内中化生符箓之力断去大半,符箓便要自行消散。 天鬼乃是金丹级数,灵智不输于任何修士,只是被天鬼引灵法所制,行动不得自由。血色符箓有了消散之势,立时被其察觉,尖叫一声,满是兴奋得意之情,一对骨翼狠狠展动之下,竟将原本便已淡薄的劫云生生搅散! 劫云散去,玉兔重露光华,山顶被照的一片雪亮。那天鬼浑身冒烟,伤痕处处,被天雷所击,伤口处尚有纯阳之气流转,不令其用鬼气恢复伤势。 刘振见法坛被毁,便知不妙,惊叫一声,张口又是一道精血喷出,手指书画之间,那精血又自化为一道鲜血符箓,其狠狠一拍,那符箓瞬时之间已飞至天鬼头顶,一气罩落!两道血色符箓同理同源,一经统合,内中牵制禁锢天鬼元神之力大增,那天鬼原本窥见自由之机,岂肯白白受人奴役? 修道人将精血看的无比贵重,用一滴便没一滴,刘振接连用去数滴精血,亦是真正的强弩之末。但此情此景也顾不得许多,若被天鬼挣脱引灵法束缚,神通反噬之下,下场只会更惨,就算伤筋动骨也顾不得了! 那鬼物一声厉嚎,自半空猛然俯冲而下,双爪如电,往刘振心口抓去!刘振当此之时,勉强镇定心神,大袖一挥,喝道:“妖孽敢尔!还不降伏,更待何时!”口诵真言,催动血色符箓之威。 章64 杨铁手现身 天鬼鬼躯已在半实半虚之间,遁速极快,双爪里刘振头颅不过丈许,眼看便要生生插入,忽然发出一声厉啸,鬼躯又在半空上翻滚起来,似乎有极大痛楚,原来其头颅上的血色符箓受了刘振激发,散出无量禁制之力。 此符箓专门克制天鬼,一经激发,能牢牢困锁其一身精气,就算金丹境界也要一筹莫展。果然符箓一旦发动,天鬼立受反噬,双爪再也抓不下去。 刘振哈哈一笑,道:“你这妖物如今可知道本真人的厉害了罢?还不乖乖束手就擒!”那天鬼面上现出又恨又怕的神色,强忍符箓镇魂之痛,畏畏缩缩的不敢近前。 刘振正要收伏天鬼,忽然心头一跳,暗道一声:“不好!”原来他分心对付天鬼,不免对引灵幡旗阵操控不甚圆熟,终于被秦阔逮到机会,大喝一声,大天罡六阳手掌印击出,一拍之下,带起无尽天罡纯阳之气,一击将引灵幡阵攻破! 那引灵幡阵气息牵连,影受大天罡六阳手一击,阵势立刻散乱开来,三十六杆旗幡四面飞旋而出,再也压制不住秦阔。秦阔长啸一声,总算块垒尽去,踏步之间已来至戚泽身旁,取了一只小葫芦,捏出两颗丹药,低声道:“一颗内服,一颗拍散外敷!” 戚泽手臂洞穿,好在有佛门真气护持,伤口已然闭合,表面看不出甚么异象,接过两枚丹药,立刻如法炮制。果然内服外敷之下,疼痛顿减,伤口处一片清凉,又有丝丝热力在筋肉之下汇聚,似乎就要生出新的血肉来。 秦阔收起葫芦,面上泛起肉疼之色,接着对刘振喝道:“妖道!你精血亏输,只能勉强制住这天鬼,待你精气衰败,那鬼物立刻反噬,到时你想死都难!” 刘振勉强冷笑道:“本真人入道多少年?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妄加质疑?实话对你说,那天鬼已中了本真人符咒,早已甘心降服,你若不信,大可上前一试?” 秦阔冷笑道:“你这厮大吹法螺!好,试试便试试!”心念一动,一道掌印又自天罡真气中飞出,正是大天罡六阳手的路数,掌印之上五指擎动,捏成一道印诀,一掌拍去!掌印未至,已有恶风搅荡! 刘振冷笑一声,喝道:“天鬼何在!”那天鬼额头之上血色符箓闪烁赤色光华,尖叫一声,受到其中禁制之力左右,骨翼调转,蓦地往秦阔扑去。 秦阔面色一变,大天罡六阳手掌印不及轰向刘振,半途转向之间,已与疾飞而来的天鬼重重轰在一处!那天鬼又是一声尖叫,吃大天罡六阳手掌印轰飞,在虚空之中连翻几个跟头,肋下骨头都断了几根,但终究不曾伤筋动骨。 这一击反倒激起天鬼凶性戾气,立时俯冲而下,鬼爪弄影,这厮受了劫雷洗练,一身鬼气去的七七八八,已然自金丹境界之上跌落,但同样也更能适应阳间界种种道则,尤其善能穿梭虚空,身法一经施展,当真来去如电,趋避若神。 几招过去,秦阔便有些难以为继,只好将大天罡六阳手掌印召回,一面以天罡真气滋养,一面对抗天鬼侵袭。那天鬼道行虽弱于金丹,但战力丝毫不逊,不出片刻,已将秦阔杀得汗流浃背。 戚泽将养伤势,面对天鬼这等来去无踪的鬼物,更是束手无策,若非秦阔拼命回护,已有数次要命丧天鬼之手。二人抵挡艰难,刘振则趁机将养元气,反正那两个小辈已成笼中之鸟,不虞飞走。 天鬼来去如电,秦阔渐渐抵挡不住,忖道:“诸事不谐,不若及早脱身!看来还是要动用师傅留下的那一招!”一把抓住戚泽,正要使出乃师所赐的保命手段,忽然惊变已生! 那天鬼原本要再度俯冲而下,这一次瞄准了戚泽,更另藏杀手,只要秦阔出手回护,自身便会空门大露,足可一击将之重创!便在此时,忽有一股绝大力道自虚空中来,一气压落于天鬼之身。 天鬼惊叫一声,骨翼拼命鼓动,想要脱离那巨力镇压,无奈出手之人眼光毒辣之极,更兼道行高妙,这一股力道连消带打,任凭天鬼如何挣扎,依旧被死死镇压。 秦阔本拟天鬼再度袭来,便要施展那一招后手,却见天鬼忽的凝固于虚空之上,宛如被蛛丝粘住的蚊蝇,任凭如何挣扎,皆是于事无补,微微一愣,喝道:“杨铁手!给我出来!” 刘振借助血色符箓,自能感知天鬼状态,察觉不对,立时作法,无奈他元气大伤,天鬼又未被完全祭炼,根本做不到如臂使指,几次命令天鬼强行挣脱,皆是无用,还险些反噬自身。 只听一声冷笑传来,一个高大壮汉突兀之极的现身山顶之上,正是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的杨铁手,对秦阔轻蔑一笑,道:“你师傅命你暗中监视于我,我岂会不知?你这小儿区区炼罡境界,若非看在你师傅面上,老子早就一掌拍死了你!” 秦阔梗着脖子道:“看在我师傅面上?我看你是惧怕我师傅,这才不敢对我下毒手罢?”杨铁手耸肩一笑,转头对刘振道:“你这厮倒也有几分本事,凭借一本残缺不全的道书,竟能领悟天鬼引灵法,还真被你做成了!” 刘振面上苦笑,说道:“我只知这天鬼引灵法必有反噬,说不定会落在人劫之上,想不到真有一位金丹窥伺在侧!这天鬼不过与你道行相若,你半路截杀,又有甚么意思?” 杨铁手冷笑道:“看来你不知老子的身份,实话对你说,老子乃是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杨铁手!这天鬼虽只是金丹级数,但炼成身外化身也算一种战力,还有你这厮修为不高,但眼界、胆量、手段都还不错,若你肯将天鬼献上,在投效老子麾下,不但能保住性命,还能得到平天道庇护,金丹境界有何难哉?平天道中有的是秘法能令你一步登天!” 章65 大天罡六阳手 刘振这些年潜居炼法,并非对世间事一无所知,自平天道的大名,微微沉吟,道:“平天道乃是旁门左道,就算有成就金丹的法门,未必合我所用。何况我多年费尽辛苦,不惜杀生害命,才引来一头天鬼,难道被你几句花言巧语,就要双手奉上?杨铁手,你未免打得一手好算计!” 杨铁手性子张狂,闻言仰天大笑一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子是对你起了爱才之意,才好言相劝,你若执迷不悟,大不了将你打死,这头天鬼依旧难逃我掌心!” 刘振见其怒意勃发,面色狰狞,似乎随时就要出手,心念电转,忙道:“且慢!也罢,谁让我技不如人,投入你麾下为你效力倒无不可,只是这头天鬼须得留给我祭炼!” 杨铁手大感不耐,喝道:“天鬼是老子囊中之物,你也是老子囊中之物!莫要聒噪,再多说一句废话,老子送你去冥狱修炼金丹罢!” 可怜刘振也算炼罡境的高手,将高虎这等蝼蚁拿捏如意,遇上杨铁手这等蛮横无情,又精于算计之辈,亦被其拿捏如意,真是报应不爽! 刘振叹道:“罢!罢!既然如此,都听你的罢!只是这二人洞悉你我隐秘,须得下手灭口才是!”杨铁手横眉道:“既已投入老子麾下,便听老子吩咐,何时轮到你自作主张?再要多言,立时一拳打死!还不放开了天鬼禁制!” 刘振真是有苦难言,慑于杨铁**威,不敢顶嘴,只得满腹委屈将制约天鬼的血色符箓撤去。可怜为了招引制服天鬼,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杀害多少性命,就这般被人摘了桃子去,还只能忍辱吞声。 天鬼头顶现出一道血色符箓,愈来愈淡,终于化为虚无。那天鬼解去束缚,忍不住一声低啸,便要振翅远飚。杨铁手笑道:“慢来慢来,如今你已换了一位明主,还不降伏,更待何时!” 那天鬼骤失牵制,岂肯再被人驱役?连连厉啸之间,骨翼招展,就往杨铁手扑去。杨铁手故意撤回了禁锢力道,引得天鬼前来,大笑一声,道:“鬼物也敢逞凶?”双手摆了一个拳架,蓦得一拳捣出! 那拳头虽是肉身所铸,但拳到中途,忽有一道丈许方圆的虚影自拳锋飞起,闪的一闪,就听天鬼凄厉一叫,已被拳影生生砸飞出去! 秦阔见了那拳印,面色一变,骂道:“该死!”杨铁手侧目望他一眼,面上俱是讥笑之意,伸手一招,对那天鬼喝道:“回来!”那天鬼受了一拳,已知新主人不好招惹,闹不好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不顾伤痛,立刻飞来,就在杨铁手周遭盘旋,简直比家养的狗儿还要听话。 刘振早已不忍去看,咳嗽连连,又不敢擅自开口。杨铁手见那天鬼臊眉耷眼,十分驯服,呵呵笑道:“不错,这才是识情知趣!”中指之上现出一滴精血,扬手画了一道符箓,隔空一拍,正中天鬼眉心。 刘振见了那符箓,惊道:“你怎的也精通天鬼引灵法?”杨铁手冷笑道:“又不是甚么惊天动地的法门,知道怎的?”在怀中取了一卷布帛,扬手抖开,用手一指天鬼,喝一声:“去!” 那天鬼不由自主化为一道鬼气往布帛之中投去。那布帛亦放出一道光华,闪现之后,已不见了天鬼踪影。杨铁手收伏了天鬼,将布帛贴身藏好,满意笑道:“如今大功告成,可去了也!” 刘振忍耐不住,问道:“还留这两个小辈性命么?”杨铁手忽的反手一掌,刘振面上已多了一道清晰掌印,将他满口大牙打碎,其这才闭口不语,敢怒不敢言。 杨铁手对秦阔冷笑道:“我派去万县的一对手下想必是死在你的手上了罢?”秦阔道:“那又如何?你平天道杀官造反,唯恐天下不乱,秦某出手取其性命,你要报仇,尽可冲我来!” 杨铁手嘻嘻一笑,道:“我知你有我那姑父留下的后手,专门克制于我,因此有恃无恐,想激怒我对你出手。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那一对废物也是别人派来监视我的,死了便死了!秦阔,这一次我便饶你性命,你回去告诉我那便宜姑父,我拜入平天道,自有道主为我撑腰,莫要再寻我麻烦,你若再敢尾随于我,我拼着生受一击,也要毙你于拳下!哈哈!”狂笑声中,扬长而去。 刘振恨恨望了二人一眼,又瞧了瞧满地狼藉的法坛诸物,只好跟着杨铁手亦步亦趋而去。 秦阔喘了几口气,说实话,他也惧怕杨铁手含怒一击,纵有乃师留下的后手,自家性命能否保全还是未知之数,见杨铁手居然如此轻易的放过两人,也有劫后余生之喜。 秦阔对戚泽道:“那杨铁手是我师傅俗家妻子的侄儿,自小也算乖顺,不似现在这般倒行逆施。我师母娘家只有这点骨血,因此代那厮向我师傅求情,要他传授大天罡门绝技神通。我师傅最爱师母,心软之下,居然答应,竟真传授了大天罡六阳手给那厮。” “我师傅亦有打算,欲等他修为有成,便引其拜入大天罡门,到时名正言顺。谁知那厮天性恶根渐渐显露,仗着修行之力,四处横行霸道,又当我师母受人暗害,终于撒手人寰。我师傅心灰意冷,闭关数年,不问世事。等到出关去寻那厮,才知其已犯下滔天大罪,更到处宣扬己身道法得自大天罡门,仗着本门名头杀人越货,干足了恶事勾当,我师傅下定心思要清理门户,那厮甚是乖觉,就此销声匿迹。” 章66 往生咒 “恰好彼时我师傅私传道法之事事发,被门中长老逼问,只好坦承此事,本来依着门规当时便要打灭灵光,废去修为,是掌教至尊网开一面,罚我师傅面壁二十年,又要为门中做下三件大事,这才得免。我师傅临入关时,吩咐我入世暗中查访,待他受罚期满,再来擒捉那厮。还给我留下一招后手,防备那厮反扑,可惜我功力不济,不能手刃那厮,真是有辱师门,有负恩师所托!” 戚泽这才知晓秦阔师门与杨铁手之间尚有这一段孽缘,摇头道:“我非是玄门中人,前辈又何必将这等隐秘告知于我?” 秦阔道:“此事在修道界中也算不得甚么隐秘,我师傅为了那厮不知平白受了多少欺辱,今日我见你区区修为,也敢为屈死的童男童女申冤报仇,有感而发,好叫你知晓,非是我不愿杀了那厮,实是力所不及!” 戚泽叹道:“我本以为搭救了三十六位童男女,也算将事情做的圆满,可惜功亏一篑,还是不能救这一对孩子性命!”他两世为人,前世虽活得唯唯诺诺,但自有一股侠义之气盈胸,再世为人,遇见这等残害孩童之事,仍愿挺身而出,不计性命,也是为此。 秦阔叹道:“你自家也是个孩子,说来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莫要叫甚么前辈了,唤我秦大哥便是!”戚泽道:“是!秦大哥接下来准备如何?” 秦阔气道:“我要回门派之中,也学师傅闭关,不修成金丹,绝不出关!待我修成金丹,再去向师傅讨要几件合用的法器,定要将那厮打死,才称心愿!”望了望两具尸体,道:“可怜,先将他们埋了罢,免得曝尸荒野!” 戚泽想了想道:“且慢!”秦阔眉头一挑,道:“你可莫要说佛门那些臭皮囊乃四大聚合之物,不葬也罢的屁话!”戚泽道:“岂会如此!我是要为他们念诵经文,超度一番,也稍赎我之罪过!” 秦阔点头道:“倒是忘了你学了秃驴们的那一手,也罢,你施为便是!” 戚泽先将两具孩童尸身整理整齐,见其面上兀自残留有惊骇欲绝之色,更起慈悲之心,思及前世所计除却佛经之外,尚有不少法咒,超度亡灵自当首选往生咒,当即结跏趺而坐,面色庄严,开口诵读。 戚泽此举别无所图,只求能以佛门咒语送二人魂魄前去轮回,能升入三善道,来世不必再遭横死。他不知此世是否有六道轮回,但既有佛法传承,想来六道轮回亦真实不虚。 往生咒全称“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可灭能灭五逆、十恶、谤法等重罪,其咒曰:“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戚泽已非吴下阿蒙,自然不会空口念咒,而是特意入于禅定之中,以佛门真气催动金刚禅唱神通,以金刚禅唱之法念诵往生咒。实则此道乃是佛家所言声闻之道,不过他现下道行尚未达到罢了。 虽未证二禅,戚泽以小无相禅功心法入于禅定,住于三摩地境之中,一心持咒。那往生咒纯以梵语梵音念诵,十分拗口,唯有精通梵文之士方能辨识。 秦阔听闻此咒,大是挠头,忖道:“这是甚么佛门秘咒?我连本门神通都未修炼好,怎会通晓佛门精义?难道这戚泽竟是大菩提寺的传人么?” 大天罡门自诩为玄门正统,最多让弟子对佛门教义有所了解,绝不会令其等精研,秦阔又是个闲散之辈,竟对往生咒一无所知,只觉戚泽所念咒文佶屈聱牙,几乎要睡了过去。 那大菩提寺乃是此界中释教第一门户,据传那烂陀寺灭去之后,寺中高僧高徒散落世间,渐渐重又集结,立下大菩提寺法统,专一弘传佛法,可惜此界佛法式微多年,大菩提寺的弟子已有多年不曾于世间走动了。 秦阔压下心头狐疑,只专心看戚泽施法,说实话秦阔游戏风尘多年,也未见到一个正经的佛门修士,以戚泽的修为,若真能超度那一对幼小冤魂,也算一桩意外之喜。 戚泽于禅定境界之中,缓缓念诵往生咒,那咒语不长,所需时间不多,他打算一气诵读七七四十九遍,待第一字梵语出口,山顶之上忽然阴风大作,引得秦阔一惊。 戚泽心无旁骛,依旧念咒,待得第一遍咒语念完,两具尸身面上原本惊惧之色竟不知何时平复了下来,变得平和无比。秦阔咦了一声,大感古怪,忖道:“难道这不知名的佛咒竟真有这般威力?” 戚泽也注意到尸身变化,大受鼓舞,顺势念诵第二遍往生咒。金刚禅唱神通发动,带动他周身佛门真气氤氲沸腾,又有点点佛光自体内映射而出,越发映得其神仪内敛、宝相外宣。秦阔见了暗笑道:“这小子当真是做和尚的料,一部咒文硬是让他念的气象万千,简直万家生佛一般!” 戚泽专心诵念,一面也于无意之中催动小无相禅法,不知何时,脑宫之内氤氲佛光之中,那一座佛碑又自浮现而出,随着他口舌念诵,碑上亦自缓缓拓印出完整一部往生咒咒文,那咒文一字一句现出,俱是以戚泽前世所知梵文书就,甚是灵异。 当往生咒诵到第七遍时,山顶阴风呼啸,寒意逼人,已至巅峰。那寒气恍如九幽吹来,中人欲僵,连秦阔见了,也自面色一变,头顶现了天罡真气,皆其中纯阳之性抵御。 寒气反噬,戚泽自是首当其冲,寒气侵蚀之间,其浑身一颤,眉头微皱,但仍坚持诵咒,既然咒音真有神效,自不可轻易中断。寒气愈加深重,戚泽体内佛门真气自发运转,与之相持,又有五真玄音剑诀真气护住五脏六腑,不令其侵入,倒也能支撑一时。 章67 功德(求推荐收藏) 待得第七遍往生咒念完,两具尸身天灵之上忽有灵光飘起,秦阔精神一振,睁大眼去看。灵光之中正是两个童男童女生魂,其等受了咒力加持,面上兀自还有些懵懂惧怕之色。 戚泽面泛喜色,口中诵咒不停,到了第十四遍上,他口中已有佛光喷出,佛光之中又有梵字显化,正是往生咒文字,那梵字佛光将两道生魂环绕,亦有金色文字烙印于其上,渗入魂魄。 那两道生魂得了佛光梵字加持,面上立现解脱之色,望了望地上元身,颇有不舍之意。秦阔开口,以玄门真言之道喝道:“你二人受妖道所害,索性留有残魂,这位戚真人以无上佛法,度脱你等幽魂,还不谢过了!” 两道生魂似乎有些不能理解,随即面泛感激之色,双双跪倒虚空,向戚泽叩拜。戚泽口中不停,只微笑点头。到得第二十八遍往生咒时,山顶之上忽有许多灵光闪动,受了咒音吸引,纷纷往佛光这边投来。 秦阔只看得挢舌难下,忖道:“此必是山上猛兽精灵之类的魂魄,受了佛门咒力感召而来,戚泽这把却是托大了,那生魂虽有灵智,只是该如何收场?难道再打开冥狱之门不成?戚泽哪有这般宏伟法力?” 戚泽也留意到灵光异象,不以为意,既要超度亡魂自是越多越好,念到第三十五遍时,周遭已有数十团灵光舞动,每一道灵光中皆有一头生灵模样,以野兽居多,并无人形。 秦阔犯愁不已,眼见生魂灵光越聚越多,担心戚泽无法收场,偶然向上一瞟,立时惊骇不已,原来那一座九幽之门本已淡去无踪,竟又随着戚泽咒音响彻,重又显化而出! 秦阔记得九幽之门后便是天鬼栖息之地,生怕戚泽无意间打开大门,没等送了生魂前去,反倒引出一窝天鬼,这玩笑就开的大了。 戚泽也留意到九幽之门再度显化,其实他也不知在此界诵读往生咒究竟会有何结果,但既然九幽之门重又现世,往生咒定然有其神威。 待到念诵至四十九遍之时,戚泽蓦得福至心灵,喝道:“今承佛神威,洞开九幽门,引灵入轮回,不堕三途苦!九幽之门,开!”最后一句以金刚禅唱神通喝出,便见一道金光起自口中,轰中九幽之门! 嘎嘎声响之中,秦阔目瞪口呆,瞧见那两扇阴界巨门竟真被戚泽一语喝开!九幽之门一开,立有无穷鬼风席卷而出,吹入生魂灵光之中,将其等吹得摇摇欲灭! 戚泽眼疾手快,伸手一指,好在那本已烙印于阴魂之中的梵字佛光光华大放,将阴风抗拒在外。那些阴魂得了佛光护持,面容安详,阴风被佛光一照,立时转为柔和,居然如手臂一般,拖动阴魂往九幽之门中飞去。 秦阔叫道:“若是门后还有天鬼,如之奈何?”戚泽摇头道:“力止于此了!”眼见那些阴魂被拖住九幽之门中,两扇巨门行要关闭,除却那些兀自懵懂的野兽魂魄之外,那一对童男童女生魂又对戚泽虔诚跪拜,这才双双投入九幽之中。 待得全部阴魂入得九幽已毕,两扇巨门终于轰然合拢,随即似是惧怕戚泽再度念咒将其招来,匆匆忙忙的化为虚无,再无一丝痕迹。 戚泽喘了口气,念咒诵经看似轻松,却需调用一身佛门真气,更要时时催发金刚禅唱神通,可谓费尽心力,幸好只念了七七四十九遍,若是念上九九八十一遍,他就要熬干心血而亡了。 秦阔跳将起来,叫道:“好个戚泽!居然真被你将那亡魂超度成功!只是那亡魂入了九幽,又会怎样?”戚泽摇头道:“我也是初次施展这往生咒超度阴魂,并不知其等去到阴间之地会当如何,也许会依六道轮回之力轮回而去罢?” 秦阔面上泛起古怪之色,问道:“你当真只是一介散修,因缘巧合才修炼了小无相禅功,不是大菩提寺在外行走的秘传弟子?不然怎会知晓六道轮回之事?” 戚泽不知六道轮回在此界究竟是何地位,玄门如何看法,也有几分试探之意,故意讶然道:“六道轮回乃佛家理念之基,为何不知?” 秦阔道:“六道轮回之事还是我听我师傅无意间提过一次,说是这轮回之道乃佛家独创,借以引渡生灵阴魂轮回转世,依据业力功德而定六道归属,实是功德无量。不过此界佛法式微,难道你所得《小无相禅功》秘籍之中专门记述了六道轮回之事? 戚泽见好便收,再要多言便露马脚,顺坡下驴道:“正是!正是!”秦阔将信将疑,道:“当真如此?”戚泽正要设法遮掩,忽觉脑宫魂魄之中起了一点变数,面色一变。 秦阔道:“怎么回事?”也觉四周忽然静了一静,似乎有何无形之物凭空生成,但绝非邪魔之性,他的元神与天罡真气反倒对那无形之物十分垂涎,只可惜那无形之物对其根本不屑一顾,一经生成,立时向戚泽周遭涌去。 秦阔惊疑不定,真气灌注双目,却始终瞧不清究竟是何物事,懊悔道:“可惜我神通未成,修不成玄门法眼,不然也可瞧瞧究竟是何物事!” 戚泽一颗魂魄儿飘飘荡荡,如在云端,如在地中,如在虚空,耳边似有人欢喜赞叹,诵道:“善哉!善哉!”连带他的心头也莫名起了一阵大欢喜之意,忽觉身外似有一物,寂兮廖兮、周行不怠,渐渐融入己身! 那物事无形无质,却偏偏能为他所感知,只觉此物乃修行资料、无上宝藏,求之不得,无处觅寻,却又无处不在。随着那物事与戚泽相容,其身外身内皆起了一种神异之变。 章68 二禅劫(求收藏推荐) 戚泽魂魄浑抱如一,莫名之间,心头淌过《小无相禅功》中之经文:“大王!犹如有深池涌出水,于此水池,无东方之流入口,无西方之流入口,无北方之流入口,无南方之流入口,两天神时时与骤雨而且,由此深池涌流泠水,以泠水充满盈溢、周偏流润此深池;无不以泠水普洽此深池。大王!比库如是以由定生喜乐,充满盈溢、周偏流润其身;以由定生喜乐,无不普洽其全身。大王!此亦沙门修行现世之果报,比前者更殊胜微妙。” 此一段经文乃是月惠禅师摘自古经之中,为沙门大行者为转轮王宣讲证就二禅境界与果报,戚泽脑中灵光乍现,忖道:“原来这便是一心支,二禅成矣!” 霎时之间,周身震动,如须弥山摇荡,魂魄之中生出道道佛光,凝为一团,将三魂七魄再度洗练。心与定一,谓之一心。谓行者喜乐心息,则心与定一,澄渟不动,故名一心支。 戚泽立地而悟道,终于冲破四支中最后的一心支,修成二禅!只觉心境豁然,明净皎洁,定心与喜俱发,具足四支功德,同时心头自然流转诸般奥义,查知二禅境界所生五种自在,即转向、入定、住定、出定、省察,自此之后,欲入定境即入,随一心而定入定时长,心出则定出,全无挂碍,其佛法修为可谓再上层楼! 二禅之境相当于道门凝真境界,凝真者乃凝聚本命真种,真实不虚,亦即确立根本道诀修行之路,为练气九境中真正奠定道基之境界。二禅者,得四支功德,坚固向佛解脱之心,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秦阔见戚泽忽而周身佛光大放,面现欢喜之色,一拍大腿,叫道:“我懂了!那东西是功德啊!功德之力!”满是懊悔之色。 待得戚泽身外佛光渐渐散去,长吐一口气,睁开眼来,察觉左臂奇痒,见臂上皮肉之间有佛光加持,配上秦阔所赠丹药之力,短短功夫,竟已结痂。 同时戚泽因着萧绍与祁无回斗剑,受元婴级数法力冲击所受暗伤也被二禅境界的佛光之力在体内来回冲刷,渐趋痊愈。戚泽望了望双手,似乎犹自难以置信,苦求多日不得突破的二禅境界,竟而如此轻易的水到渠成。 秦阔叫道:“难道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必是你方才超度亡魂,天道有感,降下功德之力,才助你突破了一层境界!真是、真是……”真是又羡又妒。 戚泽回忆起那神秘之极、无形无质的物事,似乎在定境之中观照,乃是点点金光,想必便是秦阔所言的功德之力,低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此时体内佛光大盛,带动佛门真气游走四肢百骸,更将玄门真气死死排挤在外,道门真气反倒遇强更强,死死守在五脏六腑之间。 戚泽也不去理会,反正佛道两门真气虽不相统属,泾渭分明,也不会相互攻伐,绝无反噬之忧。忽然双耳一动,周身佛门真气骤然涌向双耳部位。 戚泽心道:“来了!”又自盘坐下来,念头一动,已入于定境之中,此为二禅境界灵异之处,随意随时而入定。一入定境,立觉双耳抖动,内中所有穴窍脉络俱为真气冲开,霎时间耳中一片清凉,一动之间,已有四面八方无数声音收入耳中。 戚泽心知此是开启佛门耳识神通,与眼识一般,自有许多妙用。耳识者号为能博闻三界六道之声,广采碧霄九幽之音,是他修成二禅之后所得。耳识初成,尚在体悟之间,四方六合之声悉数涌来,令戚泽有手足无措之感。 万音万声之中,有天籁、地籁、人籁之分,戚泽正自努力分辨,忽然万籁俱寂,先有法螺吹奏之音自云霄之外传至,紧接又有宏大法音轰传,正是佛陀讲经、菩萨演法。 戚泽眼前佛光大放,仰望上视,却见天宫连绵,又有恒沙诸佛如来遍满空界,楼殿华丽;十方山河皆成佛国,具足七宝光明遍满。一尊尊佛陀示现无边金色法身,庄严具足,正自演说无上法门! 此异象太过宏大,令戚泽心神大受冲击,念头运转也不免顿了一顿,待回神过来,忖道:“难道是修成二禅,与佛菩萨神通交感,因而示现神通,度脱于我?”思及方才才念动往生咒超度亡灵,马上便有佛菩萨现世,度脱于他,倒是有些可笑。 头顶之上,无量佛国之中,自有恒河沙数佛陀演说佛法解脱之道,其声微妙广闻,达于彼岸,戚泽耳识初成,又在定境之中,对佛法领悟自是更为精进,忍不住侧耳倾听。 听过片刻,不觉微微皱眉,那恒河沙数佛陀所讲法门虽妙,却与他在前世时所闻大相径庭,更不知所言何物。试着将其说法内容与所知《金刚经》经文对比起来。 既要对比,戚泽便不自觉念诵《金刚经》经文,只第一句“如是我闻”出口,便如半空打了一道雷霆,满天诸佛蓦得齐齐住口,恒河沙数佛陀目光纷纷落在戚泽面上。 戚泽心境湛然不动,有若磐石,依旧循着经文缓缓念诵,每诵的一句经文,便有一尊佛陀金身黯淡,接着化为虚无。戚泽不管不问,待得一部《金刚经》念完,不知何时,恒河沙数佛陀已然全数不见,甚么佛光、佛国、清净佛土,尽数化为虚妄! 耳边似有一声愤怒凄厉的魔啸响过,戚泽微一摇头,眼前光色变幻,入眼依旧是光秃秃的山顶,极天之处正有朝阳喷薄而出,方才万佛说法的异象宛如梦幻一般。戚泽叹了口气,自语道:“看来每修成一层禅定功夫,便有魔扰来袭,幸好幸好!” 恒河沙数佛陀示现无量金身,讲演佛法,对任何佛门中人而言,皆是无上机缘。只可惜戚泽非是此界之人,又对诸佛所讲佛法生出异议,以前世《金刚经》相互印证,遂使得这一场魔劫败露,《金刚经》为佛门第一正法,最能镇压邪念魔头,此经一出,立刻诸魔溃散,令戚泽得以避过此劫。 章69 耳识 戚泽回想此事,也生出一身冷汗,那魔境虽是妄境,却万分逼真,尤其无量无数佛陀说法,更是前所未有,若无《金刚经》在手,未必能自妄境魔境中安然脱身。 秦阔叫道:“你从妄境中转醒了?”戚泽点头道:“秦大哥,方才我有何诡异之态?”秦阔道:“我见你突破禅定境界,颇有喜不自胜之感,接着忽又结跏趺坐,还以为你要入定,谁知面上起了一层黑气,又有一道黑影笼盖天灵,才知是遭了魔扰!” 戚泽心头一动,证就初禅时亦有魔劫来扰,彼时是那佛碑发威,驱散魔境,这一次证就二禅,亦引来魔扰,不过机缘巧合,用《金刚经》经文加以破解,并无佛碑插手,不禁忖道:“难道我修习禅功,每修成一层境界,便有一层魔扰劫数不成?” 思来想去,这等想法似乎与所历十分吻合,便问秦阔道:“秦大哥,玄门修行次第我只知分为九大境界,脱胎、凝真、凝煞、炼罡、金丹、元婴、法相、脱劫、长生,是否每修成一层境界,便有劫数临身?” 秦阔笑道:“你打听玄门修行次第,是要与所修佛法相互印证罢?实对你说,玄门修行次第分明,并非每一层境界皆有劫数,只因每一层境界修炼之时便需面对许多劫难。比如凝煞一关,要寻到与本身道诀相合的地煞之气,便要历尽辛苦,稍有不慎,元神真气为煞气所污,便是功亏一篑!” “又如炼罡境界,须得高蹈碧落,从九层天罡大气之中截取合用的天罡之气,还要时刻维持真气运转,勿令自身掉落。尤其天罡大气之中也有许多精灵、不会好意的练气士等等。玄门所谓三灾九难,便是由此而生。” “待得修至脱劫境界时,才会有九重劫数纷至而来,便是所谓‘九难’,渡得过便可直指长生,谷神不死。渡不过一切休提,再入轮回。玄门修行讲究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佛门修心,我观你所修小无相禅功更是勇猛精进,一切唯心而转,不依仗外物资粮。天下无有这般便宜之事,因此你们佛门修士每修成一层境界,便需渡过一重劫难,也算是大道无亲,万物刍狗之意!” 戚泽颇有茅塞顿开之感,施礼道:“受教了!若无秦兄解说,我还要懵懂无知,不明其中道理。”秦阔笑道:“我也是班门弄斧,这些道理还是当初我学道之时,师傅所讲,只为言明佛道两家修行不同,每层境界印证不同罢了。只是魔头有内魔外魔之分,你方才分明是招引了外魔,难道有域外天魔出手袭扰?” 戚泽道:“我修行无有名师指点,不知其中分别,还请秦兄一发为我解惑罢!”秦阔道:“魔头之事还是佛家更为清楚明白,佛魔向为死敌,佛门修士度化魔头,有无量功德,同样魔头若能阻你成道,甚至将你魔染成为天魔眷属,更能精进其魔道修为。魔头之事我所知不多,不敢多言。” 戚泽叹了口气,道:“我所得《小无相禅功》心法只记载四禅天之法,相当于道门的金丹境界,再要向上参修,只有寻求当年那烂陀寺遗法。可惜那烂陀寺已湮灭多年,不知有无机缘觅求正法!” 秦阔笑道:“你是失心疯了!以为修成二禅便算了不起?佛门修行最重心性,若无机缘,任你蹉跎百年,也无进境。说不定一个三禅境界便会将你生生卡死。哪比得我们道门修行勤能补拙,一步一脚印,一境一转?依我看你还是放弃佛法,正经拜入一家道门大派,以你资质,定有大派愿意接纳,岂不大道可期?” 戚泽叹道:“容我再想想罢!”秦阔道:“也对,左右你眼下境界尚浅,转换门户也不虞有失,尽可多加权衡。我要回山门闭关修行,你要去何处,索性送你一送?” 戚泽道:“万县城中尚有些事需要收尾,我还要去瞧瞧那张氏兄妹与阿根如何,还有三十六位童男童女须得送回老家,不若秦兄与我同去?”秦阔一拍大腿,叫道:“好人到底,送佛到西,咱们这便动身!” 杨铁手一路下山,此次一举擒捉一头金丹级数天鬼,又收伏了刘振,也算大功告成,颇有些志得意满。刘振则垂头紧跟,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甚么。 杨铁手浑不在意,故意讥笑道:“你落在我手,便须听命行事,就算赴汤蹈火,也要勠力向前,不然一掌打死!若你能修成金丹,我也不会强留。咦?” 霍然转头向那小山望去,目中映出道道佛光,杨铁手惊疑不定,叫道:“是何人催动佛门法术,怎会有九幽冥狱气息重现?”刘振也紧跟回头,他修为不足,瞧不见山顶佛光,只默默无语。 杨铁手本想立刻返回山顶,会一会那位佛门高手,中途止住,忖道:“若真有佛门高手前来,必是大菩提寺出身,我就算回去,难能讨好!还是走为上策,去万县之中把活干了罢!”头也不回离去。 戚泽与秦阔联袂下山之时,杨铁手已离去多时。秦阔问道:“对了,我听闻佛门神通有大中小之分,每过一层境界,便有机缘修成一种神通,无论大小,俱有无穷妙用。你证了二禅,开了二识,不知领悟了甚么神通没有?” 戚泽道:“方才显是证二禅,开二识,又渡魔劫,不是秦大哥提醒,险些忘了。”努力思索了片刻,心念一动,立有一道光华发自眉心,贯通周身上下。 那光华内敛之极,肌肤之外只有一层薄薄佛光,望去如水,以手触之,尚有涟漪生出。秦阔啧啧称奇,笑道:“若我没看错,此神通当是小无相禅光!能护身御魔,算是佛门中比较有名的一项小神通,传闻大多修炼小无相禅功之人,第一项领悟的便是这一神通!” 章70 送归 戚泽用心感应,那小无相禅光十分玄妙,由脑宫而发,实则起自魂魄之中纯正心念,薄如蝉翼,收发由心,至于御敌有何妙用,尚未可知。 秦阔笑道:“佛门有十八大神通、三十六中神通、一百零八小神通,这小无相禅光便是小神通之一,莫看是小神通,修为足够,威力亦足惊人,何况数种小神通还能合炼成一桩中神通,也算不错。” 戚泽问道:“小无相禅光该与甚么小神通合炼,又能炼出甚么中神通?”秦阔瞪眼道:“我又非秃驴,岂会知道?我师傅说,那些秃驴最会装神弄鬼,炼就的神通也多以保命护身为主,与佛门修士交手最是头疼,先要打破他们那层厚乌龟壳子。” 戚泽失笑,自家所悟的两道神通,金刚禅唱与小无相禅光果然皆非杀伐之用,一个用来诵经入定,一个用来防身护体,倒也算是佛家之风,若遇上强横敌手,便无杀力强横的杀法,也算一大缺陷。 秦阔又滔滔不绝灌输玄门修行之妙,戚泽若是改炼玄门剑术,以凝真境界已可勉强借上好剑器淬炼真气,更能吐气成剑,杀人于百步之外,一门心思要渡他入道门。 戚泽笑道:“我也有玄门剑道传承在手,可惜迟迟不曾突破胎动境界,现下证就二禅,也该下手突破了。”他还有四条经脉不曾打通,还需按五真玄音剑诀记载,一一贯通,方能永除后患。 二人一路走来,此时天光大亮,万县城门早开,但远远瞧见正有许多兵士涌出城门,冲向城外难民之中,肆意驱赶殴打,还有人大喝道:“县丞遇刺!”“县丞死了!”“拿下这些刁民一一审问!” 秦阔叫道:“不好!”拉了戚泽,足下生出重重罡气,飞掠而去,转眼已至城下,还有不开眼的兵士打的红眼,挺枪来刺,吃秦阔轻轻一拂,纷纷倒飞而出,倒地呻吟。 二人径自入城,来至县衙之前,见人头攒动,众人议论纷纷,皆言县丞已死。秦阔随手拉了一人,喝道:“县丞怎么死的?”那人战兢兢答道:“方才有个大汉入得成来,一路杀入县衙,将县丞一掌打死,连衙门里的差役也死了一片!” 秦阔再问那大汉相貌模样,吐了口气,道:“是杨铁手!那厮好大胆子!”戚泽道:“他来万县本就为杀官夺银,顺手降伏天鬼与刘振,不过以金丹境界,打杀一位凡人,也真是毫无顾忌!” 秦阔再去打探,杨铁手打死县丞之后,果然将那笔税银抢走,好在那厮并未过多杀戮贫民百姓,而是就此扬长而去。秦阔气的咬牙切齿,偏又无可奈何。 此时衙门中乱成一团,二人也不久留,来至张氏姐弟落脚的客栈之中,便听一片叽叽喳喳之声,一群孩童正在客栈之中吃喝跑动,张氏姐弟与阿根正在手忙脚乱的照应。 那老者赵力与一干莽汉正守在客栈之内,见戚泽到来,皆是松了口气。赵力抱拳道:“恩公,幸不辱命!”戚泽道:“多谢诸位高义!” 赵力道:“若无恩公搭救,我等势必要惨死猛虎堂之中,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张萱跑来道:“我已将他们各自的出身之地问清楚,只是还有七八个孩子说不明白,只好作罢。” 那三十六个孩童是高虎费尽心思,从各地或抢或买而来,大多数出身都在青州境内,也不算太远,但还有几个孩童也只七八岁,根本记不清自家来路,令张萱姐弟也无可奈何。 秦阔道:“老弟准备何如处置这些孩子?”戚泽道:“自是要一一送回他们出身的家中!”秦阔倒吸一口凉气,道:“三十六个孩子,分布青州各地,就算我用飞遁之术,总要个把月才能安顿妥当,何况还有几个孩子连出身之地都不知,如之奈何?” 戚泽断然道:“纵是千难万险,总要去做的!”秦阔摇了摇头,蓦得一跺脚,叫道:“也罢,道家修行也要修积外功,这一桩功德可不能少了我!将来我师傅问起,我老秦脸上也有光彩!” 戚泽又细细问了一遍,拿纸笔录下各孩童出身之地,略一思忖,道:“有十余个孩子出身之地只在方圆千里之内,倒是省却不少力气,只是离万县甚远,最好是飞遁过去,最是省力。” 秦阔会意,说道:“那便由我来护送,正好我的天罡真气勉强能带了十余个孩子,再多便无能为力!”瞧了瞧张氏姐弟与阿根,目光在阿根面上停留的好一会,暗问戚泽道:“那三个你如何打算?” 戚泽道:“我传了他们粗浅的练气之法,他们心智已开,倒不必多费心思,只要留些钱财,总有法子度日。”秦阔颔首道:“你自家修行之路尚无着落,带了三个拖油瓶倒也麻烦。不如这样,我将他们一并带走,生逢乱世,谋生艰难,待我遣散了那些孩童,便将他们带回大天罡门,反正山门之外也有许多凡人聚居,不愁生活。” 戚泽大喜道:“若能如此,我替他们多谢秦兄了!”秦阔摆手道:“这算甚么?实对你说,我观那阿根根骨上佳,尤其适合修炼本门一门道法,这才起了心思,若能引他入门,也算我一件大功,此事算得两利罢!” 玄门大派传承严苛,弟子不但资质、根骨超群,还要考验心性定力,收取一位合意的弟子,往往要花费数年功夫,自小调教。阿根一个小小乞丐,就算不能正式拜入大天罡门,单学了一手道术,也算是祖上积德,鲤跃龙门了。 戚泽道:“我传给张氏兄妹的练气道诀虽属旁门,与玄门正宗无碍,张氏兄妹与阿根情同手足,说不定早已暗中传授,此事倒要先知会秦兄一声。” 章71 说服 秦阔大方摆手道:“如此无妨!大不了我求师傅亲自出手,化去他体内异种真气,又不会损伤道基,对我师傅而言轻而易举!”戚泽也希望张氏兄妹能一同拜入大天罡门下,不过秦阔既然不提,他也不会贸然开口。 赵力突然说道:“恩公,我等本就打算离开青州,恰好护送几个孩子回家!”戚泽喜道:“如此甚好!有劳诸位!”那些莽汉虽是鲁莽,却唯赵力马首是瞻,赵力表态,自无异议,当下挑选来去,又分走了七八个孩子。 如此一来,只剩下十余个孩童,除却不知来历的,余下孩童老家尽皆散落于青原城附近,青原城正是青州首府,乃是大虞朝有数的城池。 戚泽想了想,决定自家护送余下孩童前去青原城,至于那些记不起来路的孩童如何处置,特意问了秦阔。正商议间,只听有人笑道:“好热闹,贫道冒昧而来,还请恕罪!” 戚泽抬眼望去,见一道人立在店门口,居然是那县丞供奉金厚。秦阔咦了一声,叫道:“你居然躲过了杨铁手的毒手?倒是稀奇!” 金厚苦笑道:“原来杀死县丞的当真是平天道的杨铁手?贫道也是事有凑巧,有事外出,这才躲过一劫,想来仍是后怕不已!”秦阔嫌弃这厮精于算计,非是善类,问道:“那一对平天道的贼子呢?” 金厚笑道:“在这里了!”取了一个包袱,内中有两个浑圆的物事,不必打开,也知是两颗首级。戚泽与秦阔对视一眼,料定此人贪生怕死,必是严刑逼问平天道那对弟兄,得知杨铁手就在城外,立时杀死二人,割了首级,躲了出去。果然躲过一劫,倒也乖觉的很。 秦阔道:“金道友前来,有何指教?”金厚笑道:“贫道方才听闻诸位义举,甚是钦佩!贫道身为朝廷供奉,自也当出力,何况也是一场功德。正巧贫道要将这一对首级送上青原城中,便与诸位同行如何?” 秦阔与戚泽异口同声道:“不劳烦道友了!”金厚嘿嘿一笑,满是狡黠之意,道:“不瞒二位,贫道也要去青原城中领功,我等散修修持不易,还要自家琢磨修道的资材,不似二位出身名门正派,不然也不会托庇于此县县丞。有这两颗首级,总能弄些好东西到手!” 秦阔对其为人更是鄙夷,道:“道友好意心领了!”露出逐客之意。金厚笑道:“道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贫道听闻还有几个孩子根本不知自己来路,二位打算如何处置?难道都带回山门又或是放任他们自生自灭?贫道在青原城中也有些故旧,安顿几个孩子不成问题,还能为他们谋一份前程。” 秦阔微微动心,他肯带阿根三个回山门,大半是看上阿根的资质,若要一股脑带了那些孩童回去,非是不成,但一路之上吵吵嚷嚷,太过烦闷,而且那些孩童他早已仔细看过,并无一个适合修道练气,倒不如让金厚道人帮手安置。 戚泽问道:“不知道长在青原城中有何人脉手段?”金厚嘴角牵起一丝奇异的笑容,说道:“请借一步说话!”三人凑到近前,金厚才以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实不相瞒,贫道俗家有一娘舅,正在丹鼎门中修行,为外门执事长老,正巧他前些日子曾言道,丹鼎派中欲招纳一批弟子充作杂役,就算无有修道资质也无妨,丹鼎门中自有外丹饵药令其等力大无穷,得享暇龄,也算一桩美差。” 秦阔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所言可是丹鼎门有名的药仆么?”金厚微笑颔首。戚泽投来狐疑之色,秦阔道:“丹鼎门亦是玄门大派,门中以外丹丹道称雄于世,那药仆便是专门用来伺候炼丹炉火,试验丹药药性的奴仆。不过丹鼎派毕竟是玄门门户,不会做出草菅人命之事。那药仆大多是无有修道资质的少年,吞服极特殊的饵药,可变得力大无穷,行走如风,最合做些粗活。至于试验药性吗,便需找身负修为的药仆了,二者名称虽同,前程却是千差万别!” 金厚笑道:“想不到秦道友对丹鼎门之事了如指掌,倒是省却我一番口舌!青原城中便有丹鼎门一处下院,贫道可将这些孩童引荐其中,有我舅舅作保,想来可顺利拜入丹鼎门中。何况这些来历清白,又无后顾之忧的孩童,正是上佳的药仆之选。两位意下如何?” 戚泽拿眼去望秦阔,秦阔沉吟道:“丹鼎门药仆之事的确是真,若真能拜入丹鼎门,比甚么出路都好,只是……”仍是信不过金厚道人的为人。 戚泽也有几分顾虑,金厚笑道:“秦道友若是信不过我,大可待你安顿了那些孩童之后,速来青原城与我等汇合,亲眼瞧一瞧我与丹鼎门的关系如何?贫道便是有天大胆子,也不敢蒙骗大天罡门童少阳长老的高徒啊!” 秦阔道:“道友那位娘舅不知是丹鼎门中哪一位外门长老?”金厚笑道:“看来道友还是对贫道不甚放心,也罢,实话对你说,贫道的娘舅名唤万成,丹鼎门中共有三大外门长老,我舅舅算是排在第二位!” 秦阔思忖片刻,似乎当真对万成此名有些印象,心头已信了六七分,拉过戚泽道:“老弟,你意下如何?”戚泽道:“若这金厚真能将这些孩子引入丹鼎门中,就算做个药仆,也算不错,与他同去青原城倒也无妨。” 秦阔道:“我观此人面**诈,恐非善类。”戚泽道:“我对此人也有几分不喜。”二人商量片刻,决意分头行动,秦阔以飞遁之术送孩童们归家,戚泽则与金厚一路,往青原城而去。 章72 外门长老 秦阔再三叮嘱戚泽,务要防备金厚路上有甚不轨举动,又约定了暗记,这才殷殷分别。既然还要聚首,秦阔又是去做苦力,便不带张氏姐弟与阿根同去,将他们托付给戚泽,待到青原城中汇合。 当下兵分三路,赵力与手下莽汉一路,秦阔一路,戚泽与金厚道人一路。赵力欲与戚泽定下后会之期,待他送归孩童,遣散那些莽汉,再去青原城中答谢戚泽救命之恩,不过被戚泽婉拒,只告诉他送归孩童之后,便是自由之身,天地之大,大可随意去得。 赵力还颇有些遗憾之色,闹得手下那些莽汉俱都不明所以。秦阔暗笑:“这赵力也是有眼力的,瞧出戚老弟必非池中之物,想要投靠巴结,可惜戚泽不收。”江湖中人若能遇上修行练气之士,那是费尽心思也要拜入门下的,毕竟是一条通天之路,可惜赵力眼力足够,戚泽修为不足,哪敢冒然应承? 伏龙镇中,萧绍带了戚泽离去,白灵道姑也自回山。庞光与元卓心急去见元季峰复命,不过一日功夫,也离开伏龙镇他去。唯有齐坤这位金丹真人留下,依旧住在齐家之中,一面等待五毒神教潘鹍,一面传授侄儿齐承平天道功法。 平天道虽是旁门左道,亦是道家分支门派,门中供奉一部最高宝典《皇天清平经》,此经博大精深,包罗万象,平天道上至道主,下至八大天王,尽皆修炼此经。 齐坤将《皇天清平经》中奠定道基之法传授齐承,命其散去本身固有功法真气,转修此道。齐承好容易修成凝真境界,不愿意就此散功,但齐坤厉声道:“你元阳已失,要想有望攀登上乘境界,便需散去原有不入流的功夫,重修玄门正宗道法,还犯糊涂怎的!” 齐承无法,只好依言散去功力,转修《皇天清平经》。那《皇天清平经》果然十分玄妙,远比齐承原先所修功夫来的奥妙,齐承资质不差,只因醉心剑道才不肯随叔叔修炼平天道的功法,一经上手,这才知晓自家想法多么可笑,也就越发用功。 齐坤每日传授功法,尽心解答,说道:“这部《皇天清平经》包罗万象,传说是平天道初代道主得自神人所受,分为天、地、人三卷,天卷讲述修成天仙,长生不死之理,历代唯有道主方可修习。地卷记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等种种神通,唯有道中左右天师方可修炼,唯有人卷记述金丹要旨,法相奥秘,不禁修习。我等八大天王尽是修炼人卷。” 齐承道:“若我能修成人卷,是否能近窥地卷甚至天卷?”齐坤哈哈大笑道:“你小子人心不足!我修炼人卷多年,才堪堪成就金丹,你有几斤几两?就敢觊觎平天道最精妙深奥的道统?莫要好高骛远!” 齐承修炼人卷道法多日,旧有的根基散去,原来的真气损失了三四成,到底还有些剩余,凭此又自参修,不过一月功夫已然突破胎动境,根基远比散功之前深厚得多。 这一日,伏龙镇外来了一位中年道人,身量不高,面色灰败,但步履坚凝,一气来至赵家门前。赵向荣早已迎候门前,躬身施礼,说道:“弟子恭迎万成长老!” 那道人正是叫做万成,沉着脸道:“进去说话!”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赵向荣却是见怪不怪。此人位列丹鼎门三大外门长老之一,负责打理丹鼎门所需种种药材硝石等修道资材,可谓位高权重。 二人在大厅之上落座,万成自然而然坐在主位,好似他才是赵家之主一般。赵向荣陪坐下手。万成道:“本来收取伏龙山出产资材之事,该当下面弟子前来,老夫也是静极思动,顺道前来瞻仰一番伏龙山。今次的药材可曾备齐了?” 赵向荣道:“岂敢怠慢!来人!”自有家丁抬着几口大箱子放在大厅之上,打开看时,却是种种伏龙山出产的珍惜草药,动物皮革骨肉等等。 万成只扫了一眼,面露满意之色,道:“不错,分毫不差,尚有盈余!赵向荣,你办差事一向不错,很好!”将手一挥,那箱子已然不见。 赵向荣只瞧得艳羡万分,万成手中有一件至宝,内中自成天地,可装载许多物事,不虞有失。这等至宝在玄门之中也是稀罕物,还是万成等外门长老要跑遍大虞朝各地,收拢珍惜药材,门中这才赐下。至于那宝贝究竟是何模样,赵向荣多年也未搞明白。 万成以所携芥子袋收去药材,见赵向荣一副艳羡之极的神色,忍不住暗暗得意。那芥子袋乃是丹鼎门花费重金请一位方外炼器宗师所炼,取佛家须弥纳芥子之意,便是他别在腰上的那面小小布袋,十分隐晦,内中却能承载许多物事,实是他手中第一至宝。 万成道:“我一路行来,听闻伏龙山最近出了许多大事,甚至还有大妖出世,火蛟肆虐,究竟怎么回事?”赵向荣道:“此事说来话长,弟子顾虑这些药材安全,不敢出去打探,只略略知道经过。”将自家所知之事说了个大概。 万成冷笑道:“原来太阴宗、五行宗皆有高手到来?小小伏龙镇却是藏龙卧虎,倒是想不到!那萧绍带了那叫戚泽的小子去了五行宗?” 赵向荣道:“正是!”万成冷笑道:“五行宗近百年以来无人修成长生,式微兆头已现,又有甚么好?哪里及得上我丹鼎门修炼外丹内丹,炉鼎烹炼三花五气,直指长生?唔,那火蛟倒是好东西,不过依你之言,那畜生定然修成元婴,不好对付!但既然露了行踪,自有道门高手前来,将其擒拿,抽筋拔骨,炼宝炼丹!此事我须得速速回去,上禀掌教,莫要被其他门派抢占了先机!” 章73 误杀 赵向荣道:“万长老不去伏龙山中转一转?”万成笑道:“还转甚么?火蛟出世,又有大妖现形,还是莫要身蹈险地的好!”赵向荣放低了声音,说道:“弟子有个不情之请,要请长老援手。” 万成眉头一皱,道:“何事?”赵向荣道:“本镇之上有个齐家,家主齐乾,前几日前来我府上,欲请我代为禀告长老,引荐其子齐承入丹鼎门。我只是个小小外门弟子,不敢自作主张,只好等长老亲至,再拿主意。” 万成眉头皱的更紧,冷哼道:“我丹鼎门也算名门正派,收徒授徒皆有教规,不可逾越。你私自应允齐家之事我可不予追究,不必再说了!” 赵向荣为丹鼎门收罗药材数十载,对万成为人早已摸得熟透,料定其会如此说法,早将一方小小玉匣奉上,说道:“此是齐家一份心意,内中又一部道书,记载了精炼丹气的妙法,还请万长老笑纳!” 万成修成金丹极早,但少年时根基不稳,为了突破境界,又多服丹药,丹毒沉寂之下,以至金丹丹气不纯,难窥上乘境界,此是他毕生心病,平生也未少花功夫收罗精炼丹气的法门。 万成闻听此言,目中一亮,伸手接过,却未打开,只沉吟道:“齐家有心了!这部道书我要亲自参阅,若真能精炼丹气,打破我之桎梏,那齐家子拜入本门之事便包在我身上!若是不能,哼!” 赵向荣忙道:“长老之言甚是!”万成道:“你为我准备一间静室,我也要打坐回气一番!”赵向荣道:“是!”将万成安顿妥当,暗松一口气,回至书房,见女儿赵灵菡正自静候,问道:“爹爹,那万成怎么说?” 赵向荣皱眉道:“莫要直呼他名姓!齐家准备的道书我已交给了万长老,他已闭关参悟,若是有用,齐承自能拜入丹鼎门中。” 赵灵菡道:“爹爹何必为齐家卖命?大不了将那株百叶金莲交给万成便是!凭爹爹这许多的功劳,难道万成还敢怪罪不成?” 赵向荣叹道:“你不知万成的为人!那厮心狠手毒,这些年担任外门长老,执掌大权,不知捞了多少好处。若知道爹昧下了百叶金莲,定会怀恨在心,处处寻机报复,我们赵家在丹鼎门的差事便算废了!既然齐家肯拿出一部道书来,省了爹的事,只看万成上钩与否罢!” 万成在赵家静室之中,万成掀开玉匣,果有一卷道书存放其中,展开看时,道书内容也不甚多,不过区区数千字。万成细细读罢,当即着手修炼,待到子时前后,收功起身,面上露出喜色,自语道:“好!齐家送来的这部道书果然能提炼真气!” 道书所载法门也非最上乘练气之法,偏偏就是万成此时最需之物,只修炼了几个时辰,一身坚固丹气竟有丝丝精纯之意,怎不令万成欣喜欲狂? 万成迫不及待再要修炼,忽然鼻端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万成能在丹鼎门中做到外门长老,一手负责门中一应药材辨别采购,胸中自有沟壑,一闻彼味,便知出自一株百叶金莲! 那百叶金莲香气充足,恰是此点,表明其只有几百年火候,若是长到千年以上,香气反而内敛不发,那才是真正的罕世宝药!不过纵只有百叶金莲,也算难得之物,万成不由忖道:“赵家还存着一株百叶金莲?为何不一并上缴门中? 百叶金莲为主药,可调配一味“固元汤”,更是炼制九转紫金丹的大药,丹鼎门对此可谓求之不得,只凭赵向荣藏匿此药,便是十恶不赦之罪! 万成嘴角牵起一丝笑容,道:“赵向荣啊赵向荣!这等把柄落在我手,岂容你逃脱?”他倒不想将赵向荣拿下,送回门中问罪,只想以此为把柄,要挟赵向荣为他所用。 万成兴冲冲出了静室,循着百叶金莲气味寻来,渐渐走入赵府内宅深处,到了一座偏厅之前,认得正是赵向荣的书房,想也不想推门而入,喝道:“赵向荣!你好大胆子,竟敢私藏百叶金莲!” 赵向荣果在厅中,手上果有一株金色莲花,正是百叶金莲,见万成破门而入,惊慌之极,拼命将百叶金莲往身后藏去。万成大笑道:“在我面前,你这区区道行也敢弄鬼?与我拿来!”金丹界域展开,一股无形之力散发而去。 万成毕竟是金丹级数,就算丹气不纯,也非区区赵向荣所能抵挡。赵向荣只觉无形沉压充斥四周,压得他浑身骨节咔咔作响,险些就要跪伏在地,只好叫道:“万长老住手!我愿献上百叶金莲!” 万成十分得意,笑道:“早当如此!”微微撤去三分界域之力。谁知赵向荣面上现出一丝狞笑,竟趁机施展身法,往厅外逃去!万成又惊又怒,喝道:“鼠辈敢尔!”金丹界域之中分出一丝丹气,如刀如剑,戳向赵向荣。 赵向荣面色坚毅,叫道:“此物是给我女儿练气之用,绝不能给你!”张口吐出一道真气,真气中竟有一柄小小飞剑!万成冷笑道:“看来这些年你也贪墨了不少资材,连飞剑都祭炼了出来!” 赵向荣全力出手,暴露修行境界,乃是凝煞道行,万成自然无惧,见其飞剑晶莹透亮,怕是用了不少宝材祭炼,嘿的一声,也张口吐出一道丹气,丹气中拥着一座丹炉,双耳三足,似鼎似炉,炉盖掀开,自有一股吸力传来,将飞剑生生吸入其中。 此丹炉是万成祭炼的本命法器,丹鼎门以炼丹之术著称于世,门中弟子多以丹炉炉鼎为象,祭炼法器。万成也不例外,收取飞剑之后,喝道:“赵向荣,你竟敢冲撞老夫,还不束手就擒?听候发落!” 章74 赵家灭门 赵向荣双目通红,似是想起甚么仇恨之事,叫道:“我若束手就擒,焉有我的命在!”周身煞气翻滚,凝成一只大手,横里拍来!那煞气之中夹杂着缕缕药香,正是丹鼎门中秘传的百药真煞。 此煞气介乎于先后天之间,需事先寻到一块上好的煞气之地,再将一百种性喜地煞的药株种于彼处,借煞气滋养药株,亦借药株药性磨合煞气。此法甚是费时费力,而一旦功成,所出产的煞气去了火燥之性,最合修士凝练,尤其与丹鼎门秘传道诀一脉相承,更是事半功倍。因此丹鼎门自立下道统以来,不遗余力培植这等煞气池。 万成也不知赵向荣何时得了门中准许,去百药煞气池中凝练了煞气,不过百药煞气再精妙,也抵不过境界上的差距,见赵向荣不知好歹,还要负隅顽抗,万成亦是心头火气,丹炉微微旋动之间,放出炉中温养的一蓬真火。 那真火乃是由取自天罡大气之中一缕至阳罡气,与百药真煞合炼而成,罡煞合一,正是丹鼎门不传之秘。此火一出,立将赵向荣的百药真煞之气烧的千疮百孔,溃不成军。 但赵向荣仍是不依不饶,见煞气被破,竟是合身扑上,一副拼命之势!万成恶向胆边生,杀念陡起,喝道:“既然你不识抬举,莫怪老夫无情!”金丹真人的神通其实区区凝煞能挡? 万成杀心一起,丹炉飞动之间,已与赵向荣撞在一处。血肉之躯与法器硬撼,自是大大吃亏,赵向荣立时被撞飞出去,骨断筋折,口喷鲜血! 万成本可就此收手,毕竟占着道理,事后赵向荣也要认罪伏地,不知怎的他心头怒火越烧越旺,最后化为一片森冷杀机,丹炉掀开,先前收去的飞剑化为一道寒光,已将赵向荣刺了个对穿! 以赵向荣祭炼的飞剑刺杀赵向荣,当真心思毒辣,赵向荣双目圆睁,立时气绝,万成望着那厮死不瞑目的模样,心头霍然一惊,忖道:“我这是怎么了!赵向荣再无礼,也不至将他打杀,传回门中,又是一桩祸事!我虽不惧,到底麻烦。左右我此来伏龙山也是临时起意,并无外人知晓,索性还是走了罢!” 正要拔足而去,忽然想到:“不对!赵向荣府上还有女儿,更有许多下人仆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杀了干净,免得那些人聒噪!”二话不说,从赵向荣尸身上取走飞剑,提在手中,一出偏厅,见人便杀! 万成与赵向荣动手,动静不小,已惊动了赵府上下,有十余位家丁正围在偏厅之前,见万成一脸杀气走出,有胆大的还叫道:“老祖,我家老爷呢?” 万成嘿了一声,抡起飞剑,剑气纵横,顷刻间已将赵府上下杀得禁绝,思及赵向荣之女,立时往内宅杀去。赵灵菡入夜之时便觉心惊肉跳,似有大事要发生,听下人说府中来了一位贵客,由家主殷勤接待,想来是丹鼎门中重要人物,一直心思惴惴,等待父亲回来。 赵灵菡不敢便睡,只挑灯等待,夤夜之时,府中忽起杀声,惊得她忙即推门而出,就见一个矮小道人手提飞剑,见了自家狞笑道:“正要寻你!莫怪老夫无情,只怪你父不识时务!”扬剑杀来! 赵灵菡当此生死之间,不计自家安危,尖声叫道:“你把我爹怎样了!”万成嘿嘿一笑,道:“自是送他去了黄泉!”赵灵菡惊叫一声,翻身栽倒,已是晕厥过去。 万成非是善类,那飞剑被他抹除了赵向荣烙印,已能勉强御使,正要趁机斩杀了赵灵菡以绝后患,忽然眼前光景一变,已然死去的赵向荣竟现身面前,披头散发,满面污血,叫道:“万成,还我命来!” 万成本能觉得不对,喝道:“已死之人,还敢作乱!”祭起本命丹炉法器,一击之间,将赵向荣之身砸了个稀烂,但光华一闪,赵向荣竟又自翻身爬起,依旧扑来,叫道:“还我命来!” 万成已不知几次将赵向荣拍死,但那厮随死随活,竟如跗骨之蛆一般缠上了他,万成心头微微慌乱,此时已然醒悟,定是暗中有高手出手,制造幻象,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能有这般道行者,必是金丹之上,还要精通元神之法。 万成心寒如冰,精通元神幻象之法,还有这般歹毒心思令他疲于奔命,唯有魔道修士,且只有魔道中那一支才会如此。万成再将赵向荣幻象打杀,蓦地开口喝道:“是炼魔宗哪一位道友在此?丹鼎门万成有礼了!” 此言一出,蓦地天旋地转,眼前又自换了一副光景,赵向荣尸身幻象果然不见,耳边忽有一声极轻蔑的冷笑响过,万象还未回过神来,只见一道光华疾速飞来,落地却是一位中年汉子,手托一面千阴幡,正是齐坤。 齐坤在齐家静坐,忽觉心惊肉跳,出门一望,见赵家火光熊熊,立时赶来,见一个矮小道人,满面惊惶之色,不由喝道:“是何方神圣,竟敢犯下这般血案!” 万成方从幻境中醒来,还在心惊肉跳,闻听此言,想也不想,丹炉飞起砸去!齐坤心头一凛,忖道:“此人乃是劲敌!”千阴幡祭起,千条阴气席卷而出,与那丹炉法器斗在一处。 一经交手,双方心头立时了然,万成喝道:“你是平天道的人,不是炼魔宗的魔崽子?”齐坤道:“我乃平天道八天王之一齐坤!并非炼魔宗之辈,阁下使得丹鼎门嫡传道法,不知是哪一位?” 万成冷笑道:“好说!我乃丹鼎门外门长老万成!”双方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收起法器,齐坤施礼道:“原来是万长老当面,失敬!失敬!我侄儿齐承之事,不知赵家主可曾报知万长老?” 章75 药仆(明天上架,拜求首订!) 万成眼珠一转,忖道:“我受炼魔宗之人蒙蔽,误杀赵家上下十余口,此事有口莫辩,还是打个谎赖掉罢!”便道:“老夫也是才来此处,赵家上下已被斩尽杀绝,正要追索凶手,那厮竟以元神幻境之法困住老夫,老夫技不如人,险些出了大丑,惭愧!” 齐坤变色道:“可是炼魔宗之人下手?”万成面上犹有忌惮之色,微微颔首。一时之间,二人相对默然。炼魔宗是此界魔道宗派,可谓臭名昭著,门中修士以把持人心,炼制魔头为事,最喜将别派修道士元神以秘法炼成阴魔魔头,以供驱使,因此称为炼魔宗。 炼魔宗如此倒行逆施,无伦玄魔两道修士皆容忍不得,且听闻其炼制阴魔之事,要以绝毒魔法使修士元神遭受极大痛苦,又在元神中种下恶毒禁制,终身要受炼魔宗修士驱使,可谓生不如死,一旦炼魔宗修士身死,被炼成魔头的修士也在劫难逃。 因此炼魔宗弟子可谓过街老鼠,不但玄门厌恶,魔道同修也不给他们好脸色,一个兴起,两道修士还要联合起来绞杀。炼魔宗之人除非魔法高深,不惧围攻,不然出门皆是小心翼翼,唯恐泄露了行踪。 小小伏龙镇上居然会出现一位炼魔宗传人,大出齐坤意料,他第一反应是万成在胡说八道,但谨慎起见,仍将千阴幡祭起,护住自家元神。 万成心有余悸,在齐坤面前不好显露惧色,徐徐道:“赵家怎会招惹了炼魔宗的仇人?真是自寻死路!”齐坤见他色厉内荏,暗暗鄙夷,道:“炼魔宗那些魔头行事,每每出人意表,夷灭区区一个赵家,也没甚么奇怪。倒是万长老千里迢迢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万成冷冷道:“你这是何意?”齐坤笑道:“哪有甚么意思!只是我侄儿受了伏龙山大妖暗算,被采补了真阳,唯有靠贵派”的固元补真丹方能修补道基,此事我拜托了赵家主,他这一死,倒是颇令齐某头疼呢!” 万成思及那一卷道书,颔首道:“齐道友手笔极大,赵向荣虽亡,瞧在那一卷道书的份上……”齐坤愕然道:“甚么道书?”万成心头咯噔一声,脱口叫道:“你不是托赵向荣送给老夫一卷道书?” 齐坤摇头道:“绝无此事!”万成心思转动,忙又暗中提聚真气,施展从道书中学来的法门,仍觉真气一点一点被提纯出来,那道书所载功法真实不虚,再往怀中摸去,那方玉匣与道书竟已不翼而飞! 万成背上冷汗津津,既然功法无差,为何道书又自不见?一时之间,诸念纷至沓来,实已说不清究竟何物为实,何物为虚。 齐坤见万成面上接连变色,只道他心中有鬼,忖道:“这厮一口咬定赵家是被炼魔宗之人灭门,岂能尽信?赵家与我无恩无意义,犯不上深究,正可利用此事要挟他让齐承拜入丹鼎门!” 齐坤说道:“炼魔宗妖人重又现世,此事非同小可,我平天道向以经世济民为要旨,自要禀告道主,不敢怠慢了!”万成默然不语,还在思索道书之事。 齐坤又道:“赵向荣乃是丹鼎门外门弟子,被夷灭满门,兹事体大,万长老可是要上禀贵派掌教?”万成皱眉道:“不错!”齐坤笑道:“这却正好,我那侄儿唯有拜入丹鼎门方有一线生机,还请万长老通融。” 万成淡淡说道:“本门收徒向有章法,我只是区区外门长老,岂敢置喙?”齐坤呵呵笑道:“万长老自谦了!不过介绍一个弟子入门,算不得甚么大事!炼魔宗之事是齐某亲眼所见,若是贵派要寻人核实,齐某自会出头。我齐家在这伏龙镇扎根多年,也有几分薄收,也可一并赠与长老。我侄儿向道心切,难道长老忍心将他拒之门外?” 齐家之中,齐坤深夜惊醒,已知赵家被人灭了满门,正没理会之间,齐坤已然归来,忙问道:“赵家究竟出了何事,怎会突然之间被灭了满门?” 齐坤将与万成相见之事说了,道:“依我看来,万成必是瞧上了那部道书,这才杀人夺宝,还扯出一个甚么炼魔宗的妖人来!” 齐乾叹道:“赵向荣也算一代枭雄,怎就落得这般下场?”齐坤冷笑道:“若是赵向荣也有金丹修为,万成焉敢造次?怪就怪他自家修为不济,连累了一家共赴黄泉!” 齐乾又问:“你撞破了万成诡计,他岂肯干休?”齐坤冷笑道:“我可不是赵向荣那废物,任他宰割,那万成并无把握杀我,只好受我要挟,答应将承儿引入丹鼎门中。不过那厮胃口极大,大兄你要舍得将齐家多年珍藏的伏龙山宝物给他一些才可!” 齐坤大喜道:“原来如此!只要承儿能拜入丹鼎门,得到那固元补真丹,些许外物,舍了便舍了!我齐家只有这一根根苗,也算不得甚么了!” 齐坤颇是嗤之以鼻,也不点破,道:“我与万成约定,三日之后他带承儿去青原城中丹鼎门下院,彼处素来由他主持。身为外门长老,每年本就有专介合意的少年男女拜入丹鼎门中之权。那厮还想讨价还价,令承儿去做甚么药奴,被我拒绝,这才死心,答应我定会将承儿引入丹鼎门成为内门弟子!” 万成待齐坤走后,面色铁青,哼了一声,本欲杀了齐坤灭口,但那厮道行不浅,若不能一击得手,难免走漏风声,不如暂且隐忍,反正齐坤并无明证能证明赵家上下是他所杀,反而若将齐承引入丹鼎门中,等若掌控了齐家的命脉,又可得到齐家年年供奉,正是合则两利,倒也不算吃亏。 章76 青原城(明天上架,拜求首订!) 万成飞掠之下,已将赵家上下寻了个遍,并未寻到赵向荣之女的尸身,不由愕然,忖道:“若真是炼魔宗之辈出手,诱我杀人,为何偏偏救下那女子?难不成还要抚养她成人,传授魔道,再来寻我报仇雪恨?真是可笑!” 万成久寻之下,也绝了心思,冷笑一声,挥手放出层层光焰,索性将赵家烧成一片白地,这才负手而去。 赵灵菡亲见父亲死在一个矮小道人手上,心神激荡,立时晕去,待得幽幽醒转,已身处一处洞穴之中,大吃一惊,立时查看衣衫上下,好在并无异样,思及乃父惨死,不由得悲从中来,抽泣不止。 忽听一个苍老声音说道:“你醒了?”赵灵菡急忙四顾望去,洞中空无一人,叫道:“是哪位仙长救了小女子?请现身一见,也好容赵灵菡拜谢!” 那声音笑道:“我偶经伏龙镇,见你府上血光冲天,果然有天大祸事。那凶人不知为何发狂,凶性大发,不但打杀了你父,连你家上下十几口也绝不放过,幸好我出手的快,不然焉有你的命在?” 赵灵菡想起老父惨死,又是呻吟一声,只觉心如刀绞,紧咬银牙,一字一句道:“恩公可知杀我全家的凶手是谁?”那声音道:“那厮不过无名小卒,岂在我法眼之中?不过那厮用的是丹鼎门嫡传道法与法器,当是丹鼎门之人无疑!” 赵灵菡忍不住叫道:“那人滥杀无辜,你为何不将他一气杀了!”话已出口,却惊觉不对,忙道:“恩公勿怪!灵菡新近丧父,一时迷了心窍,出言无状,还请恩公宽宥!” 那声音道:“无妨!我要杀那厮易如反掌,特意留其性命,待你亲手报仇!难道你不想手刃仇敌,为你赵家上下十余口讨个公道?” 赵灵菡咬牙切齿道:“自是想的!我做梦都想将那厮碎尸万段!只是我不知那厮身份,修为又低,何年何月才能为我赵家上下讨回公道!” 那声音道:“这有何难?那厮既是丹鼎门之人,早晚必露马脚,查他跟脚轻而易举。我观你修为虽低,却是可造之材,尤其魂魄之力天生强大,此是先天之长,别人绝学不来。恰好我这里有一部《炼魂大法》,正合你这等天生魂魄强横之人修炼,此法精微奥妙,为此界绝顶功法,以你资质,不出十年,定可修炼大成,那时报仇雪恨易如反掌!” 赵灵菡迟疑道:“多谢恩公赐法,不过先父在世之时最大心愿,便是让小女子拜入玄门正宗门户之中,小女子不敢违背先父遗愿。” 那声音笑道:“这有何难?那些玄门正宗门户自吹自擂,虽说有教无类,收徒却又挑剔的紧,你虽天赋异禀,未必就能入得其等法眼之中。我所学虽属旁门,但亦有正果可期,绝不在所谓玄门正宗之下!这样罢,我实爱你之才,这部《炼魂大法》依旧传与你修炼,你也可尝试各门各派,瞧瞧有无门户愿意收留,只要你能拜入玄门正宗之中,此事也算善始善终,我绝不会再来寻你,如何?” 赵灵菡心切乃父大仇,见有功法在前,心念已动,当即拜倒在地,叩了三个响头,叫道:“恩公既有传法之恩,还请受我三拜!” 那声音笑道:“我传你道法,受你大礼也算应当!不过你须记住,你我只是萍水相逢,我授你道法,别无所图,待你修炼有成,报了大仇,若还肯随我修行,不妨再投我门下。” 赵灵菡暗松一口气,暗中神秘人物既然施恩不图报,当非歹人,问道:“不知灵菡该当如何联络恩公?”忽有一本绢册自洞外飞入,落在赵灵菡足下。 那声音说道:“这本便是《炼魂大法》秘册,你可照此修行。若要联络我,可以自身精血滴于册上,默祷暗祝,我自会闻声赶来!” 赵灵菡再拜相谢,说道:“恩公大恩大德,灵菡无以为报,来世愿结草衔环,以报大恩!”那声音说道:“不必如此!此洞在伏龙山中,我已为你预备了许多吃喝,只要你能惟精惟一,修炼此道,精诚所至,进境必速,待得铸就金丹,便可横行天下,报仇去也!哈哈!”大笑一声,随即寂然。 赵灵菡不疑有他,拾起那本绢册,翻阅起来,她天生魂魄之力强盛,最合修炼玄门炼神神通,听闻昆墟派中有一门玄牝炼神法,乃是道家无上之功,便属意拜入昆墟派,可惜惊变忽起,为了报仇,只好先学那神秘人传授的《炼魂大法》。 那卷《炼魂大法》不愧为神秘人所说,专为她这等魂魄强盛之人所创,赵灵菡天资聪颖,将道诀翻阅一遍,便已尽数记住,复又在脑中复盘研读,直至领悟了七七八八,这才下手修习。 戚泽带了张氏姐弟、阿根与十多个孩童,与金厚一同上路,前往青原城。萧绍与祁无回斗剑已有两日功夫,戚泽连人都杀了不少,却还无音信。戚泽也懒得理会,索性先将孩童们送归老家,全了一场功德。 万县县丞被杀,税银被抢,乃是天大案件,万县之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早有兵士挨家挨户搜寻检查。好在金厚道人还有一个县丞供奉的身份,出面与兵士交涉,这才安然放行。 一行人出的万县,秦阔、赵力等人与戚泽殷殷道别,就此分道扬镳。万县离青原城总有个把月路程,加之带了一群拖油瓶,根本走不快,还好金厚十分有眼力,雇佣了三辆大车,将孩童们一并装了,星夜兼程赶路。 那些孩童脱离猛虎堂虎口,恢复了天真灵动之性,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戚泽参禅喜静,平日之中便由张氏姐弟与阿根照料他们。 一行人风餐露宿,戚泽与金厚手中皆有银钱,金厚更是身负巨款,根本不在意俗世的花费,遇店投店,也不算辛苦。 章77 栖云观(拜求首订!请支持正版!) 金厚为人精明,借此机会,常常与戚泽聊天,言语之间颇多试探,想要弄清戚泽出身,在何处学得道法神通。戚泽对金厚提防的紧,生怕言多必失,往往三句话不到便借故他去,搞得金厚十分难堪。 戚泽暗中还吩咐张氏姐弟与阿根,不许与金厚走的太近。张氏姐弟已然开始下手修习戚泽所传坐功,每日静夜之时静坐运功,这等功法只需静心澄虑即可,戚泽指点了三日,见无甚么隐忧,便放心令三人自行修行。 戚泽修炼小无相禅功,刻意避开金厚,好在他修成二禅之后,入定、初定只在一念之间,不必担心行功之时金厚忽然闯入,而走岔了真气。 金厚本拟与戚泽套套近乎,无奈戚泽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只好作罢。大虞朝此时已然流民四起,青州之地地处偏隅,虽是富饶,也有不少流民为匪为盗,劫掠四方。 好在有戚泽与金厚二人护持,一路之上有惊无险,过得二十几日,终于已接近青原城左近。戚泽不厌其烦,每到一处村落小镇,总要亲自前去,将孩童送归老家。那些人家丢了孩子又或是被强抢而去,自是哭天抢地,没想到孩子还有失而复得的一日,自是感激万分。 戚泽每送归一个孩童,总有其父母亲人下跪叩头,以致谢意。大虞朝民风淳朴,戚泽此举不啻搭救了其一家性命。若见孩童家中贫穷,戚泽还要留下些钱财,随后飘然而去。 如此遣送孩童,行程便慢了下来,往往数日之间方能寻到一个孩童出身之地。又过得大半月功夫,才将那些孩童送个干净。还有两个孩子虽记得家中所在,可惜因着流民之乱,村落依然荒废,家人不知搬迁到了何处,戚泽无法,只好将其也一并带上。 这一日终于到达青原城,此城不愧为青州首府,城墙高耸,有十丈高下,就算人间绝顶的江湖高手也难攀城而上,城头之上还驾有一座座弩床,每根弩枪足有数尺粗细,一旦发动,足可洞穿千步之外一切物事。 青原城守卫皆是披挂铁铠,背悬铁枪,腰悬长剑,比万县那些混吃等死的兵士强上太多,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三辆大车次第而行,少了许多孩童,车中空间宽绰了许多,张氏姐弟与阿根只顾贪看青原城的一切,张大了嘴回不过神来。 戚泽远远望去,入城之人排出一列长队,守卫盘问的十分仔细,还要翻看行李,杀气腾腾,一个不对,便会拔剑相向,看押起来。 戚泽自有路引书凭在身,不惧查验,但车中孩童却无有此物,必然过不去盘查。好在金厚笑道:“戚老弟不必担心,自有老哥我来打点!” 轮到三辆大车之时,守卫军士果然起疑,喝令掀开车帘查探。戚泽跳下车,伸手掀开车帘,那军士见了,皱眉道:“怎会有这许多孩童?” 金厚咳嗽一声,淡淡说道:“这些孩子都是要送入丹鼎门中做药仆的,凭信在此,莫要聒噪!”掏出一张金纸,其上笔走龙蛇,最后签押着一枚大印。 谷鎙 那军士一见,脸色一变,堆满笑容,说道:“原来是丹鼎门的上仙,请入城!请入城!”竟是前倨后恭,让开了道路。 金厚傲然一笑,示意车夫赶车入城,在车上对戚泽笑道:“老弟,此方世界修道练气之士本就高踞众生之上,对付那些兵油子根本不必客气,我只用了丹鼎门一张微不足道的信纸便能通行无碍,若是我舅舅入城,连青州州牧总督都要出城跪拜迎接呢!” 戚泽不置可否,此界修道人身怀神通,高高在上,对苍生疾苦视而不见,不过也有似秦阔那般心肠尚热,愿意出手救人之辈,世上之事,阴阳两面,好坏两分,谁也说不清楚。若能辨别分明,便是佛陀、道祖一级人物了。 马车鱼贯而行,青原城中好不热闹,商贩沿街叫卖,店铺栉次鳞比,全然看不出流民四起、大厦将倾之态。戚泽暗暗点头,若是一州首府都被流民强盗冲击,大虞朝也离覆灭不远了。 戚泽主动开口道:“入丹鼎门做药仆只怕不甚容易,我等先寻个地方落脚,等金道长前去丹鼎门中疏通一二,再做计较!”金厚笑道:“这是自然!” 马车七拐八拐,来至一片客栈云集之地,张氏姐弟跳下车去,挨个打探,选了一家价钱适中,望去颇为整洁的客栈,引领马车前去。 金厚笑道:“不必这般节省,些许资财金某还是有的,何况这些孩子若被丹鼎门收下,每月定例的银两本就不少,还会额外给老弟一笔酬劳!” 戚泽道:“钱财乃身外物,算不得甚么。能为这些孩子寻个安稳之地,我便满足了。”金厚笑道:“老弟你宅心仁厚,真修道种子也!事不宜迟,我立刻便去丹鼎门中寻我舅舅!”迫不及待的离了客栈而去。 戚泽寻来大车车夫,会过了银钱,得自王显一伙人的银两所剩不多,若非一路之上还有金厚帮衬,早就捉襟见肘,好在已入了青原城,只看丹鼎门可肯收留这些孩童。 待得将孩童们安顿妥当,已是黄昏时分,戚泽只吃了半个馒头,饮了一碗清水,自从修成二禅之后,此身越发有辟谷之能,不食荤腥之物,每日只食用些菜蔬清水即可。 一干孩童们也自吃起饭来,其等年岁虽幼,饭量却大,尤其张贺与阿根两个,因着修炼真气,急需食物补充营养,戚泽见怪不怪,只叫店家多做些饭菜上来。 过得不久,金厚已然归来,说道:“事不凑巧,我舅舅前几日外出云游,不知去向,也不知何日方能返回。幸好我联络了一位相熟的周瑞芝师兄,是我舅舅亲传弟子,答应可帮我先向丹鼎门中引荐这些孩子。明日老弟可同我前去拜会周师兄,听他如何安排。” 章78 强抢(拜求首订,请支持!) 戚泽不疑有他,道:“这是自然!”第二日天明之时,金厚便催戚泽上路,二人并肩而行,走了大半个时辰,已来至一处极清雅的所在。 那所在乃是一处道观,修建的极是宽广,可见内中殿宇成群,亭台阁榭隐于花木之间,正是修道炼性之所。戚泽离着老远,鼻中已闻到一股幽幽药香,细细品味,似有许多层次,或燥或烈、或沉或伏,已知此处有高人开炉炼丹多年,方能将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俱都染上药气。 金厚指着那道观笑道:“这座‘栖云观’便是丹鼎门在青原城中下院,专司炼制丹药,与收罗合意的弟子,送入门中修行。老弟随我来!” 栖云观前另有两名道人把守,俱是身负长剑,气息深沉,居然是修成胎动境界之辈,戚泽不免多望了一眼。金厚对那两个道人道:“我昨日来过,受周瑞芝师兄之命再来,还请两位通融!” 两道人对望一眼,齐齐稽首道:“请进!”金厚引着戚泽入了栖云观,一路所见,皆是身披道袍之人,或研读道书、或搬运药材,一派繁忙之景。 金厚笑道:“栖云观虽在俗世,亦是修真之所,这些弟子大多身负修为,可惜资质不足,难以突破炼罡乃至金丹,因此被打发在此,不过这栖云观中历来倒是出产许多修道人合用的丹药,就连丹鼎门中天、地、人三品丹药中的人品大丹,都有不少在此处炼制!” 戚泽微微好奇,他对修道界所知不多,如今也仅知晓五行宗、太阴宗、丹鼎门、平天道等有数门户,道家向以内外丹之术称雄于世,号与佛门神通并驾齐驱,丹鼎门既是炼丹的宗门,自有许多珍惜稀罕的丹药出产,好奇心起,张口欲问。 金厚若有意若无意截断他话茬,笑道:“来来来!我与你引见周瑞芝师兄!”引了戚泽往栖云观深处走去。行至深处,往来的道人渐少,触目有些荒凉,又有连片药田现出,或大或小,栽种着种种奇药异草。 戚泽偷眼望去,只觉目不暇给,光是这些草药的学问便可编撰出一卷道书,传诸后世了。前面是一座密林,正有一角飞檐探出,林中一座八角亭阁耸立,全以原木建成,无有一丝斧凿之痕,显得清雅无比,野趣横生。 那八角亭之中,正有一位身穿青布道袍的中年人端坐,手捧一卷道书正自研读,面前一尊鹤嘴铜炉展翅欲飞,袅袅轻烟自鹤嘴中徐徐溢出,此情此景,才算道家清净岁月,不与人间俗世混同。 金厚笑着施礼道:“小弟见过周瑞芝师兄!”那道人正是周瑞芝,闻言将目光自道书上移开,皱眉道:“金师弟,我看在师傅的面上,允你入这栖云观,推荐药仆的人选,你可要用心办事,不然砸了差事事小,损了师傅金面事大!” 金厚笑道:“是!是!周师兄,这位便是一力护持那些孩童来至青原城的戚泽!”周瑞芝抬眼望了戚泽一眼,点了点头,道:“能以一己之力救下许多孩子,更能为善圆满,不辞辛劳的护送到此,倒也难得!” 戚泽见他口气居高临下,颇有颐指气使之意,也不在意,只道:“小子护送那些孩童前来,只求贵派能予以收容,在这乱世之中能保全性命,于愿足矣,还请道长慈悲!” 谷鯈 周瑞芝这才正眼打量了戚泽一下,点点头道:“你这少年倒是心肠不坏,不过本门收纳药仆虽无择选弟子那般麻烦,却也非是随意能够入门,尤其是要来历清白,身家清楚!那些孩童受了甚么猛虎堂所害,有金厚师弟作保,倒也不必深究。倒是你的身份还需查验一番。” 戚泽皱眉道:“我只是半路遇见那些苦命孩童,愿他们皆有出路,做一场功德,绝无他想,不知道长为何要查验我的身份?” 周瑞芝道:“本门乃道家门派中第一炼丹大派,出产丹药能助修行、祛魔头,不知多少正邪之士处心积虑想要混进来,偷盗丹方与丹药,自是不能不防!” 戚泽微微挺身,淡淡说道:“不知道长要如何查验我?”周瑞芝笑道:“你不必紧张,不过是问询你几个问题罢了。我看你修为不高,但根基扎实,似乎佛道兼修?不知你修炼的是哪一派的法诀?” 戚泽皱眉道:“我是一介散修,修炼的是不入流的功法,算不得甚么上乘法诀。”周瑞芝淡淡一笑,说道:“在你这般年岁,能修炼到气息圆融,凝就真形的地步,就算在玄门大派中也不多见,可见你修炼的道诀绝非一般货色。” 戚泽已有预感,叹息道:“原来如此!是金厚与道长告密,道长才起意钓我孤身出来,想要谋夺我的道诀么?”周瑞芝哈哈一声狂笑,放下道书起身,说道:“你倒是不傻,不过既然看破我的计谋,为何不拖延时间,另寻生路?” 戚泽道:“我这点微末修为,又身处栖云观腹地之中,还有甚么指望?不过你们以为我是一介散修,贪图我的功法,却正是取死之道!”一路之上,他已尽力提防金厚,想不到此人到底面和心黑,联合起周瑞芝两个,图谋他的功法道诀。 金厚亦换了脸色,奸笑道:“取死之道?老子看是你自家取死才对罢?识相些,速速交出道诀,免受皮肉之苦!不然等老子动手,可就没这般便宜了!” 戚泽淡笑道:“就算你们得了我的道诀功法,还要改换路数,得不偿失。何况丹鼎门为玄门大派,所传功法亦是顶尖,你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金厚笑道:“周师兄自有上乘道法,可以不在乎。老子却是势在必得!你小子就是个雏儿,能在短短时日修成这般境界,那道诀必是绝顶真传!” 戚泽道:“名门正派强夺他人道诀,乃是大忌,周道长身为丹鼎门弟子,岂可做此等事?”周瑞芝默然不语。金厚道:“周师兄,莫要给这厮糊弄了,速速动手将他擒下,免得夜长梦多!” 戚泽哼了一声,运起佛门神通,身外起了一道佛光,正是新悟得的小无相禅光,同时欺身而上,骈指往金厚双目扎去,用的却是五真玄音剑诀中的一招剑法。 章79 得手(拜求首订) 这一招攻敌之必救,可惜戚泽的五柄剑已尽数折断,未曾新购,幸好他始终在体内存有一些五真玄音剑诀真气,方能催动剑法,不然只凭佛门神通,并无攻伐之力,只能束手就擒。 金厚怪叫一声,手腕一翻,一柄桃木剑已然祭起,竖在胸前,叮的一声,剑指相交,竟是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戚泽以血肉之躯硬撼桃木剑法器,居然平分秋色,但这一招突袭终被金厚挡下。 金厚已有凝煞修为,御剑自是不在话下,心头惊怒之余,剑诀一引,桃木剑披风摇荡,射出数条剑气,欲将戚泽绞杀。这厮空有凝煞境界,剑术却不甚精通,戚泽一眼看出剑气飞掠之间,有许多破绽,不过凝煞级数道行非同小可,纵有破绽,也无余力破去。 戚泽着地一滚,居然将桃木剑剑气尽数避开,同时身形一窜,已逃出数丈之远。金厚大怒,桃木剑化为一道流光,瞬息之间已杀至戚泽后心。 戚泽只觉后心一凉,忙即伏低,好在小无相禅光催动,佛光绵密,卸去了几分力道,加之金厚并不愿就此杀他,桃木剑本就留了几分后劲,剑尖只刺入后心半分,即刻停住。 周瑞芝咦了一声,面上终于有几分郑重之色,道:“佛光禅光?你修炼的可是小无相禅功?”戚泽逃过了一剑穿心之厄,只觉后心剧痛,忙用佛门真气镇压,也懒得答言。 周瑞芝不以为意,但见戚泽后心伤口之上有金色真气流淌而过,眼角抖了一抖。金厚怒道:“狗奴才!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收了桃木剑,顺势踢了戚泽一脚,将其踢得连滚了几滚。 周瑞芝叹道:“金师弟,我看在师傅的面上,帮你这一次,只怕你给我惹了天大的麻烦!”金厚奇道:“周师兄何出此言?”周瑞芝挥手之间,真气外放,已将戚泽周身经脉穴道尽数封闭,晕厥在地。 周瑞芝道:“你只说此人修炼进境神速,贪图他的道诀,可没说他修炼了小无相禅功!方才他施展的分明是小无相禅光,修炼佛法能修成小神通者,殊为不易。我助你暗算他,若被大菩提寺的人知道,只怕师傅也保不住我!” 金厚笑道:“我当是甚么事!这小子资质不错,可惜修为太低。一路上还提防我套话,不肯多说一句。我暗中见他带着三个小兔崽子,传授他们道法,分明是玄门中剑道的入手功夫,这才起了疑心。就算他修炼佛法有成,也绝不可能是大菩提寺传人,只要我得了他的道诀,立刻杀人毁尸,绝不留痕迹,不会连累师兄的!” 周瑞芝皱眉道:“原本我是这个意思,但他既然修炼了佛法,便不可掉以轻心。那群秃驴有的是神通寻到蛛丝马迹,先不必下杀手害他性命,只将他囚禁起来,等过几年再说。” 谷掰 金厚道:“是!周师兄考虑的周到!”蹲下身往戚泽怀中摸去,不多时一声欢喜大叫,“哈哈!果然在此了!”伸出手来,已攥住两本秘册! 金厚迫不及待打开一卷绢册,忽然呸了一声,骂道:“当真是《小无相禅功》!那群秃驴的功法,这小子小小年岁,居然要当和尚?真是晦气!”又去看另一本道册,叫道:“这便是了!果然是一卷剑经!” 周瑞芝拿过两本秘册,一一翻看,道:“这部《小无相禅功》似乎是那烂陀寺流传出来的真本!”再看那卷剑经,更是惊讶,道:“五真玄音剑诀?世上岂有这么一部剑诀?咦?”翻见剑谱之中居然有“五行宗”的字样,不由大惊失色! 金厚还未来得及瞧见“五行宗”三个字,好奇之极凑上前来,不想周瑞芝反手便是一个巴掌扇去,将其打翻在地!金厚捂着脸爬起,周瑞芝是炼罡修为,比他高出一层境界,万成不在,栖云观中便由他主持,敢怒不敢言,还要陪着笑脸,问道:“周师兄,何故发怒?” 周瑞芝闭目良久,抚平心头一口怒气,低喝道:“你自己来看!”金厚顺他所指,瞧见剑经上那“五行宗”三个字,不由脑中一片晕眩,结结巴巴道:“这、这,这又是从何说起!” 周瑞芝城府倒深,虽慌不乱,平复道心,索性继续将将那剑经研读下去,过得良久,颔首道:“原来如此!创下这部剑经之人想来是五行宗的弃徒,心头不忿,才想着另辟蹊径,创设一门剑术,压过五行宗嫡传道法!看来五行宗未必知道此事,也未必会有人为这小子出头。” 金厚抚着脸笑道:“这便好!这便好!周师兄,这剑谱与《小无相禅功》可否交由我保管?”周瑞芝看他一眼,合上剑经,淡淡说道:“老实说,我也没料到这小子居然身怀这等秘宝。这剑经虽只到金丹境界为止,却不失为独创之剑法,更是玄门正宗路数,若非我已然修炼了罡气,都有冲动毁去道基,转而重修的冲动!这部剑经非同小可,给你修炼实是明珠暗投,你若要修炼,便需好生用心,免得辜负了前辈心血!” 金厚生怕周瑞芝见剑经精妙,临时反悔,见其将剑经递来,忙不迭接过,贴身藏好,笑道:“周师兄高义!待我舅舅回来,我定会向舅舅大夸你的好处!那《小无相禅功》就交给师兄处置罢,我又不想出家做和尚,留它无用!” 周瑞芝道:“这卷禅功落在佛门中人手中,亦是无价之宝,可惜与我玄门修行不同,这小子贪多嚼不烂,空有绝世剑经在手,却要兼修两家,注定不会有甚么成就。” 《小无相禅功》是佛门秘卷,二人只翻看了几页,便没了兴趣,根本不曾瞧见最后一页月惠禅师的留字。周瑞芝顺手将经书揣起。 金厚目露凶光,道:“这小子留不得,还是结果了他罢!”周瑞芝道:“先等一等,反正你剑经到手,不必急于一时。还有,那些孩童不是已经入城?你去将他们带来,反正门中还缺药仆,便让他们试试。” 章80 被囚(求首订) 金厚道:“周师兄还要管那些小杂种作甚?不如让他们自生自灭!”周瑞芝摇头道:“门中正是用人之时,多来些来历清白的孩子也不错。何况你不是说还有三个被大天罡门的高手看中,不日要来城中会合?” 金厚一拍脑袋,道:“我只顾剑经,忘了此事!不错,那厮唤作秦阔,瞧上了一个烂乞丐,想要带回大天罡门去!”周瑞芝笑道:“这便是了!暂且留他一条命,等那秦阔回来,必定起疑,前来要人,能搪塞过去最好。搪塞不过去,便用门中秘药,毁去这戚泽的神智,随意将他放走,也与我等无干。本门虽不愿招惹大天罡门,大天罡门想来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后辈就来招惹本门。” 金厚叫道:“妙啊!还是周师兄想的周到!那这小子便劳烦师兄代为看管,我这就去客栈之中,将那群小杂种带来!” 周瑞芝道:“正好我还要问一问这小子,可曾拿了剑经去与五行宗通气,若是五行宗知晓了这部剑经,还要麻烦许多!”他已然有些后悔揽下这桩烂事,只以为是个无名小卒,谁知一口气竟牵连数个大派,真是得不偿失。 金厚回转客栈,要带那群孩童前往栖云观。那些孩子听了,立时欢呼雀跃,只道从此之后不必再忍饥挨饿,也不会有人要害他们性命,吵嚷着要去。 唯有张氏姐弟与阿根心生狐疑,不断询问戚泽的下落。金厚被问的烦了,说道:“戚老弟去了栖云观,正在观中做客,你们去了便能见到,莫要啰嗦,还快随我走!” 金厚带了十几个半大孩子,浩浩荡荡奔赴栖云观,入了观中,周瑞芝先将戚泽转入一处秘地中囚禁,随后现身,查验了一番孩童们的资质,对张氏姐弟与阿根刻意留心。 果然那阿根确是一位上佳的修道种子,天生经脉宽阔,适合修炼玄门道法,不禁暗暗点头,忖道:“若将此子收入门中,师傅回来问罪,也有交代了。”与阿根相比,张氏姐弟资质便要差了许多,但也远在众孩童之上,兼之体内已有微弱真气,也算不错。 周瑞芝大手一挥,索性尽数手下,一众孩童兴高采烈随着执事道人去了。张氏姐弟兀自还在询问戚泽下落,金厚不耐烦起来,喝道:“戚泽已然他去,不知何往,你们老实在观中待着,有饭吃有衣穿,还有道法可学,有甚么不好!惹火了老子,将你们送回万县,再去做乞丐!” 阿根鼓足勇气道:“秦先生说会来与我们汇合,接我们去大天罡门中修行,我们不入丹鼎门,要等秦先生回来!”金厚骂道:“不识抬举!”举手要打。 周瑞芝拦住他,对三个孩子和颜悦色道:“你们想要等秦先生回来,总要有地方住,有饭吃,就在观中等候便是。其他的孩子都入了丹鼎门做药仆,总也不会亏待你们。戚泽施主忽然离观他去,不知何时方归,也许数日,也许数月,他传授给你们的道法你们要日日修习,莫要辜负了他一片心意。” 阿根不疑有他,道:“好!”张萱岁数大些,本能察觉有些奇怪,但毕竟尚未成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要随着道童而去。 谷螸 金厚道:“若非看在这三个还有些资质,我早就给他们些厉害瞧瞧!”周瑞芝皱眉道:“入了观中,便是丹鼎门弟子,你不可造次!”金厚道:“周师兄准备如何炮制那戚泽?”周瑞芝道:“暂且将他羁押在密室之中。” 金厚吐了口唾沫,道:“师兄要严刑拷问?我正要逼问其修炼心得,不如我来下手?”周瑞芝道:“毕竟是修道之人,不好多加折辱,你只好言相劝,看他肯不肯说。若是执意隐瞒,我自有法子叫他开口。” 金厚笑道:“倒是忘了丹鼎门中也有许多秘药,令人神志不清,更能迷惑元神!”周瑞芝道:“那等丹药损伤元神,除非迫不得已,不可轻易动用。你去罢!”告知金厚密室的所在,金厚兴冲冲去了。 过得多时,金厚沉着脸走来,说道:“那厮倒是硬骨头,被我教训了一顿,还是死硬不肯开口。”周瑞芝皱眉道:“不是吩咐你不可多用蛮力?” 金厚道:“那厮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我瞧了便心头火起,忍不住动手。”周瑞芝摇头道:“你这等心性,就算各派最顶尖的道诀交给你修炼,也绝难证就长生!” 金厚道:“还是动用丹鼎门的秘药罢!尽早从那厮口中掏出修炼心得,我转身就走!” 周瑞芝不曾明言,似戚泽这等修炼佛法成就小无相禅光之人,多年不曾遇到。佛门佛光禅光侧重自守,更能洗练肉身,别有一种玄妙。 丹鼎门中丹方太多,有祖师传下、历经千百年锤炼之方,亦有门中长老自创之方,以新丹方炼制丹药,须有人试验药性,这等人物宛如死士,还要有相应修为,一步一步体悟药力在体内化开,对元神肉身的影响。 试药之人太过难找,周瑞芝有意让戚泽来充当,大不了被药性毒杀,也没甚么关系,还能顺道灭口。金厚为人疏狂,周瑞芝不喜此人,也就未提打算令戚泽试药之事。 金厚将人带到,心心念念的秘籍又自到手,欢天喜地的离去。周瑞芝巴不得他赶紧滚蛋,将他打发走。正打算去炮制戚泽,又有道童前来,栖云观平日杂务极多,皆需他决断,周瑞芝无法,只好放下念头,处置外务。 待到掌灯时分,周瑞芝将俗务处置已毕,正要打坐行功,忽闻师傅万成竟已归来,惊喜不已,忙即出观迎接。只见万成面沉似水,身后跟了一个年轻人,倒是双目乱转。 周瑞芝施礼道:“恩师!”万成嗯了一声,道:“这是齐承,资质不错,为师打算将他荐入门中修道,以后便是同门,你等先见过了!” 章81 萧绍到来 周瑞芝满腹狐疑,万成一声不响离去,竟又带了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绝非平日行事做派,不敢多问,只点头道:“原来是齐师弟!” 齐承嘴角牵起一丝笑容,躬身施礼道:“见过周师兄!”周瑞芝道:“师傅,弟子有事禀报!”万成极不耐烦,将袖一摆,道:“为师要闭关几日,待我出关再说!”不等周瑞芝开口,已是急匆匆去了。 周瑞芝苦笑一声,对齐承道:“齐师弟远道而来,先安顿一番罢!”引着齐承入观而去。 万成急匆匆躲入观中密室,发动法阵禁制,隔绝内外,立刻盘坐下来,运功搜查自家元神肉身。生怕自家被炼魔宗妖人下了甚么禁制,毕竟炼魔宗炼魂大法是出了名的阴险歹毒,中招之人根本不能自觉,被魔意潜伏元神之中,往往等到魔意爆发,已然无救。 三日之后,万成收功,散去真气,轻嘘一口气,上下内外探查一遍,好在元神肉身澄澈,并无异种之物潜伏,这才出的静室。召来周瑞芝,问道:“这几日观中有何事发生,可报与我知!” 周瑞芝道:“正要禀告师傅知晓!前几日金厚师弟忽来寻我。”万成皱眉道:“金厚?那厮不学无术,废物一个,若非是我外甥,早就不许他入观一步!他来寻你做甚么?” 周瑞芝道:“他结识了一个叫戚泽的少年,打探出其身怀上乘道法,欲图谋其道诀,弟子看在师傅的金面上,便助了他一助!” 万成双眉立起,道:“那厮是个祸精,你是名门正派弟子,就敢做此无良之事?简直荒唐!可得手了没?”周瑞芝道:“自是得手了。搜出两部法门,一部是《小无相禅功》,看似是那烂陀寺的真本无疑。另一部是一部剑诀,就是这部剑诀有些妨碍。” 万成道:“《小无相禅功》自从那烂陀寺覆灭以来,流传甚广,又是佛门功法,与道家不合,不必在意。那剑诀怎么了?”周瑞芝道:“那剑诀弟子瞧过,内中所载果然十分精妙,堪称旷世杰作。但只到金丹境界即止,而且其中提到了‘五行宗’!” 万成失声道:“五行宗?难道是五行宗的道法被你们夺了来?该死!你不知闯下大祸了么!”周瑞芝忙道:“师傅息怒!那剑诀创始者似乎是五行宗的弃徒,心中不忿,特意编创了一路新的剑诀,命后世弟子修炼有成,再去五行宗挑战,以正其名的。虽有五行宗的字样,大约是与五行宗无关。” 万成被炼魔宗之事闹得心乱如麻,再加上五行宗,只觉头大如斗,道:“那剑诀何在?”周瑞芝道:“剑诀与禅功的秘册都被金厚带走,不过弟子翻阅过一遍,还记得大概。可要誊抄出来给师傅?”修道之人元神明透,就算只翻阅一遍,亦能记得七七八八。 万成摆手道:“不必了!剑诀既然涉及五行宗,见过的人越少越好,你也莫要偷着修炼,就烂在心里罢!那戚泽何在?”周瑞芝道:“那小子被我用秘药迷晕,这几日都关在密室之中,不曾醒转。弟子本想用刑,逼问剑诀的来历,与五行宗的渊源,既然师傅回来,自是请您老发落!” 谷諪 万成哼了一声,道:“尔等只会添乱!你将那人提来见我!”周瑞芝不敢怠慢,忙即出去,过得不久,已用真气拖着一人进来,那少年闭目沉睡,正是戚泽。 万成望了一眼,道:“倒是好资质!可惜!”周瑞芝道:“弟子本打算让他做个试药的药仆,只看师傅如何发落?”万成道:“此事除了你与金厚,还有谁知道?” 周瑞芝道:“此子还带了一些孩童,被我收入门中,准备做那药仆。不过其中有三个孩子资质最好,还入了大天罡门一位弟子的眼,说是不日就来青原城中会合,带他们去大天罡门修行。” 万成默然片刻,低喝道:“你与金厚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么不做,既然夺了剑诀,就该立下杀手,连那群孩子也该处置了!如今留下这许多手脚,皆是破绽,要老子如何给你们收场!” 周瑞芝也有些慌了,面色一狠,道:“弟子立刻下手?”万成道:“那群小东西已然入观,就将那三个资质最好的弄死,连带此人一同尸骨化灰,记着,你亲自动手,不可再出甚么乱子!” 周瑞芝道:“是!”正要拖着戚泽去暗处下手,只听一声幽幽剑鸣之声猝然响彻栖云观上下,有人喝道:“五行宗门下萧绍,求见此地主人!” 万成师徒俱是一惊,万成低喝道:“先将他送回密室!”五行宗那人剑发雷音,功行深湛,万成料定乃是劲敌,正要整理衣冠出去,只听那萧绍又喝道:“既然主人不肯赐见,萧某只好得罪了!” 霎时之间,栖云观中剑气鸣动之声响彻,如千万只夏蝉振翅而鸣,吵得人心烦意乱,只听观中弟子“你干甚么!”“哎呦!”种种气急败坏之声响起。 万成一惊,飞身而出,来至大殿之前,那大殿之中供奉道祖,乃是道观中心之地,但见一线剑气如浪翻、如泉涌,直取中宫,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挡路的照壁花木俱在剑气之下顷刻粉碎! 万成气的面皮发红,喝道:“何方狂徒,敢来丹鼎门中撒野!”剑气一线,转眼间已到近前,现出一位星眉朗目的剑修,正是萧绍,冷笑一声,说道:“原来此处竟是丹鼎门的基业,失敬!” 万成怒火中烧,好在萧厉对观中弟子未下杀手,那些道人童子都躺在地上呻吟,并无性命之忧,冷冷道:“我丹鼎门乃是玄门正宗,你五行宗再霸道,上门欺压也说不过去!” 萧厉身外玄庚剑化为一道剑光,来回圈绕,道:“萧某来寻门下一位弟子戚泽,打探到他前几日入了贵观,就此下落不明,还请道友给个说法!” 章82 解救 万成见其气息凌厉之极,仿佛一言不合便要拔剑相向,冷笑一声,道:“片面之言,岂可尽信?我观中不曾有甚么戚泽来过,还请萧道友速速退去,看在玄门同气连枝的份上,今日之事贫道不与你计较!” 萧绍森冷一笑,忽然抛了一样血淋淋的物事,扔在万成脚下。万成低头一瞧,嘴唇抖动,那物事竟是一颗人头,不是亲甥金厚,又是哪个? 万成怒道:“好贼子!竟敢杀我外甥,我与你誓不甘休!”张口一吐,一团丹气之中裹着一尊丹炉飞起,一震之间,已有数丈高下,嗡的一声,往萧绍砸去! 萧绍怡然不惧,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玄庚剑带起一道玄妙弧度,与那丹炉硬撼。丹炉受了飞剑劈斩,万成便是浑身一震,口角处流出血来。 以元婴战金丹,萧绍好整以暇,兀自开口说道:“我寻到这厮,已然知晓事情来龙去脉。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戚泽无事,废去你一身修为便罢,若是戚泽身死,我要你这栖云观上下陪葬!” 萧绍与祁无回斗剑多日,双方对彼此底细熟悉之极,奇招对奇招。双方功力相若,用剑气雷音的神通对砍了数日,最后谁也奈何不得谁,定下后会之期,就此散场。 萧祁之战看似儿戏,实则功力相若,要胜也是惨胜,得不偿失。只看日后谁人熔炼先天灵机更多,更快修成法相,再来斗命便是。 萧绍立时动身寻找戚泽,戚泽并未刻意隐藏行踪,自万县现身,再至青原城,做下许多大事。萧绍还去过刘振修炼天鬼引灵法的小山,复盘天鬼之事,在万县客栈中打听到戚泽带着一群孩童,随金厚道人前来青原城。 元婴真人飞遁神速,不过一日功夫已至城中,略一查探,便寻到了他们落脚之地,正巧金厚得手秘籍,兴高采烈的路过,也是霉星照顶,被萧绍逮个正着。 萧绍翻检那厮全身,寻到了天虹子剑诀,当即动用酷刑。金厚那厮挨不过刑罚,当即将陷害戚泽之事和盘托出,被萧绍一剑枭首,终于打上栖云观来! 万成惊骇欲绝,栖云观中无人是萧绍对手,若他铁了心屠杀,此处便要化为绝地,不敢再隐瞒,叫道:“且慢!戚泽就在观中,我引你去!” 萧绍森然道:“他在何处?”万成回手一指,道:“在我修行之处,有我弟子看守!”萧绍身化剑光,转瞬无踪。万成离去之后,周瑞芝正要将戚泽再关押起来,只听观中斗法之声响起,微微迟疑。 忽有一线剑光透入室中,转眼刺目剑光充斥厅堂,周瑞芝狂吼一声,一身罡气疯狂流淌而出,可惜俱在剑光之中泯于无形! 萧绍收回玄庚剑,眼前万成日常修持之所,已然化为齑粉,只剩戚泽兀自躺倒在地,分毫无损。萧绍哼了一声,伸手一指,一道白气飞入戚泽鼻中,沿着七窍来回进出几次,戚泽呻吟一声,悠悠醒转。 谷廗 萧绍冷然道:“醒了?可觉得身上有何暗伤?”戚泽长呼几口气,翻身爬起,见了萧绍,拜了一拜,道:“多谢前辈相救!”运起小无相禅光遍寻体内,良久才道:“晚辈身上并无暗伤。” 萧绍见他佛光湛然,微微讶然,冷笑道:“几日不见,禅功又有进境,你倒是当和尚的料子!”万成赶来,见一地废墟,连周瑞芝也不见踪影,敢怒不敢言。 萧绍道:“你自己不小心,着了暗算,也不怪你,毕竟你道行还弱。拿去罢!”取出剑诀与《小无相禅功》递给他。戚泽双手接过,道:“是晚辈不小心,以至先师蒙羞。禅功事小,这剑诀被人翻看过。” 萧绍道:“我逼问那金厚,知道这本剑诀已有两人翻看,不过如今看来,还有一人!”万成急忙叫道:“萧前辈莫要说笑,我那逆徒与金厚合谋,确然翻看了剑诀,但万某三日前返回观中,便即闭关,才出关不久。根本没有闲暇去看那剑诀!” 萧绍缓缓道:“这部剑诀是我五行宗一位前辈所创,暗含五行宗根本道法,不论谁人瞧过,皆要杀之灭口。就算是丹鼎门掌教看过,自有本门掌教出手。凭你一面之词,岂可尽信?”举剑欲劈。 万成惊惧交加,叫道:“我乃丹鼎门外门执事长老,你若杀我,丹鼎门绝不与你干休!我愿以元神之力起誓,绝未瞧过那剑诀半个字!” 戚泽道:“这部剑诀虽然精妙,也只到金丹境界,前辈不必为了它,多造杀孽。”萧绍不置可否,目光只在万成面上逡巡。 万成不敢怠慢,忙以元神之力起了一个毒誓,叫道:“如此你可信了么?”萧绍不语,蓦得伸出手来,一道剑气飞起,射入万成眉心之中,道:“我在你脑宫之中种下一道剑气,日后若是发现你欺瞒于我,自会取你性命!” 万成只觉脑中一凉,双腿都有些软了,惨笑道:“那两个畜生误我!”事到如今,还有甚么可说?萧绍对戚泽道:“随我回山!”他此来本为前往域外修行,耽搁了多日,已然有些不耐烦。 戚泽道:“我还有三个相熟的朋友落在客栈之中。”万成忙道:“那些孩子已然尽数拜入观中做了药仆,我绝不敢怠慢。至于那三个我也知道,你领他们快走便是!”大声呼喊手下道人,将张氏姐弟与阿根领了来。 三人见了戚泽俱是欢喜,忙着问东问西。萧绍十分不耐,喝道:“还有甚么事?”戚泽道:“还有一位大天罡门的朋友不日要来此地会合。” 萧绍道:“我已飞剑传书门中,不可再耽搁路程!”戚泽道:“便请万观主代为转达我那位朋友,便说我随萧前辈前往五行宗山门。至于这三位,还是留在观中,请万观主费心!” 万成哪敢不依?忙道:“好!好!”张萱十分担心,拉着戚泽小声询问。戚泽将事情大概与她说了,道:“有萧前辈在,万观主当不至再生出歹意,你们放心在此住下,等秦大哥前来罢。”又对万成道:“那些孩童俱是苦命之人,丹鼎门也算玄门大派,还请万观主加以照拂,也是一场功德。” 章83 终至 万成见他小小年纪,做事滴水不漏,也有几分佩服,苦笑道:“岂敢不从!”萧绍再也等待不得,身外剑气飞腾,裹住戚泽腾空飞起,破空不见。 阿根三个仰头去看,转眼已没了剑气踪影,阿根十分艳羡,道:“何时我也能这般随意飞行!”万成没好气道:“要御剑飞空简单,不过大天罡门可没甚么高深的剑诀!你们速速滚蛋,莫要在我这里碍眼!” 阿根三个不敢顶撞,忙手牵手跑开。 万成气的浑身颤抖,念及脑中那一道剑气,低声骂道:“该死的萧绍!你五行宗欺人太甚!待我上告掌教,定报此仇!”也自暗暗庆幸,幸好不曾听周瑞芝的怂恿,翻看那劳什子剑诀。但多年培养的弟子就此丧命,还是心痛之极。 万成瞥见那齐承躲在一旁,缩头缩脑,心思一动,伸手将他招来,道:“周瑞芝已死,今日之事你皆亲眼所见,待我明日修书飞报山门,日后门中派人前来勘查,你便照我所言行事!你放心,我定然将你举荐入内门,至于能否将那固元补真丹到手,全靠你自家造化!” 萧绍再次携了戚泽飞遁,这一次再无疑虑,将剑遁催发到了极致,往五行宗山门而去。一路之上萧绍闭口不言,绝不提五行宗或是与祁无回斗剑之事,不知是为戚泽四处乱跑,或是又修成了二禅恼怒。 戚泽也不开口,无论如何总是萧绍救他性命,不然不知会被万成师徒炮制成何样,也许早没了性命。故此他也不以萧绍的态度为意。 前次身裹剑气之时,戚泽还觉有些不适,修成二禅之后便好了许多。尤其二禅境可随意入定,发心于前,纵然萧绍将剑遁催发到极致,也安之若素,反而借机进入禅定之境,缓缓疗伤。 戚泽被金厚封禁经脉穴道,原本尚有四条经脉未曾打通,更有萎缩之势,体内还残留有丝丝周瑞芝所下秘药,也要一并拔除。小无相真气流灌百骸,滋养经脉、炼化药力。 萧绍飞遁之间,见戚泽竟能安然入定,面上一片祥光,恍若有道高僧,心下越发烦躁,忖道:“我发飞剑传书回门中,想不到掌教之尊亲自回信,命我尽快将这小子带回山门,难道天虹子那卷剑谱如此重要,连掌教之尊都十分紧张?若是掌教之尊发现此子居然禅功深厚,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要想个甚么法子,令这小子弃佛修道才好!” 萧绍剑光离了青原城,直投正北方向而去,约莫飞了七八日,又改为飞向西北之地。半月过去,戚泽偶尔出定醒来,隔着重重剑气遥望天地,只觉大日周行于天,越来越远,大地则越来越是荒芜。到得后来,可见处处冰雪覆盖,连半个生灵都无。 隐约可闻剑气圈外寒风嘶吼,如鬼啸神号,但俱被挡在剑气之外。戚泽勉强记忆,距离青原城出发,已过去二十几日。二禅境界,也不足以辟谷不食,萧绍每日会放开剑气,觅地休息,容他吃喝拉撒,再行上路。 谷諵 萧绍二十几日不曾多言,此刻忽然开口道:“我观你禅功越发深厚,玄门真气稀薄,这几日你也不曾修炼剑诀,真想彻底放弃天虹子的道统么?” 戚泽缓缓吐了口气,叹息道:“我也不愿如此,但小无相禅功我已证二禅,索性勇猛精进下去。再者佛道殊途,我若分心旁顾,日后难成气候。” 萧绍冷笑一声,道:“那《小无相禅功》也不过记载了四重禅天,等若玄门炼罡境界,天虹子的剑诀好歹还能修到金丹,你舍道择佛,岂非舍本逐末?” 戚泽默然片刻,道:“五音玄真剑诀我连胎动境还未修成,禅功却已修成了二禅,似乎与佛门更是有缘。”萧绍冷笑道:“天虹子的剑诀若与你无缘,你又岂能到手?实话对你说,掌教至尊对这部剑诀十分在意,说不定会亲自见你,你若能趁机求肯,掌教至尊必不会拒绝,收你入门。我五行宗中道法无数,尽可任你挑选,岂不是好?” “小无相禅功只有四重禅天功法,要想继续修炼,唯有搜寻流散天下的那烂陀寺功法。那烂陀寺早已湮灭不存,要寻到其功法传承谈何容易?一面是攀天之梯,一面万丈深渊,你自家抉择罢!” 萧绍言罢,再未开口。剑气偏折之下,可见险峰处处,如屏如障,绵延广博,望去竟比伏龙山还要来的广袤。群山环抱之间,乃是一方大湖,湖面平滑若镜,湖水幽深杳杳,泛起墨绿之色,探不出深浅。 巨湖之后忽有五座巨峰接天而起,宛如人之五指,箕张开来,耸立于天地之间。五座巨峰自雪线以下,俱都披绿挂红,秀茵如画,雪线之上则是云雾茫茫,如遮白纱,更衬得五峰之境缥缈氤氲,好一派仙家气象! 萧绍开口道:“彼处便是我五行宗根本之地五峰山,那湖唤作天秀湖。五峰山乃世外第一仙山,你若肯拜入门中,自可饱览胜景,万里山河尽入胸襟!” 说话之间,剑光摇荡,径往最高峰上投去。忽有一道仙云之气起自半山之地,萧绍特意将剑光一顿,等候片刻,待那仙云飞起,正托着两名青袍道人飞来,一人喝道:“何方人物,擅闯本宗!” 萧绍提起喝道:“萧某奉了掌教之命,前来拜见,还不让开去路!”剑气一转,微露面容。那两个道人见了,俱都慌忙行礼,道:“原来是萧师叔回山,恕弟子等得罪!”另一人将手中一面符牌一晃之间,仙云回落,让开了去路。 萧绍喝一声:“不怪你等!”纵起剑气而去。那两个道人收了仙云落下,嘀嘀咕咕道:“萧师叔不是离山而去,前往域外熬炼先天玄真灵机么?怎的又回来了?真是咄咄怪事!” 已入五行宗腹地,萧绍索性放开剑气圈,只以一层薄薄真气护持二人,向上飞腾。 章84 天机子(求订阅) 五峰山形如五指,分为五峰,依次为观澜、太冲、玄岳、仙柱、当阳。其中以玄岳峰最高,亦是掌教天机子所居之处。 戚泽眼前无剑气阻挡,得以近窥玄岳峰之全貌。只觉那山峰如枪如旗,傲然秀出于其余四峰之上,竟生似人之手指,居然有一十二节关窍之处,远望还不觉如何,越是飞近,越觉此峰分割阴阳,雄踞极北,有无穷玄妙。 萧绍见戚泽面有惊容,只顾贪看玄岳峰胜景,暗笑一声,飞剑一声清鸣,已然掠上峰顶,但见一座白玉神城立于峰顶,恰与玄岳峰大小相合,不知是就山开凿而成,或是依着峰顶形状铸造,又复迁移而来。 那白玉神城当真以白玉雕琢铸就,散发莹莹清光,戚泽吃那玉光一照,只觉通体舒泰,魂魄清明。他却不知此玉光便是五行宗中一门绝顶功法所发,功能内照元神、外伏诸魔,妙用无穷,为道家先天第一奇功。 白玉城也不甚大,却气魄惊人,高出云表,时有道道金芒霞光如电如水,流散荡漾,果是仙家气派。戚泽想起玄岳峰上十二节关窍,脱口吟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萧绍品咂片刻,颔首道:“此句绝妙,本门五峰山正可当得!”剑光敛去,二人已落足于白玉城前。那白玉城不用烟火,只凭莹莹玉光便已亮如白昼。门前自有道童把守,喝道:“无有掌教令诏,不可擅入!” 萧绍道:“我奉掌教至尊金令,带戚泽前来拜见,劳烦师弟通禀!”那道童立刻换了脸色,笑道:“原来是萧师兄!请师兄稍待……” 白玉城中忽然传出一个温和声音,道:“萧绍,你带他来见我!”萧绍望空一拜,当即带了戚泽走入白玉城中。白玉城中楼阁樘榭齐备,又有飞廊如龙,勾牵连动,所泛玉光绝不刺目,反而十分温润。 二人缓步而行,直趋中宫,自有一座大殿立于中轴之上,四面空旷,别无遮拦,正是五行宗掌教至尊天机子修行的所在。戚泽目不斜视,步上玉阶,终至大殿。 大殿云床之上端坐一位青衣道人,面容颇为苍老,若非身在这座白玉城中,几乎便是俗世中一位最平凡的老人。那老道正是天机子,见戚泽双目低垂,淡淡说道:“此处是五行宗,练气修行之所在,非是俗世朝堂,不必忌讳,抬头便是!” 戚泽抬首见天机子竟是一位垂暮老者,不禁一愣。天机子道:“我不修皮囊,便是如此了!萧绍说你得了天虹子的道统,可否将剑谱拿来我一观?” 戚泽微微沉吟,道:“掌教真人欲观,晚辈敢不从命!”取出剑谱,双手奉上。天机子伸手一招,那剑谱落在掌中,翻看了几页,叹道:“天虹师兄素来心高气傲,若非当年负气出走,如今也该证就长生,也不会黯然埋骨于伏龙山了。” 戚泽才知天虹子竟是天机子师兄,不禁讶然。天机子将剑谱翻瞧一遍,轻轻一推,依旧还了戚泽,沉吟片刻,道:“天虹师兄果信人,这部剑谱果然无有丝毫本门道法的痕迹,尤其以五音入剑之创想,更令我叹为观止!可惜他受道行所限,不能将此剑谱推演至尽善尽美。惜哉!惜哉!” 谷鈴 天机子又问:“萧绍,你可将天虹子师兄骨灰带来?”萧绍取出天虹子骨灰,天机子目露伤感缅怀之色,道:“天虹师兄遗骨流散在外三百年,终于回归本门,你将遗骨送入祖师堂中供奉,不可怠慢!” 萧绍躬身称是。天机子又道:“这部剑谱之中虽未涉五行宗根本道法,但天虹子师兄受修为所限,依旧未能脱离五行宗道书藩篱,若被外人得到剑谱,不免从其中推演出几分本门道法之妙,因此万不能坐视其流落外间!” 戚泽心头一凛,道:“不知掌教真人有何打算?”天机子抚须笑道:“你不必惧怕,老道执掌五行宗门户,还不至行那巧取豪夺之事。你可愿拜入五行宗?” 戚泽微微迟疑。萧绍低声道:“天大机缘,不可错过!”天机子摆手道:“不必如此!戚泽,你有何疑难,尽可说来。以老道的道行,天下难解之事想来不多。” 戚泽沉吟片刻,道:“不敢欺瞒掌教真人,晚辈得此剑谱亦是机缘巧合,晚辈天生八脉闭塞,唯有修习道法神通,方可保命。之前已得了一卷《小无相禅功》,一时贪多,将禅功与剑谱同修同参,剑谱尚未入门,禅功却已证了二禅,因此抉择两难。” 天机子颔首道:“原来如此!老道观你身浴佛光,看来你与佛家亦有极深缘法。佛道兼修倒非甚么大事,不过到了高深境界,会分去你之精力,难望上乘。” 戚泽道:“正是如此!还请掌教真人指点迷津!”天机子道:“不必多虑,你功行尚浅,金丹之前大可随意修行,待深思熟虑之后,再定下未来修行之路。” 戚泽道:“太阴宗的白云道长也曾对弟子说过此言。”天机子微笑道:“太阴宗常双姑道友收的好弟子,白云白灵,号为太阴双璧。戚泽,你是天虹子师兄隔世传人,若肯拜入本门,排辈当在天字辈之下,为本门二代弟子。你可愿意?” 萧绍嘴角一抽,戚泽若真拜入五行宗中,与他同辈,为二代弟子,只要其修成金丹,在五行宗中地位立刻不同,天机子开出的价码不可谓不高。五行宗这等高门大阀,不知多少俊彦才子哭抢着拜师,天字辈长老仅存数位,皆已多年不收弟子,戚泽可谓是一步登天! 戚泽道:“晚辈修炼了剑谱,自将天虹子奉为先师。剑谱中留有先师遗命,命我修成金丹之后,与五行宗英才比剑,瞧一瞧先师所创剑术,能否胜得过五行宗嫡传道法。” 天机子道:“天虹子师兄便是太过骄傲,甘愿舍了长生之路,也要赌这一口气。也罢,你可先在本门修行,权做外门弟子,待你修成金丹,尽可挑战本门英才,就算遵守他的遗愿。但不论胜败,你都要正式拜入本门,老道绝不容这部剑诀流传在外。” 戚泽暗叹一声,天机子所言算是为今最为妥善之计,不可再不识抬举,躬身道:“谢过掌教真人!” 天机子问萧绍道:“自接你飞剑传书,怎的用了这许多时日才到?”萧绍道:“中途有些琐事,正要禀明掌教至尊!”将栖云观与万成之事说了。 章85 辟谷丹 天机子笑对戚泽道:“你能秉持善心,善始善终,为那些苦命的孩童打算,怪道你与佛家有缘。至于栖云观之事,那万成的弟子杀了也就杀了,此事丹鼎门理亏在先。不过那万成是否见过剑谱,确是可虑。我会发书一封,向丹鼎门问罪,尔等不必再管。萧绍,戚泽之事记你一功。你引戚泽去左丘明处,他自会安排。去罢!” 二人不敢怠慢,施礼告退。 天机子独坐高台,记起三百年前风物旧事,自语道:“天虹师兄,你当真去了,倒是潇洒的紧!”忽有一线清光起自左侧太冲峰上,转眼已入殿中。 清光之中乃是一位宫装女子,云鬟雾鬓,唇若点朱,风华绝代。天机子见了那女子,只淡淡说道:“原来是萧天环师姐!” 那女子看似年少,竟是天机子师姐,执掌太冲峰,亦是萧绍之师。萧天环施了一礼,开口道:“掌教师弟见过天虹的隔世弟子了?”其声似冰雪透寒,绝无起伏,与人绝情寡性之感。 天机子道:“三百年过去,天虹师兄尸骨早已成灰,师姐还放不下昔年一段恩怨么?” 萧天环冷笑一声,道:“我是妇道人家,气量本就比不得你们男子。天虹宁死不肯回来,依着门规早该开革!我听闻掌教师弟有意将他弟子收归门下,只怕于规矩不合罢?” 天机子道:“天虹师兄留下一卷剑经,内含本门道法至理,绝不可流传在外,是以我将那孩子调做外门弟子,容后再议。”萧天环道:“我听闻那剑经不过记载金丹之下的剑术,掌教师弟却如此看重?” 天机子道:“境界虽低,剑理一如。师姐难道忘了,天虹师兄当年便是天字辈弟子中剑术造诣最高之人?秀出同侪,他耗尽心血所留剑经,自是要留在本门。” 萧天环道:“剑术精湛又怎样?还不是毕生止步金丹,落得个尸骨成灰的下场?”天机子淡淡说道:“师姐慎言!” 萧天环哼了一声,道:“萧绍也是可气,明明叫他去域外熔炼先天玄真灵机,半路却惹了这个麻烦回来!”天机子道:“萧绍有功于本门,自当奖赏。” 萧天环碰了个软钉子,挑了挑眉,道:“掌教师弟当年便与天虹最是亲近,他的隔世弟子自要另眼看待了。”天机子道:“我为掌教至尊,于门下弟子一视同仁,师姐所授弟子亦如我亲徒一般,不必多虑。” 天虹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我便告退了!”天机子忽然说道:“近来天秀湖下那件物事躁动连连,还请师姐多多看守,莫要惹出甚么事端!” 萧天环微微一震,道:“这是自然,请掌教师弟放心便是!”清光一散,已然无踪。 谷諗 天机子摇了摇头,道:“作茧自缚,又是何苦?” 萧绍带戚泽退出白玉城,复又发动剑遁下了玄岳峰。剑光闪动之间,已落在天秀湖湖畔。戚泽眸光闪动,早发现湖畔修筑着许多房舍,栉次鳞比。 萧绍道:“我带你去见左丘明,其人乃外门长老,辈分甚高,不可怠慢!”来至那片房舍之前,自有一位中年道人立在门前晒太阳。 萧绍施礼道:“左丘师叔,弟子奉掌教至尊之命,将戚泽送来,做个外门弟子。” 那中年道人本是懒洋洋的,听见萧绍之声,忙即站起,拍拍屁股,笑道:“原来是萧师侄!咦,此子竟能得掌教至尊青眼么?” 萧绍淡淡说道:“若能得掌教至尊青眼,岂会来此做个外门弟子?”那道人左丘明一拍脑袋,呵呵笑道:“说的极是!极是!” 戚泽见那道人生的白白胖胖,一团和气,也自躬身施礼道:“弟子戚泽,还请左丘长老多加照拂!”左丘明哈哈一笑,道:“本门掌教至尊甚是贤明,五行宗在他治下,绝无欺压同门之事。就算是外门弟子,只要真心上进,总有拜入内门的一日!” 萧绍道:“掌教至尊别无吩咐,请左丘长老按例传授便是!告辞!”身化剑光,望空便走。 左丘明笑道:“御剑飞空,果然潇洒的紧啊!戚泽,你曾修炼过甚么道法,现下是何境界?”戚泽老老实实答道:“弟子修炼了一门剑诀,但未过胎动,因天生八脉闭塞,如今正在打通周身经脉。” 左丘明讶然道:“原来如此!你倒是好缘法,八脉闭塞若无上乘道诀修炼,绝活不到你这般年岁!我五行宗道法博大精深,直指长生,你虽只是外门弟子,也有上乘道法传授,我先传你一卷吐纳之法,视你进境再传授高深道法。你那剑诀若非玄门正宗,又或来历不正,索性弃了罢!”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本薄册递过。 戚泽也不辩解,双手接过,道:“多谢长老传法!”左丘明笑道:“不必谢!外门弟子每人皆可独居一室,如今入门的弟子倒是不多,你尽可随意挑选空置之所。门中配发辟谷的丹药,一粒足可抵得七日餐食,不必担心口腹之事。饮水么自可去天秀湖中打水,若是馋那血食之物,只有你自家出去猎取,但不可离得太远,不然自有门规伺候!” 左丘明不厌其烦,将一应规条一一讲了。戚泽暗记在心,外门弟子的规条倒是不多,一旦触犯,惩罚却是极重,几乎都要逐出山门。似五峰山这等地界,若无人接引回中土,十有八九要冻毙途中。 左丘明为人极是精明,虽知戚泽是掌教至尊开口收入外门,却一字不曾多问,唤来一位执事道人,吩咐道:“简明,此是戚泽,新入外门,我已传授了一卷坐功,你将他安顿妥当罢!” 那简明身着道袍,身量极高,一脸精悍之气,闻言道:“是!戚泽师弟,跟我来罢!”戚泽向左丘明拜别,随简明而去。简明甚是干练,带他到了一排房舍之前,道:“这些房舍无人居住,你可随意挑选。”又取了一枚小小葫芦,道:“葫芦中是四颗辟谷丹,每七日服用一粒,用罢再来问我拿。” 章86 禾山雁、皇甫柳 戚泽接过葫芦,简明又道:“你初入外门,有百日修行的功夫,百日之后,便需出力做工,我五行宗虽是玄门正道,却也不养闲人。每隔三年,内门中会有长老降临,挑选合意的弟子。若你能勇猛精进,入得内门长老法眼,便可一跃登天,若是不能,最多十年便要被打发回去,到时抹去记忆,收回功力,惨不可言。言尽于此,你自家好生为之罢!”不等戚泽开口,已然转身便走。 戚泽颇有些无语,好在总算有个落脚之地。选了一处离天秀湖最近的屋舍,稍事打扫,便住了进去。他身无长物,幸好屋中还有被褥桌椅等物,倒是十分周全。 玄门修行修成脱胎境,阴神显化,便可辟谷不食,戚泽证就二禅,相当于道家凝真境,自是不必服食辟谷丹,不过对那辟谷丹药十分感兴趣,特意掀开葫芦,倾出一颗,含在口中,以唾液化开,慢慢品味。 辟谷丹化开,慢慢散为一道暖流,流入胃脏之中,果有饱腹之能,忖道:“此界丹药之道果然奇妙,这辟谷丹若在天下推广开来,能挽救多少性命?” 他拒绝天机子提议,不肯拜入天字辈门下,一是遵照天虹子遗言,修成剑术之后,须得胜过五行宗最杰出的弟子,替其出一口恶气。二是还未拿定主意,到底入道还是参佛,关乎自家道途,不可不慎。 戚泽奔波多日,杀高虎、战刘振、超度亡灵,又受了栖云观监禁之苦,形神俱疲,终于能忙里偷闲,清净些时日。当即结跏趺坐,运起小无相禅功,入定而去。 佛门真气运转周身,冲刷脉络,过得一夜功夫,出定之时,已是精神奕奕。取出天虹子剑谱,自语道:“何必杞人忧天?要治经脉闭锁之症,还要靠这部剑谱,何况身在五行宗中,修炼了再说!” 白云、白灵甚或是天机子皆是慧眼独具,一针见血指出戚泽兼修佛道,分心旁顾,两门皆难臻至巅峰,但其等料不到戚泽竟独辟蹊径,以金刚禅唱与五音玄真剑诀相合之法,截取前世共振之理,于万中无一的可能之中,寻到了兼通佛道的那一条道路。 有此秘法在手,戚泽随时能在佛道两家之间来回转换,但此法乃属初创,君不见天虹子为了独创剑术,熔炼百家剑法于一炉,尚且耗费了三百年苦功,何况戚泽区区后进? 戚泽思忖了一会,暂且将念头压下,拿出左丘明所赠秘册翻看起来。那秘册讲述五行宗基本坐功、静功之道,亦有打通周身经络穴窍,真气搬运大周天之秘奥。这本秘册若是流落江湖之上,定会引起无穷杀劫。 戚泽看过一遍,已将秘册熟记于胸,再与剑谱对比,颇是惊讶,忖道:“看来天机子所言甚是,天虹子虽在剑谱中极力排除五行宗道法之影响,无奈其根本道法皆出自五行宗,就算改易了练气法诀,也逃不出五行宗道法藩篱!” 秘册中所载练气吐纳之法甚是高明,还在剑谱所载之上,显是天虹子所极力排除的五行宗正宗筑基道诀。戚泽手持两部修行诀要,沉思片刻,道:“既然认了天虹子为师,自当遵从师命,还是继续修行剑谱罢!” 谷丱 遂将五行宗秘册放置一旁,瞑目打坐起来。这一次要先将佛门真气转化为五真玄音剑诀真气,体内金刚禅唱神通与玄音剑诀同时激发,寻到那一丝共鸣之机,须臾之间,已得关窍,功法一转,金色佛门真气开始徐徐转化为玄音剑诀修为。 修成二禅之后,佛门真气越发浑厚,要尽数转化所需时日拉长了许多,打坐一日,眼见日落西山,才不过转化了五六成而已。但这五六成真气损耗极微,几乎尽数化为玄音剑诀修为。 戚泽只觉经脉中充斥玄音剑诀剑气,忍不住随手一挥,屋中顿有一声剑音响起。忽听得门外有人笑道:“好!好一手剑术!我等冒昧前来,不知主人可愿相见么?” 戚泽微微皱眉,所居之地四周分明无有人气,忽然冒出不速之客,好在不曾运起静坐,有心拒绝,想了想道:“请进便是!” 门扉开启,二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做书生打扮,手摇折扇,颇为潇洒。后一人一身布衣,面相忠厚。那书生见戚泽盘坐,面现讶色,折扇一合,叫道:“不知兄台正在行功,我等却是唐突了,还请恕罪!” 戚泽道:“无妨,不过静坐一会罢了。”那书生道:“兄台可是新近入门?若要打坐运功,请将门口玉牌翻过,同门见了,自然不会打扰。我等也是见玉牌无事,才敢叫门。” 戚泽才知是一场误会,心头转过一个念头,起身道:“我名戚泽,正是昨日入门,正要请教!”那书生唰的将折扇打开,笑道:“好说!好说!我名禾山雁,这位是皇甫柳,我等俱已入门三载有余,算得识途老马,戚师弟有疑问,尽管问来便是!” 禾山雁侃侃而谈,几句话已拉近三人关系,皇甫柳却是惜字如金,只是憨笑不已。戚泽道:“我听简明师兄说道,若是入门十载以上,不得内门长老青眼,便要打发下山?” 禾山雁苦笑道:“确是如此!五行宗为玄门正道,只在昆墟派之下,欲拜师求道者如过江之鲫,岂能尽数收下?便定下十载之限,若能修成胎动,便有资格入得内门,不然便要抹去记忆,散掉修为,遣送回去。师弟试想,我等耗费十年光阴,就算资质不堪,好歹也能修成一身真气,一夜之间被打落原形,岂不要了命去?” 戚泽讶然道:“十载功夫,修成胎动么?”禾山雁自顾说道:“不错!哎,这一关不知难倒了多少英雄好汉!”戚泽默然不语。 皇甫柳轻轻碰了一下,禾山雁这才惊觉,苦笑道:“看我多嘴多舌,没得坏了师弟兴致!”戚泽道:“还要谢过二位师兄为我解惑!” 章87 寒月珠 禾山雁笑道:“这算甚么?大家总有数年光阴相处,日后若能拜入内门,亦可守望相助。我等此来,本欲问一问师弟要不要联手去争那寒月珠,没想到师弟昨日才来,还需百日苦功筑基,只是可惜了一场机缘!” 戚泽道:“何为寒月珠?”禾山雁道:“天秀湖乃北地第一福地,天生能聚敛无边无量清灵之气,五行宗便是看中此点,才在此地修筑五峰山,将天秀湖纳为己有。天秀湖中出产极丰,多的是对修道人有益之宝。那寒月珠便是一例!” “此珠产自百年老蚌体内,非得每五年七月初七,子午二时,太阴之力最盛之时,浮出湖面,采撷月华菁英,同时吞吐宝珠。我等外门弟子每五年此时,便可趁机抢夺。今年正是五年之期到了!” 戚泽道:“妖类之物修行不易,何苦去夺其等道果?何况百年老蚌修为高深,我等岂是对手?” 禾山雁笑道:“师弟果是宅心仁厚!不必多虑,此事是五行宗中早与蚌族一族族长约定,每次便有一头老蚌出湖,吐出寒月珠任由外门弟子争抢。就算失了寒月珠,五行宗中自会赐下丹药宝贝相抵,算来还是那群老蚌赚了!” 戚泽道:“原来如此,门中是想借此机会查看外门弟子中可有可造之材?”禾山雁笑道:“着啊!门中正是此意!那寒月珠蚌族拿着当个宝贝,实则只对脱胎、凝真二境的修士有用,若能到手,足可抵过二十年苦功。历年夺到寒月珠的外门弟子,无不鲤跃龙门,一举修成脱胎,拜入内门之中!” 戚泽道:“七月初七,尚有一月光阴。”禾山雁垂头丧气道:“外门弟子极多,门规只许最多三人联手争夺,今年外门弟子共有三十七人,我与皇甫柳意气相投,自是一路,还缺一位同门帮衬,这、这可如何是好!” 戚泽道:“我初来乍到,修为不足,还要打通经脉,寒月珠之事只怕爱莫能助!”禾山雁苦笑道:“那还有甚么说的?我等再去寻人便是!”又聊了几句,拉着皇甫柳告辞。 戚泽沉思片刻,先起身走到屋外,果见一枚玉牌高悬,禾山雁已告知他用法,当下注入一丝玄音真气,果见玉牌微微放光,现出一个“闭”字。 做罢此事,戚泽重回屋中坐定,自语道:“看来五行宗中亦是暗流汹涌,我欲求清净,未必可得呀!”简明并未告知玉牌功用,难说其中有无猫腻。若真有人在戚泽行功之时闯入,致其真气走火,戚泽若无靠山,也只能自认倒霉,就此失去了无上机缘。 禾山雁与皇甫柳两个话语之中,也有颇多不实之处,只怕是当他新来乍到,前来唬他一唬。寒月珠之事是真,但如何争夺、有何禁忌,二人并未点透,尤其三十几位外门弟子,二人竟寻不到一个联手之人,也大为可疑。 自从修成二禅之后,戚泽念头转动越发清明,许多之事一望其表,便知其里,思忖片刻,便将之抛在脑后。决意先打通经脉再说,他已贯通四条经脉,接下来要打通带脉。 带脉者,属足少阳胆经,因环身如带,顾得其名。戚泽早已驾轻就熟,只在脑海中微微存思片刻,便即下手牵引玄音剑诀真气冲击关窍。 谷鲹 萧绍处置完戚泽之事,立刻御剑飞空,径投太冲峰而来。峰顶亦有一座道宫,却非白玉雕琢,而是以金铁之物浇筑,宛如一座铁城一般。 那道宫正是太冲峰之主萧天环所居,此人乃是五行宗当代掌教天机子师姐,辈分尊隆,更修炼金行道法,早早炼就长生,在五行宗中权势极大。 萧绍入了道宫,直趋大殿,往来之人并不加以阻拦,反而纷纷施礼。萧绍与萧天环皆出身萧氏宗族,萧天环还是萧绍祖奶奶一辈,因天生近道,幼小时被萧天环抱上山来,悉心调教,方有今日成就。 萧绍入得正殿,见白帐垂挂,丹鹤衔香,白玉铺地,金砖为阶,奢靡万分。白玉城乃前代掌教所留,暗合道家修真传说,天机子继位之后,并未改动,实则其人返璞归真,不喜排场。 萧天环与天机子大不相同,最喜奢靡之事,将道宫布置的堂皇光明,又有许多力士侍女伺候,不似得道长生的高人,倒似俗世中贪图享乐的女皇。 萧绍撩衣跪倒,说道:“弟子拜见恩师!”萧天环端坐云床之上,玉手一拂,道:“免了!你倒是好兴致,出去一趟,玄真灵机未炼得少许,却捡回个宝贝来!你那掌教师叔欢喜无极,险些收了那厮做关门弟子!” 萧绍垂首道:“弟子惹得恩师震怒,惶恐无极。”萧天环冷笑道:“为师岂敢震怒?你萧大真人大可不必惶恐无极,我来问你,那戚泽当真不愿拜入天字辈门下,反要做个外门弟子?” 萧绍道:“是!”萧天环目中似有雷霆闪动,蓦地尖声笑道:“好啊!有志气!甚么师傅教会甚么徒弟!三百年前那天虹入门之时,便是眼高于顶,气概吞天,想不到化为一堆枯骨,还能收了一模一样的传人!” 萧绍已有十余年不曾见乃师如此恼怒,暗暗后悔自家多事,非要掺和伏龙山之事,先前委实不知萧天环与天虹子居然还有一段仇怨,只好道:“戚泽先得了一卷《小无相禅功》,后得了天虹子的剑诀,以弟子看来,其修炼佛法的资质远高于修炼剑诀!” 萧天环眸光一转,蓦地笑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天虹便再不济,当年也号称金丹之下剑术第一,他的隔世弟子居然还要修炼佛法?天虹泉下有知,岂不要气的活了过来?嘿嘿,有趣,真是有趣!” 萧绍小心翼翼问道:“恩师可有甚么吩咐?”萧天环冷笑道:“为师能有甚么吩咐?天虹当年与你那掌教师叔最是交好,天虹之死掌教至尊一直引以为憾,天虹有了传人,掌教至尊定然欢喜不尽,你瞧着罢,不出几年,掌教至尊定会将戚泽收入门下,悉心调教。未来的掌教门徒,岂是你我师徒能得罪的起的?” 萧绍不敢回言。萧天环哼了一声,道:“戚泽只是小辈,短时间成不了气候,不必多管。你还是即刻奔赴域外,为师吩咐你的事,需要好生去做!” 萧绍心头一凛,道:“恩师放心,弟子定当尽力办好!”萧天环将手一拂,萧绍叩了一个头,缓步退出。出得太冲道宫,立时飞入青冥,直趋天外! 章88 宇文胜 禾山雁与皇甫柳退出戚泽修行之所,信步而行。远近无人,禾山雁道:“皇甫兄如何看那戚泽?”言语之间居然颇为恭敬。皇甫柳微微皱眉,道:“禾兄不必如此,你我早已约定,入了五行宗便以师兄弟相称。” 禾山雁道:“但皇甫兄身份高贵,此处又是无人……”皇甫柳淡淡说道:“禾兄,你我还是以师兄弟相称罢!”禾山雁微微低头道:“是!皇甫兄为何要来寻那戚泽,我观他修为不过平平……” 皇甫柳道:“我命简明故意不说玉牌的禁忌,能入五行宗做外门弟子者,又有几个平庸之辈?那戚泽得了筑基道诀,定然忍不住修炼,你在门外一叫,若是真气走火,是他自家不小心。若能以定力收摄真气,安然无恙,便是可造之材!” 禾山雁笑道:“原来如此!那戚泽居然能收摄真气,想是可造之材了?”皇甫柳道:“简明说戚泽是左丘明直接指派给他,想来颇有来头。禾兄,你派人盯住戚泽。我总觉得他的修为不止于此,倒要好生观察!” 禾山雁愤愤道:“那宇文胜拉拢了不少羽翼,我等身边也没甚么可造之材!”皇甫柳淡淡道:“宇文家那位大将军受了我皇兄之命,派宇文胜在五行宗中钳制于我,我又岂能令他如愿?寒月珠我势在必得,为此必须招揽实力强劲之辈,方能压过宇文胜一头。” 禾山雁道:“外门弟子中除去宇文胜的羽翼之外,只有戚泽与崔腾两个,戚泽尚未可知,崔腾精于剑术,不过油盐不进,宇文胜多次拉拢,也置之不理,一门心思要修成脱胎,跻身内门。” 皇甫柳道:“那便先拉拢崔腾!他不是爱剑么?就将我那柄腾龙剑给他,此剑与他名字相合,他必定欢喜而受!”禾山雁道:“腾龙剑是皇妃留给皇甫兄的遗物……” 皇甫柳淡然道:“成大事者岂可在意身外之物?只要我能拜入内门,一切花销皆是值得!”禾山雁道:“是!我这就去办!宇文胜不过出身将军府,哪里有能匹敌腾龙剑的宝贝?崔腾定然会为皇甫兄效力!” 七日之后,戚泽收束真气,温养新打通的带脉。玄音剑诀真气奔腾汹涌,又是做熟的勾当,只花了七日功夫便将带脉打通。照此下去,一月之内便可贯通八脉,彻底解决先天痼疾! 戚泽静坐了小半个时辰,徐徐收功,带脉诸穴还有些滞胀痛楚,须得平复之后,再着手行功。站起身来,微微使动一套拳法,活跃筋骨脉络。 此拳正是前世所学太极拳,拳分阴阳,进退成圆,趋避成圆,攻守成圆,道家最玄奥之理尽含其中。以玄音剑诀真气推动之间,初时拳风飒飒,到得后来,拳风内敛,拳出无声,戚泽周身真气飒然,体表微微泛起金光。虽在陋室之中行拳,却丝毫不绝逼仄。 一套太极拳行罢,周身微微汗出,戚泽推门而去,安步当车,索性往天秀湖而去。天秀湖有万顷之水,虽说是湖,却是浩瀚无极,目力难以穷尽。 戚泽来至湖畔,见湖面之上烟波浩渺,白气充塞,难见三丈之外。时有湖水拍岸,一涨一缩,水声激荡,宛如天籁,不觉心胸大畅。 谷梥 忽闻一缕剑音不知起自何处,戚泽微微凝神,脑中已自然现出一副持剑飞舞之相。耳识催发到极致,聆听剑音之声,忖道:“此人剑法精妙!所用剑器似乎更是了不得!” 听了一阵,那剑音由高转低,渐趋不闻。戚泽也懒得去见识那位剑道高手,金丹都见识了好几位,凝真之下,剑法再妙,又有何用?转身离去。 戚泽走后不久,一人负剑踏波而来,生的长眉入鬓,十分俊秀,但面色森冷,望了戚泽立身之地一眼,转身而去。过不多时,已在另一处湖畔上岸,正有一人恭候,不是禾山雁又是哪个? 禾山雁见那人归来,大笑道:“崔师弟果然剑术高深,这腾龙剑落在你手,正遇明主!”那人正是外门弟子之中号为剑术第一的崔腾,只是生性冷峻,不善言辞,缓缓道:“禾师兄赠剑,我当助你取寒月珠!” 禾山雁一愣,随即狂喜,叫道:“此言当真?”崔腾道:“你不就是为此而来?我答应了!”禾山雁一滞,干笑道:“好!七月初七,就此说定!” 戚泽回至房中不久,便听简明之声响起,“戚泽可在?”当即开门,就见简明手托药葫芦,说道:“七日已过,我来送辟谷丹!” 戚泽接过辟谷丹,施礼道谢。简明若有所指道:“辟谷丹每隔七日发放,你闭关修炼莫要持续太长时日,免得错过了丹药,便只能自家想法子饱腹了。” 戚泽送走简明,这才记起辟谷丹之事,好在他不必依靠此丹,省去许多事情。玉牌之事并未与简明当面对质,还未到时机,若是简明存心暗害,必然会露出马脚,还是等八脉俱通之时,再来计议。 他将玉牌重又翻起,依旧入定而去。简明并未远离,躲在暗处窥伺,见戚泽不久出来,将玉牌翻起,并未质问他当初为何不传授玉牌禁忌,目中闪过一道寒光,缓缓退去。 简明向外门弟子分发辟谷丹,此药乃丹鼎门所产,品质上乘,纵以五行宗之实力,也不可放量供应,因此需要外门执事亲自看管,亲自分发。 绕天秀湖而行,来至一座大屋之前,早有人迎接出来。当先一人身披锦袍,方面大耳,施礼道:“原来是简师兄到了!”身后跟着十几位少年修士,俱是外门弟子,足见此人威望极高,将一应之才俱都揽在麾下。 简明淡淡点头,取出一个极大葫芦,道:“宇文胜师弟,七日已过,我来送辟谷丹!”宇文胜呵呵一笑,自有身后之人上前接过。 宇文胜道:“我等人多势众,想要以血食饱腹自是不难,却难免身有杂质,唯有用这辟谷丹方能洗刷肠胃,使真气精纯,仙家神丹,果然非同凡响!” 章89 束辰、田弘光 简明淡淡说道:“这辟谷丹也算不得甚么神丹,真正的神丹乃是丹鼎门中天、地、人三品丹药中上品之物,你等就算修成金丹,也未必有机缘一见!” 宇文胜不以为意,侧身道:“简师兄难得来此,还请入内一叙。”简明道:“不必了,我还要去给禾山雁、皇甫柳送丹。”宇文胜闻听二人名字,面上掠过一层阴霾,笑道:“那两位我已有几日不曾见到,想必在准备寒月珠之事。” 简明望他一眼,道:“寒月珠非同小可,谁人得手,都能拜入内门,得传上乘道法,不可怠慢了。”宇文胜问道:“不知师兄可知禾山雁两个寻了谁人联手?” 简明微微一笑,道:“外门弟子之事,哪能瞒得过你?何必来套我的话?”意味深长一笑,扬长而去。 宇文胜带了一干手下回至大屋中,便有一位手长脚长,面如猿猴的少年开口道:“宇文师兄,我已打探的明白,那皇甫柳以家传的腾龙剑相赠,换得崔腾出手。此外他还与禾山雁拜会过一位新来的弟子叫戚泽的,不过那厮新得了练气秘籍,先要打通全身经脉,不曾答应禾山雁之邀。” 宇文胜笑道:“束辰师弟当记一大功!”束辰愤愤道:“那皇甫柳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非要跑到五行宗来求道,狼子野心,怪道大皇子要咱们打压于他。见识过玄门仙家气象,谁还会将俗世荣华放在眼中?偏偏家人亲眷都在朝中,不得不听命行事,真是憋屈!” 宇文胜面色微变,道:“束辰师弟,这番话今后不可再提。”束辰面色一凛,道:“是小弟失言,还请师兄恕罪!”宇文胜笑道:“朝堂之上的争斗,刀光剑影之间,看似与这等方外之地无关,其实谁又能躲得开?这五行宗号称玄门正道,不也是碍于皇室面子,受了皇甫柳入门?” 另一个白面少年道:“崔腾号称外门弟子中剑术第一,也不知是谁封的,我等人多势众,莫说他还未修成胎动,就算修成了凝真,也能叫他俯首称臣!” 众人点头称是。宇文胜出身大虞朝宇文世家,宇文家历来替朝廷执掌兵马,为皇帝心腹。皇甫柳乃是当今虞朝天子的十八子,不过其母出身江湖世家,非是显贵之后,按照大虞旧例,这等出身莫说执掌社稷神器,便连个王爷也没资格染指。 皇甫柳也是心机深沉之辈,以父子之情说动虞朝天子,将之荐来五行宗拜师学道,他为避人耳目,特意改名换姓,皇甫乃是娘家姓氏,柳才是虞朝天子之姓。 皇甫柳只是个落魄皇子,身边只有一个娘家遣来的禾山雁做跟班。但虞朝太子爷仍旧不放心,动用权势将宇文胜也送来五行宗,为的就近监视这位十八弟,以防他修道真修出甚么名堂,再来争夺大宝。 宇文胜入了五行宗,施展手段,将原本的外门弟子一一降伏,收为手下,见识了五峰山仙家气象,已不大愿意再入俗世,无奈宇文家世代为朝廷效力,修道未成之前,不敢与太子翻脸,只好遵命行事。 宇文胜对那白面少年道:“田弘光师弟莫要大意,崔腾的剑术确是一绝,再有腾龙剑配合,极难对付。”田弘光笑道:“宇文师兄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崔腾的剑术厉害,我的剑术却也不差!” 谷擌 束辰笑道:“不错!田师弟出身京师第一大剑派,一手移岳剑深沉厚重,正是天下所有轻灵剑术之克星!有他在,崔腾不足为虑!” 田弘光道:“小弟斗胆,请宇文师兄将家传的天缺剑借我一用,定斩崔腾于剑下!”宇文胜豪气顿生,喝道:“田弘光师弟有此志气,我又岂一宝剑哉!” 束辰笑道:“好了,崔腾有田师弟接着,我倒要瞧瞧禾山雁与皇甫柳两个能否接得住我的百步神拳!”田弘光笑道:“束师兄的百步神拳亦是武林一绝,正好送他们上路!” 宇文胜皱眉道:“二位师弟不可任性胡来!争夺寒月珠绝不可闹出人命,此乃门规所限,何况简明师兄定会在一旁掠阵,我等只要夺走寒月珠,断去皇甫柳念想即可!” 束辰道:“可惜寒月珠只有一枚,不够我等分润。”田弘光眼珠一转,笑道:“寒月珠自是该由宇文师兄炼化,待宇文师兄拜入内门,自可再来接引我等。” 余下十几位少年大多面泛不虞之色,碍于宇文胜的威势,谁都不肯多言。宇文胜笑道:“两位师弟不必争持,我近来已有所感,不出一年定能阴神出窍,修成胎动,那寒月珠于我不过锦上添花,此次谁人功劳最大,便将寒月珠相赠!” 此言一出,立时群情耸动。束辰与田弘光两个修为仅次于宇文胜,二人对望一眼,皆有跃跃欲试之意。宇文胜道:“还有二十几日便是七月初七,我等须得好生计议,绝不可出了纰漏!” 这一番龙镇虎斗,戚泽自是毫不知情,又过几日,他已将一条冲脉打通,如今只剩下任督二脉,便可贯通大周天。思忖良久,决意一鼓作气,将任督二脉一起打通。 任督二脉本就相互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为此戚泽特意停功数日,改用小无相禅功禅定之法,滋养魂魄。他发现未修成道家阴神之前,以佛门二禅的修为更能滋润脑宫,元神清明。 其实以二禅禅定之力驾驭元神魂魄,再修炼玄音剑诀,便是高屋建瓴,如水之就下,可一蹴而就。天机子所言不差,金丹之下,佛道兼修不但不会冲突,反有相互砥砺之功。 戚泽难得放松心境,也曾再去天秀湖畔驻足,几日之间,禾山雁曾往来多次,言语之中颇多试探。戚泽已瞧出二人之间怕是以皇甫柳为首,对禾山雁力邀他参与争夺寒月珠之事只是推却。 禾山雁无法,只好作罢,怏怏而去。 章90 打通任督二脉! 这一日简明又来送丹,戚泽为了少生事端,将十几颗辟谷丹藏于暗处,简明不疑有他,递过丹药,颇有深意说道:“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初七,众弟子要争夺寒月珠,门规有言在先,只要不出人命,尽可施为。你若有暇,也可前往一观,也算开开眼界。” 戚泽谢过,从此闭门谢客。玄音剑诀真气游走诸天,悍然向任督二脉冲去!戚泽首先选定的正是会**,此穴位置妙不可言,玄之又玄,真气一旦灌入,酸、麻、痒、痛、胀诸感齐齐涌来。 戚泽以禅定之力,将诸般苦痛之意皆作清风萦怀,玄音剑诀真气贯穿会**,陡然分兵两路,沿任、督二脉向上冲去,欲在头顶百会穴汇合。 戚泽在打通任督二脉之时,禾山雁却是一脸苦相,瘸着一条腿,对皇甫柳道:“皇甫兄,实在惭愧,我被人暗算……” 皇甫柳面色铁青,低喝道:“是谁干的?”寒月珠关乎他之道途与未来谋算,好容易拉拢了崔腾,不料半路又出事故。 禾山雁踯躅道:“看那身法,似是束辰!”皇甫柳道:“宇文胜手下的束辰?宇文胜,你欺人太甚!”怒气勃发,反手一掌,将屋中桌椅击的粉碎! 离七月初七仅剩三日,禾山雁居然被人暗算,打伤了腿脚,势不能参与寒月珠争夺之战,令皇甫柳阵脚大乱,登时大为光火。 禾山雁苦笑道:“门规只限不许伤人性命,却不禁诡计,如之奈何?”皇甫柳道:“本以为宇文胜为人还算坦荡,想不到亦是鸡鸣狗盗之辈!禾兄,你去找崔腾商议,请他出手,打伤宇文胜几个手下,好歹出口恶气!” 禾山雁道:“此事我早已提过,崔腾那厮是个死脑筋,不肯出手暗算,只愿在七月初七动手!”皇甫柳怒道:“崔腾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禾兄重伤,就再无他人能顶替了么?” 禾山雁叹息道:“皇甫兄不是不知,外门弟子三十几人,几乎都被宇文胜收服,那厮大撒钱财,威逼利诱,手段着实高明!”皇甫柳怒道:“这些逆贼,待我登上大宝,定要他们株连九族!” 禾山雁道:“为今之计,只有去求戚泽加入,不然连争夺寒月珠的资格都没了!”皇甫柳道:“那戚泽还在打通经脉,绝非甚么高手,要他何用!” 禾山雁道:“好歹凑足三人,其他之事另做计较!”皇甫柳想了想,道:“也罢,大不了我与崔腾多出些力。哼,宇文胜!七月初七定要给你好看!禾兄,你随时留意,只要戚泽门前玉牌有异,立刻报与我知!” 禾山雁道:“若是戚泽七月初七之前不肯出关,如之奈何?”皇甫柳冷笑道:“那便强闯,绑也要将他绑去,由不得他!” 与此同时,宇文胜亦是怒火中烧,怒喝道:“是谁人擅作主张,打伤了禾山雁?”束辰面皮抖了抖,道:“宇文师兄,是我!” 谷馇 宇文胜立时面向他,目中如欲喷出火来,低喝道:“我等人多势众,皇甫柳只得三人,绝无胜机,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如此一来,皇甫柳只会以为是我吩咐你暗中作梗,岂非陷我于不义!” 束辰嗫嚅道:“那一日我喝的烂醉,忽见禾山雁鬼鬼祟祟而来,一时激愤,便用百步神拳将其打伤,不过未伤他性命,只打折了一条腿。他自家技不如人,也怨不得我!何况门规只说不许打死伤生,余下不咎,算不得违反规矩,他禾山雁也只能打断牙往肚里咽。” 宇文胜长吸一口道:“我自知你未犯门规,不然不必简明出手,我早已将你擒拿!不过此事你未得我允准,皇甫柳只道我是隐忍暗算的小人,坏我名头!” 田弘光打圆场道:“宇文师兄出身世家,凡事自要堂堂正正,不过兵者诡道,奇正相合,束兄所为,并无不妥!”宇文胜哼了一声,道:“做都做了,我还能说甚么?何况束辰是为我打算,还有何话可说!” 束辰咧嘴一笑,道:“没了禾山雁,皇甫柳只能眼巴巴瞧着咱们去夺那寒月珠,真是解气!”宇文胜叹道:“可惜不曾与皇甫柳交手,会一会那位十八皇子!” 田弘光忽道:“不然!皇甫柳还可去拉拢一人,便是那戚泽!”束辰不以为然道:“戚泽不是连经脉都未打通?就算答应出手,也不足为虑。” 宇文胜道:“不必去管戚泽,束辰师弟,暗算之事可一不可再,门规虽不禁你动手,但在简明师兄与左丘长老那里,不知会如何评判,你若还求上进,就莫要再做傻事!” 束辰心头一凛,道:“是!” 玄音真气沿任督二脉一路逆行而上,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合之则为血气,亦即道家所言之龙虎交媾。 任督二脉穴窍平坦直贯,条理分明,打通不难,但难在每一处穴窍所需真气极多,两相叠加便是海量。戚泽又要一鼓作气贯通二者,五日过去,任督二脉已分别贯通了接近七成,但未能自成循环,眼见玄音真气每过一道穴窍,便稀薄了几分,照此下去,绝难贯通百会穴。 戚泽元神湛然,后手早已备好,脑宫之中小无相真气倒灌而下,金刚禅唱与五真玄音剑诀次第发动,又自转化为玄音真气。这一次戚泽再无留手,索性将蓄存的佛门小无相真气尽数转化。 小无相真气剩余三成左右,亦转化为三成玄音真气,得此生力军之助,打通经脉的过程骤然加快!到第九日上,任督二脉仅剩百会穴不曾打通,余下已然贯通一气。 到此之时,戚泽将玄音真气缓得一缓,道心澄澈,蓄势待发。此时已是第十日夤夜子午之交,便在阴消阳长的那一瞬间,玄音真气悍然发动,直冲百汇! 咚!咚!咚!轰!轰!轰!真气一至,戚泽脑宫之中宛如黄钟大吕响动,震得魂魄不稳,随即咬牙强忍,一面以禅功禅定之力镇定心神。 章91 经脉俱通(求订阅) 一瞬之间,魂魄入于甚深禅定,八风不动,我自岿然。但百会穴之中屏障出乎意料之坚韧,两股真气夹击之下,只微微摇动,不见破开。 戚泽早有准备,天虹子剑谱之中对此亦有详解,当下真气震动一变,呈现长枪之形,枪头宛如一枚铁锥,劲气一搅,往那屏障之上钻去。 此为真气拟化之道,剑谱中记载,唯有精通此道,方能施展剑气化形之神通,因此真气拟化之道亦是上等剑修必修之课。戚泽以禅功定力强行驾驭真气,勉强施展出拟化之道,果然奏功。 真气如钻,渐渐将那层屏障钻出一个漏洞,随即两股真气猛地向内一合!轰隆!戚泽脑宫之中如春雷炸响,惊蛰复苏,百会穴中屏障被霍然轰开! 两股真气终于合流,至此戚泽前身八脉闭塞之先天绝症终于彻底根治!任督二脉已通,八脉俱通,玄音剑诀真气立时如野马脱缰、渴骥奔泉,在八条经脉之中肆意奔涌狂动! 戚泽还从未试过打通周身经脉之后,真气会有这般汹涌澎湃,急忙以五真玄音剑诀心法收摄真气。八脉一通,全身经脉俱通,以往沉积在经脉中的真气尽数迸发出来,在四肢百骸中流淌。 真气于奇经八脉中每转过一次,便成为一个大周天,每一个大周天过去,玄音真气便壮大几分。任督二脉初通,尚未开拓,真气在其中运行,撕裂之痛可想而知。 到得后来,戚泽体内真气潮涌,汩汩有声,已有不受控制之兆,此是定脉途中一大关卡,真气暴增之下,经脉承受不住,只有爆体而亡。 玄音真气冲击之下,鼓荡全身,冲击舌关,戚泽险些就要开口大喊,以抒胸臆,好在天虹子早有交代,此为魔扰之一种,忙即以二禅禅定之功,生生锁住舌关喉咙,将那一口冲上热气狠狠压了下去。 一口热气被压回丹田,反倒通体清凉舒泰,原来桀骜不驯之真气也变得乖顺起来,循着戚泽意念所致,往来纵横,一面拓宽经脉,一面滋养穴窍。 忽忽又是一日过去,已是第十一日子时,打通任督二脉、降服暴涨真气,以花去整整十二个时辰。终觉真气畅行无碍,如臂使指,周身经络无不贯通,玄音真气入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血肉、经脉俱被浸染。 戚泽智珠在握,念头活泼泼的,如手捻念珠,粒粒分明,冥冥之中忽然升起一丝明悟,忖道:“阴神出现,便在今日!”全身玄音真气复又集结而起,蓦地逆势直上,直冲脑宫!无量玄音真气扑入脑宫之中,寻找那一缕先天灵光点化而成的魂魄,戚泽心念一动,一道虚无缥缈的魂魄显化于脑宫之中。 谷構 玄音真气立时扑上,将魂魄包裹,戚泽魂魄呻吟一声,如浸温泉,懒洋洋的甚是舒服,接着便大口吞吸炼化玄音真气。魂魄为虚无缥缈之物,但玄门练气法门就是这般奇妙,能以真气滋养,使之由虚化实。 不知过了多久,戚泽魂魄传来饱胀之意,已然吞吸了足够真气,戚泽心念一催,如掠风火,那魂魄牵引真元之气,竟是纵身一跃,自天灵跃出,显化于世间之中! 脱胎境界分为感气、通窍、定脉、粹神四境,定脉境已然修成,玄音真气滋养魂魄便是淬神,魂魄与真气相合是为阴神,阴神出窍,便是胎动境大圆满,戚泽竟是厚积薄发,用了一月功夫,一举将玄音剑诀胎动境修成! 阴神出窍,只觉周身一冷,幸有玄音真气护体,少时已觉无碍。戚泽还是首次阴神出窍,颇有新奇之意,低头望见自家元身兀自瞑目打坐,微微抬首,感应漫天月华,心念一动,立有皎洁月光菁华透体而入,只觉浑身舒泰,念头都活泛了几分。 阴神出窍必须选定深夜,借月华修行,不可在白日出窍,免遭太阳真火炙烤,魂归虚无。戚泽阴神功力尚浅,面目还有些模糊,细望自家手脚,也觉几分虚浮。 忽然记起一事,脑宫之中两团佛光骤然明亮,竟也飞了出来,围绕阴神旋动,继而与阴神合一,阴神一震,魂魄之外已多了一层淡淡佛光,望去犹如仙佛菩萨。 有佛光加持,竟比玄音真气还要来的爽利,阴神立时灵动了几分。那佛光正是金刚禅唱与小无相禅光两门小神通所化,还是方才戚泽将小无相真气消耗一空,才自显化而出,就在脑宫之中乱飞。 阴神收取佛光护身,兴之所至,沿所居之地飞了一圈,风驰电掣之间,颇有畅怀之意,但阴神尚未圆熟,不可离肉身太远,戚泽翻弄了一阵,往下一合,阴神归窍,肉身一震,已然睁开眼来! 戚泽缓缓起身,手足舞动,依旧打出一套太极拳,但闻关节百窍之中响起啪啪脆响,如正月爆竹,清脆之极。八脉一通,此身沉疴尽去,阴神清明,说不出的写意舒爽。一套太极拳打完,周身发热,微微冒汗,长吁一口气,曼声吟道:“天根月窟咸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 戚泽收功而立,察觉屋外气息有异,随手推门而出,笑道:“咦?怎的又是禾山雁禾师兄?”禾山雁瘸着一条腿,候在戚泽门口已有数日,偏生戚泽炼法正在紧要关口,根本不曾现身,急的那厮上蹿下跳,明日便是七月初七,戚泽若再不开关,说不得便要请皇甫柳强行冲关了。 禾山雁见戚泽面色红润,声音洪亮,眉宇之间尽是喜色,不由一愣,问道:“戚师弟,你可是已然打通全身经脉?只用了一月功夫?” 戚泽不好隐瞒,只点了点头。禾山雁欣喜无比,大拇指竖起,叫道:“能在一月之内打通全身经脉,戚师弟果有大才!”戚泽不得不辩解道:“禾师兄言重了,我不过只打通了四条经脉,已是拼尽全力,难当‘大才’二字。禾师兄在此徘徊,是要寻我有何事么?” 章92 崔腾 禾山雁颇有些扭捏,道:“明日便是争夺寒月珠之期,但我遭人暗算,腿脚不便。皇甫兄本已请了崔腾师弟搭伙,如今还差一人方可参与争夺寒月珠之事,特来延请戚师弟出手!” 戚泽沉吟道:“我修为不济,诸位师兄皆是个中翘楚,岂敢献丑?恕我不能从命!”禾山雁急了,叫道:“那寒月珠乃是皇甫柳师兄拜入内门的唯一希望,难道戚师弟这般狠硬心肠,眼睁睁瞧着他这数年苦功毁于一旦?” 戚泽暗暗好笑,忖道:“本就与我无关,怎的还要道德绑架不成?”正要推却,只见皇甫柳已大步走来,露出憨厚笑容,道:“戚师弟炼通经脉,可喜可贺!” 戚泽抱拳一礼,皇甫柳又道:“禾兄所言,句句是真。拜入内门是我毕生所愿,那寒月珠必不可缺,如今只有拜求戚师弟援手!师弟放心,我皇甫柳素来坦荡,只要师弟肯答允出手,绝不会令你空手而归!你来看!”自怀中掏出三件物事,摆在戚泽面前。 戚泽抬眼望去,三件物事乃是一柄匕首、一卷帛册、一枚鸭卵大小的碧绿圆球。皇甫柳道:“此三件乃是我家传宝物,皆有妙用,绝能抵得过一枚寒月珠所值,只要戚师弟肯出手助我,可任选一件,权做谢礼!”却不点破每件宝贝的来历功用。 戚泽暗道:“这是要考较我之眼力了!”本不愿出手,但见这三件物事,倒有些感兴趣,一一拿起,仔细分辨。沉吟片刻,道:“这匕首当是一柄飞剑炼成,须得极高功力,方能御使自如。这枚鸭卵之物当是玉髓菁英凝结,若是修炼土行道法,可事半功倍。至于这卷帛册么……”沉吟未决。 皇甫柳拍掌笑道:“戚师弟果然好眼力!竟是一点不错!”那匕首与玉髓俱是他母亲所赠,乃是皇甫家历代收藏,唯有那卷来历莫测的帛册,是他得自虞朝大内宝库之中,也不知藏了多久,只觉的有些灵异,顺手取出。 戚泽不动声色,说道:“皇甫兄之意,是要我助你夺得寒月珠?”皇甫柳笑道:“不错!戚师弟不必多虑,届时我也自会出手,必不令你有性命之忧!” 戚泽沉吟片刻,颔首道:“好,我答应了!”皇甫柳面泛喜色,道:“如此戚师弟可任选一件,决不食言!”戚泽想也不想,取了那卷神秘帛册,道:“便是这件了!” 那件帛册落在皇甫柳手中数年,无论以真气法术祭炼,皆无反应,若非看其刀砍不破,火烧无损,早已扔掉,但戚泽毫不犹豫选定此物,莫非知晓其底细? 皇甫柳实则也希望戚泽选那帛册,匕首与石髓皆是异宝,尚有大用,算是皆大欢喜,暗松一口气,笑道:“戚师弟爽快!既然如此,明日我来寻你,一同入天秀湖!” 戚泽待二人走后,将帛册放在手中把玩,方才这帛册入手,脑宫内佛光竟微有跳动,生出感应,这才改易念头,揽下这桩差事。 那帛册展开来望时,只觉非布非帛,倒似是某种兽皮制成,双手用力一撕,竟是纹丝不动。戚泽微微惊讶,玄音真气加持,他双臂足有数千斤之力,那帛册丝毫无损,这般坚韧也算是一件异宝了。 谷捬 戚泽心念一动,玄音剑诀改易为小无相禅功,小无相禅功发动,佛光轻柔如水,覆盖整片帛册,那帛册无风自动,任由佛光渗入,戚泽一见大喜,此物果能以佛光祭炼,当是佛家之物,又或是与佛门有缘,但祭炼之事非一朝一夕之功,戚泽暂且将帛册贴身收藏。 屋室之中,戚泽五心向天,专心搬运五真玄音剑诀真气,滋养经脉,这部剑诀锤炼肉身之功及不上佛门禅功,但也是世间顶尖的功法。 如今八脉俱通,阴神显化,下一步该当下手修炼五音五脏之宫,进军凝真,不过既有约定,便先运炼真气,将状态提升至最佳,应对寒月珠争夺之战。 第二日黄昏之时,皇甫柳与禾山雁果然依约前来叫门,戚泽收功吐气,开启门扉。皇甫柳笑道:“戚师弟果是信人!”戚泽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禾山雁笑问:“戚师弟不用法器么?”戚泽道:“我亦擅剑术,可惜手中无剑。倒也无妨。”皇甫柳道:“可惜我的那柄滕龙剑交给崔腾师弟使用,再无神兵利器了。”那柄匕首要留着自家使用,便不曾提起。 当下三人结伴而行,往天秀湖畔而去。到得湖边,见已有一座大船停靠,那船高有三层,雕梁画栋,船首雕刻着一颗龙头,作狰狞怒吼之状。 湖畔已有数十人等候,皆是外门弟子,为首者正是宇文胜、束辰、田弘光三人。禾山雁一见那三个,眼珠立时红了,喝道:“卑鄙小人!” 宇文胜面色漠然,田弘光笑道:“禾师兄何必出口伤人?大家皆是同门,伤了和气不好!”禾山雁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扑上去厮杀,吃皇甫柳一个眼神止住。 皇甫柳淡淡对宇文胜施礼道:“宇文兄请了!”宇文胜回了一礼,道:“皇甫兄请了!”二人眼神交错而过,俱是冰冷无情。束辰笑道:“皇甫兄便只带了这二位前来么?禾兄腿脚不便,只怕……” 皇甫柳笑道:“不急!”正说之间,天秀湖上忽而有人踏波而来,那人一身凌厉剑意,背负长剑,神采飞扬,正是外门弟子之中号为剑术第一的崔腾。 田弘光一见崔腾,紧了紧背后天缺剑,颇有跃跃欲试之意。崔腾来至岸上,只对皇甫柳道:“皇甫兄!”颇有目无余子之态。 皇甫柳笑道:“崔师弟果然信然守诺!”崔腾目光一转,掠过禾山雁,在戚泽面上停驻,道:“这位是……”皇甫柳道:“禾师兄腿脚不便,我便请了这位戚泽师弟前来助拳!戚师弟亦精剑术,两位正可亲近亲近!” 章93 太极十三势(求订阅) 崔腾目中陡然爆发出两道光彩,低笑道:“那便好!”田弘光笑道:“崔师弟,稍后倒要领教你的剑术!”崔腾目光一转,望了望他背后天缺剑,笑道:“宝剑虽好,可惜所托非人!惜哉!” 田弘光冷哼一声,道:“崔师弟这口舌倒也犀利,只盼你的剑术莫要让我失望!”宇文胜目光在戚泽面上一转,微微沉吟。 那大船之上传来简明之声,道:“人已到齐,诸弟子可上船来!”宇文胜笑道:“走罢!”率领三十余位弟子齐齐飞身上船。 戚泽暗暗观察,从飞腾身形之上足可判断出许多信息,见三十余人修为有高有低,大多落足无声,不由忖道:“五行宗不愧为玄门大宗,这些弟子虽属外门,修为已算不错!” 待得宇文胜等人上船已毕,皇甫柳也笑道:“我等也去罢!”禾山雁道:“我腿脚不便,只好在岸上静候诸位消息!”宇文胜微一点头,飘身上了大船。 戚泽感觉崔腾目光始终在他左右逡巡,全不理会,双足一顿,已然飞身而起。与此同时,崔腾呵呵一笑,足下剑气一撑,亦是发动。二人不前不后,恰好一同落在船上。 简明环视一圈,淡淡说道:“争夺寒月珠之事,尔等皆已明了,简某还要明言一句,不限手段,各凭本事,但不可杀害性命,坏了同门之谊。简某会在一旁掠阵,若有违令者,立时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众人心头凛然,纷纷称是。简明大袖一拂,喝道:“走罢!”那大船亦是一件法器,简明袖中真气喷涌,落在大船禁制之上,大船微微一震,缓缓开拔。 此时已近午夜,天秀湖上起了一层大雾,氤氲迷蒙,又有水湿之气漫延,遮蔽视线,众人各自调息真气,竟无一人开口,耳边唯有大船破浪之声。 戚泽也自默默调息,体内玄音剑诀真气越发活泼,胸中自有一股豪情迸发。简明道:“稍后便至蚌精修行之处,待到子夜之时,蚌精自会出湖,吞吐太阴菁华,待我一声令下,尔等自可前去争夺。记住,三人为一组,不可多不可少,亦不可故意留手!”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那天秀湖上不知广大几许,大船破浪而行,约莫有半个时辰,已入一片深水之中,戚泽以目下视,湖水幽暗难明,以他眼识之力,也只能看透湖下数丈之距。 大船又行一阵,微微一震,终于停定下来。眼前白雾茫茫,唯闻水声滔滔。简明道:“已为你们备下十余艘小船,尔等可自去!” 众弟子向简明抱拳为礼,立时飞身下船。果见大船最下一层已然打开,内有十余艘小船,只需推入湖中便可进退自如。宇文胜挥手道:“各自师弟可按计划行事!” 谷播 众人轰然应诺,当下便有十余人自动分作三人一队,往小船抢去。皇甫柳咳嗽一声,对戚泽与崔腾道:“请两位师弟出手罢!”戚泽一愣之间,皇甫柳与崔腾已然双双飞起,皇甫柳赤手空拳,一掌拍出,两声惨叫响起,立有二人被掌风拍中,扫落湖中! 皇甫柳面色不改,又起一掌,竟将两艘小舟生生拍碎!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骂骂咧咧,联手攻来。崔腾哈哈大笑,反手拔出腾龙剑,喝道:“挡我者死!”剑光乍起,如星瀚辰耀,又有数人吃剑风扫中,四仰八叉平平砸在湖面之上! 束辰喝道:“好啊,我们不来惹你,你先动手!”凝神静气,蓦地一拳轰出!拳风劲烈,如狂风骤雨,横扫而去。戚泽不曾想到在船上便要动手,想想也对,少一人上船,便少一个对手,恰好只当束辰拳风,想也不想,立时摆了一个野马分鬃的架势,随即一招如封似闭,阴阳劲气吞吐之间,已将这一记百步神拳化为无形! 束辰一愣,喝道:“你这是甚么拳法?”戚泽玩心大起,故意正色道:“无根无极,万法自然!太极!”束辰家传百步神拳乃天下一绝,练至极处,足可媲美入道神通,却从未听过甚么太极拳的名头,怒道:“放屁!”又是一拳轰来。 戚泽打点精神,将太极十三势尽数施展开来,这一套拳法还是前世时为了强身健体,特意学来。据说是最为古朴的太极拳招,为天下一切太极拳之祖。 太极十三势最善以柔克刚,绵里藏针,动静开合之间,蕴含无穷玄机,看似绵柔无力,往往能料敌机先,后发先至,正是百步神拳这等先天刚猛拳法的克星。 斗不几招,束辰便觉自家拳力被那厮尽数化去,那厮的拳势反过来又将自家的百步神拳拳架尽数克制,无论出甚么招法,尽皆逃不脱其拳势笼盖之下。 束辰斗得焦躁不已,拳势微有散乱。宇文胜见了,心惊戚泽拳法之强,所使拳术更是为所未闻,喝道:“束辰师弟,莫要自乱阵脚!” 束辰悚然一惊,临阵乱心,正是兵家大忌,急忙收摄心思,百步神拳拳势登时化为内敛,三分攻七分守,竟渐渐扳回弱势。戚泽想不到前世随意学来的太极拳竟有如斯威力,毕竟头一回以玄音真气施展,不免有错漏之处,被束辰捉住破绽,挽回了劣势。 宇文胜自矜身份,兀自负手而立,见戚泽拳法精妙,实有宗师风采,忍不住喝道:“好拳法!”大船之上,简明屹立船头,默然望着下方弟子争斗,瞧见戚泽拳法,忍不住咦了一声,忖道:“这是甚么拳法?似乎暗含无穷妙理,戚泽从何学来?真是怪哉!” 崔腾手持腾龙剑,只以剑锋挑动剑气,将众弟子轰飞出去,玩的不亦乐乎。田弘光拔出背后天缺剑,叫道:“崔腾,我来会你!”纵身前扑,使了一招“白猿献果”的解数,往崔腾双目点去。 崔腾目中一亮,喝道:“来得好!”腾龙剑一抖之间,剑光成圆,将剑招破去,再将长剑一抖,剑光点点,如静夜流萤,往田弘光周身大穴射去! 章94 剑上生芒! 田弘光笑道:“果然好剑法!”天缺剑直取中宫,竟对漫天剑光视而不见,攻敌之所必救,这一招大巧不工,全无雕琢之气,唯有一往无前之意! 那腾龙剑乃是前朝所铸,主材乃是青铜,天缺剑乃今朝之功锻造,剑身为百炼神钢,腾龙剑恰比天缺剑短上一截,便是这一截之差,崔腾若要执意将剑招使满,定会先一步中了天缺剑剑锋,逼得他只好回剑自守,叮的一声,二人身形俱是一震! 双剑相格,二人同时被对方剑上劲力所慑,暗道一声:“好功夫!”立刻收剑自查,腾龙剑与天缺剑各自完好无损,这才舒了一口气。 二人长剑皆是宝器,若是因此折损,才叫得不偿失。一见剑器无恙,二人立时又杀作一团!但见剑光煊赫,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谁人是谁。 宇文胜长吸一口气,目视皇甫柳,缓缓道:“皇甫兄,你我早当交手切磋,今日恰逢其时,请!”皇甫柳笑道:“宇文家果然好气魄,你肯抛下荣华富贵,来五行宗求道,气概已然胜过令祖!他年我若登基,定要封你为镇国大将军!决不食言!” 宇文胜面色微变,道:“这等大统之事,皇甫兄言之过早!”体内真气攒动,便待出手。皇甫柳摆手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今夜只为寒月珠而来,何必伤了和气?”宇文胜冷笑道:“哦?难不成皇甫兄瞧不起我这将军府的下人?” 皇甫柳笑道:“岂敢?不论今夜结果如何,你我皆会拜入内门,何苦在此打打杀杀,伤了和气?不若等待那蚌精出水,寒月珠现世,你我再行相争,亦是一段佳话,如何? 宇文胜沉吟未答,戚泽闻听,暗中苦笑:“原来皇甫柳那厮是将我等都看作了下人,若非瞧在那帛册面上,我绝不来趟这趟浑水!” 正僵持之间,只听湖底之中忽有异响传来,如虎吼、如象鸣,低沉恢弘,众人面色一变,宇文胜喝道:“来了!”众弟子不由得纷纷罢手,戚泽三人又复汇聚一处,趁机抢上一艘小船,划将出去。 漫天月华飘洒,湖面忽如沸水吐泡,骨朵朵冒气,将方圆数十丈内烘的水雾滚滚,莫说目力,便连灵识神念都极难穿透。湖水响动如雷,一个庞大阴影渐渐自湖底深处升腾而起! 那阴影临近湖面,霍然一窜之间,已升起湖面,竟是一头极大的老蚌,有三丈方圆,两片蚌壳硕大无匹,宛如两座小小山丘,蚌身之上兀自有湖水倾泻而下,大小水柱粗细不一,哗啦啦重投天秀湖中。 百年老蚌出世,两片蚌壳开合之间,湖面上刮起道道劲风,割裂湖水,蚌壳之中伸出一条肉质触角,兀自喷吐湖水,又发出似牛吼一般之声。 谷牲 那百年蚌精气势雄浑,四周喷珠溅玉,水势滔滔,将一干外门弟子尽数震慑。牛吼嘶鸣之声不绝,两片蚌壳缓缓张开,露出内中肉质,层层肉质褶皱之间,隐约露出一线莹莹宝光,想来便是那寒月珠了。 此时月上中天,虽是初七,太阴有亏,但月华反倒极盛,那老蚌嘶吼之间,妖力勃发,千万道水柱齐齐喷射,射至半空,重又化为雨露垂落,那水滴之中蕴含其本源法力,天然便化为一座阵势,将本尊牢牢护持。 老蚌视那些外门弟子如若无物,自顾自开始吐纳起来。层层肉质褶皱鼓动,每吐纳一次,便有牛鸣嘶吼之声响起,随其吐纳渐深,极天之上太阴星中有缕缕太阴菁华垂落,汇为条条银色光华,照彻老蚌周身。 那老蚌吞吐太阴菁华,舒服的发出咕噜噜之声,束辰早已红了眼,正要动手。宇文胜拦住他道:“莫急!待它将寒月珠吞吐而出,方是良机!” 束辰点点头,按捺冲动。果然那老蚌吞吐月华良久,似觉不甚过瘾,肉柱牵动之间,只听波的一声,已将一枚圆灼灼、光坨坨的宝珠吐了出来! 那宝珠有栲栳大小,散发幽幽清光,正是老蚌百年苦功,性命交修的寒月珠!此宝一出,立时牵引无量太阴月华倾泻而下,霎时之间,老蚌周遭十丈之内,俱被银白光华充斥。 众人离着虽远,亦能感受到无量月华之中饱含的先天灵机之气!束辰悄声道:“宇文兄,动手罢!”宇文胜吐出一口浊气,低喝道:“走!”束辰将手一摆,喝道:“大家依计行事!”一时之间,共有二十余位弟子各驾小舟,鼓力催动,如箭如蝗,冲向老蚌! 皇甫柳笑道:“这老蚌明知辛苦祭炼的元丹要成全我等,还要做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也有趣!两位师弟,动手!”三人同乘一舟,戚泽大袖一拂,小舟如离弦之箭,亦是射向老蚌。 两方恰以老蚌为中心,成顶牛之势。宇文胜一方六七艘小舟眼见要与老蚌相接,为首一人忽然喝道:“散!”竟是齐齐越过老蚌,往戚泽一方杀来。 皇甫柳长声笑道:“宇文胜,你以多欺少,我又何惧之有!”自怀中取出一柄匕首,已然落足湖上,踏波而行!皇甫柳身负大虞皇室、皇甫世家、五行宗三家之长,真气雄浑之极,足下真气为垫,就在天秀湖上款款而行。 正有一艘飞舟来的最快,舟上有人叫道:“将他撞下湖去!”那小舟连人足有数千斤重量,直挺挺撞来。皇甫柳一声长笑,手中匕首一划,匕首尖锋之处竟而射出一道长达三尺的青光,青光一挥,已将那飞来小舟拦腰斩断! 舟上三人猝不及防,纷纷落水,一人指着那青光叫道:“剑芒!剑芒!”皇甫柳毫不理会,挥舞剑芒杀入后续几艘小舟之间!剑芒每一闪动,便有一艘小舟被生生斩断,好在皇甫柳不敢下杀手,众弟子落水之后,纷纷运使真气重新立于湖面之上,但慑于剑芒之威,俱都不敢向前。 章95 阴神出窍! 剑芒者,剑上生神也,非内气浑厚,又有神兵利器加持,不能为之。皇甫柳能催发剑芒,足见手中匕首亦是绝世罕见之宝! 宇文胜一方原本计划由众弟子拖住皇甫柳,以雷霆万钧之势取了寒月珠便走,速战速决,不料皇甫柳除滕龙剑之外,尚有神兵在手,斩飞舟如切瓜菜,沉吟片刻,道:“看来不将他们斗败,绝难收场。” 伸手自怀中取出一面小巧盾牌,挂于手腕之上。一口真气喷出,那盾牌立时放大,足有三尺方圆。盾面之上布满道家符箓花纹,道道真气化为流光,在其中流转不休。 那盾牌亦是一件异宝,宇文胜持盾在手,心下稍定,随即踏水而行,拦住皇甫柳,笑道:“皇甫兄,我来会你!”皇甫柳大笑:“也好!”挥动剑芒斩来。 宇文胜以盾牌相格,叮的一声,那剑芒如有实质,斩在盾牌之上,盾上符箓流转,将剑芒挡住。宇文胜大笑一声,二人又自战在一处。 崔腾对戚泽笑道:“不如你我比一比,谁人先夺得寒月珠?”戚泽淡淡道:“好!”话音未落,崔腾已纵身掠出,滕龙剑一展,往老蚌肉柱之上斩去。 田弘光叫道:“休想!”天缺剑摆动,凌波而来,双剑相交,将崔腾剑招化解于无形。束辰怪叫道:“姓戚的,再来尝尝我的百步神拳!”一拳轰出,带动水浪炸响,水痕笔直,直扑戚泽。 戚泽蓦得骈指作剑,一剑点出,使了一个“金鸡三点头”的招数,剑诀过处,水浪立平,束辰只觉自家拳力吃一道剑气笔直刺入,立时力道松散,叫道:“原来你也会剑术!” 戚泽笑道:“你也尝尝我的剑法!”手中无剑,反手一抹,一道湖水飞起,凝作剑形,疾如电闪,已飞临束辰胸口! 束辰大惊,百步神拳拳架一拖、一崩,总算将水剑打散。再看戚泽双手不停,剑诀舞动,立有四条水剑凝成,齐齐杀来,剑势笼盖他周身大穴,剑招竟是玄妙无匹! 束辰吓得怪叫一声,身形疾闪,向后猛退,慌乱之间,足下微微下陷,已被湖水浸湿了裤脚。四条水剑不依不饶飞来,宇文胜正与皇甫柳交手,一见于此,足下狠狠一顿,湖水之上腾起一面水墙,将水剑敌住,好歹救了束辰一回。 戚泽展露五真玄音剑诀剑术,登时技惊四座。宇文胜与皇甫柳不免为之侧目,崔腾目中更是战意熊熊,其天生爱剑,最喜与人切磋剑术,戚泽小试身手,展露出精深之极的剑道修为,惹得他见猎心喜。 束辰满拟戚泽修为最弱,百步神拳足可克制,岂料一露獠牙,竟似比崔腾还要难缠,剑术之道最克百步神拳,一时进退维谷,僵在当场。 宇文胜有心替换束辰,无奈皇甫柳手中匕首非同小可,非他那面盾牌不能抵挡,田弘光也被崔腾的腾龙剑缠住,腾不出手来。 谷就 戚泽见束辰进退维谷,十分尴尬,微笑道:“束辰兄的拳术我十分佩服,不若大家罢手言和,免伤和气。”束辰面色僵硬,只好点了点头。 戚泽一笑,飞身而走,双足之间有一层淡淡小无相禅光,隔绝湖水,身形展动起来,远比其他人更为精妙。此时湖上还有三四艘小船箭一般射向老蚌,戚泽伸手一拍,依旧凝水作剑,水剑嗖嗖嗖射出,哎呦哎呦之声连天,竟将船上的外门弟子尽数打落湖中。 数艘小船失了驾驭,只在湖中打转。那些外门弟子落水,立刻飞身上湖,抖落一身水渍,纷纷对戚泽怒目而视,有几个胆大的已飞奔杀来。 那些弟子再不济,亦能真气外放,在湖面上如履平地,须臾便至。哪知其等还未出招,已被戚泽以逸待劳,以水剑一招横扫,又被尽数拍落入湖了。 余下弟子顿时死心,只要有戚泽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非戚泽留手,早就死伤惨重,谁也不敢再出头。 宇文胜暗叹一声,想不到好好的计划居然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中,喝道:“束辰师弟,你来!”盾牌顶开皇甫柳剑芒一击,身形一晃,已舍了对手,直冲戚泽而来,喝道:“我来领教高招!” 戚泽抬手便是三道水剑激射而去,宇文胜吐气开声,手中盾牌封挡,将三道水剑尽数击散,同时骈指一点,一道指力激射而去,直袭戚泽眉心。 戚泽眉头一皱,宇文胜的修为远在束辰之上,足下一顿,又有一道水剑飞出,将指力截断。 宇文胜呵呵笑道:“想不到戚师弟才是深藏不露的一个,看你剑气运转全无滞碍,想来已打通大周天,不日便要显化阴神了罢?” 戚泽默然不语。束辰叫道:“就算打通大周天,也不会有这般精妙剑术!喂,你的剑术从何处学来?怎得不是五行宗路数?”这厮分神说话,被皇甫柳剑芒逼得嗷嗷怪叫,皇甫柳也懒得全力以赴,讥笑道:“你又学过甚么剑术,识得五行宗路数么?” 束辰大怒,喝道:“我怎不知?哎呦!”吃剑芒扫过,手臂被斩开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百步神拳的架势立时被破。皇甫柳舍了那厮,大步奔向老蚌,喝道:“戚师弟,替我缠住宇文胜,你我便即两清!” 戚泽道:“好!”宇文胜不料束辰如此脓包,连皇甫柳一招都挡不住,见其要夺寒月珠,将身一扭,便欲追去。戚泽身形一晃,已拦在半路,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宇文兄莫怪!” 宇文胜冷哼一声,一拍顶门,忽有一道虚影跃出,面目栩栩,竟一如本人。束辰见了叫道:“阴神!宇文兄,你修成脱胎了!”阴神显化便是脱胎境圆满,随时能破入凝真。 此刻月华最盛,又被老蚌牵引,宇文胜阴神一出,立被太阴之精包裹,开口说道:“我早已阴神出窍,本想给皇甫兄一个惊喜,不想先用在戚师弟身上。请接招!” 章96 惨变! 阴神抬手一指,戚泽足下湖面立生涟漪,数股暗劲透出,向内疾旋,只要戚泽不能破水而出,便会被水中暗劲禁锢甚至重创! 阴神乃念头聚合之物,有月华之力加持,威能更胜,宇文胜一声不响修成阴神,一鸣惊人,阴神出手,威力比先前何止暴增三成! 眼见水流旋动更急,数股水流向内一合,将戚泽锁在其中,其却动也不动,似乎被水势所慑。宇文胜嘴角勾出一缕笑容,反身而去。 只听身后波的一声轻响,戚泽浑身闪动奇异光华,只双臂一震,已将水流生生撕裂,迈步而出!宇文胜回首望去,立刻惊大了眼,叫道:“怎可能!你有甚么护体神功不成!” 戚泽自不会告诉他是小无相禅光妙用,忽然侧头望向那老蚌。众人打的不可开交,那老蚌却始终好整以暇,催动寒月珠汲取月华,那一颗栲栳大小的光珠上下旋动,每滚动一回,便有缕缕太阴之力收入其中,吞吐了这许久,光华反倒更内敛了些。 皇甫柳心无旁骛,匕首之上又自激发出剑芒,挥洒之间,将老蚌喷洒出的护身水滴尽数斩裂,渐渐接近。那老蚌兀自吞炼月华,似乎毫不在意。 皇甫柳暗喜,忖道:“果然如此,五行宗与蚌族约定,只要不伤及那老蚌,便无需提防!”剑芒一起,觑准寒月珠被老蚌真气推出的一刹那间,猛然挥落! 嗤的一声轻响,剑芒扫过,将老蚌真气斩断,那寒月珠失了牵引,登时微微摇动,皇甫柳眼疾手快,一手疾伸,只觉触手冰凉,已将寒月珠握在掌中! 朝思暮想之物一旦入手,皇甫柳直欲放声大笑,寒月珠上一波一波冰寒之气渗入经脉,立时将体内躁动的真气抚平下来,已收阴阳和合之妙,只握住寒月珠片刻功夫,已觉真气被洗练了一遍,通体舒泰之极。 皇甫柳正欲将寒月珠向宇文胜等人炫耀,忽觉恶风袭体,只听束辰、田弘光等人喝道:“小心!”皇甫柳总算见机得快,忙弓腰反身,向外窜去。 但他身法虽速,仍有两片阴影左右夹击而来。只听皇甫柳一声惨叫,原来竟是老蚌两片蚌壳狠狠对夹而下,将他一只脚死死钳住! 这一下变起仓促,众人无不惊得呆了!蚌族分明早与五行宗约定,绝不加害前来争夺的外门弟子。那老蚌始终老神在在,置身事外的模样,皇甫柳也料不到会突施暗算,疏于防备,终于中招。 总算他反应极快,惨叫一声,立刻咬牙以匕首剑芒向后挥落,宛如石屑一般的粉末飘洒,已将两扇蚌壳勉强切碎了少许,皇甫柳趁机用力,好在将一只脚拔了出来,但吃蚌壳狠狠划过,小腿内侧裂开一道极深伤口,痛的他又是惨哼一声。 皇甫柳逃脱,那老蚌似乎无意追袭,蚌壳索性大张,肉柱抖动之间,无形法力涌动,自有一片湖水托住狼犺之身,御水而行,其速迅捷,径自杀向那些兀自呆愣的弟子们。 谷屍 宇文胜瞧出不妙,大叫:“众师弟速速散开!”那老蚌身法绝快,瞬息之间已杀入人群之中,蚌壳开合之间,夹住一人狠狠用力,那人长声惨嘶,竟被拦腰夹断,两截尸身掉落湖中,染红了大片湖水。 众人如梦方醒,纷纷大叫逃命。那老蚌百年道行,修为高深,对付这些连脱胎都未修成的小辈,实是手到擒来。湖水之上,立时展开了一场杀劫。 戚泽等人早已停手罢斗,束辰喃喃道:“怎会如此?”田弘光道:“那老蚌疯了!”宇文胜喝道:“快去援手!”当先杀出,众弟子中唯有他们几人修为最高,须得联手救人,不然被老蚌杀光了众弟子,五行宗必然责怪,谁都逃不了干系。 众弟子四散奔逃,但湖面之上不好施展,老蚌却是轻车熟路,水遁展开,狼犺之躯却宛如鬼神,顷刻之间已夹死了七八人,鲜血横流之下,原本晶莹剔透的肉柱已是一片血红,满是血煞之气! 宇文胜等人终于赶至,宇文胜喝道:“围住那厮!”束辰与田弘光自是听令,崔腾也一声不响,催动滕龙剑便斩。皇甫柳又痛又恨,咬牙切齿,见戚泽赤手空拳,喝道:“戚师弟,接剑!” 寒光闪动,戚泽扬手接住那柄匕首,五音玄真剑诀真气注入其中,那匕首发出嗡嗡鸣动,剑尖之上竟而喷出三尺剑芒,色分五行,连皇甫柳都呆了一呆。 滕龙剑斫来,老蚌又是一声牛吼,一道水柱凭空凝结,卷动而去,一声巨响,崔腾连人带剑已被扫飞!宇文胜眼角跳了跳,叫道:“小心!这厮修为远胜我等!”崔腾半空之中狂喷鲜血,田弘光飞手接住,浑身一震,亦是一口鲜血喷出。 崔腾喘息几口,只觉脏腑移位,内伤颇剧,再看滕龙剑时,剑身上已密布细纹,竟已是废了。田弘光惊道:“好厉害的妖物!” 众人且战且退,那老蚌将身一折,又向宇文胜杀来,似乎认定其是头领。宇文胜咬牙道:“快去寻简明师兄!”说话间已有数道水柱喷来,忙不迭用盾牌封挡。 水柱激射于盾上,盾面的玄门符箓光华大亮,但随即熄灭,盾牌亦碎成了八瓣!宇文胜大叫一声,尚有一根水柱直抵面门,若被击实,必将他脑袋洞穿! 忽有剑芒闪动,其轨迹如羚羊挂角,一剑将水柱切断,但仍有半截轰在其身。来援者正是戚泽,半截水柱劲力强横,正中胸前,闷哼医生,浑身佛光乱闪,在湖上连退七步,双足尽数浸入水中。 戚泽搭救宇文胜,却惹火烧身,幸好小无相禅光时时加持,但也被震得五脏逆反,七窍流血。宇文胜捡回一命,扑将上来,拖了戚泽便走。 那老蚌一招竟未得手,牛吼一声,似乎甚是奇怪,但也越发凶性毕露,自体内涌出团团黑气,与身外湖水相合,凝化成一柄柄黑色飞剑飞刀,一声嘶鸣,上百柄水刀水剑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章97 蜃王(求订阅) 束辰与田弘光两个联手拦在残存的弟子身前,束辰凝神一拳轰出,田弘光则将天缺剑运使到了极处,一大团剑光笼盖全身,硬撼水刀水剑。 二人已是舍生忘死,若临阵脱逃,身后弟子绝无一人能以身免!宇文胜看的目眦欲裂,却有心无力。水刀水剑寒光凛冽,映着太阴月华,散发无穷杀机,先是掠过束辰与田弘光两个,又射向其身后十余位弟子。 一道人影忽然现身湖上,身外亦是层层煞气翻涌,扬手之间,已将水剑水刀接住,双手一搓,将之化为无形,正是简明出手。简明本在大船之上等候,历年规矩,只需防备外门弟子们趁机报私仇,自相残杀,从未想到老蚌竟会发疯乱杀,不免愣了一愣。 便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已有十余位外门弟子身死,立时惊出一身冷汗,今夜之事绝难善了,不将老蚌或擒或杀,门中怪罪下来,下场一定极惨。 简明出手救了众弟子,再看束辰与田弘光两个已然一死一重伤。束辰胸前有数个血洞,已然栽倒湖中没了声息。田弘光靠了天缺剑,以损伤剑身为代价,总算捡回性命,但一条手笔也被斩断,伤口处汩汩流出鲜血,人已是废了。 简明怒火中烧,袖中飞起一块小石,迎风便涨,化为丈许方圆,裹动风声,向下便砸!那老蚌闷吼不绝,御使湖水化为一道水墙护身,吃巨石一砸,立时崩溃,却趁机又自凝聚一道长长水枪,旋动无穷水花,凌空刺去。 简明乃是凝煞境界修为,一对上老蚌,竟不能将之压服,那老蚌吼声如雷,修为竟不亚于简明,一时僵持难下。 宇文胜趁机收拢残存的弟子,见束辰惨死,不由得泪如雨下,叹息道:“是我害了束辰师弟!”田弘光捂着断臂,惨笑道:“宇文兄何必做小儿之态?束辰也算死得其所!” 崔腾满面血污,将手一抖,滕龙剑化为块块碎片,沉入湖中,对皇甫柳道:“可惜了一柄好剑!”皇甫柳一瘸一拐,兀自死死握住那一颗寒月珠,苦笑道:“一柄剑算得了甚么,崔师弟未免太小瞧我了!” 皇甫柳伤了腿脚,那老蚌竟未再下杀手,居然看了一场热闹,也是异数。戚泽面色苍白,擦了擦七窍鲜血,环视一周,道:“死伤惨重,可怜!” 宇文胜对他恭敬一礼,道:“方才若非戚师弟相救,我已魂赴黄泉,请受我一拜!”戚泽道:“不必如此!那老蚌为何突然发狂,滥杀无辜?” 众人长吁短叹,没个索解。宇文胜指挥这些散兵游勇将死去的师兄弟遗体收殓起来,以备运回故土安葬。那一方老蚌与简明争斗不绝,搅得湖上一面狼藉。 略一清点,本是三十余人前来争夺寒月珠,竟战死了二十多人,余者也大多带伤,田弘光更是残废,可谓凄惨之极。有人年岁尚小,哪见过如此血腥之事,忍不住哭出声来。 谷蕆 宇文胜喝道:“哭甚么!先上大船再说!”众人七手八脚,相互搀扶依靠,向大船退去。遥见湖畔岸上忽有一道遁光飞起,须臾已至此间,现出一个白白胖胖的道人,正是左丘明,原本和气一团的面上已是一片怒容,将手一指,立有一道神雷迸发,落在老蚌之上。 老蚌似是感应到死期已至,只怒吼了一声,便吃道家神雷一击,全身化为齑粉,血肉碎屑洒满湖中。简明愣了一愣,躬身道:“拜见左丘长老!” 左丘明一击杀了老蚌,依旧不改怒容,蓦得向天秀湖深处喝道:“蜃王!此事你需给我五行宗一个交代!”其声如雷,灌入湖中。 蓦得湖水如沸,一道五色七彩、斑驳变幻的彩光自湖中升起,光色绚丽温润,内中却是浓缩了一座大世界,仙佛鬼怪、飞禽走兽、花木草石,应有尽有,犹如走马灯一般光景变幻,令人目不暇给。 那光华之中一个声音淡淡说道:“你算甚么东西,也敢质问本座!”一道湛蓝雷光忽自虚空之中劈下,落在左丘明头顶。左丘明根本不及反应,吃雷光一劈,翻身栽倒,沉入湖底。 左丘明修为极高,连一招都未接下,简明等自是噤若寒蝉。眼看左丘明便要沉于湖底,太冲峰上一道灵光腾起,闪得一闪,已飞掠而来,半空之间留下一道晶莹刺目的光痕。 灵光一转,如火如烟,内中一个女子声音说道:“蜃王,本门弟子还轮不到你来管教!”光焰一震,左丘明之身已被一道无形大力扯回湖上,那胖长老面如金纸,已是闭过气去。 那蜃王冷冷道:“以下犯上,略施薄惩!既然你来,那便算了。”灵光之中正是太冲峰之主萧天环分化元神而来,冷哼一声,道:“这蚌精好端端的,如何狂性大发,戕害本门弟子? 蜃王五色七彩光华摇动,淡淡道:“它为何发狂,难道你不清楚?”萧天环沉默片刻,道:“也罢!今日之事我会上禀掌教至尊!” 蜃王哂笑一声,似乎全不在意,七彩光华一卷,已自沉于湖底。萧天环将灵光催动,轻轻一震,左丘明闷哼一声,睁眼醒来,见灵光在前,忙翻身跪倒,叫道:“师伯!” 萧天环道:“没用的东西,罚你五年丹玉,那叫简明的,罚其面壁十年!”灵光一晃,已自飞走。 左丘明失魂落魄,瘪了瘪嘴,几乎要哭了出来。道家修行需采炼天地精气、域外灵机,那丹玉乃是生自名山大川深处,天地精气凝结菁华,其中灵气精纯,甚是可贵。也唯有五行宗这等高阀名门,方能供应得起弟子这般奢侈的修行之法,被罚去五年丹玉之禄,修行境界要大大停滞不前,还不如杀了他的好。 简明凑了上来,低声道:“长老……”左丘明喝道:“长甚么老?没用的废物,还不滚去面壁!”简明遭此无妄之灾,憋屈之极,又不敢还言,只好恨恨而去。 章98 惨胜 左丘明兀自浑身焦黑,却又生龙活虎,拿眼一扫,见众弟子俱都上了大船,亦飞身而上,见满船尸首,死伤枕籍,叹道:“好好一场机缘,却成了催命之音!你等放心,此事门中定会有个交代!” 宇文胜叫道:“请长老瞧一瞧这一位田弘光师弟的伤势!”田弘光断臂处虽已止血,面色惨白,随时可能晕去,兀自咬牙强撑。 左丘明见了,叹道:“可怜!”飞身近前,取了一只葫芦,倾出一粒丸药,捏碎了敷在伤口处,又将那断臂往伤口一接,口喷金光,喝道:“疾!” 金光到处,沿断臂伤口游走了一圈,再有丹药之力相合,断臂居然接驳回去!田弘光试了试臂膀,虽还有些别扭,已运使无碍,忙即跪倒在地,道:“长老再造之恩,没齿不忘!” 左丘明吐出金光,面色变了变,气息也虚弱了几分,笑道:“不必谢我,你等受此劫难,是我之责,自当善后圆满。宇文胜,你代我分发丹药,助他们疗伤。我等回去再说!”取出一只青白瓷瓶交给宇文胜,大袖一拂,大船缓缓掉头,往岸上驰去。 待得大船靠岸,宇文胜已将残存弟子伤势草草处置了一遍,众人纷纷下船,回至住所,这才有几分安心。 左丘明道:“今夜你等好生将养,明日将死去的弟子尸身火化,以玉罐盛装,送回原籍安葬。宇文胜、皇甫柳、戚泽,你三人随我来。” 戚泽三人对望一眼,随左丘明而去。左丘明带三人回至自家修行之所,说道:“你们三人此次争夺寒月珠,面对蚌精能临危不惧,救下许多弟子,当记首功!外门弟子死伤惨重,为提振士气,门中说不定会破例收录几人入内门,稳定人心,你三人若是有意于此,我便去门中说项,你等意下如何?” 宇文胜与皇甫柳大喜,齐声叫道:“多谢长老成全!”戚泽沉吟道:“弟子修为不足,还是暂且做个外门弟子,不劳左丘长老费心!”宇文胜惊道:“戚师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皇甫柳笑道:“人各有志,宇文兄又何必强人所难?”左丘明淡淡道:“也罢,你就在外门之中好生修行罢!”戚泽是萧绍亲自送来,必与太冲峰大有干系,他自家不愿入内门,左丘明自不会多事,免得弄巧成拙。 只有宇文胜因戚泽救命之恩,真心为戚泽焦急,不住劝说,倒是令戚泽颇为感动。左丘明道:“皇甫柳得了寒月珠,可自行炼化,冲破阴神之关。宇文胜阴神显化,不必多言。你等去罢!” 三人施礼告退。与众弟子汇合,皇甫柳喜动颜色,不管其他,自去闭关炼化寒月珠。宇文胜与戚泽则留下为众弟子疗伤,崔腾生性孤僻,受伤不重,早已离去,田弘光断臂接续,宇文胜让其休息温养,不必操劳。 到了第二日上,众弟子打点精神,将死难的同门遗体火化,骨灰以玉罐装好,供奉于大宅之中。宇文胜端坐宅中,头一日还是欢声笑语,今日却已物是人非,众人皆是心气沮丧,默默用着酒饭。 玄岳峰上,萧天环依旧分化元神,乘御天光而来,落在白玉城中,径自来见掌教天机子。天机子枯坐殿上,瞑目神游。萧天环以师姐身份,又是长老,可直趋掌教座下,但天机子神游物外,也不敢造次,只得垂手恭候。 谷脍 过得三日,天机子双目缓缓睁开,内中似有魔光仙韵纵横交锋,微一眨眼,又自敛去。萧天环道:“掌教师弟!”天机子抬眼望来,道:“原来师姐到了,何事寻我? 萧天环道:“前日外门弟子争夺寒月珠,天秀湖中老蚌忽而狂性大发,杀戮弟子,被左丘明斩了。我质问蜃王,那厮推作不知,只怕天秀湖下已出了大乱子,特来请掌教师弟定夺!” 天机子淡淡道:“看来天秀湖之下已有魔性溢出,将那老蚌染化,方有发狂之事。但也不排除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萧天环皱眉道道:“掌教师弟是说北极玄光境那群妖类?” 天机子不置可否,道:“天秀湖乃本门重地,无论如何不可出现差池,便请师姐遣弟子去湖中查探,以防那些魔头生事。” 萧天环冷笑道:“掌教师弟好生清闲,一应外务都撒手不管,扔给我这妇道人家!不如你出一道手令,命天乾师弟出关助我,如何?” 天机子笑道:“天乾师弟修炼五火神焰正在紧要关头,何必催他出关?”萧天环道:“五行宗遇事男儿当了缩头乌龟,却叫我一个妇道人家冲锋陷阵,真是贻笑大方!” 天机子不以为忤,道:“师姐这位妇道人家可是证就长生,法力无量之人,岂敢等闲视之?”萧天环不接话茬,灵光一散,已自无踪。 天机子启目向殿外望去,双目中倒影出天秀湖之形,良久才敛去神光,摇了摇头,又自入定去了。 左丘明说话算话,果然将宇文胜、皇甫柳推荐入内门,田弘光虽在老蚌之乱中出力甚多,又断了一条臂膀,到底修为不足,只能继续在外门中厮混,要显化阴神之后,方能拜入内门。 皇甫柳闭关七日,终于将寒月珠炼化,功力大涨,将所得真气滋养魂魄,终于能阴神出窍,修成胎动境界。过得几日,内中中果有执事长老前来,将二人带走。 那长老出身太冲峰,又将老蚌大乱之事仔细盘问了一遍,还以真气探查所有弟子体内乃至魂魄,连戚泽也未幸免。那长老唤作吕秋阁,左丘明见了,也要施礼问安,恭敬称一声“师兄”。 原本练气士绝不会令他人查探自家元神修为,但吕秋阁身为内门长老,又有太冲峰峰主萧天环法令在手,诸弟子不敢造次,乖乖任其施为。 好在吕秋阁查探完所有弟子之后,并无异状,及至轮到戚泽,真气尚未入脑宫,已被两团佛光轻轻阻住,讶道:“你居然还兼修了佛法?真是异事!也罢,既有佛法护持,想必不受魔染。”当即罢手。 戚泽道:“吕长老,那老蚌狂性大发,可是受了甚么魔性滋染,以至迷失本性?”与老蚌对战之时,脑宫中佛光有所异动,查知了几分端倪。 章99 五宫五音圆满 吕秋阁道:“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是从佛光之中得知?也对,佛门与魔道更为死敌,比起玄门道法,佛法对魔道克制之力似是更多些!此事你知道便罢,莫要多言!”言罢飘然而去。 吕秋阁欲带宇文胜与皇甫柳离去之前,居然瞧中了崔腾的剑术天分,将之也一并带走。自此外门又自平静下来。简明被罚面壁十载,不得脱身,左丘明又调来一位新的执事弟子接替。 众弟子受此波折,有人更起奋发之意,亦有人心生恐惧倦怠,修为停滞不前。戚泽则是心湖平静,只自家修行。外门弟子之中,除却禾山雁不时前来盘桓,其余弟子皆无甚么往来。 禾山雁被束辰打断了腿,竟是躲过一劫,而束辰却已在老蚌手中,其中因果,当真难明。不知是皇甫柳早有吩咐还是如何,禾山雁对戚泽可谓极尽拉拢之事,不过戚泽全不放在心上,只淡然处之。 阴神显化之后,反照自身,对真气走势把握更为精微,戚泽休整数日,便下手修炼最后肝肾两宫功夫。肝者属木,肾者属水,金能生水,便从肾脏下手修行。 八脉俱通,周身成一大周天循环,真气周流往复,修炼进境何止暴涨一倍?戚泽特意在天秀湖畔修法,按着剑谱法门,导气归宗。 临近天秀湖,自有无穷无尽水行真气翻涌,随着戚泽吐纳之力,聚于丹田之中,再被剑谱法门缓缓消化,提炼为精纯真气,纳于肾脏之中。 修炼五宫五音之气乃是水磨功夫,戚泽已是轻车熟路,点点水行真气渗入肾脏之中,滋养修复脏器。人身之物,自出生以来,呼吸天地之气,与乾坤交互,食五谷杂粮,血肉脏腑之间不可避免有许多杂质乃至暗伤,修真的第一步便是下手将这些隐患出去,洗刷内质,使得肉身庐舍清净。 道诀心法便显得尤为重要,上乘道诀心法提炼真气、淬炼形神之功更高,修炼一日几乎抵得下乘道诀修炼数日乃至数十日,此亦是为何道门高阀大派高手迭出,长盛不衰,令人心生向往之因。 玄阴五真剑诀根本练气法虽非五行宗嫡传正宗,但经天虹子巧心改造,淬炼真气之功几乎不输五行宗原本道法。戚泽再以二禅禅定之功驾驭阴神,愈发事半功倍,不过区区数日,肾脏之中已然积蓄真气圆满。 水行真气与肾脏激荡之间,发出音声,正是五音之中“羽”音。此音一出,肾脏震荡更急,颇有一种血肉重生之感。肾脏主精,真气周流循环之间,戚泽只觉精力大盛,连日以来种种疲惫一扫而空! 羽音响动不衰,心、脾、肺三宫亦被带动,连震之下,肝脏虽未修炼,亦有蠢蠢欲动之势。此时已然一月过去,要练成羽音要不了这许久,他有意打磨道基,毕竟在伏龙山中强行修成心脏徵音,还需调理一番,巩固道基。 谷僔 以水行之气冲刷良久,戚泽只感肺脏、脾脏、心脏三处渐趋强健,已有四行之力,当即下手修炼最后之肝脏。肝脏属木,天秀湖畔树木成荫,绿茵如织,不必挪动,依旧静坐修炼。 禾山雁这些日子可谓有喜有悲,喜者皇甫柳夺得寒月珠成功炼化,终于拜入内门,听说已获准进入天柱峰修行,并得赐上乘道法,前途光明。 悲者乃是皇甫柳临去之前,给他下了死令,不惜代价拉拢戚泽。禾山雁自家事自知,修道绝无前途,只能图谋人间富贵,指望跟定皇甫柳,辅佐其登基,能有从龙之功。因此加意巴结戚泽,无奈那厮油盐不进,每日除却修炼便是修炼,简直无懈可击,几乎将禾山雁愁的一夜白头。 禾山雁未在戚泽居所寻到本人,便信步周游,果然在湖畔瞧见戚泽正在打坐修行。禾山雁十分疑惑,打坐修行须得身处静室,唯恐有外魔外因侵扰,戚泽却反其道而行之,不由兴趣大起,默默窥探。 戚泽一坐便是数日,禾山雁等的不耐,幸好身上还有几枚辟谷丹,足可坚持,越到后来越是赌气,非要见见戚泽究竟修炼的甚么鬼东西。 禾山雁不时听见戚泽体内传来闷响,或高或低,或直或转,神秘之音每次震荡,皆会引动他体内真气雀跃涌动,不由惊疑不定,忖道:“我与他修炼的乃是同路功法,为何会有如此异象?难道左丘明背着我等,私传了他上乘功法?不对,当是他修炼了别的功法,但旁门功法又岂能引动我体内真气躁动?真是难以索解!” 禾山雁正不解之时,忽然面上涨红,脾脏之间猛地一扭,痛的他几乎要大叫出声,接着心脏又是一跳,宛如天神擂鼓,响动四方,心脾相合,周身血液如潮奔涌,自全身毛孔喷射而出!一瞬之间,禾山雁已成了一个血人,倒地晕去。 戚泽勇猛精进,终于在这一日将最后一关肝脏修成,肝脏之中响起一声角音之调,至此五脏五音终于勾连一片,成就大圆满! 五脏之中依次有宫、商、角、徵、羽五音响动,澄澈悠远,带动五脏之中生出五行真气,周流覆载,自成周天。一瞬之间,戚泽体内五音鸣响,最后汇成一片黄钟大吕之声,面上依次有青、白、黑、黄、赤五色闪过,蓦地喉咙滚动,开口鸣啸! 这一啸如九天雷动、青凤啼鸣,立时声动天秀湖!戚泽啸动片刻,收功吐气,这一口气极长极粗,似要将体内积存十数年沉疴病尘尽数喷吐出来,就见一道灰白之气如剑,射入湖中,须臾不见。 湖畔异响登时引来左丘明注意,从老蚌之乱起,左丘长老便战战兢兢,生怕再出甚么事端,戚泽啸声方起,已自赶来,喝道:“出甚么事了!” 戚泽缓缓起身,施礼道:“无事,是弟子修成小成,情不自禁发啸,惊扰长老,还请恕罪!”左丘明喜道:“你阴神出窍了?”戚泽默然以对。 章100 新外门 左丘明眼珠一转,道:“无论如何,修行有成乃是好事,下次不可再发异响!咦?”伸手一抓,将兀自昏迷的禾山雁摄来,道:“你瞧瞧,这厮定是被你啸声真晕,真是无用!”轻轻一拍,禾山雁这才幽幽醒转,见了左丘明立时大惊,却又不敢言语。 左丘明不以为意,将禾山雁放下,就此遁走。 禾山雁这才敢说话,勉强将面上血污擦了擦,悄声道:“戚师弟方才修炼的甚么功法?怎会引动我体内真气躁动?”戚泽笑道:“禾师兄也知我佛道兼修,方才只是略有进境罢了。” 禾山雁十分聪明,当即住口不提,又攀谈起拉拢之事。戚泽不置可否,聊了几句,便即告辞。他在湖畔修炼,为得接引水木二行精气,如今五宫五音之势已成,体内自成循环,不必再逗留于此。 禾山雁碰个软顶子,自觉无趣,怏怏而去。 戚泽回至住所,高挂玉牌,内视自身。心肝脾肺肾五宫之中各有五音响彻,涤荡血脉肉身,时时刻刻移换杂质,伐毛洗髓,到此境界就算他练气再无寸进,亦能无病无灾活至百岁,还能身轻如燕,力敌虎豹。 五脏之中五行之气升腾而入脑宫,滋养阴神。阴神本是虚无缥缈,五行之气蒸腾之间,也被染上一层五色光华,望去犹如仙神。两道佛门小神通所化佛光依旧围绕阴神旋绕,与五行之气泾渭分明,互不相犯。 戚泽轻嘘一口气,五宫定音,脱胎境已算大圆满,接下来该当修炼凝真境的功夫。剑谱所载,凝真境当将五宫之中五音化为一道音波剑意,长存于五脏之中,便算完事。 天虹子特意嘱咐,五宫中只要修成一道音波剑意便勉强算修成凝真,若心怀远大,可将五道音波剑音全数修成,奠定雄厚道基,但所费功夫亦是五倍以上,孜孜告诫后辈弟子,不可贪多、不可急于求成,须量力而行。 戚泽思考片刻,决意不拘泥于一道或是五道音波剑意,只顺其自然便罢。最先下手的自是脾脏土宫,此宫为五行五音之主,修成之后自可高屋建瓴,收绝妙之功。 记起皇甫柳手中似有一枚玉髓,若能拿来炼化,可抵许多苦功,听闻皇甫柳已拜入天柱峰,天柱峰主修土行道法,想来那玉髓便是为此准备,绝难到手。 戚泽凝神打坐,倾听脾脏土宫之音,音波者无形无相,发源于真气脏腑律动,这一体悟便是忽忽十日过去,已然渐入佳境。左丘明推断戚泽已然阴神出窍,便不再发放辟谷丹,戚泽也不以为意,左丘明修为极高,有此眼力也不为过。 修行之中不知年月,这一闭关便又是数月之久,脾脏土宫之中渐渐有一种宏大厚重之道音成形,道音之内又有铮铮剑鸣响起,巍巍如山岳,飞散如砂石,凛凛然而有峭峻孤拔之势。 不知不觉已至寒冬,离戚泽入五行宗已过数月,戚泽自定中醒来,微微推拿周身,活跃血脉,继而推门而出,触目间天地苍茫一色,琼英挂枝,雪苞垂吊,大雪皑皑,连五峰山都被染上一层纯白之色。 谷耿 戚泽兴致大发,信步而行,往天秀湖而去,到得湖畔,见湖面尚未结冰,但有细细碎碎的冰凌飘过,湖下时有游鱼探头,呼吸空气,一派玉雪可爱光景,忖道:“此方是仙家清课岁月,只是这般逍遥自在,亦是过眼云烟,不证长生,百年之后,终于是大梦一场!只是道家以自然而然为妙旨,佛门却说不一不二,不来不去,其中妙用自有区别。”思及佛道两家要旨,真如口中噙花,愈嗅愈香。 正胡思乱想之间,忽见一艘小船自湖上而来,船上立着三数人,各自手提数尾大鱼,正是欢笑交谈。戚泽识的小船正是当日众人驾驶,奔赴老蚌的那几艘之一,但船上之人却未见过。 那几人交谈正欢,瞥见戚泽立在湖畔,登时止住话语,个个露出警惕之色。待得小船靠岸,几人跳将下来,一人道:“阁下是谁?怎的从未见过?” 戚泽见那几人面相隆鼻深目,不似中土人士,便道:“我名戚泽,乃是外门弟子,闭关多日,今日有暇,来此一游。诸位是?” 那人慌忙抛了大鱼,拜道:“原来是戚泽师兄!我等乃是新入门的弟子,戚师兄闭关多时,因此不得相识!戚师兄在争夺寒月珠时,救下许多性命,我等听闻,皆是不胜向往!” 戚泽与他们交谈几句,原来其等乃是五峰山左近人士,新近拜入外门,刚传授了道法,这几日口淡,便偷了小船,入天秀湖中打鱼,祭祭五脏庙。 戚泽也不多言,寒暄几句,便即回返。路上忽遇一位中年道人,面有怒色,见了戚泽便是一愣,点了点头。 戚泽识的此人是接替简明的新任执事道人孙漠,便施了一礼。孙漠道:“你是戚泽?你出关了?”戚泽道:“正是!恰好今日出关。” 孙漠也有些尴尬,戚泽此人在外门弟子中乃是异数,拒绝内门招揽,独自修行,也绝无朋党之事,不似皇甫柳与宇文胜两个。左丘明曾明言不必理会,在孙漠看来,这等人物最是麻烦,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只得点了点头,就此别过。 孙漠亦有凝煞修为,身外微微放起一层煞气,御风而行,须臾已至湖畔,见那几人正自藏匿小舟,刮鳞放血,准备烤鱼果腹。 孙漠冷哼一声,那几人见是他,慌忙跪倒在地。孙漠冷冷道:“你等入门之时,我如何吩咐来?” 一人嗫嚅道:“长老传下功法,命我等不可入天秀湖,更不可捕杀湖中之物。”孙漠道:“捕杀无妨,但绝不可食之,你等好大胆子,竟敢私自入湖,犯我戒令!” 几人磕头如捣蒜,叫道:“请长老网开一面!”孙漠冷笑道:“我认得你等,门规可不认得!”将袖一挥,几人登时晕倒在地,被孙漠以煞气拖走不见。 章101 厚德载物(求月票) 戚泽信步而游,方才之事早已抛诸脑后,只思索土行剑意,凝聚音波剑意须得领悟五行精义,所以凝真之意便在于此。天虹子在剑谱山对五行精义描摹不多,只道个人道不同,重在领悟。 戚泽有两世见识,要领悟五行精义自然别有渠道,默默在记忆之中翻找前世所读过的各家经文经典,渐渐物我两忘,沉浸于各式典籍之中。 又到七日一次,发放辟谷丹之时,前次老蚌之乱,许多外门弟子心灰意冷,道心退转,被门中施法抹去了记忆,遣回原籍,连带亡殁的弟子骨灰也一同送去。 外门中一下空缺不少,门中便从附近国度中搜罗了数十人回来,继续传授道法。五峰山地处极北苦寒之地,再往北便是号为无边无际的北溟大洋,左近亦有许多人族国度,不过规模俱都不大,有百万人者已算是大国。 五行宗挑选门人弟子十分严苛,须得家世清白、根骨一流、心性纯一,还要在外门打磨数年,非得修成脱胎方能正式收为弟子。 附近小国之人祖辈相传,知晓有这一座玄门高第大阀在此,无不以拜入五行宗为荣,甚至还有因子嗣成为五行宗弟子,其父兄被推举为国主之事发生。 孙漠循例而行,待得发放丹药完毕,来向左丘明复命。左丘明道:“那几个擅入天秀湖的弟子可曾处置妥当?”孙漠道:“回长老,已将他们洗去记忆,废去真气,再以丹药调养,与常人无异,这才送归原籍。” 左丘明道:“那便好,我五行宗乃玄门正道,就算是不要的弃徒,也不可伤了他们根本,虽废去道法真气,也要叫他们与常人无异,此方为正道。” 孙漠点头称是。左丘明道:“还有一事,传闻哈里斯国中出了一桩异事,只怕与魔道有关。门中会派遣长老前去彻查,内门中会有弟子跟随,你挑选几个眉眼通挑的弟子一并前去,也算长长见识。对了,那戚泽还在望峰么?” 孙漠露出古怪之色,道:“是,这几日越发严重了,整日整日在五峰山下枯坐,也不知在参什么禅。”左丘明笑道:“大道微明,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此必是戚泽心有所悟,将要悟道了,你依旧驱赶弟子,不许他们去打搅。另外,若是戚泽能赶上内门诸人之行,也让他同去!” 孙漠只得应道:“是!”退将出去,又来至一座小丘之前,遥望丘上正有一人枯坐,正是戚泽,忖道:“这厮也不知真要得道,还是要霞举飞升,就算能彻悟大道,凭他修为,难道还能一举突破长生不成?” 戚泽在记忆中翻找前世所读经典,不拘佛道儒三家之说,说来也怪,前世之时着力诵读的佛经道藏固然历历在目,连当时只草草掠过,通读大意之书亦是如刻脑中,一经回想,便如大海汪洋,恣意奔流。 戚泽也难知其中奥妙,只推断是证就二禅之功,魂魄清明,元神智珠朗照。回忆之时,戚泽鬼使神差走出居处,信马由缰,待得清醒过来,已坐在小丘之上,面前便是五峰山,遥望巨峦,竟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谷湺 由此戚泽索性长坐于此,借观摩山势之机,揣摩五真玄音剑诀奥义。他有所感应,只要能在前世记忆中寻到一句与剑诀相合之经文,便可突破当下桎梏,领悟真正的土行玄音剑意! 寒冬之时,时而天降大雪,时而朔风刺骨,戚泽尽皆不为所动,只一心悟道,接连十几日过去,身上道衣已是破破烂烂,衣不遮体,胡须亦是极长,不及剃去,但戚泽双目之中反而越来越是明亮。 在他眼中,原本静止不动的五峰山渐渐开始摇动不休,沉凝之间又有轻灵之意,恰如剑道高手用剑,但无论五峰山震荡与否,是动是静,山根只牢牢扎于地脉之中,绝无半分动摇! 一瞬之间,福至心灵,戚泽脑中陡然划过一句经文:坤,元亨。利牝马之贞。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那一句经文似与眼前五峰山相合,正是解说五峰山山势所含妙义!戚泽心头阴翳尽去,如拨云见日,忍不住一声低吼! 脾脏之中,宫音猝然加重,鸣响之间,似有座座孤峰峤拔屹立,又似有狂砂沙尘妙舞飞空,又有万顷沃土喷吐绿枝,尽显土行奥妙,演化“厚德载物”之妙旨! 戚泽悟道十数日,终于借前世《易经》中坤卦卦辞领悟土行玄音剑意!尤其他悟道之时,借五峰山山势淬炼音波剑意,令其更见雄浑之态。 音波剑意无形无质,一旦震荡开来,却能令人感受到五行真力之态,委实是一桩异数,此亦是天虹子苦心孤诣所创剑诀高深莫测之处。 土行玄音剑意一成,立时将脾脏中一干真气尽数吞噬,以土行剑意重新洗练,待得吞吐而出,比先前精纯了何止数倍!此音波剑意一成,标志着戚泽已然修成凝真境,若他此时寻到合用的地煞之气,加以凝练,便可一举踏入凝煞境中! 剑谱初入手时,戚泽少年豪情,不是未想过修成五颗金丹,成就先天五行大循环之力,奠定下最为浑厚的一份道基。但修为渐深,思绪唯有更加务实,领悟土行玄音剑意已如此艰难,何况其余四行?何况五行合一?何况还有佛门功法要分心修炼? 戚泽内视脾脏,音波剑意与土行真气结合,化为一道剑光,居于其中,不断洗练真气。剑音响彻,带动肺脏之中真气蠢蠢欲动,只是戚泽尚未领悟金行音波剑意,不能将之具化成形。 戚泽站起身来,望望身上残破道衣,转身便走,回至处所沐浴更衣已毕,颇有神清气爽之意,忖道:“修成音波剑意,只要手中有剑,可将剑意注入其中,加持之下,立成神兵利器,却到何处寻一柄好剑来?” 章102 剑意大成(求订阅) 天虹子所留飞剑定是上佳剑器,但被火蛟据为己有,此时想也不要想,除非修成金丹,才有几分机会将之收回。 戚泽前脚换好道衣,便听孙漠之声说道:“戚泽可在?”戚泽应了一声,孙漠已然推门而入,见他面上容光焕发,嘴角牵起一丝微笑,道:“看来你修为大有进境,可喜可贺!” 戚泽道:“不知孙长老有何事吩咐?”孙漠道:“左丘长老吩咐下一件差事,左近有个哈里斯国,近日出了一件异事,内门要派遣弟子查探,吩咐挑选几位精干的外门弟子随行,你也有份。” 戚泽微微皱眉,道:“哈里斯国有何异事?”孙漠道:“这我却不知,明日内门弟子前来,你可向他们打听!”说罢便走。 戚泽本不欲分心旁事,但身在五行宗,不好白吃白喝,不出力气,何况他也对哈里斯国所谓异事有几分兴趣,想来是这几月之间苦修,颇有些静极思动了。 到得第二日,内门中果有弟子前来,领头者亦算是老相识,正是太冲峰长老吕秋阁,连皇甫柳、宇文胜、崔腾三人也跟了来,另还有四五位弟子,这些弟子大多出身太冲、天柱二峰,彼此之间显得隔阂甚深。 吕秋阁与左丘明交代片刻,命外门弟子速速收拾细软,一同出发。外门弟子早得了消息,收拾妥当,唯有戚泽一直醉心修炼,若非昨日阴差阳错回神,还难赶上此次之行。 左丘明在外门弟子中挑选了四五人,由孙漠率领,戚泽、禾山雁、田弘光俱在其中,大家与内门弟子也算熟识,相互之间眉来眼去。 多日不见,戚泽观皇甫柳面上神采飞扬,面皮之中透出一股玉意,似已将那枚玉髓炼化,尚不能完全驾驭这股土行精气,有些外溢之相。 宇文胜则依旧一副气定神闲模样,传闻其出人意表,居然拜入观澜峰,修炼水行道法。唯有崔腾改变最大,背负长剑,一身剑气四溢,竟是修为最为精进,此人本于剑道独有心得,得了太冲峰秘传道法,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据说连太冲峰中长老都对其赞叹有加。 吕秋阁面容肃穆,道:“既已到齐,那便动身!”自怀中取了一枚核桃大小物事,望空一抛,一口真气吹出,那物事迎风便涨,转眼化为一艘天船。 天船高有三层,长有六七丈,高有三四丈,可谓庞然巨物,共有三挂船帆,其色纯白,不知以何物织就。戚泽曾乘坐大船入天秀湖,但那船与之相比,不啻小巫见大巫,尤其那天船竟是凭空虚悬,全无任何借力。 谷莙 吕秋阁淡淡说道:“此乃焚香阁所制天船,专为我等修士移步之用打造,造价不菲。你等日后修成有成,也可蒙门中赐下此宝,走罢!” 当先登船,众弟子亦随后鱼贯而上。天船甲板极宽极阔,十数人登船,丝毫不见逼仄。吕秋阁待众人登船已毕,左足一顿,一道真气涌出,渗入甲板之下,那天船微微一震,立时飘飞而出。 戚泽立身船上,左望右望,见天船内外船身之上尽皆刻画玄门符箓真言之形,其色赤红,似是用朱砂混以别的物事调和画成。吕秋阁之真气便顺着道道符箓符文流淌,最终汇入船下一处,操控天船飞腾 那天船初时飞得极慢,到后来越飞越快,眨眼间已在数十丈高空之上,船外罡流如潮,白茫茫一片,但船上撑起一道虽薄却韧的光华,将罡风抵挡在外。 吕秋阁操控天船飞行,直投西北而去,犹有余力说道:“我等此去乃是一个哈里斯国之地,国中十数万人口,历来敬奉本门,本门也有不少弟子出身彼处。当今国王唤作阿库扎,此人生来体弱多病,原本时日无多,一月前更是病入膏肓,但便是在他身上,出了一桩易事。” 吕秋阁顿了顿,又道:“一日深夜,阿库扎忽而气息断绝,国中大臣早已有所准备,当下停灵七日,又另择新君继位。不成想不过三日之间,那阿库扎竟又死而复生,还变得力大无穷,百人难敌。众大臣原本推举阿库扎胞弟保弃继位,阿库扎还阳之后,立时动手将保弃打伤,又将其与一干重臣尽数驱逐。那保弃便向本门呈书,言道阿库扎必已成妖邪魔物,请门中遣人将之诛杀。” 戚泽暗暗点头,这吕秋阁面貌冷酷,倒是个上好的说书先生,哈里斯国之事被其说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吕秋阁又道:“此事由门中派下,着我带你们前去,你等务要听我号令,不可多事,亦不可掉以轻心,免得丢掉性命,断送了道途!” 一位内门弟子叫道:“谅那阿库扎不过借尸还魂,区区魔物还不是手到擒来!”吕秋阁望他一眼,厉声道:“与妖魔争锋,切不可粗心大意。邪魔外道诡异手段层出不穷,更有魔意魔念染化元神,你等若是被魔意侵染,吕某可不会手下留情!” 那弟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皇甫柳最是乖觉,忙问道:“吕长老,我等到了哈里斯国,该当如何行事,还请示下!” 吕秋阁道:“你等随我入哈里斯国,先与那保弃会合,再图其他,万不可自行其是,违我谕令,定斩不饶!”吕秋阁也头痛不已,阿库扎若真被妖邪附身,凭他金丹修为,一剑斩之即可。 偏生门中也觉此事不难,命他带了这群弟子外出涨些见识,这些人平素眼高于顶,修炼了几手道法便觉天下无敌,着实不好管教。尤其修为又低,若有损伤,门内便交代不过去。 众弟子闻听原委,俱都摩拳擦掌,想要出个风头,譬如一拳将那阿库扎打死,平定哈里斯国之乱等,他们心知肚明,门中命他们出来,为的是考验其等心性,毕竟要参悟上乘道法,心性之道不可或缺,此行若能大放异彩,回山之后定有厚赐。 章103 哈里斯国 皇甫柳与宇文胜对望一眼,皆是憋足了力气。二人双双拜入内门,仍然较劲,皇甫柳对宇文胜始终提防小心,毕竟此人是太子遣来对付自家,若非有差阳错,将寒月珠到手,说不定已被遣下山去。 众弟子各怀主意,相识相熟者便聚作以对,窃窃私语,吕秋阁也不禁止,径自驾驭天船飞舟破空而行。弟子之中也有不合群之辈,便盘坐下来,默默练气修行。能入内门者,绝无弱者惰者,珍惜每一刻光阴,锤炼道行。 皇甫柳向禾山雁使个眼色,后者会意,双双冲戚泽而去。戚泽正欲打磨音波剑意,见二人到来,只得无奈放弃,说道:“皇甫兄入了内门,一步登天,可喜可贺!” 皇甫柳笑道:“好说,好说!当日若非戚师弟助拳,寒月珠哪有我的份?这份人情我一直铭记在心!”戚泽道:“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得了皇甫兄的好处,自当效命,谈不上甚么人情。” 皇甫柳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全无亲信,唯有禾兄与戚师弟真心助我,此情此义岂能不令我感佩无极?” 戚泽淡淡说道:“不知皇甫兄入了内门数月,道行进境如何?”皇甫柳笑道:“托福托福!我炼化了寒月珠,借此修成阴神,拜入天柱峰中,得传上乘道法,如今已然凝聚一道本命真气符印,不日便要将那枚玉髓炼化,巩固道基。” 禾山雁拍手笑道:“皇甫师兄真不愧为天纵之才,短短数月便已登堂入室,修成凝真!只等炼化了玉髓,道基巩固,便可择一上好煞气池,凝练煞气,真可谓前途无量!” 皇甫柳自矜一笑,颇有自得之意,又道:“戚师弟资质不差,想必也已显化阴神了罢?我可与天柱峰长老商议,接引你入内门。内门所传法门,与外门不可同日而语,若你到手,不出一年,定可修成凝真,那时大道可期,岂不是好?” 戚泽见这二位如唱双簧,暗暗好笑,也懒得说明已然修成凝真,不弱于皇甫柳这厮,但听禾山雁提到煞气池,心头一动,道:“禾兄所言煞气池,究竟地处何方?我等若要凝练煞气,须得寻觅与所修法门相合地煞阴脉方可,要寻到合用的地煞之气,可要花费数年乃至数十年功夫的!” 皇甫柳笑道:“戚师弟是闲来无事,翻阅了外门所留那些典籍罢?也不怪你,不入内门,焉知其中奥妙?你道五行宗为何将宗门设在极北苦寒之地,还花费无数代心血,刻意祭炼出五峰山山门?为的便是那一口煞气池!” 戚泽惊道:“五峰山竟非天然生成,而是祭炼得来?”禾山雁笑道:“戚师弟孤陋寡闻了,试问天地之间有如何鬼斧神工,能生出五峰山这等山峰?上应天星,下列五行,中占人和,实话对你说,自五行宗开派以来,历代长老便加意祭炼,立时千万年,才得今日之基业!” 谷焌 皇甫柳道:“五峰山之事暂且不论,戚师弟,你道为何将五峰山定在此处?便因五峰山山脉之中天生孕有地脉真煞之气,且五行俱全,这才是真正的鬼斧神工,自然造化!有此绝佳之地,五行宗前辈才会落脚于此!” 禾山雁接口道:“旁的小门小户修士为了一口煞气池,须得奔波天下,蹉跎半生,也未必能寻到合用的地脉。但五行宗修士不同,宗门中早已备下完整的煞气池,只消你境界到了,自然可以凝煞,这便是玄门大派之底蕴气度!” 戚泽颔首道:“原来如此!五峰山上共有五座煞气池,无论修炼甚么道法,皆不愁没有煞气可用?”皇甫柳道:“不错,只是你修炼了哪一峰的道法,最好便拜入哪一峰中,如此凝煞一关也好过些。” 戚泽道:“若是我兼修几门,甚至五行全修,岂不每座山头都要去拜?”禾山雁笑道:“戚师弟说笑了,五行宗道法博大精深,堪为玄门最深湛之道统,金木水火土,任选一门,皆要耗费毕生精力,还未必能精通。若是五行齐修,不说你能否成功,只在五峰之间周转,求用各峰之煞气池,便要扒掉你几层皮了!” 戚泽问道:“禾兄之意,莫不是说五行宗五峰之间有甚龃龉?”禾山雁放低声音,悄声道:“听说五峰之间素来不和,太冲峰峰主萧天环乃是掌教至尊师姐,太上长老一般的人物,又是脾性火爆,素来无人敢惹。掌教至尊为人低调,常年在白玉城修行,不问外事,其余三峰峰主踪迹更是神秘的紧。如今实际由太冲峰主执掌内门。” 皇甫柳道:“那位太冲峰主毕竟是个女子,这心胸么……”戚泽微微点头,就见吕秋阁瞥来一眼,三人面色尴尬,登时住嘴不言,悄然散去。 天船横行于极空之上,紧贴天罡大气飞行,戚泽本拟有机会见识九层天罡大气是何模样,抬眼间头顶白气苍茫,罡气氤氲,却始终看不透其中奥妙,只得作罢。 土行玄音剑意已成,剑光激荡之间,先影响肺宫真气,短时之内不会有太大变化,戚泽干脆放下,转而修炼佛法,小无相禅功已有数月不曾温习,当下结跏趺坐,默运佛光。 脑宫之中,环绕阴神的两道佛光陡然急速旋动,随着小无相禅功发动,越发明亮,隐约似有梵音禅唱响动。此是佛光异象,并非其中真有诵经之声,但却提醒了戚泽,立刻闭口动舌,默诵《金刚经》。 以金刚禅唱神通诵读《金刚经》,经中文字出口便成一点光华,融入两道佛光之中,予以加持。脑宫中充斥诵经之音,阴神亦被佛光包裹,静静参悟佛法。 三禅者,名离喜妙乐地。离二禅天粗动之喜受,而住于胜妙之乐受之地,故名。小无相禅功所载,此境当有少静、无量静、遍静,相较之下,二禅之喜妙乐亦是粗动,须由佛心自性下手修行。 章104 魔尸 戚泽默诵经文,以经义加持,果然渐渐入于甚深波若之境,自性清净,渐得少静之妙。他修习佛法,虽只在脑宫之中默行,终有些许气韵流露,旁人感应不到,吕秋阁却是霍然回头,狠狠望来。 天船飞行极是平稳,所过之处渐无绿意,天上地下,俱是大雪飘飞,又有冰层覆盖,一片极寒萧索之意。戚泽脑宫中佛音越发宏大,震荡周身,几乎自毛孔中都有佛光映射而出。 吕秋阁盯着戚泽足有半日,见其入定极深,摇了摇头。待到一日之后,戚泽自定中醒转,只听吕秋阁道:“佛道兼修并非上策,既有五行宗道法传承,何必舍近求远!” 戚泽已非头回听到如此建议,不好辩解,只得默施一礼。吕秋阁说罢便不去管他,专心操控天船。以金丹修士法力,操控天船飞行,还是有些吃力,每隔数日便要吞服一粒丹药,恢复真气法力。 到了第十日上,天船微微一晃,眼前一亮,终于穿破茫茫大雪,来至一座硕大城池之前,那城池坐落于一座冰谷之中,背靠座座冰峰,冰峰绵延,宛如利剑,刺天而起,一派肃杀之意。 孙漠身为凝煞修士,自也精通望气之术,一见冰谷冰峰,倒吸一口冷气,道:“如此绝地,极阴汇聚,怎能住人?” 待得天船接近城池,恰逢旭日东升,霎时之间,金乌之光高照,射入冰谷之中,又有冰峰之上闪动太阳光华,一发汇入城中,孙漠这才面色一松,道:“原来如此,聚汇太阳至刚之力,足可驱散阴邪,但夜晚不可出门游荡,恐有阴寒之气袭人!” 吕秋阁道:“此城便是哈里斯国,一城一国,住有十数万人口,多年以来敬奉本门,因此传下练气之法,国中人人修炼,白日接引太阳之力,夜中打坐练气,倒也不愁阴寒之气袭体。我等下去罢!” 天船微微沉降,已落于城池之前。那城池大多是以巨石垒成,城门极高极大,已然洞开,门前正有数十人身披锦袍,静立恭候。那数十人便是哈里斯国中重臣,另有数千精兵,俱持刀戈,分两列立队。 天船降临,带起条条冰风,卷动无数雪花,吹得哈里斯国众人袍袖飞扬,为首一人面泛喜色,急忙抢出,高声道:“哈里斯国监国保弃,恭迎五行宗诸位上仙!”字正腔圆,说的竟是中土口音。 天船开启,吕秋阁带头飞落,孙漠紧随其后,众弟子尚不能御风飞行,只得老老实实自船上爬下。吕秋阁又是一口真气喷出,那天船立时缩小,依旧化为核桃大小,被其收入袖中。 保弃见了,面有艳羡之色,接着一躬到地,叫道:“请诸位上仙为我国中斩除邪魔,还我哈里斯国一个朗朗乾坤!”众大臣亦是躬身,齐声叫喊不绝。 谷桏 戚泽见那保弃身披蟒袍,身高八尺,虽高眉深目,一副西域人士面容,而言谈举止、衣着用度俨然与中土全无差别,知此国定受中土礼仪熏陶,服从教化。 吕秋阁淡淡说道:“我等只是修道练气之士,算不得甚么上仙,还请保弃监国莫要再如此称呼。”保弃容貌堂堂,声音洪亮,笑道:“诸位上师前来,鄙国蓬荜生辉,还请入城一叙!” 吕秋阁道:“阿库扎国主不曾将你驱逐么?”保弃眼中寒光闪动,冷笑道:“我兄阿库扎已死,如今占据他躯壳的不过是邪魔妖物,此事朝中大臣人尽皆知,他又能调动得谁?” 吕秋阁道:“阿库扎现在何处?”保弃道:“那妖魔占据我兄躯壳之后,还想统领文武大臣,将我诛杀,早被我看破他的诡计,率领诸位大臣反攻,妖物手下只有些愚忠的兵将,俱都不堪一击,但其深通妖法,每每在将败之时施展出来,我手下兵将不能抵挡,只能暂且退避。” 一位大臣接口道:“正是!那妖王能口喷黑风,阴寒刺骨,中人无救!鄙国之人虽粗通练气之法,到底只是凡俗肉躯,根本抵抗不得,被杀得节节败退,只得退出王宫。好在那妖王似有忌惮,也不曾追杀出来。” 吕秋阁道:“也便是说那妖王据守王宫,与你们对峙?”保弃道:“不错!如今城池之中尽被我等占据,唯有王宫一处,因有妖王坐镇,不能攻入,就此僵持。那妖王的魔法无人能破,小王只好发书一封,向贵派求救,好在诸位上师前来,有诸位上师之助,定能将那妖王一网成擒,以法术灭之,还我王兄一世清白!” 有大臣叫道:“不错!先王爱民如子,勤政乐施,真乃一代明君!想不到死后却被妖邪占据尸身,作乱为怪,败坏清誉。君辱臣死,我等臣子无不愤恨,祈请诸位上仙务要将那妖魔诛杀!” 众大臣群情激奋,吵吵嚷嚷,保弃亦是义愤填膺。吕秋阁道:“我等先去摸一摸那妖魔的底细,看其是何来历,才好下手剪除。”保弃忙道:“如此甚好!小王来给诸位上仙带路!” 当下保弃与诸大臣簇拥着五行宗一行十余人往王宫行去,身后自有数千甲士相随。戚泽观那些甲士气势也算不错,比当日万县所见兵士强上许多,却远远及不得青原城中兵将。 哈里斯国以区区十数万人口,供养数千兵将,已算十分难得,何况地处偏远,出产微薄,便也情有可原。 那王宫位于城池正中,几乎占去整座城池四分之一面积,不过数十间宫室,修葺的倒是极为宽阔。王宫之前有一片石台,正有千余位披甲兵士巡守,见保弃众人到来,立时吹响号角,整兵待战。 戚泽见那支军队颇为精良,竟还在保弃所率军队之上。保弃恨恨道:“那些军士乃是王宫御林军,由我王兄大王子赤奴统帅。那厮一心想要继承王位,竟受了妖魔蛊惑,在此把守。要攻入王宫,先要铲除那厮方可!” 章105 金甲尸 对面御林军中分,现出一位披挂银铠的青年将领,扬声喝道:“保弃王叔,我父王已然死而复生,且举止记忆与先前一般无二,定是本尊无疑。你为了觊觎王位,枉顾此事,污蔑我父王被妖魔附身,该当何罪?” 保弃挺身而上,大笑道:“赤奴王侄,你父王乃是我之王兄,他在一日,我又怎会行那兄弟阋墙之事?岂不闻人死怎能复生?不是被妖魔附体,又是如何?我唯恐你执迷不悟,特意请来五行宗诸位仙长,只要你随我入宫一观,便知端的!” “五行宗”三字一出,御林军中登时响起阵阵惊呼私语之声,哈里斯国供奉五行宗多年,上至国君下至军民,俱对五行宗修士十分敬服。 眼见御林军有骚动之意,赤奴眼珠一转,喝道:“慌甚么!再有骚乱者,立斩不饶!”又对保弃冷笑道:“王叔,你说请来五行宗之人,空口无凭,我又岂能信你?” 吕秋阁上前一步,说道:“赤奴王子,吕某乃是五行宗太冲峰弟子,奉命前来查探贵国阿库扎国君死而复生一事,不欲多造杀孽,还请让开去路。” 赤奴气势微微一沮,说道:“你当真是五行宗之人?”吕秋阁双手一拍,便有一道烁然光华在双袖之间扭动,宛如龙蛇,须臾不见,淡淡说道:“此乃五行宗嫡传御剑神通,赤奴王子可还要凭证?” 赤奴面色一变,他不认得甚么五行宗的神通,但吕秋阁一手御剑功夫,取他性命如反掌之易,想了想说道:“也罢,既然是五行宗仙长到来,自当从命!不过保弃王叔不可入宫,免得趁机偷袭,坏了我父王性命!” 保弃气的面皮发紫,叫道:“竖子无礼!宫中的早已非是王兄,而是妖魔之辈,你偏听偏信,还要污蔑本王!” 吕秋阁仔细打量王宫,面上露出凝重之色,说道:“孙漠,你随我进去,其余弟子在此等候,不可妄动!”孙漠悄声道:“吕师叔可是瞧出甚么诡异之处?” 吕秋阁道:“宫中所居,只怕当真是个魔头!”迈步向前。孙漠紧随在后,亦将自家祭炼的法器备好。赤奴将手一挥,御林军纷纷散开,二人所过之处,果然不曾有人阻拦。 待得吕秋阁与孙漠二人入了王宫,相持两方颇有些剑拔弩张之意。戚泽瞧出保弃眼神不善,似是因着五行宗来人,底气大增,对手下大臣频使眼色。 赤奴则十分紧张,手下仅有千名御林军,对手却有五行宗来人加持,动起手来难能讨好。赤奴也知宫中那位父王已非原来,无奈若被保弃抢了先手,将之诛杀,大权必然旁落,为王位计,只能咬牙坚称阿库扎还魂归阳是真。 两军对垒,压力渐增。唯有五行宗弟子们好整以暇,这等凡人对战的阵仗,着实不放在眼中。 戚泽眼识、耳识齐齐运用,查探王宫之中动静。吕秋阁两个入内许久,竟是悄无声息,不知遇上甚么事情。保弃也有些不耐,说道:“两位仙师不会遭了那妖魔的毒手罢?” 禾山雁笑道:“保弃王爷放心,吕长老修为极高,那妖魔要借你长兄尸身还魂,修为定然一般,绝难抵挡吕长老飞剑之利!” 保弃道:“但愿如……”话未说完,王宫之中传来一声雷响,接着便是有人呵斥之声,只见柱倒屋塌,偌大王宫居然顷刻间已坍塌了小半! 烟尘滚滚之中,一道剑光飞掠而出,另有一人驾驭煞气,狼狈不堪的自一片废墟中滚出逃命,正是孙漠。剑光擎动,吕秋阁之身闪出,沉声道:“果然是魔道!” 戚泽刚听到孙漠喝骂之声,王宫已然倾倒,烟尘缭绕,直扑天际。王宫废墟之下霍然飞起一道魔影,高约一丈,身披一件破破烂烂的王袍,无有王袍遮盖之处,可见肌肤漆黑如铁,又有丝丝缕缕暗金色光华散如流光,时隐时现。 那魔物头戴王冠,遍嵌宝石,只是有些歪斜,望去十分可笑,但周身黑煞之气滚滚如潮,顷刻间已漫延整座王宫,将方圆数里遮盖。其面上仍是人面,不过双目猩红,绽放血光,死死盯住吕秋阁。 孙漠倒吸一口冷气,叫道:“金甲尸!金丹境!”吕秋阁喝道:“你带众人速速撤离,我来拦住此獠!” 赤奴望着天上的魔物,兀自不敢相信,叫道:“父王!”孙漠冷笑道:“那厮非是被偷梁换柱,而是一头金丹境的金甲尸!哪里还是你的父王!快走,迟则丧命!” 保弃大笑道:“本王便知那厮不是善类,被本王说中……”话未说完,被禾山雁拉了便走。戚泽鼻端闻到一股腥臭难闻尸臭味道,急忙潜运真气,将尸臭祛除,小无相禅光运转之下,隔绝尸气侵蚀。 孙漠叫道:“你们瞧见了,阿库扎已变僵尸,何必为他卖命?快走!”保弃最是乖觉,双腿拼命倒腾,往宫外逃去,速度之快,禾山雁险些拉不住他。 保弃手下军士大臣与御林军面面相觑,方才还是剑拔弩张,不料阿库扎当真成了邪魔之流,大家还打个甚么劲?立刻便军士扔下刀枪,抢先逃命。 阿库扎立身半空,将体内尸气尽情宣泄,化为朵朵魔云,笼盖四方,桀桀笑道:“装了这几日,早就不耐烦,正好有玄门的废物来了,让本座饱饮鲜血!先拿这些废物打打牙祭罢!”将身一抖,无量尸气发散而去! 吕秋阁喝道:“不好!”用手一指,所炼飞剑化为一道烁然光华,激射而去。阿库扎哈哈一笑,竟是不挡不避,挺起胸膛硬接。当的一声,如古寺钟鸣,那剑光轰在其身,竟丝毫不得寸进! 阿库扎怪叫道:“区区破铜烂铁,也能伤本座的法体?”扬手一扇,已将剑光扇飞出去! 吕秋阁大惊失色,喝道:“好尸魔!”那僵尸正是魔道中极难缠的一种魔物,亦是北邙山特产。 章106 动手 北邙山所出僵尸亦分品类,最下等脱胎境界为行尸,凝真境界为铁甲尸,凝煞境界为铜甲尸,炼罡境界为银甲尸,金丹境界为金甲尸! 阿库扎魔身之上金光缭绕,正是证就魔道金甲尸之相,这等对手最是难缠,僵尸本就力大无穷,来去如风,不畏刀剑,修为每精深一层,魔身便凝练几分,到了金甲尸境界,魔身精炼一体,堪比上乘法器,等闲的道家飞剑难伤,最是棘手不过。 魔云尸气变幻无方,剧毒无比,一经沾染人身,立刻将其中精血元气尽数掠夺,反而补益自身,越来越是浓稠。王宫前聚集了数千精兵,皆是血气充足之辈,尸气如蝇逐血,掠过无数兵士。 惨叫惨嘶之声不绝,那些兵士被尸气侵蚀,翻身栽倒,尸气散去,已化为具具干尸。也有那兵士受了尸气染化,大吼一声,周身脓血溃烂,居然也化为僵尸,受了同袍血肉之气吸引,反身杀向活人。 场面大乱!保弃与赤奴万没料到,带来的精兵竟在瞬息之间惨死的惨死,倒戈的倒戈。未过多时,王宫之前已然化为一片修罗地狱,残存之人十不过一,又有数百人被尸气化为僵尸。 五行宗弟子自也在尸气笼盖之下,外门中出来的几位弟子立时被尸气侵蚀心脉脑宫,有两人当场毙命,亦有一人化为僵尸。那人虽只有脱胎境界,所化也不过是最低级的行尸之类,但行走如风,立刻反噬内门弟子。 相较之下,内门弟子便精锐太多,宇文胜、崔腾、皇甫柳等人几乎同时催动各自道法,抗拒尸气侵袭。宇文胜身内发出大河滔滔之声,水行真气催动到了极致。 崔腾身外升起一道明亮剑光,将尸气搅散。皇甫柳张口吐出一道碧光,正是那枚石髓,一口真气喷出,石髓发出莹莹光华,将尸气遮挡在外。 戚泽无有法器傍身,只催动小无相禅光,佛光盈盈如水,未见如何作势,尸气扑将上去,宛如沸汤泼雪,纷纷化为青烟消散,惹得几位内门弟子纷纷拿眼望来。 那被染化为僵尸的弟子赤红了双目,猛地扑来,崔腾冷笑一声,催动剑光。戚泽喝道:“莫要伤他性命!”崔腾理也不理,剑光一动,已将那人双足斩断,接着向上一挑,刺入其脑宫之中,一剑了账。 戚泽晚了一步,叹息一声,将小无相禅光一抖,勉强撑开一道布幕,喝道:“残存之人不能抵挡尸气者,尽可进来!”此言一出,立有数人狂奔而来。 皇甫柳喝道:“戚师弟,你修为不足,这般助人,迟早将你真气耗干,性命不保!” 戚泽收容了数人,果然压力大增,那尸气似能分辨活人气息,活人生气越多,越发聚集而来,小无相禅光微微摇荡,不多时已如风中之烛,随时有覆灭之危。 戚泽喝道:“往外逃命!”体内那股无形共鸣之音拼命催动,不断将玄音真气化为金色佛门真气,支撑小无相禅光。与玄门道法相比,佛门神通似更能克制魔道尸气,有玄音真气转化支持,小无相禅光还可坚守许久。 宇文胜见状喝道:“先救同门,再救其他!”飞身而上,一手抓了一人便走。皇甫柳瞧见禾山雁与保弃正被尸气追赶,幸好逃得够快,急忙上前,以石髓宝光将二人护住。 众人与残存的军士一同奔逃,终于逃出王宫之地,来至外间尸气不曾侵蚀之所,这才松了一口气。戚泽的小无相禅光兀自盈盈放光,无有丝毫削弱之意。 宇文胜竖起大拇指道:“想不到戚师弟不但精通剑术,连佛门神通也如此精深!佩服!”戚泽以佛光庇护了数人,将之放出,说道:“不过是侥幸罢了,当不得宇文兄盛赞。” 宇文胜见他自始至终,只以“宇文兄”称呼,绝不喊师兄二字,微觉奇怪。眼看那尸气渐渐收拢沉降,越发凝重厚实,将王宫死死扣住。 众人劫后余生,皆有恍如隔世之感。禾山雁道:“怎能料到那阿库扎竟变成了金甲尸,还是金丹级数,门中只遣了吕长老前来,却是失算了。” 金甲尸生冷不忌,最克剑修,吕秋阁飞剑不能破其魔体,杀伤力要打个对折,绝无取胜之机。皇甫柳道:“为今之计,立刻返回门中禀告此事,请元婴级数长老出手,诛杀此獠!” 宇文胜道:“天船在吕长老手中,凭我等修为,绝难安全回转山门,还是另寻良策罢。”禾山雁道:“如此,如之奈何?”众人正没理会处,保弃忽然叫道:“赤奴呢?” 幸存的军士早已跑的七七八八,仅剩几个还算忠心的叫道:“我等不曾见到赤奴王子!”保弃冷笑道:“好啊,那厮定是死在里头了,也好,那厮要为他父王尽忠,也算死得其所!” 宇文胜清点人数,内门弟子除却他、崔腾、皇甫柳之外尽殁,外门弟子只剩戚泽与禾山雁两个,几乎死了一半,堪称极惨。众人各自思量对策,只听尸气笼罩之下,剑气轰荡之声鸣啸不已,又有金甲尸尸吼之声交织,不知双方战况如何。 宇文胜断然道:“无论如何,先离开哈里斯国,免遭波及!”众人深以为是。戚泽道:“城中还有十万百姓,也当让其等一同避难!” 禾山雁顿足道:“眼下逃命要紧,谁管甚么百姓!”宇文胜道:“百姓太多,我等人少,再者惊动他们,又是一场大难!”戚泽道:“总要有人去做!”不等他们答言,发足狂奔,气动丹田,喝道:“阿库扎已成邪魔,大家出城避难!” 禾山雁道:“真是傻子,自己逃命都嫌慢,还要带上那些百姓,岂不自取死路!”宇文胜一腔豪情顿起,喝道:“不然!你看这尸气始终被束缚于王宫之地,不得外溢,若是行动的快,总能救下许多性命!走,我等也去!”选了另一方向,狂奔呼喝。 皇甫柳始终与宇文胜别苗头,本欲出城逃命,再寻个法子往门中报讯,独揽功劳,但见戚泽与宇文胜皆已狂呼而去,思忖片刻,吩咐禾山雁道:“禾兄,我们也去!不可让他们专美于前!” 章107 撤离(求月票) 禾山雁满心不愿,不敢违抗,只得跟随皇甫柳疾奔而去,号令城中百姓尽早撤离此处是非之地。几大弟子一走,余下之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效仿,通知城中百姓。 幸存的军士本就是哈里斯国人,自是不能坐视父老亲朋被那妖魔吞噬,一个个卖力呼喊,拍门大叫。不久之后,城中便骚动起来。 原本王宫之战、尸气异象已然惊动城中百姓,再有诸人提醒,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布衣黔首,尽皆呼儿唤女、拖家带口,或用牲口或用小车,携带细软,出城避难。 十数万人齐动,声势骇人之极,大家争先恐后,推推挤挤,往城门涌去。有那孤儿寡母被冲散,孩童幼小,只知哇哇大哭,父母心急如焚,拼命寻找,只喊得口舌生烟,却又于事无补。 正哭天抢地之间,一道人影冲入人群,轻轻一挤,身前已空出一块大地方,随即腾空而起,在半空几个转折,已扑向一方人群,再回来时,手中抓着一个幼儿,兀自哭泣不已。 那人正是戚泽,将那幼儿往一对父母怀中一推,扭头便走,也不管身后那对夫妻如何大声感谢。人群之后,忽有数道人马奔驰而来,俱是身披官衣。原来是城中差官,个个手持长鞭,大声呵斥,人群登时散为数列。 戚泽提声喝道:“你等依我所言,将百姓分作数股,徐徐而退,不可乱了阵脚,若是做的不好,立有责罚!”那些官差哪敢怠慢,纷纷叫道:“请上仙放心!” 原来戚泽早有计较,先去了城中官家所居之地,果然哈里斯国中高官聚居一处,不费力气便寻到,拍开府门,喝令各家将家丁兵将遣来供他调遣。 那些官家开始哪里肯听?戚泽只显了一手玄音剑诀御剑之法,立刻唬的他们乖乖俯首,当下调来数支精兵,用来维持城中百姓秩序。 这等人群推挤拥搡,酿成相互踩踏大祸之惨剧,戚泽前世早已深知,更知应对之法,小试牛刀,果然奏效。众百姓听从官兵之令,果然变得有序起来。 此时保弃才姗姗来迟,原来其先去了自家王府,带了一干王妃、世子,又收拾了无数财货,由军兵保护而来。王府中军兵更为骄横,一路又抽又打,弄得怨声载道。 戚泽一见,立时赶来,喝道:“保弃王爷,还请将车驾借来一用,给这些百姓逃命!”保弃面上筋肉抖了一抖,忍着气道:“好!”身后王妃哭哭啼啼叫道:“王爷,没了车驾,我们可怎么办啊!” 保弃回身便是一个大逼兜,喝道:“闭嘴!”王府车驾极多,又有许多马匹,用来运用老弱妇孺。保弃忍住气,下马步行,只是吩咐手下看好财物,万不可被乱民趁机劫掠了去。 百姓逃命奔走,城中乱如沸粥。宇文胜、皇甫柳等人先后归来,大家会合一处。宇文胜笑道:“戚师弟大才,众百姓得你善心,方能活命,真是天大功德!” 皇甫柳暗忖道:“这戚泽如此才能,偏偏非要铁了心练气修道,若肯归顺于我,大虞江山岂不唾手可得?不行,定要想个法子将他收入麾下!” 戚泽忧心道:“哈里斯国之外冰天雪地,这许多百姓猝然搬离,无有给养,只怕不妙!”众人想想也对,俱都发愁。禾山雁道:“既然逃命是死,不逃也是死,何不做个饱死鬼,又何必惊动他们?” 戚泽不答,纵身一掠,已欺至保弃身边。保弃吓了一跳,叫道:“上仙还有何事?”戚泽道:“哈里斯国之外可有甚么地方能供这许多百姓落脚?不然天寒地冻,只怕要死太多人!” 保弃叫道:“离此城池方圆千里之地,俱是冰雪覆盖,唯有春夏两季方会融化,此时正值隆冬,却去哪里寻找落脚之地?” 戚泽暗暗焦虑,费劲手段才将百姓安全撤离,若是无处休养生息,岂不白费一场功夫?想了想问道:“保弃王爷,军中可有甚么帐篷之类,可供平民歇息的?”哈里斯国定要时常在城外练兵,必有准备。 保弃还未答话,身侧一位将官不悦道:“帐篷是有,那是为给贵人们歇息之用……”戚泽不等他说完,在他前胸轻轻一拍,那将官闷哼一声,飞上半空,下落之时狂喷鲜血。 戚泽轻轻一接一拂,那将官已然稳稳落地,到地晕去。戚泽淡淡道:“现下可是有了?” 保弃忙即点头,连连道:“有!有!你等还愣着干甚么,还不速速打起帐篷,为百姓们遮挡风寒!”众近侍兵将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忙活起来。 不多时已建好许多座帐篷,俱以厚实兽皮与彩布缝合而成,不但抗风避寒,更修饰的十分华丽。戚泽命保弃手下军士将老弱百姓先移至帐篷之中,又命人砍伐树木,就地生火取暖。 那些帐篷平日用来给达官贵人居住,也有配给一般兵士之用,百姓入住其中,倒也不嫌拥挤。但帐篷有限,满打满算只能容纳接近万人,仍有数万人无有着落。 好在闹哄哄逃了一夜,正在朝阳初升,处处升起篝火,大家靠在火堆之前取暖,还能讲究暖和身体,但到了入夜时分,便会十分难过。 宇文胜道:“除恶务尽,为善到底。似这般不上不下,岂不罪过!”戚泽问保弃道:“哈里斯国之外,还有何处能容纳这许多百姓?” 保弃见识过他的手段,早没了脾气,只好道:“离此城五百里之外,还有几座附城,数十年前也曾有人居住,后来气候渐寒,便将百姓都迁移至大城之中了。附城荒废数十年,不过若能修缮一番,总还能够住人。” 戚泽喜道:“那便好!只要将满城百姓迁移彼处,我等便可毫无顾忌与妖魔斗战!”皇甫柳皱眉道:“妖魔是金甲尸,金丹品级,连吕秋阁长老都不能降伏,凭我等又能怎样?为今之计,是要立刻回报山门,请元婴级数之上的长老出手才是。” 章108 飞剑传书 戚泽道:“吕秋阁长老生死未卜,须得有人守候,再有人去报信!”几位弟子面面相觑,回山报信要翻过重重雪山冰河,十分辛苦,但也比留守此处,随时要面对金甲尸袭击要来的安全。 戚泽道:“我留下驻守,接应吕长老与孙长老。”宇文胜道:“我也留下!”皇甫柳道:“那我与禾山雁一同回山报信!”崔腾思索片刻,道:“难得有练剑之地,我留下!” 几位弟子计定已毕,当下派遣军士驾驭战马,先行挑选身强体壮之民,随军而行,去往附城之中,清理杂物,以备大量民众前去。 待到先行之人出发,已然快至正午,众百姓有挟带菜肉的便起伙做饭,一时之间,城外炊烟处处。热饭入口、热汤下肚,众百姓才算安定了些,一时欢声笑语不断。 戚泽望着万家烟火,微微有些出神。皇甫柳与禾山雁早已迫不及待离去,二人皆有修为在身,回山之途虽不平坦,倒也不足为虑。 宇文胜顺着他目光望去,微笑道:“戚师弟是看此万家灯火,心有所感么?可惜我等练气修道,若求飞升,须得修积十万善功,但也只是为了长生不灭罢了,眼前一切皆如过眼云烟,不可当真,不可贪执!” 戚泽目光光彩闪了闪,道:“宇文兄之言倒是颇合佛家要旨,只是我虽需出离世间,终究逃不过慈悲二字,先求一个问心无愧罢!”忽然微微一震,面上微露笑容。 宇文胜见他表情古怪,只当他不喜自家之言,摇了摇头,转身而去,却不知戚泽无意之间,撞破三禅之路。 三禅者有五支,一舍支,二念支,三慧支,四乐支,五一心支。一舍支,离喜不悔。此心名舍。行者欲离二禅时。种种因缘。诃责于喜。喜既灭谢。三禅即发。若证三禅之乐。则舍二禅之喜。不生悔心。故名为舍。 二念支,念名爱念。行者既发三禅之乐。乐从内起。应须爱念。将息则乐得增长。乃至遍身。如慈母念子。爱念将养。故名念支。 戚泽心念百姓安危,出手护持,此为爱民之念,发乎天然,如佛家之慈悲、道家之善功、儒家之不忍人心。此念滋长,全凭先天,由外及内,返照禅定真如之意,竟一举破开二禅桎梏,直入三禅! 三禅五支之间,戚泽凭一股善念爱念,一举突破前二支,舍支、爱支。此时二禅已破,三禅未成,禅功定力更为深厚,连带两道佛门神通所化佛光也自熠熠光明。 戚泽修为精进,表面只似是一愣神的功夫,宇文胜根本看不破其中奥妙,只扭头去往城中那一团浓厚尸气。 尸气浓稠之极,骨朵朵滚动不已,隔绝内外动静,也不知内中状况如何。便在此时,尸气罩陡然一缩一涨,隐约有金甲尸嘶吼之声暴动如雷,一道剑光猝然自尸气罩中穿刺而出! 那剑光本是纯青之色,却被尸气沾染,一截化为黑青,在空中略一转折,直扑城外而来。宇文胜精神一振,叫道:“是吕长老!” 剑光落地,正是吕秋阁走来,面上微带黑青之气,手中提着孙漠,孙漠面色委顿,已然人事不知,面上漆黑一片。吕秋阁将剑光散去,身形便是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宇文胜忙伸手去扶,吕秋阁将手一摆,示意不必,微微运炼真气良久,自口中吐出一道黑烟,将侵入体内的尸气逼出,面色渐转红润,道一声:“好厉害的尸气!不过那厮吃了我一剑,也不好过!” 宇文胜道:“长老斩了那阿库扎一剑?”吕秋阁道:“那金甲尸绝非阿库扎本尊!哪有区区一国之君,死后数日便能成就金甲尸的,定是被人偷龙转凤。那厮魔身坚硬,我几乎砍它不动,其一身神通,分明便是北邙山的路数,绝不会错!” 宇文胜道:“那魔物受了长老一剑,想必要疗伤数日,因此不敢追来。”吕秋阁蓦地手起一掌,拍在孙漠后心之上。孙漠双眼陡睁,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腥臭逼人。 吕秋阁冷哼一声,用手一指,指尖射出一道真气,此为他性命交修的本命丹气,珍贵非常。丹气射入孙漠眉心之中,助其炼化体内残存的尸毒毒性。 孙漠口不能言,目中泛出感激之色,忙即盘膝坐下,潜运玄功。吕秋阁料理完孙漠,摇头道:“我砍了那厮一剑,也只斩破一点其魔身,要说将之重创,想也不别想。那厮是自家不肯离开王宫之地。” 宇文胜道:“这是为何?”吕秋阁冷笑道:“我与那厮斗战之时,察觉那尸气来源并非只有其自身,另有多半来自王宫地下,试用法力一探,才知王宫地下不知何时,早有一座魔道法阵存在,那法阵能聚敛尸气死气丧气,源源不断提炼出精纯尸魔之气!尤其法阵勾连四通八达,已将整座城池都笼盖进去!” 宇文胜倒吸一口凉气,道:“那尸魔花费如此大手笔,究竟意欲何为?”戚泽叹息一声,道:“还能如何?自然是将城中十数万人视作牛羊,一发杀死,提炼尸气,壮大自身!” 吕秋阁嘿了一声,道:“正是如此!可惜我自顾不暇,不能接引城中百姓逃命,若不能斩除此獠,便只好坐视满城百姓死于非命,真是可恨!皇甫柳等其他弟子何在?” 戚泽道:“我等不知吕长老能否脱身,皇甫兄与禾山雁两位跋涉冰峰,回山门报信,请其他长老前来除魔!”吕秋阁叹道:“此亦是法子,一个金甲尸已令我首尾不能兼顾,若是再出一头,只怕我等性命不保。不过皇甫柳修为太低,这般走法,何时是头?待我以飞剑传书之法,通知门中!” 说罢默念道家玄咒,凌虚手书一道符箓,指尖透出一道剑气,将那符箓往剑气之上一拍,喝一声:“去!”那剑气倏忽之间,发出尖锐嘶鸣,已然穿破大气而去。 章109 炼尸魔阵 飞剑传书之法唯有剑修方能运用,大多用于同门之间传递消息。以剑气剑光为主,施术者将要传递的消息或以文字,或以声音,封存于剑气剑光之中,便如发剑一般,将剑气剑光发往山门或是同门之处。 飞剑剑气剑光飞临绝地,上接碧霄,高蹈虚空,除非功力高绝,又或早有准备,绝难将之截住。而同门之间,只消修炼得同一种剑诀,便可以秘传手段,将飞剑剑气剑光轻松收取。 飞剑传书非金丹之上不能为之,吕秋阁亦精此道,当下施展此术。若剑修精通剑气雷音之法,飞剑传书更速,可惜吕秋阁于剑道天分一般,只好老老实实让剑气飞遁而去。 就算如此,也比皇甫柳与禾山雁两个长途跋涉快上太多,以剑气之速,大约只需数日便可抵达五行宗山门。 宇文胜笑道:“长老不必忧虑,戚师弟早已料定此事,我等已将满城百姓尽数迁移出来!长老请看!”吕秋阁先前只顾疗伤,医治孙漠,当真不曾关心身外之事,将元神朗照,这才查知此事,大喜叫道:“好!好啊!这一场功德无量!你等当居首功!” 宇文胜笑道:“若非长老侦知此事,我等还蒙在鼓里,此时想起,若不将百姓带出,岂不都要死于非命?真是后怕不已!” 吕秋阁将戚泽唤在跟前,夸赞道:“我见你佛道兼修,只以为你贪多,人心不足,但只这一件迁移百姓之事,便是无量功德!我回门中,定然上禀掌教至尊,拔擢你为内门弟子!” 戚泽说道:“百姓何辜?搭救性命乃是弟子分内之事,当不得功劳,吕长老不必费心便是!”吕秋阁微微一愣,这才苦笑道:“也罢!各人自有来路,我也不会勉强。” 戚泽道:“还有一事,满城百姓足有十万之数,眼下天气寒冷,城外不易御寒,须得将百姓转移至一处附城之中,弟子欲请长老相借天船。” 吕秋阁道:“我玄门亦修功德,这许多人命,自是责无旁贷!”取出天船,望空一抛,依旧化为一艘大船,喝道:“请百姓尽数上船!” 宇文胜忧道:“那天船也载不了几个百姓,只怕要往返多次,长老伤势未愈,怕是……”吕秋阁摆手道:“无妨!驱动天船所耗真气我尚且支持得住,你二人随我上船,听我号令,将自身真气注入船中禁制,自可助我一臂之力!” 戚泽与宇文胜岂有不从?立时调遣兵将,护送百姓上船。哈里斯国百姓正没理会处,闻听五行宗神仙有天船神物,能装载大家伙往附城去,立时欢呼雀跃,踊跃登船。 天船虽大,却也装不下许多百姓,塞得满满,塞无可塞,吕秋阁喝一声:“起!”天船晃晃悠悠浮空而起,颇有几分吃不住力之势,好在吕秋阁不顾伤势,强催真气,稳住天船,终于安然成行。 那天船飞遁极速,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然飞跃数百里,抵至附城之上。此时先前遣出的兵马竟尚未到达,当下将船中百姓卸下,命其奔入城中,尽快洒扫,已备后人前来居住。 待得天船空旷,吕秋阁又自御空而起,此时其已面色苍白,戚泽道:“吕长老请暂且歇息,由我二人接替罢!”吕秋阁也不矫情,点头道:“也好!”遂传了二人操控天船之法。 天船乃是一件法器,戚泽尚是首次接触这等此界特有之造物。据吕秋阁所言,法器之物熔炼千万材料,又以符箓、阵法等手段,演化出诸多妙用,再以真气催发。 那天船是焚香阁出品,用料扎实,算不得最好,也属上乘,内中禁制关节设置的十分高妙,须得以玄门正宗道法真气方能催动。 吕秋阁身负尸气侵蚀,要时时运功炼化,颇耗心力。天船唯有金丹之上道行方能催动自如,戚泽与宇文胜修为太浅,将自身真气注入天船禁制之中,驾驭天船晃晃悠悠飞行。 二人合力为天船灌注真气,吕秋阁大感惊异,本拟宇文胜拜入内门,得传观澜峰道法,真气精纯,当是操船主力。而一旦上手,竟被戚泽完全压过。那戚泽虽在外门,无论真气精纯程度或是数量,皆远在宇文胜之上。 外门所传法门虽有五行宗道法练气法门,却十分浅显,只为外门弟子筑基之用,入得内门只有,自有另一套法诀传授。但戚泽所用法门绝非外门所传,而真气运化之效力竟丝毫不弱,尤其也有五行之分,吕秋阁几乎以为是五行宗别支所传。 戚泽来历神秘,吕秋阁与萧绍虽同属太冲峰,萧绍已是元婴道行,又是萧天环的血亲后辈,自然地位尊崇,吕秋阁也没资格闻知戚泽之事,只好将一腔好奇压在心中。 天船来的绝快,回返慢了很多,晃晃悠悠之间,几次险些撞到地面或是冰峰,还好戚泽两个终于驾驭纯熟,不至于船毁人亡。 待到回至哈里斯国之外,立刻马不停蹄,又载了百姓离开。吕秋阁调息吐纳良久,恢复几分元气,便接过天船操控权,毕竟要运送这许多百姓,须得他亲力亲为方可。 好在附城与主城相隔不远不近,三人操控天船加紧赶工,总算在半夜子时时分,将所有百姓尽数迁移至附城之中。附城虽荒废多年,好在时常有军队入驻,存了些粮食,总能支撑个一两日。 不过十万人每日吃喝乃是极大开销,在附城落脚,只是不受寒冻而已,还需尽快解决吃喝之事。待将百姓安置妥当,吕秋阁命田弘光守在附城之中,就便监督保弃,依旧带了戚泽与宇文胜两个回至大城之外,监视那金甲尸的动向。 过得一日功夫,王宫之上尸气并无收敛之意,反而更加浓厚,将王宫彻底遮挡,连吕秋阁以金丹级数灵识都不能探入其中。 城中内外除却王宫之地,尸气尚是稀薄,倒不虞有失,吕秋阁干脆带了二人重入城中,随便寻了一处地方,狠狠一顿足,将地面石板踏碎,用口一吹,吹散石屑碎块。 宇文胜咦了一声,俯身用手将石屑扫开,戚泽凝目望去,见铺地的石块之下,竟有数道漆黑如墨的纹路显现。 章110 战行尸! 吕秋阁道:“这便是那金甲尸布置的魔道炼尸大阵,一旦发动,足可将整座城池笼盖进去,这十数万百姓便要沦为僵尸,被提炼无尽尸气,供那魔物修炼!” 宇文胜道:“这等大手笔,非得金丹级数不易为之。哈里斯国中并无道行高深的修士,金甲尸亲自出手,当无暴露之忧。” 戚泽道:“就算金甲尸处处小心,要布置笼盖整座城池之魔阵,瞒过十万百姓耳目太难,必会露出马脚,其伪作阿库扎死而复生,想来是为了能驱动城中兵将,助它继续完成魔阵。但人心鬼域,保弃早就觊觎王位,岂会承认那死而复生之魔物?传书本门,这才有今日之事!” 宇文胜拍手道:“不错!幸好保弃觊觎王位,若是忍气吞声,只怕等十万百姓被炼成僵尸,本门才会得着消息,那时便晚了!” 戚泽问道:“吕长老,哈里斯距离五行宗本就不远,为何还有邪魔僵尸敢在此地作祟?” 吕秋阁道:“你有所不知,本门虽是玄门大派,并非独霸天下。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玄门传承越广,魔道便越是昌盛!玄魔不两立,遇上便需拼个你死我活。本门位于极北之地,并非高枕无忧,向南数十万里之外,便是魔道大宗北邙山的所在!” 宇文胜接口道:“弟子听闻北邙山乃是魔道之中炼尸的流派,算是魔道正宗。北邙山历来埋葬了无数朝代无数君王将相,其等尸身得了地气滋养,化为僵尸,天生神通强横,为我辈修道人之劲敌死敌!” 吕秋阁道:“不错!北邙山算是笼统说法,不似本门这般一脉相传,师承脉络清晰。北邙山中法力高强之魔尸比比皆是,大多自行其是,外人只以北邙山称之罢了。” “本门坐镇极北之地,与北邙山隔山而望,正是天生的对头,历年都要与其中魔尸斗战,彼此互有胜负。北邙山的魔头跑到哈里斯国中作乱,倒也不足为怪。不过既然那金甲尸计谋败露,我又岂能令其如愿!” 戚泽微微沉吟,说道:“弟子总觉哈里斯国之事有些蹊跷。”吕秋阁道:“为何?” 戚泽道:“若要取十万人性命炼成尸气之物,虽说不易,但由金甲尸为之的话,也非太难。为何要费尽心思在城中布置魔阵?” 宇文胜笑道:“戚师弟此言差矣,若金甲尸直接动手杀戮百姓,必会惊动其等向外逃命,哪里及得上预先布置魔阵,再将城中人口一网打尽来的爽快? 戚泽摇头道:“可惜不能窥见魔阵真正面目,推算其功能到底为何。”吕秋阁皱眉道:“以你之意,是说那金甲尸布置魔阵,并非单单为了将十万百姓一网打尽,而是另有打算? 戚泽道:“眼下线索太少,无有佐证,只能做此推测。”正商议之间,王宫之上尸气忽然急速涨缩起来,发出山风呼啸之声。 夤夜时分,月华充斥,本就是僵尸之物最为活跃之时,三人一直暗暗戒备,王宫异象立时引动三人注意,吕秋阁喝道:“先退出城池!”拉了二人便走。 尚未退出城外,只听一声尸吼,啸动太阴,一道暗金色光华猝然自尸气之中直飞出来,正是那头冒充阿库扎的金甲尸! 那魔尸白日受大日光华克制,不敢太过招摇现身,又要修复被吕秋阁斩伤的魔身,直到此时方才现身。金甲尸环顾四周,根本感应不到有甚么百姓活人之气息,不由得暴怒起来,仰天一声尸吼。 王宫尸气笼罩之下,又有许多尸吼应和,就见数百头僵尸自尸气之中走出,沐浴太阴月华之下。那些僵尸之中有御林军与保弃手下军士,亦有宫中宫女太监并朝中大臣等,一个个眼冒绿光,周身僵直,尸气散溢。 众行尸之中为首的一位竟是赤奴王子,其生前修为最高,化为僵尸之后,直接变为一尊铁甲尸,等同于凝真境界,率领众僵尸缓缓向王宫之外走去。 那金甲尸费了许多手脚,才勉强在城池之中安置一座炼尸魔阵,欲将十万百姓尽数炼成尸魔,不料被五行宗之人破坏,功亏一篑,魔阵已完成了七七八八,但城中无有一个活物,又去炼谁? 金甲尸怒火中烧,怒吼连连,立时察觉吕秋阁一身精纯道家修为,立刻口喷尸气,魔身上暗金色魔光闪动不绝,凌空飞来,一拳轰落! 金甲尸魔身强横,本就是最好的法器,不假外求,这一拳拳力未至,拳意已罩定吕秋阁周身上下! 吕秋阁面色一变,喝道:“你们自求多福!”将戚泽二人一甩,甩出拳意笼罩之地,怒喝一声,吐出一道明亮剑光,破空直上,已与金甲尸放对起来! 金甲尸与吕秋阁上次平分秋色,各有伤势,再对上手更是法力全出,剑光与拳意互碰,玄光与尸气齐飞,杀得不可开交! 戚泽与宇文胜被甩出城外,宇文胜道:“眼下该当如何?”戚泽道:“诱那些僵尸出城杀之!”二人当下各自放出自身血气,血腥之中又有丝丝兰香之味。 僵尸最是觊觎鲜血元气之物,尤其是练气士之血气,更是抗拒不得,二人微微展露血气,果然引动僵尸群兴奋连连,不管不顾杀来。 二人且退且走,引诱僵尸跑出城外,赤奴境界最高,本有几分灵智,但抗拒不得嗜血本能,终于率领众僵尸杀出城外。 戚泽喝道:“杀!”手持利剑杀去。那长剑是白日自哈里斯国军士手中要来,也算百炼精钢,总算聊胜于无。再将土行玄音剑意附着其上,立成神兵利器! 众僵尸生前大多出身显贵,为官为将,可惜死后被尸气侵蚀,心智十不存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赤奴王子行走如风,身上尸气缭绕,面上青黑一片,再无前日那般风流潇洒之态,化为一片狰狞之意,双手指甲长如利剑,恶狠狠戳来! 章111 杀赤奴(请支持正版订阅) 宇文胜护身之宝盾被老蚌击毁,特意从附城驻军手中讨要了一根狼牙棒,以观澜峰秘传真气加持,棒头一指,向赤奴头上猛砸而去。 赤奴狂吼一声,不避不挡,任由硕大狼牙棒轰在头顶,一声闷响过处,其魔身剧烈一晃,向后退了三步,头颅竟是丝毫无损!赤奴退后几步,将头一摇,似是被宇文胜激怒,低吼连连,复又合身扑上! 宇文胜眼神一缩,正要迎战,戚泽已拦在他身前,道:“此獠交给我罢!”宇文胜喝道:“此魔受了尸气滋养,魔身惊人,戚师弟小心!” 戚泽点了点头,长剑一指,一剑刺出!赤奴被炼成铁甲尸,尸气在魔身中凝定为魔道真符,等若修成魔道凝真,还保留了几分灵智,开口叫道:“若非你们多事,我岂会落得如此下场?你们都要死!” 十根指甲疯狂生长,每根足有三尺多长,轮动之间,宛如一道剑轮,散发夺目寒光,旋动之间,与戚泽长剑相交格挡,叮叮有声。 戚泽只觉剑上生出道道邪力,欲将长剑绞飞,心念一动,脾宫之中土行真气涌出,加持剑身,稳住招式,不令赤奴得逞。接着剑走轻灵,剑刃一翻一摆之间,已脱开赤奴魔爪笼罩! 宇文胜手持狼牙棒,冲入僵尸群中,将真力运转到了极处,一棒抡下,便有一头僵尸被锤爆头颅。除赤奴之外,大多数僵尸不过是行尸之类,在五行宗内门弟子眼中,直如土鸡瓦狗。 宇文胜催动真气,观澜峰道诀以水行为尊,讲求动静相合,刚柔齐动,最善练气,观澜峰弟子出场,气脉天生要强过其他四峰弟子。 宇文胜已得真传,体内真气运转生生不息,但僵尸数目实在太多,抡过数十棒后,真气几乎枯竭,只好步步倒退,先恢复气脉再说。 相比之下,戚泽则显得从容太多,手中长剑虽是凡物,但运化精妙,以己之钝处挡敌之无锋,绝不与敌人硬碰,借力打力,连消带打,将赤奴玩弄于股掌之间。 赤奴怒火上头,原本残存的几分理智立刻湮灭无踪,只知将如剑指甲乱戳乱刺,口中又喷出尸气,想要将戚泽染化。 戚泽身沐小无相禅光,万邪不侵,根本无惧尸气,尽力逗弄其心火灼烧,想起前世所读一部小说,似乎也有人修炼了这般长的指甲来戳人头骨玩。 戚泽见时机已差不多,赤奴早已神志全无,只是仗着力大无穷,来去如风的身法进攻,当即将长剑一转,剑锋之上闪动土黄色光华,觑准赤奴身法一处破绽,平平一削之间,竟将其十根指甲尽数斩断! 赤奴呆了一呆,身法陡停,愣愣望着已断去的指甲。戚泽摇了摇头忖道:“到底是无有灵智的蠢物!”长剑一起,顺势而入,平砍之下,正中其脖颈! 赤奴呆愣不动,似乎被吓得傻了,剑锋处发出当的一声,竟未砍入其丝毫!戚泽眉头微皱,宇文胜见了叫道:“这厮刀枪不入,须得另想办法!” 一句话将赤奴惊醒,反手一把捉住长剑剑刃,用力一扭,已将长剑扭成了麻花。戚泽早已果断撒剑后撤,自背上又拔出一柄来。 赤奴目中露出得意之色,方才的怒火也自烟消云散,笑道:“我刀枪不入,你奈我何?死来!”张口大吼,王宫之上的尸气竟被其牵引而来,有新的精纯尸气加持,赤奴手上十根指甲又自生长出来,寒光凛冽,比先前更加锋利! 赤奴得意之极,一爪抓去,瞄准戚泽手中长剑,只要将长剑斩断,戚泽便是叫花子没了蛇耍,不足为虑。戚泽横剑封挡,剑指相交,竟在剑身上刻画出一溜火星。 赤奴得理不让,将毒爪舞成一个大圆,步步紧逼。戚泽看似手忙脚乱,步步后退,实则早已发动眼识与耳识,当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赤奴一应攻势尽收眼底,拆招破招,从容之极。 宇文胜又锤死一头僵尸,回首见戚泽被赤奴压着打,不由暗暗焦急,几次欲回身相助,都被僵尸缠住,尤其几头僵尸是御林军所化,纵无灵智,招式精熟已成本能,合力之下,居然将他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戚泽逗引赤奴王子,且战且退,见其招引王宫尸气越来越是稀薄,心知其已至极限,精神陡涨,终于痛下杀手!赤奴正施展的兴高采烈,戚泽那小子蓦地张口一吼,一团金色真气扑面而来,正中面门! 狮吼功蕴含佛门正宗降魔真意,赤奴这头僵尸一旦遇上,立时魔意动摇,心旌摇荡,几乎就要晕去。戚泽竟不趁机猛攻,只轻描淡写将长剑斜指,剑尖正抵在赤奴眉心之上! 赤奴元神混沌,已失了自主之力,被戚泽一剑刺中,只眉心微微一凉,剑尖竟未刺进。但随即元神反照之下,似有一座五峰高山升起,巍巍然如震鬼神! 赤奴大叫一声,翻身栽倒,再也不动,原来元神竟已被抹杀!戚泽收剑凝立,方才施展新进领悟的土行玄音剑意,以五峰山真意镇压其元神,一举将之碾碎击杀! 戚泽吐出一口气,还是首次施展土行剑意,虽一举奏功,仍是察觉出其中有许多不足。赤奴一死,众行尸本该落荒而逃,不过其等神志混乱,依旧合身扑上。 戚泽一面思忖土行玄音剑意如何改善,似乎捉住了一线灵光,忖道:“我虽观五峰山山势结合《易经》卦辞,悟出土行玄音剑意,终觉有些不足,此刻我已有些想法,等回山之后,闭关静思,当有转机!” 宇文胜先前见戚泽被逼的手足无措,哪知一转眼间竟已斩赤奴于剑下,又惊又喜,但见戚泽长剑在手,随意挥洒之间,剑尖真力透出,凡挨着者,尽数到底身死,竟无一个能挡过一剑,真是挡者披靡,喝彩道:“戚师弟,好剑术!” 戚泽使发了性子,剑术任意挥洒,每一剑皆是绝妙,顷刻之间,已将数十头僵尸尽数斩杀!靠的皆是土行玄音剑意,那长剑终是凡物,承受不住玄门正宗剑意,终于断成几截。 二人身外已无僵尸,宇文胜喘了几口气,同时望向城中吕秋阁与阿库扎之战。那两位才是主宰战果之人,这些僵尸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章112 玉棺 吕秋阁将飞剑化为一道璀璨剑光,只顾轰向金甲尸。那尸魔周身泛起暗金之色,拳落如雨,格挡飞剑,间或疾飞而至,杀向吕秋阁本尊。 吕秋阁体内尚有尸毒不曾拔除净尽,又拼力操控天船运送百姓去附城,真气只恢复了七八,远非巅峰之时。金甲尸虽中他一剑,白日躲在王宫中疗伤,状态反而强得多。 双方斗法多时,吕秋阁渐渐气脉短促,回气不及,飞剑剑光也自越发暗淡下来。金甲尸却是此消彼长,越斗越是成竹在胸,喝道:“你将城中之人藏到何处?说出来还可饶你一命!” 吕秋阁冷笑不答,瞥见戚泽两个已跑到城外,蓦地反身便走,竟往附城相反方向而去,意图引开金甲尸。金甲尸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正道中人,宁可牺牲自家,不愿我多杀百姓?好!我便陪你玩玩,瞧瞧死到临头之时,你还能否保持道心不乱?”竟是驾驭滚滚尸气,衔尾追去。 吕秋阁与金甲尸一逃一追,转眼无踪。戚泽见引开了金甲尸,有心入王宫之中一探,魔阵阵枢必在王宫之中,若能毁去那是最好,但宇文胜已然真气告罄,急需调治,何况王宫中必有僵尸把守,想想也就作罢。 戚泽搀扶宇文胜,急匆匆赶回附城,数百里山路也走了大半夜,及至到达,已然朝日喷薄,天光大亮。宇文胜当即盘膝打坐,尽力恢复元气。 田弘光十分惊奇,问道:“为何回来这般晚?吕长老呢?”戚泽将城中之事说了,田弘光急道:“吕长老伤势未愈,恐非那金甲尸对手。” 戚泽道:“他们御气飞空,早已不见,我追之不及,只好听天由命了!”田弘光叹息一声,也自奈何不得。戚泽道:“你去将保弃唤来!” 田弘光问道:“为何?”戚泽道:“哈里斯国国祚亦有数百年,有五行宗庇护,素来国泰民安,为何猝然招致金甲尸来袭?其中定有甚么缘由!我要问一问那保弃!” 田弘光点头而去,不一会果将保弃唤来。保弃一夜睡不安稳,两只黑眼圈极大,听闻戚泽相招,急忙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位大臣,俱是一副寝食不安的模样。 戚泽道:“昨夜我与鄙派吕长老同探大城,那金甲尸仍旧盘踞王宫之中。戚某觉得十分奇怪,贵国向来安稳,如何会招惹这等邪魔窥伺?因此请保弃王爷来,问一问近来可有甚么非同寻常之事?任何小事皆可,还请诸位好生回忆!” 保弃喃喃道:“非同寻常之事?最非同寻常的便是我王兄身死了!”戚泽道:“阿库扎究竟死于何病?”保弃一指身后一人,道:“他是内监御医,问他便可!” 那人是个老者,说道:“上仙垂问,小的自是知无不言。先国王确是死于恶疾,并非受人暗算,而是早有预兆。此事小人可以断言!” 戚泽又问:“既然阿库扎死于恶疾,便不算暴毙,为何会被金甲尸李代桃僵?阿库扎尸身绝不可能在数日之内便被炼成一具金甲尸!” 保弃道:“谁说不可能?那妖魔未发动之前,我曾每日都去宫中探望,面容身材确然是先兄无疑!” 宇文胜已然调息完毕,插言道:“凡夫之间!金甲尸乃魔道高深妖魔,要瞒过尔等耳目,可有许多手段动用,不足为奇!” 戚泽道:“此事暂且不谈,还有无别的诡异之事?”保弃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身后一位大臣悄声道:“王爷,冰尸洞那件事……” 保弃一拍脑袋,叫道:“看我这记性!不错,冰尸洞!冰尸洞有事!”戚泽忙问:“何事?”保弃一指那大臣道:“你问他罢,冰尸洞是这厮一手操办!” 那大臣苦着脸道:“不错,冰尸洞向来归小人主管。”宇文胜性子急,喝问道:“莫要七饶八绕,快说冰尸洞到底是何地!” 大臣道:“本国丧葬之俗乃有定例,国王与诸大臣死后,当葬于冰尸洞中。本国地处极北,冰山冰峰之地所在多有,那冰尸洞便是离本国最近最大的一座冰峰,自开国以来,历代国王与重臣,尽数葬入其中!” “此地苦寒,朔风激烈,冰峰易被冻实,为了节约国力,一直便是自冰峰之上向下挖掘,因此最先代的国王葬于最浅一层冰中,以此类推。但到了阿库扎王时,已无现成的冰窟尸位,只好再向下发掘,这一发掘,便出了事端!” 保弃接口道:“不错!我王兄患病多年,早暗中派人挖掘冰峰,以备后事,由于历年已然将冰峰挖掘的极深,只能再往地心深处挖去。谁知就挖出一具诡异尸体来!” 戚泽忙问:“如何诡异法?”保弃道:“那尸体是成殓于一座玉棺之中,尸体身披金缕玉衣,无论面容四肢或是躯干,尽数化为一片玉色,几乎与玉棺融为一体,成了一头玉尸,根本瞧不出男女!” 那大臣接口道:“不错!那玉尸如此诡异,自是不祥之兆,我命人将那玉棺抬出冰尸洞,另寻地方安葬,谁知动用了千余人,数百头骡马,也休想拉动玉棺一丝一毫,本欲请贵派高手前来一看,紧接着阿库扎老王便即猝逝了!” 保弃眼珠一转,叫道:“如今想起,似乎是发现玉棺在前,我王兄之死在后,后来又有了借尸还魂,金甲尸出现等等怪事!那玉棺玉尸果是不祥之物!当时就该一把火烧个干净,该死!” 戚泽与宇文胜对望一眼,齐齐叹了口气。戚泽道:“幸好你未用火去烧那玉尸,不然只怕这哈斯里国已然不复存在!” 宇文胜道:“那玉棺玉尸定是邪魔存于冰尸洞中,满洞尸气寒气炼尸,被你们无意中发掘出来,惊扰了其修行,因此作祟起来!” 保弃大惊失色,道:“本国一系列怪事皆是由那玉尸引起的?”戚泽颔首道:“十有八,九了!” 章113 倒塌(求月票) 宇文胜道:“只是不知那金甲尸与玉尸是何关系,是金甲尸为玉尸护法,还是金甲尸便是炼制玉尸之人。此事诡异,须得待吕长老返回,再做商议!” 戚泽道:“玉尸原本修炼的好好的,被你们无意中破去了功行,便需无数人鲜血生魂进补,因此遣了金甲尸前来,意图将满城百姓尽数杀死,金甲尸布置魔阵也需时日,索性演了一出借尸还魂之戏,可惜又被我等五行宗弟子识破,才演化为今日之局!” 众人无不被戚泽这天马行空之说折服,只觉其中诡异之处令人背上发寒,偏又自洽其说,无从辩解。保弃道:“那玉尸神通广大,举国上下无人能制服,难道只能等其将我哈里斯国之人尽数屠杀,供其炼法?” 戚泽道:“玉尸能指使金甲尸,自是神通更高,不过其始终不曾现身,反而令金甲尸为其奔走,只怕有不可告人之原因,不能离开玉棺或是冰尸洞片刻。如若不然,再多几万人,也不够其杀的!” 宇文胜道:“玉尸既然如此厉害,你我绝难抵挡,还要保护这满城百姓,门中高手又未至,如之奈何?”戚泽亦觉棘手,若只有他几人,自可一走了之,静待援手,但现下还有十万平民,绝不可撒手不管,一时陷入两难之地。 戚泽与宇文胜、田弘光商量良久,也拿不出甚么好主意,进不得退不得。宇文胜一拳砸在地上,悻悻道:“若是我有金丹修为,何须瞻前顾后?一路杀过去便是!” 正踟躇间,忽有一道剑光摇摇摆摆飞来,直落城中。戚泽叫道:“吕长老回来了!”剑光中果是吕秋阁,面色更见惨白,当即坐倒于地,取了数粒丹丸吞服炼化。 众人不敢打扰,吕秋阁打坐了一个时辰,面色才红润了几分,睁开眼来,说道:“我与那金甲尸纠缠,险些被它脱出,幸好及早脱身,好险!” 戚泽道:“我等方才有个推测,哈里斯国丧葬之俗奇异,历代国王大臣俱都葬于一处冰尸洞的所在,其中出了一件诡异之事。”遂将玉尸玉棺之事详细到来。 吕秋阁听得眉头大皱,道:“金甲尸定是玉尸所驱遣无疑,只是未曾见过玉尸,不知其究竟与北邙山是何关联,不过一切的源头当在冰尸洞中!” 宇文胜道:“现下进退两难,还请吕长老定夺!”吕秋阁也有些头痛,沉吟良久,道:“那金甲尸依旧盘踞王宫之中,守着魔阵。我欲趁机往冰尸洞中一探。” 崔腾忽然走来,说道:“我愿与长老同往!”吕秋阁喜道:“好!我太冲峰弟子便该有这般担当!我已发飞剑传书,门中强援不日便可抵达,在此之前须得探明那玉尸根底,此事九死一生,却不得不做!戚泽,你可愿与我同去?” 吕秋阁要探冰尸洞,亦有自家小算盘,十万百姓转移之功他占不得多少,要想凭功德得到门中赏赐,须得另想办法,探索冰尸洞,摸清玉尸底细,便是最好的法子。 宇文胜与田弘光一齐望向戚泽,戚泽面色不变,道:“戚泽义不容辞!” 吕秋阁笑道:“好!事不宜迟,立刻动身!”唤来保弃,问明冰尸洞的所在,两手捉住戚泽与崔腾两个,催动飞剑,御剑飞空而去。 冰尸洞的所在乃是一座极大冰峰,距哈里斯国不远,只有数百里路程,吕秋阁带了二人小心飞行,接近正午之时已瞧见一座高峰拔地而起,有数十丈高,与五峰山相比,只是一座冰丘而已。 那冰峰上尖下圆,形如一个倒置的漏斗,通体以冰雪铸成,在阳光照射之下,显得瑰丽万端,金光万道。只看外表绝难看出竟是一处维持了数百年的墓葬之地。 戚泽眼识发动,瞧见冰峰山腰处有一座山洞,叫道:“那必是冰尸洞了!”吕秋阁在离冰峰之外数十里按落剑光,将二人放出,说道:“我去冰尸洞一探,你们在此等候,若是我回不来,便立时赶回附城,等候门中强援到来,不得有误!” 戚泽与崔腾道:“我等晓得,长老小心!”吕秋阁微一点头,御剑而去,剑光转折之间,已射入冰尸洞中去了。 二人寻了一处隐蔽的所在,暗中遥望冰尸洞动静。崔腾对戚泽总有一股不寻常之战意,加之生性冷淡,惜字如金,二人也无过多交流。 戚泽也无心与崔腾套近乎,眼识发动,望向冰尸洞中。可惜洞内始终有一股氤氲烟气缭绕,看不通透。便在此时,忽觉身大地微微晃动,似有闷雷之声传来! 崔腾一惊,道:“不好!”戚泽早已瞧见那冰峰似有晃动,同时冰尸洞中向外喷涌出大量冰块碎屑,又有无数冰雪被搅动而出,心知定是吕秋阁出了岔子。 崔腾叫道:“吕长老有失,速速回去!”戚泽想了想道:“你先回去,我再等一会!”崔腾死死盯他一眼,道:“好!”反身便走,绝无一丝拖泥带水。 戚泽也有些佩服这厮的心性,说走便走,绝无迟疑。凝神关注冰尸洞中动静。果然过不多时,便有神通打斗之声渐渐传来,突然之间,一道剑光自洞中激射而出,直飞天外。看那路数分明是吕秋阁御剑而起! 就在吕秋阁剑光之后,冰尸洞中忽有阵阵尸吼之声传来,戚泽惊道:“难道阿库扎悄悄回到冰尸洞中埋伏?还是另有一头尸魔?” 就见乌黑色尸气骨朵朵向外冒出,将原本晶莹雪白的冰峰染上了一层漆黑魔意,无边尸气之中,另有暗金色光华一闪,一头形似狼似狗的魔物猝然冲出,仰天一声嗥叫,似哭似怒,驾驭尸气向吕秋阁追杀而去! 戚泽叹了口气,这吕秋阁真是流年不利,不论在哈里斯国中还是冰尸洞中,皆被金甲尸追杀的狼狈逃窜。不消说,那头似狼似狗的魔物又是一头金甲尸,其必是冰尸洞中守卫,看护玉尸玉棺。 章114 玉尸 那魔物十分嚣张,又似暴怒非常,接连将黑色尸气化为一道道魔雷轰出,将吕秋阁剑光炸的东倒西歪。戚泽目力所及,见吕秋阁剑光虽散不乱,行有余力,短时间不会有太大危险,微微放心。 那魔物遁出冰尸洞,洞中便是一片寂静,唯有尸气不停冒出,也不知从哪里聚敛来那许多魔气。戚泽陷入两难之地,本该立刻动身回去附城,不论吕秋阁生死与否,坚守城池,静待强援。 那冰尸洞中竟还有一头金甲尸,绝非他这等小人物所能掺和,正犹豫之间,忽然咦了一声,瞥见一道平平淡淡之光华,悄然现身,往冰尸洞中飞去。 那光华十分隐蔽,若非戚泽开启眼识,始终盯着冰尸洞动静,绝难发现。戚泽感觉十分诧异,盖因那光华并非道家路数,竟是佛门佛光,与他的小无相禅光有异曲同工之妙,心生微妙感应。 戚泽心头一动,他自穿越此世,修炼小无相禅功以来,还是首次见到修炼佛法之辈,不知其是僧是俗,但观其光华正而不邪,当非邪魔一路,想了想立刻动身往冰尸洞而去。 冰尸洞开在山腰之上,又有尸气遮挡,戚泽边走边将玄音真气化为佛门金色真气,以备不时之需。毕竟佛法神通更能克制魔道秘法,待到冰峰脚下,只觉阴风凄厉,尸气漫天。 戚泽将小无相禅光催发到了极致,佛光莹莹,将尸气排拒在外,这才稍觉舒适,施展身法登山。那冰峰远望浑然一体,近见峭壁累累,尽是冰霜寒雪所成,绝少落足之处,幸好戚泽身法精深,这才如履平地。 待得爬上山腰,终于瞧见那一座冰尸洞,此时洞中向外喷吐尸气已然绝少,依稀露出一座黑漆漆的大洞。戚泽毫不犹豫,猫身而入。 冰尸洞是自上而下打造,当年哈斯里国为了开凿此洞,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国力。戚泽一入洞中,佛光运转不停,发出微微光华,抗拒尸气侵蚀,就见触目所及的洞壁之上,尽皆雕满壁画,其风格粗犷,满是异域风情。 戚泽心切赶路,懒得多看,循着通道向下走去。落足之处自有一层一层冰块台阶,当落得第二道冰阶之时,眼皮微微跳动,瞧见身外冰雪山壁之中似有无数人影晃动。凝目望去,冰壁之中竟是一个个面色惨白、瞑目直立的尸身! 戚泽虽觉怪异,绝无畏惧之意,哈里斯国向来有这等冰葬之俗,也不足为奇。方才吕秋阁与那尸魔大战,着实崩坏不少冰壁,将历代哈里斯国之人尸身炸的粉身碎骨,也有的被炸的腰斩、四肢缺失,横陈洞中,凄惨之极。 戚泽沿冰阶而下,越来越接近冰尸洞腹地,也极是冰峰内部,四面洞壁之上皆是斗战神通所留痕迹,狼藉非常。戚泽未走几步,眼前已有幢幢鬼影,下面冰阶之上居然立着许多僵尸,其等身着哈里斯国古旧衣物,当是本被葬于冰层之中的尸身受了尸气点化,化为僵尸。 不过那幢幢鬼影并无摇动之意,一具具僵尸僵立,面容祥和,绝无丝毫戾气,一身尸气已被化解的干干净净。戚泽上前细细查探,哈里斯国先民尸身之中绝无尸气存留,亦无恶念之意,反而自有一股清宁殊胜之意。 戚泽点了点头,这些陈尸定是早被尸气侵染,化为魔物,但俱被方才那道佛光中人以佛法度化,灭其恶性,还其躯壳安宁,有佛法作用在,足可保持尸身不受尸气魔染。 戚泽再不看那些冰尸,飞身之下,冰阶本是螺旋形向下延伸,但吕秋阁逃走之时,以剑术轰开冰层,顾不得将冰阶毁坏成甚么模样,因此冰阶时断时续,到后来干脆只剩凹凸不平的冰壁供人上下。 戚泽手足并用,攀援冰壁之上,宛如一头大壁虎,沿冰壁而下,越往下尸气越见浓厚,但其中又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佛光微微闪动,如火如言,看不分明,却始终不被尸气侵染。 爬了大半时辰,终于来至冰峰山腹之中,眼前霍然开朗,冰面之上反射微微亮光,闪灭不定,戚泽身外小无相禅光闪动,勉强照亮身前数丈之地。 他已身处一座大厅之中,遍地扔满斧刀之类的物事,还有条条绳索、吊篮等物,想必是当初挖至此地,掘出了玉棺玉尸,大家心生不妙,忙即逃命。 眼前佛光越发璀璨,七色五彩,映射出一座琉璃世界,宛若庄严佛国。只听喃喃诵经之声传来,戚泽心头一动,细听之下,那经文与前世所知佛经绝不相同,并非任何一部前世经书,但其中阐述演化佛门精义,却是丝毫无错。 戚泽微微放心,那驾驭佛光之人果是出身佛门正宗,并非邪魔,又听了一阵,身外小无相禅光竟有微微共鸣之势,戚泽心头一动:“那佛经定与那烂陀寺有关!因此能引动我的小无相禅光同振共鸣!” 洞中唯有诵经之声,却无其他杂音,戚泽微觉奇怪,佛法最能克制魔尸,难不成那玉尸没了神智,乖乖让人以佛法炼化?忍不住微微走前几步,眼前被一片温润玉色充斥,终于瞧见了那一口玉棺! 山腹大厅足有十余丈方圆,正中之处微微凹陷,正有一尊硕大之极的玉色棺椁静静放置。那玉棺长有三丈,宽有一丈,果似通体由上佳美玉雕琢而成,根本见不到有缝隙缝合之处,浑然一体,显出高超之极的手艺绝活。 戚泽自知那玉棺定是魔道之物,以魔门秘法炼制,绝非凡人所能想象。那玉棺所发光华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暗藏邪意,魔气森森,尤其棺椁之上雕琢无数符箓,因被玉色掩盖,绝不引人注目,但若盯得久了,只觉那符箓似在游动不休,挑动攒炼尸气一般。 戚泽终于确定哈里斯国之乱正是由这口玉棺引起,转头再看那佛光,才看清其高有数丈,如烟如焰,袅袅娜娜,不带丝毫烟火之气。 章115 罗海和尚 佛光由内到外,共分六层,每一层光色不同,略一流转,几有七彩光虹之妙,比戚泽苦炼而成的小无相禅光精深奥妙得多,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最内一层佛光之中,立定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和尚,双手合十,面含微笑,正自开口诵读经文。那经文出口,每一字皆化为一道金色字符,透过佛光向外飞去。 戚泽努力聆听,想要分辨那小和尚口中所念经文究竟是哪一部经典,讲述何等法门。佛门经卷浩若烟海,最为宝贵者自然是佛陀亲口宣说之经义,但亦有后世大德高僧将自身证道感悟拓印流传而下,亦可作为修持佛法之不二法门。 沙门释教号称有八万四千法门,条条皆可成佛,为上、中、下等根器宣说,可谓应有尽有。戚泽身怀禅功,脑中记着许多佛经,乍闻新卷佛经,自是十分感兴趣。 但空自听了半日,只能感受到那经卷念诵之时的律动,乃是佛门正宗,不过具体经义一时却分辨不出。他却不知那少年和尚修为高深,乃是以一道无相念法的中神通诵读佛经,加持经义威力。 那无相念法之玄妙,还在金刚禅唱小神通之上,以此宣说经文,更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妙用。戚泽听得良久,只得放弃,未至那种修行境界,绝难领会其中经文经义。 佛光中那少年和尚兀自诵经不停,眼见一道道金色字符飞出,化为流光,溢彩披锦,却未落在玉棺之上。戚泽放弃了听经,瞪大眼追着金色字符望去,就见一道道金色字符飞去玉棺上方,转眼不见。 戚泽大是惊奇,眼识催发到了极致,这才瞧见那玉棺上方竟是有一盏古灯檠高挂!那灯檠形制奇古,不似今时之物,有孩童巴掌大小,玲珑可爱。 灯檠下有底座,中有握把,最上乃是一湾浅盏,上下浑然一体,似是以玉石雕刻而成,通体镌刻密密麻麻佛门经咒,经咒细小到了极处,几有米粒大小。浅盏之上并无灯芯,却凭空漂浮着一朵细小之极的灯花。 那灯花色呈淡金,比黄豆还小,幽幽燃放,灯光所及,光晕扩达至数丈方圆,照的周遭金光跃动,霎是好看。不过戚泽注意到那灯花病恹恹,涨缩不定,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每当灯花内缩,金色灯光亦微微收敛,周遭便有无尽尸气逼挤而来。每当灯火外涨,金色灯光稍稍外扩,又将无边尸气排挤出去。此消彼长,没个消停。 那少年僧人所诵经文化为点点金色文字,往那古灯檠上落去,实则是往灯花之下那一汪浅盏落去,似是要充当灯油,助燃灯花。戚泽来了兴致,死死盯住那古灯檠,就见其灯花恹恹,似是对那小和尚所诵经文不甚理会,来亦可不来亦可。 金色经文文字落入浅盏之中,大多消散无踪,极少数化为一丝丝金光,渗入其中。每当此时,那灯花似受滋养,灯光骤然一亮,尸气受其一照,悄无声息化为虚无。 戚泽终于懂得,那玉尸之所以藏身玉棺,躲在冰尸洞中,只怕与那盏佛门古灯檠镇压脱不开干系。那古灯檠分明是沙门法宝,不知为何有些神通消散,那少年和尚便是要以佛门经义之力,补充其元机妙用。 戚泽正在贪看那古灯檠,还在奇怪为何那玉棺中玉尸任由小和尚施为,半点不做回应。忽然心头一动,忖道:“是了,此时已近黄昏,那玉尸是等金乌落山!”果然冰峰之外,夕阳垂落,那玉棺之中立时有了动静! 玉棺本是严丝合缝,浑若一体,忽然吱吱呀声响之中,掀开一丝缝隙,立时有无量尸气自内中喷涌而出,犹如山崩海啸一般,顷刻间充斥整座山腹空间! 那尸气漆黑如墨,浓稠如粥,竟不知那晶莹剔透的玉棺是如何运炼出这等歹毒阴寒之物。哗啦啦声响,尸气浓郁到宛如大海江洋,撞到四面山岩冰壁之上,澎湃有声,又自回荡来去,形成层层排荡之力,将少年和尚与佛光尽数围困起来! 变起仓促,戚泽根本不及反应,也被卷入无尽尸气之中,急忙将小无相禅光催发到了极致,无奈功力尚浅,吃尸气来回浸泡,禅光已有消散之势。 此时那少年和尚本是微笑诵经,忽然住了念经之声,叹息道:“修为不济,何苦来看热闹?”伸手一指,指尖发射出一道明亮光华,形如莲华,来至戚泽头顶,垂落道道光幕,将其护住。 戚泽有佛光庇护,总算解了尸气侵体之危,在佛光中向那少年和尚拜了一拜,谢过庇护之恩,接着默念经文,体外小无相禅光骤然强盛,反而开始炼化身外尸气。 那少年和尚目露惊异之色,道:“竟是我佛门弟子,好!好!好!”连道三个好字,转首对那玉棺说道:“妖孽,你藏身此地多年,业已修成婴儿,但被佛门至宝古灯檠镇压,佛灯不灭,你不得出,永无出头之日。何不皈依佛门随我入大菩提寺参修佛法,不失一个金身正果?” 那玉棺依旧喷吐无尽尸气,棺中传来格格笑声,非男非女,说道:“罗海,你半路出家,修炼了几日劳什子佛法,就敢巧舌如簧,鼓动我舍了道果,转投佛门?真是笑话!” 那叫罗海的小和尚不见恼怒,嘻嘻笑道:“你这厮不知好歹!魔道岂是好修的,你在此冰峰之中,汲取上古先民尸气戾气,看似功行大涨,实则隐忧已藏,不日必有反噬,借佛法化解戾气乃是唯一出路,我好心度化,你却反来辱骂,已犯口戒,必有劫数临身!” 玉尸格格笑道:“你佛门秃驴只会借报应因果说事,我要修成通天法力,劫数又奈我何?何况魔道中亦有正果,才不稀罕你那劳什子大菩提寺!给我死来!” 玉棺缝隙霍然扩大,吱吱有声,一条臂膀陡然自其中伸了出来!那手臂通体如玉,连一只手掌都似白玉化成,掌纹清晰可见,照着罗海和尚头颅,凭空虚虚一捏! 章116 古灯檠 恍然之间,山腹中尸气生出大暴乱,咆哮如雷,形成道道漩涡,搅得佛光扭曲不定。罗海和尚面现凝重之色,口中诵经,佛光之中升起一朵白莲,莲花绽放,吐露灯焰,竟是一只形如莲花的宝灯。 那莲花宝灯一出,莲心便是灯焰,光华朗照之间,所照之处,无尽尸气纷纷化为轻烟消散。玉尸惊道:“莲花宝灯?你竟然将这件宝物也带了出来,不怕就此失落,大菩提寺元气大伤吗!” 那莲花宝灯乃是大菩提寺中一件极有名的宝贝,几有镇压汽运之能,素来供奉于寺中宝殿之上,谁知竟被罗海和尚带了出来。 罗海和尚笑道:“降伏妖孽,自要佛宝加持!”口诵伏魔真言,喝一声:“去!”那莲花宝灯之上灯焰色作纯白,受佛门真言驱使,灯焰逼出一朵灯花,飞掠而去,随即一化二、二化四,演化数十朵灯花,投入无边尸气之海中。 灯花之中闪烁佛门光焰,蓦得爆裂开来,霎时之间宛如火树银花,冰峰山峰中劲气四溢,佛火燎天!魔道尸气最惧降魔真火,那莲花宝灯中恰是此火,为佛门精粹汇聚,一朵灯花爆散之后,带起道道火流,数十朵灯花齐放,立时引动一片火海剧烈燃烧,几乎在一瞬之间,将充斥的尸气尽数烧成虚无,山腹中又自清明起来。 罗海和尚轻轻伸手,将莲花宝灯提在手中,向玉棺走去,说道:“既然你不肯皈依,我便将你收入这宝灯之中镇压,带回大菩提寺,再用佛法慢慢度化罢!” 玉尸喝道:“凭你区区元神化身而来,就想降伏本座?简直痴心妄想!”那只玉色大手死死撑住玉棺边沿,往上便掀!那玉棺发出滋啦声响,已然被掀开大半! 玉棺大露,终于现出其中玉尸真容,但见一尊玉尸雕成的尸身缓缓坐起,面容五官尽数化为一片玉璧,光华无比,竟无口鼻,只有一双猩红色魔光闪动,骇人无比! 玉棺中玉尸暴动,又有尸气溢出,不过玉尸对莲花宝灯十分顾忌,不敢将尸气尽数释放,只在玉棺周遭三丈之地吞吐,权做护身之用,免得又被佛火烧去。 罗海和尚还未有动作,玉尸挣脱玉棺出世,似乎将那古灯檠激怒,灯上金色光焰登时暴涨,化为一重光幕,砸落玉棺之上。那光幕无形无质,却重如山岳,咣的一声,玉棺猛震不已,险些倒落砸到玉尸头颅! 玉尸面对罗海和尚都不曾失态,但被古灯檠金焰镇压,立时暴怒之极,似乎平日吃了那佛宝大亏,又有一条玉色臂膀伸出,双臂用力,死死将玉棺撑起,与古灯檠僵持! 古灯檠自发运转,镇压魔物,罗海和尚不惊反喜,他此来大半目的便是为了这盏古灯檠,当下将莲花宝灯一震,又有一朵灯花飞起,便要往玉棺中投去。 玉尸怒吼一声,山腹之上陡然有两道暗金色光华闪动,两头金甲尸身裹尸气,由洞口飞来。阿库扎一马当先,一拳捣出,一道拳印轰向罗海和尚后心,身后那头似狼似狗的怪物金甲尸亦是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莲花宝灯。 罗海和尚微微皱眉,他以大菩提寺秘法,分化元神而来,等若道家元婴出窍,手中只有这一件佛宝,那玉尸亦是元婴修为,尚有两头金甲尸为虎作伥。金甲尸在他眼中算不得甚么,两头齐出,到底也有几分麻烦。 罗海和尚不得已,只好将莲花宝灯一提,灯花莹亮,佛火佛光照出,当先扑来的狼狗金甲尸长声惨叫,本是暗金色的皮肤如被烈火灼烧,皮开肉绽,流出漆黑色的脓血,忙不迭退后保命。 与此同时,阿库扎一拳已然轰至,罗海和尚却不转身,后心之处忽有一道掌印凭空生出,接下这一拳。阿库扎浑身一震,只觉那掌力刚中带柔,被后劲带飞,狠狠砸在冰壁之上,叫道:“兜罗绵手!” 那手掌其柔如棉,凌空罩来,阿库扎挣扎从冰壁中脱出,双拳乱砸,与那兜罗绵手神通斗战。 那古灯檠所发光焰遇强则强,任凭玉尸如何使力,总是死死将玉棺向下扣去,不令其脱身出来,但金色光焰摇曳之间,那一湾灯盏之中越发变得干涸起来。 那玉尸来历古老,这座冰峰藏风聚气,有滋养尸身之能,被千年之前古人选中,用以埋葬尸身。那玉尸生前是古人中极有权势之辈,因此得享玉棺葬身,口中又含有一块通灵宝玉,便是靠了这块宝玉,汲取地气千年,终于成了气候。 但好死不死,挖掘冰峰之时,挖出这盏古灯檠,以为是了不得的宝贝,也自放入冰峰中,给玉尸陪葬。玉尸修炼千年,炼成婴儿,正要破棺而出,外出害人,想不到古灯檠立时发作,竟是一件佛门至宝,天生压制魔道,将玉尸镇压。 玉尸被古灯檠压得抬不起头,此中怨恨实是倾三江五湖之水也难洗净,不过古灯檠需以佛门法力催动,自发运转之下,消耗的是其本源法力,二者相持了数百年,都已接近油尽灯枯。 好在哈里斯国犯傻,竟又看中冰峰风水,将之作为历代王公大臣埋骨之地,一具具冰尸葬入,有了新的尸气滋养,玉尸又自坚挺起来,勉强分化尸气,点化了两头金甲尸以为帮凶,此消彼长,古灯檠法力越发接近耗尽,玉尸眼见有出头之日,不料又被罗海和尚寻了来,又要喊打喊杀,其中艰辛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两头金甲尸齐现,罗海和尚、玉尸、古灯檠,已然杀作一团。山腹中佛光与魔气齐飞,光焰与魔意一如,乱成一锅粥。好在罗海和尚还算有良心,始终未忘护住戚泽一条小命,其头顶莲华佛光明灭不定,终于不曾破碎。 戚泽头顶莲华,口中诵读《金刚经》,他自罗海和尚出得了启发,诵读佛门经文,阐述经义,对神通之力竟有加持之效。可惜他不能似罗海那般,出口成金光,只能念经之音震荡小无相禅光。 他所念《金刚经》之音,对那莲华竟似也有加持之功,每次莲华行当破碎,便是靠着经文加持之力,生生收聚过来,护住他一条小命。 章117 召唤 戚泽抖擞精神,诵经之声越来越大,竟能于山腹乱战之地,开辟出一片小小世界,宛如独立佛国。罗海和尚闻听《金刚经》,大惊失色,失声道:“这是甚么经文!” 戚泽全心全意以金刚禅唱诵经,谁也不曾留意到,那盏古灯檠本是半死不活,但《金刚经》经文响起,立时有些生龙活虎,左摇右摆,似乎甚是受用,甚至还主动往戚泽处挪了挪。 古灯檠这一摇动,金色光焰立时有些失衡,玉尸最恨古灯檠同归于尽的打法,见其动摇,镇压之力骤减,岂有不反扑之理?低吼一声,那头似狼似狗的金甲尸猝然抛下罗海和尚,合身扑上,在原地带起道道残影,竟是张口巨口,一把将古灯檠吞入腹中! 古灯檠乃是清净佛宝,最恨魔道污秽之力,立时在其腹中催发无量佛焰,烧的那金甲尸七窍都透出金焰来,痛的其遍空打滚,却是死死不退,不肯将古灯檠吐出。 古灯檠被吞,法力立被阻断,玉尸捉住这千载难逢之机,吼啸连连,玉棺发出一声震天价巨响,终于被整个掀开!一头高有三丈,通体如玉的古尸自棺中站起,仰天咆哮! 尸气漫空!整座冰峰本就被玉尸暗中以魔气侵蚀了不知多少年月,立刻抖荡起来,无数冰块尘沙掉落,发出轰隆隆巨响! 罗海和尚一见叫道:“冰峰要塌了!速退!”却是对戚泽所说,屈指在莲花宝灯之上一探,分出一道灯焰,落在戚泽头顶,与莲华相合,将其护住,自身却在一片佛光之中,猛然向上飞腾而去。 崔腾闷头赶路,返回附城,与戚泽分手也不过一二个时辰,忽感足下大地摇晃,立身不稳,身后有天崩地裂之声,宛如天上惊雷,连忙回头去看,就见到一副生平不曾见过的奇景! 只见那一座高插天外的冰峰,竟是自根部齐齐断裂,接着由上至下坍塌下来,冰峰一倒,其上万年堆积的冰雪立刻倾泻而下,如万马奔腾一般,向周遭狠狠滚撞而去,带起大片冰纨雾屑,遮住半壁天穹! 就在无数冰块纷落的当口,又有一道佛光自山腹遁出,佛光之中禅唱之声响彻云霄,其下却是冰流滚滚,吞噬大地,蔚成一片奇景! 罗海和尚手提一人,正是戚泽,二人身沐佛光,比电还急,闪的一闪,已然遁入千里之外,这才回首望去。 无边冰气之中,随着一声似哭似啸的魔音响起,一头魔尸顶天立地,足踏一尊玉棺,双手向天,仰天长笑! 笑声未毕,忽闻一声冷哼,一汪碧海大潮已自天外倏然而来,惊涛拍岸,浪浪相叠,一击之下,已将那玉尸生生拍入地中! 那大潮如汪洋奔腾,潮头之上自有一人傲立,生的方面大耳,人届中年,冷冷向下望去。 玉尸好歹是修成元婴之辈,魔身坚固,等闲飞剑法宝都不放在眼中,只是出其不意,吃了大亏。其被拍入地下数丈,虽则狼狈,却丝毫无损。 玉尸翻身坐起,仰天叫道:“来者何人!”潮头卓立那人朗声道:“五行宗观澜峰乔浪,奉掌教至尊敕令,特来杀汝!”足下一顿,大水滔滔,如龙搏浪,向下搏击而去。 玉尸哈的一声,立身玉棺之上,冲天而起,正与迎头而来的大浪撞上,尸气如举火燎天,将重浪撑起两边,玉尸冲出浪潮,心念一动,坍塌的冰峰之下忽有一道暗金色光华窜出,另有一道灵光紧随其后。 那暗金色光华正是阿库扎尸身,被玉尸点化为金甲尸,张口吐出一道灵光,与另一道灵光一同汇入玉尸口中,紧接着阿库扎尸身化为尘土,风吹去无踪。 那两道灵光是玉尸分化出来,铸炼金甲尸之用,此刻一旦归位,玉尸气息立时暴涨,再有漫天尸气簇拥,宛如盖世魔尊,哈哈大笑,说道:“如今本座业已脱困,天下无处皆可去得!你五行宗又如何!” 乔浪淡淡说道:“冢中枯骨,也敢放肆!”足下巨浪滔天,陡然向内旋动起来,转眼化成一道涡流,正中一枚水眼似有似无,发出无量吸力! 玉尸所发尸气遇到涡流吸力,立时如飞蛾扑火,投入水眼之中去了。上善若水,真水之物最能解毒化毒,任那尸气如何绝毒,有无边真水稀释之下,也变得毫无威胁。 玉尸尸气被克大怒,叫道:“只你会神通么!”尸气激荡之下,演化无数尸兵尸将,魔意森森,持刀挎枪,掩杀而来。 乔浪将手一指,无边大潮之中生出颗颗癸水神雷,冲入尸气之中,炸的尸兵尸将翻滚碎裂,虽在尸气之中略一运炼,又自化现而出,到底元气已伤。 那癸水神雷之中更藏有一种先天灵机,至精至纯,演化无尽。玉尸愕然叫道:“你已炼化了先天玄英灵机?” 乔浪不答,只将神通催动更急。玉尸有些胆寒,凝练先天灵机精萃之辈非是普通元婴修士能比,法力更加凝练,更有一种生生不息之意,何况还有一个该死的罗海和尚窥伺在侧。 玉尸才刚脱困,不想再被人镇压或是打死,念头一转,定下逃走之计,蓦得将漫天尸气一收,厉啸声中,破空而起,往西北方向逃去。 乔浪乃是观澜峰新一辈弟子中佼佼者,与太冲峰萧绍齐名,此人多年前前往御外凝练先天灵机精萃,方自回山不久。五行宗接到吕秋阁飞剑传书,天机子亲自下令,命乔浪星夜赶来,诛杀邪魔,其不敢怠慢,星夜兼程,终于赶至。 玉尸逃命而去,乔浪催动神通紧随其后。就见一道尸气、一片汪洋,须臾之间已然飞走不见。 罗海和尚早将戚泽放下,却不去追杀玉尸,反而盯着戚泽左看右看,似乎十分感兴趣。戚泽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忽然心中一动,就见冰峰废墟之中又有一道佛光冲天而起,居然是那支古灯檠。 章118 古灯檠认主 罗海和尚精神一振,口诵真言,又将莲花宝灯祭起,激发微妙佛光,招引古灯檠过来。那古灯檠一路飞驰,摇摇摆摆,似乎一个醉汉模样,受罗海和尚佛光一照,似乎颇不情愿。 戚泽此时才明白,为何干冒奇险,也要深入冰峰腹地之中,原来是受了这佛火古灯檠之吸引,鬼使神差一般,轻声诵出《金刚经》经文,激发小无相禅光,同时伸手一招。 那古灯檠似乎得了指引,欢天喜地一般,闪的一闪,已落在戚泽手中!这一下固然戚泽目瞪口呆,罗海和尚也自蒙了,二人面面相觑。 那古灯檠沐浴小无相禅光,似乎甚是受用,微微摆动,接着戚泽便觉禅光不受控制,往灯中汇聚而去。他修为不够,古灯檠鲸吸牛饮,几下已将小无相禅光吸干,接着又去吸他体内的金色佛门真气。 戚泽不明所以,但古灯檠乃佛门至宝,既能镇压玉尸许久,定非寻常,只好放开体内藩篱,任其吸纳。好在宝物有灵,当将他体内佛门真气吸去八成之时,主动断去了吸摄之力,戚泽这才松了口气。 再看古灯檠,外表一无异状,只灯身之上那遍布的佛门经咒微微明亮了些,灯盏之上那一朵金色光焰似也微微燃亮,不似先前那般随时可能熄灭的模样。 罗海和尚这时才合掌叹道:“善哉善哉!贫僧远道而来,不意此宝竟属意施主,真是有缘无缘,空自望眼!”有缘便是有缘,无缘便是无缘,罗海和尚跋涉而来,却被戚泽摘了桃子,却也生不出抢夺之心。 戚泽手托古灯檠,兀自有些怔然,体内佛门真气人去楼空,好在还有几分玄音真气,不至于手足无力,也自合十还礼道:“小子无状,冲撞了大师,还请大师恕罪!还要大师方才庇护之恩!” 罗海和尚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微笑,神情之间却又有一丝紧张之意,问道:“贫僧听施主方才所念经文,闻所未闻,心下大有所悟,不知出自何本经典?” 戚泽刚要回答,忽有大河滔滔之声自极天传来,乔浪飞身而下,正落在戚泽身旁,冷哼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菩提寺有名的罗海大师!不知来我五行宗地界有何贵干?” 此界佛道素来不睦,彼此瞧不上,乔浪又是眼高于顶之辈,言语中对罗海和尚流露出提防敌视之意。 罗海和尚微笑道:“这哈里斯国虽供奉贵宗,却未与贵宗五峰山接壤。小僧是心生感应,来寻这件佛宝,不想被贵派弟子捷足先登。由此可见,贵派这位少年施主与我佛门有缘。” 乔浪眼光在古灯檠与戚泽面上一转,怎么看怎么膈应。天机子与他的法谕之中,第一条竟是护住戚泽性命,因此才放弃了追杀玉尸之机,及早抽身回来,佛门和尚最善口舌之辩,只怕被罗海将戚泽鼓动出家了去。 乔浪见戚泽身上兀自留有佛门禅光之相,手托古灯檠,直如得道高僧,越发瞧着别扭,冷冷道:“甚么有缘无缘?戚泽入我五行宗,便是与本门有缘,不劳大师动问了!” 罗海和尚笑道:“原来施主叫戚泽么?果然好名字!”话未说完,乔浪道:“那尸魔逃遁,哈斯里国尚有许多百姓须得安置,容我等先行一步!”不等罗海和尚答言,拉了戚泽跃上半空,足下大水滚动,已然无踪。 罗海和尚微微摇头,看了看手中莲花宝灯,自语道:“古灯檠属意那戚泽,为何又会与我生出微妙感应?难道说……” 崔腾兀自望着倒塌的冰峰愣神,半空中一道水流卷来,将他带走无踪。附城之中,田弘光与宇文胜急的团团乱转,吕秋阁面色委顿,默默运气。 吕秋阁被那似狼似狗的金甲尸追杀,半途竟又遇上阿库扎围攻,本拟必死,谁知两头金甲尸竟双双退去,返回冰峰之中。他也不敢再探冰尸洞,只好先回附城中再做计较,才知戚泽与崔腾竟未归来,可惜他再无余力前去援救,只好听天由命。 宇文胜与田弘光两个不明所以,又不敢催促,暗暗心焦。忽闻天上水声激荡,二人抬眼望去,但见一条大河蜿蜒而来,潮头立着三人,犹如天绅垂落,落入城中。 乔浪环顾四周,见吕秋阁面色惨白,嘿了一声,弹指便是一点灵光飞去,落在其眉心之中。吕秋阁闷哼一声,面色立转红润,元气大涨,将伤势压下,见竟是乔浪,急忙起身施礼道:“拜见乔师叔,谢过乔师叔赐下先天灵机之恩!” 先天灵机精萃广播域外,但捕捉甚难,须得有特异功法,还要有水磨功夫与机缘,乔浪如此厚赐,堪称大方之极。乔浪淡淡道:“不必了,此次哈里斯国之事,你有大功,自当奖赏!”见了宇文胜,面上微微露出一丝微笑,道:“宇文胜,你也不错!” 宇文胜拜入观澜峰,等若同门,乔浪怎么看怎么顺眼,一瞥身边兀自捧个佛灯当宝的戚泽,只觉心头一口郁气盘旋,忖道:“这厮若敢拜入观澜峰,定要他好看!” 宇文胜喜不自胜,忙拜道:“此是弟子应为之事,当不得长老夸赞!”也许是戚泽在旁对比,乔浪看宇文胜当真是越看越顺眼,竟开口道:“你的资质也不差,既然在观澜峰下修行,便拜入我门下罢,想来也不至于辱没了你!” 宇文胜大喜,急忙跪倒磕头,叫道:“师尊在上,受弟子叩拜!”乔浪将他扶起,又对戚泽道:“我观已然修成一道无形剑意,藏于脾宫,暗合本门剑道妙法,按理说该当拜入太冲峰最为妥当,不过你若意,也可入我门下,我观澜峰中亦有剑道传承,不会辜负你的天分!” 这一下吕秋阁、田弘光等人俱都震惊不已,戚泽居然悄无声响修成一道剑意,岂不早已晋入凝真境界?何况还有乔浪这位观澜峰大修士出言招揽,可谓给足了面子。 章119 乔浪,就是浪! 哪料戚泽面不改色,说道:“多谢乔长老好意,弟子暂无拜入内门之意,只好辜负乔长老美意了!” 乔浪又道:“你可知内门外门之分?以你天分,若在外门再待上几年,此生成就再难及得上宇文胜他们,岂不浪费你的大好才华?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戚泽仍是不为所动,只用手摩挲了那古灯檠一下。乔浪瞧在眼中,更是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把将那古灯檠砸碎,用力扭过头去,对吕秋阁道:“此次哈里斯国之事,你办的不错,虽有小漏,不失大功,回去门中自有奖赏。还有尔等弟子,亦会酌情赏赐!” 吕秋阁面对乔浪有些拘谨,道:“乔师叔,这附城之中尚有十万百姓亟待安置!”乔浪道:“命他们搬回哈里斯国便好,那玉尸被我击退,短时日之内绝不敢再来生事,我护送你们回去,立刻禀告掌教至尊,请动门中长老推算那厮藏身之处,一举将其击杀,免除后患!” 吕秋阁这才放心,道:“如此便好,还是乔师叔谋划周全,弟子万万不及!”宇文胜暗笑:“这位吕长老带我等来时,何等盛气凌人,遇上师傅,却又乖巧的很了。不对,我该唤他吕师兄也!” 乔浪道:“事不宜迟,这便动身,我还要回缴法旨!”戚泽忽然道:“除恶务尽,为善到底,既然护送了十万百姓出来,何妨再将他们护送回去?也是仁至义尽!” 乔浪没好气道:“我还要回山修行,突破法相境界,岂有功夫在此耽搁?”戚泽一躬到地,说道:“这些百姓也是苦命,还请长老通融一二!” 乔浪见他伏低哀求,居然十分受用,大是开心,将手一摆,道:“也罢!也叫这哈里斯国之民知晓我五行宗仁德之处,日后自会更愿供奉本门!” 当下又将保弃唤来,吩咐其立时安排城中百姓迁回大城之中。保弃战兢兢问道:“那尸魔若是杀将回来,如之奈何?”吕秋阁喝道:“有我五行宗在此,那魔物岂敢再来?你放心便是!” 保弃哭丧了脸,百姓死活根本不放在心上,唯恐被阿库扎魔尸盯上,被灭口害命,但五行宗几个凶神恶煞连连催促,不敢不从,于是又开始闹哄哄的迁移起来。 相隔不过两日,十万百姓被接连迁移来迁移去,着实民怨沸腾,但听闻能回到故居,又自欢喜起来。众人一动,立成汪洋之势。 戚泽对保弃道:“我等回归门中,还会不时前来勘察百姓过活之态,若是饿死一人,屈杀一人,便唯你是问!”保弃心下不屑,忖道:“凭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威胁本王?”面上赔笑不语。 乔浪早已不耐,道:“外门弟子每月遣人来哈里斯国一趟,查看民生,若有甚么不妥,先砍了这厮脑袋,大不了再换个国王便是!” 保弃心惊胆战,这才惧怕,叫道:“是!是!不敢!不敢!”吕秋阁一瞪眼,道:“你是说我等不敢杀你?”保弃道:“不,不是!是小的不敢违背诸位上仙之命,定将此国治理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以报诸位仙长今日之大恩大德!” 吕秋阁道:“风调雨顺便罢了,那是天地造化之事,你只管国泰民安,只要民心归附,天道自然垂青,你可记得了!” 又耽搁了一日,十万百姓终于迁回主城,乔浪再也懒得耽搁,足下现了一汪碧水,卷其诸弟子望空便走。留下目瞪口呆的保弃与诸王公大臣跪地叩谢不已。 戚泽有心寻那罗海和尚一叙,问一问为何那《金刚经》在此界并无流传,但罗海和尚已不知所踪,只好作罢。不过那和尚显是对《金刚经》十分在意,必会前来寻他,也不必多想。 大浪卷动,穿梭于极天之上,倏然来去。众人立身潮头,如履平地,绝无一丝一毫颠簸。宇文胜喜不自胜,忖道:“我何时方能修成这般法力,遨游四极八表,餐霞饮露,方不负此生!”挨着戚泽最近,笑对其道:“戚师弟可知我这位师傅的来历?” 戚泽摇头道:“不知!”宇文胜神秘兮兮道:“我在内门中早听说我师傅生平事迹,他老人家外号‘大浪摧天’!乃是观澜峰山新一辈弟子中之佼佼者!”絮絮叨叨,言下之意是吹嘘乔浪如何厉害,引动戚泽拜师之心。 二人叽叽咕咕,哪里瞒得过乔浪的耳目?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忖道:“这徒弟倒是机灵,不枉我收他一回!” 戚泽不置可否,往往宇文胜说上几句,才回一句,忖道:“大浪摧天?看这位乔长老的架势,的确是浪摧的!”对宇文胜的拉拢不置可否。 宇文胜已知戚泽定有极大背景,普通弟子抢破头的内门都全不在意,刻意拉拢,就算戚泽言语淡淡,也不在意,至少混个脸熟,莫要被皇甫柳那厮捷足先登。 孙漠也被带上,这几日昏昏沉沉,甚么功劳也未捞到,着实郁闷,说道:“乔长劳,太冲峰弟子皇甫柳与外门弟子禾山雁前往山门报信,不知走到何处,还请长老搭救一二!” 吕秋阁也道:“正是!”乔浪不语,足下一顿,大水长浪遁速立时放缓,慢慢往五行宗山门掠去,众人立时凝神寻找二人身影。 皇甫柳与禾山雁两个也是倒霉,离了附城报信,一路风餐露宿,攀雪卧冰,怎一个苦字了得。好在二人皆身负修为,暂无性命之忧,不料出发第二日便遇上一场大雪,狂风乱灌,二人顶风冒雪,如同龟爬,根本走不了多少路程。 禾山雁叫道:“皇甫兄!照此行程,等你我回到山门,只怕附城之人早就死绝了!”这一张嘴,登时被灌入一团冰雪。 皇甫柳叫道:“无论如何,总要完成这趟差事,不然门中必然怪罪!”禾山雁无法,只好死死咬牙赶路。 章120 内门奖赏 好容易挨到雪停风住,金乌高挂,二人不顾疲累,强运真气赶路。此时二人已然筋疲力竭,全靠一口真气支撑。 皇甫柳豁出性命,心知只要办成此事,门中必有重奖,对他日后夺嫡上位大有好处,因此拼了性命去做。禾山雁早就死心塌地追随皇甫柳,自知其中要害,亦是咬牙支撑。 二人正苦苦跋涉的当口,只听大水翻浪之音,一汪长河望空而来,两条水色丝绦垂落,将二人卷了上去。皇甫柳一惊,正欲反击,只见吕秋阁与孙漠两个分立于一位气度轩昂的中年人身边。 吕秋阁喝道:“皇甫柳,还不速速拜见本门乔长老!”皇甫柳大喜,跪倒在地,叫道:“弟子皇甫柳拜见乔长劳!”禾山雁自也跟着跪拜不已。 乔浪淡淡说道:“起来罢,你们两个不畏艰辛,往门中送信,其志可嘉,我自会上禀掌教至尊,少不了奖赏!”二人俱都大喜过望,连忙称谢。 大河滔滔,不过大半日功夫,五峰山已然在望,乔浪道:“外门的回外门,内门的归内门,静候门中法旨罢!”将手一指,戚泽、禾山雁、田弘光、孙漠等人坠落云端,双足落地,已是好端端回到天秀湖畔。 乔浪则载着其余众人飞入五峰山上不见。 孙漠伤势缠绵,急欲调息静养,吩咐了几句便即离开。 禾山雁叹道:“数位同门齐去,只有我三人归来,真是可叹!”田弘光笑道:“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邀天之幸。两位,今夜何不与我大醉一场?” 戚泽摇头道:“不必了,田兄、禾兄,告辞!”手托古灯檠而去。戚泽一走,田弘光与禾山雁两个便是相看两厌,互相淡淡道别,亦是分道扬镳。 戚泽回至自家居所,将修行玉牌高挂,在床上结跏趺坐,这才开始仔细打量那古灯檠。一路之上,古灯檠从未间断吸摄他体内佛门真气,几乎将他吸的欲仙欲死,只好拼命将玄音真气转化为小无相禅功真气,才勉强没被变成人干。 古灯檠之上烙印了一部佛门经咒,任凭戚泽看的双眼发干,也辨别不出其中文字,更莫提参悟其中奥妙。此宝神妙之极,能将玉尸镇压的毫无脾气,戚泽只觉其妙用绝不仅此,佛灯佛火于佛门象征意义极重,此宝既与他有缘,自要好生参详。 回归山门,不必忌讳,戚泽以金刚禅唱神通小声诵读《金刚经》,随着经文出口,形成独特韵律悸动,幽奥深远。古灯檠金色灯焰果然又自微微摇曳,受用起来。 戚泽眼光落在金焰之下灯盏浅盘之上,见其上似乎蒙了一层淡淡薄薄的金芒,若不仔细观察,绝难发现,整座佛灯似比在冰尸洞中时要新了许多。 半日之后,戚泽住了念诵,古灯檠摇晃了一阵,似乎颇是不满,但终于止住了对他真气之索取。戚泽长吁一口气,忙坐禅入定,恢复真气。 虽未证三禅功果,到底已触摸到那一层境界,佛门真气修炼起来,运转要比先前足足快上三成,脑宫中两道神通佛光激荡,佛门真气流出脑宫,充溢周身。 戚泽入定之时,只觉眼前一片光明,圆融通透,身内亦是光明遍满,佛光处处,唯有五脏之中有五音响动,尤以脾脏土行剑音为盛,与佛光格格不入。 过得两日功夫,终于将一身佛门真气补充圆满,戚泽这才出定,好在古灯檠这次不曾再吸摄元气,微松一口气,灯上光焰似乎明亮了几分。 戚泽功力不够,不能将古灯檠收入体内温养,脑宫中那面佛碑也无甚么异变,只好将之揣在怀中。好在金焰看似灼热,并无灼烧常物,似乎只对魔物妖类感兴趣。 戚泽正在静思,忽听门外有人叫道:“戚泽可在?”其音绵绵,若有若无,就算戚泽正在修炼,亦能闻音而醒,并无走火入魔之虞。 戚泽忙推门而出,见竟是左丘明亲自到来,忙叫道:“原来是左丘长老!”左丘明见他一身佛光,嘴角抽了抽,笑道:“你们在哈里斯国中降伏妖孽,有大功在身,门中已然传下法谕,要重赏你等,如今宣扬法旨的吕秋阁长老已至,你随我前去领赏罢!” 戚泽道:“多谢长老前来传音,弟子自当遵从!”二人遂往左丘明清修之处而来,到了左丘明居所,但见吕秋阁负手而立,田弘光、禾山雁两个早已等候在旁,大厅正中之地放着一座供桌,其上供奉一卷帛轴。 吕秋阁见戚泽到来,点了点头,说道:“戚泽,你来的正好,此次你等前往哈里斯国,灭除那妖孽玉尸有功,尤其迁移十万百姓,使其等免遭玉尸毒手,更是功莫大焉!掌教至尊颁下法旨,要重重犒赏你等,且跪下听旨罢!” 戚泽道:“是!”当即撩衣跪倒,一旁田弘光与禾山雁早已迫不及待跪倒在地,四只眼睛死死盯着那卷帛轴不放! 吕秋阁点燃三柱清香,向那帛轴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这才双手将帛轴提起展开,朗声道:“戚泽、田弘光、禾山雁等外门弟子,庇佑哈里斯国百姓,免遭邪魔荼毒,功莫大焉!特赏田弘光、禾山雁入内门学道,同行之人孙漠、宇文胜、皇甫柳等人另有赐赏。嗯?” 吕秋阁读到此处,忽然咦了一声,顿了一顿,接着以十分古怪的语气续道:“戚泽居功甚伟,可自选赏赐,待老道权衡之后,可酌情赐下!” 此言一出,厅中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戚泽面上,惊诧、艳羡、不解、迷惑之情兼而有之。连左丘明素来笑嘻嘻的面上都有几分惊疑不定。 戚泽倒是十分镇静,低声道:“谢恩罢!”田弘光与禾山雁这才反应过来,三人齐声道:“谢掌教至尊厚赐!”冲那帛轴叩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孙漠闭关养伤,并未来听法旨。吕秋阁对左丘明道:“左丘长老可将这道法旨供于外门之中,以为凭证!”左丘明道:“是!”双手接过。 章121 戚泽之请 吕秋阁一双眼睛立刻往戚泽射来,庇护哈里斯国十万百姓的性命,功德无量,不过此事大半靠了乔浪及时赶来,将玉尸杀败赶走,戚泽等人的功劳主要在迁移百姓之事上。 迁移百姓是戚泽一力主张,自当坐享八成功劳,但以吕秋阁私心看来,最多将他也收入内门,再赐下一件上乘的法器或是丹药,便也足够了,绝不该任由其挑选奖赏,此事自五行宗开派以来,从无先例,难怪连左丘明都大吃一惊。 吕秋阁压下心头狐疑,说道:“既然掌教至尊法旨如是,戚泽你可考虑一番,究竟要甚么赏赐。掌教至尊虽是宽容,你却不可得寸进尺,免得适得其反,你可知道? 戚泽道:“是!弟子省得!”吕秋阁道:“我给你一日功夫考虑,明日再来问你。”戚泽说道:“不必考虑了,弟子早有一事欲请门中成全,还请吕长老代为转至掌教至尊!” 吕秋阁道:“哦?是何要求,你且说来!”众人悄悄将耳朵竖起,毕竟此事千载难逢,可与五行宗堂堂掌教至尊讨价还价,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倒要听听戚泽究竟有何所望。 戚泽缓缓道:“弟子欲借五峰山上煞气池凝煞!”此言一出,吕秋阁眨了眨眼,忖道:“看来这戚泽是知进退识好歹之辈,不枉我提点他一回。”五峰山上煞气池中,煞气精纯,乃是历代长老以强绝法力,自地脉之中提炼而出,用来凝煞自是事半功倍。 吕秋阁唯恐戚泽提出甚么贪得无厌之求,恶了掌教至尊,幸好戚泽倒是知分寸,满意说道:“听乔师叔说起,你已凝练了一道剑意,已是凝真之境,自可下手修炼煞气。不过五峰山上共有五口煞气池,分列五行,你要选那一口?” 左丘明也插口道:“戚泽,凝煞一关十分紧要,凝练的煞气定下,等如修炼的罡气种类也自定下,你可要好生考虑!” 戚泽点点头,算是谢过左丘明好心,说道:“弟子欲求五口煞气池同修,还请掌教至尊成全!” 吕秋阁只当自家耳朵坏了,问了一句:“甚么?”左丘明已然喝道:“胡闹!你可知你在说甚么!五行同修,就算天人化生,也难修成正果,此乃本门历代长老宗师所共推之事,可知其中饱含多少无奈心酸与血腥后悔?那许多长老尚且不敢如此,凭你就敢口出狂言!” 吕秋阁望了左丘明一眼,似乎甚觉奇怪,这位左丘长老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只安安稳稳掌管外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今日怎的这般激动起来? 吕秋阁道:“左丘长老所言极是!五行同修看似威力极大,其中所费苦功乃是常人修炼的五倍以上,何况还要调御五行,深谙生克之理,一个不好,生克错乱,轻则前功尽弃,重则道基全毁!本门立派以来,不知多少天纵之才雄心勃勃,想要修成最雄厚之道基,但无不饮恨收场!能成就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你莫以为天命在你,便行险路,自会道途!” 戚泽笑道:“两位长老多虑了,弟子非是要强行五行同修,而是眼下还未定下究竟主修那一行道法,便想讨个巧,向掌教至尊求肯,将五座煞气池留来一用,待我确定主修哪一行道法,再去凝煞不迟!” 左丘明与吕秋阁这才面色稍霁,吕秋阁道:“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既然如此,我便将此事上禀掌教至尊,由他老人家定夺!”忽然记起,这厮根本未入内门,究竟从何处得来的凝真境界的修行法门? 此事关乎门中道法传承,可大可小,转念又一想,前日乔浪瞧出戚泽已修成凝真,竟也不曾追问其道诀来历,已然十分可疑,吕秋阁也非顽固迂腐之辈,本能嗅出这其中定有隐情,便忍住不问。 待吕秋阁走后,禾山雁笑道:“戚师弟,你当真好大面子!竟敢与掌教至尊讨价还价,禾某甚是佩服!” 戚泽问道:“不知宇文、皇甫还有崔腾究竟有何赏赐?”田弘光笑道:“听闻皇甫柳与崔腾都拜入了名师座下,可得本门精妙道法传授,至于宇文兄么,乔长老早已开口,也不必另寻师傅了。另外三人皆有门中赐下的上乘丹药,助其培根固原,参悟上乘境界!” 左丘明道:“你们入了内门,亦有上乘道法可学,也不必羡慕!倒是戚泽,你欲选哪一座煞气池修炼,可要好生考虑,免得影响日后道途。” 戚泽道:“是,多谢左丘长老提点!”左丘明道:“田弘光与禾山雁入内门修行,外门弟子中英才已然不多,那些新来的蛮子看似遵从礼仪教化,实则粗俗的很,根本不能领悟本门道法佳妙之处,我还要再费些心思搜罗新的弟子,哎!” 左丘明甚是头痛,原本执掌外门是件极清闲之事,只消发放些辟谷丹,再监督大家伙争夺一番寒月珠,其次便是考核功行,发现良才举荐入内门,当真逍遥自在。 但自从戚泽到来,这厮身上不知带了甚么气运,专克外门弟子,先是争夺寒月珠时,老蚌发狂,啃死了许多弟子,紧接着又是哈里斯国之事,又死了几个好容易培养出的好苗子,着实令左丘明郁闷不已。 偏生那厮居然毫无入内门之意,生似要在此干耗,左丘明执掌外门多年以来,从未遇见这等奇葩人物,险些怀疑是当年哪一个对头专门寻了这个丧门星来克制他。 且说吕秋阁回至五峰山,先往掌教至尊所在的玄岳峰上,在白玉城前立定身形,整理仪容,过不多时,自有一位道童现身。那道童身披白色道袍,生的鹤肩高鼻,长眉入鬓,飘飘然而有仙姿。 吕秋阁识得那道统乃是掌教至尊座下白鹤童子,五行宗门规森严,无有掌教至尊传召,门中弟子绝不准私闯玄岳峰,否则以叛门论处。 章122 不借! 当然几位峰主与长老不在此列,吕秋阁将按旨意奖赏外门弟子之事一一回禀,又提到戚泽之求,最后说道:“弟子回缴法旨,还请童子回报掌教至尊!” 白鹤童子道:“弟子知道了,吕长老请回!”吕秋阁松了口气,说实话他也不知掌教至尊会否满足戚泽之请,不过法旨传到,差事已毕,也不必多想,还是速回太冲峰修行要紧。 乔浪出手,元婴真人威势当真不同凡响,后来才知乔浪竟是以元婴之体外游而来,难得宛如生人,神通更是凌厉。据说其回山之后,当即闭关,要冲击法相之境,令吕秋阁艳羡不已。 将元婴修炼到与生人无异,便有资格冲击法相之境。自古修道练气之人所在多有,取得这一步成就者却是凤毛麟角,更遑论渡过劫数,成就长生。 吕秋阁将杂念抛却,乖乖步行下了玄岳峰,这才来至太冲峰脚下。正要御剑上山,只听有人喝道:“可是吕秋阁长老么?”一位女道童自封顶飞落而来。 吕秋阁识得是峰主萧天环近侍,不敢失礼,忙道:“正是吕秋阁在此!”那女道童落在身前,笑道:“我接了差事,左盼右盼,总算将吕长老等来!峰主召你前去呢!” 吕秋阁大吃一惊,道:“既然如此,快走快走!”那女道童引路,过不多已来至萧天环所居道宫之前。那女道童自去通报,不久归来,又引着吕秋阁入了道宫,转过无数宫殿,终于得见萧天环。 吕秋阁不敢多看,忙即跪倒,叫道:“弟子叩见峰主!”萧天环面目隐于重重帷幕之后,淡淡说道:“罢了!你去外门传达掌教法旨,那戚泽怎么说? 吕秋阁愣了一愣,实不知为何堂堂太冲峰峰主,会对一个区区外门弟子感兴趣,照实说道:“掌教至尊只说戚泽可任选一样赏赐,戚泽自家选了要来五峰山上凝练煞气,借煞气池一用!” 萧天环凤目微眯,冷笑道:“掌教师弟还真是大方,居然让戚泽自选赏赐?让其他弟子如何想?真是荒唐!”吕秋阁道:“哈里斯国中十万百姓,若非戚泽一力护持,只怕死伤惨重,如此看……” 萧天环忽然“嗯”了一声,吕秋阁听出其中有恼怒之意,忙即住口,暗骂自家口快,以额头贴地,不敢再言。 萧天环道:“以你之言,那戚泽还是个大大的功臣了?荒谬!”吕秋阁连连扣头,额上一滴一滴冷汗留下,闭口不言。 萧天环又问道:“你说戚泽要上五峰山凝练煞气?要借煞气池一用?”吕秋阁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道:“是!” 萧天环道:“他入外门多久?就敢觊觎煞气池?难不成已然修成凝真了么?”吕秋阁不敢不答,说道:“掌教至尊遣了观澜峰乔浪师叔前去搭救我等,乔师叔瞧出戚泽已然凝聚一道根本剑意,勉强算是凝真中人!” 萧天环凤目一张,陡然射出两道寒芒,冷笑道:“好啊!真是天纵奇才!师傅是奇才,想不到死了多年以后,再收一个弟子,也是奇才!哼!” 大殿之上,蓦然有无形劲风卷动,似刀似剑,金行之气漫卷,将吕秋阁骇的面无人色! 长生境界,触摸大道,与先天道则互通,一举一动、一喜一怒,皆能上应天象。萧天环心头暗怒,立时引动殿上真气失衡,五金之风横行! 吕秋阁心胆皆寒,只好叫道:“请峰主息怒!”霎时间金风顿息,萧天环颇为玩味问道:“息怒?息甚么怒?本座哪里有怒气?” 吕秋阁忙道:“是!是!峰主大度,是弟子妄加揣测,还请峰主恕罪!”萧天环沉吟道:“那戚泽说要借煞气池凝煞,说了欲借哪一座么?哼,难不成那小子人心不足蛇吞象,真敢效仿开派祖师,五行齐修么?” 吕秋阁道:“戚泽并不知五行齐修之艰难,弟子还好心提点了他一番,他只说现下还未定究竟要修炼哪一行的道法,弟子只将戚泽之请上禀掌教至尊,请他老人家定夺。” 萧天环冷冷说道:“那小子还未定下主修哪一行道法,许是金水同修,许是火木同炼,也可能单修一门。如此说来,若是掌教答应,五峰山上五座煞气池难道还要随时恭候他大驾光临?哼,小小弟子,焉敢如此猖狂!” 吕秋阁学聪明了,垂首不语。萧天环正要再挖苦几句,忽然心头一动,将手一拂,道:“白鹤来了,你去领他进来!”吕秋阁遵令起身,来至殿外,果见白鹤童子已在道宫之中,忙将其接引入殿。 白鹤童子亦是撩衣跪倒,说道:“叩见太冲峰主!”萧天环道:“免礼!童子来此何事?”白鹤童子道:“弟子奉了掌教至尊之命,前来向峰主讨教一事。” 萧天环笑道:“童子说来听听!”白鹤童子道:“掌教至尊已许了外门弟子戚泽,待其修成凝真,可来五峰山借用煞气池凝煞。命弟子来问一声,峰主可愿开放煞气池给戚泽?” 五峰山每峰之中皆有一口煞气池,归于各自峰主管辖,此是五行宗开派以来传下的规矩,就算掌教至尊也不能强迫,若是萧天环不愿将太冲峰煞气池借给戚泽凝煞,便意味着戚泽不能精修金行道法。 萧天环不答,反问道:“掌教是命你去其余四峰之上都问过一遍么?”白鹤童子摇头道:“掌教至尊只命弟子来此。” 萧天环呵呵笑道:“掌教还是心思细腻,生怕我从中作梗,坏了戚泽的好事。你回去上禀掌教,就说我太冲峰,不借!” 白鹤童子面色不变,再拜说道:“峰主之意弟子已知,这便告退,上禀掌教至尊!”离了大殿,走出道宫,忽然身化白鹤而去。 吕秋阁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萧天环道:“吕秋阁,你去罢!”吕秋阁如蒙大赦,忙跪倒告退,急匆匆而去。 章123 四灵真意 萧天环自语道:“天机师弟,你想照顾天虹的隔世弟子,却要我拿太冲峰祖产成全那小子,简直痴心妄想!” 白鹤童子飞入玄岳峰,在白玉城前化为人形,略微整理道袍,垂手走入白玉城中。天机子正枯坐殿上,白鹤童子走来,问道:“萧师姐如何说? 白鹤童子道:“禀掌教,太冲峰主断然拒绝!”天机子淡淡说道:“我知道了,你去罢!”白鹤童子再拜而去。 天机子不以为忤,笑道:“师姐,你未免太过小气,你以为不借太冲煞气池,我便没了法子么?”又自打坐练气,过得半日功夫,殿上忽然一暗,域外似有一颗大星闪动光华。 天机子睁开双目,目中似有五色奇光缠绕,注目殿上,说道:“道友分身至此,天机有礼了!”殿上光华汇聚,一尊大袖飘拂之人自其中步出,笑道:“小道伎俩,瞒不过天机道友!” 五峰山何等地方,禁制重重,若非天机子特意放开禁制,那人纵有天大本事,绝难分身至此。 天机子道:“道友此来何事?”那人背悬星光,面容一片混芒,并不以真面目示人,说道:“不瞒道友,我近日偶得一本道书,其上记载了一种五行合一之道法,心痒难耐,欲一窥究竟,特来请道友帮手。” 天机子笑道:“道友客气了,既是五行道法,贫道自然极感兴趣,愿意替道友修炼一番,查缺补漏!” 那人笑道:“非也!非也!非是请道友修炼,还是欲借道友那五行煞气池一用!”天机子讶然道:“道友难道要废去本命道法,重修那部五行法诀?恕贫道直言,道友的本命道法乃是天星一系,若是废去,太也可惜。” 那人笑道:“天机道友说笑了,到了你我这般境界,若是废去本命道法,连长生果位都保不住,就算被天魔染化为眷属,也做不出这等傻事!我是在新收了一位弟子,命他修炼那卷五行道经,也好瞧一瞧那部道法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天机子道:“道友的弟子到了凝煞境界,欲求本门煞气池一用?”那人笑道:“正是!贵派以五行道法称雄于世,煞气池更是此界最为精纯,我那弟子来此凝煞,乃是最好!不知道友可否成全?若是道友答应,日后你来域外,我可陪你同去那处地方,决不食言!” 天机子目中五色光华闪动,颔首道:“好,贫道答应了!”那人大笑道:“道友果是快人快语,痛快!我那弟子尚留在我身边调教,一年之后再将他送入此界之中,届时请道友成全了!” 天机子道:“此事易耳,不过贫道也有一个不情之请。”那人道:“哦?道友尽可说来!”天机子道:“我知贵派星辰道法玄妙之极,可否以星光凝练四灵之相,赠与贫道?” 那人语气变了变,道:“道友是要我凝练自身感悟出的四灵天星真意?”天机子笑道:“道友误会了!贫道再大胆,也不会做此妄想,这岂非要道友将贵派根本道诀拱手相让?若是道友为难,只求一缕星辰之力凝结为四灵法相,只消带有一丝四灵真意便可,如何?” 那人语气一松,道:“原来如此,这倒是小事,不过举手之劳!不知道友要那四灵星光法相何用?以你道行,自家凝练岂不更好?” 天机子笑道:“贫道对星辰道法全然是门外汉,还是劳动道友动手得好。不知何时能凝练妥当?”那人道:“三日之后我便送来,此物也当不得甚么宝贝,便算作添头罢!”星光散去,人已无踪。 过得三日,天机子心头一动,略微放开禁制之力,殿上现出一团星光,直扑而来,落在其掌中。天机子略一查看,星光之中分有四域,分别禁锢了四道光华,光华滚动之间,隐约显化出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灵法相。 天机子眼光毒辣,怎瞧不出此物不过是摄来一缕四灵星光真力凝结,半点无有祭炼过的痕迹,自然也窥探不出那人星辰道法之妙。 天机子却全不在意,哂笑一声,道:“此物该当重新炼过,方可敷用。”又过三日,天机子将星光重新祭炼,唤来白鹤童子,吩咐道:“你持我符诏隐身前去,将此物送去给戚泽,告诉他务要立志高远,方可广大天虹子道统,不可怠慢。去罢!” 白鹤童子领命而去。 戚泽端坐于居所之中,老实说究竟凝练何种煞气,他自家也无定法。最便捷之法,便是继续苦修土行玄音剑意,直接凝练土行煞气,土行煞气池就在玄岳峰上,想必掌教至尊不会拒绝。 但戚泽又有些不甘,若只凝练土行煞气,玄音剑诀做不到五行循环生生不息,势必威力大减,日后挑战五行宗优秀弟子,便少去许多胜算。 不过他再有雄心壮志,也不敢奢望五行同修。不为别的,只参悟土行玄音剑意,已耗费莫大苦功,幸好有五峰山可供修炼煞气,但土行玄音剑意还需砥砺磨炼,现在急于凝煞,只会令得根基不稳,得不偿失。 戚泽忽闻门外有人轻声叫道:“戚泽可在?”其声清脆,似是童子,却非他所识的任何一人。戚泽当即推门而出,见一白袍童子立身门外,一手托一团星光,一手持着一枚玄妙真符符诏。 戚泽施礼道:“我正是戚泽,敢问童子何来?”那道童笑道:“我乃掌教至尊座下白鹤童子,奉掌教法谕,前来将此物与你!”将手一抛,那星光落在戚泽手中。 白鹤童子又道:“掌教还命我带话给你,欲达成天虹子遗愿,须得立志高远,不可懈怠!差事已毕,我去也!”不等戚泽回话,将那符诏一摇,化为一道清光,破空而去。 戚泽托着那团星光,怔然了一会,望着玄岳峰方向,倒身而拜。回至屋中坐好,兀自不知掌教至尊送来这道星光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