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苹果（1v1）》 第一章都说是小熊猫啦 他打理好西装，面朝镜子十指穿梭系出完美的半温莎结，拎起一旁的公文包，他笔直地在沙发上坐下，开始无声倒数。 五—— 翅膀扑簌的声音由远及近，落至门前。 四—— “嘭！”那是兽形变换成人形的声音。 叁—— 对方拿出梳子将因为赶路被风吹得东倒西弯的眼睛上方的两撮绒毛仔细梳理一番。 二—— 对方露出最标准友好的微笑。 一—— “叮咚！” “浣熊先生！有您的速递包裹！” 艾普去开门的脚步微顿，懊悔为了不让人察觉自己对包裹心怀期待而故意摆出不慌不忙姿态的做法。 他神色不太好地接过包裹，在快递单上重而有力地迅速签下“小熊猫艾普”五个大字，并把字正对向对方板着脸说道：“猫头鹰先生，本周内你叁次称呼我为‘浣熊’，两次称呼我为‘貉’，这已严重侵犯我们小熊猫一族的权益，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投诉到兽权所，并向小熊猫协会申请针对猫头鹰全族的科普教育活动。” 尽管不同种族结合限制逐渐放开，但多数兽人仍然十分重视本族的血脉传承，错认族群是对他族的侮辱，告至兽权所甚至会被驱逐出兽人区。出来闯荡前被长辈耳提面命的猫头鹰快递小哥哆嗦着手拿过快递单，抽抽噎噎地开口： “对…对不起艾普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分不清，呜我才刚来一个星期不要把我告到兽权所去啊呜呜……” 艾普头疼地看着最后直接大哭起来的年轻猫头鹰，表示只要他之后不再认错就不会追究后顺手给他递了本小熊猫协会出版的《小熊猫辨认指南》。 “嘭！”除了胸前两行水迹与来时并无不同的猫头鹰再次化作兽形，背着指南怯怯留下句“还请您给个五星好评噢”渐渐飞远，边飞边嘟囔：“82号是小熊猫先生，82号是小熊猫先生……” 艾普抓抓深红棕的短发，原本的意气风发掺进一丝颓唐，搬到兽人区一年被无数次错认，他开始怀疑小熊猫协会当初信誓旦旦要发扬族群的承诺只是一纸空谈，毕竟连最基础的科普工作都没做好的前提下还能奢求什么更加远大的理想，作为少数跨出兽区的小熊猫之一，艾普甚至养成了随身携带辨认指南的习惯。 至少，他们出版的《小熊猫辨认指南》还算简单易读。 他以为坏心情会持续一整天，但在闻到熟悉的花香和浓郁的蛋香味时，烦闷瞬间消散。Apple的包裹连续一周每天早晨定时送达，他也因此会每天早起十分钟做好准备，包裹里总是一支鲜花和一个塞了食物的嫩绿便当盒，便当盒外裹着清新的碎花布，碎花布上夹着小卡片。 艾普把花插进特地买的玻璃花瓶中，哪怕只有水分补充也足够它们存活很久，然后阅读今天的卡片： 小熊猫艾普先生，日安！ 昨天的抹茶蛋糕还合胃口吗？ 今天制作了厚蛋烧，是加了鲜奶的甜口哦，希望您喜欢~ 愿您工作顺利(gt;ωlt;*) Apple Apple当然不是真名，艾普简称对方为A，A的厨艺相当不错，小熊猫一族喜甜且挑食，进化成兽人的他们在口味上并没有多少“长进”，这也是多数小熊猫不愿迁出领地的原因之一。 为了迎合各族群的口味，兽人区在餐饮方面不断改进，但即便如此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以竹子为例，小熊猫偏爱金竹、紫竹、箭竹等带甜味的竹叶，而由于运输困难店铺做不到精准供应，哪怕有也会在长途跋涉后变得干瘪、难以下咽。 那些需要加工的食物就更别提了。 总之，A的投喂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唤回了他刻意抛之脑后的对食物的鉴（挑）赏（剔）之心，好吃到他无法下定决心拒收。 第二章禁止“猫”口夺食 照例将便当盒收进公文包准备当作午后小食的艾普收拾好心情出门上班。 然而一路上被地铁售票老爷子认成“小狸”慈祥摸头、又遭受同车厢猫族幼崽的“无情利爪”骚扰后，他再次冷脸，外露的不爽吓得上一秒还在给自己加油打气要争当本年度最优雅前台的麻雀小妹立刻放弃拿奖金的梦想忘记礼仪缩着头不敢说话。 不美丽的心情在看见那只灰棕毛的家伙扎着小辫儿屁股压在他的工作桌上和隔壁赤狐姑娘调情时直线逼近爆炸边缘。 考虑到便当盒的存在，艾普忍耐着没有把公文包摔到地上，他沉默坐下，猜想是不是昨晚洗完澡没有及时吹干头发感冒了，毕竟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要不然怎么会分外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呢，明明今天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浣熊里克从桌上跳下，围着艾普绕了一圈，鼻翼微微煽动，没有错过香甜的蛋香：“前天昨天是蛋糕今天是鸡蛋烧，不会是瞒着我们找到伴侣了吧？你哪有这么好手艺。” “像我们孤家寡人啊，”他哀叹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一袋东西咔哧咔哧嚼起来，“都是只有小X熊牌干脆面聊以慰藉的。” “虽然这浣熊设计得四不像，不过味道真的上瘾，我们下次聊个合作怎么样？幼崽应该会很喜欢，我说不定还能当形象代言。” 里克边满嘴跑火车边趁着艾普魂游天外捞出公文包内的便当盒，正要大块朵颐时巨大的冲力自身后袭来，惯性之下便当盒迅速飞出，那股冲力以他的背为跳板跃出接住便当盒，稳稳落地。 里克痛得龇牙咧嘴，抬头发现艾普脸颊和手背处属于兽型的绒毛时隐时现，双眼充血泛红，他护住食盒摆出攻击姿势。 不好！这是兽化的前兆！ 在市区闹起来就不只是驱逐那么简单了！ 惊慌的赤狐小姐第一时间按下警铃，位置最近的执法兽人来得很快，趁两兽对峙一支麻醉针射入艾普体内，他们训练有素地压制住失去意识的小熊猫兽人，熟练地将限制行动的金属圆环套入其手腕脚腕，最后拖入铁笼拉走。医护人员扶起浣熊里克进行治疗，赤狐小姐在一旁接受询问。 工作间如同狂风过境，文件散落一地，桌椅报废两张。 兽化与兽形不同。 兽形是族群的原始形态，兽人可以随意转换，兽化则是兽人必须承担的风险。 并非所有兽类都能进化成兽人，成功进化的那批被认为获得了自然的馈赠：更强健有力的躯体和更活跃的思维，但同时他们兽性中的杀戮欲望也更强。 兽人——尤其是特殊时期的兽人——在受到外界刺激后极易被动兽化，最糟糕的情况是失去理智大杀一通。 特殊时期是指什么呢？ 比如…发情期。 发情期的兽人领地意识和占有欲会增强，平时关系再好的朋友这时也要小心应对，如果这位朋友是挑食的小熊猫兽人，那么千万记住：再馋嘴也不要“猫”口夺食！ 里克现在就是后悔，他一把把体检报告甩到麻醉刚醒的艾普头上：“你他熊的自己发情期到了都不知道？！” “抱歉，我…发情？”艾普后知后觉原来春天来了，离开族群时他刚刚成年，之后忙于事业，他几乎忘记骨子里的繁衍本能。 心情异常暴躁的源头找到了。 “是啊，幸好没破相，”里克捂着脸嘤嘤，小辫儿左右晃得飞起，“下次见到弟妹我一定要告状。” 艾普看向床头A的便当盒，有气无力地反驳：“不是……” “我信你个鬼！不是弟妹做的你会每天偷偷摸摸吃生怕我们抢？不是弟妹做的今儿你能激动到差点兽化？” “我和赤狐、麻雀商量过了，不请我们吃一顿弟妹做的饭大家是不会原谅你的！” 兽人的愈合速度极快，喷完药后生龙活虎的里克不给艾普拒绝的机会自顾自发泄完不满就风风火火跑回去和其他兽人一起整理工作间去了。 鉴于没有完全兽化且并未造成严重后果，了解完详细情况后拘留所只作警告处理。 艾普提着公文包走出拘留所大门时已是夜幕初降。 “艾普先生！”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拐角处跑近，微卷的短发黏在额头和颈间，她气喘吁吁地停在艾普面前：“艾普先生您没事吧？我听小区的邻居说您因为…嗯…吃的跟人打架了。” 她显然对于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提及打架的原因时表现得非常震惊，双眼瞪得滚圆，满是疑惑。 因为赶路身体散发出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从她的领口冒出，窜到艾普鼻尖，是和每日包裹一样美味的同款甜香，他情不自禁上前一步，路灯下少女的眸子像淌着星河。 艾普突然理解了雄性长辈为了追求心仪雌性使尽浑身解数的蠢样，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细说的感觉，让他回想起惊蛰时节在洞穴避雨的情景，外面春雷轰轰作响，阵雨时猛时歇，年岁尚幼的他四肢蠢蠢欲动，好不容易等到雨停奔出洞穴，却被乍然劈下的一道闪电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跑回洞里用前肢紧紧捂住耳朵与眼睛。 可奇怪的是，哪怕捂得再紧，有一个声音他却始终无法将它隔绝在外。 那就是他堪比雷鸣的心跳声。 砰砰！咚咚！砰砰！咚咚！ 他此刻便是这样的感觉，不同的是耳朵有点烧，眼睛有点热，四肢有点僵硬。 艾普暗自压下澎湃的心潮，看着由于距离缩短脸色涨红但仍鼓足勇气不移开目光的少女，他弯腰平视她笑着说： “谢谢你担心我。” “我没事，和你做的便当无关，打架是因为我发情期到了。” 第三章请和我结成伴侣 领带松松挂在胸前、领口半敞的小熊猫兽人直直盯着她，视线稍向下偏移就是凸出的喉结和精致的锁骨，金果像被电到似的猛地后退一大步，紧接着她大幅度晃头摆手，等把脑子里那些马赛克画面全部锁回小黑屋后她皱着眉义正言辞： “艾普先生！虽然兽人的发情期就像人类女性的例假一样稀松平常但这么隐私的事情怎么可以就这样随随便便告诉认识没多久的人类邻居呢，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故意刺激您兽化怎么办？” “你是有心人吗？”艾普不等少女反应自问自答，“嗯你是——你是有心每天为我准备便当和鲜花的人。” “我…什！？”金果这才注意到因为“发情期”叁个字惊慌失措而被忽略的前一句。 和你做的便当无关。 你做的便当。 金果顿时想遁地逃走，低头扭着衣角，刚刚“说教”的气势全消，她憋着嗓子小小声：“您…您早就知道了吗？” “知道Apple就是我？明明我都特意找了隔壁小区的快递服务呢。” 看到金果鼓起脸颊不太甘心的模样，艾普再次上前一步缩短距离，高大的身影将少女完全罩住，听到对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后他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弧度。 “不要小看兽人啊，如果不是发现有熟悉的味道，这种来历不明的包裹我早就拒收了。” “熟悉的？”少女傻呆呆抬头，她和小熊猫先生根本没怎么接触过啊。 “你搬来那天给所有邻居送饼干了对吧，很好吃所以记住了。” 艾普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又在金果毫不掩饰的喜悦中绷不住脸“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揉揉女孩的短发，柔软的触感像春日初生的草叶，扎在手心一点儿也不会觉得难受，反而痒痒的让人不想放手。 本已渐渐平息的胸口重返躁动，冲动之下他脱口而出： “金果小姐，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吗？” 兽人坦率直白的询问猝不及防砸在她心房开出一朵花，金果好像快要因为大脑缺氧晕过去了，家里团购的几十只便当盒还剩下很多，情书也没动笔，更别说怎么告白、哪一天告白了，她原以为确认关系至少至少也得是一个月后了，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似乎…似乎可以越过交往这一环直接和心仪的对象结婚了。 这是开了什么加速大礼包嘛！ 金果想起之前申请兽人区常驻资格时做的笔试卷，卷上最后一题是：您为什么想来兽人区？ 当时回答的是冠冕堂皇的套话，真实原因是她非常喜欢毛茸茸。 自然不是宠物式的喜欢，伴随着基因进化和兽人出现，那些居高临下的情感早已与人类自以为的食物链顶端地位共同湮没在悠悠历史长河中，在现如今的人类社会，动物园、马戏团以及宠物店之类的营业场所可谓是少之又少。 多数生出自我意识的兽类在那场浩荡中选择离开，兽人区为了适应进化长期封闭领地。 金果想和毛茸茸一起生活，她的喜欢是喜欢到愿意结成伴侣那种。 所以当听说人兽两区达成合作接受双方人员常驻甚至允许族群通婚时，金果当机立断奔到兽人区常驻申请窗口填写表格，勇敢做吃螃蟹第一人，经过各种考试面试审核后她在半个月前正式入住兽人区入职小区托幼所。 她如愿以偿和兽人们成为邻居，与毛茸茸一起生活的梦想实现了一半。 而现在，她一见钟情的小熊猫先生站在她面前，递出使梦想圆满的邀请函，她当然是—— “我不打算当单亲妈妈噢？” 先问清楚。 ====== 小剧场： 艾普收到包裹的第五天晚上，看着柜子里洗干净堆得整整齐齐的五只便当盒，突然开始发愁便当盒太多了该怎么办，在拒收包裹和成为便当盒大户之间犹豫一秒后，他决定去订做一个更大的橱柜。 第四章雄性兽人不可信 在兽人尚未进化出现的过去，人类通过各种手段观察并拍摄制作了许多纪录片，尽管对于了解如今的兽类略显过时，但仍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金果观阅这些古早视频时发现：部分哺乳动物的繁衍习性通常是雌性独自带崽，发情期时雄性会向雌性示好，成功被接纳后雄性就会努力播种，可他们播完种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曾经的环境和基因决定了这样的分工，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但下定决心找个兽人当另一半的金果仍然将人兽通婚政策和兽人婚姻制度仔细研读了一番，在看到会发放伴侣证明以及对不负责的一方有强制惩罚后她长吁一口气。 这份安心并未持续太久。 入职小区托幼所后金果总听到妈妈们聚在一起吐槽自家雄性发情期什么“共建幸福家庭”、“一起享受育儿快乐”之类的好话说得殷勤，实际根本不改曾经的繁衍习惯，干完就跑。 她反问：“不是有强制惩罚吗？” 妈妈们齐齐发射出像看“天真的年轻后辈”的怜悯眼神：“变回兽形跑回兽区跑进深山老林哪儿那么容易抓到，加上执法的不重视，惩罚基本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潜台词：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傻白甜了。 “那些幼崽家长们是这么跟你说的？” 艾普家，两人吃完金果做的蛋羹对坐在沙发两侧，艾普递过一杯蜂蜜水。 “不要相信发情期雄性兽人的情话和承诺？” 金果捧着杯子默默吐舌，毕竟按照分类小熊猫也属于哺乳纲嘛，她这是合理的质疑。 艾普颇为傲娇地轻哼一声，这种情绪在一本正经的小熊猫兽人身上太过少见，金果情不自禁好奇地盯着他，只见艾普从架子上掏出比《小熊猫辨认指南》更大更厚的《小熊猫科普大全》，他迅速翻到繁衍篇一副“我是正经人家”的样子挺胸说道： “早在小熊猫族群出现大批兽人的时候，我们的领头——类似族长的存在——就定下一雄一雌制和共同抚育后代的规定了，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违者直接驱逐。” “这是小熊猫协会出版的，不信你可以去求证。” 接着他从公文包夹层内掏出一个朴素的小盒子放在金果面前，别别扭扭地开口：“本来准备之后找机会送给你的，外包装还没弄好。” 盒子是简单的开盖式，向上轻轻一提便打开了，里面是一只手掌大小的小熊猫玩偶，表面毛绒绒的，金果高兴得眉开眼笑，把玩偶捧在手心左贴贴右贴贴：“艾普先生，这是你自己做的吗？颜色好漂亮！” “嗯，之前换毛期我收集了一部分脱落的毛发，正好派上用场，你放心，都洗干净了。” “不过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呢？” “啊，这个嘛，”小熊猫兽人摸了摸后颈，“就是…呃…之前看到不少家长在小区兽人聊天群里发你和他们的孩子的合照，照片里的你看起来好像很喜欢幼崽。” 艾普摸出手机倒腾两下递给对方：“你看，尤其是有毛发的幼崽，你靠得特别近。” 金果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并非聊天界面而是图库，她随意往下划了几下，发现零零总总居然有数十张，一部分是她和幼崽的合照，一部分是托幼所活动的照片，大多是侧脸或背影，大概是家长们偷拍的。 她讶然：“所有照片你全都保存了？” “不知不觉就……”忍不住收集与你有关的一切了。 才不是不知不觉。 艾普在心底否定自己的发言，他分明从金果送饼干那天起就对少女念念不忘了，但此刻他却怯于将炙热的情感展露人前。 没人教过他兽人应当如何追求人类，长辈们只会叮嘱在与人类交易时多留几个心眼，他自然不会傻到把做生意的手段用到求偶上，因此只好每天期待两人在小区某处偶遇，明显他运气不佳，至今为止偶遇次数为0。 金果的包裹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艾普情感的阀门，他打算主动出击，然而包裹的匿名让他不敢贸然行动，思来想去他便开始有意收集金果的点点滴滴，研究她的喜好。 没错，才不是不知不觉，才不是毫无觉察，他就是蓄意为之，话虽如此，他还是不知所措地扭过头，甚至有些担心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否过于痴汉。 金果笑眯眯看着一害羞就不敢直视的小熊猫先生，飞扑过去一把抱住，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美好的事情了。 她的脸恰好埋在衬衫的纽扣与纽扣之间，微敞的缝隙暴露在鼻尖，或许是在拘留所的病床上躺了一下午，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她深吸一口气后迅速跑出房间。 艾普仍失神沉浸在胸口的热度中，就看见少女抱着一堆日用品又风一样跑进屋，她扇着卷翘的睫毛： “我愿意！” “艾普先生，我愿意与您结成伴侣！” “我们同居吧！” 艾普终于回神，尚未品尝够追求成功的喜悦，一句“同居”就把他打回原形，他…他他还没来得及看前辈的交配心得！据说不少前辈因为技术问题被心仪的雌性嫌弃了。 他慌得不行，生怕下一秒就被当场分手。 这时金果布置好日用品走了出来，她眨巴眨巴眼睛故意卖萌：“那么，艾普先生，作为伴侣的特权，我今晚可以摸摸您的耳朵、揉揉您的尾巴，然后缩在您兽形的怀里睡觉吗？” 试问哪一个Furry控没梦想过在兽人的怀里打滚呢！ 兽形！？据说人兽交配因为体型差距难度更大！ 真是美丽的误会，彻底僵住的小熊猫兽人已然魂游天外。 艾普没有做出回复，金果内心忐忑，直到看见对方耳根泛红有蔓延到脖子的趋势，她瞬间醒悟。 “嘭！”两人都红了个彻底。 金果忸怩开口：“我知道你发情期到了，但是明天再开始可以吗？我实在肖想你的毛毛太久了。” 她双手合十前后摇晃。 艾普…艾普当然不会拒绝，他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试图假装冷静。 “嗯。” 他最终只发出一声单音节，如果再多说几个字的话，重新占据胸口的喜悦怕是要藏不住了，他几乎想立刻化为兽形外出狂奔十圈。 回归的理智劝住了他，他可不乐意一天内进两次拘留所。 艾普当初以兽形大小定制的床，哪怕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手脚彻底摊开也完全没有问题，他如约变成兽形。 兽形比人形要大一圈，金果毫不矜持地大叫一声：“毛茸茸就是最棒的！” 她上前一把抓住柔软的叁角尖耳，边蹭边吸，耳根外侧那簇白色长毛也没能逃离她的魔爪，把尖耳顶部的毛发含得湿漉漉后她又转战黑褐色的腹部和带着深浅相间环纹的长尾，金果亢奋地搂着尾巴在床上打滚，直到月上中天才摸累了窝在小熊猫怀里睡得香甜。 艾普被碰得燥热却不得不忍耐，他对着窗外的明月失眠。 明天一定要去小熊猫协会领一本交配心得！ ====== 小剧场： 曾经的艾普：交配心得？不，我要忙事业！ 现在的艾普：当初小熊猫协会塞我交配心得的时候我就该拿回来认真学习的(T ^ T) 第五章发情期该做的事 艾普拥着金果忘情亲吻，两人踉跄着躺倒在沙发上，他模模糊糊地想：交配心得还没领回来，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呢？ 时间回到第一缕曙光溜进窗框缝隙的那一刻，艾普因为不熟悉的压迫感早早醒来，金果紧缩在他厚密的黑棕毛间，原本蓬松的腹部被挤压出一块小小的蜷缩状人形。 艾普瞧着少女红扑扑的侧脸，腹部起伏与她的呼吸节奏逐渐同频，他不敢动作太大，但生理反应显然不受控制，少女呼出的温热一下下打在毛发覆盖下的敏感皮肤上，越想分散注意力，五感越绕着身边人打转，即使是没有直接接触的舌尖也泛出甜味。 想要亲亲她，不能吵醒她，想要亲亲她，不能吵…… “嗯……” 少女娇哼一声，被他的勃起打扰得无法安睡不得已翻身，艾普不再纠结腾地跳起，变成人形的同时抄过毛巾裹住一丝不挂的下半身飞快跑进浴室。 今天又是理智战胜欲望的一天，小熊猫兽人在冷水的冲刷中颇为欣慰地为自己打上满分。 然而当他收拾好走进厨房，看见金果系着他买回后一直闲置的条纹围裙时，艾普就知道先前不过是表面的平息。 也是，发情期带来的不仅仅是高涨的欲望，还有难以捉摸的情绪波动，暴躁、恼怒、焦虑……这些可不是光凭一次冷水澡就能轻易浇熄的。 复杂的情绪异常扰人，但艾普却甘之如饴，因为他幸运地在情况更加严重之前找到了解药，他知道自己只需要一步一步走近她，环住那充满活力的纤细腰肢，埋在她颈间用力嗅闻那独一无二的甜美气息，他的症状就能缓解。 “早安，小熊猫先生！” 金果嘻嘻笑着捏起一块切好的苹果转身递到他嘴边。 饱满的果汁在口腔内炸裂，待全部咽下，艾普舔了舔沾上汁水的嘴角，他紧盯她视线不移，哑着嗓子问道：“可以吗？” 金果沉迷于男人的一举一动。 可以吗？可以什么？什么可以？此时此刻不言而喻。 她忸怩低头：“可以啊，已经是‘明天’了嘛。” 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虽然因为缺乏经验磕了好几次牙，但两人也迅速摸索出亲吻的乐趣，躺倒在沙发时已是气氛火热。 中途艾普挣扎着松开金果，他自己的工作间偶尔翘班一次倒无所谓，金果可是必须正儿八经准时到岗的。 “昨天…昨天晚上请过假了。” 少女小声回答，面色通红地揪住兽人的衣角：“去卧室吧。” 沙发的空间塞下两人绰绰有余，但艾普仍然顺从金果的意愿，他竭力克制住变回兽形的冲动，闷声站起。 金果双腿缠在艾普腰间，硬实的肌肉块抵在腿心，行走间左右来回摩擦搅得心痒痒，她有些受不住，手臂撑在男人的肩膀上试图腾空隔开些距离，被抱着本就高一头，这一抬把胸乳彻底送到男人面前。 屁股被轻轻拍打，她哼哼唧唧软下身子，羞耻得不行。 “别淘气。” 隔着两叁层布料艾普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令人身心战栗的湿热，他一边双臂用力将怀里人托得更紧一边加快步伐。 早前相拥而眠的床被仍有余温，艾普想把金果放下，金果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愿放手，粉嫩的软舌突破唇齿防线四处乱窜，艾普被撩拨得反客为主，把苹果清香渡到金果口中，又干渴地汲取对方的甜香，直把她吻得气喘吁吁无力扑腾。 见人趴着喘气，艾普趁机剥去两人的衣服，将她平放到床上。 他循着那股诱人的气味移到少女的双腿间，细软毛发上已经沾有情动的花露，他痴迷地深嗅，鼻梁顶在缝隙中央，不同于人类，对兽人而言，伴侣腺体的分泌液才是最有效的助兴物。 金果察觉男人的动作，正想坐起，不料艾普轻舔半敞开的肉瓣，舌头迅速钻进湿滑的甬道，贴着褶皱迫不及待将诱惑他的汁液全部卷入嘴里，吞咽入腹，不过几个来回，金果就承受不住缩着小腹到达了一个小高潮。 刘海被汗水打湿，她失神地看向兽人头顶可爱的发旋，好似灵魂也畅快地舒展放开，艾普没有给她休息的时间，他上瘾一般继续舔吮，鼻尖蹭过花核，引得金果又是一阵战栗，最后折腾得她差点小死过去艾普才安抚着吻在她额头小心进入。 像是坐上无人驾驶的小舟，连思绪都晃晃悠悠地飘荡远去，咸咸的汗水滴在眉间，又顺势流到眼窝，她赶紧松开拥着男人脊背的手臂，把使得眼睛有些火辣的罪魁祸首拭去，男人没有错过她的动作，下身抽动速度放慢，他低头舔吸她火辣的眼角，舔得睫毛都湿漉漉地黏在了眼皮上。 金果半眯着一只眼看着因为距离过近而失焦的男人的脸，不由自主问道： “艾普、艾普先生，你为什么会想和我…和一个人类结成伴侣呢？” 哪怕她选择了一个对人类友好度较高的小区，实际生活中也难免遇到恶言相向的兽人，像艾普这样的恐怕整片小区再难找到第二个。 为什么选择人类？ 这个问题有一个必需的前置条件，那就是兽人讨厌人类，但艾普对人类并无偏见，甚至他的工作间还与人类有买卖交易，他颇有些苦恼地抬头，在少女清澈的眼中发现了隐隐的不安，艾普斟酌着开口： “因为…你看到兽人摔倒时会上前帮忙，因为居民们向你打招呼时你总会微笑招手，因为幼崽们都争抢着夸赞你，因为你会做好吃的事物，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你是金果。” 磕磕绊绊的话语到后面越发流畅，不可否认，每个种族都有极端的存在，但种族内的个体不该因此被单一的标签所定义，艾普看到了金果的样子，所以喜欢上了金果，仅此而已。 是又有汗水滴在眼睛里了吗？金果觉得男人的脸失焦得更厉害了，她努力睁大双眼，一字一句说道：“请记住你的话，艾普，不要抛弃我。”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一年四季，春夏秋冬。” 兽人郑重地承诺。 第六章兽人失踪事件 托幼所周围拉了一圈警戒线，执法兽人站在警戒线外拒绝无关人等进出，警戒线内十几个成年兽人挡在门口，他们都是把幼崽交由托幼所照顾的家长，托幼所的负责人神色紧张。 艾普左右环顾，尝试在纷杂的环境中找到金果。 没有，半小时前和他约好在托幼所门口见面的人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气息。 确认关系后还没来得及申领伴侣证明，无法证实自己是相关人员的艾普被执法兽人拦在外面，好在托幼所负责人注意到争执声，把艾普带了进去。执法人员认证明，普通兽人认气味，金果身上沾染的小熊猫兽人气味就像是随身携带了只大喊“我们成为伴侣了”的扩音喇叭，小区居民闻到味道都心知肚明。 “怎么回事？”艾普皱眉，在场的兽人个个面色凝重。 “金果不见了，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十叁只幼崽和一个成年山羊兽人。” “放学后我们按照惯例把家长来得比较晚的幼崽集中到一个教室，今天是由山羊老师和金果照看，结果家长来接的时候就看到教室空了，人也都联系不上。” “监控被破坏，教室里有麻醉药残留，暂时还没发现其他气味和痕迹。” 负责人气得抖着胡子解释。 艾普想起里克跟他提过最近与人类区接壤的东区常有兽人失踪，现场也找到了麻醉针剂，是同一批人还是凑巧…… “所有兽人都到了吗？” 一道冷硬的声线打断艾普的思路，身穿挺括制服的灰狼兽人沉着走近，从容不迫的气势瞬间止住人群不安的低语，在得到负责人的点头确认后，他自我介绍道： “我是负责本次事件的执法组组长——加赫，执法兽人正在勘查现场，我知道大家现在很心急，不过还请暂且耐心等待，先配合工作人员做好记录，有消息我们会立刻通知大家。” 帽檐下狭长的眼扫到艾普时顿住，没有温度的凝视激发出艾普本能中的兽性，他戒备地盯住对方。 加赫毫不在意面前年轻兽人的警惕，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为了掩饰弱点而表现出的虚张声势：“您和金果这位人类小姐成为伴侣多久了呢？” “……一周。” 灰狼兽人嗤笑一声：“这么说来您并不了解她。” “你在怀疑金果？”意识到灰狼对自己伴侣的无端质疑，艾普控制不住握拳，衬衫下的表层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硬变红。 “呵呵。” 加赫右手拍在他右肩，一句话卸去他的冲动：“再一次在市区兽化可就不是警告处理那么简单了，艾普先生。” 灰狼玻璃质感的眼珠一晃而过，那里面是对人类的极端厌恶，以及对他与人为伍的嘲讽。 艾普回到家中，一眼看见金果早上匆忙间丢在椅背的围裙，昨天两人约定好今天一起买菜请浣熊、赤狐和麻雀吃饭，如果真是被人抓走，那目的又是什么，他不敢细想。 已经从小区群得到消息的叁人在沙发上坐立不安，他强打精神道歉后送人离开。 “里克，你帮我去打听打听消息，金果这儿…可能有些麻烦。” 那头灰狼恐怕不会百分百保证金果的安全。 艾普并不赞同加赫那种对整个族群的敌意，人兽两区在正式达成合作前暗地里早有贸易往来，作为在那场浩荡后出生的兽人，他看到的更多是一个两种族群共存的全新世界。 走在最后的浣熊沉默点头，长期共事他们已有默契。 艾普送走所有人，草草吃过晚饭，躺在床上嗅着枕边少女留下的独特甜香在心里默念: 金果、金果、金果…… 他们的一年四季还没开始啊。 众人入睡的深夜时分，修长的黑色身影飞快掠过树梢，轻巧落在托幼所附近，他提起长尾小心翼翼避开值夜兽人，来到幼崽失踪的教室，或许因为早前的勘查，现场环境更加杂乱，只能隐约确定金果的气息消失在后门。 并未在托幼所找到太多线索的艾普一大早被里克的敲门声吵醒，他带着酒味冲进来，满脸疲惫却十分亢奋：“打听到了！” 里克猛灌几杯水后开口：“所有人类在进入兽人区时都会被要求佩戴一只手环。” “手环对外声称是身份证明，实际除此以外其中还内嵌了对接到执法系统的追踪器。” “执法组那边确定弟妹的手环编号后肯定很快就能把人找回来！” 第七章偷猎者与受害者 金果醒来时一个男人正攥着她的左手腕把身份手环往外扯，麻醉作用下她全身无力几乎半跪在地上。 “操！怎么混了个人进来！”男人扯下手环，将人一把甩到边上骂骂咧咧。 金果撞到后脑勺，生理性泪水立刻溢出模糊了视线，她努力摆脱晕眩感睁大眼睛观察情况。 男人离开的地方是对称的外开门，好在不是全封闭，借着透进的光线可以看清这是一个极宽敞的集装箱，前面隐隐传来的发动机启动声也证实他们在一辆大货车上。 集装箱内堆了数十袋洋葱大蒜辣椒和各类腌制品，无一例外袋口大敞，味道相当刺鼻，麻袋中央是坚实的铁笼，笼子侧面不是常见的表面光滑的铁柱，而是由多股铁线绞缠制成，每隔一段距离有尖刺突出，最大的缝隙大约普通人类女性的拇指粗细。笼子里除了她、山羊老师和小区的十叁只幼崽外，还有十几只金果不认识的幼崽。 所有人都横七竖八躺着，被抓走时是傍晚，看光线现在已经是白天，山羊老师体质最好却没苏醒，她猜想那些人中途可能又注射过麻醉。近处有个鼠兔幼崽晃悠着脑袋抬头，金果连忙一手撑地一手抱过安抚，被抱到怀里时鼠兔幼崽嘭地变回兽形，小小一只缩着脑袋：“果果老师……” “不怕不怕，大家都睡着啦，我们崽崽要不要再睡一会儿，醒来就有香香的花吃啦。” 金果竭力控制住哆嗦的指尖尽可能温柔地抚摸幼崽，联想到男人的话，他们的目的肯定是兽人，而且是无法独立生存的幼崽。 兽人普遍爱护幼崽，绝不会出现锁在笼子里的做法，加上没有明显兽类特征，那男人大概率是人类，不过能从城区绑人逃跑，说不定也有兽人插了一脚。 这是…要去哪儿呢？ 货车重新驶上马路，扬起大片尘土，尘土散去后是被碾压粉碎的黑色手环。 似乎绕了不少弯路，金果在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中惊醒，兽人剂量的麻醉对她身体影响太大，到现在依旧昏昏沉沉的。 随着“吱呀”的开门声，大片白光投入，她不适地眯眼，叁个大块头男人把铁笼抬下，其中一个正是抢手环的人，另外两个应该是同伙。 铁笼下装有轮子，叁人借势推动，四周尽是树和草，不太热烈的阳光穿过枝叶缝隙洒进笼子里，这并不能给他们任何安慰，她和山羊老师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看样子他们已经出了城区，甚至可能出了兽人区。 大概半小时后，一扇巨大的旧式铁门出现，它大剌剌敞着，上面锈迹斑斑，与此同时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一个跛足男人正在处理一只半人高的松鼠，山羊老师猛然用身体挡住幼崽们的视线，她抖着声调、几乎只有气音发出：“那是兽人。” 那只松鼠是兽人。 金果僵住一般无法移开目光，她看见跛足将松鼠的一条后肢固定在架子上，右手捏着剔骨刀从脚掌中间下滑再上挑至另一只后脚掌中间，脱去尾骨，剪去前脚掌，最后手指插入皮肉中间向下剥。 因为松鼠体型较大，最后一步并不顺利，推铁笼的叁人之一上前，抓一把桌上的锯末，抹在后脚掌处，抹去那些滑腻，然后双手紧抓后肢，有了他的配合跛足一鼓作气撕下整块皮毛，粘连着的油脂白花花暴露在外，剩余的骨肉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头骨处眼睛未被挖空，分明是紧闭着的，金果却莫名感觉那只松鼠正盯着她。 这道无形的视线让她回想起曾碰见过的一个兽人，当时他朝着她大吵大嚷：滚开！恶心的人类，迟早有一天扒了你！ 金果打了个激灵，她慌张地扭头，山羊老师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幼崽们把头缩进前肢瑟瑟发抖，怀里的鼠兔仍在沉睡。 她突然无所适从。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不该在这。 她真的有资格坐在铁笼里给他们安抚、哪怕是故作镇定地说一句“不要害怕”吗？ 这是跛足对松鼠的捕杀。 也是人类对兽人的捕杀。 铁笼被推到墙边，一旁堆着尺寸不一的楦板，上面裹着已经处理好的动物皮毛，交叉放置等待自然干燥。 他们明显忙于收拾松鼠皮毛，一时间无人说话，只剩下“唰唰”的刮油声。 夜幕逐渐降临，四个男人开启院内的投光灯走近，他们一人一根细小的木棍一个个戳过，观察状态。 跛足走到靠近铁笼门时停下，他环视一圈，咧嘴笑得恶意：“你们运气不错，都还活着，除了……” 他边说边开门拿木棍扒拉：“这只崽子。” 那是只小熊猫幼崽！ 因为太瘦小完全被其他幼崽挡住，他瘫软地靠在铁丝网上，呼吸急促，被木棍戳到也一动不动。 眼看他就要被单独拎出，金果不知哪来的勇气放下鼠兔冲上前抱住小熊猫幼崽，她痛恨自己的无能，面对这群恶徒，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是最无用的做法，但她没有选择：“他、他还是孩子。” …… “爸爸！你看他还是个小孩子呢！”不过十岁的女娃娃托着因为受伤状态不稳时而兽形时而人形的狼崽子，欢喜地跑上跑下。 “爸爸！爸爸！” …… 跛足强制切断回忆，冷哼道：“和畜生待久了，连人和畜生都分不清了吗？” 他拉起左裤管，那儿竖着义肢：“我这条腿，可就是被你嘴里所谓的孩子给咬掉的。” “鲜血淋漓，它甚至当着我的面啃下一块肉囫囵吞了下去。” 跛足抓过小熊猫幼崽抛给同伙，又抓过金果推进屋子，上好锁。 像是为了嘲讽她的天真，他刻意提高音量：“把那崽子放旁边干草上等死，死了变回兽形就把皮扒了！” 院子重归寂静，又冷又饿加上麻醉的后遗症，金果不知不觉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她发现大门整扇被撞翻，一只占据了大半个屋子的巨型小熊猫正看着她，或者说看着她身后的墙壁。 “艾普！” 小熊猫没有回答。 “艾普？” 金果犹豫着站起，又失力摔倒，她趴在地上抬头。 月光下，那双黑褐的眼沁满血红。 第八章犯罪者与执法者 在人类语言中，兽意味着未开化、愚蠢和野蛮，兽人二字本是人类以高等生物的姿态对我们圈下的定义，我们却毫无芥蒂地接受了这个称谓。 在追求着他们已发展成熟的文明与秩序的同时，那场长达千百年、几乎自人类开智就起始的压迫历史被逐渐淡忘。 如今向人类递出橄榄枝的你是否还记得：人也是“兽”，曾奴役猎杀过我们的“人皮兽”。 加赫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频率极高地撞击着神经，艾普藏身草丛，血腥味使他脑袋钝痛。 里克清晨带来的消息让他稍微安心，拿到兽人区常驻资格的人类并不多，手环编号的确认理应很快，因此直到中午都没等到通知的他决定前往执法局询问。 加赫带他避开局内一夜间多出的人类执法员并塞给他一张写着金果追踪器定位的纸条。 “在有人类介入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主动交代追踪器的事情。” “兽人不了解人类气味，而你是本次失踪案中唯一一位人类女性的兽人伴侣，与她拥有最亲密关系的你可以假装发现了执法人员未曾察觉的气味碎片，成为案件明面上的突破口。” “这个说法虽然牵强但勉强可以自圆其说，人类执法员那边也能交代过去。” 纸条上红笔划出的“上午停止移动”的字眼让艾普无心细想冷硬声线背后隐藏着什么，没有多做考虑便应允了合作。 他也没有选择。 如今他循迹而来，看见灯火如昼的院子里一个人类左手持刀右手粗暴地提起同族幼崽，艾普想，或许这就是灰狼的目的。 让他亲眼见证这一幕“人皮兽”的恶行，让他兽化。 起念不过一瞬，行动却是更快。 细密的棕红毛发层层覆盖住裸露的皮肤，肌肉包裹的每块骨头生长挤压，成年兽人痛得跪伏在地，又迅速以异常巨大的兽形身躯站起，他仰头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手脚并用跑到院内将持刀的男人用力拍到墙上。 厚实的兽爪接住下坠的幼崽，他将他捧在怀中用鼻尖轻拱，仔细嗅闻他的气味，幼崽小声呜咽后彻底没了气息。兽人佝偻着背，无视其余人类的攻击，他小心翼翼地将失力的幼崽身躯平放到草地上——不是院内枯黄的干草，而是院外肆意生长的自由天堂。 紧接着，便是失去理智的杀戮，抑或是复仇，抑或是捕猎。 艾普最后看见的，是悬挂在墙上的皮毛和他人类伴侣的模糊脸庞。 直到被医护人员扶起抬到担架上，金果才勉强回神，轰然倒塌的小熊猫兽人被众人压制在地上，锁上重而粗的铁镣，戴上屈辱的嘴套，尽管已被麻痹，工作人员仍将大管麻醉药剂注入到艾普体内。 “你们在做什么！”金果挣扎着要起身靠近，一只骨节粗长的手按下她意欲上抬的肩膀，玻璃质感的眼珠一清一浊，毫不收敛其兽性中的强势。 他靠得很近，嘴唇一张一阖，像成功捕获猎物的王：“金果小姐，作为本次兽人失踪案件中唯一的人类证人，还请您好好保重身体。” 并不友善的口吻成功让金果浑身一颤，她看着兽人消失在门外，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 院中，幸存的山羊老师和昏迷的孩子从笼中被解救出，执法人员步履匆忙地维护现场，但更多的，是此起彼伏的摄像声，刺眼闪烁的白光后既有兽人也有人类，这些记者伸长手臂大声询问“女士，能说说您看到了什么吗？” 伴随着车门的关闭，吵闹声逐渐远去，不知是药水的作用还是因为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金果困得厉害，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艾普猩红的双眼再次浮现眼前，她最终陷入黑暗。 这究竟是一场谁对谁的围猎呢？ 金果没能想明白。 第九章弱小亦强大 本以为很快就会见到艾普，谁知迎来的却是无休止的拷问，当然配置齐全的病房以及从窗外透进的温暖阳光并不是拷问的标配，但人与兽人双方的执法员日日造访，一个接一个询问就很考验耐性了。 “您亲眼目睹现场的人类宰杀兽人了吗？” “您看见小熊猫兽人艾普攻击人类了吗？” 或许是因为叁天后就要上公事法庭，问题越来越直接，背后的指向也越发明确，金果不堪其扰，板起脸再次明确：“我的证言不会改变。” “在现场我看见那些人在处理兽人皮毛，至于那名兽人是否被人类杀害，我并不清楚。” “而艾普，我醒来时见到的就是他全身染血的兽化形态，是攻击还是反抗我想勘察人员比我更专业。” 金果憋着口气，明明已经脱离危险，但此刻孤立无援的境况却让她尤其脆弱，她委屈又无奈地鼓着腮帮子看向站在窗前的灰狼。 他低着头，对执法员间的对峙视而不见，明亮的光线并未撼动他冷硬的气质，他就像那经年累月堆积形成的雪山，唯有足够炙热的温度才能将其融化。 “加赫先生，艾普怎么样了？” “你担心他？” 加赫一动未动，好似没有听见金果的问题，可他确实作出了回复：“在看到他那副可笑的疯狗模样后？” 初次见面时的直觉是准确的，这是一匹极端厌恶人类的狼，他甚至对兽族中的亲人派也充满恶意，直白的讽刺有效地挑起金果的怒火：“请注意您的措辞！” 这攻击力约等于零的话语自然没有引起半点波澜。 “想不到金果小姐对艾普的感情如此坚定，不如帮我们一个忙吧。” “老实说艾普这次的兽化程度过高，医护想尽办法却始终不能让他变回本体，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他的后半生只能在监狱度过了。” 灰狼把争论无果的执法员赶出病房，随后终于舍得将视线转向娇小的人类少女：“我想，如果能见到亲密的伴侣，他一定很快就会恢复理智的。” 加赫显然不怀好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让发情期还未结束的兽化兽人与人类独处一室是不合规定的，双方力量悬殊，极有可能会发生事故，但金果对艾普仍抱有期待，这期待减弱了那双血红的黑褐双眼带给她的恐惧，要见一面，不只因为艾普是为了救她才变成这样，更是因为她是他的伴侣。 这是被限制人身自由的金果收到的唯一一个不算帮助的帮助，她答应得十分果断，却未料到这一面来得这么快。 当晚，金果在强烈的窒息感中惊醒，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压迫，而是—— 睡前阖拢的窗帘大敞，细密的月光下巨大的兽形立在床前，犹如制作精妙的剪影，蛰伏的野兽蠢蠢跃动，他拉长的身影完完全全覆盖住猎物，此刻变得狭小的房间内只充斥着小熊猫兽人的低声粗喘。 弱小的生物拥有着更为敏锐的危险感知能力，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金果也是如此，她握紧双拳，被下的身躯微微颤抖，第一反应是去按一旁的警铃，但她想起白日加赫说的话，便很快意识到面前的正是兽化的艾普，而不是某个越狱的凶徒。 “艾普……” 总要有人打破僵局，金果在右腿快麻木前试探开口，下一秒兽人前扑的动作使得气氛立马剑拔弩张起来，尖利的指甲撕碎棉被，纯白的羽绒飞散，他擒住少女的肩膀，牙齿抵在对方细嫩的脖颈上，标准的捕猎手法。 不只是棉被，金果身上单薄的病服同样被扯得粉碎，相比之前接触过的腹部皮毛要坚硬不少的毛发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红点，与此同时腿间升腾起炙热的温度，那尺寸对人类而言相当不友好，仅仅是尝试性地戳弄就已带起火辣的刺痛。 金果的心脏怦怦直跳，仿佛要冲出胸口的频率和力度让她恶心地干呕，小熊猫的尖耳抖动，恰巧扫落她眼角泛出的生理性泪水，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左耳会变湿润，艾普抬起了毛绒绒的超大兽头。 第二次，这是金果第二次与兽化的艾普对视，第一次时还能在他眼中捕捉到的痛苦与挣扎现在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欲望与野性，这双眼完全展露出雄性兽类在发情期的本能——交合、孕育、繁衍。 金果害怕了，尽管预料过艾普的疯狂，但这一刻，她还是害怕了。 人类与兽人的结合需要跨越的阻碍本就比寻常的同族结合要多得多，而他们两人之间短暂的感情积累还不稳固，他们从未共同经历过狗血剧里常见的生死考验，也未经历过生活中的大风大浪，甚至还没来得及体验为生活琐事拌嘴的小打小闹。 缺失了恋人们必经的磨合过程，她自以为的甜美爱情会不会只是一时的激素超标。 金果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这是她内心的不安在作祟。 艾普开始用粗糙的舌面舔舐金果，先从下巴舔至额头，再由肩膀舔至胸口，左一下右一下，实在称不上合格的前戏，草草敷衍过后，他直奔阴道口，由于体型的差异，金果的双腿大开，她捂着脸承受灵巧舌尖的挑逗，对于在略显粗暴的对待下仍产生快感的事实，她感到十分羞耻，直到艾普意图将滚烫的性器塞入她体内。 金果猛地尖叫着坐起，手脚并用拦住兽人的动作：“不可以！艾普，不可以，我会……” 会死。 金果的反抗让艾普大为恼火，他甩开少女的阻挡，再次用前爪压制住她，这次锋利的指甲划破肌肤，一粒接一粒的血珠冒出，兽人喉间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不可以，艾普，不可以……” 像是失去了基本的言语机能，金果只是摇着头不停重复着，一遍两遍叁遍…连面前的兽人停止了动作都未发现。 “嗬……” 小熊猫放开金果，他诧异地抬起前肢，当嗅到上面新鲜的血液味道时，他突然步伐错乱地后退，“砰”地摔倒在地板上，抱头痛呼。 “嗬…嗬…啊……” 声音的变化终于召回金果离家出走的理智，她慢慢爬起，哑着嗓子轻声询问：“艾普，你醒了吗？” “别过来！” 解除兽化状态的男人浑身赤裸，脱力地缩成一团，他大声喝止金果的靠近。 温柔的艾普、体贴的艾普、与她约定好共度一生的艾普回来了，虽然回来了，但他的第一句话却是要将她推开，积攒的情绪倾巢而出，铺天盖地地涌向大脑，金果委屈得嚎啕大哭，她奔向男人，紧紧拥住，口齿不清地大喊。 “我不要！我不要！你说过不会抛弃我！” 金果想清楚了，为什么要被无端的猜想困扰，既然此刻的幸福是真实的，他们各自的付出也是真实的，那么他们之间的爱情便是真实的，至于这份感情的保质期，就由时间来证明。 第十章崭新的世界 艾普最终无奈地抱起金果躺回床上，没有多余的衣服和棉被，他只得卷起半边床褥勉强盖住两人，金果可怜兮兮地把头埋在他胸口，露出一点泛红的鼻尖和结了血痂的肩头。 兽化时的记忆清晰地印刻在脑海里，他记得看见被虐待至死的同族幼崽时的愤怒，记得面对血雾中摇尾乞怜的恶人时的不屑，记得金果眼中的担心与害怕，记得加赫帮他解开枷锁时眼中的意味深长。 他现在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风波渐起，和平的局面也许将被打破，而他与金果——两颗被迫卷入其中的小石子——恐怕很难平安脱身，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身便意味着两人隶属于不同的利益方。 艾普疲惫地叹气道：“对不起。” 没料到怀里的人竟与他同时开口，说出相同的叁个字，金果抬头与他对视，两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谁也没对“对不起”的内容多做解释。 第二天，艾普一大早便赶回监禁室，拿着套衣服的加赫正站在墙边，他目光在解除兽化状态的小熊猫兽人身上扫视一圈：“真可惜啊。” 他微笑着说道：“看来是我小看你们了。” “啧啧，真可惜。” 加赫强调着自己的遗憾，转身离去。 直到上公事法庭当天，叁人才再次见面。 金果被带到左侧人类席，艾普被带到右侧兽人席，旁观席上媒体调试设备准备直播，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一声清脆的铃响，庭审正式开始，双方逐一陈述、答辩举证，越发紧绷的气氛下，金果端坐在席位上，腰板挺直，不敢有半分松懈。 终于等到最后一位证人出场，他站在中央的陈述台前，首先向前后左右四个方位分别点头致意，然后不顾庭审员的警告，自顾自地面朝媒体直播的摄像： “大家好，我是本次偷猎案中受害者的家属。” 台前的人形骤然消失，松软的长尾扫过金果的脸颊，瞬息之间化为兽形的松鼠兽人跃至天花板的灯架上，纯白色的荧幕从天而降，盗猎者的作坊照片一幅幅循环播放。 作坊内失踪兽人的尸体皮肉分离，有些骨架也被拆分了出来，溅洒的鲜血印入墙壁和地面，经年累月变成擦不干净的暗色污渍。 嘈杂声中松鼠兽人龇着尖牙怒吼：“这就是人类想要掩盖的事实真相！” “亲人派、主和派们，快醒醒吧！你们难道想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孩子走向这样的未来吗？” 不知从何处升起白烟，眨眼间弥漫整个房间，刺鼻的气味无孔不入，不过叁秒，金果眼周就像黏了胶似的，怎么也睁不开眼，喉咙更是痒得止不住干咳，四周尽是慌张的脚步声，她被撞得跌在角落，正要扶墙站起时有人提起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扛在肩头大步往前走。 很快一双温暖的大手接过她，他轻轻用水为她清洗眼睛。 “一直往前开，就能到达兽区，想安分过日子的话建议你们叁年之内别出兽区。” 视力渐渐恢复的金果只捕捉到灰狼兽人远去的背影。 “金果，你想去哪里？” 小熊猫兽人打开车门，等待着她做出决定。 从她选择常驻兽人区那时开始，人类区就不再是她的安身之处了，不远处的混乱仍在继续，金果深吸一口气，转身拉住艾普的手： “我想去你的家乡，你之前说过要把我介绍给你的族人吧？” 灰色的小车驶上公路，车窗隔绝了喧嚣，他们片刻不停地前行，不分昼夜，宽敞的大道变成林间的泥路，林立的高楼大厦化作望不见边的深林，汽油耗尽之际正值旭日初升，他们互相搀扶着下车，肩并肩倚靠在山石上。 “好美。”他们赞叹道。 崭新的一天要开始了，金果和艾普坚定地向小熊猫所属的领土走去。 他们是这世界上最普通的你和我，最普通的他和她，不愿被利用成为牺牲品的他们选择了远离，或许有人会称之为懦弱者的逃避，但他们两人都清楚，倘若某天战火燃起，森林不复太平，到那时他们终究要选择自己的立场，但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现在，就让他们抓住春日的尾巴，尽情享受美好的时光吧。 后记 这本拖了好久，实在是有些对不起当初追更的各位，之前忙完一阵后本来打算尽快写完，偏偏卡文卡得一个字都憋不出来（日更的大大们真是太厉害了）。 可能整体看起来会觉得结束得太快，不过最初的大纲就这么短小，我有考虑过完善世界观扩写，但金果和艾普一开始就是普通人设定，他们没有意愿也没有能力去挑拨两族间的纷争，所以就这样停在这里也挺不错的。 总之这本就结束啦，谢谢大家~ Flag：下个故事我一定要写完再发 (;｀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