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路反军有我一支》 001 崇祯! 001崇祯!再见崇祯! 公元一六二七年八月,大明王朝迎来了自己最后一任皇帝朱由检。 当然,无论是朝臣、阉党或宗室都还不知道这个王朝已经走向了自己最后的十七年。 他们原以为,一位新皇帝的即位总是意味着会有一番新政,无论是实质的更新还是只是做做样子。可是登基送完陵后,这位新皇帝对于国家政务好像并不是特别关心。他把诸多的朝政全部交由身居内阁的大僚或宫中的魏忠贤一伙处理,从不多加干预,就整日里呆坐在文华殿中。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乎,宫里宫外一时间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就连这几年分外招摇的魏忠贤,都格外小心起来。这几日也不再头戴象征着自己公爵身份貂蝉冠,只敢穿着太监的普通四品补子。 就在这人心惶惶之时,文华殿,也正是漩涡中心所在,眼见得皇帝一如既往的一阵唉声叹息,将把玩了整日的十八颗琉璃小球放置于青花瓷盘中后,等候在旁的大太监王承恩这才抽空赶紧上前奉承询问。 “皇上,这各地方本章还是交付内阁?” “有何不可吗?” 那所谓的崇祯皇上年级大约两旬不到,赤脚穿着里衣,坐在那里手里面咯咯咔咔的转动着两个琉璃珠子,听得此言也仅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的说到。 “还是大伴这里有事?” 要不是这几天王承恩几乎和皇帝形影不离,他都怀疑这位还是不是自己陪伴了整整十年的那个信王了。自从那天从从三大殿登基典礼上回来,这位爷就安排人用几扇屏风在文华殿给自己隔出来一块不大的地方,一天到晚就待在里面,有时候一个人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有时候又像是和旁人吵架,动辄就把旁边服侍的宫女太监赶到老远。 “老奴能有什么事?” 屏风里崇祯不知道的是,外面这位自己打入宫以来唯一能信任的太监,其实却是魏忠贤埋伏在自己身边的底线了。这几日以来,无论是魏忠贤的屡屡催问,还是周皇后的几次召见,都让这位目前唯一能和崇祯皇帝搭上话的大太监左右为难。不禁笼着手叹气。 “光是本章倒也不急,只是刚刚周皇后遣人来问,说是许久未见着皇上了,不知皇上……” 那崇祯皇帝闻言,手中转动的琉璃球略略停了停,尴尬一笑,并未作答。 “而且……”王承恩看崇祯没有生气,大起胆子继续说道。“皇上这几日未上朝,几位阁老平台求见也未见,传出去怕是要让外朝的大臣不满,有失皇家体统。” “这大明朝还有体统吗?” 听到此处,崇祯反而冷笑着直起身来。 “但凡大臣们又半分体统,何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不见他们对上下贪腐不满,不见他们对后金叩关不满,不见他们对遍地流民不满,却如何偏偏对我不满?” 说一句前进一步,几句说完,崇祯就已经站在了王承恩的面前,唬的王承恩连忙深深弯腰塌背。谁知崇祯却伸出手来,将王承恩扶起。 “这几日辛苦大伴。”在王承恩的惶恐中,崇祯上上下打量着自己。“我……朕近日有些事情百思不得其解,脾气难免焦躁了一些。外间的事情大伴传朕的口谕,还是要依赖几位阁老和魏公承担,宫中之事还多要劳烦你了。” 崇祯越是这样,王承恩愈发惊恐,听闻此言,连忙跪在地上。似乎觉得信王自从搬进这紫禁城之后,言行举止恍如被这空旷的宫殿之中的妖魔鬼怪夺舍了一般。 没错! 这崇祯皇帝朱由检还真是被夺舍了。 当然,他并非如王承恩所想,被什么妖孽夺舍,而是一个自己都觉的很倒霉的,来自四百年以后的一个年轻人陆可。 陆可即将大学毕业,被同学们伙伙着到京都的景山公园去俯瞰故宫景色。在崇祯上吊的那一个老槐树前,众人正在纷纷争论这是否还是当年的那一颗歪脖子树的时候,陆可手贱,抓着树枝摆出了一副飘飘荡荡的姿态,就在这时一道万里晴空中一道闪电劈下,在经历一段不知道多长时间的黑暗时光后,回过神来就成了大明最后一任皇帝…………这作死的姿态也是没谁了。 对此,我们的又一名穿越到明朝末年的勇士陆可先生,在亲眼看到了毫无电气化的紫禁城,并一次次的旁敲侧击地询问验证后,确定自己是穿越者而且穿越成了崇祯之后,这几天的心情简直糟透了。 “可能是玉皇大帝也不想自己南天门和凌霄宝殿的匾额上出现难看的蝌蚪文吧。” 穿越成朱由检的陆可客客气气的向天上供一拱手。 “所以这才一批批的把人往明朝里面发?” “可是,您也别把我穿成吊死鬼啊~~” 专修科技史的陆可知道,留给自己和这个帝国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从今年开始,大明王朝就不会在收到任何的好消息。从帝国北部的边关到南部的海岸,从万马千军捉对厮杀的中原到血流成河的巴蜀,战争和杀戮将成为接下来几十年唯一的主题。 这将是一个血腥弥漫的时代。 往来不绝的征战杀伐,战争的最终结果往往不可避免的变成了对平民的屠杀。 这将是一个国破家亡的时代。 一边是土崩瓦解一般的王朝倾覆,一边确实轻歌曼舞的秦淮河上的绿肥红瘦,才子佳人和江山鼎革的悲欢却并不相通。 这是一个真正的大悲剧年代。 这悲剧,不仅仅在于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汉族王朝走向了灭亡,更在于纯正的古典精神到此画上了一个句号。古老的中国从此陷入了一个更加封闭的专制年代,并越陷越深,从而为此支付了四百年的时间和不可计数的优秀儿女。 良久,朱由检这才从神游中清醒了过来。 想了想,从桌子上的青花盘中捻起来一颗琉璃珠子,拍了拍王承恩的肩膀,那个珠子像变魔术般钻进了王承恩的身子。 在变成朱由检的那一段黑暗时光里,陆可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好的系统都被别人抢光了,这里只剩下能够让任何一个人都对自己无限忠诚的十八颗傀儡珠,你就将就着用吧。说完,自己就被一阵落入到瓷盘里面叮叮咚咚的声音吵醒。 崇祯就崇祯吧。 陆可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又一次在弯的更厉害的王承恩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拍。 “王承恩,咱们来清清这历史的旧账。” 已经新生的朱由检好不容易才完成了一个重生者的心理建设,终于自我激励着准备开始自己人生新副本的时候。 扑通。 旁边簌簌发抖,满头大汗的王承恩却重重的跪了下去,把头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 嗯?这就是傀儡珠入体的症状?朱由检饶有兴趣的冷眼看着王承恩。 眼看着不多时王承恩的额头已经是鲜血淋漓,这才出声制止了他,“行啦,这里也没有外人,说罢,还有什么是我这个糊涂皇上不知道的。” “奴婢死罪~~”王承恩抖抖索索的说。“奴婢鬼迷心窍,这几年多多少少的积累着收了魏厂公十多万两银子。” “哦?朕当信王的时候只听说过这宫里面大大小小的头目们要给魏公公送银子,还没听说过从魏公公那里收到回头钱的,你这可是朕知道的头一份啊。” 听到了殿里面的响动,两个小太监悄悄走进来,朱由检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这才慢悠悠的对王承恩说道。 “奴婢死罪~魏厂公就是让奴婢打听皇爷有什么喜好,奴婢还什么都没有给魏厂公回过话呢。皇上!”说罢,仿佛知道自己也这种苍白言语不可能让皇上相信,又开始不要命的在地上磕起头来。 “够了!” 寂静的大殿中,朱由检甚至都能听到王承恩牙齿碰撞的声音,随机一股尿骚味也漂浮了过来。 “朕信你这一回。”朱由检走动着换了一个位置。 “咱们~~”朱由检还想说点接下来的安排,没想到回头看见了一个彻底放空瘫软在地上的王承恩,连一句谢恩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对着大殿外喊道:“进来几个人。” 语音刚落,好几个太监宫女就小跑着进来,看着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都跪在那里,也连忙都跪了一地。 “都别跪着了,王承恩把朕最心爱的茶盏打碎了,你们以后也都仔细一点。去给王公公换一身衣裳再上来回话。” 说完话,就这么打着赤脚走出了大殿。唬的一群太监宫女也顾不得地上的王承恩,小心翼翼的缀在皇帝的后面。 站在大殿门前的一瞬间,穿越成崇祯的陆可终于明白了。 崇祯根本就没有权利,他的继位根本就不是一个精心安排的结果,而是一场不得已的折中。 厂卫不在自己的手中,武将不在自己的手中,内阁不在自己的手中,六部也不在自己的手中。 别说外面了,就看看自己这八面漏风的皇宫。王承恩收了魏忠贤的钱,曹化淳又是东林党大太监王安的嫡系,魏忠贤更不用提。 他终于明白了朱厚熜为什么不进城要讨论谁才是我的爸爸的问题了。 那个事情谁是谁非重要吗?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站队。 我来当皇帝了,谁想要升官发财的,谁看现在的阁老大官不爽的,可以来投靠了。 可是我的指鹿为马的鹿又在哪里呢? 像前面一个崇祯一般,迅速杀了魏忠贤? 不是不能杀,但是现在就杀了他只会让文臣更放松,更团结。 珠子也只有十八颗,连一个像模像样的班底都组织不起来。 头痛。 越想越头痛的朱由检用自己的双手狠狠的搓了搓自己的脸庞。 002 周皇后 002初见周皇后和错愕的朱由检 就在朱由检拍着大殿前面的栏杆,沉思在自己的幻想中,一会喜一会怒的时候。周皇后在几名宫女的陪同下悄然来到了殿前。 她与皇上是结发,在信王府中又有几分少年夫妻的情分。前几天朱由检进宫前又仓皇给自己交待了几句局面若有不利,如何安排计划的后事,也让这个平民出身的皇后了解这几日的凶险。因此,她倒是也没有多少责难的意思。 看着皇上赤脚穿着里衣站在大殿外,立刻对伺候在侧的小太监一示意。小太监倒也伶俐懂事,赶紧捧过来一件暗龙纹单披风递上,周皇后抖开了披在皇上的肩头。 从深思中惊醒的朱由检回头,周皇后倒也不扭捏作态,仍像是在信王府一般,伸出双手在朱由检的脖颈下系好披风丝带。 朱由检这也才细细打量着自己尚未见过的皇后。一层薄薄的纱羅罩在雪青色灯笼锦缎的外面,披了一副鲛绡帛带,略施粉黛,素雅如仙,脸上挂着一点点嗔怪。 “阿检……,陛下,现今也不能太随和了。” 朱由检有点尴尬,上辈子一个又穷又丑的单身狗,实在是应付不了这种娇嗔的场面,只能点点头,装出一副为国为民忧思过度的表情。 “这两日宫内宫外也还不太平静,皇后也需多多注意,我处理完手边的事情…………” 未等到朱由检说完,周皇后倒是展颜一笑,牵着朱由检的手就向殿内走去。 两个人分头坐下,宫婢们络绎不绝的进殿端上果盒茶水,皇后又抢先拈了一块果馅饼尝着,赞叹道:“这饼子倒比王府中要好吃许多,难得的馅细皮酥,甜味也刚刚好。” “果然好吗?”在活泼的皇后的带动下,朱由检也慢慢的适应过来。看了已经换完衣服,垂手恭立在一旁的王承恩一眼,“查查是谁办的,给赏。” 不多时,司礼监一名管着皇爷御膳的太监就来回话了,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躬身念到:“御膳房起面两人,剥果两人,制糖两人,连料及工,共用银五十八两八钱三分…………” 噗………… 听到这里的朱由检一口热茶就喷在了对面的御膳房的太监身上。周皇后估计平日里很少接触这些,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朱由检觉得自己可能是惯性的反应过度了,人家也没有说五十八两银子就做了这一碟子八块点心么,于是赶紧找补。 “以后少做一些,这东西剩下太多也是可惜。” “回皇上,一共就做了两屉十二块,其中四块还有些损伤,已经被奴婢扔掉了。”被喷了一身茶水的太监应该已经伺候过几任皇帝了,说话表情间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忿。见过这么多皇帝,没见过听到五十八两银子就惊讶的主。 朱由检紧握着双手告诫自己不能发火,心里默默的数了三个数字后,微笑着对王承恩说,“大伴,你回头把这些人名字都记下来,朕还想多做一些送人。” 顿了顿,又瞥了一眼王承恩接着说道:“大伴,平台上各位大臣是否久候了?” 王承恩一愣,连忙回话,“回皇上,几位大臣也是刚到。” 送走了皇后,朱由检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点点的心虚,有点像自己前世逃课时候的感觉,离开了教室,可是一时间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点什么。 只好随意走到桌前,顺手翻阅着已经贴满了各种小字纸条的奏章。今日御前当值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杨禄。在明朝,这些秉笔太监自幼就在皇宫内的书房读书,善于书法且颇具文采。看到皇上开始浏览奏章,杨禄赶紧上前,拿起奏章准备要为皇帝诵读。 朱由检端起来手旁边的茶盏,说: “不比全读,讲讲大的意思就好了。” “…………现有京中好马尾衬裙,以致官马屡屡被偷马尾,耽误军国大事……”杨禄念到这里,朱由检忍住笑打断: “这是那位的手笔?” “兵部给事中刘先龙。” 杨禄看着皇上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再也没有言语,于是又拿起来了一本继续读。 倒也比较聪明,读的时候把名字放在了前面。 “佥都御史徐璜,国朝靡费不堪,但民间婚节所造摆件蒸糕,费料费功,应严禁,以正风俗。” 朱由检已经无语了,干脆往座榻一靠。 杨禄看着皇上不言语,继续诵读下一本。 “湖广汉阳王孝妇剖肝救夫,汉阳令奏请旌表…………给事中刘浩上言山海关边防失当…………鸿胪寺卿奏报东瀛琉球贡使…………户部请奏增陕西田赋以充辽饷…………御史玉桂弹劾登州卫克扣兵部款项…………户部主事宗室朱淑勋弹劾户部草场主事纳贿…………兵部奏请拨款巩固福建海防…………” 杨禄口才又好,对朝政又很熟悉,开始还停顿一下等待朱由检的反馈,后来几乎越念越快,几乎像贯口一般,念了三十几份奏章后,杨禄稍一停顿,从衣袖中滑出一份奏章。 “国子监司业朱三俊弹劾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弄权,宠逾开国,爵列三等,锦衣遍宗亲,朝堂滥乳臭,诏旨批复比归功于厂卫,外廷奏章不敢书姓名…………” 朱由检听到这里正准备询问朱三俊的来历,谁料到王承恩此时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接了过去,换了一杯新的过来。 朱由检接过茶盏,缓了缓这才说道: “魏厂臣是皇兄赖以治国的干将,皇兄临去前也叮嘱朕须借重忠贤。替朕批无需多事,危言耸听八个字。听了一脑门的官司,朕也累了,你退回吧。” 待到众人退去,王承恩这才小心的解释说: “天启五年,为魏忠贤设立生祠的奏章就是朱三俊所书,魏公之功,在禹之下,孟子之上。既在亚圣之上,自可与孔圣并肩。” 朱由检这才明白朱三俊其实也是阉党。 仔细思考一下,幸亏有王承恩提醒,自己今天也反应迅速。这些问答估计很快就到了魏忠贤的耳朵里面了。倒也好,安安魏忠贤的心。虽然说历史上魏忠贤没有做出来什么过激的举动,可是增加了自己这么一个不可知的变量,谁知道历史的车轮有没有已经偏离了轨道。 要加强一下自己安全的考虑了。不管将来如何处理,眼下的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要能活下去。 “大伴,手中可有信得过之人?” 王承恩想了想,回话说,“从信王府跟着奴婢的李三石等数十人应该都还妥当。” “还记着今天五十八两的事情么。那你现在就去御膳传朕的口谕。司礼监御膳贪渎,杖五十,赶出宫。让你的人现在就接手御膳和朕的茶、酒日常。” “奴婢晓得了。”王承恩躬身应道。 “杖刑的时候不妨在其他大太监的当面,记着。”朱由检想起来刚才御膳的嘴脸。“给朕狠狠的打。” 003 魏忠贤 003初见魏忠贤 一夜大雨,早上起来空气中就潮呼呼的。王承恩去整顿御膳了,今天大殿中换了信王府中就贴身服侍崇祯的徐应元和轮班值更的秉笔太监吴直。 朱由检终于换上了自己手绘图纸,让宫女们用棉布赶制出来的裤衩和圆领t恤,舒服的把脸沉浸在清水之中良久,用双手呼噜一下,这才觉得自己又一次活过来了。 昨天黄昏在东桥前面直接杖毙了十六个,清退了一百多个御膳房的太监。这让徐应元和吴直两个看到了奇装异服的皇上,虽然心里很是诧异,但是还是忍住没说什么。 “行啦。” 朱由检汲拉着便鞋,落座在这几天才打造的宛如后世会议桌一般二十多米的长桌旁。长桌一半堆放着这几十天以来留中不发的奏章,一半摆满了时令水果和茶水。嘿,总算是能找到一点后世的熟悉的感觉了。 让徐应元和吴直坐下来回话估计能吓死他们两个,朱由检挥挥手,自己发问,让吴直开始一个个给自己讲解当朝的众位大臣。 朱由检摊开了自己这几天手写的纸条。 “卢象升?” 吴直也是服侍过天启的老人了,这种情况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不知道皇上自己准备的夹带上是凶是吉,是准备启用还是报复,只能持平而论。 “卢象升大人当下应是直隶大名府知府。” 嗯,人还在,不错。朱由检举着毛笔在自己的小本本上简单画个圈。 “李若链。” 吴直思考了一番,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有这么一个人。 朱由检看了看纸条,这些都是自己这些天来绞尽脑汁想起来的人物。李若链是看短视频记住的,最出名是锦衣卫少有的战死在崇祯十七年的北京城门之下人物。在李若链的名字上面打了一个问号。别人还能等,这位原本是准备提升到指挥同知管理宫禁的。 “徐光启?” “徐大人天启年从礼部侍郎去职,现在人应该在上海。” 哟?听到这里的朱由检抬头看了一眼吴直,这位该不会也是从穿越过来的吧? “现在有上海?就是长江口?” “回皇爷,上海县。”吴直有点扭捏的说。“徐大人从离职后还一直给宫中诸位捎点教里面的小玩意。听说他的学生孙元化现在还在京城。” 都不简单啊。这些都再一次刷新了朱由检对古人的认识。物质科技上落后那不用说,但是这人情门户还真是自古以来都没啥变化。 “那你们也收?” “回皇爷的话,那徐大人也是大户。他儿子现在就是上海县首富顾半城的女婿。听说顾半城就是和夷人做生意的。” 猛然间,好像有什么冲开了朱由检这几天以来重重思虑的迷雾,但是只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一时半会的又抓它不住。 就在朱由检细细思考的时候,徐应元进来了。 “皇上,魏公公送来了四名宫女。” “哦?”被打断了思路的朱由检有一点不高兴。“魏公公也来了?” “叫他进来吧。”朱由检没有别的意思,魏忠贤这种历史上留下赫赫大名的人物总是要见一下的。 很快,魏忠贤就躬身走了进来,进门就跪在地上。“老奴叩见吾皇。” “公公请起。” 朱由检倒也没有刻意摆出架子。“公公给朕送宫人来了?可是朕这里不缺啊。” 魏忠贤站起身,一个发福的管家的形象。面色白净,低眉顺眼。 “老奴自然知道皇爷这里不缺人。只是新皇登基,总要是进新人,换旧人,这也是惯例。”说罢,魏忠贤停了停。 “老奴听说皇上在王府时府中就无艺伎,可见吾皇当初清苦,这都是老奴的失职啊。现今皇上日夜为国家之事操劳,日理万机,圣躬焦虑,老奴看在眼里,心里难受啊。”说着,还用手拭了拭眼角。 “老奴想,皇上劳累之时,稍做休息,愉悦一下耳目,大大有益。故遍寻这四位宫女,不但貌比嫦娥,而且歌喉如莺,长袖善舞,皇上忙中偶闲到可以解解闷子。” 舒服啊。 朱由检顿时明白了佞臣对于昏君的爽。 安排你吃喝玩乐,还把吃喝玩乐能上升到国家生计的理由,就这一点来说,魏忠贤在拍马屁功夫上还真是炉火纯青啊。 “不过,既然是国是纷扰,朕也没有那个心啊。” “老奴斗胆说一句,享有国家俸禄的就该多干活,皇上还应该保重龙体,身心愉悦,这才是家国之福气啊。” “那就多谢公公了。”朱由检装着听不懂的十七岁少年的样子。 “哎呦呦,老奴怎敢承担陛下一个谢字。万岁体谅臣,了解臣的一片忠心,不嫌臣老迈絮叨,就是臣的福分了。” 说着,魏忠贤挥挥手,“进来见过万岁。” 说话间,四名美女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 “行啦,朕收下了,你们先退下,一会听徐公公安排。” “魏公公刚才说的好啊,享有俸禄的也不能不干活啊。”朱由检沉吟一下说。“朕倒是想起来了孟昶的《官箴》中说的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几句话了。” 说完,凭借着原来身体的记忆,刷刷的在纸上写下了这几句话,安排吴直吹干用印。 “今儿朕就把这个手书送给你,望咱们君臣互得吧。” “老奴叩谢吾皇。”魏忠贤双手捧着,又跪下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这四名宫女的事情朱由检是清楚的。 “徐应元,你去,把她们四人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细致搜过。” 徐应元不得要领,不敢再问,转身去了。一只脚刚退到门外,朱由检又叫住了他。 “都是可怜人,放出去就是一个死,找到了东西,就把他们四个交给皇嫂,安排点粗使活吧。” 说到底,朱由检还是没有适应这个能把人当做货物送来送去的年代。 “来来来,咱们继续。”朱由检招呼旁边的吴直。 “孙传庭?洪承畴…………” 004 懿安皇后 第二天一大早,乘坐软銮的朱由检行进在紫禁城之中。 “还是要多走走,要不然搁老朱家这身体素质,不等到亡国估计自己身体这就不行了啊。”朱由检一边自省着,一边舒服的半躺着。 刚到文华殿门口,旁边就徐应元就报说:“皇上,英国公已经候了多时了。” 见着躬身的张维贤,朱由检笑了。这位无论是在天启移宫,还是在自己入宫这几件大事情,都算是宗室中既有能力,又不缺忠心的一位了。伸手虚扶了一下,“国舅爷无须多礼。皇嫂这几日身体不适,国舅可知?” 张维贤站起身,看着眼前少年皇帝,愣了愣,瞪着眼睛说:“娘娘病了?从皇帝登基后,臣未进宫,娘娘也没有懿旨,臣不知道。” “昨个长春宫来人报说皇嫂病了。刚好,原本想和你在文华殿说说话,既然来早了,不如和朕一起去看看?”说完转身就走。 徐应元陪侍在侧,有点搞不清楚,“不是皇上召的英国公么?昨天一天也没有看见长春宫的消息啊?我怎么什么都不清楚?” 没多远,一行人快到长春宫门口。 朱由检说道:“徐应元,你约束着其他人在这等着。娘娘身体不适,就不用报名闹腾了,免得惹娘娘心烦。” 徐应元应一声,垂手站立,心中难免有些犯嘀咕。朱由检确看也不看他,伴着张维贤就就进了长春宫。 两人没走多远,得知了消息的懿安张皇后就迎了上来,朝着朱由检福了福。张维贤忙侧身避开,却也歪着脖子打量着张皇后。 张皇后笑眯眯的对朱由检说:“皇上这一向可安好?万事不急,身子骨还是最要紧的。” “皇嫂说的是。”朱由检看了看这个胜过众多男子,英姿勃发的妇人。十六岁进宫,在魏忠贤气焰如日中天的那几年,这位是唯一能把魏忠贤,客氏召进长春宫,当着魏忠贤的面,读着赵高传,把两人骂个狗血淋头的人。 这也是朱由检为什么要在长春宫见张维贤的原因。 “皇嫂最近也还好?” “好着呐。” 懿安应了一句,看着张维贤歪着头打量自己,不由得有些奇怪,“怎的啦?你睡觉脖子落枕了?” “英国公没事,”朱由检说道: “这宫里闷热的很,要不到花园里面坐坐?” 三人在竹林边一处座椅处分上下落座,等侍婢沏好茶退下,朱由检接过来懿安递上的点心,忽然一笑,对张维贤说道:“记得皇嫂打发你召朕进宫的那个晚上,特意嘱托朕不得食用宫里酒食,怕遭人算计、能有今日的局面,还要多依赖皇嫂和国公了。” 听到这里的英国公大出意外:“皇上登基合宗室规矩,皇上遗嘱,臣倒对着事中波澜不甚清楚。” 朱由检放下手中点心,:“要不今天朕把你约到了皇嫂这里。现在这宫中,朕都要寻个地方避人耳目。” 懿安已经入宫几年,倒是对宫里面的现状不足为奇。毕竟魏忠贤等人涉及天启皇帝,她不好开口询问,只是默默坐在旁边饮茶。 张维贤知道今天皇帝是来逼着他表态来了。 “臣自是赞同皇上安排。”张家是开国以来少有的公侯世家了,自然也清楚该如何表态。 朱由检却没那么严肃,端着茶杯轻松的跟懿安皇后说, “魏忠贤昨个送来了四个美人点朕,内阁送上来个请辞归家的徐光启的门生孙元化点朕,兵部东林那边回手也送上来个韩鑛的门生袁崇焕,也来点朕。” “朕又不是豆腐,你也来点一下,我也来点一下,都当朕是个小孩子。” 懿安知道怎么和皇帝这种生物打交道,不回话就是用手捂着嘴轻笑。 朱由检也是自嘲的笑了笑,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用手轻轻捻着一支已经枯黄了的竹子的叶子。 “…………现在还不能把魏忠贤赶走…………一方面是他犬牙都在,要是逼得急了,难免破釜沉舟,对宫中不利,另外,魏忠贤也有魏忠贤的用处,把他清完了,得利的可不一定是咱们……” 说完话,揉着竹子的叶子,沉吟良久,表现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这次朱由检一方是是演出来给人看的,一方面也是自己真真烦恼所在。为什么别人穿越就可以一言而决,一见倾心,一言不合就杀人?而到了自己这里却处处都是荆棘,举步维艰? 这时候懿安也缓缓起身,轻声说道: “皇上顾虑的都是对的,但是妾身认为也不能过于晦暗,让朝中宫中明暗难分,不免…………” 朱由检听到这里突然才发现自己的认知局限在了那里。前世自己在网上和网友们讨论明末动态的时候,就好像玩游戏一般,当自己操纵主角的时候,其他配角都和npc一样,进入了在暂停等待环节,而现在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钱财权利人手都不缺少的对手,而且就在自己准备的时候,对方估计也在紧锣密鼓的推进。 “皇嫂请直言,五弟听着呢。”朱由检打心里佩服这个女人。 懿安听到这里心里面也涌出了一丝感动。“既然皇上以兄弟自屈,为嫂也不谦让了。” “如果臣子认为皇帝无力、无能而百官钳口不言。那么,无论什么局面皇上你都很难收拾了!” 嗡,朱由检体会到了黄钟大吕在自己耳边撞响的声音。呆立原地的他朝着懿安躬身表示自己的感谢。 张维贤这是也缓缓说道:“皇上顾虑的对,皇后说的也没错。臣建议皇上不妨从身边做起,从周遭做起,以保永立于不败之地。” 看看张维贤,咬咬牙,朱由检走了过去,抬着巴掌拍了拍张维贤的肩头,顺势把第二颗珠子拍了进去。 “朕想着把这宫卫交给国舅公。” “臣领旨。” “宫中无非是朕,皇嫂和皇后三人,国公拿个章程,咱们也把这冗员污垢清扫清扫。” 005 午夜魏府 005午夜魏府 午夜时分,魏府书房中依旧是灯火通明。 崔呈秀,王体乾,李永贞、魏良卿、田尔耕、许显纯这一班魏忠贤的心腹已经从黄昏讨论到了半夜,茶叶都换了好几壶。 魏忠贤此刻是心中无比的后悔。 天启三年,张皇后怀孕的时候,在自己和客氏的安排下,几名善于致人流产的妇人就被安排在了宫内御医的身边。借着皇后腰酸背痛召人捶背的机会,使张皇后小产。天启的二皇子还未满月,也让客氏怀恨在心,催促这自己在宫外操演三千武阉,舞枪弄刀,枪炮齐鸣,整日不得安歇。不但让刚出生的皇子夭折,同时也顺便要了惠妃的命。 结果谁知道天启在位仅仅七年,不得已只有传位给了信王。 要是现在但凡有一个乳臭小儿坐在龙椅之上,那这大明朝还不是依然是自己和客氏说了算? 信王当了皇帝之后,自己也让人试探了几次,昨天又送进了四名精挑细选的美女。可是不知道怎么着,魏忠贤总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点慌乱。 再看看手底下这群没事捞钱抢官比谁都狠,有事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的几个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转念一想自己还要依靠这些人,也只能喝了几口茶,平复了心情,缓缓说道。 “今天都给咱家说说。自从信王登基之后,先是把王体乾撵了出来,近身的大太监们换成了自己王府中的徐应元和王承恩,虽然说这两位平日里面也没有少收咱们的银子,可是到了这关键时候,屁都不顶。” “咱家也就是昨天见了皇上一面,话里话外都透着些嫌弃。” 看着已经有了一点走神的田尔耕几个人,魏忠贤狠狠的在桌面上一拍。 “咱家要是没有皇上的眷顾,你们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田尔耕是个武将,性子粗也直爽: “我倒是觉得公公多虑了。皇上在潜邸的时候,咱们也是当着首位来尊敬的。谁都知道先皇就是关心自己这个弟弟么。现在很多事情不依靠着我们,皇上还能以靠谁?我看不着急,最近大家都勤快办事,把皇上哄圆了,哄高兴喽,最后还不是都一样。” “放屁!”说话的是李永贞,算是这里面的狠人了。 “这大明朝的皇帝宫女杀得,兵油子杀得,炼丹药杀得,怎么我们就杀不得?” 魏忠贤听到这了吓得魂都快飞散了。 “慎言!慎言!” “还慎言个屁,朝里面那些人不清楚,我们还不清楚?这几年辽东、陕西、福建,监军、采矿、收税,我也干了好几个差事了。皇宫里面的觉得天下太平,大殿里面的就是保家捞钱,底下的情形谁有咱们兄弟清楚?两百万辆的饷银发到苦哈哈手里面能有两万两就算是清廉的,就这还不需要我们自己动手。今天我就说一句,这个木头已经从根子里面烂掉了。” “这里咱们说了算就干,要是干不了就到边军那里去,哪里还没有我们的人呢?不想某些人,干到尚书了还要乞休。我不像他,尿都夹不住的玩意儿。” 一听到李永贞夹枪带棒的说到自己,崔呈秀着急了。“尿裤子?我看按照你说的就要拉裤子了。说不定你的那个脑壳还能当尿壶呢。” “够了!”魏忠贤也是心知肚明,他手下的这些人从来都没有一条心过。打顺风仗还行,稍微遇见一点困难,就是这种离心离德的样子。 “厂公。” 崔呈秀一直把自己和魏忠贤手下的那些阉人区隔开来。自己从来都是想用一个足智多谋的文臣形象出现。 “我觉得现在就是情况不明,越是这种形式,我们越要能够沉住气。” “沉住气,怕不是要把自己给憋死嘞。” 崔呈秀没有理睬在一旁阴阳怪气的李永贞。在他的眼中,李永贞就是一个没有脑子,也没有勇气的一个大混混。 “你接着说。”魏忠贤似乎觉得崔呈秀有那么一丝丝的道理。 “我这里有一个以退为进的妙计。” “我乞休,我劝魏公公也上书一个乞休的帖子。甚至于…………”第三个人崔呈秀没敢说,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魏良卿。 “客祖奶奶也还在皇宫中,一定不见容于当今皇上。”这话现场也只有魏良卿能说得。“先帝离去,祖奶奶再住在公众,这与礼不合。尤其是祖奶奶,这个阶段,这么做,怕是要贻人口实了。 “我,客奶奶和大人您,咱们三个人同时乞休,看看小皇帝还批不批。要是真的批了,我们在说下一步动作不迟。” “对,对,对!” 这几个人过惯了锦衣玉食,一呼百应的生活,真要是叫他们把脑袋别再裤带上作乱,还真是有点不情不愿的。 尤其是许显纯, “就是就是,皇上有没有准备把我们怎么样。无非就是一个小孩子,在登基那几天担惊受怕罢了。找老法子走路,皇上还不是都吃这一套。更何况离开了我们,谁去和他一起对付那些更不要脸的文官,谁替他杀人?” 看着魏忠贤点点头,许显纯知道这位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面应该是听进去了,于是大着胆子说: “我同意这以退为进的招数。大不了怎么也学人家急流勇退的路数,拿上钱荣归故里,过上几年,皇上遇见事情搞不定了,还不是得起复咱们。” 魏忠贤看到除了一脸气呼呼的李永贞,其他人都表示同意,也只好说道: “也罢!咱家一心为了皇上,怎么奈何皇上看不上咱家。咱们也就如此吧。明个我就上乞休的奏报。永贞,客祖奶奶那里你去沟通一下,也顺便把那几位有骨血的女子接到家里来。” 同意是同意,但是也通过安置客氏早年准备的几位怀孕宫女的事情,给忠心耿耿的李永贞留下一些希望。 正说着,门口防备的两个小太监跑了进来。 “厂公,宫里有事了!” 腾地一下,屋里面的几位瞬间都站了起来,在紧张的情绪下大家都有点一惊一乍的。 “又怎么啦?” “今天皇上给懿安皇后请安,又把宫里面当值的李元辅叫过去。说是皇上听了懿安皇后讲述的宫内东厂操演异常壮观,自己也想看一看,想在后天也看看当年的场面。” 大家长吁了一口气。 魏忠贤有点想不通:“这少年天子又玩的什么花招?” 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想要一把就把这五千太监宰了?他有什么手段?锦衣卫的两个指挥使今天就坐在我这里,宫里头那什么兵来干活?九门上没听说召回来勤王的队伍啊? 转了几圈都没有想明白。只好装作自有妙计的样子,给大家说: “行啦,就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少年。大家这几天都警醒一点,明个我先上着折子再说。” 006 午门裁撤 006午门裁撤 “皇上传谕,五品以上官员着皇极门朝见。” 众多例行等着上朝的官员都有些纳闷,这又不逢朔望的日子,快要两个月没见着的少年皇上这又是搞啥呢?看着内阁首辅黄立极率先动身,剩下的也不在犹豫,纷纷转向皇极门而来。按照两班在皇极门连廊出站定。 没等多时,朱由检就在出现在上首的宽座上。一片圣躬康安的简单礼仪过后,朱由检微笑着说话了: “前日朕和英国公对谈,说起了先皇宫中演兵的盛事,朕心向往之啊。” 不等到惊讶的群臣窃窃私语的声音安静下来,朱由检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站立在旁边的张维贤,点了点头。 顿时鼓声大作,五千阉兵各自举着五彩旗帜,明亮兵刃从两侧涌出,密密麻麻开始动作起来。刚开始,庞大的队形还有点笨拙生涩,显得有点生疏。队列演示完毕,开始捉对厮杀的时候,久久不运动的胳膊腿好像活动开了,逐渐恢复了生气。呐喊声、厮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让站在朱由检旁边的王承恩的双腿开始瑟瑟发抖。 朱由检当真是第一次观看这种类古军阵的演练,还颇有点兴趣,不由得离开了座位,走到了白玉阑干前面。 大阵对垒刚刚结束,就变成了六人一组的小阵对垒,这时候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人的刀马也都是经过名师指点,下过一阵苦功夫的。太监手上的钢刀长矛上都捆绑了石灰包,三点沾身即可判出局,其中有数十名膀大腰圆之辈在队友的掩护下,冲锋陷阵显得颇有章法。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由一名太监小校抢夺到了场中红旗,翻跪在皇极门下。 朱由检看看旁边的大臣,微笑着点头:“嗯,不错不错,赏,都赏。” 场下的太监们一起跪下口头谢恩。徐应元这才大声说道:“刀枪就地安置,出午门领赏。”这时候就能看出这群乌合之众和军伍的区别了。这群太监一听见赏钱现在就可以领取,顿时场地内就是一片刀枪落地碰撞之声,五千人乱糟糟的涌出午门。等到最后一人走出,午门轰然关闭。 嗡~~血气上涌,魏忠贤有一点腿软。 午门外,刚涌出的五千太监被一众从两侧跑出的持着真刀真枪的勇卫与午门分割开来。徐应元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大声叫道: “都听好了,圣上有旨,内宫淘汰冗员,今日尔等全员放归,去隔壁排队领了月饷和遣散银子,这就散了吧。” 轰,一下子人群就炸开了。要回宫里面取家当的,哭着觉得自己没着落的,吵吵着要见皇帝请求开恩的,顿时就闹成一团。 徐应元不再说话,把手一挥,午门再次敞开,宫卫举着长矛就这么压了过来。前面几十个看起来是骨干的还想要赤手空拳往皇宫里面冲,很快就听见了噗噗,长矛入肉的声音。甲士也不停,踩着鲜血和躺在地上嚎叫的人,转眼就从三面围了上来。 剩下的太监们一看,知道再抵抗下去也只是死路一条,也就只能朝着城外散去。 看着大事已定,朱由检笑嘻嘻的走回到了中间的龙椅之上,也没有端坐,就是轻松的斜在一侧。 “来呐,给英国公,内阁几位辅臣搬几把靠椅,请几位老大人安坐。” 满朝哑口无言,站立的倒是比刚才端正了许多。安静的皇极门内,只听见朱由检说: “朕前日清扫了御膳,为了朕一人吃饭,御膳有太监、粗使宫女整整八百二十一人。朕有些惭愧啊。朕就留下了十六人。” “吾皇英明!”无论懂还是不懂,众多朝臣在已经离座的内阁大臣的带领下,先恭贺了再说。 “英明也未必。” 嘿,还躬身道贺的大臣们搞不懂这少年的心思了。 “奥,国公,黄公,坐坐。不用老是这么起身,年龄大了,朕尊老的心还是有的么。” “臣谢恩。”两次三番,这几位也只是屁股沾了一下凳子。 “朕又安顿着魏忠贤了解了一下宫内内侍的数目字。不看还罢,看了之后是触目惊心啊。这紫禁城中内侍一万五千余名,宫女三千八百多人。今日天下,外患不平,内乱又起,赋税亏空是越来越大。朕这里就不能在浪费了。” “皇上不妥啊。”说话的是内阁次辅施凤来。 “皇上乃是国朝的脸面,这尊敬和体面不能少,臣以为以后不增即可。” “行啦。”看着跪在前面的施凤来。“有事回话就行,不用动不动就跪着说。朕是国朝的脸面,这话说得扎实,朕也无话可说。可是这朕的脸面就在这宫内的内臣和宫女上么?” 说罢,不等到其他人在回话,朱由检直接说道: “朕安顿懿安皇后,这几日就把这些内侍和宫女放出,宫内每人安顿银钱十两。有家人的回家,无家人从今日起到皇家庄子劳作。共计十五万两的银子。朕和皇后的内库出了。” “吾皇圣明。”众位臣工又是如此。 朱由检不由的有一点悲哀,听着整齐划一的声音,看着或苍老或青年的身影,这就是大明的精英啊,散发着一股世故、成熟的腐朽的气息。他知道,尽管自己完全是因为安全的原因清理宫中的内侍,但是即使一个皇帝做成了这样,他们也根本就不会打心中有感激之情。 众人依然是闷声不语,朱由检也不管他们,就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进行。 “今早,内官魏忠贤、李永贞、裴芳等一十二人上奏乞休。能与朕共有此意,朕深感欣慰。所以,朕准了!但魏公公乃是两朝的老人,先皇肱股,朕也多有依赖,不准。” 魏忠贤赶忙出来下拜:“老臣多谢皇上。”但是从脸上已经看不出得意之情。 朱由检继续说道: “说来也巧,”说着还看了一眼魏忠贤。“今早上懿安皇后也接到了奉圣夫人的呈子,请出外宅。就来请朕的意思。这也是朕的疏忽,奉圣夫人服侍先皇有功,如今先皇不再,也确实不合祖制。准了。其子侯国兴先去了锦衣卫的差事,好生服侍夫人。” 远在队尾的侯兴国隐约听了个大概,心中不由得大慌。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出列拜倒谢恩。 朱由检这时候却看也不看,只是扭过来头,问魏忠贤道: “公公可觉得朕处理的如何?可还公道?” 听到这话的魏忠贤双腿战栗,汗如雨下。皇上这是杀鸡给我看呢,罢了罢了,既不能攻,先服个软再说。这时候也只能匍匐在地上:“皇上圣明啊。臣请辞东厂之职。” 一听到这里,朱由检还没有反应,倒是王体乾急了。你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做法啊。你辞了东厂的职务,把我这个还在你秉笔太监之上的掌印太监不是放在火上烤呢么?只好也连忙出列,:“老臣也请辞内宫掌印之职。” 哦?还有这个效果。朱由检顿时有点无趣,这个步骤有点大了,敲打是敲打,剩余价值今天还不能一次就兑现。 朱由检站起身:“两位公公都平身,朕清理内宫主要目的还是要节俭支出,朕还是那个意思,咱们都还先这么着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剩下了两个跪在地上的公公和面面相觑的群臣。 007 见袁崇焕 007见袁崇焕 站在崇文门城东角泡子海的朱由检稍微有点无语。 原本是计划带上王承恩来完成自己穿越过来的第一次微服出访呢。这倒好,除了自己身上的黄袍换成了轻便的熟罗袍之外,简直和皇帝的出行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大伴,” 朱由检实在是看不下去装扮成客商的侍卫了。 你什么时候看见过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明晃晃的把绣春刀就这么跨在自己的腰间,更何况还是一大群人就这么嚣张跋扈的往过走,就差把我后面是皇上这个事刻在脸上了。 “朕给你出了主意。咱们两个就在这里看看风景,你先让侍卫们把这里巡查上一遍,要是没什么大碍,你我再进去如何?” “皇上。”傀儡珠的后遗症比较明显,王承恩一副忠心谏言的表情把朱由检给看恶心了。你是增加了忠诚度啊,又不是降低了你的智商。 “就这么定了,朕是信王的时候,京城里面还不是倒去都能去得,现在当了皇上了怎么还那里都去不了了?” 朱由检不再习惯性的和他们商量,只是叫过来侍卫的头子,就是他千辛万苦才从锦衣卫里面扒拉出来的李若链。这位仁兄现在还只是锦衣卫的一名百户,朱由检大手一挥,在傀儡珠的加持下,就成了皇上身边的千户堂官,负责朱由检的安全。 “挑选四个身手好的加上你跟在朕的身边,其他的散开来等招呼。” “皇上不可。”李若链也来这一出,说罢了还要摆出一副向昏君谏言,即使死了也死的很光荣的神情。 “昨天从宫里撵走的太监还有一小部分就在这京师之中,不可不防啊。” “没有什么可不可的,就这么安排。这是祖先给朕留下的地方,朕就不相信了。” 说完话,朱由检挑头就往泡子海里面走。 明朝的京师着重山泉,大一点的水面就敢叫海。 泡子海就是崇文门东南角常年以来积累的一个水洼。东西修了堤岸,又加盖了许多廊亭,加上清澈水中游动的鱼和湖边朦朦胧胧的芦苇丛,让这里却也成了崇祯年间的京师中的一处重要的景点所在。 历朝历代,只要是景点,就一定是富人居住需要抢占的地方,泡子海也不例外,沿着海边就是一圈王公贵族的居所。 只是由于它靠着崇文门,让这里和别的精华区域不同,京师里面好几处大的客栈都集中在这里。这里也就成了上京跑官、要钱地方官员落脚集中的地方。 其中最大的一家就落户在伸进泡子海的一长条半岛之上。不同于其他的客栈,这家是有十几所大小不同的院子组成,客人只能选一所院子长包。 一边走一边听王承恩介绍,这一所院子最普通的也有房屋十余间,其中家具、女仆、管家、厨师一应俱全,一个月最少的也需要纹银三百两。 天底下没有新鲜事啊。弄点发明到了明朝说不定还有的看,但是论起来商业的模式,这也和后世差不了多少了。 穿过一条满是招牌和摊贩的长街,几个人就来到了袁崇焕借居的院落之前。 “老爷、老爷。”昨天晚上喝酒喝到天亮才躺下的袁崇焕迷迷糊糊的听见了自己管家大呼小叫的声音。老管家这时候也顾不得了,掀开被子就要把袁崇焕拽起来。 “圣上,圣上过来了!圣上现在就在中堂呢。” 袁崇焕朝着自己的脑袋狠命的给了一拳,这才有点清醒。打死他也不敢相信皇上会到这里见他。心慌意乱之下,七八个下人递过来的衣服却也是怎么也穿不进去。 好不容易这才理顺了头发,收拾停当,袁崇焕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中堂,却也是不敢再看,只能进门跪下,口中念着例行的参拜词:“臣袁崇焕见过吾皇。” “起来吧。”声音却是从门外传来。袁崇焕这才站起身来仔细打量,却看见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天子一身便装,站在中堂外面的滴水檐下。 “臣该死。昨晚饮酒过量,让皇上见笑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一脸微笑的朱由检,袁崇焕有点心慌。 “是朕的原因,怎能责怪元素。”朱由检随意的挥挥手,上下打量着袁崇焕。袁崇焕个子明显比同朝诸人高了一头,可能是长期骑马的缘故,双腿有点罗圈。 “朕今日想去王恭厂旧址看看,前几日不是嘱托元素代朕看看王恭厂重建的事宜么。”朱由检平静的看着袁崇焕。 糟糕,袁崇焕才是一肚子的苦涩。来京这几日,只顾得上按照韩座师的信笺上面所说,与几位现就职兵部、工部侍郎们见面,王恭厂的事情自己还没有去过。昨天晚上和工部侍郎饮酒的时候自己还曾经说起来这事,谁知工部侍郎刘大可私下里却对现今圣上种种作为不屑一顾。 “你就安生的坐着,王恭厂有何看的?到平台对讲的时候,你就说王恭厂已经平稳即可。当今垂髫子又能知道什么?” “这怕是有些不妥吧?”其实袁崇焕的心里面也觉得皇上的这道旨意不伦不类。 “嗨,元素这一年久不在京师,怕是对京里面的事情有点生疏了。”工部侍郎刘大可也是喝酒有点上头。 “韩座师运筹千里,皇上忙魏阉狗的事情呢,哪能顾的上工部的事情。我给你说,现在群臣都是要推着皇帝往杀阉狗的路上走,阉狗一死,韩座师必是当朝首辅,到时候发财就看辽东的了。”刘大可说的斩钉截铁。 “更何况,兄弟这也是为了你好啊,王恭厂当年为什么会炸?真的是天降灾星?可拉倒吧,火药卖给北边的太多了,山西人可不好惹啊。” 袁崇焕看着一屋子喝的红光满面的同僚,心中不知道怎么着,好像对自己的前路有点看不清楚了。山西边商之富,渠道之广尽人皆知,自己就是个边军的棋子么? 谁知道圣上今天一来,头一件事就是亲自要和自己去看王恭厂。 “莫是元素酒还未醒?”朱由检已经知道袁崇焕这几日在京中作为。东厂虽然不再自己手中,但是通过曹化淳安顿对袁崇焕的了解还是他能够轻松办到的。 “回皇上,臣尚未前去。”关键时刻,袁崇焕选择了实话实说。他清楚皇上能说这个事情,就代表皇上已经了解了自己的动向,这时候再撒谎那可就真成了重罪了。 “那刚好。”谁知道对面的皇帝一点发脾气的意思都没有。“今天朕就陪你走一趟。” 008 王恭厂内 008王恭厂内 王恭厂从直线距离上与皇宫很近,朱由检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朝廷会把这么一个火药库就设置在京师近乎中心的位置。 距离天启六年的大爆炸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现场仍然是满目疮痍。在倒塌的残垣断壁之间,依然存活下来的人搭建出一间间的窝棚,窝棚的中心位置是一个既牛马饮用、洗衣挑水又当做下水的雨水汇集而成涝池。这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朝廷制造厂的匠户。这时候接近午时,涝池旁边都是一些在捶洗衣物的妇人和赤条条的孩子。 在夏日的阳光下,赤条条的孩子晒的黝黑,明亮的与身材不符的鼓鼓的肚皮上混合着不知道口水、饭菜、泥土遗留下来的痕迹,挥舞着麻杆一般的四肢从岸上跳进涝池中游水。妇人们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群衣着光鲜的人群,仅仅是压低了咒骂老天的声音,也没有其他什么反应。 再往里面走就是朝廷的火药作坊,朱由检知趣的不再往前,在头一道打铁修理工具的铺子门前,随意找了一个砖垛坐下。 和后世一样,陆陆续续听到了皇上到来消息的各级官员也都赶了过来。有聪明的换了便服的,也有的就是穿着绿红各色官袍的。还有的坐着轿子,要不是李若链出面,估计那几个抬轿子的能把官轿抬到朱由检的面前。就这,从轿子上下来的户部侍郎腿都有点软了。不多时,这一片窝棚中间只剩下了衣着鲜亮的官员,刚才还在玩水的小子们一个个像小兽一般的被识趣的家里大人给捉回了家。 朱由检没有招呼其他人的兴趣。 “元素。” “臣在。” “朕的朝廷每年给辽东支应银子将近三百万两。其中根据工部的记录,光是采购火药和炮铳一项就占了三成。朕不会做生意,听说你家里有几个族里兄弟倒是做绸缎的。”朱由检说道。 “臣惶恐。”袁崇焕一下子汗就下来了,他们家里面做的是军伍之中的绸缎生意,不求质量多好,就是衬在盔甲里面防箭的,这几年具体的情况他不知道,但族里面总是少不了自己的花销和孝敬,这次上京,管家就从山西票号里面取了万余两。 “别惶恐,惶恐了咱们君臣就没话说了。朕就想问问你这将军,朕要是把这一年百万两的银子生意给你做,如何?” “臣不敢。臣就是一个杀人的将军,做不来这档子事情。” “好啊,记着本分就好。” “那刘大可,朕也就问问你了,这一年百万两的生意,朕交给你如何?” 工部刘大可这时候还在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谁想到皇上突然点了自己的名字。这位东林中赫赫有名的文财神倒也有几分急智。 “臣不敢,此乃军国大事,非吾皇口中的商贾之流。” 朱由检这才感受到了斯文败类的无耻。你和他说道理,他就和你说大义。你和他讲大义,他就要和你讲生意了。 “军国大事,好。那你告诉朕,天启皇帝拨银子五十万两重修王恭厂,这就是你给朕的交待?” 就在这时候,几名壮汉簇拥着一辆马车从王恭厂作坊中走了出来,沉甸甸的车身压得车轮吱吱作响。一瞬间,朱由检看到刘大可和身边几个管事的脸色变得煞白,他伸手挡住了准备拦下马车的李若链。 “这点事情还用得了朕的人动手,袁崇焕。”朱由检顺手拔出了身边锦衣卫小校的绣春刀,给袁崇焕扔了过去。“给朕把这几个人留下。” 接过腰刀的袁崇焕恍惚变了一个人一般,身上唯唯诺诺的气息瞬间散去。只见他左手扯掉身上的锦袍,哈哈一笑就欺了上去。 他手里的长刀并没有像朱由检想象中的舞成一道闪电,而是就这么温柔而坚定的劈了下去,坐在车辕上驾车的伙计还没来得及呼喊出声,就这么被劈到在车下。袁崇焕顺势一揽马匹的缰绳,蹬蹬蹬的跟着前进了几步,就让这不少于五百多斤的马车停了下来。 跟在车子后的四个明显是刀客的人并没有因为受到突然的袭击就显得慌乱,趁着袁崇焕刚刚落停,老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时候,两人靠着马车警戒,两人攀上马车,兜头挥刀向下。 袁崇焕侧身一扭把从先落地的让过,直接挥刀砍向了还在半空中的一人,长刀和长刀在半空中碰撞出了一溜的火星。袁崇焕左手也没闲着,一拳就轰向了那人面门。 电石火光之间,对方选择硬接一拳,缠上袁崇焕的想法,谁知道就在拳头将将抵面门的时候,一把匕首就这么从袁崇焕的袖口中滑出,直插进这名刀客的眉目之间。 一招得手,袁崇焕也不恋战,撒手放开匕首,看也没看就这么一脚撩出,把另一名准备从背后偷袭的刀客踹倒了涝池里面。这人应该不习水性,在涝池中挣扎了几下,就见着咕噜噜的沉了底。 守在车旁边的两名刀客见势不好,分左右转身就往作坊里面冲去。 向左边奔跑的刀客,迎面却碰见了两名赤裸着上身的精壮汉子。一人在前舞刀,一名看起来腿脚不利索紧贴在他的身后,手中端着短矛,两人配合的异常娴熟。刀客刚刚架住前面的短刀,却不防短矛从迎面刺出,噗的一声直插进胸口。 “最后一个要活的。”朱由检被几名锦衣卫牢牢的护在身后,只能对着袁崇焕扯着嗓子大喊。更为可笑的是,后来到场的十几名官员,这时候却瑟瑟发抖的躲在皇上的侧后方,也不知道是护卫着皇上,还是皇上护卫着他们。 另一名刀客的身法就灵活了许多,几个跳跃之下,眼看着就要绕过前排的窝棚进入废墟之中,谁知道刚要经过一个窝棚时候,窝棚的门突然没有预警向外打开,嘭的一声,粗大的木头拦腰就将他打翻在地,被赶上的袁崇焕一脚踩在地上。这时候,守着皇上的几个锦衣卫这才蜂拥而上,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被袁崇焕单手提留着,扔到了朱由检的面前。 躺在朱由检面前的刀客被打散了裹头巾,露出了猪尾巴一般的辫子。 “去好言把刚才那三位请过来。”朱由检对着王承恩说,“刀枪就让人随身带着。” 不多时,刚才两位精壮汉子和门背后的一个半大小子就被带了过来。 没等到朱由检说话,两名精壮汉子远远的扔了刀枪,按住半大小子,两人半跪行军中礼: “遵化卫夜不收百户董朝莆、刘忠利参见上官。” 距离的近了,朱由检这才看清楚这两位,一位没了左脚,斜斜杵在地上,一位脸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刀疤,从左眼直劈到下巴,赤裸的上身也遍布伤痕。 朱由检忙上前紧走了几步,实打实的用手扶了起来。 “都是军中的好汉子,今天你们可是帮了朕的大忙了。袁将军,这两位好汉入朕的护卫可行?” 旁边的袁崇焕也是刚刚才调匀了气息,旁人不知,他清楚自己这几年陷于酒水官场之中,身上的刀马功夫荒废了不少。 “夜不收的好汉自是无所不可。”刚才的血腥似乎唤醒了袁崇焕心中某些单纯的东西,尤其是看着这两位之后,他似乎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军旅的生活。 “皇上不可。”就在朱由检正准备从这两位开始自己的亲军之旅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谁啊。”朱由检和袁崇焕讨厌的看了过去。 009 王恭厂内 2 009王恭厂内2 要么说人都有三运六命,工部侍郎刘大可今天估计就是撞到了自己的太岁。 “皇上亲军乃是国家仪仗,臣以为不可。更何况这两位已经伤残,遵化卫面对后金也能落得如此下场,估计也没有侍卫的手段。吾皇慎重。” “你莫急。”朱由检冷冷的说。然后也不管大臣仍站在大太阳之下,却坐下来和这两位聊起了家常。 “朕记得边军伤亡朝廷都有抚恤银子,不知你们为何落魄在此啊?” “皇上…………”得知了对面这位少年的身份,两人都有点紧张地说不出话来。瞎了一只眼的董朝莆似乎还大胆一点。 “回上司的话。” “莫说是抚恤银子了,咱是连饷银都没有收到啊。原本我们就是昌平人,在军伍中受伤之后,上官可怜给了十两安家费,辗转讨饭回昌平后,才知道整村都没啦。”说着说着,旁边的瘸腿的大汉刘忠利不敢痛哭,只能憋闷着发出一点嘶号。 “村上说是给前年给皇上征了做庄子。一两安家费没给,领头的张老汉就说了要告御状,谁知道连夜就给放火烧了村啊,上官啊~~” 断断续续的,在两个红着眼睛的壮汉口中,铁青着脸的朱由检大概清楚这两位的遭遇。 村上去讨要拆村子的安家费,也因为这个就惹恼了当地牵头办这件事的豪绅,结果半夜里一把火就烧了村子。村里面大部分人当时都葬身火场,刘忠利的女儿刚刚嫁给了城里的匠人,这才躲过了一劫。两个人只好先寄身在女儿女婿这里。虽然说日子清苦,但也到能过的下去,谁知道去年的一场爆炸,又要了女婿的命,只剩下这两个残疾老兵和女儿,孙子相依为命。 朱由检听完后,转过头看着群臣。 “臣有罪!”迎着朱由检的目光,已经到场的大臣、太监呼隆隆跪了一地。 “王承恩。”朱由检看也不看这些人。他知道只要自己现在就走,眼前的这些苦哈哈们就活不到明天。 “老奴在。” “去宫里请皇后来准备宴席,群臣有罪,那就是罪在朕躬。今天请皇后宴请大家吃酒。顺便问问朕的内阁、工部、兵部、户部尚书侍郎们,说是皇后在王恭厂内开宴,朕在这里请他们吃饭。” “老奴知道了。”看着爆发前平静的皇上,王承恩鼓起勇气说: “这下面藏污纳垢之事,皇上莫要动气。奴婢准备了桌椅茶水,还请皇上延坐。” “朕知道,你速去,速去。” “元素,且起来陪朕喝茶。”朱由检从地上跪着的人群中召唤了袁崇焕。铁匠铺门口,难为王承恩在这种状况下都给皇上安顿好了桌椅板凳,摆好了水果茶点。 “李若链,你去给朕把王恭厂的所有人召集起来,就说是朕要请大家吃饭。”李若链应了一声,却没有挪动身形。 “去吧,有袁将军在这里,朕没事。” ………… 八月正午的阳光毒辣辣的晒在这片空场地上。 朱由检看着扭着屁股不安生坐在椅子上的袁崇焕,在他不解的目光中,也脱掉了自己的外袍,卸了腰中装饰的玉牌玉佩。招呼着刘忠利二人和半大小子上前,示意他们兜起衣服前襟,顺手就把桌子上的果盘点心倒了进去。 “去,给大家分一分。分完了看看有没有管事的,叫过来和朕说说话。” 三个人颤巍巍想拒绝,又看着移不开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的慢慢退下,隔了几步这才像远处的作坊窝棚跑去。 “别拘束,朕不讲究这个。”朱由检知道后世领兵人的脾性,估摸着明朝的也应该差不多。更何况这也是把这些将军们和文臣孤立开的一个好机会。 朱由检越是洒脱,袁崇焕这时候就越是难受。 眼见着兵部、户部、工部平日里呼三喝四,搭肩勾背的同侪这时候再日头底下跪着,自己都不知道喝下去的是什么。 “你是个将军,朕别的不说,就是刚才这两位,将来领着人攻打朕的皇宫朕都不奇怪,是不是这个道理?朕不会领兵,也不会打仗,但是生无时,死无地,你元素手下的兵也就是这个下场,你怎么想?” “臣不会。”说着又要跪。 “别跪,就这么坐着回话。还是想要当朕的兵部尚书的人,别这点胆气都没有。” 听到这里,袁崇焕那个不争气的心脏又开始嘭嘭嘭的狂跳起来。 “朕还是低看这帮人啊。原本就是想请你元素看看,你们用的刀枪、用的火药,都是这些苦哈哈们怎么制造出来的。让你元素到了边疆也有一点保家卫国的心思,没想到啊,没想法,这里给了朕这么大的惊喜。” 说这话,朱由检看到几个大胆的小孩子已经被果子吸引到了不远处的墙角。他冲着孩子们招招手,孩子们梭巡不前,眼巴巴的等着他把果子扔到地上。 袁崇焕大着胆子端起盘子就准备往地上倒下去,朱由检一把按住了。袁崇焕有点不解的看着朱由检,朱由检没有解释。 终于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背上背着一个小娃娃,慢慢的走到了桌前。朱由检这才笑着蹲下来,把一盘果子递给女孩子的手里面。“连盘子都端过去,小心一点。”朱由检拍拍小姑娘的头。这放在后世都有点可笑,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也要装成老练的模样。 朱由检乐呵呵地看着女孩子把大家招呼在一起,你一个我一个的给孩子们分果子。中间还有一个小男孩领了一次想要插队,结果被这个姑娘一把就给揪了出去。 不多久,小姑娘就把果子分完了。去也没有着急还回来,而是跑到涝池边把盘子清洗了一番,用自己的衣裳擦了又擦自己的手印,这才小心的还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朱由检看着旁边这又来了几位老臣,却也没有着急说话,只是问小姑娘说: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指指自己的耳朵,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太清楚。 “她叫五娘,去年给震的耳朵有时好有时坏的,不太灵光。”旁边过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生怕孩子惹得贵人不高兴,赶紧解释。 “父母都给埋在地下了,就靠着大家接济,这才带着自己的弟弟在这穷地方讨个生活。” 朱由检看了看,除了他弟弟手中和其他孩子一样捏着两个果子,女孩子一点也没有给自己留。于是拉着小姑娘的手,示意她可以坐在自己的身边,又让人再端来一份放在小姑娘前面。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她先吃。安顿完这些,才回过身来,对着袁崇焕说: “你会给你弟弟妹妹吃果子的时候把果子扔在地上让他们抢么?” “皇上此言差矣,贱民其可以与皇家兄妹相称?” 朱由检抬头一看,说话的是礼部左侍郎文震孟。这位拿出曾做过朱由检老师的姿态谏言说: “皇上,子云:故贵贱有等,衣服有别,朝廷有位,则民有所让。所以,老臣以为,今日皇上因小事而让一众大臣烈日受刑,卑贱之人上座,这是大大的不妥啊。皇上。如若不然,老臣作为帝师惭愧不堪,请皇上允臣乞骸骨。” 朱由检根本就没听。 等到文震孟絮叨完,这才向站在文震孟旁边的另一位老臣问道: “贼来我死,有事请辞,这是孔夫子的道理?还是官场的规矩?朕就想知道,孙先生对朕今天的做法可也是同样看法?” 010 王恭厂内 3 010王恭厂内3 着朱袍的是赫赫有名的孙承宗。 向着皇帝拱拱手:“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陛下能有这样的心思,臣为陛下贺。” 不同意这才怪,以孙承宗的眼光之毒辣,何尝看不出这位看起来年幼的皇上正在极力的拉拢军方。这时候趁机踩踏一下文臣就不是孙老头了。 “五娘,朕知道你能听见。”朱由检听到这里,哈哈一笑,转过头对着局促坐在那里的小姑娘说。“我是这个大明的皇帝,今天想要收你为义女,不知道你可愿意?” 这是什么样的福气呦,旁边的中年妇女一听就激动了,抖抖索索的就抓着小姑娘摁下来要给朱由检叩头。小姑娘倒是挺冷静的,强犟着不跪下去。 朱由检对着按住小姑娘的妇女说:“你先放开手,朕听听五娘要说什么。” 耳朵不好,感觉说话也不是很利索。小姑娘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弟弟,结结巴巴的说:“我不去。” “可是担心你的兄弟没有着落?”孙承宗在旁边问道。气的朱由检瞪了老头一眼,这个时候你和朕抢台词? “还有他们。”小姑娘指了指远处的窝棚,“他们离开我就活不下去了。” “嘿,说什么呢。”旁边久久没有吭声的夜不收的刘忠利一把抢过来五娘背上的小孩子。“有我们在还能少了他们吃的。” 嗯,朱由检很不爽,这怎么都不按照惯常的剧本演呢? “行啦,王恭厂的孤寡幼小一会都有皇后来接手。朕就要从现在做起,从这里做起。后面的事情朕和皇后都少不得五娘你来帮忙。” “皇上这话可当真?” 看到皇上笑着点头,五娘这才重重的跪下去,重重的叩头,仿佛要把皇上说的每一句承诺都磕进地里面。 王承恩看着小姑娘磕完,这才赶紧上前去把她扶了下去。 “看来元素还是没有想通啊。”伸手延请孙承宗坐下。 “元素,你可觉得这两位是累赘?”喝口茶,烦躁的脱去了外袍,朱由检指着不远处努力和周边锦衣卫一般站的笔直的两位夜不收。 “两位倒也是无法在军中效力了。”袁崇焕说的比较委婉谨慎。两位夜不收横眉竖眼的瞪着袁崇焕。 “可是在朕看来,这两位才是大明的财富啊。”朱由检这次确实看着孙承宗。 “民间有俗语,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孙先生看看,咱们要是有一个夜不收的学校,这两位又如何?” 嗬,袁崇焕倒是没有什么,孙承宗倒是一下站了起来,碰到了茶碗犹如不知。旁边的文震孟瘪瘪嘴,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皇上要做什么。 “杀人之技岂可登大雅之堂。” 老实说,这文震孟只是个腐儒而已,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本能的反对。这要是放在任何一个一言而决的皇帝面前,都死了一千回了,无非是欺负朱由检年幼而已。朱由检根本就不在意,这些都是要在历史的进程中随风腐朽的人物,根本就不在朱由检的蓝图之中。 “皇上此言当真乎?” 孙承宗瞬间就计算了自己这一方的得失成败。 “孙师可以做山长,皇家为名,朕的内库出银子一百万两。”朱由检坚定的说。 “远水可以救近火乎?”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先生说能救不能救?更何况,朕听说孙师有一孙,聪明好学,视作珍宝。” “臣遵旨。” 说话间,远远王承恩的呼和声,周皇后和懿安皇后的凤辇到了。还好,传旨的太监还能够原原本本的还原了现场的情况,两位皇后都一身布裙木簪,摆出了访贫察苦的姿态。 王承恩赶紧把皇上新收的义女推到了两位皇后的面前,一会时间没见,五娘就被打扮成了宫中小公主的模样,满头的装饰和新衣服让可怜的小姑娘动也不敢动,朱由检瞪了一眼王承恩,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这是给弄成了汉服小娃娃。 满地跪着的官员福由心至,连忙大喊:“臣恭迎懿安皇后,恭迎周皇后。” “都平身吧。”这已经快跪了一个时辰的官员们听到这里如逢甘露,赶紧搀扶着颤巍巍站起来。 朱由检走过来,拽过来五娘,一边把满头上金饰摘下来一下,一遍温柔的和两位皇后说话: “皇嫂,皇后请看,那捆在地上的就是后金偷东西的恶贼。” 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剩下那个被活捉的还四脚朝天的捆在地上,破布堵住的嘴还叽里哇啦的咒骂这什么。 “这种东西还留着干什么?”周皇后还有点害羞,懿安倒是彻底放开来。 “可别,朕麾下可是人才济济呢,刚才工部侍郎刘大可觉得后金这个恶贼不值一提,后天朕就安排刘大可还要在朝臣面前,和这个恶贼格斗一番,可是杀不得的。”朱由检说道。 这时候就听见扑通一声,也不知道是太晒了,还是太激动,刘大可就这么口吐白沫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接下来的朱由检已经看过的场景再一次震撼了场内所有人。也许是五娘的事情传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从窝棚里,废墟里面爬了出来。朱由检两辈子也没有看到过那么多的残疾人,甚至于还有一个看上去脑袋都缺了一半,带这个铜箍居然还活蹦乱跳的活着,朱由检招手让王承恩上去问一下,这里难道还窝着一个穿越过来的神医不成? 要么说女人就是天生的表演家和慈善家呢。在勇敢的喝了一口一个小姑娘鼓起勇气端来的白水之后,周皇后和懿安皇后已经成了这里的神,不长时间,两个人都收到鸟蛋啊、小花啊无数的小礼物。 …………………… 夜幕渐渐降临,一盏盏的灯笼亮了起来,桌子不够门板也能凑数,最后甚至于在地上画个圈圈也就当做桌子了。朱由检没有经验不代表其他人没有经验,晚宴根本就是直接采用军伍的做法,大块的猪肉、羊肉汁水淋漓的就搬上了桌子。 穿越过来第一次朱由检彻底放松了自己,不停的举杯,尽管就是低度酒,但是朱由检还是喝点有点微醺,恍惚回到了前世的桌子上。 熟练地拍了拍孙承宗,在老头迷惑的眼光中,递给袁崇焕一大杯酒。 “江山如画。”朱由检指着如同长龙一般的人群。 “喝了它,告诉我什么才是你认为的名将。”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崇焕心中名将的模样。” “不不不,有无数比你会杀人的人,有无数会比你会屠城的人,这都不是名将。”朱由检举着酒杯大声的说。场地内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甚至于小孩子都不再说话。 “你是一个具有名将潜质的人。” “多谢陛下!”袁崇焕也在酒精的刺激下有一点昂扬。 “我今天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要让你,其实也是想让我真正的搞明白。这个国家,这个皇位之所以能够存在,就是至少要让这群穷苦的人活下去。而一个名将,就是在攻克城池的时候,能够让你队伍里面的人尽最大可能性活下去。就是在守卫一个边疆的时候,能够让你背后的每一个村子,每一个城市里面的人都能够活下去。为了这个,你手中的刀可以砍向外面的蛮子。为了这个,你手中的刀可以砍向我们内部的蛀虫。” “臣请去昌平。” 哈哈哈,朱由检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去找英国公领一千人,速去速去。” 011 宫中日常 1 011宫中日常1 朱由检从一片香腻中醒来,两辈子的单身就这么没啦? 听到动静,皇后拿着自己安排宫女制作的圆头衫走了进来,借着胆子,朱由检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向皇后探过去,却被周皇后温温柔柔的推了回来。天已经亮了,昨天晚上迷迷糊糊记忆中的娇羞的妇人已经离开,回来的是端庄的皇后。 “臣妾还不知道皇上还有做庄稼汉子衣服的本事。” 周皇后也有点激动,昨天自己作为一国之母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确实让这个小女人不禁情动。想着皇上昨天晚上像是一个粗鲁小伙子的样子,以及对自己身体像是第一次看见一般的热情,也让早早醒来的周皇后忍不住的高兴。 “朕的本事多的很呐,皇后以后慢慢就知道了。”朱由检有点懊恼的又躺了回去,要不是背景和陈设,真好似前世小夫妻一般。 “有本事就好,为妻哪有嫌自家丈夫本事小的。皇上也要赶紧起来了,今天会有个小丫头过来请安呢。”大婚了三年,两个人还没有子裔,昨天朱由检收下的义女五娘已经成为了两个人名义上的第一个后辈。 “小小孩,不让她多睡一会,干嘛要折腾。”朱由检对着万恶的封建社会的规矩深恶痛绝。 “啧啧啧,”昨天晚上的春风一度让自从进了宫就疑神疑鬼担惊受怕的周皇后又仿佛回到了信王府的时光,她摆出了一副小女儿的神态,看的已经站起来的朱由检不由得心神一荡。 “皇上还是多少遵守点规矩吧。”说完了,周皇后拍拍手,一群宫女们依次进来给朱由检更衣洗漱。 走到了外间,刚一落座,兜纱覆面的宫女们侧着脸,双手捧着菜肴,依次送上桌案。西梁米粥、松子枣实粥、油糖馅、肉馅、细沙馅馒首,油茶面和馓面,熏鸡、葵瓣、芦苇根、苏叶、蒜薹、龙须菜、蒲公英、水芹时令蔬菜整整摆了一桌。 正看着,五娘在已经分配给自己的小太监陪同下,还有点不熟练的走进来准备给自己请安。朱由检看着板着脸的小太监说道: “小娘子刚刚进宫,规矩可以不学,让她也轻松几日。” 听到这些,估计很早就起来梳洗打扮的五娘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笑容。朱由检招招手,招呼小姑娘在自己身边落座,许久都没有等到皇后,还奇怪的看了一眼皇后宫中的服侍太监。 “皇上可是要宣张皇后共进?” 朱由检哭笑不得,经过了小太监的宣进后,张皇后这才进来,在皇上的下方落座。 “搬一把椅子放在朕的对面。” “皇上,这与礼法不合,皇后应在下方用。” “朕今天早起看见五娘心情好,自己滚下去,不要等朕打死你。”恰好,更好瞥见这时候王承恩和徐应元也过来等朱由检前往文华殿。这两位知道这位爷的性子,赶紧搬椅子请皇后。 “王承恩,朕把宫里面的内臣都已经撵出去一万多人了,要是三天之内朕再看见一个敢在朕的面前、皇后的面前,懿安皇后的面前,五娘的面前讲规矩的,你就自己出宫去吧。” 说完,一扭头从旁边服侍的宫女手中接过勺子,替皇后盛了一小碗米粥,又替五娘夹了一大筷子小菜,这才坐下来开始用饭。一边吃,一边看着五娘说: “先把自己吃饱,想去看其他孩子们随时就去。吃完饭了替朕给懿安皇后传个话,就说朕和皇后未时在文华殿和她说话。” 又从饭碗中抽出筷子点点皇后说: “以后宫里吃饭的规矩就这么定。皇后已经是皇后了,既要又春风细雨也要又电闪雷鸣。” 瞪着眼睛,把又准备起身要谢恩的皇后给逼了回去。 ……………… 昨日的效果应该已经慢慢的在京师和上层圈子里面慢慢的传开了吧,朱由检坐在文华殿自己长长的办公桌面前。 “内臣徐应元参王承恩置皇上于不可测的危险之地。” “行啦,别用这种方式进谏了,以后你和王承恩两人有事就直说,朕一定会出去走,这事不容置喙。”朱由检轻松说话的样子让服侍在旁的秉笔太监吴直和杨禄很是羡慕。 考虑坐定,朱由检举起毛笔,刷刷的在宣纸上写道: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想了一想又在下面加上了皇家陆军官校的字样。 “吴直,用印赐给孙承宗先生,传发到邸报。就说朕把办学的名字定下来了,请孙先生尽快拿出来办学的条陈给朕。” 说着又从书架上拿出来一个戴着小锁子的木匣子,把两把钥匙一把放在了木匣子中,一把钥匙交给了王承恩。 “给孙先生说,这是朕第一位赐给大臣的奏事密匣,以后直送进宫中。” 说罢,看了看杨禄,说道: “杨禄,再选一个秉笔太监过来,你以后把别的差事先放一放,这密匣的事情就交给你。你只负责收,当着朕的面再开。” 接下来消减了魏忠贤的权利,朱由检又不愿意把全部的权利再原封不动的交给王承恩,就想起了这个办法。 千头万绪的事情在朱由检的头脑中旋转着,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大官讲话都比较慢,不是人家故意这样,实在是要顾虑的太多了啊。现在自己还可以仗着自己年轻的优势多耍一点中二的气质,可是慢慢的自己也要做一点调整了。 “袁崇焕昨晚上连夜搬出了客栈,搬进了城西的一所小宅子里面,这所宅子是孙承宗所赠。”王承恩还没有掌握东厂的势力,只能先捡皇爷关注的重点人士关注一下。更何况孙承宗、袁崇焕就是做给自己这个皇上看的。 也好,至少这表明朱由检现在收到的还是良好的反馈信号。 “把福州平定川贵、登州海防、三边校尉以上和锦衣卫百户以上的名单给朕标注在大明舆图之上,悬挂在屏风的后面,朕要时时看着。” 朱由检准备先把孙承宗的风声放出去,看看各路反馈情况再说。 012 宫中日常 2 012宫中日常2 转眼到了午膳的时候,不但张皇后来了,懿安皇后带着五娘来了,孙承宗也来了,还带来了在王恭厂中行医的大夫吴有性。 王恭厂爆炸的时候吴有性恰好在京师坐诊,按照他的话说,自己一辈子都没遇见过这么多外伤的病人,光是截肢自己就做了不少于五百人。朱由检感觉到自己在学习科技发展的历史中应该看到过这个名字,于是试探着问他是不是也曾经治疗过疫病,得知了确定的答案后,朱由检基本上就断定了自己的好运气。这年代遇见瘟疫都是远远躲开的,还能够冲上去治疗的人没有几个。由此,朱由检再一次确定这位应该就是明朝在医学领域名气和技术被大大低估,后来判断出瘟疫经过呼吸感染,提出了治疗瘟疫十二法,写出过著名《瘟疫论》的医生吴有性。 说话间,午膳摆上来了。 吴有性本来就是一个不问俗世的人倒还无所谓。但是皇上邀请大家,平起平坐地围坐在一张长条桌上吃饭还是让孙承宗有点接受不了。 朱由检强拽着,勉勉强强的让孙承宗、吴有性在自己对面坐下,然后挥手让宫女退下,示意周皇后给大家分饭。皇后平日里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分个餐搞得也是汁水淋漓,大呼小叫的。朱由检制止了旁边心急火燎的众位太监的帮忙,也不催促,就是这么笑眯眯的看着。 第一碗蒸香稻被周皇后笨手笨脚的端上来送在朱由检面前的时候,朱由检又站起来帮着她放在了孙承宗的面前。皇上皇后两个一起端过来的一小碗饭,唬的老头赶紧站起来谢恩。朱由检没有理她,只是帮着皇后盛饭,陆续交给了吴有性,懿安。最后两碗朱由检抢先把一碗放在了周皇后的面前,这才招呼着大家落座。 看着感激又憋着一肚子的话,迟迟不动筷子的孙承宗,朱由检说道: “孙卿家可是觉得朕大可不必用这点礼仪招揽先生?” “臣惶恐。” 朱由检摇摇头,先是对挨着自己做下的周皇后说: “你和朕是结发,懿安和朕是姐弟,吃个饭还要分上下,朕觉得不妥。同时,这里我们是主人,在家里招待客人,先客后主,是不是应该的?”周皇后几乎被这句家里主人给彻底陶醉了,迷迷糊糊的光是点头。 然后这才对着孙承宗说道: “这大明朝怎么个模样,先生比朕清楚。再不改,内忧外患之下朕就是亡国之君。可是朕这几天想来想去,历朝历代的改革都是大刀阔斧的开始,不出五年,基本上都是政亡人息。要么改的大臣死,要么不改的君主亡,朕想有点不一样。别人改臣民,朕改自己。先生多适应。” “吃饭!” 说完,也不看有点发呆的孙承宗,倒是和确实很放松的吴有性还有逐渐放开的皇后开始一起用餐。 很快,孙承宗也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开始用力的往嘴里刨饭。但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估计也不敢支使皇后娘娘加饭,吃没吃饱朱由检也就不再操心了。 等到吃饭完,太监们把这一行五个人带到了文华殿,朱由检安排木匠打造的长条办公会议桌面前的时候,几个人就已经有点见怪不怪的劲头了。左手边吴有性伴着孙承宗坐下,右边懿安伴着周皇后坐下,朱由检在桌子顶头安了一般更大的椅子落座。 “这样不是个形式的问题。” 等到朱由检再让人给每一位前面都摆放上文房四宝和茶水的时候,就连孙承宗的眼睛都亮了。 “先是大家不累,坐下来说话能坚持不少时辰。其次,随时可以记、可以查、可以看。” “行啦,看看孙先生今日这么急着进殿可是有事?” 孙承宗还正在上一件事情的思考中,突然发皇帝叫自己,他已经发觉了这位的脾气,就直接大着胆子说: “皇上,老臣刚刚走神了。” “朕问你今日进殿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老臣就是想问问皇上题写的皇家陆军官校构想,臣还是不了解。” 朱由检这才捡着后世无论是经验积累、知识沉淀、轮训和短训,长期培养的重点说了几条原则。然后鼓励他大胆的去想,待条陈呈上来再议,本来还想和孙承宗说说能否把军部从内阁分出来的思路,但是自己也没有想好,只好作罢。 “朕今天安顿这皇后、皇嫂来,确实还有其他几件事情。” “一是看看懿安皇后愿否回松江府省亲。”朱由检看看懿安,“同时也替朕看看松江府的纺织行当。”那天吴直说起来徐光启的儿子是上海县首富顾半城顾昌祚的女婿给了朱由检一点点启发。 “这事臣妾自是愿意。” “那就好,你安顿一下,走之前找朕,朕有东西和赏赐给皇嫂。” “慈母、慈母,朕昨天在京师中所见所闻让朕心生警惕。还有一事就是朕想让周皇后在京师弄个地方只收孤儿,同时开个善堂药局,也照顾一下京师中贫苦百姓的生活。” 朱由检知道,从明年开始,这京师就已经开始会数次被围,现在让皇后的名义把最底层的流民招呼起来,至少也会让京师人心振奋,少些隐患。 “这户部有慈济堂…………”孙承宗对朝廷设置很熟悉。 “多一些总是能多照顾一些。这件事皇后先是只做不说,如何?” “那自然是百无禁忌。”和朱由检担忧不同,孙承宗也仅仅觉得皇上就是昨天在王恭厂收了刺激的后遗症而已。 几件事说完,朱由检正准备散了,坐在一旁的吴有性突然开口了。 “皇上,草民家中颇有些钱粮。”这朱由检是知道的,在明朝能把一个人培养到绝高水平的专家,肯定离不开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你想想看,一个半大小子,别人家都已经下地干活的时候,不但不用参与干活,还需要继续访名师,这一来一去就不是损失了双份的收入。可不是平民家庭就能 “臣斗胆恳请皇上,请允许臣也仿照官校建一个行医学校。” 行啦,就用这个把这位大神留在自己的身边吧,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学校好建,老师难寻啊。”就明朝医学发展的这个阶段,结合中草药,弄出来一组组的民间和军伍赤脚医生如何? “皇上”,别人是只喝茶,只有吴有性还抓着一片风干鸡肉,“只要有学校,不是我吹牛,我大夫有的是。” 嗯,朱由检想了想,也直接说道: “先委屈先生寄身信王府吧,至于学校之事,朕没有意见,但是也实话给先生说,朕的银子还不够。等朕赚够了银子就成。” 013 魏忠贤与客巴巴 012魏忠贤与客巴巴 就在朱由检在文华殿开小会的时候,已经外放出宫的客氏也正在和魏忠贤喝酒。 两个人都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放浪形骸的意思,明明是中午烈日炎炎,两个人却在锦绣铺满、红烛高燃的房间中,坐在一座巨大的冰山之下。 冰山之上是一个巨大黝黑的橡木桶,猩红的西域葡萄酒从桶中流出,蜿蜒汇聚在山脚之下。客氏手里面举着透明的玉碗,舀了一大碗,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却又一大半又顺着高大、雪白的山峰流下,留下了道道红痕。就喝完了,碗中剩下的冰鱼也顺势倒进嘴里,克拉克拉的嚼着。 魏忠贤躺在两个女仆的身上,不知道想着什么,原本还在摩挲着少女的手变成了掐,一会雪白的皮肤上就留下了成片的青印。 “来…………,把上衣脱了给九千岁看看。”客氏指着蜷缩在屋子角落的六名孕妇。客氏疯狂的指着一个个高隆的肚皮,一把抓起魏忠贤的头发,就把他拖到了这几名孕妇的面前。 “看看……看看……这里面可是六个皇上,六个皇上啊。”这个女人有点疯癫了。 “来……九千岁,给皇上叩头。”客氏拖着魏忠贤,狠狠的把他的头朝着隆起的肚子就这么撞过去。 这几名都曾是宫里面的宫女,客氏从外面找了几名侍卫,随时准备着行狸猫换太子的法子。无奈天启皇帝走得太快,几次关键魏忠贤也下不了狠手。 “吃饭喽。” 客氏颤颤巍巍的打开自己手边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些乳牙、胎发和指甲之类。是客氏做乳娘时候偷偷藏起来的,原本天启皇帝之物。 现在这个疯女人举起来一片指甲,就要往一个孕妇的嘴里面送。 “吃下去,吃下去就是龙种了。” 魏忠贤也不管,只是嘿嘿笑着爬回到房中间的床榻之上,继续把自己的头埋进了几具香体之中。 良久良久,他好像听不到了客氏的声音,这才抹了一把脸,抬起头来。 却突然发现,客氏就这么端端正正的坐在不远处直盯盯的看着他。 “你以为这些女人没用了吗?”客氏突然变得异常冷静。 “烟火已经动了。” “看看,看看,九千岁,你身边的那些虎、彪、狗,是不是到了最后连一个女人和小孩也比不上?” “你疯了吗?现在怎么能这么做。”听到烟火两个字的魏忠贤已经爆炸了。他也顾不上自己几乎赤裸的身体,跌跌撞撞的跑出房子,只希望离这个女人越远越好。 魏忠贤从心底就根本没有想着造反这件事。 他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大红大紫,也清楚谁是自己的主子。 在天启病重期间,他其实才是最上心、也是最伤心的那一个人。天启皇帝是真的相信他,他也觉得自己是真的为了天启皇帝好。剩余的酒色财气,大家不都是一样么。这朝廷中还有正常的人么?要说荒诞,他一个太监恐怕也排不到前面吧。 杀死皇子完全是客氏已经变态的心理在作祟,他也劝了几次,可是客氏就是见不得有人大着肚子在自己的面前晃,好像要把自己的天启皇帝给抢走了一样。这女人也确实厉害。矫诏杀大太监王安,杀张裕妃、冯贵人、革李成妃,堕张皇后胎,心机手段都不在他之下。 魏忠贤大步从客氏的外宅往外走,他害怕了。 对着前面的小六说,“赶紧回府,然后去敬事房。” 亥时,徐应元也下差折回了敬事房,刚刚进了院子,当天的值房太监高起潜就迎了上来, “魏忠贤魏公公来了,带了重礼在里面等你。特意嘱托我你回来了就请你过去。” 刚才还哼着小曲的徐应元心里面咯噔了一下。 说实话,如今的徐应元徐公公最不想见的人排名第一的就是魏忠贤魏公公了。虽然说自己比不上王承恩,可是放眼望去现在自己也是皇上面前最红的太监之一了。别的不说,这几天无论是到内阁传旨,还是到几位大人府上传召,谁都少不了自己的那一份。 但是,他心里明白贼咬一口入木三分的道理,这几年没有少收魏公公的钱,还真不是翻脸的时候。只是有点抱怨这位爷怎么现在还不安生,还想翻起来什么浪花啊。 说不得徐应元紧走了几步,掀起了门帘走了进去。 果然是今日不同以往。 魏忠贤一改过去的气势,连忙从中堂座椅上起了身,规规矩矩的敛手向徐应元施礼。 徐应元这时候一看,心想看来这位爷所图还甚大啊。赶紧上去双手扶了起来, “这是怎么说的呢,厂公快做,厂公快做。” 又连忙吩咐小太监:“给公公换茶,没个眼力价的,换上福建今年刚上进的先春。 魏忠贤一看就知道有戏。只要是爱享受的人,就没有自己拿不下来。这位爱享受,那就一定更爱现在的位置。 但是他也清楚,信王的时候他送徐应元银钱,那是自己给他脸,留下一手闲棋而已。现在时事颠倒,自己这也算是临时抱佛脚,未必人家就愿意赏脸。 于是连忙亲自上手,把自己带来的一大堆箱子一一打开。徐应元迫切的探头看了一遍,也真是吓了一跳。 一尊两尺高的羊脂玉洁白观音,一座红玛瑙伏虎罗汉,一对透明琉璃内画瓶,一副吴道子六尺中堂,一千两黄金,五千两纹银。 “看着多,其实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现在公公交际应酬也多,给公公留个打赏的意思。” “哎呦呦,”徐应元是信王府上的老人,在信王府的那几年几乎足不出户,终归是眼皮子浅薄,见识不足,看见这一屋子熠熠发光的玉器、黄金和白银,眼睛都快要拔不出来了。一件件的从手抚摸过去,简直恨不得抱起来亲亲。 这时候的魏忠贤倒是还有点厂公的气势,也不催促,就是坐在中堂座椅上喝茶。 良久,徐应元这才反应过来, “那不知道魏公公想要应元做什么…………” “我今天来是给徐公公送一场更大的富贵来的。” 哦?徐应元倒是被魏忠贤这么搞得有点迷糊。这位爷不是已经日薄西山了么,还能送什么富贵给我?“那应元也就洗耳恭听了。” 魏忠贤这才把客氏计划如何如何给徐应元说了个清楚。 “我这里搞清楚了什么时候发动了,我安排人再给徐公公你这里通风。” “忠贤在这里也就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听完了计划的徐应元知道对方确实把一场大富贵就这么送给自己了,估计这场下来,自己东厂的事情能够十拿九稳,倒也有点不好意思。一听到这里面还有魏忠贤的请托,连忙不住嘴的答应。 “徐公公在审讯客氏的时候,不妨使劲一点。像这种,是不是就应该被活活打死,你说是不是啊。徐公公。” 这可以做啊,这很有操作的空间啊。徐应元对这一对早就清楚,在他看来,这一对迟早能互相咬死。现在不过魏忠贤出手更快而已。 “成!徐应元也就这一次把性命堵上,配公公玩一次就好。” 014 缓慢时光 014缓慢时光 朱由检看着美得如同梦境一般的蓝天白云,真真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从前的慢生活。 原本他这两天就可以和孙元化聊一下大炮和海战。谁知道兵部说又没有看到你的新大炮,怎么能就这么草率的拨银子呢?没办法,正在京师里面要饷银的孙元化,只好前往沧州直沽口去迎接自己新订的一批的大炮。本来准备直接运往登州卫的,现在还必须要绕道一圈京城。 现在的大明,人只要离开自己的家,就恍如在世界中消失的无影无踪,直接就没了消息。 更别提杨嗣昌还在三千里之外的延平卫,等他汇合了云南沐家和秦良玉,估计回到京师,也就是崇祯元年的新年了。 对朱由检来说,徐光启就更重要了,科学、外贸、农业,几乎涵盖了朱由检计划的全部要素。但是现在,朱由检都不能够确定徐光启有没有确定收到上京的诏书。 不知道,就算是收到了估计也最多走到了金华,估计到京师也到了春节前后了。 韩鑛和徐光启的状态差不多,估计他们两个路上见面是时间都要比到京师早一些。 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范景文等等这些人朱由检都没敢动。动了怎么办?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没大炮,没火药,没种子。干脆了大家都先各安其位,省的搞的太快房子塌了把大家都给砸死。 就这,随着京师一道道的明令发出,无数的背叉着金龙旗的传令兵,被马背把大腿磨得血肉模糊的太监们还拼了命的在官道中奔驰。 朱由检一边想,一边在脑海里面的怪模怪样的大明之帝天下全域一览图上面写写画画。 就是去一趟南直隶的松江府,应天府么。搁在后世,早上起来才决定出发,中午就能吃鳝鱼面了。可是现在呢,一般路上都要两个月。就这,光是懿安皇后出行的礼仪准备也把朱由检给惊着了,看起来没有个把月估计门都出不去。 也好,也好。 最后得出的经验教训,就是太心急了。穿越过来地灵魂已经适应了,但是这该死的先进科技养成的习惯还是不适应啊。现在来一支烟该有多好啊,烟草现在应该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开始种植了吧。 同时朱由检就很奇怪,史书上总是说皇上日以继夜,辛勤的工作,到底是在干什么? 至少自己完全不用。 上报上来百分之八十的奏本是互相攻讦的,直接送进焚化炉也不会影响这个帝国的运转。在这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中,按照祖宗规矩和内阁权限又能处理剩余之中的百分之八十,剩下给自己的也就不会很多了。 更何况,皇帝还可以留中不发啊,打回重写啊,按旧例处理啊。最差最差无非写上鲜红的四个字,朕知道了。 你能如何?自己琢磨去。 要不是朱由检自己给自己找事,估计就会更闲。 为什么后世总是认为崇祯朝基本上就是个死局呢?原因也就在于此。 整个庞大帝国全部都是干事情的人,也全部都是不干事情的人。任何一个妄图在这架庞大的机器中更换零件的人,不是被机器吞噬,就是将机器搞散架。 朱由检现在有一个别致的打算。 他根本就不会修理这架马车,他准备重新打造一辆自己的新马车。 关键在于,他没打算捣毁了旧的在制作新的,而是准备就坐在旧马车上面造新车。 能成功不?天知道。 但是怎么也比原有的下场好一些吧。 科技树要怎么爬呢? 枪炮放后放一放。只要不出现代差,无论是后金,还是海上的葡萄牙,打上五年的防守反击总是够用了吧。然后便引进,边仿制,再把后面的思路研究研究也就够了。重点还是应该放在民用科技和农业生产上,这一块才是眼下最急迫的需要。珍妮纺纱机怎么画来着? 躺在文华殿院落中,朱由检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看着云起云落。 皇上今天呆呆不吃不喝的躺在椅子上一天的古怪行为终于惊动了所有人。 “陛下。” 朱由检吓了一跳,当哭的梨花带雨的周皇后的那张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时候他才发现刚才还是一片蔚蓝的天空怎么突然间变得银河万里了? “陛下在这里都已经整整一天了。” 看着五娘也在拉着自己的手发抖,朱由检笑着摸着她的脑袋,几天没见,这孩子才吃了几顿饱饭,整个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王承恩,王承恩。” 朱由检大声的叫道。 “把厨子叫过来,就在这文华殿里面做饭。朕再也不想吃跑了二里地端过来的冷饭了。” 要说这皇帝其实也挺遭罪的。饭菜做好了,先是御膳监的宫女们挨个银牌查毒,等到查完了毒药,这才由一群小太监放进食盒里面抬到皇帝用膳的地方。这还不能吃,正是用膳的时候,皇上还要等着宫女们演奏完一曲,摆好菜肴之后,这才能吃那么一点点。 你想想看,就跟你去了一趟顶级食材会所,厨房距离包间至少二里地,摆在桌子上还要等凉的热的都上了桌,摆放整齐了才能动嘴。你细细想一想,那能吃到什么好味道。 “问问厨子会不会烤肉吃,把他们都叫过来,就在朕的这个大殿后面做,朕看着他们做。” 朱由检知道,这时候也只能用话痨这个技能安慰一下大家了。 看到了曹化淳在大殿旁边站着向自己身边的杨禄比划手势。朱由检轻轻握了一下周皇后的手,小心地说:“朕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皇后看着安排,朕一会回来吃烤肉。” 曹化淳审问的功夫很好,不到三个时辰,最后一名猪尾巴招供了。他们在关内行走用的是山西晋商范永斗的路引,定国公运输车队的名义,从今年四月开始已经是第九次了。 “具体的事情,涉及王恭厂、边军部分,皇上,老奴的意思是这一段还查不查?” “先放一放。”朱由检也有一点其他的想法。 “现在还不到具体的时候,准备把我们的人…………算了,你一会到了二更,把李若链,王承恩都叫过来。” 015 嗅觉灵敏的王爷 015嗅觉灵敏的王爷 朱由检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他的脑袋中有太多太多不能讲的秘密和想法。但是没有办法,朱由检发现自从自己穿越而来,他就开启了自己的话痨版本。 朱由检在懿安皇后亲自送过来的乞归家省亲疏上面前了准字。看得出来,懿安皇后很是高兴。在后世,二十四五岁还是少女呢。但是在这里,同样年纪的懿安就已经看上去是个老妇的形态了。这次见皇帝是宫内正事,所以穿了一身象牙白暗纹正装,端坐在朱由检面前。 “皇嫂也是十余年未回过松江府了吧?”朱由检问道。 “妾身十二岁来京师,十六岁入宫,离开家乡十一年了。”懿安皇后清楚的说道。 “不知皇上在松江府还需要臣妾做些什么?” 朱由检敲打着长桌。懿安张皇后一直到明朝走到了末路,都是有贤皇后名声在外的。能读书,杀伐果断,是自己的天然盟友。 一方面他觉得自从天启去世后,懿安皇后在宫中也就是熬日子罢了,既然与自己无碍,又为什么不让这个苦命的皇后有一些自己的生活和乐趣。其次,利用张皇后这一身份,不如把一些自己不方便不好处理的事项交付给她,自己也放心。 想到如此,这才缓缓说道: “朕从户部看到,松江、扬州、苏州三府已成了国家最集中的纺纱、织布、成衣的生产区域,一年约能站到全部产量的六成。皇嫂这次过去,不妨只带上口和眼,只看不说。替朕看看是否如同户部所讲。” “皇嫂在松江府的族人,若有在生意上或者设场上能干聪明的子弟,不妨带到京城来。朕尚未想好如何也把买卖给合成一个衙门。近水楼台先得月,多多少少十几位位置都空着,若有皇嫂看的过眼的不妨带着上京。” 听到这里,懿安皇后也赶忙福了一福。 “皇上这么说,那臣妾也代替他们向皇上施礼了。” 朱由检挥挥手。 “这件事说不得还需要他们帮着推动一下呢。先别说谁谢谁的事情。皇后也不用拘泥待在松江府,若是安全无虞的话,倒是也可以把周边多逛一下。尤其是上海县,听说不少夷人交易都在那里,皇嫂倒是可以全部买来看看。” 莫不如把将来的上海海关交给这个强势的皇后?想到这里,朱由检笑道: “说不定那天朕还需要皇嫂女扮男装大闹松江府呢。” 一只都在认真听的懿安皱了皱眉毛:“皇上孟浪了。” 朱由检悻悻摸了摸鼻子,“皇嫂说的对。还有,为了安全计,朕安顿曹化淳这次陪皇嫂一起出巡省亲,曹公公原本也是武阉出身,对于行军处置倒也是有些心得。” “那就多谢皇上了。” 两个人正说着,小太监来报: “田贵妃请见。” 朱由检笑了笑,对着懿安皇后说:“看看,看看,朕这里还没有啥说法呢,说情的就上门了。” “那臣妾回避一下?” “倒也不用,朕那周皇后小凤儿心地柔弱,耳根子软,朕还需要皇嫂在这后宫中镇压群雄呢。更何况朕这皇后,贵妃都还是皇嫂给选的呢。” 朱由检成年之时,这皇宫中也只剩下了自己的兄长天启皇帝和皇嫂懿安娘娘。别看在皇家,也是长嫂如母,懿安比朱由检大个两三岁,但也承担了从众多女子中给朱由检选妻妾的重任。其中现在的皇后张玉凤就是懿安一言而决的,在当时众多待选的女子中,唯独张玉凤瘦弱多病,懿安力排众议坚持此女再长几年必定是一佳妇。其实从后来着的眼光来看,陪着崇祯走到最后的周皇后还真是没有亏欠懿安的断语。 两人说着,自从朱由检穿越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田贵妃已经伏地跪拜,后面还跟着四个捧着古琴的小宫女。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懿安娘娘。” “起来吧。”朱由检看着田贵妃,别说自己这皇嫂看人的眼光真是不错,这田贵妃也是标准美人一枚。 “听闻皇上今日劳累,臣妾又新学一首曲子,故斗胆前来。” 朱由检知道这就是一个别人准备好的陪客,自然也无不可。叮叮咚咚的古琴曲子朱由检是听不懂的,但是它看着养眼啊。 一边听着琴,一边小声的对懿安皇后说: “皇嫂日后但凡有人请托,就直接给朕说,能允许的朕皆无不可。如若不行,还好有个商量回旋余地。莫要如此,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懿安皇后看看努力装作轻松谈钱的田贵妃,叹了口气说道: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句俗语皇上那里听来的,倒也一针见血。宫中之事皇上也是有所不知,上次皇上打发了一众太监,这宫中还能好些。臣妾初进宫中,也是一样窘迫。” “冬天管烧炭的要孝敬,夏天管着冰山的要孝敬,春天管着戴花的要孝敬,秋天管着螃蟹的也要孝敬。”懿安顿了顿, “皇上莫笑,你这殿里烧炭浓烟滚滚,皇上来一次就不再来了,有多少情分可以折在里面?更别提浣洗局、御医处、御膳房,手下的宫女太监,每月的那点月例哪够啊。” 可能也是有感而发,懿安说起来也是一肚子的委屈。“臣妾也曾偷偷的把万岁赏赐的珠花变卖过的人。” 可能也是低声说话的缘故,懿安不自觉的距离朱由检越来越近。朱由检看着从宫装中露出的一抹雪白脖颈和淡淡的幽香,不由得有些呆了。 懿安倒是也没有察觉,“慢慢的,这宫中谁没有一点宫外的靠山。你看着天真的田贵妃,还不是家中有着福州茶山?” 朱由检也有点吃惊,这确实是自己的盲区。 “皇嫂写个条陈吧。”朱由检敲敲桌子。“朕身边的人不能再多了。现有着袁、田、王三位即可。月例按照足够提高,院子也缩小一下。总之,明面上的钱给够,其他条件都按照皇后降一格形成惯例。不当家不知茶米贵。内府银子古玩无论在谁处,皇嫂都给整理一下。朕还要指着这些银子去和人做生意呢。” 正说着,小太监这又来报: “定国公徐允祯殿外求见。” 朱由检点点头,示意懿安皇后,这才是正主。然后不放心,又交待说:“朕想把定国公这一爵位留给平定国中内乱之人。” 016 无恶不作 从宣进到看见定国公徐允祯,朱由检足足等了有小半个时辰。但是见到徐允祯的那一刻,朱由检就决定饶过他这一次的行动缓慢。 他是朱由检到了明朝后见到的第一位胖子。 毫不夸张的说宛如一堆肉山,内饰们甚至于打开了正殿的两扇门,这才让他半侧着身子咕哝进来。直到最后,朱由检都没有搞清楚他究竟是跪了下去,还是只是瘫坐在地上。 贪婪的喘着粗气,嗬哧嗬哧了足有一刻钟,这位王爷才喘匀了自己的气息。又短又胖的肥手在衣服中摩挲了一阵,掏出一块巨大的手帕擦了擦自己满头的汗。 “让皇上见笑了,老夫这一身的肥肉都是小时候给万历爷爷尝药的结果。万历皇爷都夸咱身子耐受。”一看就是一个会聊天的,张口先把自己摆在了朱由检长辈的位置。 “哦。”朱由检听着那费力的呼吸声就难受。估计这位血糖血压已经都快要飙到天上去了,呼吸都有点断断续续的,似乎一不小心就能躺倒了。 “朕最近没有药需要喝,不知道定国公今天所来何事啊?” “哎,皇上说笑了。”徐允祯又费力的从怀里面掏出来一张公文,“当年,万历爷看着臣办事还用心,就把北直隶的茶马的生意就交给臣打理,臣也是难啊。朝廷采购是大头,十几年了,年年都是一个价,臣只有贴着钱做买卖。”说着说着,还不是的拿起来手帕擤个鼻涕。 “皇上不知啊,臣每年都要卖房子卖地这才能补贴生意,但是从五年前就完全干不下去了啊。这几年都要田娘娘给臣家里补贴呢。” 这又是跪下去了吗?还是只是坐在了地上?朱由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位肥胖的王爷在自己的大殿中表演。田贵妃这个傻白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古琴,也跪在了自己便宜父亲的旁边,看起来哭的诚心诚意的。 “这不是去年又亏欠了十五万两么,臣这才把先帝下文划拨给臣用来养马的昌平州黄花镇的十多万亩土地卖出去给人抵账。谁知道天杀的,在臣的地上白白耕种了好几年的刁民现在又来问臣要钱,请皇上给臣做主啊。臣活不下去了啊!” 这胖子生来就是一个演员,一方面把台词说的清清楚楚,一方面又给人感觉自己已经哭的不像个样子了,一方面还能用自己不大的眼睛偷偷看朱由检的表情。 “定国公且坐。说一千道一万,按照国公所说,这都是皇家对不起国公啊。”朱由检知道对方就在用整个京师的茶马拿捏自己。 “臣惶恐。”刚刚把自己肥胖的身躯挪到了锦墩的徐允祯啪的一声,又把自己整个身躯瘫软到地板上。心里却有点惊讶,在昨天晚上得到消息,就和谋臣们连夜商量的三条对策中,就没有预计到少年天子会有这个反应,这次真的是哗一下满头的汗。 “今天懿安皇后就坐在这里,所以朕能说,无论是天启皇帝,还是万历先皇,皇家的事情朕都一力承担。”,正说着,外面传英国公张维贤到了。 “英国公到的刚好。定国公刚刚和朕说,家里面要给皇家做茶马的生意,现在都要卖房卖地揭不开锅了。连带朕给田贵妃的体己银子都要补贴家用。朕很惭愧啊。” 张维贤被皇帝叫来,一进大殿就是一脑门子的汗。 这是咋的啦?上个月自己不是还和面前的这个肚皮王爷在迎春阁喝花酒呢么,这位王爷一出手就是一口袋的珍珠洒满一地,引的姑娘们扔了他们,撕扯着头发在地上抢珠子,今天这是是怎么了? “朕决定要补贴一下英国公。” “皇上了解臣的苦恼就好了,说什么补贴不补贴的。只要皇上明白臣做事的苦衷,臣就是把自己的这一身肉卖了钱,也要给朝廷把每年两千匹军马的生意做下去。可不能让三边停摆。” 军马啊,这个小孩子你听不懂吗?北直隶的军马啊,占了整个朝廷需求量的一半啊。怎么着,还真能以为能把我杀了?把我杀了,每年两千匹的军马你做梦去吧,辽北的战争你就看着怎么输个精光吧。 一百斤火药交给范家,范家就能从皇太极那边要回来一百斤的貂皮、人参。同样是皇帝,同样是大商人,你这个小孩看看人家是怎么和范家生意的吧。看看人家范家每年的收益,相比而言,你们朱家也确实对得起刻薄寡恩四个字了吧。 说实话,现在的徐允祯都有些想念范永斗口中的明主了。听说在辽东,那些苦哈哈都只能做自己这些人的包衣奴才,给口吃的都感恩戴德了,这才是我们这些能人志士应该享有的生活啊。 朱由检知道这些人长久以来形成的利益团体,估计打下去连宫中的茶水都要中断一些时间了。可是,袁崇焕连夜发回来的折子说的明明白白。 为了圈地,为了买卖,为了走私,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王爷和他的弟弟,利用官面的优势还不满足,在见不得光的生意中,还假官、假票、充厂卫、私置刑具、霸奸妓妇、串通贼盗、扛讼开矿、走空拿讹、恃势虐民种种恶状。希稷供认不讳。 关键是这些都已经是半公开的了,根本都不要调查,满地都是苦主,满地都是人证,满地都是帮凶。袁崇焕在昌平拿了定国公徐允祯族弟徐希稷一百八十余人,这会还在返京的路上呢。 “首辅黄立极,内阁大臣施鳯来,户部尚书毕自严在平台觐见。”施鳯来是定国公徐允祯的儿女亲家,毕自严的女婿就在福州、杭州、商州做茶叶买卖。 朱由检站了起来,突然间有了一种冲进瓷器店,突然有一种不管不顾,冲进去砸一个满地粉碎的快感。 还不能砸,先要稳稳的浪,朕还真是缺少一个做生意的能手啊。 “这是皇家和国公的事情,也就是朕这个族长的事情,他们掺和进来做什么。英国公作为族里面的宗正,出去传朕的口谕,就说朕正在和定国公、田贵妃聊聊家常,就不出去见他们了。” 017 圈禁 英国公张维贤称了声是,一只脚已经跨在了门槛上的时候,朱由检改变了主意。 他想起了张皇后懿安的话,一个皇上要是让大臣们对力量有了误解,那就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定国公徐允祯听到这里,也把心放进了肚子中。这就是他的策略,也是明朝无论是阉党、东林党、齐党等等所有既得利益集团的唯一策略。就是把事情搞得越大越好,牵扯进来的人越多越好,涉及军民吃穿用度的范围越广越好。 从万历开始、到天启,皇帝都是慵懒的,只要听见涉及种种面面、麻烦吃力的事情的时候,不是甩给了太监东厂,就是干脆让内阁去吵架。 徐允祯自然知道这些病的来历。 徐允祯清楚,无论是到了东厂,还是到了内阁,那就是利益交换的时候了。 昨天晚上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拆分各种利益诉求,包括面前的这位小皇帝。他们甚至与准备把最大的一块利益让出来给当今的这位天子。 无非是拉出来一群替罪羊而已,只要皇上满意,他要多少人头有多少人头。徐允祯甚至于已经准备把自己手中最大的族弟徐希稷的人头交出来了。杀完了人,他们还要大肆在邸报上把朱由检描述成古来今往天下无双的圣君。然后,再把洛阳福王,南阳唐王,武昌楚王的受害者们往皇宫里面推。迟早你要求饶的,不是吗? 可见大家是对利益交换满意的,一听说他进了宫,这不是都来了么。 “宣群臣到平台见面,给定国公找个八人软銮。” “臣不敢,”嘴上说着不敢,却也是紧走两步,手脚并用的爬上了轿子。 等到平台的时候,黄立极、施鳯来、毕自严和崔呈秀已经到了。 这一次先是崔呈秀开了口: “臣参兵部待封袁崇焕擅自领兵捉拿朝廷重臣,臣以为此举不妥,不合朝廷规范,有损大臣威严。” 崔呈秀并不傻,袁崇焕现在以无职之身做出抓人之事,原本就有瑕疵。但是他也知道这是皇上直接给的指令。在他的计划中,原本就也没有打算就因为这个事情把袁崇焕拉下马来。只是向凭借着名不正言不顺的问题,借机把袁崇焕手中的案子发还给大理寺或者苦主所在的昌平州衙门就行。 朱由检这一次没有等,直接开了口: “福都御史杨所修,吏部课都给事中陈尔翼、云南道御史杨维桓、太仆寺少卿陈殷、延绥巡抚朱童蒙参你的奏本朕发还给内阁了,内阁是个什么意思朕还不知道。朕要问的是,崔尚书讲了大明官员的规范。”朱由检挥挥手制止了两个内阁大臣想要说话的苗头。 “朕就是想问一下崔尚书,你没有一点时间写一个自辩的折子么?” 这一问,一下子把崔呈秀问成了大红脸。 当日晚上,在魏忠贤府上商量的对策是崔呈秀、魏忠贤、客氏提出乞休。就这,在其他两个人都提出了的情况下,崔呈秀都没有上本。现在朱由检不按道理的出牌,一下子让整个平台陷入了死一样的安静。 人就是这样子的。 刚才崔呈秀还在谋划,看能从定国公这次的风波中为自己能够拨拉多少好处。就在一瞬间,他就变成了自己还能不能在这个朝廷中混碗饭吃的境地。 “臣愚昧,臣请乞休。” “这一被人弹劾就嘴上说要走的风气要改。”朱由检乱棒给自己打出了一片自由的天地。 其他几个人才不管崔呈秀呢,你个舔着阉狗混上来的混账东西。 轰~~一个兵部尚书就这么在自己的面前轰然倒地了,这是多么令人赏心悦目的一件事啊。 像毕自严这种有上进心的更是听出来了朱由检的言外之意。这是皇上准备向阉党开战了?前几天把客氏撵了出去,但是还是没有收回魏忠贤的东厂权限,信号还是太微弱了。我该怎么办?不行,该准备上几个人头了,就不知道现在和阉党划清关系还来不来得及。袁崇焕的老师韩鑛那是和阉党势不两立之人,要不给袁崇焕添把火?最近还有谁卡在我的手上?哪些又和魏忠贤又仇? 施鳯来却想的是自己那个爱钱的老婆,不知道这个婆娘和魏忠贤做生意的信笺还在不?这个死婆子,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这时候的他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内阁大臣是怎么来的。 黄立极是这些人中间最放松的,万幸啊万幸。幸亏自己年龄大了,早早就上了乞骸骨的奏折。虽然说当今天子留中不发,他也清楚这也就是一种礼貌罢了。 定国公徐允祯傻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不是都是来给我站台的么? 瞬间浑身被汗水湿透了的崔呈秀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最大的靠山,魏忠贤公公现在也自身难保了啊。他也奇怪,自己这种还以为魏公公还得势的错误念头是如何产生的。 “臣马上就上自辩乞休的折子。” “那就去啊。”朱由检不解的看着他,你自己的事情不才是最大的事情吗? 崔呈秀也傻了,有这么跟大臣说话的皇上吗?算了算了,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管你定国公的死活。 “那臣告退。” “咱们说说定国公的事情。”在几个人兴奋,又有一点兔死狐悲的错综复杂的情感中,朱由检出其不意的又一次把话题给变换了回来。 “朕这个皇帝登基不久,前面的事情朕都认。” 朱由检就没打算让徐允祯开口。 “定国公说做了皇家茶马的生意,一年亏损的比一年多。这朕了解,毕尚书也给朕说过同样的话,咱们满朝廷的岁收,那是和定国公的生意一模一样,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呐。” “微臣有罪。” 说着,几个人都离席下跪。这几个人中间,除了毕自严还会在朱由检的计划之中,剩下的都是准备点燃大明这个帝国的朽木。因此,现在的朱由检表现的更像是一个传统的皇帝,没说话让几个人跪了一会,这才把职务最高的黄立极扶了起来。 “这个正常,原本挣钱的生意现在也可能不挣钱,所以皇家也不勉强。皇家不能让老实人吃亏,朕的思路是亏了多少,皇家就给补多少。英国公是皇族的宗正,朕的意思你不反对吧。” “臣无异议。” “吴直,记朕的旨意,传朕的口谕。” “着魏忠贤领东厂,王承恩抽调京营协助,暂封定国公府全部产业,所有物件登记造册,便于户部计算亏损。” “着李若链领锦衣卫,英国公抽调京营协助,暂时封存定国公府全部往来文书账簿,并监督清理定国公府以及族内钱财往来,送户部清查。” “在封存对账期间,内务赏定国公府上上下下每人四季衣裳各两件,为保证国公生活无忧,迁全部人员之京师大营生活,由英国公督促提供饮食。” “令户部核对自天启三年以来全部账簿并造册。所有亏损由皇家承担后支付后,相关生意再行安置。” “请懿安皇后,安顿定国公与田贵妃相见。” 朱由检停顿了一下,看着目瞪口呆的定国公。却冷冷的问道: “朕的这个旨意要不发中旨,要不内阁签。黄先生可否教朕?” “再传朕的旨意,”朱由检不等到黄立极回话,对着吴直说:“派三对人,八百里加急,给朕宣召徐光启,儿子徐骥,亲家公顾昌祚上京!” 018 后续 018后续 有点滑稽,几名汉将军居然不能把定国公扶得起来,好在有小太监聪明,拆了软轿的底板,这才把这座肉山抬了下去。 “皇上处理家务事内阁没有意见。涉及国公,也请皇上三思。” 纵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内阁首富黄立极,也有点颤巍巍的。定国公啊,刚才好好好的说着话呢,怎么就给关到了大营里面去了。这个新皇帝也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主儿啊。 “黄公是老成谋国之言,朕清楚。朕也想看看是不是国朝愧对了定国公,也好对将来朝廷的俸禄报酬做个参考。生意生意,上门的都是客人,朕只想看看定国公是否亏损,至于在定国公那里赚了钱的,那是人家本事,朕还管不到吧。” 朱由检有时候也比较佩服自己,在这个环境中,自己也快速成长起来了。 无非说了两件事,一件事情是在定国公的事情上,你们支持我,我不扩大,不滥用。另外,皇上我也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俸禄报酬太少了,你们要是不惹事,我也想办法给大家发点好处。 这时候的黄立极、毕自严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位天子还挺好说话的。 一看皇上都没有了说话的气氛,几位也赶紧请退。皇上今天透露的信息量很大,要好好的回去思考一下。 出来拱拱手三位告辞。施鳯来继续其内阁值更,毕自严眼看着户部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也只好折向户部衙门。只有黄立极慢悠悠的登上了在宫外等待着自己的马车。想了想,一掀帘子,对着自己的老扑说: “你带上老夫的片子到魏忠贤厂公那里去一趟,就说老夫今天捉急见魏厂公一面,务必请魏公公出席。”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妥。改口道:“现在就去东厂,朕刚好要去西城,顺便看望一下魏忠贤公公。” 这个时候比赛的是时间,要是万一魏忠贤很忙,两个人约到了半夜见面就没啥意义了。到那个时候,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是不应该知道。 回到了文华殿的朱由检浑身清爽,很久没有这么顺利了。 在这个时候,定国公这只不大不小,又没有军权的王爷真的是最好的猴子,无论是批评、退款,还是杀头,剁手,定国公都好用。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泛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哼着怪模怪样小曲的朱由检在看到跪在文华殿前面哭哭戚戚的田贵妃的时候,心情一下子就被破坏殆尽。 “定国公呢?”朱由检阴着脸问换了出宫办事王承恩的徐应元。 “安顿在勖勤宫了,贵妃刚刚给准了酒菜。” “定国公身体过于痴肥,饿上三天,不许任何人靠近。” “皇上~~”听到这里的田贵妃又扑过来坐在地上。“看在臣妾的份上,皇上开开恩啊。” “你这是唱戏呢吗?,”朱由检看了一眼田贵妃,这种在后世宫斗剧里面活不了一集的傻子。“请五娘过来,安顿五娘带着田贵妃出宫。让五娘按照以前的伙食招待贵妃七天。” 一天天的,贵妃了不起么?皇城要是塌了还有你么。这眼看着天不是要黑了么,朕还着急着见皇后呢。 ………… 朱由检有皇后陪着吃晚膳,定国公府就完全不一样了。 王承恩、魏忠贤、李若链三个人就站在定国公府街口。 这年代,王府周边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居住的地方,从一条街的外面,就混杂着住满了王爷这些年收的几百个义子们。说是义子,换一种身份就是京师里面的良善百姓。百姓平日里收王府的恩遇,这个时候鼓噪着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又有什么问题。 搁在平日里,倒也真的不是什么问题,可是今天,这些人遇见的是已经快要掉进深渊里面,这好不容易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魏忠贤魏公公。 魏公公别的没有,消息依然很是灵通。 转身向王承恩、李若链一拱手。 “今个这事情咱家一定要给皇爷办漂亮了。两位对咱家的大恩义,咱家也不多说了。王公公,李千户,这些外围的杂碎你们就交给咱家,内府的事情咱家也就交给两位了。”说完,再一拱手,这就带着几乎全部东厂的番子迎着鼓噪的人群就冲了上了。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出身于底层的魏忠贤的光棍了。平日里常用的什么五虎、十彪这次一概都没有带,他自然知道新任皇帝讨厌自己什么,今天这场活动只带着最底层的番子。 “东厂奉旨办事,无关人员回避。” 魏忠贤甚至都等不到前排的番子呼和完毕,就身先士卒的冲上去,挥舞着手中的铁链。 很快,一条鲜血染成的道路就这么铺向王府的大门。 “魏狗,”最后守在王府门前是一个如同一尊黑塔,京师赫赫有名的屠夫郑三。“王爷几辈人忠心可鉴,哪容得到你们这些阉狗放肆。”说罢,就冲着魏忠贤扑了过来。直到今日,大家还都以为是东厂又接着皇宫搞事情呢。 看得出来,东厂拿人的本事还在。 魏忠贤看着郑三直挺挺向着他冲过,却是躲都没有躲。眼看着他手中的砍肉的剔骨刀就快到魏公公的面前了,两侧的番子扔出了不下十几条金属铁丝。一组番子最先得手,直接用金属缆绳死死的扣住了郑三的脖子。 跑的越快,受到的外界反作用力也就越大。 呯,几乎高了魏忠贤一头的郑三直接向后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砸在地上。刚要翻身,魏忠贤从旁边的东厂侍卫手中接过三眼铳,一发直接轰在了他的面门之上。 外围逐渐安静,看了怀里面抱着圣旨的王承恩和正在指挥包围王府的李若链,抖了抖身上的鲜血,嘭嘭嘭的开始砸门。 让人吃惊的是,门缓缓打开,出现的不是准备抵抗的家丁,而是露出了里面还在争吵不休的王府家族。 “安静一些,定国公府听旨。” 说罢,这才一侧身,把王承恩让了进去。 019 无人可用的悲哀 019无人可用的悲哀 让魏忠贤再次出面,再次直接暴露了朱由检无人可用的窘境。 朱由检上辈子就特别讨厌老是在领导面前晃悠的人,也对领导提拔干部的时候,除了成绩还有看关系感到深恶痛绝。可是,当自己处在皇上这个领导岗位的时候,才发现信任是多么重要的一项指标啊。 我都不信任你了,我能把那么重要的岗位给你么? 所以,对于朱由检这个明朝白丁皇帝,还处在这种离心离德的王朝后期的时候,无人可用就成了摆在他面前的简直是迈不过去的难题。 就说当下,懿安美滋滋的再给自己准备回娘家省亲的行李,还非要把曹化淳提溜过去给参谋划策。五娘带着田贵妃去体验真正的下苦人,朱由检还要给配上几个护卫。周皇后正在按照自己的旨意清理宫中的银子、古玩、书画和物资,至少身后跟了不下一百名太监宫女,中午喜滋滋的跑过来,说是在某个太监的房子里面还找了米芾的一幅画,然后在朱由检的脸上啄了一下,就这么又飞走了。王承恩、李若链现在守着大开眼界的定国公王府的珍藏,完全是挪不开脚步。 内阁黄立极说是身体不好告假,按照惯例朱由检还要派出一个小太监到府上去慰问一下。剩下的忙自己手上的事情都忙不明白。 好么,朱由检真正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去,给朕把紫禁城的图样拿过来,在给朕传唤盖房子的工匠,朕想把这皇宫给拆了。” 皇上一句话,不出一时三刻,户部、工部尚书带着几名侍郎就出现在了平台。这几位可能也是怕了这位一天别出心栽的皇爷,连最近皇上比较钟意的老师孙承宗也给请了过来。 朱由检白了工部尚书一眼,这个没有担当的货。朕还等着老头办学的条陈呢,这几天都忍着不招呼老头,你倒好,也不看看这大热天的,别给老头整出来个好歹。 “这天气炎热,孙先生还有保重身体,朕后面还有大事要依赖先生呢。”这几句话朱由检说的真心诚意。别说学校了,朱由检甚至都想把向东北的防御全部交付给孙承宗的手中。 “来人啊,把皇后刚刚送过来的辽东人参给孙先生。”这确实是好东西,按照皇后的话说,宫里面至少珍藏了不少于100根。 “老臣谢恩。” “老臣这几日是有些疑惑和不明白的地方,刚好与户部、工部几位大人相遇,正好也想专程想向皇上询问。” 这就属于那种数十年沉浸在儒家的文人了,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绝不是那种腐儒能够达到的境地。 孙承宗很是熟悉的坐下,剩下的两位尚书在几个小太监的安顿下,这才有点颤抖的坐在了长条桌的两侧。剩下的小太监们也不会了,朱由检只有自己上手。把两个尚书带来的侍郎们安顿在了各自尚书的身后。在他们的门前,又给搬来了几张小桌子。 这边宫女们又给每个人摆上了茶水、笔墨。 嗯,朱由检满意的看看,别的不知道,但是基本上和后世大公司开会差不多了。 几个人传递着看了袁崇焕在昌平的奏折,估计是一边杀人一边写的,每一个字都张牙舞爪。又看了王承恩连夜上的折子,定国公财富之多让见过世面的魏忠贤、王承恩都惊诧不已。 “皇上,请入户部。” 毕自严站起来拱手说道。这位也算是崇祯朝无比委屈,又兢兢业业四处补窟窿的户部尚书。 朱由检不像前一辈子的自己,一听说花钱就抠抠索索,但是也不会就这么把权限放下去。 “朕这几天啊,宫里面也没有干别的。”开会么,朱由检知道不能上来就说正事,轻松一点开头就好。 “就是整理内务了,皇后现在还在库房里面清点呢。” 毕竟不是后世,皇上都停下来了,也没有一个捧哏的发言。几位大佬都端坐着目视前方。朱由检有点丧气,只好又把话题兜回来。 “钱怎么花,要有个章程。需要花的时候,朕的内府你也能拿走,不需要花的,就算是在户部的仓库里面,一分钱也不能动。” “户部不要待在京师打算盘了,派人下去,明年是朕的崇祯元年,朕想知道,这两京十三省谁能有多余银子,谁能打个平手,谁又需要贴补。毕自严,这件事情你给朕一个人选。” “臣考虑一下。” 这个人选确实很重要,有人说过,和贪官斗就要比贪官更更狠,更聪明。弄得太清廉的过去,无非就是搞得天下大乱。搞得贪官过去,估计就是没出京师就被人收买了。 “请两位阁臣,吏部、礼部都来吧。” 得,第一个议题还没有开始,就变成了小朝会的模式。 又是一阵子手忙脚乱。 “后面的要发言的可以给自己尚书传条子,或者站起来说。”各自报名的时候,朱由检听到了几个眼睛一亮的人选。 吏部尚书王永光,自己曾经能打,看人的眼光也准,推荐袁崇焕的奏折就是他写的,朱由检记忆深刻。 吏部侍郎周延儒,这位朱由检也清楚,后面做过一段时间的首辅,能力有,人品四六开,和稀泥的一把好手,但是也属于那种少不了的角色之一。 所有人都很新鲜,这么坐着和皇上说话。 “这次不考察吏治、不考察亏空。”朱由检定了调子。 “好好地给底下说一下,别弄得血淋淋的。”朱由检想了一想。向毕自严、孙承宗、王永光问道:“朕的意思是咱们前尘往事一风吹,如何?” 看着周延儒跃跃欲试的样子,朱由检笑着点点他:“朕这不算是定论,有事就说话。” 礼部尚书瞪着周延儒,周延儒站起来之后,倒是不惧怕。实话说,在一众老头的里面,三十多岁的周延儒的皮相还是最好的。 “臣以为不妥,政者,为治之具,刑者,辅治之法;德礼,则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为礼之本也,此其相为始终,虽不可以偏废,然政刑能使民远罪而已,德礼之效,则有使民日迁善而自知,故治民不可徒持其末,又当深探其本也。吾皇新政,如不能汰旧换新,则不能使苦于泥泞者为之一振。” 周延儒在为自己上位考虑,不借着这一次打掉阉党的势力,他即使能获得支持,获得的支持也是非常的有限。 朱由检点点头,“你的意思朕明白。赦与不赦,范围如何,标准如何,确实不能一概而言之。还有一件事,这里是议事的场合,不以言废人,也不以人废言。但是也要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尽量不要有误解。” 毕自严有点着急。 从根本上来说,明末的官场除了少数各个派系的标杆人物,剩下的人其实都是墙头草。东林党、阉党、谁的势力大就向谁低头。每一次针对某个政党的斗争如果无限的扩大化的话,往往得不偿失。 毕自严就觉得自己身上阉党的标签越来越明显了。 “臣赞同皇上的意见。各位同僚可能有所不知,如无改善,户部已经不能再支撑三边靡费了。此时若东南,西南乃至于西北引起官场震动,则是釜底抽薪之举啊。” “成,吏部给三个名单,户部将两京十三省划个范围,若非天怒人怨之举,不追究。” 朱由检知道现在的局面稳定最为重要,先让这个破旧的老牛车往前跑着。 “再补充一点,户部也去和英国公商量一下,宗室王族你们搞不了,就单独出来请应天出个人吧。” 重新换了热茶,朱由检这才点点桌子。 “朕已经决意,宫中内侍减少到两千人。” “吾皇圣明,请为臣为陛下贺,为天下贺。”这次这几个人意见倒是一致,包括孙承宗在内,都整理袍服恭恭敬敬的向皇上施礼。 “就是这个态度,请地方诸王掂量这办理。” “下一件事情和东华门的内阁,还有这皇宫改造有关,我们不妨到现场一看。”会议办公朱由检还不满足,趁着大家心情都还行,又使出了现场办公的大法。 020 内阁修正和军部成立 020军部成立 内阁的名声很大。 在不远处的东华门下唱名,然后入阁办公,是明朝天下读书人的最终向往。但是也只有居于此间的人才最清楚,内阁的办公的环境有多么差。 现在的内阁就挤在文华殿对面紧靠着会计门的一段宫墙下面。南面是高大的宫墙,终年没有阳光照射的房间,即使是在夏日中午,里面也需要点上蜡烛照明。狭小的通道两边是八间不大的房屋,平日里,七八个阁员,三十来个文员就挤在这里面办公。 朱由检一掀起来门帘,刚走进去。 豁! 夏日屋后闷热的天气,加上衣服鞋袜的臭味、每个人身上的汗酸气,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遗留下来的饭食发酵的味道,这些气味在高温的加持下,几乎都固化成了实质。 朱由检就这么掀起来门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好紧跟在后,举着门帘子的大太监吴直聪明,赶紧圆场说: “皇上,这屋子里面的人太多,要不让大家出来行礼?” 这才解救了屋子里面大眼瞪小眼的一杆刀笔吏们,也救了朱由检一命。 早就有工部的把皇城舆图平铺了出来。 “朕的意思。”朱由检不等到这些人说话,节奏太缓慢了。 “从南华宫到南膳房这一片就全部拆了,中间就保留一个光禄寺就行。” 听闻此话,众人要反对也觉得奇怪,毕竟皇上要拆的是自己家的地方,按照道理来说就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要赞同也觉得奇怪,为了给内阁拆出来一个地方,这就把几乎和内皇城一半大小的面积拆了。 工部倒是谨慎: “也是不行,就是距离皇上有点远,同时晚上内门一关,也不好往来。” “那倒是无妨,一则新内阁修好之后,也给朕留个大书房,朕有事的时候就过来。”哎呦,户部之流的已经开始准备歌功颂德了,这是明君啊。 朱由检摆摆手制止了这种无趣的行为。 “问皇上,这些地方全部给内阁使用?”这次问的是毕自严,他从来不多操心,只是不了解皇上是不是对建筑大小和花费多少完全没数。 朱由检摆摆手,“光禄寺两边先空着,另有用途。另外,今天都在,内阁也做一个拆分。”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重头戏要来了。这位皇上自从登基以来,先是无所事事了几个月,然后又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干活。清理了内务,压制但是没有打死阉党,亲近了军方又没有什么实际的动作,不知道今天又要搞什么事情。 对了,行为上也是越发的粗鄙。这倒是不奇怪,别人太子都是成十年的礼仪训练,这位倒好,这皇位完全是捡来的。 这不你看,这又找了一个石墩坐了下来,让一群重臣围着自己站圈圈。 “内阁一分为二。一依然叫内阁,把自己的眼光给朕放到税收、民生、生产、教化之事上来。黄阁老三次上书乞骸骨,朕三次慰留。内阁事务繁杂,朕也觉得缺人,安顿廷推吧。” 朱由检没有等到他们消化,接着说: “原本用兵、征讨、防务、后勤一概事项,成立军部。也设在内阁旁边吧。” 在众人不解、震惊的心态中,朱由检继续说道: “关于军部,我尽量说的通俗一些。帝国的军伍设置、边防态势的布局、战争的发动以及战区内民生统筹,均由军部但应。重新设立后,”朱由检顿了顿, “内阁为内政之首,军部为防务之首。” 又是周延儒站了出来: “皇上此事兹体甚大,应交由大朝会三论。” 朱由检看看他: “朕以为不用。”朱由检看看他, “卿是万历四十一年状元,二十一岁便高中,以周卿家的聪慧和这十几年宦海经历,觉得大朝会现在如何?” 朱由检也清楚,这不是周延儒的问题。这已经是任何一个朝代到了晚期的通病。每一个人都习惯于将事情放在集体讨论这种形态下,要么让事情不了了之,要么把水搞混从而浑水摸鱼。周延儒估计是看到了孙承宗在现场,才有如此的提议。 搅和了浑水就像想躲清闲吗? “军部首辅不用廷推,孙承宗。” 孙老头微微躬身。 “朕知道这个位置不是个好位置,也知道你年事已高,原本应该荣归故里,颐养天年。但国是纷扰,朕希望你能出任这个职务,给朕先顶上五年。在你当做首辅的五年,朕给你三个便利。” “五年期限,无论何地何处战败,不易军部首辅。” “五年期限,无论何人何将失职,不易军部首辅。” “五年期限,首辅以下,由你提议编制军部辅臣。” 再此之前,孙承宗只是觉得当今圣上可能是因为有信王之一阶段的体验,对国家的认识和危机的感觉要略强于被圈养在皇宫的皇帝。他也有点意识到,这位圣上应该会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增强武人在朝廷中的地位和实力。可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位皇上改变的心意和魄力会到如此的地步。 皇上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孙承宗连忙含泪下跪: “臣遵旨。” 到了今天,孙承宗身上的皇家陆军官校山长和新成立的军部首辅的职务,将这个已经快要被边缘化的人物又重新拉回到了明朝的最高政治中心。 这时候朱由检回头对周延儒说: “今天两件大事,一是内阁地点和职务变动,另一个是成立军部。以周侍郎为主,三十日内完成部会变动文书。” “对了,这应该还交由内阁下发。如无异议,朕提名周延儒入阁。” 轰,刚刚还在羡慕一头白发的孙承宗独得皇上厚重,有了能够一试拳脚的广阔天地。谁知道轻飘飘的入阁两个字,让三十岁的周延儒耳鸣目眩。 等到众人开始装作淡定,配合皇上讨论下一议题的时候,周延儒还呆呆的站在艳阳之下,恍然不知所措。 “皇上想要在中秋节前完工,臣隐约觉得工程量并不巨大,应是可以。”工部很清楚,只要是不涉及皇家规矩的建筑,又是拆拆补补的活,工期问题应该不大。 “臣无法应承。从上月,臣已经没有一枚多余银钱了。”毕自严苦瓜个脸。纸上谈兵都好说,但是真真是落在实处,没有钱别说是皇上了,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没辙。 “这一点无须操心,朕已经把开始进展的山陵工作停了。” “陛下不可。陛下万万不可。”再缺少钱也不能停了陛下的山陵工程啊。在在这一点上大家都有共识,如果停了就已经很有欺负新皇帝的意思了,即使是皇帝提出来的。现在不反对,一定会在皇上的胸口中埋上一根鱼刺。现在可能还好,但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早晚会成为皇上的心里不痛快的地方。 “陛下万万不可,山陵耗资也就是三十万两,臣等还有一点余力。” “朕停山陵心意已决,不用再议。户部将尚未支付银钱可重新支付其他用途。至于这里等等几处用钱的地方,朕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说完哈哈笑着就回宫了,只留下一堆面面相觑的大臣们。 021 京营试炮 021京营试炮 西山大营。 张维贤刚刚处理了鬼哭狼嚎的定国公一家九十多口人,正坐中军大帐和王承恩、几位总兵、副将喝茶。自从朱棣朝起,监军太监就是明朝军队中的标配,无论是公公还是张维贤倒是都挺适应的。 京营在经过两场大战之后,已经不再是是原本的三大营了。张维贤不清点则罢,清点完之后大吃一惊。号称十万兵马的三大营,如今在清单上人数不足两万,真正能够举刀操炮不足五千人,这五千人中,名单中号称总兵、副将、参将、都司、游击居然高达六百余人。看着定国公王府全家老少被魏忠贤扔进三大营马场的惨状,张维贤心中更是有点惴惴不安。王承恩、魏忠贤、李若链,皇上把这三个人派过来,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关一个定国公?张维贤自己都觉得谁要是这么想,那就真的有点幼稚了。 他刚想要和王承恩套套近乎,却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皇上身边的秉笔太监吴直翻身下马,在营帐门口高声叫道: “皇上驾到,宣张维贤、王承恩,勇士营总兵、副将、参将前出大营五里迎接。” 听到这里,张维贤连忙命人击鼓聚将。 他自己端坐于中军帐首位之上。一通鼓过后,张维贤开始握拳屈指计数。直到五十息,帐前游击以上将领到场不过十五人,盔甲鲜明,着装整齐不过区区五人。张维贤无奈的摇摇头,正准备说话,一名小厮手捧长刀慌里慌张的闯进了节堂,怪模怪样的寻找着自己的糊涂将军。 “刘常亮。” “下官听令。” 张维贤调动不了京营的人,只能把自己从王府带来的一百亲卫驻扎在中军旁边。刘常亮是老军务,一看满屋子慌里慌张的人,鄙视的撇撇嘴,然后稳重的按照军中礼节面对张维贤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致礼后,躬身站在了几前。 “擅入大营着,斩!” 刘常亮一挥手,守在中军帐角落的一名大汉一刀柄就重重的击打在小厮的后脑上。另一名拽着小厮的头皮就这么拖了出去。 “我是成国公朱纯臣府上家臣,请张伯父手下留情。”喊叫的是一名参将,正在把小厮送来的长刀往自己盔甲腰上悬挂。 张维贤理也不理,定国公府一众人还在马圈里面哀嚎呢,你还冲出来作死,关我屁事。张维贤看也不看他,又对着刘常亮说道: “立即携本王亲卫,先行封闭周边进出路口,我等随后就到。” “”臣遵旨。” 张维贤带来的这些家臣已经是府中的精兵强将了,刘常亮更是原榆林卫百户出身,虽然年龄有些大了,但是手上的功夫却没有拉下。 他飞身上马,率领着一百亲卫,泼喇喇的向大营前哨奔驰而去。 “着甲完毕者,跟本王上马迎接吾皇。”又等了三通鼓时间,看着依然只有这几位到场的情况,张维贤不再等待,骑上了家奴牵过来的军马,稍微调整了一下,也向大营五里外飞驰。因为久不骑马,不远的路程就让张维贤、王承恩和十几名将军气喘吁吁,朱由检示意他们先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这时候张维贤才看到,皇上是一身轻便的明黄色衮龙跑便装。依稀站在皇上旁边的分别是袁崇焕、孙元化和两名叫不上名字的武将。 “孙元化是徐光启的学生,原本是个文人,现在也被弄成了武将军的模样。”朱由检没有立即进营地的意思,而是指着孙元化给袁崇焕介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袁崇焕也就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这才拱手施礼。 “英国公接受三大营这才几日的功夫,是个啥情况,说实话,朕比你们都清楚,今天也没有心情看,就是给朕找个地方,朕是来试炮的。” 听到这里,英国公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干事背锅他都不是很害怕,只要上位之人知道事物的正常规律就好。 “请皇上往中军稍做休息,臣与孙元化大人安顿试炮事宜。”英国公请示说。 “成。朕久未骑马,也是有点不堪。”朱由检有点后悔,出皇宫的时候没有听众人的建议,坚持和众人骑马,就算这几位都有点暗地里面谦让的意思,自己的大腿也被磨得火辣辣的疼痛。 过了一个时辰,张维贤过来请他前往校场。 转进校门,上百人来来往往的围着四门大炮忙碌,只能听见脚步声、旗帜被风吹动的声音,没有人言语、甚至没有人咳嗽,朱由检揉了揉眼睛,感觉好像在梦中。校场中间放置着四门大炮,没出朱由检的意料之外,也就是历史同一时期由徐光启和孙元化通过澳门的葡萄牙人引进的两尊红夷大炮和两尊佛朗机炮。 “不行,炮身俯仰角度小了半度,定位时间慢了半刻。”孙元化高声喊着,手里面举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铳规。 这时候,从几十名抬炮身,推炮垫的营兵群里,站着满头大汗的袁崇焕,他也走到了炮身一侧眯着眼看了看,对着这些小兵一挥手:“按照孙大人的要求重新来。”他也反过身去同小兵们一起操弄起来沉重的大炮。 张维贤看着孙元化问道:“袁师是放过炮的,看来他也同意你的意见,可是我看你和他的方法不一样啊。” “嗯,我这个简单一些。”孙元化知道这位是替身边的皇帝问的,“袁师是根据自己的经验。我这里做了一个铳规,专门用来测量。同时,我用自己的脉搏来计时,那都是自己的一点小经验。” 这样的大炮在后世看惯了各种先进武器的朱由检看来挺原始的,看着得意洋洋的孙元化,朱由检好玩的从旁边的锦衣卫手上接过一个匕首,在地上画了经典的拿破仑炮以及装填示意图。嗯,这个时候让爱学习的孙元化深入思考一下还真是一件不当人的事情啊。 本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原则,朱由检尽可能的推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点着火绳,轰…………在震天的轰鸣中,两发炮弹分别击中约1里外的目标,还好,好没有学会在目标区域里面埋设火药作弊的本事。军中诸将还在为这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新炮震惊的时候,朱由检倒是心平气和,助推火药浪费的太多了啊。 022 忠君的将领们 022忠君的将领们 “臣请为登州卫增添火炮。” “臣请为辽东卫增添火炮。” 在座的其实除了朱由检,都是在战场上使用过火炮,也知道这东西的好处。更何况,今天这位圣上能够亲自来看火炮的发射,也说明了火器在这一位心中的地位。 未等到硝烟散去,孙元化和袁崇焕分别躬身请奏。 “平身说话吧。” “朕昨日和内阁、兵部商议,成立军部。以几位的职务,应该很快就能够了解军部的承建思路和措施了。”朱由检边想边说,一边说也再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看着吴直站着记录艰难,这也就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身回到了营地的军帐之中。 张维贤、袁崇焕、孙元化以及他们带来的几位副将分左右坐下。朱由检这才接着说: “原本也先想听听诸位的看法,但是后来朕也清楚了,这件事朕要是不先把盖子揭开来,估计是各位也都没这个勇气。当然,朝廷也没这个条件让几位担当如此风险。朕再说一句,这也不是危言耸听,改,就是九死一生,不改,就是十死无生了。” 这些人能在都是万里挑一的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既在科考中脱颖而出又能够很快转变成军事管理人才,大明的弊端他们又何尝不知。 “有圣明天子,我大明当武运昌隆,万年万年。”听到皇上说的严重,这几位人精也只能用这种官场话回话。他们心里面很清楚,皇上说什么都百无禁忌,自己说错一句,被有心人或者对家有心操作一下,轻则丧失政治前途,重则入狱身死。 “都是不过心的屁话。”朱由检明白现在不是文华殿,现在是粗话的场合。果然,此话一出,众人尤其是那些常年吃兵粮的副将们,还都感觉这位虽然看着年幼,但是好似还挺对脾气的。 “各位也都是东华门唱过名的,史书上有哪一个万年的朝代。”都知道你说的对,但是没人作死接话。 “怎么改。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朱由检喝了一口茶,停顿了一会,掌握了一下节奏。他知道,无论是张维贤这个世袭罔替的王爷,还是孙元化,甚至于袁崇焕,历史上都在自己掌握的范围内提出过不下十几封军改的上疏。今天要是说起来军队建设的细节,一定无法获得他们发自内心的认可。唯一能够有效的说法,就是要充分利用自己眼光的优势,还要简单易懂的把下一阶段自己在军队改革上的思路说清楚。 “一共四个字。”朱由检站起来说道。 “针对文官两个字,简政。针对武官两个字,精兵。放在一起就是这么四个字:精兵简政。” 朱由检深深的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提出具体的意见,但是一定要提出一个高度概括的,能够放进去无数建议的宏观思路。 果然,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朱由检敲敲桌子,让这些人先回过神来。 “精兵?什么叫做精?那些要增?那些要减少?这都要通盘考虑。” “前几天啊,兵部有个给事中给朕上了一个五年平辽的折子。朕就批了勇气可嘉、狗屁不通八个字。”朱由检看看袁崇焕,怎么着,朕这是提前给你扫雷了啊。 “元化,”朱由检放过了心虚看地的袁崇焕,先点了孙元化的名字。 “朕在军部设置武备司,皇家陆军学院设置火器院,还有朕准备给你的老师设立的皇家格物院,这三个地方,朕都给你留了位置。当然了,朕也知道,你心心念念已经筹备了五年的登州海防和舰队。你想去,朕也不反对。” 孙元化的人生自我设定计划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一时间有点恍惚说不上话。 “在京师,你肯定是做徐光启先生的副贰。到了登州,军队之事做副贰可,朕也不想、也不能放你做总督啊,你考虑一下。” 朱由检知道,这货在登州先是会同总兵张可大和孔有德大战了一场,后来被崇祯处死,又让孔有德带着四十余门大炮,上万火枪投了后金,成为了大清火器营的主力。 “臣为孙总师鸣不平。” 孙元化还在激动的考虑,谁知道他身后亲兵中的一名络腮胡子副将却嚷嚷着站了出来。 朱由检不由得有点诧异,这货莫不是? 果不其然,孙元化连忙出声呵斥: “这里何曾有你说话的地方。陛下,孔有德武人无状,还请陛下体谅。” 嗯,看来你这管理部下的水平果真还是有待提高啊。孔有德其实和毛文龙差不多,两个人手下都是以辽东原住民为主要的兵力来源。他们对于辽东的这片土地、家园和同辈的感情自然和外来户袁崇焕、孙元化不同,自然对于用兵的策略有着较大的分歧。同时,辽人几乎在大明朝廷上属于边缘的存在,能获取的无论是后勤,还是政治上的支持较少,猜忌和歧视较多,这才一力促成了吴桥兵变的事故。 同样,这也就是后世对于袁崇焕杀毛文论争论较大的所在。 “这是对的。”我的老天爷啊。朱由检心里想到,我做了这么多天的姿态,不就是想要得到你们能畅所欲言的结果么?他赶紧出言制止了孙元化。 “是一名汉子。”朱由检也学着前辈一副心胸宽大的样子。“武将么,该说的不说怎么能是武将。你继续说。” “孙帅爷在登州呕心沥血,为了登州买炮的事情,帅爷光是给这京城里面送的人参都不下数十根了。怎么就不能做个登州的总督?” 孙元化这时候已经放弃了。 朱由检有点好笑也有点心酸的看着他。 “银子就那么多,登州想要你们大帅走点关系,朕不支持但是也不能怪罪。走了谁的关系,朕现在不想知道也不能怪罪。要怪罪,只能怪朕无能,让边卫不但流了自己的血还要自己掏腰包。这是朝廷对比不起边卫的事情,当然也是朕对不起边卫的事情。” “皇上。”守过边疆,跑过兵部的袁崇焕、孙元化以及这么一竿子副将们,觉得总算是让皇上知道了自己的苦楚,眼泪汪汪的就又要跪下。 封建忠君的思想害死人啊,这么就满足啦? 你们满足了,朕还是不能满足。 023 忠君的将领们 2 023忠君的将领们2 “下面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但是…………” 朱由检知道画饼永远是上位者最大的作用。 “这次咱们倒着来,先小兵后将领,先边卫后京师,先老将后新军。朕内府的银子、最近户部到各省清查的银子,我们先按照这个原则分配下去。等到国库充盈,咱们再论功行赏。” “刚才朕说道的孙元化的安排,只是今天朕给你交个底,最终你的去留看你,也看军部。朕有建议权,也有否决权。你要是真想干,也得至少文字上把朕给说服了。” 行啦,朱由检觉得自己有个态度就行,具体的安顿还真不是自己的能力所能及。至于孔有德、毛文龙本地辽将是拆散、召回还是砍头,就让孙承宗发愁去吧。 “英国公,这三大营现在可有三千可用之兵?” 话题一转,又回到了京营的问题上。几次大败,京营损失惨重,原本十万控弦之士,在朱由检的印象中,应该不足五千了。他故意少说了一些。 “回陛下的话,”听到这里,张维贤的心里也放下压力。“五千精兵应该是有的。” “刚才元素和初阳都问朕要大炮,要火枪。其实,朕倒不是这么认为。火器固然重要,也一定要安排,但是军伍胜负也绝不是火器一途。” 京营已经烂包了,朱由检觉得与其原地解散,不如再发挥一下预热。 袁崇焕好奇,不禁问道:“陛下可否细说。” “不必说,我们做起来看。元素、初阳都在,今天京营就分成两拨,两位将军可以各另一波人。” 朱由检想让这些自己未来的军队高管知道,一支军队不仅仅是武器,也不仅仅是粮草,其实还有更重要的支撑。想想后世那支部队,在艰苦卓绝的情况下,不是还暴发出了另世界为止震惊的战斗力。 “就当做朕的京师被围,两位将军各自率领两千五百人,以最快的速度回防京师,在德胜门外找地方扎营,完成扎营请英国公确定后,在以最快的时辰回到这里,咱们就在中军见。怎样,两位将军可有底气?” 朱由检害怕这两位对自己这个少年天子敷衍了事,还特意从自己衣服上扯下挂在腰带上的白玉放置于桌上。 “就将朕这个做个彩头,如何?” 皇上面前,两个人早就准备跃跃欲试了。眼看着皇上还拿出彩头,这两位的目光都看上涌出了火花。 “敢问皇上,臣所带副将能否参与?”孙元化问道。 “没关系,两位哪怕是把孙胡子孙承宗大人召集进队伍,朕都不在意。” “对了,”朱由检瞥见了在帐外徘徊,似乎有事情汇报的王承恩,突然好想想起了什么。“朕最近还真是有了几条财路。这五千人估计也很久粮饷不足了,朕给你们二位在提供银子各一千两,做你们吃饭、补充之资。” “为了令出一门,朕把京营原本的监军太监也收回来了。看你们表现,要是军心稳定的话,朕也把全国的监军太监全部召回。” 朱由检话音刚一落下,袁崇焕和孙元化就已经忍不住了。一件件圣明又刺激的安排,彻底让两个人心中的烈火开始熊熊燃烧。两个人激动走到了军帐中间,向着朱由检单膝施礼,然后就急匆匆的奔向了外面。不多时,袁崇焕亲兵发出的明亮哨音和孙元化这边出行的鼓声就响成一片。 就在孙元化和袁崇焕敲鼓点兵,整理军伍之时,王承恩和魏忠贤这才贴边走进了军帐之中。 “可是有个结果了?”朱由检问道。 王承恩和魏忠贤一脸便秘难受的表情,互相看着。最终王承恩出列说道: “皇爷,清点尚需时间。” “西厂共出动番子五百余人,内廷出动太监一百五十人,锦衣卫驻守隔离人员不算,进入室内也不少于五十人,整整清理了两天,具体臣也是目瞪口呆。” “账册、银铺花销和收入暂且不提,光是烧化了倒进床下,铺进地板的银子就不少于五十万两。” 别说王承恩了,张维贤和朱由检都压脉带住了。 惊呆之后就是兴奋,要不是还有一点点的理智在,朱由检都恨不得再赶紧抄一家。 “王承恩,”很快冷静下来的朱由检赶紧嘱咐, “朕说了要算账就必须要算账,无论现银有多少,账面上的钱都要算清楚,最终这个结论一定要宗室、监察御史、户部这边有个清白的账单。朕不愿意做个糊涂皇帝,知道了吗?到时候这账单要公开与天下,罪与不罪,自有公论。” 王承恩也连忙应承。 “还有,就是要看住了过程中想要动手脚的人,无论是谁,朕不惜动用祖宗剥皮萱草之法。” 这就是朕再一次启动这个老大帝国的第一桶金,谁要敢动,朕杀他全家。朱由检在心中恨恨的想。 “朕顾不上的时候,这不是还有英国公么。总而言之,办要办的有道理,你切切记住这个。” 王承恩又问道: “定国府在昌平草场还有宝马七百余匹,马奴七十余人,养草种植庄户人家三千余户。可是…………”王承恩看看了这位皇上的脸色。 “定国公已经两年没有支付粮银了,现在魏公公还在弹压。但是老奴以为可能在有心人的操纵之下会有不测之事。” “朕知道了。朕回头问一下。” 王承恩看着皇上今天心情还好,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魏忠贤魏公公昨日又托老奴上本欲辞去西厂厂督一职,还想要觐见,不知?” 魏忠贤,其实朱由检现在还是很矛盾。 魏忠贤一定是要杀的,但是说句实在话,现在的王承恩、曹化淳都尚不足以替代魏忠贤的作用。锦衣卫李若链资历又尚浅,掌控不足。杀魏忠贤势必也要杀田尔耕、许显纯之流。这样又会把李若链逼迫的太急。 再去找人,在西厂和锦衣卫上面使用傀儡珠有点浪费,现在只剩下的十五颗珠子后面还不一定够用。 同时,要是动了魏忠贤,势必会扯出一个覆盖面巨大的阉党。这里面有些尸餐素位的倒也无妨,但是有些人,你比如户部尚书毕自严之类的,朱由检还想再用。但是党争一起,尤其是东林党借着打压阉党再掀起一股清君侧的潮流,有些人就算是自己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怎么才能传达出来一个打压阉党,又不打死阉党的信号呢? 是不是可以在什么人身上再用一下傀儡珠? 孙承宗坐镇军部,徐启光坐镇研究院,内阁首辅又要交给谁? 算了,在内阁没有最终确定前先把魏忠贤放一下。 “行,”思考了半天的朱由检这才给王承恩说,“辞去西厂厂督一事留中。把定国公一家安顿交给魏忠贤,召李若链回来。你顺便给他说,定罪以前,要是定国公府中血缘至亲一位出事,他也就不用回来了。” “算了,”朱由检知道有些事情真实拖不得的,“一会你就宣他过来吧。” 024 玉米和爱钱不要命 024玉米和爱钱不要命 没有一个人的成功是侥幸的。 就在吴直转身回帐中通报魏忠贤已到的时候,魏忠贤并没有静站在门前等待,而是左右迅急的踱步。等待了约一支香的时间,看着两位红旗小兵退了出来,里面才传出来皇上的声音:“宣他进来吧。” “奴婢参见陛下。”说完,重重的跪在地上。 已经准备弃用魏忠贤,刚才又因为秦良玉病重的消息而大为生气的朱由检,看到了气喘吁吁,混杂着汗水、尘土的魏忠贤,想着这货现在也算是正在为自己的事情而奔波,心情到有点平复了。 要么说干的好,也得表演的好呢。 “起来吧。”朱由检看看他,也是四十几岁了的人了,憨厚的脸上带着一点讨好的笑容。不知怎么着,朱由检想起了后世那些在人力市场中讨生活的民工们。 应该是不妥,但是这种感觉却有点类似。回到自己家像一个英雄一样,可是谁又知道在外面做狗的生活? 罢了罢了,朱由检收起了自己这种从后世穿越而带来的没必要的小人物的心软。 但是他也没有发觉自己的口气也软了下来。 “也不是和后面那些小公公们不熟,去清洗一番再过来见朕。” 此时的魏忠贤哪敢再摆出原本的架子,趁着小太监铜壶中倒下来的清水呼噜一把脸,这才又急匆匆的走进来。 朱由检问道: “定国公一事可还有疏漏、难以拿捏之处。” 魏忠贤想了想,回答说: “定国公书房老奴只是封存,尚未清点,还尚有养马场庄户为粮银聚集一事,其余皆无不妥。” 书房啊,朱由检也清楚魏忠贤的用意,这其中肯定有大量与朝臣往来书信文书,魏忠贤在躲嫌疑。没有办法,这烫手的山芋弄不好就是一个引爆朝廷的炸弹。 “你去封存了,等到后天朝会的时候抬进来。说说马场的事情吧。” “老奴刚刚了解大概。原本庄户是替国公府上为了马匹中转的需要种苜蓿和番麦的,说好了王府上按照人头给钱给粮。谁知道马场管家发现庄户并没有把青杆庄稼上交,而是隐瞒一些成熟番麦自己收割了,就说如果庄户们不赔就不发粮食。庄户们说,王府的粮食银两就从来没有齐整的发下来过的,自己也是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在王府马场之外偷种了一些番麦。现在臣上门抓了王府在马场管事之人,庄户们觉得可能无人安顿他们,这才准备集结闹事。” “先从京营支点粮食。等到把马匹交接给了户部,有了银子再说。”朱由检没有听说过番麦这种作物,“你抽空把番麦给朕送一点过来。” 朱由检以为蕃麦就是后世常见的燕麦,所以也不是很有兴趣。 “老奴知道陛下忧心农桑,顺路就带来了。” 说着,从外面端进来一个盘子,盘子上是如同手掌大小的玉米。 朱由检兴奋的捡起来一个,没错,虽然短小稀疏,但确实就是后世的玉米。 这个年代玉米就已经有了吗?怎么还会有个蕃麦这样一个充满误导的名字? 朱由检看着魏忠贤,这就是佞臣的本事啊。他知道知道谁是自己最大的顾客。而且无师自通的知道提供超越客户期望的服务,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你去问清楚,算了。找一些庄户里面的好把式,等几天徐光启大人来了,咱们到地头上看看。” 玉米有了,看看徐光启手里面的土豆,最好在能有一些红薯。哎呀,朱由检一下子体会到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感觉。说起来的红薯,总觉的自己好像把谁给忘了? “来呀。”朱由检剥下来一点玉米,“给朕找个花盆。” 又看了看旁边的魏忠贤,给他递了几粒玉米。 “魏公公也拿过去种种,这是个好东西啊,说不得在灾年,就是一条条的命啊,你可要记住。” 魏忠贤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几粒玉米: “老奴把它当成自己的命种。” “行啦,也没那么重。没事了就下去吧。”朱由检处理了庄户的事情,又获得了玉米种子,觉得今天还是个不错的日子。 “老奴还有一事要说。”魏忠贤一手紧紧握着玉米种子,躬着身,察言观色的说道: “那一千多匹给边军准备的马匹老奴看了,皆是观赏游春之马。” 呯~~刚刚端起来茶杯准备喝口茶的朱由检不由得大怒,顺手就把茶杯摔在地上。 他很是不理解。 从朝廷给你的茶马垄断生意中赚钱,从假借皇家命令占地中赚钱,从给你种地的几万名苦哈哈的农民口中扣钱,朱由检只是觉得贪婪而已,就是一个爱钱的王八蛋而已。 但是你在边军的马匹上做文章,难道你不清楚的是要是引起了边军的哗变怎么办?被后金打进来了,这家国都不在了,难道你的国公还能做下去?还是你能用钱买到命? 呯~~又是一个茶杯。 这一次朱由检真的愤怒了。 这一段时间的工作让他第一次对这个朝廷、对这个国家、对自己身边一个个人有了一点真实的感情。 现在定国公的做法就是那种赤裸裸的拍傻子脸的感觉。 “朕要把那堆肥肉给…………” “孙承宗大人请进。”正准备下令把胖子定国公推到京师大街上点了天灯,吴直进来小声的说。朱由检只有按压着内心的狂躁。 “魏忠贤,给朕好好看着定国公府上所有的成年男子,死了一个你就去给朕死了算了。” 孙承宗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破碎一地的瓷器和明显压抑着情绪、铁青着脸的皇帝。 这时候的孙承宗明显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说实话,这个皇帝在孙承宗的眼中很是不真实。要么这么一段时间以来,尽管皇上明显很是倚重自己,但是他还是很少说话。说实话,他总觉得这是一场美梦而已。这位已经花甲的老臣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朱家的皇帝是个什么德行他是最清楚了。 直到今天,看到已经生气到失态的皇帝,他反而轻松起来。 这才对么,十七岁的少年天子,怎么也不能像个老头子一样啊。 025 令人失望的队伍 024令人失望的队伍 “孙先生。” 朱由检懒洋洋的坐在条案后面的椅子上。 穿越过来的时候年龄本来就不大,穿越过来又成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不知不觉朱由检的心态也变得更加像一个年轻人。有热情又容易受挫,易激动又容易颓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面临的是一个如何令人绝望的局面。一千匹游春马就好比是一千个嘲笑着他的面孔,让他努力营造出来的气势一泄到底。 前几次两个人见面都是在朱由检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环境下,现在的孙承宗也有机会仔细的观看这位天子。形象上真的不是符合东林这种君子论的要求,头发粗粗心心地挽成发髻,宽大的衣袖被用帛带捆绑住,像是一个劳作中的工匠。看起来这身衣裳也已经两三天没有更换了。过去的皇帝穿一身洗过一次的衣服都能成为节俭的典范,可是放在这位身上似乎好像也那么正常。其实这本身不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皇上没有说话,孙承宗也没有说话。 老头知道,这时候的皇帝是没有人能够指点的。 现在的老大帝国绝对不是乘势而起的时候,运来万物皆借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熟读史书的老头知道,现在的局势更像是背着巨大包袱再次创建一个新明的时候,更需要的是特别之人,行特别之事。如果连这种贪财的蟾蜍都踩不下去,孙承宗也要考虑自己的策略和思路了。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性命和前程献给这个朝廷,这个国家,也可以把自己能够控制的小家庭献给这个朝廷,这个国家,但是却不会把整个家族都献祭给这个朝廷。 “杀了定国公,孙先生如何看待应天府局势?” 还好,朱由检的眼神没有迷茫太久,转手把吴直唤了进来。“你随时就待在朕的身侧,把朕和孙先生的对打记下来。” “定国公只是一只陛下放在架子上的肥豚而已,臣确保应天平安。”想了想,孙承宗还是觉得应该给这个少年皇帝一点信心和支持。“陛下自从登基以来,重节俭、亲臣子、开言论、清小人,陛下对臣子有信心。所以老臣请陛下宽心,臣子也有忠心与陛下。” “孙先生,”不知道问什么,朱由检今天有点脆弱。 “朕每日恨不得系长绳于日月,时光对于我来说真实太少了。” “天子正值少年,何出此言?”这种老气横秋的抱怨,在孙承宗的耳朵里面就感觉有点幼稚和矫情。 朱由检也知道在这一点上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孙承宗会找到共识,笑一笑也就算是这一话题揭过去了。 日近黄昏,按照几人预估的时间,两队人马从京师到大营的折返演习第一批人估计就能返回了。朱由检和孙承宗坐在校场一侧搭建的木台子上,看着被一簇簇火把照的通明的场地中心。在木台子的旁边,几十大口黑锅煮着羊肉,咕噜噜的散发出浓郁的羊肉的香味和膻味。 “先生关于陆军官校三问,第一问是官校的首要要义是什么。”眼看着时辰已过,尚未有人回来。朱由检自嘲地和孙承宗说。 “开宗明义是臣做事的命理。对于陛下官校一议,臣兴奋难耐,甚至于想辞去军部首辅一职。” “道天地将法,智信仁勇严,风林山火海,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朱由检像是在背书,背完了之后转身问孙承宗。 “官校的第一要义就是,为什么有的队伍可以做到如此,而我朝精锐却糜烂如此?为何作战?为了粮食、为了银子、为了权利,是为了女人?还是为了朕这个皇上?要是朕也要挥着刀子拼命的时候,无非是后面是真的皇后而已。” “所以,”朱由检看着孙承宗:“第一要义无非是保家卫国而已。” 不待孙承宗反馈,前几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跑进了辕门。 第一批进来的应该是两位领兵将军的亲兵。即使如此,也一个个宛如丢盔卸甲的溃兵一样,身上护甲已经残缺不全,有的把头盔提留下手上,头发飘散的宛如女鬼。没有看到互帮互助的环节,只能看到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亲信还在有气无力挥舞着鞭子,在已经跑不动的小兵身上挥舞着。 一个时辰过后,两队不到一千人聚集在两面大旗之下。剩下的都横七竖八的躺在英国公张维贤组织的马车之上,一辆辆马车上面坐满了真正跑不动的小兵,也躺满了偷奸耍滑之流。 “去几个人。”朱由检对自己身后的锦衣卫说,“现在不能躺下来,让他们绕着校场慢走一圈再说。” 在队伍的最后,走进来的是孙元化和袁崇焕两个人。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似乎已经没有了夺旗的念头。还好还好,毕竟都还是历史上的名将,两位身上都扛了不少同袍的刀枪弓箭。孙元化毕竟是文官出身,看起来要比袁崇焕更狼狈一些。眼见着摇摇晃晃的走到了自己的大旗之下,就哐当一下的躺了下去。 当将官待遇要比小兵好得多,孙元化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开始按照皇上奇怪的要求缓步行走。 朱由检待到大家喘气平缓之后,这才把袁崇焕、孙元化和孔有德之类的副将召唤到了点将台之上。 “给朕看看。”在一圈锦衣卫火把的照耀之下,两堆残兵败勇就这么展现在众人的面前。打呼噜的、嚎叫的、掰脚的、昏死的,能够站立的仅仅百十人而已。 “前面之事朕谁都不怪罪,吃皇粮吃不饱,当军官喝兵血、人没死家却亡,有这三个样子放在前面,他们就今天就是什么样子朕都能接受。请英国公审查,凡是全程哪怕是走下来的,都赏银一两,羊肉放开吃。” 没有预想中欢呼雀跃的声音,只有冷冰冰的,校场上只听得见小太监们敲着锅沿,招呼吃饭的声音。 026 阴郁和欢笑 026阴郁和欢笑 残酷的明朝晚期向朱由检展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这种沉浸式的体验和极具有冲击力的感触是读书体会不到的。 麻木不仁、所有的热情和杀气已经被完全消磨掉的底层士兵。对于他们来说,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用所有的技能为自己换取一点小钱,是这些人最大的目标。 朱由检完全可以相信,即使靡费巨大的金钱给这样的军队配备上最好的火枪、大炮和枪械,只要能换钱,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卖掉。什么满万不能敌,这样的队伍别说是后金了,但凡遇到一点点的挫败就会是山崩海啸一样的溃败。 肥头大耳、所有的兴趣都在于如何要饷银和贪污饷银的中层军官。这些勋贵和官僚背景出身或者关系介绍而来的官员已经完全堵死了凭借资历或者能力上升的通道。他们抱团成为一个圈子,就如同自己这两天在军营中所看情况,杀头都不足以震撼这些人。在他们心中,因为战败、贪污被抓、被关、被杀只是运气不好而已。找关系躲避惩罚是他们唯一的心思,还了钱官复原位,然后又是报复性的贪污。 贪婪没有底线,已经根本无所畏惧的国公贵族,他们是这个社会的最高层,被全民供养。但是奇怪的是,他们挥舞着大刀、拼了命一般砍杀着支撑着自己的底层人群。他们反而成了这个时代眼光最短浅的一代人,像是不要命、明天就会死去一般享受着豪奢无度的生活。定国公的遭遇不但没有给这些人惊醒,反而激发了他们末日的狂欢。听说这几天,京师里面又新增了五座春风楼一般的所在。 在回宫的路上,朱由检没有再去尝试骑马,而是选择了坐马车。 他靠在马车的窗户上,任由路面颠簸让他的脑袋邦邦的与窗户碰撞,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王承恩就蹲在他的旁边,要不是朱由检眼神示意,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垫在皇帝的脑袋下面。 在众人环绕簇拥着回到了暮气沉沉的紫禁城,朱由检用一条锦带狠狠的勒住自己的额头,坐在文华殿的窗前,瞅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即将进入秋季的小雨,久久不愿意说话。 大明朝的现状,比朱由检想象的更糟糕。 如今的大明朝,就是对官员、士族、皇族占有大量资源的绝对的免税、对农夫、匠人这种创造财富的可劲的盘剥。加上明年开始不停会出现的各种天灾,终于会变成这个帝国脖子上约勒约紧的绳子。 挥手让准备大声通告的太监闭嘴,蹑手蹑脚的周皇后走进来的时候,甚至都可以看到朱由检脸上阴郁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臣妾给皇上找到了一千多万两的银子。”皇后知道什么能让这位皇帝高兴,没想到这一次失算了。皇上并没有像当信王时候听见了银子就会变得很高兴。而且,皇上似乎也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不如去造反去好了。” 皇上咬牙切齿的小声嘟囔在周皇后的耳边听起来宛如一声炸雷。她从小也是琴棋书画、淑良温婉中长大的,不知怎么回事,越看现在的皇上越觉得心惊胆战,这大逆不道的语言怎么会从皇上的嘴里面说出来。 只有朱由检知道,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人心所向、天命所归的说法,有的只有利益。谁能让天下的百姓吃饱穿暖,谁给代表人数最多的百姓的利益,百姓就和谁是一条心。 如果不造反,那么朱由检现在就要给大明朝以最快的速度带来直观的利益,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权利变成真正实质的权利。而只有实质的权利,才能保证大明朝这辆马车按照自己的思路跑下去。 想到这里的朱由检一抬头,这才看见了自己的周皇后。 刚才还阴郁的脸庞迅速变得欢喜起来。朱由检知道现在要让每一个相信自己的人更有信心,而不是看到一个焦头烂额的自己而更加痛苦。 “雨停了,今天我陪皇后到皇宫外面的大街上去转转?” “可以吗?”皇后看到微笑的朱由检,似乎也把刚才的事情全部给忘了。 “春花、春花,我要和皇上去宫外大街上玩儿,你赶紧帮我换衣服。” 街上刚刚点灯的时候,两个富家商人装扮的小夫妻,就在自己粗暴的家丁的护卫下,出现在了京师东边的集市上。 朱由检看着小小的皇后,刚捧着热乎乎的烧饼吃完了最后一口,又转头盯向了街边盛满洁白奶酪的小瓷瓶子。 几个铜板扔过去,一把推开了旁边没有眼色的准备先喝一口的王晨恩,插上麦秸杆就递给了皇后。要是忽略两边古朴的街道,但是看着穿着官宦人家衣裙的皇后,宛如看到了后世穿着汉服逛街的小姑娘。 花钱真的能够摆脱忧郁的情绪,让人快乐。 看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钿头银钗,也不管造型用料,看得上的就让王承恩掏钱,然后甩给仅仅跟在后面的宫女春花。 看着烤的金黄的鹌鹑、煮的发白的糖浆,再甩出几个铜板。 看见了在街头乞讨的小孩子,可怜见的。也不管蓬头垢面和黝黑的小手,再掏出来一大把铜板就放在手上。还不够?再让人赶紧去旁边的面食摊子买上几个雪白的馒头,也不管是什么馅的,就这么摆在小乞丐的面前。 两个少年夫妻,衣着华丽、奴仆成群,出手阔绰,不知不觉的身边就跟了一大群做生意的小商贩。 “明代就有做成衣的了?”朱由检还要跟进去,结果被人女老板赶了出来。在周皇后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并肩和李若链像后世一样坐在街旁的小摊子上面等。 好不容易出来了,身上又多了几件各种样式的服饰。 这时候的京师还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也焕发出来帝国最后的繁荣。 赐乐业人很明显,他们是各个大商家银铺、当铺、票号的主力工作人员,出手也大方。还有几个说着听不懂的语言的西洋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带着十字架步履匆匆。 “姐姐、姐姐、喝一碗混沌不?我娘做的混沌也好吃了。” 一个年画一般的小囡拉住了周皇后的衣袖。后面跑上来的一位中年大嫂一把把小囡抱起来,看着富贵的两个人,怕打扰了贵人而影响自己的生意。 看着小姑娘的周皇后满眼都是星星。不多时,手里面的冰糖葫芦就已经到了小姑娘的手中,发钗也给小姑娘的头上。 牵着她的手,两个人来到了一条小街的里面,马上就获得了一次消费了五十碗的vvip待遇。馄饨是真的好,在中年大婶熟练的操作下,很快一碗就端到了朱由检的面前。 还没有一个时辰。两个人都吃的肚子圆圆的。 “到那个茶馆喝喝茶,歇歇腿?” 027 没有怀才不遇这件事 027没有怀才不遇这件事 这个时代的茶馆就是城市核心的信息广场,乱糟糟的人挤在乱糟糟的茶馆里面,一簇一簇的拥在一起,各种或激昂或神秘的声音汇聚成了一股热闹的声浪。 朱由检拒绝了王承恩用钱清理出来的雅间。 这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小说中那么多需要男扮女装的主角了,明朝的茶馆中确是看不到几个女子。朱由检当了几个月的皇上,加上后世培养的平等的观念,信心大大增强。根本就不看伙计、看客奇怪的嘴脸,在二楼找了个距离上下楼楼梯较近的位置坐下。众多的护卫则选了周围的三张桌子,把自己的皇帝皇后结结实实的包裹在里面。 果然是京师最大的茶馆之一,不多时,带骨鲍螺、山楂丁、山楂糕、松子糖、白圆、橄榄脯、陶庄黄雀、南京樱桃、桃门枣、地粟团、鸡豆子、花下藕、棠溪蜜桔,种种小吃流水一般送了上来。 朱由检拉了一把站在身后的管家打扮的王承恩在侧面坐下。不多时,一名打扮素雅,手捧着各式茶单的茶娘就走了过来。王晨恩没有等到她说话,一锭白花花的纹银就扔在了桌子上。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茶、最好的炭和玉泉山刚拉回来的水都端上来。一样子不合适,咱家就就砸了你们的店。” 朱由检也不吭声,就这么由着他,让王承恩学会不以身份压人,照价付银子就已经很难得了。否则在王承恩看来,皇上能坐下来都已经是看得起他们了。他确实离着皇后很近,用扇子遮着两个人悄声说道: “多亏了娘子贤内助,咱才有这银子喝好茶啊。” 这个时代就有这个好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皇后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看着朱由检敲着扇子,哼着俚曲的样子,不禁伸腿偷偷的踢了他一下。 不久,金丝木炭的小炉子就烧开了泉水,茶娘熟练的将沸水高高的倒进盛满了龙团胜雪的白茶之中,然后这才将黄澄澄茶水倒进了洁白如玉的宣窑茶碗之中。 朱由检端起茶杯,依靠在茶楼的栏杆之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觉得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子龙,待哥哥给你介绍,这就是徐光启大人常提到的宋应星宋举人。” 正看着,不远处屏风处站立的三个人一下子引起了朱由检的兴趣。 看来我还是那有大气运之人啊,带着老婆逛个街都能碰上这等牛人。朱由检拍拍自己的额头,怪不得那天魏忠贤说起来玉米的事情,让他总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原来在徐光启的光彩之下,把这个大能给遗忘了。 宋应星不应该是今年在应天府参加考试呢么又一次落榜了,怎么也会来到京师?还有这名字敢叫子龙的又是哪一位?听起来也是很熟的样子。 “陈子龙见过宋举人。”这位叫陈子龙看起来和朱由检相仿的年纪,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倒也是一身精装的打扮。宋应星虽然一身青衫,但是看起来却更像一个农夫。 “叫宋大哥就好。举人之事也莫要再提了。”这时候的宋应星看起来有点意兴阑珊。“这次应天府试宋某再次名落孙山,无颜见父老。这不是接到了徐光启大人的信笺,这才一路游览北上。” “哈,”看起来叫做陈子龙的生的瘦弱,但是性情确实豪爽。 “说来也巧,我也是和徐光启大人一路北上的。” 中间有了熟人,两个人自然很快的就热络起来。又都是年轻人,倒也不提防旁人的眼光。 “徐大人走到半路,又接到了当今圣上的旨意,”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子龙压低了嗓门。“这道口谕倒是连徐光启大人都有点迷迷糊糊的。不光是八百里加急催促徐大人进京,更是要徐大人将儿子和亲家一起带上京城。” 朱由检像听八卦一般的听着。 “徐骥先生本来就无心功名,顾昌祚先生更是沉浸在商贾事之上,这不奈何徐光启大人又只能返回上海县专程说明。我耐不了麻烦,就自己一个人先过来了。” “那贤弟可知圣上着急召见徐大人所谓何事?”宋应星现在也是人生的迷茫阶段、十字路口。府试的失败让他对自己的能力、学业都产生了很大的怀疑。只是朱由检知道,在原来的历史进程中,考虑功名几乎让他白白浪费了自己四十年的时间。 “徐大人说的无非是礼部或者工部而已,现在世道艰难,也只是求活而已。刚好汤若望神父,还有个叫做金利欧、翟托马斯的几个人,说是想要在京师修改改建教堂的事情,这么也就算是一路都来了。” “好啊。”徐光启还真是一个好人,听到这里的朱由检不禁一拍栏杆。这一拍不要紧,倒是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刚想到几句好词,不料打扰了几位仁兄聊性。”朱由检赶忙解释道。 少年人,总是有点五湖四海、招朋揽伴的心思,看着朱由检也是一身堂堂正正的相貌,倒也起了结交的心思。 朱由检改名叫陆可,京城经商为生。三个人几句介绍以后,朱由检邀请两位过来喝茶,这两位倒也是大大方方的落座。其中坐在周皇后旁边的陈子龙还抬眼张望了一番。 “这是内子,也是京城人士。”说话间快到午时,朱由检一边打发王承恩又从对面的应天府烤鸭馆子叫了一桌子的饭菜和好酒。一边看着陈子龙好笑,不知道这位知道对面的女子是皇后之后,又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谈到经商,宋应星明显是不怎么了解,倒是陈子龙却显得很有兴趣。 “这朝廷的岁入,倒有大半是折在了银子之上。”说着,在自己的包裹中翻了半天,这才找出了几枚银币放在了桌面上。 朱由检拿过来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块海外的银元,银元的正面不知道是哪个国王的头像,四周写着一圈不像是英文的奇怪拉丁文,下方标注有铸币的年份。 “如何?”陈子龙像是考试一般的看着朱由检。 朱由检把银元丢回到桌子上,喝了一口酒,这才说道: “沿海各地收此银元按数量计算?还是按重量计算?”又一次把问题抛了回去。 陈子龙这才拱拱手,表示钦佩。他是在几位西洋神父的教导下,才略微对大小弗朗机的银元制度有了一点点的了解。同时也从老师的口中得知,非要是皇帝或者像小弗朗机在海外的独立王府也有着浇注银币的可能性。否则,银币就像对面陆兄所说的,也就是银元宝的另外一种形态罢了。 为此事,他还专门就是这事情准备给京城里面的皇帝写一封奏折,结果被徐大人发现后,成了众多人口中的玩笑。 “若是能说服当今天子,”朱由检说道,“陈公子所做之事,对我们商贾、农夫来说才是好事一大件啊。” 周皇后听不太懂,微微一笑的如同听天书一般看着皇帝。朱由检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把旁边的陈子龙看的像猪哥一般。 宋应星轻轻的在桌子下面提了陈子龙一脚,他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这位见了美女就有点痴迷的样子。朱由检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美女柳如是,这也才想了来陈子龙是何如人也。这位虽然和柳如是缠缠绵绵了一段时间,但是真的不妨碍他成为大明朝货币的专家和以身殉国的壮士。 老天祝福我啊,朱由检确定之后笑的嘴都合不拢,人人都能从他的最中间看见颤抖的小舌头。 “这也就是我到京师的原因。若是徐大人能够得到重用,说不定还有机会。” 少年,大胆的冲吧,就算是徐大人不中用,你也应该鼓起勇气独自前行啊。 028 李若链的生意 028李若链的生意 这一天朱由检过的比较幸福。 老天爷似乎看到他诚心诚意的痛苦,顺手就把两个人才扔到了他的面前。陈子龙,宋应星,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班底啊。 他们年轻、热情、目空一切又肆无忌惮,没有那种老远你就能闻到的官袍穿的时间太长产生的腐朽的难闻气息。愿意打碎一切,也愿意重建一切,更难的是有一颗还没有僵化的柔软的心, 但是,时机未到啊混蛋,朱由检也只能拿出美酒来请他们豪饮,让这两个被家里的仆役抬回去的小家伙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场美梦,也让他们的下一次相遇不再那么尴尬。 “这两个人就不要离开锦衣卫的眼中了。”现在的锦衣卫指挥李若链在皇帝的怂恿和安排下,在柳树胡同又增加了一个小小的新锦衣卫的据点。据点的主入口是一座巨大的名字不伦不类叫做四海的酒楼,京师里面有点脸面的人都模模糊糊的知道那是现在京城最红的王承恩公公的产业。 王公公这不是也见不得宫里裁撤的老伙计们每个下场么。这里从大厨到跑堂的,都是原来在御膳房里面当差的大师傅。嘿,你别说,京师里面还就是有这么一群人好这一口。 不管流言是真是假,反正官面上也没人过来辟谣。更重要的是,这里上上下下把天王老子的气派学了一个十足十,就连门口迎客的都长了一副狗眼。爱来不来,入门现实一年一千两的银子,说是入会费。没有这个,你就是连大堂都进不去。 就这还是最低标准,想要能定上包间,还需要一年额外再加上一千两。关键是到了明年你还得再缴纳,这个事可是去哪里说理去呢? 但是这大京师还真是不愁没钱,就愁没货。人家开业没有十天,门口就贴出来告示,说是今年的会员五千人已经满额了,要么你明年请早,要么你还需要找上两个会员推荐,一个包间会员认可,这才能把钱交进去。 根据出来的人说,里面还真是丰富的一言难尽啊。据说其中有一个神秘的留言板,只要你把你想要办的事情和出的价钱写在上面,自然就有人能够处理。 常年从天津大沽口靠船运发财的刘掌柜两大船的南货被天津衙门给扣下来了,四处打探都没有法子,眼看着身家性命一般的数十万两银子就要打了水漂。在同乡会馆有人给李掌柜介绍了这个四海酒楼,介绍人和中间人都是自己福建的老乡。李掌柜咬咬牙,又把自己手上的金货和京师的一座小院子给抵押给了会馆,这才凑齐了入门的一千两银子。 刚一进门,身上只剩了百十两银子的李掌柜点了一壶一两银子的茶水,这才敢向跑堂的伙计打听留言册子的事情。那伙计一看就是个太监,倒也没有为难人,说话间就报出了一张一尺见方的木板,上面标注留言人、所求事项和酬谢银子的种种事宜。李掌柜写上了先是写上一千两金额,放留言板的时候瞟了一眼其他的排面,又咬咬牙改成了五千两。 第二天还在小破旅馆睡觉的李掌柜就收到了旅馆跑堂伙计传来的纸条,让他在明日巳时再到四海酒楼一趟,说是已经有人接单了,但是还需要当面询问一下具体事项。 李掌柜的早早就到了酒楼,接待他的是两个女执事,一人询问,一人记录。再过了两天,就有人通知他可以凭借着手中的纸条到大沽口取货了。 李掌柜半信半疑,为了取货又在同乡会馆借了五百两银子。没想到的是,到了天津大沽口,当差的二话没有,挥挥手就让他雇佣外面的人尽快卸货。 这次是真的信服了,李掌柜二话没说,回来用货物抵押就拿出了一万两的现银。先是支付了五千两的报酬,又花了一千两买了一个包间会员的席位。 自然,商人货物无故卡关的文书也又一次累积在了朱由检的长桌之上。 再有就是别开生面的拍卖会了。从每月一份的流传出来精美的给会员的册子上看,拍卖的东西还真是想也不敢想,从家具、宝石、贡品、药材开始,现在听说还有文思院流传出来的琉璃的制作方法。人家的生意还真是做到了实打实的精明,就这本小册子也需要纹银十两。最近听传说还要放出去一个以一当百的纺纱机,光是拍卖门票就要一千两。听说各大商会都掏了双倍的价格,只求这个拍卖能延迟到年底再举行,说是自己家的掌柜、东家这才往京师里面赶呢。 也正因为如此,四海这才成了京师最为繁华的所在,现在的上层圈子里面最有面子的请客之所在。 李若链看看入夜后车马络绎不绝的四海正门,这才转身从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暗门走了进去。一身便装的他走过了一个个包间暗室的通道,听着里面举杯换盏的声音,穿过了巨大的人头攒动的拍卖场。看着已经熟悉了规则的权贵们疯狂的举着号码牌,今天拍卖的是巨大的金丝楠木。这东西他清楚,是天启年修三大殿留下的,皇上看也没看就批了字条。 如今真正掌管这里生意的是陛下刚刚提拔的大太监王之心,掌管着进出银钱的是大太监张彝宪,自己其实就是吸附在这个酒楼上面的触手,平时要是没有特别的事情,他连地面上都不上去。 左右看看无事,他这才穿过后院来到了酒楼后面的一排平房中。迎上自己的是原来曾在天津卫共过事的锦衣卫百户白宝俊。 李若链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不管皇上看还是没看,他都把自己需要跳动的条子正儿八经的递给了皇上。人也不多,也就十七八个,还都是散落在京师附近小喽啰。 屋子里面什么样子的人都有,洗衣婆子、厨子、花匠、轿夫都有,最里面桌子旁边坐着几位看起来落榜秀才的模样,是准备好的私塾先生和管家的人选。 进来一个番子对应这领走三四个人。这些人都是刚招进来的,后面还涉及一堆的事务,要安顿家人落户,重新整理户籍、讲解一些最基本的锦衣卫的技巧,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这些人还都只能放在手中。 李若链看看情况,就把白宝俊叫到了自己的密室。 “锦衣卫京师这边人排除的如何?”李若链现在主要是在明面上干活,对原来京师锦衣卫的清洗和挑选主要是白宝俊。 “按照田尔耕、许显纯亲信不要,只挑首恶这两条,再排除几个大案中手中沾血的人,需要清理的一共五十八人,名单就在这里了。” 李若链凑在烛台下仔细看着名单。 说实话,这其中还有不少人和自己曾是同年,一时间还有点下不去手。 “刘九龄这是?” “原本跟着京师中社鼠们打交道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就放进去了。这件事估计和田许二人无关。根据咱们兄弟回来说,京师里面丢失孩童十有八九刘九龄都脱不了干系。” “张树田呢?”李若链又看到了一个名字,这是自己在锦衣卫的使刀的师父。 “根据王恭厂金人的交待,咱们不是对京师里面的金人做了一次大清洗,其中折了十几个兄弟的天赫楼就是张树田通的风报的信。再三确认过的,先是收了张家口范家的钱,后来直接又搭上了后金的线。银票、线人、房契、地产全都核实了。关在牢里面说是镶蓝旗的,也是他封的口。” 第二十九章 人为什么会变 新书字数太少,不敢求别的。就是大家要觉得还成,拜托给喜欢看历史的朋友推荐一下,新人第一本书书没啥流量,多谢啦! 029人为什么会变 李若链上一次失眠还是自己第一次抓人的那个晚上。可是尽管从四海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已经二更了,却破天荒的怎么都睡不着。 翻起身,走到院子,伸手按住墙头就这么翻了过去。 果不其然,自己的邻居,夜不收百户董朝莆,现在的锦衣卫暗卫教头百户,也一个人坐在院子中的石榴树下面喝酒。 “见过同知。”董朝莆连忙起身行礼,李若链倒是不在意,自己招呼就坐了下来。他也是小兵出身,只是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落入了皇上的青眼,现在还没有那一身的官僚气息。 做了一段时间的邻居,他也知道这两位的毛病,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睡不着,喝点酒才能勉勉强强的在天亮的时候眯一觉。按照老董的说法,这都是在战场上落下的毛病。夜不收经常需要两人、三人一组的深入到敌人的大后方去,晚上就是再困也只能半眯着眼睛,常年以往,这睡觉不踏实的病根也就这么落下来了。 虽说董朝莆只是个百户,但是也是在皇帝心中装着的人。同时,身为锦衣卫也不可能有什么外面的朋友,一来二去的,李若链倒是也把他当做同僚看待。 石榴树花坛边放着一碟子腌鱼就是下酒菜了,李若链也不讲究,伸出手指拈了一块,说是腌鱼更像是风干的,没有一点咸味。一口劣质的薏酒灌了进去,虽然呛却也带劲。 董朝莆连下酒菜都不吃,就是拿起放在腌鱼边上的一根锈蚀的铁钉,舔了舔就当是送酒了。 李若链指指他: “你也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百户了,陛下还给你单加了一份带门生的钱,怎么还抠门成这样。” 董朝莆却不在意: “苦日子过惯了。不瞒你说,第一次领了钱也和刘忠利吃了馆子,回来之后心疼了好几天。” 董朝莆年龄大一些,约莫着比刘忠利打个十几岁,也算是刘忠利在军中的半个师父。“人家都说,只有吃不了的苦,没有享不了的福。咱这不行,五娘小公主还送来了皇上给的毯子,你猜怎么着?我们跑到井边洗了一个时辰的澡,结果两个人整整一夜都没睡着。后来老汉一想,那是没有那个福气啊。” “哈哈哈~~”,李若链一边笑一边再想自己的刀枪师父张树田,刚遇见自己师父的时候,师父都不敢留自己在家吃饭。年轻小伙子,又是练武的出身,本身饭量就大。几次遇见吃饭师父都委婉的把自己打发走。不知道现在师父家里面的那两个儿子现在如何了。 董朝莆也不打扰他,两个人就这么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快到寅时的时候,刘忠利也回来了,也拜见了一下长官,坐下来就喝。 “今天这五十个兔崽子还行,抓出来三十一个,明天早上就交给你了。”现在两个人都算是新成立的暗卫的教头,从无到有的带着从王恭厂还有京师军伍遗孤中挑选出来的一百多个半大小伙子练习潜伏、突击和暗杀。 “行了,晚上也别折腾的太晚了。明天上午还有夫子的课呢。”按照朱由检的安排,这些小子不但要学习军伍上的本事,还要学习认字、读书。待到官校好了,就当是一个小众的门类放进去。 “有难受的事?” 董朝莆年龄大,看着李若链也不问。倒是刘忠利年轻一些,看着眉头不展的李若链心直口快的就问了出来。 “杀敌容易、杀自己人难啊。”李若链也不隐瞒。 得,刘忠利只想扇自己一个大耳光,自己也是多余问。这一句话就准准的击打在了董朝莆的心窝窝上面。 “唉~~~”果不其然,听到了这句话的董朝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董朝莆和刘忠利之所以受了这么多伤也是拜自己人所赐。 当年他们小队新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嘴很甜也把董朝莆当成老父亲一样敬重。天长日久,董朝莆也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董朝莆也没啥追求,就把自己的战功一次次的让给了自己的这个干儿子。 他不知道的是,这小子第一次单独出马就落在后金的手里面了。然后就干脆利落的降了金人。一面在遵化卫当差,一面收着后金的钱财。 一次遵化卫得到了后金硕睿亲王就在不远的地方宿营的行程,当时的夜不收千户就决定搏一把。 要不是快到集结地点的前一天晚上,他睡觉时说梦话说了几句后金的话,几乎就已经把夜不收将近一百多人都带进了后金的埋伏里面。 刘忠利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晚,已经逃回到后金军阵中的小子怎么以多么恶毒的语言侮辱着真是把他当做儿子看的董朝莆,也忘不了那个小子跪下去舔别人鞋的丑态,更忘不了这小子一个个点名击杀曾经把他当做自己子侄辈看待的叔伯。 最后的董朝莆和刘忠利其实就是求死而已。 他们主动以赎罪的姿态承担起了整个夜不收撤退的后卫。直到双方大军开始对峙,这一探子和探子的对垒才得以结束。 一百三十人的夜不收,回来了二十九个,大部分都死在后金的羽箭之下,其中有十几只羽箭上还刻着遵化夜不收的字号,他们自然知道这是谁射出来的。 三个大男人就这么喝到了天麻麻亮。 说来也怪,人好像把自己的包袱和负担说出去之后,这些就不成为自己的包袱和负担了。而李若链听了董朝莆的故事,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要给自己的刀枪师父通风报信的心思,难道自己有一天也想要逃出到后金生活? 就算是可以,自己也得把一支支的羽箭射向自己身边的这些人? 一想到这里,李若链就为自己昨天的表现有点脸红。还好,清晨的路上没有人看见。 洗回到院子里面用冰冷的井水洗了了一把脸,又在胡同边吃了一碗滚烫羊杂汤的李若链似乎得到了新生。 从怀里面掏出捂了一夜的名册,把它递给自己的锦衣卫文书。 “我已经看完了,上面所有的人再核对一遍,安排专人盯着,直到死了或者回到牢里面为止。安排人把文书准备好,两天后我报给皇上。” 他看着自己的锦衣卫衙门,虽然要比原来的衙门小的多,人也少的多,但是总没有偷孩子和卖祖宗的杂碎。 第三十章让人难过的老大帝国 030让人难过的老大帝国 吵了几天,内阁这才把察按两京十三省的名单提了上来,朱由检算是对现在的朝廷有了最清醒的认识。 察按南直隶、浙江、湖广、江西四省的是吏部尚书王永光?朱由检不由的火大。 这位已经接近六十岁的老人是朱由检心目中前五年最合适的吏部尚书,就因为王永光本人“雅不喜东林”?就把老头子往湖广、浙江推?尚书下去了谁给朕干活?看了一个就火大。 察按北直隶、河南、陕西、山西、山东五省的是侍郎申用懋?朱由检更是火大。 单纯从能力上看,这位倒是真合适。曾经以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过顺天,地方熟悉、朝政也熟,本身也有风骨。还给辽东供过粮食,但是前天孙承宗刚刚给提交了军部五人筹备的名单,这里就给你来了一个釜底抽薪。 察按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福建的是左都御史曹于汴?朱由检直接就把内阁的票拟撕了。 你们不知道这位御史老先生已经七十岁了吗?这位老先生无非就是提议御史不得兼职六部,换句话说,就是朕授意想要建立一个单纯的都察院,这个你们不同意就不同意,值乎把老头子那几两瘦骨头也扔到研磨机里面磨成粉? 一股老大帝国的暮气。 宛如眼前着暮气沉沉的紫禁城。 用自己的惯性、懒惰、骄傲和自大,消磨掉一切。 “帮朕宣李若链、曹于汴、刘宗周进宫。”这时候的朱由检想起了孙老头的话,“陛下救治之心,操之太急。酝酿而为功利;功利不已,转为刑名;刑名不已,流位猜忌;猜忌不已,积为壅弊”。 长舒了一口气,坐在长条桌旁边。“顺便给朕送一点浆糊过来。” 李若链到的时候,就看见朱由检坐在桌子前面,正好把自己撕掉的内阁条陈的最后一张粘了起来。在宫女端过来的水盆中洗了洗手,这才接过来李若链递上来的折子。 瞅了一眼,“这份折子就好了很多么。你是朕的腰刀,别学其他的那些腐儒出身的大臣,若大一个馒头,咬了十口还看不到馅。” 李若链低头嘿嘿笑。 没办法,像他这个职务要是说点正经事也得用折子。上一次他好不容易从下面选了一个落第秀才,写了一份花团锦绣的文章,非但没有让朱由检高兴,还劈头盖脸的被一顿骂。 “陛下此言差矣,臣下本就应思修其辞以明其道。否则言辞不加以斟酌,思虑也定考虑不周。”进来的说话的是曹于汴,七十一岁的人肯定可以从心所欲不逾矩。 说罢,却也是毕恭毕敬的给朱由检行礼。 看着瘦弱的、颤颤巍巍的曹于汴,朱由检赶紧让人给摆放座位。 这一块曹于汴倒是丝毫的不做作,坦坦然然的坐在了长桌一侧,刘宗周陪着也坐下。李若链自称是天子的亲军,坚持要站着侍立于一侧。 朱由检转手把自己刚刚粘好的内阁条陈递给了曹于汴,然后继续和李若链说话。 “锦衣卫按照你的意思动”朱由检点了点写着要清理的五十八人名单,加上田尔耕、许显纯一共六十人。“不动则已,动就要动的干净,明白不?” 李若链点头:“臣清楚。现有六十人皆在臣监控之下。” 内阁推荐按察天下的折子不长,曹于汴在刘宗周帮助下,很快就看完了折子。 “能用这把老骨头给大明延寿,臣自无不可。”曹于汴倒是不觉得有异议。 “此乃本是都察院的职责,臣为法兽,自当一力承担。” “不成啊。” 朱由检站了起来。“提纲挈领,提纲而众目张,振领而群毛理。” “朕再三说这次按察并不在于清蛀和治吏,内阁昏庸但是朕不昏庸。朕替曹公回绝此事,目的在于尚且不到动天下吏治的时候,这头一刀要砍在京师而不能砍在地方,要砍在规矩出来之后,而不能砍在规矩出来之前。都察院一事筹备的如何?” 曹于汴拿出折子:“自从陛下安顿此事,臣已完善。” “都察院不兼职,不空议、不定罪。这三点曹公以为如何?” 大明的督查御史一开始就是一个朝廷最大的问题衙门,到了朱由检这里问题就更大了。先是兼职,原本是个临时的差事,派一位御史出巡河南,结果安顿了兼职之后就变成了实职。再是清流固有的毛病,都是一些中举后的文人,既没有地方实务的经验、有没有中央宏观的策略,最后成了收钱办事,派系斗争的源头。 “老臣对不兼职、不空议无异议。”说话的是曹于汴,看起来还保留了一点意见的是刘宗周。 “曹公定论不能以己推人。”朱由检知道这位已经七十岁了,无欲无求。但是未来的青壮派一定有意见。“不兼职就没有外快,上官还不差饿鬼呢。凡是建立在自律的条文,咱们都不通过。曹公可以三思。”朱由检没忍住,反正还是清流的毛病,嘴上都不爱钱。 说完,把曹于汴的奏折推了回去。“以上三点曹公再考虑,咱们下次再议。今天还有一件事。” 说罢,把李若链关于清理锦衣卫的折子递给他。 “曹公不是为了新的都察院也抽调了不少经年的老吏么。这一次抓人的还是锦衣卫,人关进锦衣卫大牢之后,全部交给曹公。朕要看都察院能不能办案子。” “臣遵旨。”三个人同时起身。 难啊。 朱由检为了不把清洗锦衣卫扩大成针对阉党的一次全面性打击,这才把原计划明年改组监察院的事情仓促的提到了今天。 在原本的历史进程中,崇祯就是借着魏忠贤,彻底清洗了一遍天启年的朝臣。在原本处理十几个人的基础上,还意犹未尽的扩大到了五十几人。 这倒好,在原本的崇祯朝,只要有反对意见,就把对手打击成阉党即可。无数次的扩大化打击,让原本就是一个松散的东林党还变成了一个人人投靠的像模像样的团体,这又是何苦来哉。 不过这样也好,曹于汴老头子在崇祯七年就去世了,能提前一年,也就能多发挥一下余热。 “李若链莫走,王承恩,陪曹公去一趟御医院,请吴御医替曹公诊诊脉。” 第三十一章 阉党东林大朝会 031阉党东林大朝会 京师燥热的天气总算是过去,进入了一年最舒适也是最美的秋天。 秋分节气。碧空如洗、天气晴朗,树静风止,天气中微微有一点寒意。 坐在后殿边喝茶边等待的朱由检都有一点激动。嗯,今天应该能给各位大臣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吧。 初通鼓响,侍仪舍人二人进入皇极殿。二通鼓响,通赞、赞礼、宿卫、侍卫、尙宝卿捧着大宝进入大殿归位。三通鼓响,阁臣率领百官上殿,五品以上大员进入正殿,从五品以下按照官位站位。 四位拱卫司官各执长鞭,四鞭齐鸣,三声过后,朱由检这才在鸿胪寺执事官的接引下坐上了升雕龙髹金九级御座。 百官在内阁阁老的率领下,向着御座上的皇帝五拜三稽首,然后拱手加额,三呼万岁,百十人的呼声在大殿内部回响,然后就是一片的安静。 朱由检半天也没有等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的声音,心想这都是电视剧骗人,再一看大家都距离自己丈八远,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清了清嗓子。 “有臣子谏言说朕不临朝会,还有臣子谏言这朝会三六九须开,也还有臣子谏言说朕应该效法先帝,每日临朝。朕也好奇,看来有些事情非是要在这朝会上才能议得?也罢,请诸位卿家说说吧,看看何事必须要在这里才能说道的。朕前几日也学会了一句古话,众卿家有事早奏,无事咱们就退朝吧。” 这时候就是内阁首辅的回话时间了。其实黄立极清楚地知道,这大朝会就是朝廷的礼仪之一,年头年尾、打个胜仗或者要杀个重臣的搞一搞就行了。天不亮就要起来,一不小心就能搞到午时,这要是天天早朝,皇帝不消说,六部还干不干活了? 这一届皇帝别的行不行且两说,但是不折腾朝臣确实是少见的圣明,按照黄立极这种朝廷的重臣们的思考方式,不乱折腾臣子其实就算是一个不错、圣明的天子了。 黄立极正要出来回话,不料兵部给事中刘先龙一抖衣袖,却率先站了出来。 “臣兵部给事中刘先龙弹劾大太监魏忠贤伙同英国公张维贤、督师孙承宗私分昌平用地1拾伍万亩。同时,臣参督师孙承宗为求官位行贿魏忠贤,与大太监沆瀣一气,是为阉党,扰乱朝政。” “你是?” “臣兵部给事中刘先龙。” “臣佥都御史徐璜附议。” “臣户部侍郎左一鸣附议。” 你别说,刘先龙发完言后,一堆人都站了出来。这还没有完,一个人又站了出来, “臣工部侍郎刘大可附议,同时参孙承宗对建奴为敌如虎,梭巡不前,朝廷召袁崇焕已有月余,尚未上报行军安顿军略。致使辽东芥蒂之藓已然有重燃之意。” “哦。”朱由检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三月前,你给朕上过马尾巴的奏折那位啊。关于昌平用地的事情你参他们三个之前没有问过你们尚书侍郎的意见吗?” “阎鸣泰,毕自严。你没给他们说过昌平之事吗?” 阎鸣泰一脸愤怒的看着刘先龙,这位上杆子找孙承宗求军部承建官校职位,被孙承宗给骂了回来。后来又拉拢了一批人,想要承担皇宫外军部、新内阁和官校的承建、又被自己和孙承宗拒绝了。谁知道能在今天的大朝会上整这么一出。 阎鸣泰看了一眼同时出列的户部尚书毕自严,回到:“臣不察。” 佥都御史徐璜也顾不得了,反正弹劾了就要停职上折子自辩,无论是孙承宗还是魏忠贤,只要把官校的事情拖一拖,后面总有人能使得上劲,这么多年了,那见过皇上内廷拿出来实打实的三十几万两银子啊。听说皇上把自己的山陵都给停了。 “阎鸣泰大人也为阉党一员,自然不愿意臣等上奏。陛下不应被魏忠贤等人蒙蔽。更何况,吾等书生尚且能与建奴一战,为何孙督师迟迟不做计较,畏建奴如虎,胆气尚不如我等?更何况北国之寒、边关之苦、鏖战之疲,孙督师怕也是难以承受了。这官校山长一职理也应有兵部会同吏部报请内阁。” “臣等附议。愿陛下选廷推军部首辅或官校山长一职。” 说完,御史、兵部几位又站了出来,就连国子监也有人站了出来,表示国子监也能承担起对武将的教化之职。 朱由检看孙承宗欲出来回话,摆了摆手: “孙卿先回去。既然你们说阎鸣泰也是阉党了,那就找个不是阉党的。” “周廷儒,钱谦益,你们二位分别在复社、东林还颇有些名望,也套不上阉党的字号,要不你们两位出来说一下。” 周延儒刚刚入阁,却也是侧身让让了比自己年长的钱谦益。 朱由检脑子里面却总是浮出来水太凉三个字,又想到了那天在茶馆中无意碰见的陈子龙。不知道柳如是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钱谦益能够在天启朝活下来,还混得不错,委屈求全的功夫是有的。他自然谦和的说道:“东林只是词林乐趣、香茗玩笑而已,却也没有诸位大臣说的意思。” “好。”朱由检就知道这时候还想着潜伏等待的钱谦益是自己的好朋友,听到这里也不由的拍了一下金椅扶手。却把还有一大段话没说的钱谦益憋了回去。 “钱侍郎所言极是,朕几日未想清楚之事却被钱卿家说的一清二楚。东林乃文人词林结社而已,卿家何日若有此盛事安顿,可否邀朕同往,朕在诗词方面也略有小得。” 这么长时间了啊,穿越者用诗词装逼环节我怎么还没有遇见呢。 钱谦益看着皇帝拍着桌子就给东林下了定义,还是用了自己刚才启头的原话,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拱手应承。 周延儒看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阶段,也知道崇祯皇帝对党争不喜欢,也就顺着说道: “陛下见解英明。所谓阉党、东林都是用于堵塞言路、打击政敌、扩大势力之举,臣也以为此风不可助长。否则,与东厂协理办事皆为阉党,与东林结社写诗皆为东林,此事不妥。” “以上几人不了政事,居心鬼测,为利害政、请皇上严旨谴责!” 臣工部侍郎刘大可一听到这里,也不知这两位为什么要站在皇上那一边说话,一手指着钱谦益,“当真是词林佳话?还是有利可图?年齿徒长,东南商贾之金银你们何曾少收?今天为一护一阉党,连东林之名都不要了么?” 年齿这句话就有点重了,就如同骂人老而不死是为贼一般。 气的钱谦益颤抖指着他:“简直一拍胡言乱语。你刚才启奏之事尚无证据,现又胡乱攀咬,可曾对朝廷有一丝敬畏之心?” 朱由检听的津津有味,这倒好,内阁要稳定,但是构成要复杂,如此以来,内阁票拟不是会公允许多? 第三十二章 鲜血淋淋大朝会 032鲜血淋淋大朝会 朱由检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化身为喷子的钱谦益与十几位官员互喷。 从殿外传来一声急报后,王朝恩带领着上身沾满鲜血的李若链走了上来。 “臣幸不辱命,涉及窝藏建奴、贪污、意图谋反案的主犯田尔耕、许显纯以及锦衣卫内部共计七十人均落网,已交付都察院。臣于田尔耕、许显纯处查收往来书信、函件两大箱,枪械一百五十条,刀剑铠甲无数,黄金白银等物还在清点中,特意复命。”。 哗~~众臣哗然,一夜之间,锦衣卫就改换了门庭,不远处,魏忠贤等人也在瑟瑟发抖。 李若链稍微有点狼狈,左臂上还包裹着白布。 从凌晨开始的抓捕前半程都一切顺利,按照重要程度,从一个个的被窝中摁住了目标。 到了李若链刀枪师父的时候,李若链坚持要亲自动手。谁知道冲进去的时候,正在院子里面哄孩子的师父把孩子扔给了他,却拉着旁边的一个建奴首领往外冲。李若链接过了孩子,却没有躲过师父和建奴迎面几刀。最终抓住了师父,却走脱了建奴的首领,现在还在全城求索。 “嗤……”这时候,已经回到了本位的工部侍郎刘大可等四人,不知是不是脑袋抽了,还是真是为了这几个锦衣卫落网而高兴,不知不觉的笑出了声。 没想到在这安静的大殿上却是显得如此突兀。 “刘侍郎,听到同僚受伤了很开心?”朱由检问。 “臣是听到查封的文书很高兴,这里面一定有臣谏言的结党之事。臣建议把与锦衣卫田尔耕、许显纯往来的信件也展示于众人之前,是否结党营私之事一目了然。” 刘大可突然被拿捏住,心里慌得一匹,说完了自己都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光。 自己和定国公的书信还在魏忠贤的手里面呢,自己怎么就能够提出来这么一条当官以来最不靠谱的朝堂问答? 果然,害怕什么来什么。 估计是也有把柄就在李若链这一次的箱子里面锁着的佥都御史徐璜不等不硬着头皮站出来。 “臣也有言。” “臣听闻魏公公前几日也查封了定国公往来书信,臣也恳请不妨也一并公开于众,是否结党营私之事也会一清二楚。” “臣等附议。”人不多,看来都像是给自己壮胆的。 满朝文武看着这两个货都傻眼了,你们两个今天是出门没有带脑子吗?还是已经无所顾忌、大公无私到了圣人一般的境地了? 呦,刚才还坚定的站在一起的两个人这就开始相互伤害了啊。 一个是老牌勋贵定国公,一个是昨日干将田尔耕。与这两个人往来的现在朝堂上站着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吧。 一个是西厂的老阴将魏忠贤,一个是锦衣卫的新红人李若链。黑纸白字的文书落在这两个想要立功的人手上还能有好?就算你是人情往来,关键是这架不住人家拉扯啊。 只要抓进去,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本来还平静的朝堂这时候如同开了锅一般。 “臣以为不妥,这些书信臣认为应该统一交付都察院、大理寺认真鉴别后,方可定罪。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这次的人就比较多了,蔚为壮观的站了一大片。 朱由检这时候第一次发现了平衡的妙用,这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很奇妙。 也许你理论上都已经知道了,但是只有在这一刻你才会明明白白的感受,在朝堂上搞平衡这件事,朕是真的学会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地下群臣的表演。 更多地人把怒气发泄到了工部侍郎刘大可的身上。想一想也对,没有这货毫无理由的发笑,这些文书不是还是会乖乖的送到大理寺去?那个时候,无非就是花一点银子和人情的问题了。真要是官位保不住了,也不至于丢这个人啊。 “李同知辛苦为朝廷,你有胆子笑人?我看你就是田尔耕之流的同流。”这位看来也是和定国公往来亲密的。 说着说着,手里面的笏就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刘大可哪里忍受得了这个,正准备还手,无奈后面不知谁一脚揣在了腰眼上,踉踉跄跄的就扑倒在地。 旁边这位也不客气,对着刘侍郎的子孙根就是一脚。 嘶~~~朱由检高高在上,清清楚楚的看到像一只大虾一般弓背弯腰的刘大可,都不由的一阵感同身受的疼痛。 也还有过来嘴上拉架的,奔跑中不自觉的就从刘大可的手掌上踩过。 那边的佥都御史徐璜的日子也不好过,刚要还嘴,迎面就被一只笏牌敲到了嘴上,也不知道是鼻子还是牙齿,瞬间就是满脸的鲜血。 不多时,这两位不见了头冠、跑丢了官靴,扯破了衣袍,披头散发的窝在角落中。 朱由检这才示意王承恩。 啪~~四位拱卫司官各执长鞭,凌空一抽,顿时整个大殿这才安静了下来。 长见识啊,这一段应该足以被写到未来的明代宫廷奇观中了吧。 朱由检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轻浮了,沉下脸: “这大殿之上的都是重臣,又不是市井无懒。成,按照各位的意思。” 朱由检看看大家,“宣魏忠贤、李若链将定国公往来书信和锦衣卫田尔耕往来书信搬运至殿前广场。” “臣遵旨。” 下面的一干臣子都黑了脸。 不多时,在两人的指挥下,十几人的小队四人人一组,七八个巨大木箱就被挑运到了大殿之前。在,殿前广场上整齐排开。这时候就更热闹了,大殿外连廊处还在整齐列班的五品以下官员们也发出了一阵嗡嗡的讨论声。 “去看看吧。” 说着朱由检就走下了九级宝座,自顾自的走出了大殿。后面哗啦啦的跟着一群重臣,就连已经躺倒在角落中的两人也一瘸一拐的跟着。 朱由检走到了木箱的前面。李若链挽了一个刀花,一刀将捆绑在木箱上粗大的绳子砍开。两边的小太监殷勤的打开了箱盖,露出了里面压得结结实实的各类信笺。 “继续吧。” 不多时,十几个大木箱均被砍开,信笺堆满了一地,站在朱由检背后距离不远的人几乎都能看到封皮上的大字。有几位都已经颤抖站立不住,勉强扶着栏杆。有几位也都开始准备后事,就待朱由检一声令下,大理寺、锦衣卫按图索骥了。 这时候朱由检却转身过来,有点厌恶、也有点玩笑的看着他们: “李若链!” “给朕把这些都烧了!” 几名锦衣卫将火油撒在木箱信笺之上,李若链举着一只火把,看番子推开后,挥手扔了进去。轰~~漫天的火光让这个阴冷的立秋之日有了一丝暖意。 看着火光亮起,朱由检深深腰:“那就这,散朝吧。” 第三十三章 一定要把敌人放在你的面前 033一定要把敌人放在你的面前 宁愿让你的敌人站在你的帐篷里面向外撒尿,也不能让你的敌人站在外面向你的帐篷里面撒尿。 ——朱~把人放在内阁~由检天启七年秋 自从在大殿之上烧了那些往来文书之后,朱由检第一次感觉得到自己掌管之下的朝廷变得慢慢顺滑了起来。就像是加了润滑油的老机器,虽然依然跑的不是很快,但是好处是不再发出难听的吱吱呀呀的噪音了。 周皇后代表皇家也送别了懿安皇后省亲的队伍,一千二百名精壮的宫卫充当礼仪,李若链准备清洗东南的四十名锦衣卫顺便埋伏在里面,由一位千户带队,剩下的就是三十六名伺候起居行走的宫女太监。朱由检还顺便问了一下五娘要不要去,但是那个孩子现在忙着照顾在四海店里面的自己的小团队,在露出了一丝羡慕的表情后,坚定的摇头拒绝了。 朱由检也由着她,只是坚持要求每三天必须和自己一起吃顿饭。 最终户部派出了三名户部侍郎带队,锦衣卫参与、六十名赐乐业人和六十名经年老吏组成的首支境外人士审计队。开始了四个月对帝国全国的人口和名义上税收的审查工作。就这一场行动,一共支出了将近三万两银子,朱由检大手一挥,内库认了一万两。 对于这场遍及全国的审计朱由检根本就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只是像在崇祯新年到来之际,让自己能够对这个庞大的帝国有一点点的认识。 最后一件事就是把在黄立极、施鳯来告退之后,把袁崇焕的老师韩鑛提到了内阁当首辅,也顺便钱谦益也拉进了内阁,这样内阁就变成了由韩鑛领头、成基命、钱谦益、张瑞图、李国、来宗道、周延儒的七人高级秘书小组,这样东林在内阁中成了主流。 其实朝廷里面打击东林的声音并不小,朱由检也知道打击东林顺便清扫东南是一条路子,同时也深深的知道原本的历史上,在扩大范围打击阉党过后,东林党就没有干过一件人事。 可是,最好的策略就是把这些人统统贬下去,让他们在江湖中翻云倒浪就行了? 把敌人放在身边其实才是最好的策略。 还有就是这几位经蹬也经踹,脸皮够厚,不是自己动不动就撂挑子的主。老中青都有,既能平稳干上五年,也能替下面的铺好路。 你比如现在,他就坐在韩鑛、张瑞图和周延儒的对面。 “给内阁修房子的事情春节以前就要完成,工部这边从朕的内库里面抽了20万两的银子。这次为了韩相公能接一个干干净净的新摊子,朕给户部十三省察按又拨了五万两。军部那边暂且不算全部银两,估计光是开荒也需要不下十个数,原本也是内阁要会同户部筹措的,朕咬咬牙也就先给了。皇家陆军官学,既然是打着朕的幌子,这个费用朕也就当个措大,认了完事。可是朕认了学校的费用,那么学生的费用也要朕认,可就说不过去了。” 这几天朱由检又按照自己的恶趣味修改了文华殿的大书房。墨绿的桌布配上象牙白的茶杯、笔洗和笔筒,金黄色的烛台、自己身后硕大的帝国海疆图。没有投影不要紧,说到哪里了,就让小太监们抬着板子做人肉幻灯片。现在他身后板子上就是这几个月以来宫里的支出。 “所以,韩相公,朕要内阁一个说法,什么时候朕不用贴银子了?”这既是给内阁说的,其实也是朱由检最头疼的一件事。 没钱。 没钱什么都是一句空话。 事情有轻重缓急,现在先把明年的钱筹备清楚一点是大事。 “不到三个月就过年了,朕今年给大家不再发宝钞了。这就是朕给官员的承诺。同时,朕要给三边将士解决今年的饷银,这是朕给戍边的承诺。要是解决不了,朕就让他们找内阁要。” “明年朝廷的银子就是国事,官员年底的俸禄是家事,戍边将士的饷银是天下事,朕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韩相公,到时候袁崇焕跳出来了,朕让他到相公家过年。” 说到最后,朱由检笑着和韩鑛开玩笑。 “元素一向无赖,当老师的也是没有什么办法。”韩鑛开始还有点紧张,听到朱由检还能开玩笑,就知道这个小皇帝手上一定还有些干货没有放出来。瞬间盘算了一下,就把自己的价码放低了三成。 “不瞒皇上说,明年能过个好年为臣的也忧虑。” 韩鑛也尝试着学着皇上的样子走到了舆图面前,朱由检调整了整个图的方位和比例。别的不会,几个大城市的方位还是记得住的。调整完的舆图看起来和后世基本上大差不差了,总比原来朝鲜半岛歪在京师旁边,东瀛更是比台湾还小要顺眼很多。 “西北不提,几年陕甘大旱,明年能落个中平就行,否则还得朝廷的银子。西南边按照杨嗣昌回帖,预计平定也要到元年中旬了。福建有熊文灿,按照这一段时间上报的奏折看,他在招安海商郑芝龙,如若成功,福建明年倒也是一桩大买卖。” 谁说文人就不谈钱的,朱由检看着侃侃而谈的韩鑛,觉得他的策略除了格局和眼光略差一点,其余也就是现在的大明朝廷所能做的极致了。 “东南担大明这也十几年了,负担不轻,明年能维持就好。” 不过还是向着自己人,那倒也是,谁家做官不为了自己人?家国天下,家总是排在第一位的。朱由检笑眯眯的看着他,有些说法可以,但是等到朕把那些那税银抵安家银、抵置装银的读书人干的彻底不要脸的事情翻出来的时候,看看你韩鑛还能不能说的出口。 韩鑛越来越觉得现在皇帝的这个大书房就是好。本身就向阳,又花了大力气装了琉璃窗户,阳光淡淡的洒在长桌之上,围绕着长桌坐着越来越的文书和秉笔太监,小小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文书资料。 更让他觉得心旷神怡的是,当自己侃侃而谈的时候,皇上无论是坐着听还是站着听,都让他有一种分享了至高权利的快感。这种感觉尤其是在自己站在皇帝面前,指点这舆图的时候更为强烈。 “东南、江南和西北、京师自是不同。”韩鑛看着皇帝点点了手里面怪模怪样的笔,皇帝称之为铅笔,用起来很硬,但是皇上确实爱用,最近还在纠缠着让文思院往里面加朱砂。 “嗯,你是首辅,这十三省皆是手心手背,朕也认同。但是,明年不少于2300万石粮食,400万两的银子,这个数目字还得搁在内阁肩膀上。” 朱由检从口袋里面掏出两个琉璃球,格拉拉的在手中转动着,也不着急,像是后世在公园里面锻炼的老头子。 第三十四章 给周延儒的坑 第三十四章给周延儒的坑 “臣也想等到本次巡查完之后再于户部斟酌一下,但是三边耗费甚大,尤其以辽东宁远一线更为严重。” 韩鑛也是官场的老油条了,跟皇上说起来滴水不漏。不知不觉的就准备把锅往军部那边甩。 “周延儒,你也说说。” 朱由检不置可否,却点名周延儒。据他所知,这位最近频繁的调阅了盐、军、海税的资料。三十多岁的内阁啊,朕对你真的很看好,快点点燃你的年轻的火焰吧。 “臣有幸入阁以来,亦觉得岁入乃是国之根本。韩师乃是老成谋国之言。臣这几日浏览国朝文书,觉得在韩师进言的基础上,尚有盐场、军屯尚有可以整改调整余地。” 朱由检心里都快要笑死了,来吧来吧,千万别让朕失望。 历史上周延儒入阁的时候已经是在五年之后了,那时候的他年龄到了四十多岁,也饱受打击和同党的背叛,又和温体仁斗争多年,比现在要圆滑的许多。 现在年轻气盛的周延儒才是朱由检想要的周延儒。 在朱由检鼓励的目光中,周延儒甚至于都没有发现韩鑛脸色的变化,也尝试着颤抖着站到了舆图的面前。 “此三政中,尤其以盐政为首要,以南宋、元为例,盐价我朝为最高,而盐税收我朝却不及南宋三成。如有改善,少则年五百万两收入。” 周延儒这是在赌博,朱由检也知道周延儒是在赌博,但是他还是很高兴。 他知道,周延儒的这种变化是自己带来的。放在原有的历史轨道上,周延儒根本就不会涉及到对于盐政的领域的改革。 “盐政涉及三件事,一是盐与银子,其二是盐引与边粮,其三是盐与东南。” 这时候的朱由检也不能藏着掖着了。第二条估计周延儒搞不懂,这是朱由检的大计划,看看能否以盐为储备金完成自己的第一笔货币的发行,最重要也是最后面的一件事。 周延儒一下子仿佛是碰见了知己一般兴奋,顾不得旁边频频咳嗽的韩鑛,这时候装也要装的顾不上。 “其二臣明白,晋商徽商专程负责运送边粮,朝廷用盐引支付。要是贸然一动,可能导致边军无以为继。但是目前盐引利润已经与粮草购买差异巨大,朝廷可重新思虑。” “其一、其三,还请陛下解惑。” 朱由检看看韩鑛。 这时候的韩鑛赶紧要说话了,否则小周顺嘴一说,皇帝明显是谋划已久的事情要是驼在了内阁的头上,别说这个首辅能干多长时间,就是这身家性命都不知道哪天就要被人取了。 “开中盐政是我朝立国的根本,虽然有些瑕疵,老臣倒是不建议全盘推翻重来。”说完了还不忘了看皇上一眼。心想,周延儒是真不懂事,而你还是真不省心啊。 朱由检笑道: “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周延儒说韩相公是老成谋国,朕看着也确实贴切。有了这样首辅做背撑,周延儒往前冲一冲朕倒是还觉得放心。” 韩鑛心里早就骂娘了,我是这么个意思吗? “朕说的那三条,有其三、才有其二、有了其二,才能有其一。玉绳要明白,我朝盐政走到今日,首要解决的是盐窝的乱象,这也是盐和东南的大问题。朕把东厂私借给你,你不妨从盐窝先入手。” 周延儒好不烦躁,稍微平静一点的他这才发现了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坑。 朝廷不是没有聪明人看到盐的问题,而是聪明人都被盐的问题吓坏了。其实朱由检也知道,以北直隶为例子,盐窝其实就是自己亲生妹妹巩永固的手中。 自己倒好,不但掉进了坑里面,还被皇上把屎一般的东厂给到了进来。 看着面色有些发白的周延儒,朱由检知道自己还是要给些支持和鼓励的,要不这么好的大牲口就要跑了。 “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玉绳,”平日里皇上也不太称呼臣子的表字。“有些事情,难道我们不做留给后世子孙,后世岂不更艰难。历朝历代,能绵延三百年者少之甚少,如能在你我君臣手中中兴,该是如何一份功绩。更何况,只要朕不怕,你又有何顾虑。” 这句话一处,不止是周延儒,甚至于韩鑛都觉得有搞头。朱由检本想着要是周延儒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把手里面的傀儡球排一个进去。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史书留名的诱惑、朝代中兴的诱惑对于这两位这么巨大。 “臣受命。” 周延儒正正规规的向朱由检抬手作揖。 成了,只要把内阁和勋贵们搞得对立起来,朕今年的目标就完成了一大半。 说完了正事正准备散,朱由检却把当了一上午的张瑞图叫住。 “说了半天严肃头痛的事情,放松一下,请张朕给卿家看个图样。”说到这里,韩鑛和周延儒也好奇的站住。 很快,两名小太监把一副巨大的画轴在舆图前面展开。里面显示昌平州地理图,在靠近山的一侧,勾画出来了约一千亩的范围。 接下来就是一排排房屋和古怪设施的布置图。朱由检把透视的几何原理简单的教导给了文思院负责建筑图样的大匠,在几位大匠欣喜若狂的感激声中,十几天连轴转动,总算是把陆军官校的布置图给画了出来。 在一排排的瓦房之前,是一根巨大的棒子,上面高高的挑着一副没有什么图案的黑色旗帜。 “虽说有军部承担军事之事,但是这有一项却也和各位有着莫大的关系。”朱由检指着空地之上的高杆。 “军伍之中旗帜众多,其中以主将名号之旗为为最重。朕思虑良久,觉得甚是不妥。”朱由检思考着,看怎么和这些人说。 “朕前日和军部讲,大明的军伍应该以保家卫国四个字为安身立命之本,众卿家以为如何?” 韩鑛想了想,说道:“陛下此言甚是,这与修身齐家治国之语甚是贴合,应是儒将之所为。” 朱由检点了点头,“孙相公也如此说。但是这战场之上,是否应有一面我大明帝国之旗帜?否则,何以体现天朝上国之气概?因此,朕也想请工于丹青张相公为大明做一旗帜,可否。” 这可真是戳到了张瑞图的痒处,本身就是书画大家的他更觉得当今圣上虽小,但是在气魄和用人之上,确实圣明之主。何至于此,连韩鑛、周延儒都有些意动。 “那朕就把此事交付张相公,倒也不用过于拘泥。张相公也可呼良朋挚友,最后经内阁评选后交付军部,如何?” “臣谨遵圣谕。”三人异口同声说。 第三十五章 什么最快能改变这个时代 033什么最快能改变这个时代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放在别人身上这只是一句激励自己的话,但是放在崇祯朱由检身上,这是生命倒计时的绞索。 再过三个月就是崇祯元年了,他的生命只剩下了十七年。当然了,如果搞不好,可能还能稍微往前提前那么一点点。这几天他时不时的就会在梦中惊醒。 有些事情着急也没有用,所以朱由检就必须要找到一点能迅速改变这个时代的东西。 死也就死了,至少要给这个世界的历史学家们找点乐子。 孙承宗率领着王在晋、茅元仪、鹿善继、杨嗣昌五个人来到文华殿大书房的时候,兵部尚书阎鸣泰已经带着袁崇焕、孙元化等在这里呢。 “皇爷吩咐各位大人稍等片刻,陛下刚刚结束和内阁的银钱召对,说是舒缓一下心情马上出来。”这是朱由检吩咐王承恩这么说的。 现阶段偏向军伍是对的,但是不代表一切都要变得顺理成章。该争取的预算资金学不会怎么争取,那就是活该了。 说完话的王承恩也不退下,而是忙着给这几位军部的大佬们安顿布置。 一副用红色毛笔勾画出后金、蒙古、弗朗机人和西南反叛势力的地图取代了原本的帝国舆图。后金的预计进攻方向也用红笔重重的描绘了出来,让整个地图看起来更加军事化。 桌子上每一个人都收到皇帝雕版印刷的全图和区域局势图。这份局势图和上面的大地图不一样,白底黑线,只是简单的在帝国和后金相持的地方勾勒了一条红线,其他几乎没有任何标注。桌子上,毛笔的旁边换了一只黑色铅笔和一只红色的铅笔。 这些东西都是朱由检用来刺激孙承宗他们的玩意。 好歹也改一改吧。 几千字的佶屈聱牙的战略奏折就想把朕糊弄过去?那是不行的。 更何况前面还有一半是子曰和诗云。 所以,今天第一次军部首脑们参与的会议,朱由检先把红蓝铅笔和战争态势图这两样杀器摆了出来。 要不要把如何做一个好师长翻译成文言文,想了想,算了,还是放在学校开学的时候再说。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在王承恩的通传声中,朱由检缓步走了进来。磕磕碰碰的椅子一阵响动,孙承宗等人离开自己的席位准备给皇帝行礼。 朱由检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成啦,地方小,架不住大伙一起行礼,都免了吧。”明朝就算是常礼也挺麻烦的,一个人至少要两臂完全伸开那么大的距离,加上官服、官帽的影响,放在文官还行,放在武官看起来就有点累赘和窝囊。 “都坐吧。” 孙承宗和王在晋原本以为皇上这次叫他们来是想要再一次咨询辽东安排的,两个人都提前做了准备。 这两个人,其中王在晋主张以山海关为核心,打造一个固若金汤的防御阵地,彻底转为防御态势。孙承宗还有点想打防守反击的意思,想继续在锦州和宁远布置自己的防线。 按照朱由检来看,其实两个人都差不了多少,都是基于自己的军队会日渐腐败和衰落而作为预设条件,防守的重点不一致而已。甚至于过于关注宁锦防线甚至于忽略了山西、大同一线的部署。 但是,自己的良苦用心总算是没有白费。 两个人看到更加简化,更加直接的红黑色地图的时候,都有点觉得自己的准备有点简陋了,还不如皇帝书房里面给每一个人准备的御前会议的资料完备。 朱由检也很满意这么一个效果。 你让他完善制图、标注、行军部署的安排,他根本就是一个外行。但是朱由检偶尔就东掏一点,西掏一点,这些奇思妙想加上完美的形式,就足以给这些古老的将军、参谋们足够的启发和震撼了。 更何况,这些本来就是学霸。他就看见袁崇焕偷藏地图。 “刚才和内阁折扇老爷们吵的头痛。元素,那本来就是给你们用的,不用折叠了往袖子里面塞。”朱由懒洋洋的说话,一只手检继续揉自己的太阳穴。 “军部这边的奏折我看了,文字太多太复杂,配图太少。别说朕看不清楚,就是户部的、工部的、内阁大佬们估计也是云里雾里的。想怎么打,在什么地方打,在什么地方藏、在什么地方防、好处是什么,坏处是什么,要说的更直观更清楚一些。” “你军部的战略是要发给各相关行省的巡抚们、三边的督师们观看的,能够越直白的画出来最好,不能画出来也要说的详尽。” “看看桌子上我画的东西,圆圈中间有密密麻麻的红线,代表着敌人实际控制的地界。带有小点的曲线,表示我们和敌人对峙边界。” “这些都是朕琢磨的,但是远远不够,需要你们再能发挥、补充甚至推到重来。” 说完,又看着王在晋。 “打仗、国之大事。在方向上有不同意见、有争论辩解都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情。但是,朕这里要说的是,不准借着争论把人往往党里面推,这是军部的禁区,明白了吗?” 王在晋其他都好,后来不停的操弄党争确实也有点观感不佳,甚至于把周延儒、温体仁都给弄了进来。 正说着,皇后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大家有点吃惊,在这个时候周皇后过来是不是有点失礼了。谁知道皇帝还要旁边的太监替皇后在自己身侧摆放一张椅子,这是要皇后也来开会的意思? 没有等到大家反应过来,原来阉党、比较老派的阎鸣泰说话了: “不知皇上将周皇后召来所谓何事?”老头子想也不想,有点气恼现在皇帝的做法。 朱由检倒是不在意: “朕刚才说的,无非见缝插针的叮嘱一下。其实皇后要说之事,才是今天要讨论的军伍大事。” “哦?那臣是不清楚了,不知这军中之事,何时何事还有需要劳动娘娘的?” 朱由检不说话。 周皇后笑笑没说话,就拍拍手。 一队穿着孙承宗他们没有见过墨绿色衣服的锦衣卫走了进来。 一字排开,在大会议桌侧面列成一行。 第三十六章 换衣服虽然快但是不便宜啊 第三十六章换衣服虽然快但是不便宜啊 033换衣服虽然快但是不便宜啊 士兵的衣服放在后面再说,那个是需要绑甲的,而且不同的兵种,需要的功能也不一样。现在需要的是用庄严的礼服和常服提升军官的荣誉感,顺便把军制改革的事情也提上议事日程。 陆军官校么。 整体的颜色是墨绿近乎黑色,明朝已经有了羊毛制作的呢料,材质不够板正,浆洗之后就硬挺了。 核心主打的是黄铜纽扣加上袖口、领口纹路装饰的上装,黑亮的高靴,褐色宽版皮带勒在腰间,皮带扣用的是实打实的黄铜。 简洁干练的半长风衣和几乎可以落地的长斗篷。 装饰用的配剑和实用短柄火枪以及枪套。 肩膀上的肩章做点像拿破仑时代的大元帅,没用星星,用金线绣出了不同的猛兽。 朱由检也有点惊奇地看着周皇后。这姑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好马配好鞍的诀窍。衣服架子都是从锦衣卫中找到的人高马大的壮汉,瞬间将这几套军官的衣服也提升了几个档次。 而现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向了这几套军装。 兵部尚书阎鸣泰倒是第一个说话:“这是为新军部所做?” 朱由检明白老头的意思,半开玩笑的说:“朕不知朝廷的礼仪,自然先由着军部先试。否则一个不尊祖的折子上来,朕也是受不来啊。” 老头子有点恼怒:“陛下这就是有些不妥了,既然是有利于军伍之事,自然有老臣来承担。” 朱由检这才点点头:“那成,这一批换装的费用皇后出了,下一笔钱官校开学前如何筹备齐全,就要兵部多费心了。” 孙承宗、袁崇焕则开始研究这套军装所带来的便捷性。 “行啦,皇后这边准备了几套,自己上身去实验一下,妥不妥当不就行了。” 周皇后也不久待,只是在几个小太监捧着新军装试装之前,叫过来安顿了一下。“各位大人如有改进的意见,直接和一娘说。陛下说了,这还要给各位大人量体后再作调整。” 一娘是京师里面当红的女裁缝,朱由检说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周皇后实在是看不惯他纠结在衣服这件事情的难受表情,轻飘飘的拿走了朱由检画的稿子。 不出两天,紫禁城的某一间空房子就成了周皇后的新军装设计和研发中心。 果然人都是能够被激发出来无限的潜力。昨天晚上的周皇后居然大胆的说起来了在西安府开一个呢料作坊的事情。 “那边距离蒙古人也近,臣妾这里也有些银子,文思院那边的匠人也不缺,就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了。而且一娘给我说,只要朝廷大老爷们穿上这身衣裳,其他的不想火也难。臣妾想着不再陛下的军装上赚钱,就是可以给一娘的店铺里面供货。” 朱由检温柔的看着她:“奇变偶不变?” 周皇后有点发愣。 朱由检还在继续:“qq号码你还记得吗?” 周皇后依然不知道陛下这是发了什么疯。 吓死了,听到这句话,朱由检还以为这会儿又顺路穿过来一个新人呢。 既然皇后都有这个见识,朱由检觉得自己也应该大力的支持一下。 “你先安排徐应元用东厂去彻底了解一下一娘的来历出身。无非就是一个军服厂和配套的面料作坊么,朕允了。给军队供几件衣服的事情,我看谁敢多说。” 想着事情的功夫,袁崇焕、孙元化先从后殿走了出来。 两个人个子都不高,但是久经训练还是把这套军装传出了虎虎生风的感觉。 尤其是袁崇焕,对于带皮带的马裤的设计和腰中宽大的皮带设计赞不绝口。一边说着一边挥舞出几个砍劈的动作。孙元化倒是对铜扣和皮带眼的设计很感兴趣,总觉得皇上是不是宫里面也有西洋人,但是看起来这好像又比西洋人的机关更巧妙了一点。 “士兵就只能是绑腿了。”朱由检拉过来一个锦衣卫比划着,“不可能是皮靴,只能是更简单的鞋子。裤腿这边用帛布做绑腿。” 待众人都走了出来。 朱由检这才让旁边的小太监们给自己也整了整衣冠,这是他第一次在臣子的面前如此的注重礼仪。再一次唤出皇后。 皇后手中托着四种不一样的金制的肩章, “待天下平定,版图扩张之际,朕在当万人之前再论战功。”朱由检郑重的对众人说道: “军制之变,还有赖各位重新制定,今日朕只论将军。以霸制天下四字为将军之分。朕当与皇后为诸位佩戴,虽无大典,但此徽章为皇后亲手缝制,朕为众卿家亲手佩戴。” 说罢,走到众人面前。 由宫女帮着脱下斗篷和大衣,皇后递上肩章,朱由检把霸将军的肩章扣在了孙承宗的肩头。接下来,又依次的为王在晋、申用懋、阎鸣泰佩戴上了制将军的肩章, 接着是茅元仪、鹿善继的天将军的肩章。 最后,站立在杨嗣昌、袁崇焕、孙元化面前。 “无论书房中如何排兵布阵,最终都需要各位在阵前一刀一枪的拼出来。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是我这个君王的责任,战必胜、攻必克,是诸位的职责。” 说完,这才把下将军的肩章给与他们三人戴上。说完,如同秦礼一般,握拳折臂重重击打在自己左胸之上。 等到再次坐在长条桌前的时候,朱由检都感受到了那种第一次出现的蓬勃的战意。 孙承宗问道:“这种军制的改变是否要给吏部、内阁协商。” 朱由检摇摇头:“无非就像兵部尚书挂了一个太子太保衔而已,军部首辅挂霸将军衔,有什么好协调的。只要不是参加大朝会,更不会涉及衣服之事,就是军官学校的制服而已。” 朱由检只顾着讨巧,反正他就是不停的在大家容忍的范围内造新船。但是在孙承宗看来,自己这个看起来圣明的皇帝好像对现有的朝廷甚是不满。 “官校再有月余就可以使用了。”这一块直接由皇上安顿文思院修建的,这几位倒是根本就没有进去过。“具体安顿谁来,朕的意思是一要全,从小兵到督师,否则有将无兵也不像个样子。兵固定也行,不定也行。” 这说起来就复杂的狠了,直到三更才有了一个基本的架子。 第三十七章 令人沉迷的天堂草 037令人沉迷的天堂草 呯~~~一个喝水的茶碗隔着门飞了出来,砸在了门口青石板上跪着的丫鬟旁边。瑟瑟发抖的小丫鬟也不敢躲开。接着,噼里啪啦,屋内更多的瓷器跟着飞了出来。 直到屋里面的客氏扶着腰、喘着粗气,没有了力气,这才消停了下来。 “就是这么两个宅子,若大一个人你都找不见了?” 跪在地上的丫鬟哭着回话说: “回祖奶奶的话,奴婢确实也把两个宅子都跑遍了,昨个晚了,只能在城外的宅子旁边窝了一夜。实在是没有见到魏公公。两个宅子都大门紧闭,奴婢也问了旁人,都说已经许久没有人进出了。奴婢想,若非是魏公公出了什么事不成?” 话还没有说完,客氏就冲到了丫鬟的面前,狠狠的抡起手掌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其实也就过去了一个月的功夫,原本仅是有些老态的客氏却变得又瘦又黄,如同骷髅一般。这一巴掌轻飘飘的,没打中人倒是把自己给闪了一圈。 “放你娘的狗屁。”客氏喘匀了气,指着丫鬟大骂。“想着咒死了魏公公和我,你就可以飞走了,是不是?我给你说,想瞎了你的心。我就是打死你也不会放你出这个门的。” 没有人敢出来,家里众多的下人都躲的远远的。不知道为什么,客氏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下手也越来越重。自从前几日用剪刀把自己贴身的宫女捅死之后,在也就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大声的说话了。 也有两个新进的小丫鬟选择了逃跑,还没有跑出城,就被不知哪家王爷府上的家丁给抓了回来,直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得只剩下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还是祖奶奶善心发作,谁知道却是被扔进了大车,然后让所有的丫鬟们一起陪着给送到了城西的乱坟岗,连坑都没有挖直接就扔了进去。 人刚一落地,那里就冲出来十几个蓬头垢面宛如野鬼一般的游民,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这两个丫鬟就给扒了精光。就在剩下的丫鬟们吓得哭着叫着挤在大车上的时候,一群也不知道是狗还是狼的动物大白天就已经跑过来了。 这给屋子里面的丫鬟留下了足够深刻和恐惧的一幕,即使是被吓得昏死过去的,也被家丁用簪子在大腿上戳醒,强迫她们观看野狗撕扯的画面。 从那一天起,客氏宅子就变成了鬼宅,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这些可怜的丫鬟们连做梦都不敢发出一声。 “养活了你们这一群白吃饭的。”客氏依旧是坐在正屋前面的台阶上指着跪在地上的丫鬟破口大骂。 “呦~~~~~”随着一声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声音传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小个子太监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个中年文人。 “我说奶奶,这大中午的您也不歇着。还在这里教训孩子们呐。”白衣太监一脸贱笑,手里面提着一个小小的木箱子。后面紧跟着的文人饶有兴趣的,咪着眼睛看着客氏。 客氏似乎也有点意外,在男人灼热的目光之下,想要拢一拢自己的衣服,又干脆放了手,笑着迎了上去。 “吴公公,您可来了。”心急之下,有点口水都流了出来也恍然不觉。“这死丫鬟,你还跪在这里给谁号丧呢?还不赶紧去端茶去。” 说着,就把两个人往堂屋里面迎。 “这是府上面的来福之来少爷。”吴公公先是把上座让给了那名叫做来福之的人,自己却在客氏的旁边坐下,翻手就打开了木箱,露出了里面几十块黑黝黝的小药丸。 “这不奴才估摸着客奶奶的药可能快没有了,这就上杆子给奶奶又送来一点。”看着客氏喘着气伸过来的手,吴公公啪的一声就把木箱子的盖子给盖上了。 客氏讪笑着,像一条狗一般的瘫坐在吴公公的旁边。 “客奶奶,您看这个月加上上个月的药您用着身子还好?我们这来先生不仅学问好,这岐黄之术也是一顶一的。你要不先把欠着的七两金子给付了,我这就请来先生给您诊诊脉?” 客氏一脸谄媚的看着他。“公公,能不能先给我闻闻,我这不是就去找人了么,找到了人别说七两了,您就说你想要这京城里面的皇宫,我也给你能想想办法。” “那倒是。”吴公公说到这里也不在犹豫,转手就把箱子里面的一颗药丸子拿了出来,却没有给客氏,而是转身塞进了那名叫做来先生衣服的腰中。 “哎呦。”还是来先生会玩。吴公公这时候像个姑娘一般的拍着手,“您这可是想要这客家娘娘用嘴给找出来。” 客氏已经完全是红着眼睛了,身上一抽一抽的,听见吴公公这么说,这就扑了上去,埋头乱找了起来。 正在这时,刚才还跪在门口的丫鬟桃红端着茶盏也走了进来。刚避开眼睛,放下茶盏,吴公公一把拉着她的手。 “你们家奶奶的老相好最近都没有上门?” 这丫鬟也算是跟了客氏时间长的聪明人,连忙说道:“十几日前半夜还来过一次,没给钱,倒是从奶奶这里拿了不少,说是要给朝廷做一件大事。奴婢也就知道这么多。” “是吗?”吴公公手上一用劲,两个指头阴损的在小丫鬟的手上使劲掐住一点点肉。丫鬟也不敢大声呼喊,只能抖抖索索的忍着。 一会功夫,看着一脸愉悦的来先生,和躺在地上***着,手里面还紧紧的攥着黑色药丸子的客氏。吴公公殷勤的问:“来先生,咱们那就下一家?” 来先生仰头喝一杯茶水,然后又噗的一声吐了客氏一身。 “下一家一定茶水要好,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那是那是,奴婢一定要让先生玩好了,其他的都只是闲事而已。” 说完了,从怀里面掏出一本账簿子,翻出来一页,手把手的把客氏的手印嗯了上去。 来先生蹲下去,把吴公公的茶水泼在了客氏的脸上,这才嫌弃的捏了捏她的脸: “好好的享受,也别担心金子不够,那天能给爷做点事,你就是死在仙草里面爷也管够。” 说罢,两个人扔下小木箱子就这么走了。 “快快,桃红,赶紧把烟管子给奶奶拿过来。”客氏紧张的握着手里面的药丸子,贪婪的闻着。也不管地上有多凉,就这么躺在地上,就着桃红手中的烟管子和烛火,沉浸在无边的幻想之中。 第三十八章 南洋会馆 038南洋会馆 从客氏的宅子出来之后,吴公公与来福之又登上停在门口的马车。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一进马车,吴公公就跪坐在来先生的脚下,替来先生揉捏着小腿。“这些下苦跑腿的活计,有奴婢就够了,先生不若在会馆中喝酒。” 来先生却安之若素的享受着,“难怪你们楚王说你会招呼人呢。你别说,我就想喜欢的这个调调几天就被你摸个通透。想想这些娘们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高傲劲,我就觉得舒坦,哪舍得待在会馆里面听我的那些老古董叔叔伯父们念经。” 说罢,接过旁边丫鬟递过来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整日里在我父亲耳边说三到四,说我也三四年了,狗屁都没有一样做成的。那天惹急了我,我一刀就都给劈了,什么叔叔伯伯,无非是趴在我家里面喝血的妖怪。公公,要不要你也试一试这仙膏的滋味。” 说罢,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长长的烟筒,把一口烟喷在了吴公公的脸上。 马车没有停,走到了嘉定伯的伯公府门前,护送的人亮出一块腰牌,在门房等待的大大小小官吏惊讶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驶了进去。 马车停在了王府旁院的车马廊下,车上的人没下来,王府周边的人却被嘉定伯的心腹,一个瘦麻杆一般的管家清了干净,就连赶车的和护卫也被的引到一旁招待。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睡了良久的来福之这才下了马车,坐上软轿向王府的后院而去。 一箱子药丸换了一顿王爷陪同下的酒席,已经入夜,醉醺醺的两人又进了成国公的王府。 在从成国公府上出来回到了南洋会馆的时候,就已经是三更天了。 刚下来的来福之去看见一位青年人正在伸手扶着准备从家里马车上下来的西洋女子。 已经睡眼朦胧的来福之这时候来了精神。 “哎呦,这不是我那亲爱的顺之弟弟么。怎么着,这也是洋佛爷的光芒照耀的结果?”说着,伸出手就要去牵刚刚下车的西洋女子的胳膊。 那名叫做顺之的年轻人没有一句话,顺手就从腰带中掏出一柄短小的火铳,顶在了来福之的左脸颊之上,抽着鼻子闻到了一身酒气,一枪托就敲在了来福之的脑袋上。 力量很大,一股鲜血就顺着来福之的脑袋流了下来。 仓朗朗一声,护卫在来福之马车旁边的几名武士抽出了自己的短刀。守候在那名叫做来顺之旁边的护卫也不甘示弱,短火铳和短棒也架了起来。 来福之倒是依然软塌塌的站在自己弟弟的面前,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脸上留下的鲜血。笑眯眯的摇晃着看着对面的青年。 “哎呀呀,这可是怎么说的呀。这不都是自己亲亲的兄弟们么,怎么一见面又掐起来了。”吴公公在武昌楚王的府上是见过这位青年人的,楚王在武昌的铺子里面的西洋玩意就是这位给供的货。 来顺之看了一眼吴公公,倒是没有像自己哥哥那么样的跋扈,顺手收起了自己的火铳。拱手施礼过后,这才继续与旁边的西洋女子说道:“艾可,这就是家里在京师的会馆了。你先和他们进去,桂嬷嬷在后面等你。” “来家在南洋有千把口人,在广州也有百十口人。虽然你是兄长,但是你要记住,父亲一直交待你,在国内,别惹事,别把来家带到不可知的地方。” “哈哈哈,”来福之有点癫狂。“你也知道我是兄长啊。广州的生意,我跪着求你放放手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我是你的兄长?这十年的大比,你何曾谦让过一次。” 看着两个少爷吵起来,剩下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走远了几步。 “各凭本事而已,谁能赚的钱更多,谁才更有资格当来家的家主,不是么?”来顺之也毫不想让。 啪,来福之一掌拍在门板之上。 “好!说的好!” “咱们敢不敢赌一把大的,谁今年赚的更多谁就是来家的家主。输的人自己滚到归化府去。你敢是不敢?不要以为搭上了徐光启的破车就一定能做成事。” “大少爷,大少爷。” 旁边的老管家一看情势不好,赶紧上来劝解。 “您这也是辛苦了一天了,你看看这满身的酒气,要不您先缓缓?” “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来福之看着老管家更来气,“把你的嘴脸都露出来吧,少装出来一副公正的样子恶心人。” 一句话就把老管家劝退了。 “都下来吧,少唧唧歪歪的躲在门背后看笑话了。”来福之冲着会馆里面叫道,然后大刀金马的走到了大厅之中,拉了一把圆桌旁边的椅子横着坐下来。 能住在会馆中的都是来家派在京城的大掌柜,也就是五个人而已,除了一个掌管账房的大先生,剩下就是四名负责进出口的贸易掌柜。原本大家都在等着二少爷的到来,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出。家里最不成器的大少爷又开始吵了。 不多时,五名掌柜就走了下来。来顺之还是按照家里面的老习惯,朝几位老掌柜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这才把自己父亲的信笺分别的递给几位。 来福之撇着嘴看着自己这个弟弟一板一眼的样子,越发觉得虚伪。 “成啦,少假惺惺的做事了。今天你哥哥我把话放在这里,三个月,火铳、大炮,西洋货,我们看看谁卖的多。谁卖的少,谁滚到归化府去。敢不敢赌?” 这几个掌柜的都不知道大少爷又是发了什么疯。 这位在南洋胡天胡地的惹了众怒,被老爷押回广州。在广州过了五年花天酒地的日子,谁知道今年夏天从柜上领了三万两银子,不知怎么有这样的胆气说这样的话。 来顺之对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哥哥平日里面也很了解,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哥哥居然敢从自己最强的地方打赌。 众位掌柜都看着小少爷。说实话,今天大少爷的表现虽然不稳重,但是是符合来家的价值观的,没有一点点的勇气和血气,来家如何才能在南洋杀出来一条血路。 “成。”来顺之搞不清楚,但是也绝不会退让。“三个月为限。” 啪啪啪,兄弟两人击掌为誓。 “虽然你是小妾生的,但是还是父亲的种。”大少爷来福之阴阳怪气的说着,哈哈大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小楼。 第三十九章 夜议对策 039夜议 回到后面小院子的来顺之看到了坐在花园中的艾可,她一个人手托着香腮,望着远方不知道再想着什么。他轻咳了一声,艾可这才从深思中缓过神来。 “大明国还真是好大啊。”艾可伸伸懒腰,两个人都做了一天的马车,难免有些疲乏。 一年前,艾可拿着徐光启先生的信来拜访自己。 先生说她是自己小弗朗机好朋友的千金,想要游历一下大明。她倒是不像国内姑娘那么扭捏,就这么带着四个护卫融入到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一路走来,两个人凭借着对南洋的熟悉有了共同的话题,慢慢地熟悉了起来,倒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来顺之从日常的生活和用品中看得出来,艾可家室应该还不错。 “姑娘早点休息,明天我带着姑娘去京师游历一番,拜访几个好朋友,说是也有徐先生的信笺和姑娘家里面的信笺转给姑娘。”来顺之顺便也把明日的安排说了一下。 “好啊!”刚才还有点忧愁的姑娘听到有家信,顿时有点忧郁的脸变得光彩焕发。 来顺之回到自己房间在侍女的服侍下洗了洗脸,又唤来一杯浓茶。不管时间多晚,他每日都按照惯例坐在书桌旁边复盘一天的得失。 “来福之,”他把自己这位不靠谱的大哥的名字记在自己随身册子的第一页。想了想,又让侍女把自己的伍师旦师爷叫了过来。 伍师爷明显也没有睡。 “伍师爷已经知道今日之事了吧?”来顺之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浓茶。 “老夫听说了。”伍师爷是来家的乡亲,早年间的秀才,三次科考不举,这才到了来顺之这边做师爷。“要说这也是一件好事。大少爷几次三番惹事,老爷也已经心里清楚。若非是有大奶奶护着,这来家本来就该是少爷您主张大事。趁这个机会一次打退大少爷,对来家,对您都只能说是一件好事。更何况老爷这次从南洋回来,身体就时好时坏,少爷您还要多做准备。” 来顺之叹了一口气,有点黯然神伤 “家里人人都恨不得老爷早死,只有我打心里希望老爷能长命百岁。可是家里长辈却说我才是那个不孝之人。” “都是些双手不沾阳春水的人,巴不得我那大哥掌了位子,放开了吃喝玩乐,甚至于把家里分了才好。前个有信来,说是三叔、四叔、五叔这次都没有合适子弟去南洋?” 伍师爷点头称是:“都说自己孩子还在等明年的新皇科举。” “嘿嘿,”来顺之苦笑一声。也不能说不对,祖辈里面在南洋受够了苦,又怎舍得把自己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孩子再放到南洋去啊。“家里的生意不能耽误,我们开班收的孤儿,今年能不能顶上?” 伍师爷回到:“没有问题。今年三百多个各省的孤儿,估计到十六岁的有七十多个,按照老三的说法,能打的有三十多个,能文能武的有二十多个,其他的别的不说也属于忠心耿耿之辈。现在没有信,估计老七他们应该已经出发了。老三按照您的吩咐,带了四个孩子也上京来了。” “这就是我的底气。我现在也理解我爹的做法,南洋其实就是来家的底气,无奈还是本钱太少了。碰见了弗朗机还是只有躲避的份。行了,说说我哥哥的这一码子事情吧。咱们是个什么章程?”说着说着,来顺之就精神起来。 “打仗、退让、分家。” 伍师爷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策略。 “大少爷是个无赖,就算是赢了,想让大少爷认输太难了。更何况少爷你娘走得早,你还必须要顾虑老爷和大奶奶的看法。因此,这一仗漂漂亮亮打赢,然后退而求其次咱们反而退让,只要南洋产业,逼着大少爷分家。”伍师爷说的很肯定。 “这一点上少爷您不能再有妇人之仁,家里面那些叔叔伯伯不肯干的,躺在广州府的海货行也就能过一辈子了,少爷你何必要背着他们走?更何况现在熊巡抚听说已经准备招安郑芝龙了。如果顺利,郑家势必做大,如何容得下我们。不如干脆拆分,刀头舔血、开山辟路的活咱们做,也落得一个松快。” “打仗、退让、分家。” 来顺之在本子上写下了这几个词。“那如果这次顺利的话,吃下了朝廷百万两的火器怎么办?” “我的少爷啊,这一路过来你还不清楚吗?” 清楚,怎么不清楚。要说对一个国家的变化来说,这些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海商是最清楚的了。 武昌城已经快成了楚王一家的城了,城里面就是王府。原本在湖上讨生活的苦哈哈的渔民,现在每打上一条鱼,半条都是人家楚王的。 这个国家没有穷人的活路了啊。去年一个孩子还能买五十斤稻子,今年一个孩子你给上三十斤,塞到你的怀里面就跑。可是他是去过归化府的人啊,那种偏远蛮夷的地方,稻子烂到地里面都没有人捡。 读书人更是不要廉耻,这一路走来,都是借着读书人不征税强占土地的。开始还是四六分,后来年头一长,干脆就成了二八分了。那些青衫场袍的秀才们、举人们每日里为呼朋饮酒作诗,为民生凋敝做词,可是他们吃的喝的,哪一点不是来自苦哈哈的劳作? “成。”来顺之觉得自己沉思的有一点久,不好意思的对伍师爷说。 “那就这样,京师里面的生意有一单算一单,能做一次做一次,货到码头结清账。”他想了一想。“这几百块自走钟和澳壕仿制的怀钟也不要上铺子了,该送的一次全送出去,谈一个好价钱。” “对了,像是咱们看得上的,也看的上咱们的,在南洋给留下一个后路,看看有没有子弟也愿意过去的。给他们说,那里面就是苦,但是苦出来都是自己的。” 说罢,和伍师爷相对就是苦笑。 来顺之商议的时候,来福之也没有消停着。 吴公公倒是把两位女子给送了进来。 “这是嘉定伯和成国公府上送来的小妾。”吴公公佝偻着身子就准备退出去。 “你这老狗别走。”来福之一把推开了正在给自己额头上上药的丫鬟。两个手就把两名女子搂了过来坐下。“不是说你们紫禁城里面都是又像您这样的公公伺候这么?今个你也就站在旁边服侍一下爷们我。” 吴公公倒也是不生气。“咱家就是干这个的,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倒是有一件事,您看?” 来福之双手不安生,高兴之余,嘴上不停: “还是嘉定伯知道我的喜好,你说。” “明个后晌,说是驸马巩永固想着和您喝个酒” “一个驸马和我说的什么酒,我说你个老狗,是不是见不得我高兴?” 吴公公笑着回话说:“咱们楚王的武昌,还有天府的广元,成都,这里面的盐窝都是巩永固驸马操持的。你说巧不巧?这里面一年就是三百万两的生意,老奴这不是也担心你的赌注呢么?” “好!那就该喝喝酒见一见。”说罢,把屋里面的丫鬟推给了吴公公,“看着你也可怜,这个也就赏你了。” 第四十章 卢象升奇遇记 第四十章卢象升奇遇记 040卢象升奇遇记 十七岁进国子监递补博士弟子院,二十一岁天启元年举人,二十二岁天启二年连捷进士,四年的户部主事紧接着就是正四品外放的直隶大同知府。几乎在神童辈出的大明朝,这一简历也让卢象升跨进了猛人的行列。 一个月前,就在大名知府任上的卢象升见到了两位身穿斗牛服的锦衣卫。有人怕锦衣卫,也有人愿意奉承锦衣卫,只有卢象升不咸不淡的安顿在自己的大堂等待。 旁侧的幕僚给他拿出照例的红封,卢象升接了过来,用手掂了掂,苦笑一下站在堂侧观察着。 这两位和平日里见得锦衣卫似乎有一点不太一样,这两位端坐在大堂之上,双手置于膝盖之上,却也是未动桌前的茶水。衣装虽然外面依然罩着斗牛服,但是里面似乎是不常见的劲装。莫不是京师里面有何变化? 不由得多想,卢象升笑呵呵的走了进去。 看着后堂走出一行人,两位锦衣卫赶紧起身侧身而立,面朝卢象升抱拳施礼。 没有等到卢象升谦让落座,为首的一人说道:“请卢大人核对勘查。”说罢,把自己的身份勘查递了上去。卢象升接过来一看,果然是京师锦衣卫百户商丰泰。看着卢象升点点头,这才又对卢象升说道:“还望查看卢大人官印。” 嗯?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锦衣卫吗?在卢象升眼中,原本的锦衣卫按照规矩来的可是真不多。过去大部分从京师下来的锦衣卫只是进了衙门就停幕僚的介绍,你说谁就是谁吧,何曾有过查勘官印这一流程。 卢象升点点头,旁边的同知从后堂用一木托将卢象升大同知府的官印和卢象升名印端了出来。领头这位百户从怀中掏出一副帛布留印核对一遍,这才正式拱手见礼。接回官印的时候,卢象升顺手把红封递了过去,两位倒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商百户苦笑着说:“这不是现在锦衣卫的规矩了。这一次我们不能收。也给上官说清楚,若是再见到京师锦衣卫切莫再给银子,非不能收,还要上报记录在案的。” 卢象升就更有兴趣了。 “若是请至后堂用就酒水呢?”卢象升笑着问道。 那商百户更是摇头,“卢大人莫说,我这百户就在旁边这位弟兄的眼中,若是吃您一角酒,这百户可就换人了。” 说罢,这才一振衣服,正是说道: “天子亲军锦衣卫传圣上口谕。着免卢象升直隶大名知府职位,即日入京,所留差事暂由大名府同知替,待吏部正式任免。” “卢大人,明日卯时一刻,我两人在知府门前等待,请大人简从便装,一车一马,路费护卫皆已由锦衣卫安顿停当。” 说罢,两人也不做停留径直去了大名卫所,留下了有点懵的卢象升。 这到了京师就更懵了。 一名新的便装锦衣卫手提着两大箱子银子就陪着他走进了号称京师销金窟的四海酒楼。 银子从门口的柜台上塞进去,两张金光闪闪的卡片和装着一大捧金币和银币的两个布包就从柜台上推了出来。锦衣卫把东西交给他,拱拱手示意这些都是给他的之后就转身闪人。 这是今天的大客户,柜台后面还专门走出来了一位青衣素装的女子,施礼之后就束手站在他的身后。 卢象升看看四周,潇洒的笑笑,也学着旁人把卡递给身后的女子,自己把金币别再腰间。 “这里可曾有酒饭。”一路上都在驿站吃喝,都也是油水甚少。 “老爷这边。”卢象升随着青衣女子穿过大堂,后面是七八个不同的小楼。“这里有扬州府、广州府、陕甘府两京十三府一共十五间食肆,老爷您看。” 卢象升惊呆了,一边走一边看。这些食肆大部分都是雅静包间,大堂中也有一些座位,但是大部分看起来都是达官贵人的随从,一个个抱着肘子、烤鸭、烤全羊等等大口啃着,泛满油光的嘴喝下去了一杯又一杯的佳酿,宛如饿死者的地狱景色。 最后卢象升在自己家乡的浙江食肆中坐下,听着久久不听的乡音,看着流水一般送上来冰糖甲鱼、火烧全鸡、锅子河鳝,红蟹呛膏家乡名菜,喝着龙山花雕,宛如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接下来的三日,这庞大四海的各色花样让也算是见多识广卢象升瞠目结舌。 他看着一群人在一张张纸片上填写了自己想也不敢想的数字和曲里拐弯的号码,然后投进了一个巨大的琉璃箱子中。在青衣女子的帮助下,醉醺醺的他也写下了一百两的数字和甲子十三的号码。然后就被送到了一辆辆高头大马牵引的豪华马车之中,来到了京郊一个巨大的马场。 凭借着手中的金卡,他被邀请到了精致的高楼之上。 扶着高楼的栏杆,可以看到楼下简陋台阶上满坑满谷的手里面挥舞着纸条的人群。高楼之上反而有点冷清,每一个人身后都站立这一名青衣女子,旁边是无限供应的水果、点心、清茶和美酒。有几个商人模样的人似乎想要过来搭讪,卢象升摆摆手,就被青衣女子挡下。那些人似乎也知道四海后面的背景,只是拱拱手就散开了。 轰~~马栏放开,十匹精心打扮过的马匹嘶叫着冲了出来。 别人都在鼓掌跳跃欢呼,卢象升重重拍着栏杆上的手却都渗出了血。听说有几百匹马啊。这要是放在辽西,又该是多么壮观的一支队伍。 可是仔细一看,原来是供妇人游乐驾乘的游春马。他不禁为自己的愚蠢笑出了眼泪,松弛的坐了下来,一杯又一杯的灌自己少见的汾酒。 马匹冲向终点的红旗。 他听见了大多数人发出了连珠炮一样恶毒的咒骂,撕破了被撒上青天的纸片飞舞着,宛如出殡的纸钱。可是当第二场马匹和马师绕场巡游的时候,那些人却又擦干了唾沫,咕嘟嘟的喝下一大瓶一两银子的茶水,又一次把自己下注的数字填写在白纸片上。 “恭喜老爷中了,单场一百两能赢三百四十五两。”青衣女子风淡云轻的说。 “把本金还回去,剩下的给我带好,我走的时候要带走。”这是自己七八年的俸禄,又是自己赢过来的,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可是他又一次食言了。 又吃了一场午饭之后,他这一次是真的沉溺在这里了。 第四十一章 卢象升奇遇记 2 041卢象升奇遇记2 卢象升乘坐着豪华马车回到了四海。 再次回来,吃进嘴里,几十两银子一顿的美食味道也变得有点淡薄,鹤舞松鸣、看起来无比雅致的独栋小屋也有点的疏离。 不知为什么,他内心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 傍晚时分,青衣女子估摸着他已经醒了,这才打发两名侍女进来伺候梳洗。截至目前,卢象升的银子还没有花出去多少。他似乎有一点不好意思,但是看起来青衣女子倒不是特别的在意。 “再有半个时辰就是两天一次的小拍卖了,大人不妨去坐一下。” 说罢,看着卢象升点头允许,青衣女子这才前面领路,带着他穿过几重院子,沿着花园中鱼池旁边的台阶,向地下走去。 这种日常的拍卖会规模不大,所以选择了半地下的小会场,快要到门口的时候,青衣女子递给他了一副好像是门神秦琼的一副面具,示意他戴在自己的脸上。 拍卖场里面台子上是十几盏巨大的青铜烛台,高高挂起,将高台上的拍卖展示台和高几照的通亮。 台下是几十张一尺见方的小方桌,最多可以容纳三人就坐。桌子上是一个个的小烛台,既保证了客人能看清楚桌面的吃食和拍卖清单,又把客人的区域搞得朦朦胧胧。 待卢象升落座,青衣女子把一张写着甲子编号的小牌子放在了卢象升的手边。 “客人待会儿有看上的东西,在主持人宣布开始之后,举牌示意就成。一人报价之后,主持人连问三遍,若是没人出更高的价格,拍品由出价最高者获取。”青衣女子用最简单的方法给卢象升介绍了拍卖的规则。 在一群美女一段轻歌曼舞之后,四海负责拍卖的主持人这才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盯着满头大汗的向着四周来了一个罗圈揖,这才说道: “今日是四海平常拍卖场。第一件藏品,主干长度为九米的归化府上贡金丝楠木。”主持人话不多,全靠拍卖的物品说话。 在通明的灯火中,几乎是泛着油光的直径超过三尺的金丝楠木就被人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推了上来。 卢象升没有犹豫的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牌子,自己的老娘岁数也大了,也需要准备这么一个物件。 但是他也是仅仅撑到了第一轮,最后因为金钱问题而黯然神伤。在满场爆发出来的激情刺激下,这根金丝楠木达到了报价的巅峰,一万三千两,卢象升看看自己,估摸着把自己全身都卖干净也不值当这么多。 这时候的他已经兴趣大减,觉得这就是一个金钱的游戏。当他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但是让他没有预料的是,接下来每一样东西他都舍不得放过。 木头搬下去,第二项怕卖品被一个女子轻巧的托了上来。 打开罩子一亮相,原来是张遇的墨锭。 张遇是油烟墨的创始人,以制供御墨闻名,龙香墨更是从未流出过紫禁城。而这一批龙香沉墨一共十二块,每一块都散发着宝石一般的黑色光芒。 “我们家主人说了,好墨不能辜负,本场只对举子开放,凡是举子才可参加。”主持人按照一张字条上的文字,颤抖着大声宣布。 “你四海如何能保证,我说我是个举子又何妨?”旁边带着花熊头像的胖子嘲讽着。 “我知道的至少阁下不是。”通过这一点来说,四海每一个人都有傲气。 “哈~~”胖子周边泛起了一阵轻松的哄笑声。 台上的主持人敲敲自己的小锤子,“可否有?” 孤零零的就卢象升一个人举起了手。主持人拱拱手表示尊敬:“这十二块墨锭底价十两,加价一次五两,请开价。” 没有人竞争,卢象升轻轻松松的就用二成的年薪把十二块张遇制作的墨锭收入囊中。很快,青衣女子就取来了墨锭放在了卢象升手边。卢象升越发觉得这里更有趣了。 接下来灯光罩子一转一变,灯光一明一暗的功夫,台子上拖上来一头巨大的黑猪,被捆绑嚎叫着放在高高的台子上。 “嘿,今天拍卖一只猪还是头一回见呐。”说话的还是戴着花熊头像的胖子,这位也没啥别的毛病,就是一个嘴碎。 主持人没说话,只是检查了一下捆绑的绳子和台子的稳固程度,这才伸手邀请出来一个青衣女子。 卢象升眼前一亮。 别人还没有注意,他却看见那青衣女子手中提溜的一柄一尺余长的火铳。 不同于卢象升见过的四尺长枪,在别人还在茫然的时候,只见那个女子熟练的从腰间的鹿皮小囊中掏出一些东西从火铳上方填补进去,然后手臂平端,一扣消息机关。 咔嗒一闪光,短枪石屋内出巨大的轰鸣声。接着就是枪口挥发的巨大烟雾。然后就听见黑猪发出的巨大的哀嚎声和喷涌而出的血液。 卢象升动也没动,甚至都没有提前捂住耳朵。他非常享受这种火器的轰鸣声,甚至贪婪的闻着于火药燃烧后的气味。 那女子没有停手。 慢条斯理的用捅条清理枪管,装弹装药,扣上火石,又一次扣动消息。然后再迅速而坚定的再补上一枪,血越流越多,黑猪哀嚎声越来越弱。 台子下面的人都吓坏了,在这个软红暖玉的场所,谁见过这个呀。 在一阵短暂的安静后,呼啦啦,一群人站了起来,肥胖的身躯碰翻了茶碟,掀翻了桌椅,尖叫着向外面冲过去。 卢象升看着场内就剩下了小胖子一个人。 还待准备夸奖这位几句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尿骚气。这位躺在椅子上,大小便失禁,已经昏死了过去。 看着场内就剩下了卢象升一个清醒的人,这位青衣女子跳下了台子: “一百二十两银子,先生承惠。”说罢,把这柄短火铳、弹药囊和配件短匕首就这么拍在了卢象升手边的桌子上。 “不能少了?”卢象升有兴趣的问。 “今年确实不能少了,明年请早吧。” 第四十二章 泪比长生殿上多 042泪比长生殿上多 清晨,卢象升离开四海走得是后门,站在四海高耸的院墙之外,似乎三天的所见所闻是一个穷书生走进了如梦如泡影的幻境。 没有在京城秋天的寒风中等候多久,一个猴子一般的半大小子陪着自己的老管家就走了过来。他把打包好的包袱交给了已早早候在那里的老管家,然后这个猴子一般的半大小子才学着别人的架势一板一眼的说道: “卢相公,我家大人在前面等你。” 在猴子的带领下,卢象升沿着围墙慢慢的向胡同里面走。四海后墙的对面是一片低矮的大瓦房,窗口大门都临着街,从隐隐点着烛光的窗户似乎还能听见一群小孩子背书的声音。 ““今之事君者皆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 听着磕磕巴巴的背诵声音,卢象升不禁想起了自己求学的日子。笑着对领先走在自己前面,看得出来压抑着自己步子的小猴子说道:“马上就该到去见先生的时辰了,这个样子估计是少不了一顿揍啊。” “这倒是说不上来,要看人呢,每次我背错了一个字手心里面就是三下狠的。要是四柳背的话,只要能背完整了先生还给他糖吃。”小猴子一边走一边寻找着地上落下的树叶,把几条粗壮的叶筋装在自己的怀里面。 卢象升想想没说话,一个先生一个脾气,自己的启蒙先生就最爱喝酒,喝多了爱打人。他总是第一个跳出来背书给先生听,这时候的先生才开始喝,脾气还正常。谁知道后来变成了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 越往里走胡同约杂乱也越像是卢象升生活的那个大明朝。 转过弯就是一幢二层的小楼,送他过来的小猴子从一层大堂的小姑娘手里面接过自己的书本和一个夹着肉的大饼子,说声“谢谢五娘”,傻笑了一声就跑远了。 小姑娘指指楼上,就继续低头看自己手里面的小本子。 踩着吱吱呀呀、拐弯抹角的楼梯,卢象升走上了二楼。 二楼上面几张桌子,窗户旁边背对入口站着一位穿着奇怪的年轻人。卢象升扫了一眼旁边拱手而立的两名太监和几位锦衣卫千户。这才整了整自己身上书生锦袍,躬身作揖到: “臣原直隶大名府知府卢象升见过吾皇。” 听到这里的朱由检转过身来,不至为什么,卢象升总觉得这位圣上看自己的眼光好像是看一个老熟人一般。 “建斗,”朱由检招招手,“过来看看。” 卢象升走了过去,稍微落后朱由检一点,探头向外看去。 原来这栋二层楼后面是一个硕大的市场和屠宰场,现在正是一天最繁忙的时候。 四五十个苦力正蹲在地上等活。一辆满载的马车驶了过来,上面是大包的食盐。 “来八个人。” “来了爷。”在这苦力的背后,一个看起来是这群人的领班跳了出来。看着一拥而上的人群,抬腿就把一个瘦弱白发苍苍的老头给一脚踢了出去。 “谁都来爷这里混。” 不到一米五的领班,旁边壮汉只好宛如狗一样佝偻着身子,低着头,**着上身。很快,那领班的就拍着众人的脑袋选好了八个人,带到了盐店的大车前面。 “喏。一人十五钱。赶紧卸车” 看着精壮的汉子开始卸车,管事给领班掏出了一堆铜板。就这么一点钱,卢象升好像还看见领班笑嘻嘻的从里面又数了一些,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塞给了管事。这还没有结束,领班这又一脸贱笑的跑到了不远处睡在躺椅上的一个小吏面前,在他身边的铜壶中投下了几十枚铜钱。 卢象升不禁攥起了拳头。 苦力们分工明确,两个人卸车,六个人依次蹲在在车帮处,等着大车上的人把盐包甩在自己的肩头。然后赶紧快跑几步,再借助惯性把盐包甩在旁边的小车之上。 “哎呦,”就在这个甩出的动作的时候,一个苦力的大拇指卡在了盐包封口的麻绳上,一下子把大拇指甲盖给扯了下来,这名苦力叫痛却不敢撒手,眼看着大拇指就深深的伸进了盐包之中。 十指连心,再加上伤口深深的伸进了食盐里面。看到这一幕的的卢象升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朱由检拍了拍卢象升,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窗户边站了良久。 朱由检走到了桌前, “来,建斗,坐。”卢象升有点诧异,刚准备拒绝。朱由检又笑着说: “怎么第一次见朕就要抗旨不尊?朕可是听说建斗之年轻豪迈也是我朝二三人而已。这又不是朝会,朕知道建斗的心中还是有君亲的。” 卢象升却也觉得豪气顿生,侧着身子也在桌子旁边的长条凳子坐下。 刚才带卢象升过来的小猴子和楼下的小姑娘端着一个木盘子走了上来,熟练的把茶水、早点放在了桌子上。 卢象升自己观察着自己的陛下,看到他很顺手的接了过来,帮忙布盘,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皇帝的样子。放下了碗筷,小姑娘和小猴子毫不客气的在另外一侧坐了下来。 “小猴子,”朱由检看着那个瘦的像是个猴子的半大小子。看来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怎么今天又不去见先生。” “阿爷,先生今天去昌平了。”刚才就白跑了一趟。 “爹爹,你也多吃一点。”看到朱由检只是喝茶,五娘把小碗推过去了一些。 “这是朕在王恭厂收的义女。”朱由检微笑着给卢象升解释。“王恭厂已经移到了昌平了,建斗有空了可以去看看。” “五娘,朕今天教你们一首小诗。”朱由检喝着茶沉吟着: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 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说罢,严肃的看着小姑娘: “记住了么?” 第四十三章 连降三级做个县令如何 043连降三级做个县令如何 “多吃一点。”朱由检看着陷入沉思的卢象升,用手指敲了敲着桌子。 “陛下博闻多记,此诗虽然浅白,却回味无穷,臣好似还没有听过。”卢象升似乎还沉浸在激烈的情绪中。 朱由检白了他一眼,“这是朕刚写的,怎么,卢大才子可觉得还好。”怎么别人一吟诗就有捧臭脚的,流眼泪的,举着双手点赞的。到我这里一吟诗,人家先在脑子里面查内存?真是失败啊。看来后面还是要多吟几首。 “为臣惶恐,陛下心中有民生艰难,臣为大明贺。” 卢象升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口耳相传的那些传闻是有点不靠谱。 “多吃点。朕不让你白吃。”放在卢象升面前的是一碗玉米做的糊糊,一碗豆浆、豆腐脑和一点豆子腌渍的咸菜。 楼梯一阵响,这次是周延儒带着刚才还躺在椅子上收钱的市舶司小吏走了上来。 “臣见过皇上。” 在朱由检的调教下,周延儒日常礼节异常的放松。谁知道他这话刚一说完,跟在他身后的小吏嗝的一声,就浑身瘫软在地板上。 五娘见状,连忙帮着清理了桌面,重新沏了一壶茶,施礼退了下去。 朱由检看着锦衣卫递过来的小纸条。 “张松涛,松江府天华镇人,万历四十年进士。京兆的市舶提举司副提举,也是五品官员了。素在东林中有诗词之名。” 朱由检读到这里,玩笑的看了一眼周延儒,却又觉得不妥,赶忙说: “周卿勿恼,朕不该拿东林说事的。” 又听的楼梯上咚咚声,李若链跑了上来,又递上了一份厚厚的清单。朱由检说道: “把清单简要读一下,给大家听听。” “臣已查明,张松涛原配和两子一女居于榆树坊,家中白银四十五两,其他均为日常物品。” 听到这里,已经瘫软在地上肥头大耳的张松涛似乎活过来了。“陛下,陛下!臣行为虽有不端,但是臣也是两袖清风啊。都是东厂锦衣卫阉党看臣所在职位油水丰厚这才攻讦臣子啊。”看朱由检没什么反应,这又双腿跪着挪移到周延儒的脚下。 “玉绳兄,这是对东林的清算啊。咱们同朝为臣,你不能助纣为虐啊。” “呵呵,这是诅咒朕是暴君桀纣呢。”朱由检阴恻恻的说道。 砰! 温文儒雅的周延儒觉得丢人丢大发了。 有点恼羞成怒的站起来一脚就揣在张松涛的嘴上。“你闭嘴!我亲眼所见,何尝有人牵托与你?圣上也是你能诋毁的?” 张松涛捂着满嘴鲜血,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支支吾吾的不吭声。 李若链继续读道: “经查,张松涛另在城南、城东还有宅子四间,共蓄养奴仆三十人,蓄养江南小妾三人。”听到这里,张松涛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从两处宅子共查出白银十八万两,松江府田地地契一千二百亩,松江和锦记布庄合股契约两份,占股四十五份。京师沿街铺子三间,应天宅子一间,尚有珠宝黄金书画若干待清点。” 朱由检有点意兴阑珊,挥手让李若链带着张松涛退下。 “交都察院议罪吧,这个案子就说朕说了,查清楚为何能收钱的缘由,列个条陈出来给内阁。其余不查,不往上查,也不查商人,记住了。让五娘把刚才那几位苦哈哈带上来。” 苦力们刚一上来就磕头,挺实诚的,磕的地板哐哐作响,好不容易这才劝住了。其他几个都笨拙的说不出话来,只有刚才被踢的那位白发老人还能回几句话。只是朱由检刚一开口,这位就要跪下来回话。 朱由检走过去把老人扶了起来: “老丈坐着回话就好。”说罢,还顺手给老人端过来一杯茶水。 老人粗糙的手端着细腻的瓷杯,抖的叮叮当当的。 “回皇上的话,草民卸一车盐包一人是十五钱。其中还要支付二钱给中人,支付四钱给盐店管事,支付四钱给市里官员。” 说罢,老人鼓起勇气喝了一口水,说话也渐渐的边利索了。 “回圣人的话,还是托朝廷的福。草民这样的一天怎么着也能落下十钱多,合计着一个月也有三钱银子,加上草民婆子给军营浆洗衣服,大小子眼看也能干活了。草民估摸着怎么着一个月也能有个一两银子的进项。也真是托了朝廷和皇上的福气了。” 朱由检不知道周延儒和卢象升什么感觉,他自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是有一颗公平的心,却没想到被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打了脸。 “建斗。” 朱由检对着卢象升说: “现在玉绳都进了内阁了。你愿不愿意连降三级,到昌平去给朕做个县令?” 卢象升顿时明白了少年皇帝让自己走着一圈的用意,看着皇上不甘心的表情,卢象升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中举时候的那一刻。 “臣愿意一力承担。昌平县一日不富,臣一日不升官。昌平县一人受冻,臣一日不升官。昌平县一人受饥,臣一日不升官。” “好!”朱由检重重的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这一刻他挺高兴的,自从自己重生以来,这是第一次他没有用傀儡珠而感受到了一种志同道合的忠心。 周延儒也有点激动,似乎觉得自己想在卢象升面前炫耀阁臣的身份也顿时不香了。 朱由检从自己的小册子上扯下来一张小纸片,高兴地用铅笔刷刷的一边写东西一边和周延儒说道: “今天也让你看看朕的才华,也莫要让你们东林独占了。” 不多时就写完,递给了卢象升,卢象升接过来小声读: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臣谢陛下。” 周延儒有点吃味,却也巴巴着脸说道: “陛下果然好文采,不知道何时陛下也能赐臣一首。” 朱由检哈哈一笑, “等你玉绳也找到了自己的本命路线再说!” 第四十四章 周延儒的狡猾 044周延儒的狡猾 平静度过了月余,天启七年初冬。近十几年以来,京师的冬天一年比一年更寒冷,从西伯利亚下来的冷空气过了遵化一线后就势不可挡,穿过重重城墙的阻挡,在城内放肆的呼啸着。 夜深接近半夜三更的时辰,整日里拥挤的内阁也变得冷冷清清。 这是一天最冷的时分,几名值更的书吏干脆把厚毯子半铺半盖在椅子上,还觉得抖抖索索的冷。此时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大家也都躺在椅子上假寐。 “周相爷,皇上召请。” 内阁仆役的一声,惊醒了当值的周延儒,他连忙起身。只见面前是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太监,一身皇帝近侍才能穿着的红色织金线云纹衣。周延儒还有点恍惚,那太监却已经半跪着对他行礼: “内臣吴直,给相爷叩头。” 周延儒连忙谦让。朱由检在太监方面下手比较狠,对干活的时候出界的行为非常忌讳。在宫墙内当着众人杖毙了几个屡屡犯事的之后,现在太监们都很谦和。 但是周延儒却深知这些人的厉害,也深知得势不饶人的坏处,对待这些太监,尤其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们绝不傲娇怠慢。 “敢问陛下所谓何事?” 这也不是周延儒拿大,而是作为内阁辅臣听到皇帝召见时候必有这么一问。 知道了皇上的问题或需求,阁臣也好早点准备资料或者先行召集相关人等,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 “陛下看完了相爷的《请清理盐引折》,请相爷协商关于盐产的相关事宜。” 走进文华殿,周延儒看到朱由检把一个个小钉子钉在舆图之上,一根根不同颜色的丝线将这些钉子链接了起来。看到周延儒进来,朱由检放下手上的活计,指着桌面上的黄酒和小菜说道: “知道今日是周相公当值,想着寒夜天冷,刚好收到了懿安皇嫂专程送回来的绍兴黄酒,朕也专门让御膳准备了一篓螃蟹,特召你过来喝上一杯。” 周延儒有点紧张了,他知道皇上要说盐税的事情,居然还要整这么一出,看来皇上所图不小。 他刚以为皇上还要喝上几杯之后才会说正事的时候,没有想到皇上第一句话就径直过来了: “这一杯玉绳自己喝,罚你奏折上面写的的不实不尽。” 周延儒一脸苦笑,有时候你觉得这位年幼无知,但是他却表现的做事老成熟练。有时候你觉得这位工于心计,但是有时候他却时不时的暴露出青年皇上的跳脱离谱。 皇上都说话了,周延儒也不客气,赶紧举杯一饮而尽,还好黄酒度数不高,喝下去暖烘烘的倒也舒服。 看着他喝完,朱由检也举杯在空中虚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喝完酒,朱由检拍拍手,让身旁的小太监把一个小小的红木匣子递给他。 “朕也给你一个秘折上奏的权利,从今以后,但凡你觉得不需要公开的奏折,可以秘折单独上报。别像你现在的这一份奏折一样。” 周延儒看向了自己的清理盐引的奏折,上面被皇帝用黑色和红色的铅笔写的密密麻麻。 “臣再喝一杯。”没办法,周延儒觉得耍赖也行。 朱由检摸摸自己的口袋里面的傀儡珠,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他自己劝自己,后面需要傀儡珠的时机还有很多,现在朕也不富裕,正剩下十二颗了。 “臣向皇上求个恩典。”看着朱由检不说话,周延儒也知道为啥皇上在三更半夜没人的时候召见自己。 朱由检看了看他,说道:“说说看,朕也不是庙里的菩萨,能成的就成,不成的就不成。” “臣想给黄宗羲求个情分。” 朱由检有点惊讶。黄宗羲原本也是朱由检夹袋里面的人物之一,无奈左防右防,这位还是走到了刀刺锥戳许显纯、田尔耕的案子中,更可怕的是还脱离了原来的时间线,把许显纯直接给捅死了。 朝廷里面请求无罪的奏折如同雪花一般的飘来,最后朱由检还是批了情有可原罪无可恕的批语,现在人还在大理寺里面等着发落呢。 按照朱由检的想法,他想把黄宗羲发配到洪承畴那里去。洪承畴对内治军打仗不错,抚民上面略差一点,同时想法上也过于保守,加个接了地气,有理想的黄宗羲,西北长治久安就有点希望了。 但是这都不是现在的事情。 这倒好,免一个黄宗羲就能换来周延儒的杀到皇家勋贵的动力。这件事阴差阳错走到了这一步,朱由检也就得自己的气运还不错。 “成,玉绳都说了,但是现场杀人,想要完全脱罪就是白痴梦。送到辽东从军十五年如何?” “我的陛下呀,就他那身体,放在辽东就死在辽东了。”周延儒觉得还能再要一点待遇。 “成,那就西安府五年,如何?” “臣替黄宗羲感谢陛下,臣敬陛下。” 入了阁的周延儒俨然已经是东林的潜在领袖,轮做官,十个黄宗羲都赶不上。但是他自己也清楚,无论是在学问方面,尤其是在新的思潮的带领上,现在的他已经远远的落后在黄宗羲的后面。特别是在这次手刃阉党首领,为东林六君子报仇之后,声望已经日渐兴隆。 周延儒明白,这就是做官的劣势。在体制内自然要维护体制的稳定,这是体制对于自己内部全部官僚的要求。长此以往,自然和江湖中幼稚地思考家国命运的书生会越走越远。 但是现在好了,只要皇上对自己的忠心不怀疑,替黄宗羲求情的这件事就会给自己带来超出预期的收益。想想看,自己这一辈子都会是黄宗羲的恩人,会压黄宗羲一头。 朱由检也高兴,黄宗羲的事情本来就是他想要再扶持起来的另外一个山头,虽然说现在东林已经没有由头聚集了,但是有两个领军人物,这才是一个组织的常态。 两个人都喝了一大杯,周延儒赶紧往回找补盐税的事情。 他不知道皇上的想法,但是他清楚这种无赖的形式要挟一次皇上,就要赶紧安排一点事情冲淡这件事在皇上心目中的阴影。否则,这根心里面的小刺迟早会爆发出来。 第四十五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感谢,由衷的感谢各位对这本新书的支持。感谢苟且狗、momus、吾之降临、中国心、梦世梦、手握明月、我超级凶的等等各位兄弟姐们推荐、打赏。拱手鞠躬。 第四十五章用魔法打败魔法 045用魔法打败魔法 周延儒很着急,他现在需要一个好的点子安抚已经被自己的策略阴了的皇上。 “急,大明1627年冬,该怎么改革盐制,好几处卖私盐的都是公主、驸马、藩王,我该如何办?在线等。” 朱由检知道现在的大明王朝没有一件事情是可以大刀阔斧去做的,因为你同时面临的是好几个难题。 一个人只有两只手,往往的结果就是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所以周延儒不知道的是,就算是他敢于大刀阔斧的做,朱由检也不敢。 周延儒不知道的是朱由检仅仅想知道他卡在了那里,逼着这位说实话而已。有一个说实话、相对客观、不掺杂私利的内阁,才是他想要等到的长期目标。 两位就这么各有心思,不知不觉的酒倒是喝了不少。周延儒还是拘谨,菜吃的少酒喝得多,很快就有点微醺。 感觉这个酒和四海的女儿红口感很像啊,他又喝了一杯,砸吧着嘴。无论是否有钱,四海都是他想去又不敢去的地方,上一次还是借着福建商人延请韩首辅,他才顺路沾了点光。 “嗯?四海。”周延儒似乎抓到了什么。 “陛下,盐政之患在私盐,私盐之患在勋贵。” 简单的一句话,让周延儒浑身是汗。其实朝廷里面谁都知道,谁都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到了天启年间开始,甚至于万历后期,勋贵们已经不能忍受仅仅是在盐引上赚差价或者在盐课上捞油水了。 这些都来钱太慢了,尤其是盐课也就是盐税,实际上就是从国库里面捞钱的法子。几个省的盐课清查下来,虽然说也能捞上百万两,无奈还是要把大头上交给户部。这且不说,还给后来的人追查留下了铁一样的证据。 于是,这些勋贵们已经不满足于倒卖盐引、贪污盐税,而转向了成规模的私盐贩售。 为什么周延儒、或者说朝廷里面的人都不敢说这件事呢? 私盐就涉及到了私人的武装。 说实话,在大明朝这个时期,盐其实就是等价的货币。而且还是流动性高,需求量大,也更好储存的货币。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大明朝出现了边粮盐引、超发盐引、假盐引和私盐这种种混合在一起的乱象。 看着朱由检没有啥大的反应,周延儒只好接着说: “关于盐的事情,臣还是孟浪了。” 朱由检看到了最后他也没有说出那几个勋贵藩王的名字,也不好再逼迫他。于是点点头: “玉绳能说道这一步,朕很欣慰。内阁不是秉笔大臣,要有自己的眼光和担当。若非是大问题,六部之下,不会把问题上交给内阁。”顿了一顿,朱由检继续说道: “内阁最重要的能力和品质就是把问题放在桌面之上,而不是藏着掖着。一旦情况不完整,周相公知道是个什么下场。朕不想说下一次了” 说完,把周延儒关于盐政的奏折扔给了他,“把私盐和勋贵的情况补充完整再递吧。” “陛下,针对私盐一事,臣倒是有一个思路。”既然已经解开了勋贵藩王把持私盐和盐窝的真相,把这一切已经摊开在了皇上的面前,皇上还能保持着平和的心态,周延儒也放松了不少。 这一放松,他好像也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我朝主要是控制盐厂,把盐的运输、销售都放给了商人。在小范围内,朝廷是否可以把销售揽在怀里面。这样一来就可以彻底打散私盐作为。另一方面,也可以凭借利润逐步完成前期盐引的兑现,同时,局面的大小我们也可控。 朱由检听完了这一段话,发现正如周延儒所说的,这件事情还大有可为。只要朝廷的不要脸,勋贵算个啥?也只能用魔法打败别人的魔法。 “成,怎么操作你想清楚了,别发内阁,用秘折子发给朕看。” 周延儒走后,朱由检对着墙壁上拍了拍手,一个褐色的影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魏忠贤,朕明天就发旨,免掉你东厂的职务,你可曾想想好了。” “老奴谨听圣上安排。” 自从处理完锦衣卫之后,魏忠贤就已经知道这位皇上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觉得自己的人生有无数中的出路,可是真到了这一天,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块板子上的鱼肉,只等着刀子落下来的那一天。 他也自救过,还曾经找过皇上身边最信赖的大太监徐应元。 没想到啊,就在皇上杖毙三个还不知死活,继续里通外臣的太监的时候,徐应元一下子腿就软了。当下就把魏忠贤给自己说的事情还有送的礼物,全堆在了皇上面前。跪在大殿外面,鼻涕眼泪的哭了一个晚上,好歹抱住了自己的一条命和宫里的职位。 当天晚上皇上就把他招呼到了宫里面,旁边躺着的是挨了三十板子还不敢叫唤的徐应元,还有两具听从客氏安排,准备躲在地龙里面烧香的小太监的尸身。 皇上看起来已经没有耐心了,直接问他想死想活。 魏忠贤不识字,最大的爱好就是听人说书,什么岳飞、水浒的。听到了英雄视死忽如归的时候,魏公公也热血沸腾过。可是,那个晚上,看着周边的举着刀的汉将军和锦衣卫,魏公公选择苟且偷生,而且选择的很彻底。 以前都是魏公公带队抄别人家,那天半夜,魏公公带队抄自己家。 已经渡过了生死大劫的他把别人的生死看的很淡。 魏良卿一刀就给劈了,其他的扔几根绳子自己悬梁去吧。魏公公要用这些旁人的鲜血和自己的往日做一个告别。 “楚王不安生啊。” 皇上看着一身黑衣,甚至于把自己脸庞都用黑纱裹起来,号称昨日自己已死,从此就长居于文华殿地底的魏忠贤,有点好笑。要不是朕还想动用你在天启那几年埋在王公贵族和藩王身边的眼线,朕能留你? “朕想知道楚王所有事情,有多少钱,多少地,多少个儿子、多少个孙子、最爱谁。最近的一举一动,见了谁,说了什么。” 朱由检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还有就是” “要是朕杀了他,谁能做一个听话的福王以及为了不露馅,还需要除掉王府里面的谁。” 第四十六章 干任何事情都是一个技术活 046干任何事情都是一个技术活 朱由检知道这群藩王已经被养成了一群猪,还是一群吃的肥头大耳、死在临头都不知道的猪。 这将是自己头五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这群猪给收拾了。否则你在前面打仗,他们在后方源源不断的为别人提供兵员,这谁受得了。 但是杀猪也要有杀猪方法,否则,杀得满地屎尿横流就不好看了。 更不能为了杀猪,结果把猪给赶到了一起扎堆取暖。如果一个不小心,让这里面的某一只发了狂的猪给拱一下,别说给拱死了,就是拱个跟斗,也是一件没有脸面的事情。 更何况,在朱由检的心里面,这些猪还是有利用价值的。猪皮可以做鞋子,猪肉可以吃,猪鬃可以做刷子,猪的浑身都是宝。 所以干什么都是一个技术活,干翻藩王更是。 朱由检挑来拣去,在最终入选的洛阳的福王和武昌的楚王两人之间选择了武昌的楚王。相比而言,武昌的形式更好控制一些,洛阳的福王就交给孙传庭去处理好了。 这件事的难度在于,既要干净利落的处理了这些王爷,还要为每一位都要准备好充足的理由让他们在朝廷里面安置的靠山也只有噤声,同时最好能减轻对皇室名誉的影响。 皇室还有名誉吗? 至少现在还有,为皇上而战,享受皇家的嘉奖和抚恤,应该还有一些小小的空间,尤其是在读书人里面。 朱由检还没有蠢到现在就自斩臂膀。 内阁张瑞图最近特别积极,一天三趟的提名报进。每一次都带来自己或者特邀画家的大作。能让自己的画作飘扬在帝国的旗帜上,老头子最近都年轻了很多。 魏忠贤刚刚退了下去,老头子又来了。 “陛下,这是老臣按照咱们上次讨论过的三张图。臣自作主张,请了文思院的绣娘,在各种底子上做了刺绣,请皇上过目。” 旗子已经按照朱由检的意见,由竖长条加云纹绣边变成了横向长方形,也去掉了装饰性的边条。 这没什么好争论了,老头子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朱由检安排人准备了同样大小的旗子,放在了文华殿的门前,请老头子站在文华殿的台阶上面观看。 传统有黄色云纹绣边的旗帜一旦飘扬起来,转动的云纹完全遮盖了旗子本身的内容。 朱由检砸吧着嘴,叹息着老头这么好的一副画什么都看不见了。 经过这么一场,老头回到了长条桌不由分说的否定了花边的方案。 现在的方案只剩下了两幅, 黑底的龙旗,老头年龄大了,也借用了一些佛法中的技巧,硕大的龙头被绣成了金色一副,红色一副,朱由检都喜欢。 白底的虎旗,老头说是下山的猛虎,虽然看起来肚子有一点憋,但是长啸的虎牙看起来也很锋利。这时候的朱由检只能表现出来那一面朕都很喜欢的样子。 “都好,朕也不知道那一面更好。”朱由检的评语让老头笑的看不见眼睛。 “朕以前也是小瞧了做旗子这件事,现在看来,术业有专攻,古人诚不欺我。”朱由检继续说道: “咱们这一点银子还是有的,按照从丈三到三尺,这两面旗子让文思院各先做十面。” 说着,朱由检又对着秉笔太监吴直说: “从张相公的第一幅墨稿,到今天的这两幅样图,都安顿收拾好了。等到朕也能建一座凌霄阁的时候,把这些都放进凌霄阁里面。” 哎呦呦,这是进凌霄阁的功劳啊,一听到这里,张瑞图赶紧跪下来谢恩。老来贪名,放在谁的身上都一样。 朱由检伸手虚扶了一下,又写下了“能臣”两个大字。 “朕这字在张相公面前算是露丑了。”这倒是实话,后世能有一副张瑞图的字,基本也就吃喝不愁了。 “皇上的字架构方面大气霸道一途臣是远不能及的。”张瑞图顺嘴拍马屁,这些文臣都已经养成了习惯,彩虹屁顺嘴就来,几乎不用动脑子,但是往往还能说到点子上。 “朕最近也穷,没啥能赐给你的。吴直,把这两个字给张相公府上送去,也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一时间君臣相得,大家其乐融融。 朱由检也知道,经过了自己的这一场表演。下一次他在内阁中要求额外人员编制,将军提拔、武器研发和军费拨付的时候,估计能顺滑那么一点点。 干什么事情都是一个技术活,干皇帝这一个职业当然也是。 朱由检慢慢的才适应了这一职业,现在他的影响力慢慢的可以覆盖紫禁城以十余里的范围,按照他的规划,如果昌平县能顺利进展,到了明年直隶应该就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了。 朱由检可以觉得藩王是猪,同样的藩王甚至于驸马也可以觉得朱由检是猪。 巩永固作为乐安公主的驸马,也觉得在外人面前骂一骂皇上,这才能表明自己在这京师里面混的有多么硬气。 尤其是在喝完了酒以后。 他和乐安公主在盐上面赚的很多,但是无奈的是这都是乐安公主出面打点的关系,所以巩永固觉得自己最多也就是一个公主府的摆设,虽然每一年经手的白银也不下三十多万两,但是没有多少属于他。 比如这四海,平日里面他是来不了的,可是公主可以来。 今天要不是楚王府的吴公公,他还是享受不起。 约好了酉时在四海,等他晚了一刻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对方还没有来。只是安顿门口的童子告知他,有事耽误了,请巩驸马随意玩耍,费用都算是楚王府上支应的。 看不起谁呢?巩驸马这点见识还有。 既没有拍案就走,也没有胡吃海喝,就点了一大瓶昂贵的西域葡萄酒品尝着。 “当今这圣上就是猪啊,自己妹妹送进去的美女都给退了回来。没钱了你问那些苦哈哈的去要啊,为啥一言不合就拆了定国公的家呢?搞得公主整日疑神疑鬼,自己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要是自己是他,哈哈哈,巩永固觉得自己肯丁比他强,至少美女还是应付的来。 第四十七章 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楚王 047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楚王 吴公公和来福之进门就看见了已经微醺的巩永固。 来福之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了落寞的驸马,就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 “驸马爷还能喝否?”他难得的放下了自己的身段。 “只要你有银子,这美酒谁会嫌多。”长久以来生活在皇家,巩永固也自然有自己的气度。虽然也透着一股穷酸气,但是话说出来的还是很漂亮。 “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有点惺惺相惜。 美酒、美食,美女,很快两个人就成了互拍胸膛的好兄弟。 “兄弟,你看哥哥这见识如何?”巩永固毕竟在京师的时间长的多,官场的英雄谱背的很熟。 “这宫里的这位还是不成。” 酒好,驸马就喝的多了一些,说话的舌头也有一点大。 即使这样,面对偏远蛮夷,巩永固也知道如何引起这些暴发户的注意,建立自己的神格。 “哦,这如何讲?”来福之举起酒杯和巩永固碰了一下。 “兄弟你也别逼哥哥了。反正哥哥给你说,这宫里面越是不行,这天下的机会才大。你说是不是?定国公这种蠢货,死的一点也不可惜。要说这诸王之中,我还是佩服楚王。我敬吴公公一杯。” 巩永固为了盐窝的事情去过武昌,也和京城中的吴公公有一份交情。这话说的也有水平,完全是京师里面的口吻,谁都认识,但是交浅言深的时候,不好意思我也只能点到为止。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就不应该知道。 这么多年,巩永固这一手玩的很溜。 你还别说,这么一个才华满腹,见识高明但是应为身份而郁郁不得志的人设还真是吸引住了来福之。他觉得自己也就如此,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窃钩者贼,定国公就是一个贼。” 巩永固故意压低了声音,搂着来福之的肩膀,在来福之的耳边小声的说。 “官兵抓贼,那确实是天经地义的。没抓住是运气,被抓了就是背风。谁愿意当贼,天天提心吊胆的。” 又对着也贴过来一副偷听模样的吴公公说道: “公公也要小心呢。定国公的事情之后,就我所知。宫里面搂钱的手也看上盐的这一块,要不是我能急急忙忙的找你。” 吴公公有点惊讶,这方面的信息他倒是真不行。原来宫里面还有四五个眼线,上个月被清退了出来,现在他在政策动向上也是两眼一抹黑。 “不是听说抄出来百万的家产吗?这才几天,又没钱了?怎么又瞅上食盐了?”听说自己王府最大的财源被皇上盯上了,吴公公莫名的有一些烦躁。 “哼哼,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里面一天需要的钱就是一个无底洞。你倒是说说,现在整个皇上的内库还有什么稳定来钱的路子?”说完,仰脖一杯酒又下了肚。 “我还听说那个周延儒已经上了折子了。新官上任都要三把火呢,这新圣人还不得烧上半年?”私盐的收入是驸马府和藩王楚王王府的最大的一收入,说起来这个就连吴公公都有点紧张。 “那巩驸马有何指教。请驸马放心,期间一切费用王府这边老奴还是能说了算的。” “我还是那么一句话。”巩驸马又压低了声音, “窃钩者贼,做贼被官抓。天高了距离宫里那一位就远了。喝酒喝酒,这么好的酒也不知道能喝多久。” 吴公公还想要再问,却被来福之挡住了。这老货服侍人还成,真要是和我们这些胸有大志、知识渊博的人聊天,还真是聊不到一起去。 来福之怎么说都是在商家里面耳濡目染长大的,知道交情这玩意一个需要钱,一个也需要时间。 更何况,最近自己在京城认识的这些人,无论是什么客氏,还是什么嘉定伯、成国公,都不过是想要通过自己把手里面权利变现而已。虽然说自己这一次凭借着嘉定伯和成国公的影响力,朝廷采购火器的案子应该可以搞定了。但是,驸马刚才的几句话给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广州王? 这也不是更好的一个生意么。来顺之啊来顺之,你天天在家里说要依附在这国家之上,才能有更多的收获,可是你想也没有想过,我来福之能够为来家创造一个新的国家。 想到这里,他激动地拍了拍巩永固的大腿。 “驸马,我今天算是高攀了你这个哥哥了。” 看着来福之深思之后激动的表情,巩驸马知道这位已经上头了。作为一个自诩深知贪婪人性的智者,现在要做的反而不是添油加火,而是要劝对方矜持、冷静一下。 “都是这尘世中打滚可怜人,谁说什么高攀不高攀。”多少年了,总算是有人能见识到自己运筹帷幄的能力了。现在的驸马巩永固恨不得变出一把羽毛扇,装点一下自己高雅风貌。 “这就是一点皮毛而已,来,咱们继续喝酒。何必让这种钱臭味污染了这场好宴席。” 巩永固摆出的是一副高人的模样,今天就差不多了,鱼儿已经上钩,慢慢的遛一遛收获才更大。更何况这来家也是一个不小的目标了。过于着急被对方家中的师爷谋士看出来就不好了。 但凡读过三国的都应该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怎无奈来家大少爷不读书。 “驸马别呀,”这货自己给自己整了一大碗酒,咕嘟咕嘟的仰脖子喝完。“驸马刚才几句话,让兄弟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都白活了。跟兄弟相比,府上那些掌柜的,师爷们给您提鞋子都不配。你要是看得起我,你说话,来家就是你的先锋营。” 巩永固觉得对方有点粗俗,不过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能忍耐的。 他故意看了一眼陪酒的吴公公,假装示意人多嘴杂,我们要不换个场合? 来福之更是会错了意: “吴公公这里和我一条心,那一定也和驸马一条心。吴公公能和咱们一条心,我给你说,武昌那边,” 吴公公狠踢了他一脚,打断了已经有点醉的来福之。 “来,我代表大公子敬驸马一杯,今天已晚,咱么来日方长。” 三个人都有点喝高了,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巩永固故意搂着来福之走在后面,快到门口的时候,才低声的说道: “牵丝刻木做傀儡,你看那楚王如何?” 第四十八章 徐光启到了 048徐光启到了 孙元化本来住在京师东郊,后来皇上又在东顺们大街旁边给他赐了两院挨着的四进的院子,就又把自己的家眷搬了过来。他平日里和袁崇焕在京营里面分别调教自己的新兵,也不常回来。若大的一个院子中也就自己夫人和女儿孙幼蘩,偶尔陈子龙、宋应星也会过来支应一下府上的事情。 昨日孙元化派亲兵过来传话,说是明天陪着上京的徐光启一起回来,徐光启大人暂住在隔壁的院子。 徐夫人从昨天下午起就安排人整理了半天,今早上还不到寅时,就又扯着嗓子安顿仆人洒水扫街。 “娘……”自己女儿幼蘩穿着月白的夹袄,站在大堂的门口跺着脚喊。 “爹爹就算是一清早到十八里亭去接人,接上了太老师回到家也过了酉时了,哪有你这一天天天不亮就清扫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姐,小姐。”还没有等到徐夫人说话,和小姐差不多大的丫鬟银翘急忙忙的跑出来,手里举着一件披风,“怎么穿着夹袄就出来了,也不怕冻着。” 徐夫人接过了披风,这才宠溺的给银翘说:“你还说你家小姐呢,你看看你。”银翘一着急,自己只穿着里衣就跑出来了。 徐夫人是个开明的,一边给女儿披上披风一边说:“人家都是闺秀,你却是让你爹给宠坏了。一会你孙师兄和宋举人都会过来,咱家还能没了规矩。” 徐夫人也信教,两个人受教里面的规矩限制,没有纳妾,也只有幼蘩这一个孩子。从小跟着徐光启和自己父亲学西学,也跟着母亲学中医。 到了中午时分,陈子龙和宋应星带着醉和春的厨子也到了。几个人正说笑着,就听见了门外辚辚的马车声。 “爹和太师父来了。” 这孩子一个月也见不了几次自己的爹,听到声音就高兴的冲了出去。看见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徐光启,“谢谢太老师惦记幼蘩,幼蘩给太老师磕头。” 说罢,她跪在徐光启的膝前,生生的磕了三个头。太老师不像他爹那么严肃,平日里也老给她寄一些好玩意,所以她更喜欢太老师,太老师也在众弟子里最宠溺她。像这个时候,陈子龙和宋应星也只是站在远处施礼,看着小师妹挽着太老师的胳膊撒娇。 徐光启捋着胡须,看着这个粉妆玉砌一般的女娃娃笑的合不拢嘴。 “成啦,爹爹还有事情和太老师说,你先把手撒了。”孙元化拍拍她的手,“玛尔第纳姐姐和老师给你带的礼物都在后面的马车上。” “幼蘩才不在乎什么礼物呢,”说着她就往后面瞅,看到大家都哈哈大笑,这才说:“人家这不是想玛尔姐姐了么。” 玛尔第纳是徐光启的最小的一个孙女,老头最近常把他带在身边。跟着玛尔第纳一块下车的是陪伴着自己老丈人顾昌祚的大儿子徐骥,顾昌祚身体不好,一路上都有气喘吁吁的。 几方人见过面,徐夫人带着女儿帮着儿子安顿顾昌祚休息,宋应星安顿汤若望几位。孙元化却急忙邀请徐光启、陈子龙到书房说话。 孙元化是唯一和这位皇上打过交道的人,他也知道这个皇帝是多么的不按照正常的规矩办事。别的皇帝要接见大臣,流程一大堆,排的好也需要四五天时间。可是这位可不一样,说不定一会就过来了。 趁着孙元化出去安顿饭食的时间,徐光启顺手翻阅了放在他书桌上的两本小册子。两本的名字都通俗易懂,一本叫做《练兵手册》,一本叫做《数学简化符号》,旁边放着一本白纸装订的小册子和两只红黑颜色的怪模怪样的笔。 孙元化进来看见老师拿着两本小册子翻着,便笑着说: “这也是学生不体谅老师长途疲惫的原因,前面学生已经把前一版本的册子送给了老师,您觉得如何?” 前些日子,孙元化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托亲兵快马加鞭把最初的两本送给了自己的老师,现在桌子上摆的这两本又新增了一些内容。 “老夫百思不得其解。”徐光启搔了掻自己的白发。“练兵你比老夫在行,可是这数学老夫就当仁不让了。如果说这真是当今陛下的心得,那只能是说天佑大明啊。” 不多时,宋应星也进来了,徐光启本来还想叫汤若望过来的,结果却被孙元化制止了。 孙元化宝贝一般的拿出了前几日皇帝交给自己的直尺、三角尺和圆规。按照皇帝的用法,很快的演示了用法。并且用皇帝教过的所谓西洋字母和数字做了标注。明显比自己老师在翻译的几何原本上用传统子丑寅卯来标注快捷和明确了很多。 宋应星很快就沉溺进去了,徐光启毕竟是做过官员的人,压抑住自己对这些的惊奇和兴趣,强制让自己坐下来喝着茶,才发问: “老师有点心乱,你给我说说你对现在这位陛下的了解。” 孙元化也没有见过自己老师这么失态的表现,边思考着便慢慢说道: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什么说起来都懂,哪一家的不传之秘都能接上。没什么门户之见,也没有藏着掖着的。” 孙元化指着桌子上的工具: “上一次我在陛下的书桌上看到了这些也很惊奇。皇上倒是不藏私,说着就给我演示了平分圆周的做法,一边做还一边顺手就给标注了符号。我也不懂,这又给上了一课,大半个晚上给我和袁崇焕督师讲解了符号的用法。” “第二天,内臣就把这些工具给我送过来了。我抽空把陛下说的这些整理成了这本册子,皇上看见了很高兴,还用笔给我修改了一边。”孙元化打开了一个带锁子的柜子,取出来皇帝亲笔修改的哪一版本册子,递给了徐光启。“里面有些我也看不太懂,皇上说将来老师来了再说。” “这么说皇帝的西洋数学方面比徐先生还厉害?”旁听的陈子龙好奇的问。在他的心中,还真没有见过一个以学问见长的皇帝。 “说不上来,感觉好像简化了很多,像是直接看西洋书学的一样。” “关键是皇上了解的不止这一点上,你比如。” 说着,孙元化在地上展开了铺在自己书房软塌上的一张毯子。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中,将毯子铺在了地上,蹲下身去,三下五除二的将毯子折叠成一块四四方方的小块,棱角分明。接着,用一条长长的绑带将被子绑负在自己的身后。 “陛下还会这些妇人整理的法门?”陈子龙没有看懂,有点轻浮的问。 孙元化却对他说:“回头我一定要将你推荐给陛下,子龙要知道谨言慎行。”说完了这才转向自己的老师徐光启,看徐光启一头雾水,这才解释道: “学生原本也和老师一般。皇上却要求我在五百新军中坚持不懈的要求如此。可是这才个把月,我却看到了这些大头兵的变化,具体的说不上来,刚好皇上说的国子监之外专心于火器的研究院和皇家陆军官校就在一起,老师倒也有空可以见见。” “皇家陆军官校,”徐光启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然后指着对孙元化说:“元化看看,这几个字倒不像是从大明古籍中化出来的,更像是不是从弗朗机那边传过来?” 几个人正聊着,门外传来了一阵跪拜的声音,几人对视一眼赶紧出门。 就看见前院已经跪了一地,一位少年人穿着标有黑龙图案的官校军服,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边走还在说: “都起来吧,也别见一次跪一次。朕听说徐光启到了,这就过来看看。” 第四十九章 徐光启来了2 049徐光启来了2 看着满头白发的徐光启,少年皇上更是加紧走了两步,结结实实地把老头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像幼蘩刚才一样,热情的搀扶着他的胳膊,并肩和他在屋前面的台阶上站着,弄得徐光启有点不是很自在,觉得这个皇上是不是有点太自来熟了。这个状况下,搞得他原本一肚子准备好面圣时候的套话也没法子说的出来。 “原本也应该去郊外迎一下先生的。”站在不远处的幼蘩有点小小嫉妒,但是觉得这个皇帝的声音还挺好听的,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种高高在上的老头子的感觉,她甚至都有时间把皇上和自己陈子龙师兄做个对比。这才发现,自己平日里以风流倜傥闻名的师兄今个怎么有点往后缩的姿态? “无奈和军部官校那边出了一点小状况,还非得朕去一趟不行。朕也是想,只要徐先生安顿下来了,请教的机会还多,也请徐先生担待了。” 这时候徐光启才理解了孙元化给自己的信中提到当今陛下,用了“标新立异”这四个字的评语。这近距离之下,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要是陛下真出郊迎接,那才是愧杀微臣了。”徐光启抽抽自己的胳膊,想要恢复到边说话边行礼的转态。无奈朱由检搀扶的真紧,抽了几次都没有抽出来。 “走走,外面风大,咱们到堂屋里面说话。”别看这是孙元化的宅子,这时候能做主的也只有朱由检了。聪明的幼蘩看出来太老师的难受,咬咬牙站了出来: “皇上,还是我来搀着太老师吧。” 朱由检这时候也发现了自己平易近人的动作有点超前了,赶紧借着台阶松开了手: “那你可要搀好啊,徐先生可是朕右胳膊,你摔了他和摔了朕没啥区别。” 幼蘩看着皇上也是说人话的,胆子也就渐渐大了,听到这里伶牙利嘴的回了一句: “你想说肱股之臣就说呗,我又不是没读过书,说什么右胳膊,好像谁听不懂似的。” 急的旁边的孙元化和孙夫人一个劲的使眼色,无奈幼蘩还只是盯着皇上看,生生没有看见这两位的目光。 哈哈哈,朱由检都是有点高兴。自从穿越以来,遇见自己的不是奉承就是害怕,即使周皇后,也是小心多过了爱慕。他也大概能猜出来这是孙元化挂在口中的千金宝贝,于是顺嘴说道: “嗯,乖乖的孩子才有礼物啊,你看看人家,”朱由检指指不远处的跟在孙元化后面的玛尔第纳,“一会礼物人家先挑。” 最近一段时间,为了让徐光启在未来更加主动的发挥能动性,朱由检没有少研究这位和他的徒弟们,还变着法子的精心准备了几样礼物。 孙元化赶紧说:“臣教子无方,倒是让皇上笑话了。幼蘩,送太老师到了堂屋就回闺房去。” “行啦元化,朕这时候过来就贪图一个松快劲儿,要是想严肃就不来了。”朱由检觉得这种中年父母从现在到几百年后都一个德行,不管多么疼孩子,有外人在的时候就不会给孩子一个好脸色。 这个不靠谱的皇帝对着孙元化旁边的妇人说道: “孙夫人是吧?”突然皇帝对自己说话,唬的孙夫人只能下意识的点点头。 “这几个月朕是没人手用,让元化过于繁忙了一些,朕也今天给你倒个不是。等这一阵子过去了,朕给元化多几日休沐。夫人有时间了去宫里找皇后聊聊家常。” 朱由检看到后世的领导到了下属家里面都是这么说,结果忽略了这种话出自自己身份的震撼性,看到孙夫人激动地就要行礼谢恩。朱由检赶紧说: “成啦,朕就是说说家常话。谢来谢去路都走不成了。” “来来,都坐。”人也不少,就是徐光启伴着皇上在上首坐下,其余的人有坐有站的挤了一堂。徐光启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和自己想象都不同的皇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承恩,把朕让文思院做的小玩意搬上来。” 什么能吸引搞学问的人,朱由检觉得其实就是让他们能够沉溺的学问。 不多时,王承恩带着十几个宫里面的工匠搬着用帛布盖着的装置走了上来。朱由检没有什么耐性,上来就是王炸。徐光启不是以天文历法见长么。 他走了下去,看了看标签,招手对玛尔第纳说:“来来,朕这次不但打扰了你爷爷的生活,这不是也把你的爹爹和姥爷也给打扰了,这个就是朕补偿给你的礼物,你来揭开。” 玛尔第纳从小和西洋人生活在一起,倒也对这种送礼物的环节很清楚,福了一福,就走了过来大大方方的解开了盖在上面的彩布。 礼物一漏出来,原本还以为就是些小玩意的几个大人,三步两步的赶到了前面,甚至于挤开了眼巴巴的小女孩。就连徐光启的儿子都看到了自己老父亲颤抖的身体,也连忙上来准备搀扶,却被自己的父亲一把推开。 朱由检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示意王承恩让大家稍微远离一些,便于匠人完成后续的工作。 宋应星这时候也不管对面是皇帝了,直接开口准备问问题,却被朱由检一个继续看下去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几个匠人熟练的用长杆挑钩挑开了中间硕大的透明的玻璃球的上盖,将插着六支蜡烛的圆盘小心的放了进去,然后这才盖住了盖子。 另一人拿出一个弯曲拐杖插进了下面方盒子圆孔之中,听到了卡塔一声,这才开始不紧不慢的旋转着给盒子里面的簧片上弦。 为了让工匠们明白上弦的原理和做法,朱由检有点痛心的拆了宫里面吃灰的三个巨大的座钟。倒还好,自己巧心的工匠最终还是复原了这些钟表。 随着簧片发力,一座朱由检制作的建议太阳系模型开始缓缓转动! “吹灭了蜡烛吧!” 屋里面一片黑暗,只看得见模拟太阳的玻璃球发出了黄色的烛光,越过了几个星球,照耀在了蓝色的地球之上。 第五十章 对科学家的大杀器 第五十章对科学家的大杀器 049对科学家的大杀器。 重新建立光荣感的武将和军队、已经和西方接触的学者和商人,还有将来东林中的认可国家和王朝的士子以及这个国家最多的穷人,这些都将是朱由检为自己设定的未来的核心支持者。而那些贪得无厌的朱家藩王、吃的脑满肠肥的短视地主、圈地自封的强盗和军阀自然成了最主要的打击对象。 对还不对,这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验证,也是他无比珍视剩余的十二颗傀儡珠的原因。 也是他这一段时间愿意放低身段试图去和这些人打成一片的原因。 对于朱由检来说先用皇帝的重视和平和赢得好感,再用共同的理想去团结大部分人,最后一定会辅助以各种合理的利益诉求。理想和利益缺一不可,但朱由检知道,顺序不能颠倒。否则后患无穷。 简陋版本的太阳地球和月亮的旋转模型就是朱由检用来吸引徐光启的第一步,效果应该还可以。 尽管老头很疼自己的孙女,但是还是毫不犹豫的拍开了自己孙女和孙徒弟两个小姑娘想要抚摸宝石一般星球的小手,甚至于想要把这些先搬回自己的房间中去。 “这就是骗人的,虽然看起来确实很好看。谁说我们生活在这么一个大球上?那生活在下面的人不就都掉下去了吗?老师教导过我们漂亮的东西才是骗人的东西。”幼蘩有点嫉妒,大声说话的嗓子都有一点尖锐了。 “哦?是吗?”太老师、爹爹甚至于师兄都顾不上她,只有朱由检笑着和她说话: “浑天仪就在京师,你没看过吗?就算是没有看过,不知道《浑天仪注》说过:浑天如鸡子,地如蛋中黄吗?” 自幼学医的幼蘩一下子就噎住了,这本来就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徐光启听到这里,严肃地转过头对朱由检说:“陛下所做此物虽然天马行空,但是浑天仪可不是做如此解的,星辰沉而复升,地中而不动。地球于宇宙中心才会有春夏秋冬、昼夜交替,而不是陛下以太阳为中心。因此,老臣一位天方地圆更合理一些。” 哼哼,这点在后世已经卷到了幼儿园的知识,朱由检还是有信心的。于是他招呼小姑娘说道: “你过来仔细看。” 珠宝对于任何年龄段的女孩子都有杀伤力。蓝色的琉璃地球做的很漂亮,上面用珐琅模拟出了陆地,幼蘩几乎拔不出眼睛。 “从这个角度看,你看到了什么?”朱由检把横向自转的地球调整到了水平转动的位置。随着他的话,大家都把目光集中了过来。 “一艘船。”蓝色的海面上,朱由检特意的让人放上了一艘洁白的,扬起高高风帆的大船。 随着地球的转动,先是桅杆,接着是风帆,然后整个船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面。 “你是去过大海边的?在大海边是不是这个样子?还是一眼就能看到整艘船?” 还没有等到小姑娘反应过来。 原本就做过登州的督师的孙元化,这才恍然大悟的击掌:“着啊,可不是吗?咱们在海上的时候可不就是这个样子吗?每一次都是先看到桅杆。” 行了,朱由检知道自己不是开学术研讨会,点到为止自然会勾起这些人的兴趣。 “下面就是幼蘩的礼物了。” 徐光启和宋应星正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大人都没动,倒是只有两个小姑娘兴奋的跑到下一个被彩布遮盖更大的架子旁边。 朱由检知道这时候就跟送礼的效果一样,要么不做,要么干脆下重手。 彩布揭开,幼蘩有点失望。和宝石一般能够发亮,还能自己转动的模型相比,这个就太普通了。无非是一个巨大的地图模型,他很早就在自己父亲的书房中看到过。只不过这个更加的立体和写实一些罢了。 也有蓝色海洋,十几艘各式各样的大船,深入到海洋的半岛、白雪皑皑的大地和森林,已经连绵的山地和雄关。 客气陪着皇帝的孙元化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好似辽西山海关以外的地形?”毕竟自己也研究后金的形势多年,大概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陛下,这种军国大事不适宜作为孩子玩物。” 朱由检不理他,自己凭印象画出来的这种尺度的模型,有什么保密性可言。 “为什么地图有用?就是当大家这么看的时候,才会有不同的视角和观点。”朱由检指着模型说道。“元化,光是一个区区的后金,哪里是朕的目标。昨天还有个兵部给事中上书朕迁都应天府。嘿嘿,朕下次就把他交给朕的将士,待到辽东去。” 朱由检看了一眼还有点闷闷不乐的幼蘩,这才让人从旁边的箱子中取出来一组配件装备起来。 很快,一个个柱子耸立在大山农田之间,像是小梯子一样的预设好的轨道一节一节的拼凑起来。 “咦?为什么要在地上铺这些东西呀?”随着幼蘩的发问,又把大家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朱由检做了一个耐心继续看的手势。 在地图的边上设立了一组房屋,工匠们在房屋的旁边放下了一个像蜈蚣一样,有很多轮子和车厢组成的怪东西。一名太监小心翼翼的搬开了最前面的一节车头的盖子,点燃了一个玻璃瓶子上面的粗大捻子。等了一段时间后,用手拨动了一下玻璃瓶子后面巨大的飞轮。一个简易版本的外燃发动机就开始迅速转动起来。 等着它平稳运行了一段时间之后,小太监这才把车头慢慢的放在了轨道之上。 于是,朱由检知识体系下打造的模拟蒸汽或者火车模型开始在黑上白水之间运行,后面挂了长长的一串车厢,做人的、拉着粮食牲畜的,甚至一节车厢上装满了火炮。 这一群喜新厌旧的人,统统抛弃了星球模型,又开始围观大明朝第一次出现的火车。 “此物和保罗上次给我们看的火车很像,徐先生,要不我把汤若望先生叫过来,如何?”这就是宋应星这种科学家的臭毛病,国别的概念在他的心中并不强烈。 未等徐光启说话,朱由检却拍拍手说道: “这是朕的发明,你不该先问问朕的意思吗?” 第五十一章 只能用不能信 051只能用不能信 宋应星一愣,有点尴尬。 孙元化一看到了君臣对奏的模式,挥挥手让徐夫人带着大家下去。朱由检回身到上首坐下,说道:“顾昌祚和徐骥也留下吧。” “坐吧。”朱由检拍拍椅子的扶手。徐光启为首,孙元化、宋应星、陈子龙挨着坐下,剩下了顾昌祚和徐光启的大儿子徐骥两位白身有点尴尬,措手站立着。 “徐骥挨着你父亲坐。”朱由检接过王晨恩递过来的一杯茶,才发现这两位还站在那里,表情放松一点说道。 顾昌祚更是难受,今天他穿了一身的暗花福字锦缎外衫。虽然说自从万历年以后,平日里对商人的穿着已经不再那么严格,可是大明律就是大明律,尤其是在刚刚变脸如同翻书一般的少年天子的面前。 “顾昌祚也坐。”朱由检指指椅子。 徐光启这次进京还带了汤若望、金利欧、翟托马斯以及操船奴隶十余人,一方面是传教、一方面也是贸易,同时朱由检也相信,但凡有机会这些人也不会吝啬自己的爪牙。 “徐相公,”朱由检先从老头说起。 “国事纷扰,朕登基以来甚是忧心,天天如履冰川、如临深渊。奈何朕手边众多清流宛如盲人骑瞎马、半夜临深渊。” 啪!朱由检一拍椅子,站了起了。众人也不敢再坐,连忙皆都起身。 “故急招卿家上京。朕不和你兜圈子。内阁首辅你也做得,但是朕不愿意让你虚耗在文牍之中。你意下如何?” 徐光启连忙回到: “老臣感念陛下一番体恤之心,臣礼部推演天文、国子监教育子弟皆可。”徐光启平日里也听过自己的几个弟子陈述目前朝廷状况和天下局势。他能够明白皇上的忧虑,但是也觉得皇上似乎焦虑地过分了一些。 “国子监就算了,皇家科学院,朕与你重新成立一家。前期也别多想,朝廷没钱,地方和院子朝廷出,头一年研究费用朕先出了。这个就直接隶属内阁,你也就顺便在内阁兼个职。” 朱由检看过徐光启的生平,说句实在话,这位老先生真的不是做官僚的材料。他后来的离职和去世其实都和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关系。 老先生是一个世俗意义上说的善良的人,也就是一个烂好人。这种品质做老师是极好的,但是做官僚追求的是大爱。如同风暴雷霆、狂风暴雨的大自然一般的大爱,而不是关注每一株小苗的感受。 “若是陛下一心追求新学,内库银两可能不够啊,太少了。”老头被鄙视了,也变得很直接。 朱由检微微点头表示认同,“朕争取多赚一些,以后会很多。” 老头子振了振衣衫,拱手道:“皇上要是不在了怎么办?” 朱由检笑道:“天下之事能满意者,十之二三而已。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老先生尝试问道:“如果陛下能够允许西洋人参与,臣觉得未来费用可能会宽裕。” 朱由检郑重的说:“保罗可知台湾、南洋之事?” 徐光启诧异地看着皇帝还能叫出自己的教名。“臣鲁钝,尚不得知。” “杀人掠夺,侵城占地。朕也明白,任何人之中皆有好坏之分,但不成为我中华一份子者,可用不可信,如若进入科学院,能进不能出。” 徐光启一脸悲伤之意。 “古人云,夷狄入华夏华夏之,陛下。”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十年之期。十年约满无异心则为我华夏。” 徐光启苦笑一下,哪有像皇上这么解诗的。但是长久以来天朝上国的观念、皇上今天展示出来的皇家的学问,都让他必须要退让一步。 “臣遵旨,势必让吾皇如愿。” 朱由检松了一口气,孙元化也松了一口气。这个皇帝虽然年龄小,看起来也平易,可是他深深地知道,皇帝真的不是一种好打交道的生物。 朱由检又看向了宋应星,这位其实才是帝国的明日之星。他动手能力足够的强,谁能知道就在天启四年等待应考的日子里,他在天津就种出来了两季稻。别的不说,光是粮食一项,就足够让他名标史册了。 “长庚,朕有一件烂糊事情需要你去下手。” 朱由检有点吃不准宋应星的心思,历史上他还应该参与了至少三次的应试,这才彻底断绝了自己科举考试的心思。而且宋应星是一个实用型人才,根本就不适合参与科考,而是适合现在就去工部做一个主持农业生产的主官。但是在现在的这个体制下,没有科举的身份,去了工部也会被人鄙视的。 “陛下臣想去科学院。” 得,这受到科举的毒害还不浅。但是也说得过去,没有过了这个龙门,在官场里面确实也不好混。但是朱由检等不了。难受啊,朕又不能预言说你这个瓜娃子就断绝了应试考试的心思吧。 要不两个月后开恩科?考完了直接给个从七品扔到昌平县去?朕为啥要做这脱裤子放屁的事情? 眼看着宋应星拒绝了皇帝的召唤,皇帝又是一脸阴晴不定的表情。这时候也只有徐光启出来说话了。 “长庚拘泥了。明年新皇元年定有恩科,南府北府都可科考。更何况老师这科学院一时三刻也只在筹备之中,长庚莫不如先完成陛下之事,两不耽误。” 嗯,回头把你的薪水提高两成。 朱由检看着宋应星,宋应星也觉得上次皇帝微服有点戏弄自己,现在老师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胆子过于大了一点,连忙低头说: “学生自是听陛下老师安排。” 成了,你只要听安排做事就好。朱由检打算把文思院、王恭厂的匠户甄选、安置和重组交给他。这一下子就能让你忙得飞起来。 “过几日朕单独找你。科学院也兼着,具体条条块块也要等等徐先生定了再说。” 看一看,还剩下陈子龙、顾昌祚和徐骥,朱由检觉得自己穿越来就成了大明最大的牲口,么的前途。 “朕过了午时就没吃饭了,元化给朕准备点吃的,咱们今天多说几句。” 第五十二章 不能穿丝绸的商人 052不能穿丝绸的商人 陈子龙真正名声鹊起是在南明时期。他不但白手赚得了很大的一笔财富,而且在崇祯十七年之后,毫不吝啬的用全部的财富组建了一只团练与清军持续抵抗,后来被围受伤被俘,在押送的船只上跳江自尽,也算是柳如是没有看走眼的英雄。 但是朱由检看重他的却是他的隐藏属性,无师自通的货币知识,这种属性大明朝很是稀缺。稀缺是稀缺,但是现在用不上,至少崇祯三年之前用不上,先放在身边做商务顾问吧。 “子龙进宫给朕做个账房?” 陈子龙一脸惊讶的看着皇上,不至于吧,上次就是多看了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几眼,至于如此吗?这时候的陈子龙还尚是一个无名之辈,他正在思考为什么皇上讨论国家大事要把自己也留在身边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让自己震惊的声音。 “回陛下,草民对内臣没什么兴趣。”陈子龙一边说一边偷看皇上的脸色。 “哈哈哈……”朱由检总算是在这种烦躁的心情中的得到了一点恶作剧的趣味。伸手问王承恩要了一块出入宫禁的牌子扔给了陈子龙。 “朕还没打算扩招内厂呢。牌子你拿着,这边自然有人告知你出入时间。朕有需要的时候唤你。”陈子龙这边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草民这算是?”陈子龙年轻,大着胆子问道。 朱由检不耐烦的说:“怎的?还是想做秉笔太监不成?你要是愿意,朕倒是也能为你开个先例。” 陈子龙一看皇帝不愿意在这里说,也就讪讪一笑退下了。 最后是顾昌祚和徐骥。 顾昌祚是徐光启的亲家,年龄也已经接近了花甲了,目前正在大力培养徐骥作为自己的接班人。 按照科学的道理说,人类有一种奇怪的回归均值现象。也就是说一个家族中,无论是颜值、智商、甚至于身高,每一代人都会向人类的平均值中线回归。某一代人偏离的越远,下一代人回归的也就越厉害。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高智商的父母结合之后,孩子智商往往很一般的原因。也就是俗语说的一代聪明一代傻,代代聪明出哑巴的背后道理。 徐骥无论是从学术还是从商业表现来看,都完美的体现了回归均值这一科学道理。 这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尤其是徐光启这种信教之后子女很少的家族是一间坏事,但是对于朱由检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和顾昌祚的沟通客气但是却简单了许多。 “长庚的两季稻、徐先生带来的西洋种子,朕最近发现的番麦等等要是再江南推广开来,一省一城一县但凡土地匀称、风调雨顺,保住个吃饭就不愁了。可是朕发现,着单单是吃饱尚且不够,要有钱,钱从哪里来?” 顾昌祚有点冒汗,皇帝这是要我捐献吗?按道理不应该啊。 “朕发觉朝廷似乎对商人既苛刻了一些,苛刻到了商人一个个都得找个官吏勋贵当靠山,原本是属于朝廷的税银,最后都进了勋贵的家里,还在朕这里哭穷,说江南要休养生息,不能支应。” 顾昌祚毕竟自幼经商,马上跟上了皇帝的思路,接话道: “草民这里也是无奈,绝不敢借助徐大人的声名。” 朱由检心想,才怪呢。你从上海县一个当铺起家,现在铺满了朝鲜和日本的掌柜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摇了摇手:“朕能叫你过来,就是打算把前面的都担了。一则是你却也没有逾越规矩之事,二则这也是当下的行情,朕没有拿前朝的剑斩本朝官的意思。”这话一方面是说给顾昌祚,一方面也是说给徐光启的。要用人就要把各种不稳定的因素先给铲除了。 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 “有了官的参与,这些商人行货、仓储、税金、发售自然本钱就要比别人低得多。长久以往,就会把没背景的商人赶尽杀绝。还有就是朕刚说的,你没有逾越本分,可是不代表别人没有,眼红了找个理由关进牢里面,偌大一个家产不久成了别人的?于是乎,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吃来吃去没得可吃的时候,朕这个朝廷也就跨了。” 听到这里,顾昌祚后背都湿透了。再怎么说,他也就是上海县的一个财主,面对皇帝这种近似乎与诅咒的言语,能站着就很厉害了。 陈子龙二了一点,直接插话:“陛下所说不对,国家兴亡岂可是商人所能影响的?” 朱由检问道: “那成,你现在也算是朕的师爷了。朕现在发现国家向东瀛输入物品与白银不成比例,致使我朝白银太多而实物售价飞涨。朕想在上海县设一海关,出口丝绸等征收一成五税金,准入白银收归国有转化为银币,卿家以为如何?” “这…………”陈子龙不说话。银币之事暂且不谈,光是增加税负一项,利润自然是减少不少。 “你看。”朱由检指着他说,“这时候的你一定先从顾家之收益想起,有利则推,无利则反。何尝从朝廷、国家想起?朕说的何尝有错?” 顾昌祚看着陈子龙吃瘪,赶紧说道:“陛下欲征收贸易税,草民自是无不可。” 朱由检却说:“朕想要的不是这些。现在更不是提出贸易税的时候,朕难道不明白,朝廷有了贸易税,走私岂不泛滥。” 那你要啥?顾昌祚和徐光启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朱由检看着陈子龙,“你陪着顾昌祚走一遍四海,再看看今日京师中出现的百益的小店。朕想要那你做个样子,既不是官商也不是皇商,到时候户部出钱,正正规规的做个国商。” 想了想,这才对陈子龙说道: “朕的这个国商还是会叫四海,明面上还是你们掌柜伙计的那一套办法,背后是朕给的店铺驿站和货源。第一件事。” 朱由检看着他们:“朕要把食盐给百姓的销售掌握在四海手中。” 嗡…………听到这里,顾昌祚和陈子龙脑子都开始轰鸣。 “这风险太大了了吧。”陈子龙喃喃的说。 “风险很大么?”朱由检把一枚有着人头花环的银币扔给他,“和它相比呢?” 第五十三章 流民还是军队 053流民还是军队 凌晨,袁崇焕汇合了从京城匆匆赶来的孙元化。两人一拍战马,在四个亲兵的陪伴下跑向了官校附近的一个的山岗。皇家陆军官校坐落在昌平县的最北部,紧靠着连绵的燕山山脉。 初冬,嘶鸣着停下的人和马都喷出了长长的白气。 袁崇焕用马鞭指着山下官校外密密麻麻的营地。 “最右边的是陕军的曹变蛟、贺人龙部,紧挨着的是云贵秦邦屏、秦民屏部,再过去的是湖广的张勇、李国英部,最后那个你熟,是老熟人辽东的满桂、祖大寿。” “那关锦宁军部全部交给了赵率教?” 袁崇焕心里有底,哈哈笑道说:“放心吧,现在在登州协调后勤军需的是户部尚书毕自严的袍弟毕自肃,国库又把近八十万两的饷银发给了老赵,暂时问题不大。” 这几个月,袁崇焕、孙元化在军部几次演练之下,眼光和格局都提升了不少。“孙督又把遵化、山海两卫的夜不收也填满了。初阳,按照这个势头,你想要上阵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孙元化既觉得有点遗憾,又隐隐觉得自己在新的领域好像更有兴趣。也就不接袁崇焕的话,只是一拍马匹:“走,我们回官校。” 骑着马的一行人呼啸着沿着管道向官校急速奔驰,直到了外围营地的时候才亮出腰牌,收住马匹。遍目望去,脸上也难掩失望之情。 这都是帝国的精锐啊。 根本就没有军寨,几个孤零零的吊斗和木栅就是个样子货。辅兵们连帐篷都没有,就一堆堆的拥挤在粮草垛、武器车附近取暖睡觉。士兵还能好些但也有限,帐篷破破烂烂,而且明显也是不足,大家横七竖八的挤在里面。能看到匆匆跑出去如厕的,遍地黄金马粪,还好是冬季味道并不是很大。值更的四五个把长枪搂在怀里,坐在火堆旁边取暖。 “喏。”孙元化努努嘴,来自湖广左良玉部的张勇营地中,袁崇焕甚至与看到了几个十多岁的娃娃兵,蓬头垢面的不知道在偷吃什么。 “这哪里还有一点帝国的样子?”袁崇焕鄙视的吐了一口唾沫,可是他忘了三个月的京营可能连这个还不如。“这还是陛下点名的结果,你信不信,要是军部不点名字,左良玉都能把要饭的给你发过来。” 好不容易缓步穿过了外围的营地,总算是来到了官校的外面。两个人看见了高高飘扬的黑底金色的龙旗,这才从沮丧的心情走了出来。 “不管他们了,咱们回营!” 两个人刚一落地,当日值班的孔有德就出现在身侧。 “吹号、山地八里,全员轻装、五营争先。” “喏!”孔有德立正曲臂敲着胸膛行礼。 不多时,嘹亮的号角在营地中响起。袁崇焕和孙元化站在了官校校场旗杆吓得高台之上,握拳屈指计时,高台边上的两个巨大的沙漏也被值日官翻转到位。 根据军部新的军制调整,袁崇焕和孙元化官校新军被变成了京字号一镇两千五百人。下设山林风火卫五营,一营五百人。每营下设五队,每队五十人。每队下设五伍,每五人为一伍。镇中设立独立辅兵营负责后勤医疗卫生伙食,共计两千五百人。 朱由检原本还希望采用后世的三三制,他提出后才发现由于单兵火力太差,根本就无法执行,后来才同意了按照孙承宗结合戚继光经验指定的镇营制度。最后他唯一强制要加入的就是医疗兵的制度,把原本两千人的辅兵扩充到了两千五百人,还拉过来已经是御医的吴有性助阵。 这样,原本已经基本具备战略指挥能力的袁崇焕和孙元化高职低用,以将军的身份成为了京镇的正副总兵。 当五个营的副将到位的时候,沙漏也已经到了第一个格子的红线,袁崇焕身后的值更军官开始第一轮击鼓。校场中只听得见急促的鼓声,脚步声、兵器的撞击声和队伍报告的声音。军官明显都要比大头兵到的要早一些,后来的士兵主要寻找的目标就是自己的伍长和游击。 岳文清是原本京营中留下的少数不多的老兵之一,自从改制以来凭借着能够识字,又在几次考核中名列前茅而被提拔,现在成了一名带着实习两个字的游击。 他近乎焦急的看着自己的五十人队,又用旁光瞄着隔壁的整队情况。在新军中,每一次的集合、拉练、击杀、射击都是考核,都会被那些站在高处的军司马记录在案。 “报……”还好,自己的队伍是所有队伍中第一个响起集合完毕的报名声的。 一队的伍长焦老五还是最靠谱的,在距离自己大约十步的距离,焦老五努力跺脚站定,曲臂行礼,“京镇卫字营甲队一伍集结完成,满员到齐!” “收到,整理待命!”他原本不喜欢这种吼来吼去的报名的,谁知道经过两个月的练习后,才发现每一次的怒吼中的报告回复之后,整个队伍的气势一次次的就被提升起来了。 右手重重的敲在左胸口的皮甲上也发出了哐哐的声音,也代表了自己对这个第一名全员到位的伍长的感谢。 集合还在进行,还陆续有士兵从一排排的大瓦房中跑出来。岳文清站的笔直不敢回头张望,军容仪表也是考核一项。原本的长发不但影响了自己的集合速度,也影响了自己每一次的军容评定。后来他一狠心,找自己的老乡用剃刀刮了个干净,这件事还给自己带来了无数的非议。可是当一次次的甲等一名的评定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剃发也成了新军中的新时尚。先是从军官们开始,慢慢的蔓延到小兵之中,知道后来还有几个顽固士兵因为头发影响了自己队伍的考核的时候,被自己的同队押送着剃光了之后,整个新军都变成了光头。 今天是轻装,初冬的寒风吹在自己的短发茬上,冰冷的感觉又让他更加的清醒。 第二队、第三队、第四队……直到第五队完成了集结汇报。让岳文清感到侥幸的是,自己今天又是第一名。这么多次了,每次的集合总会让他心跳过速。 岳文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看了一眼自己的队伍,发现都没有什么差错之后。原地转身向高台之下,队伍之前的自己的卫字营副将跑去。 第五十四章 什么叫做军队 049什么叫做军队 岳文清跑向卫字营的时候腿有点颤,因为他看到台子上多了一群人人。其中大部分人他不认识,但是军部的老大孙督师和皇帝陛下他是认识的。 今天这个第一值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准确的站定在自己顶头上司卫字营副将盛建功的面前,下面就是要把陛下已经站在了他身后的消息告诉他,别让他转身出丑。 行礼,他敲了一下,再敲了一下。嗯,他明显看到了盛建功疑惑的表情。 “报…………京镇卫字营全员集结完成!” 岳文清没有笔直的面向盛建功,而是稍微的转了一点方向。 “收到,整理待命。”盛建功回礼的时候也敲了两下,不是很明显,像是敲下去又弹起来再落下。 盛建功并没有着急,镇定的看着岳文清转身,跑回自己队伍之后,这才依次整理了自己的军服、皮带和佩剑。和下面黑衣软甲实用的士兵军服不同,盛建功已经可以穿着带着铜扣的制式军装了。 这才转身向黑龙旗下面的高台跑过去。 按照规则,这时候他的唯一汇报对象就是袁崇焕,而不是其他人,所以他知道这时候眼睛中只有袁总兵。 他上过陛下的课,也知道陛下站着的时候自己可以坐下。他也熟读过军官手册,知道什么时候要向陛下行礼,什么时候看不见陛下。果不其然,这时候只有袁总兵站在指挥台,其他人包括陛下都站在一旁。日常的汇报行礼回礼而已,经过了数百次的演练,只要控制住对陛下的敬畏感,没有任何出错的可能性。 看着整个队伍在值日军官孔有德的带领下开始了日常的山地拉练。朱由检挺满意的,仅仅不到三个月而已,现在这样的成果已经很令人高兴了。 陪伴着徐光启的孙承宗很惊讶。 要说把京营最近花费的银钱给他,他也有信心打造出来一支强大的军队,但是绝对不是眼前的这一支与大明所有的队伍完全不一样的军队。他见过太多的为钱而战的军队,就算是强大,也是贪婪的强盗。而这是一支有着敬畏之心和感恩之情的军队。 他有点看不透自己身边这位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天子。 他把孙传庭召唤到了官校,所做的行为无非是清点人数、登记在册然后在自己抢回来的昌平县安置了这群大头兵的家人,并按照每人十一亩,家人七亩的标准划分了口田。然后又教导孙传庭,由钱庄给每一位官兵都出具了一张发饷的折子,当兵一季就盖一个章子,回头就可以去钱庄领钱。教会了孙传庭,又把孙传庭撵到了遵化去清点军田和屯兵。这倒好,朝廷的银子不用运到大营、大营中的将军也不再喝兵血,大头兵也不再赌博。更妙的是,听钱庄的人说,朝廷的银子似乎也会有一大部分暂时没人取出来。 朱由检在旁边冷笑,这算啥。将来推广了,这每年朝廷七百万两的饷银就成了朕皇家银行的第一笔保证金你知道吗? 陛下又开始在军队中推广官兵手册,上下级怎么行礼,每天如何洗澡、营区如何保持整洁干净甚至于雇佣了昌平县三四百妇人给官兵提供洗衣服务,一大笔每日固定的收入让昌平县的县令卢象升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他开始认为这就是出身皇家的陛下的自己的恶趣味,但是时间长了才发现外表的改变却改变了每一个人的精神。包括现在袁崇焕在内,都不愿意穿朝服了,而更愿意穿着黑亮的长筒马靴和铜扣军装到处乱转。 再后来的陛下带着他们参观卢象升的昌平县建设的时候,又提出了让军队参与县学的建设,又把每七天定期抽出一部分人给农户盖房挖井。这次高级官员都反对,谁知道陛下看都没有看他们,近乎粗暴的在固定的全员集合上宣布了这个规定。 其他的他觉得重要的陛下却从不插手,随着孙元化带来的火器洋人教师,袁崇焕找来的骑兵教师,自己把跟着自己多年的行伍老手,孙元化从工匠里面找来的大匠进来后,这个所谓的陆军官校越来越像模像样。 正想着,却隐约听见皇帝在叫他。 “老臣有点走神了,陛下。” 朱由检倒是不在意,他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给的压力太大,老头子几乎不是住在军部就是住在学校。 “朕问你的是外面那八个人将近一万人的队伍,朕问你的意见是打乱了重新分还是各带各的。明年开春了让人家回去的时候,是各回各的,还是军部统一安排防地?” 孙承宗觉得朱由检这一点比较好,对于重要的事情重来不乱来,挺让人省心的。 “军部有个章程。”他想了一想,捡着重要的说道: “一是明年开春左良玉、秦良玉、陕甘的洪承畴和赵率教都要回京一趟,军部想见见,兵部也需要京察和述职。其次这次扩大游击以上指挥的招募,推荐加上官校考核。再者京师大营还空着,安排着万八千的人也不成问题,白日到官校和场地训练,晚上都入京营。最后,军部的意见还是轮换一轮,老弱病残淘汰完,整备成军后,再按照先辽东、再遵化、再陕甘、再湖广的顺序拨派。”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 “记着给朕准备一正一副两队主将,最好不用现在副将以上的。第一对两个人最好是能带兵,会教人的那种,心要狠手要快,还能孤军作战的那种。”朱由检一边想一边描述。 “第二组两个人主要是遵守风纪、善于变通,打仗差不多就行。反正你留意着,满了三个月朕要用。” “陛下是过军部还是?” 朱由检说道:“暂时就你直接安顿,具体到时候再说。” 说话间,李若链上来回报:“陛下,辫子队已经安排妥当,随时可用。” 朱由检指指孙承宗,“今个唱戏的是孙相公,下面朕就是一个看戏的。听孙相公的安排吧。朕也想看看袁崇焕、孙元化他们这些时日的成果。” 第五十五章 什么叫做军队 2 055什么叫做军队2 官校新军完成了山地拉练,回营整装完毕再次集合在营房外山脚下的演练场的时候,四部各两千人还在缓慢的向演两场东西两侧的预定位置缓慢行军。 山脚下天气多变,中午开始还是小雨,到了现在就慢慢的夹杂了散漫的雪粒,变成了落地结冰的冰雨。 外地将领们没有和大队行动,而都是在百余人亲兵的护卫下骑马先行到了中军。 曹变蛟、贺人龙、满桂、祖大寿临行前,被洪承畴和赵率教这些和孙老头往来密切的反反复复耳提面命过,虽说后面的大军也是一样的烂样子,亲兵和自身倒也是好好准备了一下,提前了约半个时辰就到了中军帐前。到了中军之后,作为常年带兵的将领,看到安静如一人,井井有条、纹丝不动新军黑衣中军也甚是佩服,连忙约束自己的手下整队,默不作声的呆在一旁。 云贵的秦邦屏、秦民屏兄弟两个自是在秦良玉手中吃过无数的苦头,平日里也是受过苦的出身,这种情况下自觉自己矮人一头,也悄没声息的待在自己的营地。 唯独是湖广左良玉麾下的张勇与众不同。昨天他就心机的与李国英商量,将李国英留在了大队之中,今天更是自己带着自己一手打造的铁卫想要为自己的大帅抢个彩头。 这边好容易列队完成,张勇看到了站立如线的黑衣卫,再回头看看自己的亲卫。相比之下,平时顺眼的今天看起来歪歪扭扭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一转头,叫道: “中军!传令铁卫,少时孙督师带官校几位大人入营,他们如果还是这副吊样子,我就揭了他们的皮!” 张勇摔打这马鞭,狠狠的长出了一口气。 袁崇焕和孙元化,他也是久闻其名。这次兵部军部召集天下兵马齐集京畿,他来了五日除了传令兵和兵部职司之外,连见都没有见过一面。 袁崇焕善于训练悍勇善战之师,能有辽东之捷,还不是韩鑛、孙承宗的偏爱?孙元化,听说是个文人,只凭借西洋跑和火器,就也能弄上一个下将军?连自己的顶头上司左良玉都没有的称号?也不知道走了谁的路子。 正想着,谁知道冰雨更加大了,别人的亲卫没怎么动,倒是自己的亲卫开始乱糟糟的向中军旁边的几棵大树下悄么声息的移动着。你动我也动,还有几个已经早些时候到了树下的反而被推了出来,开始嘟嘟囔囔的骂娘。张勇似乎看到了旁边满桂、祖大寿嘲笑的表情。 “站住了!”张勇再也忍耐不下去了,扯过身边哨长腰间悬挂的皮鞭,照着乱糟糟的亲兵没头没脑的抽了几鞭子,挥手大骂: “混账东西,都给我站出来。” 兵丁们拖着脚步、嘴里面嘟嘟囔囔的,不情愿的站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张勇原本还有些俊俏的脸都扭曲了,忍着气狠狠的瞪着部下们。 “睁大眼睛,看看人家。” 中军帐后面就是官校大队,一列列的士兵恍如什么都没有看见,如木雕泥塑一般,直挺挺的纹丝不动,任凭冰雨雪粒打在身上。 再看看人家陈列在队伍前面的火炮,炮身乌黑油亮,昂然挺立,黑洞洞的炮口直挺挺的指向天空。看到如此,张勇有点嫉妒也有点羡慕,更多的是没给我机会不然我也能的心思。 自己最喜欢的侄子看着张勇有点恼怒,连忙到他跟前凑趣说: “张帅”,这也是张勇军中的称呼,“你看着火炮,是不是和那些站着淋雨的泥胎木桩一般,要说这站样子的功夫,还是这天子脚下的最强。” 这话说到了张勇的心中,他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的拍着自己侄儿的肩膀。 “自己说说就行,一会儿督师面前,还是要看看真功夫的。” 刚说完,就听见轰隆隆三声炮响,孙承宗一声新式戎装、在袁崇焕、孙元化等的陪同下,从官校大队两列中走出,在中军点将台站定。 这几位连忙上前, “曹变蛟、贺人龙、满桂、祖大寿、秦邦屏、秦民屏、张勇,率本部人马抵达,向督师缴令!” 孙承宗看看他们以及分布在演练场两侧的军伍,虽然说有点稀稀拉拉,但是也算是不错了。点头说道:“甲胄在身,各位不用拘礼。” “本次军部召集大家前来,原本有些军制、军械、战法的调整和交流,恰好锦衣卫前一阶段完成了对某些商户的清理,无意间获得了一些玩意,咱们不妨去看看。” 说罢,抬手示意,往演练场后方走去,众人也不明所以的跟上。原本军部的告知说今日会有新军展示,突然孙督师更改行程,大家也不知有何用意。 走到了栅栏跟前,现实一阵马匹的嘶叫声,转过头,大家都吃了一惊。 就在马圈旁边,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壮汉,人人额头光亮,脑后拖了老鼠尾巴一般的细细的辫子。这里满桂对建奴最熟,往前一探,仔细观详,确实是建奴无疑。 李若链一身锦衣侧立在旁,看着孙承宗过来,这才拱手致意说: “督师,一百二十名潜伏建奴再此,按照督师要求,一日三餐按时供给,请督师验收。” 孙承宗点点头:“辛苦指挥了。” 挥挥手,卫字营取代了锦衣卫,将建奴圈了起来。 李若链却没有离开,派出两个人将一个用渔网捆的结结实实的建奴抬了过来扔在地上。 “报督师得知,此人乃是建奴镶蓝旗牛录,为护送建奴勋贵与我朝一勋贵见面被俘,乃是这群人中职位最高之人。” 满桂异常惊讶,这里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后金了。 “孙督师,镶蓝旗的人属于建州下五旗,旗主现在是莽古尔泰,为人极其残忍,咱们好多弟兄都丧命在他们刀下,末将请督师可以手刃此人。” 听到了莽古尔泰的名字,被渔网捆住的牛录开始拼命地在地上挣扎吼叫。 第五十六章 什么叫做军队 3 056什么叫做军队3 镶蓝旗的牛录的松开了嘴里面的嚼头,一股乱七八糟的语言混合着口臭味喷薄而出。 孙承宗没有在意,只是等着他停下来缓口气的时候,说到: “我是大明孙承宗,你要是能好好说话咱们就好好说话,你要是还不能说话,我就让人剁下来你们人的头,直到你能好好说话为止,明白了吗?” “呸!”这名牛录显然是想要把被锦衣卫俘虏的恶气撒在孙承宗的身上。 “看来孙承宗这三个字在建州还是没有什么名气啊。”老头转过来对着身后的众人说到:“你们当以此为戒,没有什么荣誉是比敌人的恐惧更让人得意的了。你们日后要是能够到建州杀敌,老夫更想听到的是你们名字能止儿啼的传说。” “定不负督师所托。”众人一起躬身行礼。 老头抬抬手,说到:“把这位牛录扶起来,让他看着。” 说话间,两名锦衣卫知趣的把和这位牛录相熟的一位抬了出来,扔在了他的面前。不等他开口说话,袁崇焕抽出腰刀,一刀就将他的头剁在了牛录的面前,演练场里终于有了一丝的血味。 “大明狗贼,大明狗贼,敢不敢和我作战!”牛录满身的鲜血,拼命的挣扎着被牛筋捆绑的双手。 锦衣卫看着孙督师并没有叫停的意思,又从牛录相熟的人群中扒拉出来一人。看着年纪不大,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提溜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屎尿横流。 “主子!”半跪在地上的牛录看到他被提溜过来已经彻底疯狂了。 “救我啊阿泰。救我啊阿泰。”半大小子扯着嗓子喊叫着。 “你们敢杀他就死定了,这是和镶蓝旗的不死不休,不死不休!”牛录已经顾不上保密了。在锦衣卫的牢房中,他还是有意无意的把这个小子的身价给遮掩了过去,现在这种情况已经顾不上了。 “督师,这也许是一条大鱼,留下说不定还能换回来一些好东西。”站在孙承宗身后的张勇突然插话说道。“不妨换个人宰了。” 孙承宗的手在袖口中紧了紧。 这次未等到袁崇焕上手,曹变蛟和满桂就都已经冲到了前面。两人向袁崇焕拱拱手:“袁将军,给咋咱们一个机会。”袁崇焕自无不可,点点头回转。 曹变蛟和满桂这才同时说道:“这个给我。”两人同时一顿,曹变蛟看着已经在辽东十余年的满桂,拱拱手让了开来。 一刀下去,满桂的力气更大,顺着一脚把剁下来的脑袋也踢到了那名叫做阿泰的牛录的怀中。 牛录试图想要去抱起来尚未闭上眼睛的脑袋,无奈双手绑在背后,只能看着自己的小主子喷洒着血水咕噜噜的滚开。 “能听我说话了吗?”孙承宗继续问道。 那名牛录全身都被捆的死死的,只有把头在地上磕的邦邦作响。 “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如何?” 那名牛录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孙承宗,似乎在寻找一丝丝不可能的希望。 “那边栅栏中有一百匹马,”孙承宗指了指不远的马群,“你身后还有一百把精炼大刀长矛。” 牛录有点茫然了,不知道老头在说什么。 哐啷,一把匕首也插在了他的面前,老头子俯下身子,小声的说道:“给你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看见前面大山下面的那群黑衣人了吗?带上你的人,冲过去,只要你能冲出去,也许还能逃回建州。” 牛录茫然不知所措,傻子一般的问道: “杀过去我们就能活?” 孙承宗示意人隔开了他的束缚。然后飞身上马,高声对他说: “给你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成了。我也在那道防线身后,有本事也可以把我擒走。” 看着身边的明朝将官都拍马离去,牛录傻眼了不到一刻钟,这才在自己脸上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开始举着匕首疯狂的切割自己族人的手脚。 每解开一个,看着还处于发傻的样子,一耳光的扇上去。不多时,百十号人就聚集在了他的身边。大部分都曾经是自己的手下,就算不是的也在其他牛录手下当过差。他们原本就是在穷山恶水中求生活,现在的这个状况也应该和自己平时差不多。 “哈朗,你是老马夫了,去看看明人留下的马匹如何。” “端木,你把所有人分开,按照身体强弱分成四十个人一队。” “厄尔羊骨,来,帮我把主子给背到身上。” 当哈朗带着人从栅栏中牵着一匹匹马匹走回来的时候,端木和牛录已经站在了三组四十人队的前面了。 “牛录额真,这些马虽然都老了一些,但是跑个短程还是行的。” 背上背着自己的小主子,看起来更加壮硕的阿泰点点头,很快每个人都分配到了一匹马,阿泰几个甚至还有多余的第二匹。 有了马,有了刀,这些人的杀心都回来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头这么做,但是,在他们的眼中这就是找死的行为。明人是不能出城的,敢于和他们野战的明人根本就不存在。 牛录却把自己小主子的脑袋高举着在众人的面前走了一圈,每一个人都用明人留下的长刀在自己的脸颊上狠狠割了下去,这是他们不死不休的决心。 举目看去,前面通往大山的平地上一无所有,空空荡荡。 牛录反身上马: “大明人狡猾,根本不可能遵守刚才的诺言。听清楚了,这一战我们我们没有退路,也不要吝惜马力。踏平了防守的明军,就往山上冲。” 说了说,看着这群人几天没有吃东西,强忍撑在马背上,有点焦心。 谁知道大明呼啦啦的过来了一辆马车,端下来了几箩筐的面饼和煮好的羊肉。 “给,杀头也给一顿饱饭呢,吃好了好上路。” 来的是锦衣卫的人,烧成了灰他们都认识,就是他装成了店小二把药给下到了他们住店的水井里面,这才让这自己束手就擒。 “牛录额真。”饿了好几天的人都红了眼了,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冒着热气的吃食。 “吃!” 牛录也知道现在能够选择并不多,管他呢,杀一个也就够本了。 第五十七章 什么叫做军队 4 057什么叫做军队4 孙承宗没有说谎,明军构建的防线身后就是无垠的荒山。 站在防线侧面构建的高台之上,众人放下了黄铜的单筒望远镜。一百多人的建奴队伍已经吃完了饭,跨坐在马匹上,缓缓的兜着圈子,熟悉着自己马匹的性格和脾气。 “督师三思。”说话的满桂满脸的真诚。 “末将守城多年,近期也在训练骑兵,若没有四倍以上的人手,确实抵挡不住建奴的冲击。” 在高台上看得很清楚,防线的最后方站立的是袁崇焕和孙元化。他们甚至只动用了一支卫字营的三个小队也就是一百五十余人,其中还有一支是骑兵。 刚才被孙承宗不动声色怼了回去的张勇却又一点点的快意。他倒是不是像满桂那么简单,反而认为孙承宗一定在后面埋伏了更多的人马,但是就是看到这群建奴的乌合之众只要能冲破眼高于天的官校防线,也够自己暗爽一阵子了。 打仗就是打仗,升官就是升官,上什么学校,老子就认识自己的名字影响老子杀人夺功了么?搞得这一套还不是帮着皇帝削弱大家的实力。再说了,这些都是我么自己辛辛苦苦养的兵,怎么听说还要打乱了重新分? 孙承宗也是在验证这支新军的实力。 同时也是在示威。 说句实在话,按照老头对现在皇帝的了解,就算是抵抗不住跑了一些建奴,皇帝也不会因为这个就乱发脾气。更何况,这个完全就是皇帝的设计。老头也怀疑,最近一段时间锦衣卫拼了命的抓建奴,就是皇帝预先的交待。 所以这一场演习就是要让这些地方派系看看朝廷的实力。 别人不知道,老头子知道皇上现在就在对面的高台之上,无论是对手的表现,校军的表现,甚至于自己身边这些潜在培养军官的表现,都在他的眼中。 一声悠长的哨声,孙承宗身边学校新设立的旗兵也开始缓慢的摇晃黄色的旗帜。代表敌对势力已经完成了准备,随时都有可能进攻。 看到这里,袁崇焕身边的旗手也开始按照规定的旗语进行回应。 “怎么样?没有问题吧。” 孙元化是个文人出身,面临即将到来的战斗还是有点担心。 袁崇焕笼了笼有点焦躁的坐骑的辔头, “放心,这群建奴就是给这些新手见血的猪。”袁崇焕勒住马匹, “这都打不过,还练什么新军,同样的银子就是砸也把对方砸死了。我们在这里也就是压阵而已。我就不同意咱们骑马的安排,应该安排一个棋盘,让我向元化你请教几手。” 突然,伴随着一阵马匹的嘶鸣,远处一面红旗也挥舞起来。 来了! 速度很快! 本次入选的岳文清眼中一面红旗刚刚落下,旗兵手中的两面红旗又举了起来,代表着敌人已经越过了暗卫的警戒范围。 一百五十匹马匹在熟练的建奴催动下,沿着一个倾斜的弧线奔驰。开始马蹄声还有点杂乱,跑出了四五百步后,马蹄声也开始逐渐的变成了一个调子。 没有呼喊,甚至于连刀都没有举起来,一百余名的建奴俯身在马背上,速度越来越快。 两侧围观的各地方军营在这种气势下,前几排已经开始小步的后退,让原本看起来整齐的军阵好几个地方出现了小的骚动。 已经可以看见了明军的防线了,几个粗大的三叉木桩稀稀拉拉的摆在阵前。被六个人护在中间的牛录估计着距离和马匹的速度。 差不多了! 唰,他将自己的长刀猛地挥起。 唰,身后的众人也同时举起了长刀。 “不要动!”马蹄声对这些生瓜蛋子的心理影响太大了。岳文清似乎看到了自己队伍中一个新兵举着火铳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他知道这时候要做点什么,否则一不小心走火,就全砸了。 他一把把那个慌张的新兵拽了出来,按在地上。演练的时候专门就有指挥如何面对意外的,他知道每一排都有替补队,完全不担心阵型散乱。 “不要慌、听指挥!还行不行?” 新兵好像这才清醒了过来,拼命的点头。“到最后替补队!” 孙元化看到这个又想上前,却被袁崇焕拽住了。他明白没有完美的战争,也没有完美的阵型,不止是小兵,其实就是每一个队长、每一个游击都在历经考验。 更何况这种情况下对方连弓箭都没有,危险已经降低的很多了。 处在冲锋箭矢位置的牛录已经冲到了第一道壕沟面前,沟不深却很宽。这时候他才发现看起来疏疏落落的木头桩子中间似乎还被一些扭曲的细细东西连接着。 不由得多想,他一勒缰绳,双腿一夹,马匹轻巧的就越了过去。 “对方怎么这么守规矩?连弓箭也没有?” 他弓身站立,控制着马匹以最完美的姿态落地,即使这样,马匹的速度也慢了下去。 不到四十步的距离,又是一道木桩和缠绕带刺的铁丝圈。 “糟了!”牛录突然清醒,但是无法停下,身后一匹匹马匹还在加速跳跃。 这次他就有点吃力了,马匹的步伐没有调整好,起跳的速度也不够。他身边护卫的马匹后腿缠绕在了铁丝之上,吼叫着斜飞了出去。 站在十二门小弗朗机炮后面的盛建功有经验的多,他统一把负责点火的炮手压在自己的身后。在他看来,只要那些人按照规定好的战场前进,自己的炮队就是最简单的一场演习而已。距离已经测量好,这批可以更换发射筒的小炮完全来得及反应。 看着第一批建奴闯过了红线,他才侧身让点火手上前。 “核对报告,标高三,连发两发准备。” 牛录越过第二道铁丝圈的时候,才发现第三道只有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他这时候才明白自己就是明军试验这种新武器的对象吧。 没办法了,刚刚落地,他就一刀插在了马屁股上。 可是,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了。 第五十八章 被吓坏的地方将领们 058被吓坏的地方将领们 这一场真刀实枪的演练没有用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准备带着骑兵队伍两侧冲击的袁崇焕甚至都没有找到机会。 而站在高台上观摩的地方将领们,除了孙承宗,大家都被吓坏了。 张勇抬头看看已经风消雨停的冬日天空,刚刚从乌云中露出脸的发白的太阳完全都不能带给自己一点点的温暖,甚至直视都不不刺眼,这些将领们似乎觉得那太阳就是自己的未来。 寒风吹来,走在充满着碎肉和尸块的他甚至打了一个寒颤。 这些将领们亲眼看到,用一辆马车就可以运走的轻便的铁丝网,却成了野战骑兵的噩梦。他们心中甚至迅速构成了几种更好的用法,把这些邪恶的充满倒刺的怪物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只要能给我一千步,最好两千步长的铁丝网,我就可以守住任何地方。 这群将领还没等到他们熟悉的火炮轰鸣,在火炮身后几架更加轻便但是投掷距离更远的投石车,将一个个瓦罐扔进了骑兵群里。然后就是在人群中的凌空爆炸,将无数火苗挥洒了出去。如今走在战场上,还能够闻到烧烤马肉的味道。 这群将领更是亲眼看到,即使这样还有将近一半的建奴摔下了马,依然挥舞着刀子试图踩着同伴的尸体翻过铁丝网。迎接着他们是呼啸着挥舞的链弹。 然后就是三排站在铁丝网后面端着鸟铳的黑衣士卒。 一排排熟练地如同浪潮一般的滚动着射击,在他们的面前,是无数飞驰中的铅弹,更可怕的是这些铅弹往复不绝。整个队伍似乎是变成了一座射击机器,只要他们面前还有敌人,他们就是装填、激发、退后、清理、再装填,永无止境。 他们路过因为一名士兵失误而被罚站的小队的时候都充满了敬意。然后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袁崇焕和孙元化的安顿下开始整理交付自己的队伍。 游击以上的进驻陆军官校,一人一身黑色的士兵军装,没有军衔也没有高下。剩下的士兵按照五十人一组被现有的官校士兵带走,先洗澡。 官校的孙承宗的公堂只剩下了朱由检和孙老头两个人。 “今天你在铁丝网地下埋的火药多了些。”朱由检百无聊赖的坐在老头子的椅子上,咔咔的玩弄着老头的配枪。 “也就是埋了五十多个炸点,火油弹埋的多了一些,剩下的三缸都埋进去了。”老头子手边桌子上一堆的文书要处理,却也只能忍着皇帝在自己的桌子上玩耍。 “鸟铳呢?” “从三百把里面选出了六十把,这才看着像个样子,就这一场战斗下来还损坏了三把。” 孙承宗有点奇怪,问道:“陛下觉得这样还不能把那些牛皮哄哄的名将给哄住?” “倒也不是,”朱由检放下了火枪,这几日他也是来回的奔波,有点疲累。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老先生,我是担心把他们彻底吓坏了。” “哈哈哈……”孙承宗笑的爽朗,这时候老狐狸也才发现自己的陛下也就是个正常的少年。 “陛下多虑了,跟不上的就不用跟上了。只要陛下的胸怀在,这天地下还少得了英才?”但是转过头,老头就又犹犹豫豫的问道: “陛下,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可能,我们的武器真的在战场上有如此大的威力?” 这次轮到朱由检嘲笑他了。 “这点威力算什么?” 朱由检是看过钢铁洪流的真男人。 “终于有一天我们会有一种炮弹,一扔出去所有的人都会死光光。” 孙承宗不理少年天子的呓语,他已经习惯了。“陛下,你说,我们真有这样的武器该有多好啊。” 朱由检道:“武器的发展只要有个开端,就会探索无止境、发展无止境然后威力也就无止境。迟早有一天,投出去的炮弹的威力会比现在大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孙承宗点点头:“我明天回军部就专门去找一下徐光启,他的研究院不能只看天气节日,这些等天下太平了再说,要钱的话老臣去找内阁打官司。” 听完了这些,朱由检放心了,他知道老先生是个非常辛勤的人,他说了去盯着科学院,就一定能能盯住科学院。 “军部也要管住那些洋人。朕给他们拨付了十万白银在朕的皇宫花园修了教堂。他们拿了朕的钱就要干活,一天到晚的四处乱逛可不行。”朱由检严肃地说,科学院那些人靠不住,回头还是要找一个能把这些洋人最后一滴心血也能榨出来的人。 “等到十年之约到了,咱们一定履行承诺,送他们回家。” 说完了话,就涌进来一群人和孙老头商量军务,把无所事事的朱由检给客客气气的送了出来。他逛到了官校的食堂,让王承恩进去踹了十几个包子,就去隔壁的县衙找卢象升。 做官不修衙门,这是个惯例。所以昌平县县衙看着也破破烂烂的。 整个衙门都出去了,只有一个老头子坐在门房里面围着铁炉子打盹。朱由检一问,才知道卢象升天还没亮就已经带着人上山修小水库去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从周边和京师借助的昌平人回来了五千多户,两万多人。按照自然形态,卢象升整理出来一片足够的农地,就安顿一个两百户、七八百人的大村庄。五个村子就会有一个集合开蒙县学、交易市场的核心。 今年太仓促了,很多人还住在原本地上的各种房子、马厩里面。为了给这些人信心,卢象升还从朝廷借了一万担的粮食就堆在县衙后面的仓库中。借着,就带领着全部回来的乡民开始整修小陆、河流和水车等物。 一想到有粮食还压在官府里面,老乡们就充满了信心。 等到朱由检找到卢象升的时候,他正蹲在一个小蓄水池的坑底。看到朱由检到了,踩着坑边的小窝蹬蹬蹬的就跑了上来。 “听说你不领朝廷特批的昌平县县令的薪水银子?”一见面,朱由检劈头就问。也不忘了从王承恩用棉被包的罐子中掏出几个包子给卢象升。 卢象升咧嘴笑笑,折断了旁边的一根枯枝,刮了刮手上的黄泥,就这么拿着吃起来。 “你的高风亮节朕清楚,但是这件事上做的不对,带了一个坏头。” 卢象升拼命的咽了下去,这才回话说:“陛下何意?” “无非是用道德对抗律法而已,你自己想。想清楚了找朕。”说罢,跟卢象升挥挥手,钻进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轿子。 第五十九章 朝会的正面袭击 058朝会的正面袭击 廉洁靠着道德是走不远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抗得过接二连三的诱惑,连圣人都不行。 关键这还不是最差的,最差的就是读书读成了卢象升这种的金钱观。用自己道德暗绰绰的影响别人。县令都不拿俸禄了,你县丞那一个给我看看。正常的渠道满足不了,你让这些人怎么活下去?一个人活不下去了,还有什么抵抗力。 朱由检前世的老板就是真不错,企业的文化是要让员工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这才是对的,所有不发钱讲理想的文化都是骗子文化。 长此以往,就变成了一个廉洁养了一窝贪官,或者就是一群廉洁的无能官员,没有别的可能性。 朱由检现在只能在昌平县推广自己养廉银子的计划,京师都没有启动,更不要提全国了。这里面要关联的就是朱由检的新货币计划。 在旁人的眼中,崇祯朝的变化已经称得上是暴风骤雨了。可是在朱由检的眼中,现在的大明朝发展的还真是缓慢………… 一封信要走上几个月…… 新的农作物还要等待农时才能下种,种出来是什么还不知道………… 鸟铳依然就是一个鸟铳……还需要装药、点火…… 朝廷还是那个朝廷……还是那一个该死的朝廷………… 要不是最后辫子军入关,朱由检甚至有点像摆烂的心思,谁做不是做,自己找个地方怎么也是世间一个逍遥的人呐。 蒲松龄不知道在哪?不行找过来给朕讲讲鬼故事? 胡思乱想之中,朱由检回到了紫禁城。 今天是即将结束的天启年的最后一个朝会的日子。 匆匆见了一下周皇后,看着周皇后似乎有事要告诉自己,告诉她今天务必一起用餐,这才在王承恩的陪伴下,来到了朝会的现场。 现在的朱由检放松了很多,朝会么,开呗。 “一段时间未见各位,看起来身体都还康健。今日军部在西山脚下有一个演练,提前给朕说了,专业允了,故军部未来。”朱由检很放松。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暗卫还是魏忠贤,都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预警,朱由检没有理由紧张。 先出来的是现任的内阁首辅韩鑛: “新年将近,内阁这边有些需要终结的事情还需要陛下尽快点头。户部清查全国一事进展顺利,但是预计全部完成了要到正月之后了。” 朱由检特别讨厌加班,原因是这会剥夺人们享受放假前几日最快乐的时光。 放假最快乐的日子其实是放假前几天,最痛苦的日子其实是假期开始的那一天。你想想, “快放假了,放了假再说。” “都要放假了,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吗?” 可是当假期一开始,想到假期少了一天又一天,假期后又有无数放假前积攒的各种难题等着自己,那又是多么的痛苦。 所以今天自己是皇帝,这必须要改一改。 “首辅辛苦,朕的意思有两个。” “一是休个年假吧,”朱由检也觉得自己也应该放松一下了。“除夕、春节按照十五天休沐。原本的赐宴放在上元吧。该怎么休,该怎么留,内阁和礼部去商量。军部单独定。”朱由检也觉得可以稍微停一停,自己也想一想下面该怎么办。 原本一年到头只有三天不到的假期,中间还要和皇帝见两次,这简直是天赐福音啊。尽管老朱家皇帝不爱上朝是惯例,但是克扣员工也是惯例。所以即使韩鑛也知道自己休息不了几天,但是还是率领着率领着众人出班: “臣等谢恩。” 朱由检舒服的伸伸腿, “平身吧,朕还没有说完。一年到头了今年也多多依赖诸位,吏部和户部给个章程,现有的官员也要过年,总不能没个彩头,俸禄这边实物银两半半吧。列个单子给内阁,给朕,朕添一些。” 吏部和户部都快要哭了,尤其是户部的毕自严尚书,一直眼红皇帝这一段时间的小金库。皇上总是拨给军部,这次总算是也给自己漏了一点小缝。 “对了,”朱由检挥手叫停了这一次准备实实在在给皇上磕个头的两位。“像是原本的黄首辅这些告老的老臣,原本礼部是个什么章程也摆上来,朕也看看,别寒了老臣的心。” 礼部这时候出来凑趣, “那皇上还有宗室、藩王这一块呢?是不是也报给陛下。” 朱由检脸一沉,冷冷的盯着这位多事的礼部侍郎。 “藩王给朕牧民一年了,给朕缴点银子吧。这事情交给卿家,按照就藩的时间,列个甲乙丙三等。一等。”原本朱由检还想说个数字,想了想就把话给收了回去。“自己报吧,报完了就请礼部明发天下,给天下的士子、民众也看看。” 礼部侍郎想扇自己的脸,凑趣怎么还给自己凑出了一个大锅。看着尚书想要杀人的目光,正准备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队列中,没想到朱由检又说话了。 “刚才说完了宗室,怎么能把勋贵给忘了呢。这事还是你担着,朕前一段时间不是和定国公对了个帐,发现说自己给朝廷干活还赔了不少钱,最后无论是都察院还是户部清查的结果,都说清楚了是定国公欺骗了朕。这才叫做欺君之罪。” 说着就站起来走到了御案之前。 “平时撒个小谎那是无所谓的。今年你替礼部代朕去挨个慰问一下,如果真有入不敷出的,今年赔了钱的,都给朕列个单子,朕也给贴贴。” “总不能让朝廷的勋贵们过不了年么。” 礼部右侍郎腿都软了,左边站班的勋贵们眼光早已经把他杀了一个通透。无奈,上面皇帝还在看着呢,只能战战栗栗的回话: “臣遵旨。” 朱由检看了一眼礼部尚书何如宠: “朕越过你交待事情,卿家如有别的安排朕也允了。” 何如宠赶紧上前,一看皇帝就连这位的名字就没有记住,我赶紧给他把跟脚给钉住了: “陛下安顿,臣定让薛国观薛侍郎全力以赴。” 行啦,藩王和勋贵先这么着,慢慢玩吧。朱由检瞥了一眼王承恩,正准备退朝的时候。 一个人突然站了出来。 “陛下,臣请奏懿安皇后在宁波府于公众场合妄杀商人,夺人财产!” 第六十章 朝会的正面袭击 2 060朝会的正面袭击2 朱由检突然一愣,王承恩于御座旁边小声说道:“此人乃国子监司业梁廷栋”。皇上没有做声,梁廷栋就这么直挺挺的戳在哪里,摆出一副孤臣的模样。朱由检左右扫视了一番,发现大部分群臣都是一头雾水。 朱由检冷冷笑道: “朕距离远,没有看清楚,也没有听清楚,你是那一位?所参何事?” 梁廷栋似乎知道皇帝就会是这个表现,将自己的冠带摘了下来,整整齐齐的摆在自己的正前方。然后,这才不急不忙的说道: “臣,国子监司业梁廷栋,冒死参奏懿安皇后在宁波府闹市,因为一言不合,就动用内厂、锦衣卫妄杀绸缎商人洪全安等六人,然后招摇而去,任由此六人横尸街头无人敢收。顺道臣也参宁波府知府第六明仁知情不报,帮助懿安皇后隐瞒杀人之事。” 朱由检有把握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在历史上出现过,从这一刻开始,他发现历史有了新的动向。为什么?朱由检搞不清楚。 在大朝会上参自己的皇嫂、天启的皇后,皇帝的家事?根本就是很愚蠢的一种行为么。群臣没有反应是正常的,因为这个货今天这个行为就不正常。 “你可是苦主?还是苦主曾报于刑部、大理寺而无应承?所以卿家要在朝会中提及?” 朱由检没有发脾气,这件事本来就可疑。除非有心为之,否则一个国子监的梁廷栋不可能消息比自己还快。他不担心杀人本身,而是在思考这一行为更大的目的是什么?弄死或者弄下来一个前朝的皇后有什么意思。什么事情值得都不动用可以牺牲的小卒子了,值得一个国子监的副校长当面出手?完全不留后路? “威压之下,百官哑哑而已。皇上可希望宁波士子也激于义而死焉者也?”不能不说梁廷栋真的是很勇,将懿安皇后直接表述成了欺压百姓的阉党所为。 朱由检放心了,要是说误杀还有点意思,可是直接说的这么绝对,那这就绝对不是懿安皇后能干出来的事情。好吧,咱们来看看你的下一步表演。 这时候周延儒就很有必要的站了出来,代表东林表态。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也不知道你今天在大朝会上参一个天启朝的皇后所为何事,但是你少把东林扯进来。这一次我们不站你。 “梁司业慎言。内阁六部毫无消息,你因何诋毁皇家名誉。更何况宁波府距离京师三千余里,此事何时发生,何人处理?又怎能赶在锦衣卫和朝廷奏报之前就被你所得知?” “内阁如木雕菩萨,看不见时间疾苦、听不得民间哀嚎,还有何脸面在此大放厥词。”梁廷栋没有直接回话。“又怎么会让受害人子弟流落在京师无人过问。” “成了。”朱由检拍拍手。 “锦衣卫何在?把梁司业带回到北镇抚司,好好问问梁司业如何得知皇后行止的。”朱由检懒得想,关进去再说。更何况理由是如此的充足,你一个好好的国子监副校长整日里窥看皇家的行程,你想干什么?“顺便也把所谓的受害人子弟带回去问问,省的说朕包庇。” 谁知道这位更绝, “宁波之事,皇上堵住臣一人之口容易,堵天下悠悠之口难。更何况,皇上如此纵容懿安皇后,可是有不忍说之事。” 嚯…………整个大殿里面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这是根本就不想活的做法啊。但是你为什么要选在今天呢?今天皇帝刚准备给大家多发点钱,多放点假,你这是准备让皇帝暴走么? 韩鑛已经快七十岁的人了,这时候身手也无比敏捷,一块笏板就扔了过来,没打到人却重重的摔在了大殿地板之上。 “梁廷栋!”老头喘着粗气,“国子监就是这么教导士子们君君臣臣的?这么教导士子在朝会之上大放厥词的?还是就是这么教导士子和君夫说话的?嗯?” 锦衣卫速度也快,这时候已经把手搭在了梁廷栋的肩膀之上。 梁廷栋却往前一扑,整个人扑倒在大殿之上。 “陛下啊…………”朱由检敏锐的觉得,他呼叫的可不是自己。 然后又爬起来,扯掉了自己的帽子,披头散发,宛如一个疯子一般的冲向了国公勋贵扎堆的地方。 “你们知情不发,何曾心中真有朱明的天下?你们作为朱明的子孙,怎么能如此看着天启皇帝骨血遗落,而现在的这位却能得坐大宝之位?” 锦衣卫正要冲上去,把他拖出殿去。谁知道上面的朱由检却摆了摆手。 先是懿安,再是我,这里面的事情不少啊。 “陛下啊…………” “梁廷栋想要给先皇守墓你就去,什么场合能允许你在这里号丧!”这一次站出来的是原来的内阁旧臣来宗道。 “先皇遗嘱之时,老臣就在先皇榻侧,先皇遗言犹如在耳,怎由得了你在这里口出狂言。” “先皇遗嘱?” 在朱由检的眼中,这时候的梁廷栋就好比话剧中的杰出演员。在这一番表演中,头发也乱了,还顺手撕破了自己的朝服。他演出着悲愤的神情,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来宗道。 “先皇遗嘱!” “陛下啊!” “谁又能知道,先皇根本不知自己尚有皇子一事?传位于谁尚且不论,不知自己尚有子嗣之事,又如何能让先皇瞑目。” 图穷匕首见。 “据原东厂太监魏忠贤检举,懿安皇后就曾招募壮汉怀揣斧斤,于文华殿意图对先皇不利。” “后先皇宽厚,斩杀行刺之人而不深究,国丈张国纪也因此被先皇贬回原籍。” “先皇故去,谁得利最多?” “为何七年之中,先皇无一子嗣得以成人。” “原本臣仅仅以为此乃天意,谁知竟得知尚有先皇子嗣流落在外。若非如此,未尝在新皇登基之后,匆忙遣散宫中内侍万余人!” 贼咬一口,入木三分。 第六十一章 朝会的正面袭击 3 061朝会的正面袭击3 关于魏忠贤那一段确有其事,只不过这本来就是魏忠贤一手策划出来的事情而已。 当时有一个不具名的帖子在京师广泛传播,上面列举了魏忠贤的七十余桩罪行,而魏忠贤就怀疑是当时的张皇后和她的父亲张国纪所为。 苦于查无实据,也苦于当时的天启甚是偏爱张皇后,魏忠贤只能生生的吞了下来。但是两个人自此也算是结下了生死深仇。 而其实的张皇后只是单纯的从利害关系上认为天启不应该完全的偏信依赖魏忠贤,造成类似先秦赵高的局面而已。也并没有和朝廷中的倒魏力量有所联系。也正为这样,甚至于逼迫的自己的父亲,当时的国丈张国纪只能远走辟祸。 可是那时候的魏忠贤岂是一个有仇能过夜的人。 于是他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编制了看起来就无比粗糙的一个刺杀计划。 他先是从黑市上雇佣了三名壮汉,又提前安顿把壮汉送进宫中,怀揣利刃躲在文华殿的柱子后面。然后又跑去告诉准备上殿的天启皇帝,说是东厂侦破了一桩杀皇刺驾的大案子。现在此刻,刺客就躲在文华殿之中。 按照朱由检的认知,这就是多么拙劣的一场阴谋表演啊,他根本就不认为天启皇帝看不出来。可是可见当时的天启皇帝是多么喜欢魏忠贤,还陪着魏忠贤玩了一场过家家一般的抓刺客的游戏。 皇帝按计划亲临文华殿现场。注意,什么朝代如何昏庸的时候,都没有让皇帝亲临一线抓贼现场。 于是,三个刺客都被抓住了。 天启皇帝当时很客气,就请魏忠贤去处理这三名刺客。 按照魏忠贤的计划,这三名刺客应该是被严刑拷打之后,才会吐露是张皇后和自己的父亲拍自己进宫来刺杀皇帝的。从而诋毁张国纪意图不轨的事实,即使无法撼动张皇后,也至少能杀了张国纪。 就在这时候,可巧碰上了大太监王体乾。 王体乾一听魂都快没了,就你这计策能骗得过谁?想了想,也不敢说是魏忠贤蠢,只能想着法子说:“皇上确实是个糊涂皇上,但是魏公公这种谋逆大案,臣子一定不会是糊涂臣子。更何况,咱们这糊涂皇上只爱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兄弟朱由检,一个就是张皇后。你看着办,要是成了,那兄弟我就恭喜您老人家。可是这件事情一旦有纰漏,你既然告诉我了,那咱们就一起去死。” 魏忠贤一听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然后就把这三个刺客给杀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但是从不同的人嘴里面说出来可就是不一样的的两件事情了。更何况在现在的这个朱由检宇宙中,他不是没有清算魏忠贤么。 没有清算魏忠贤,就有没有清算魏忠贤的好处,自然而然的就要承担没有清算的坏处。 比如现在就要面对这个熟读圣贤书的清流的血口。 不用等,马上就有人跳出来,说话的是成国公朱纯臣。 “关于先皇子嗣之事宗人府清楚可查,梁廷栋,你可知你前面的话语已经是在构陷先皇后和当今圣上,有致于朝纲不稳、大统紊乱,你可想清楚了。如若没有确凿证据,莫说你生死两难,你家人更是难脱罪责。” “臣没有证据有何感言此事。原本宫中乳母客氏现就在宫外待宣,摄于张皇后威压,客氏只能私下保全先皇血统两名生母离宫待产,现在母子也具在宫外待宣。” “如若作假,老夫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看起来成国公眉须具张对梁廷栋喝道。梁廷栋倒是一脸镇定的看着成国公,显示出自己丝毫不惧的神情。后面的几名锦衣卫看着很尴尬。 “清者自清,老臣建议宣客氏、生母上殿。老臣并无意对先帝生前嘱托有异议,但只是不落忍看着先帝血脉流落民间,挫折于奴隶人之手。” 朱由检收到了一张纸条,是王承恩传过来的,上面是潦草的短短地几十个字,错漏甚多。朱由检把它铺平在御案之上,仔细分辨。 看着皇帝不吭声地低头看着什么,这位成国公有大声说道: “陛下可曾有更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如果没有,老臣建议先尽快宣生母和客氏进殿。同时老臣愿意宗人府令的身份急召懿安皇后回京。” “这可是不妥当吧。”现在的朝会里面能直接顶撞的就是韩鑛了。 “微臣为官数十年,尚不能说自己善于断案,这些人等不送大理寺,来着朝会之上,谁能分辨真假错乱。更何况这其中掺杂先皇天子家事,国公真欲在这大殿之上对质?涉及皇家颜面,若有差错,谁可承担?” 梁廷栋站了出来:“微臣愿意人头作保。” 韩鑛就根本没有理他:“宗人府令、成国公是否也愿意以人头担保?还是愿意以国公担保?” “韩首辅莫要咄咄逼人,天子无家事。”让所有大吃一惊的是,就在成国公朱纯臣躲闪之时,这一次站出来的却是当今天子的国丈,嘉定伯周奎。 这时候就连朱由检都大吃一惊,不应该啊,这周奎不应该稳稳的站在朕这一边吗?朱由检觉得这时候就连韩鑛都给他投来了鄙视的眼神。 “成国公刚才也说了,这并不涉及现有大统,只是不愿意先皇骨血流落民间而已。更何况微臣也觉得如果确有其事,不妨安顿宫中贵妇照顾,带成年找一好地方就藩即可。岂不是好事一件?” “此事微臣也是刚刚了解,事情尚无定论,为何今日成国公与嘉定伯皆好似已经确定了一般?莫不是两位朝会前已经和梁司业有过往来?”这庙堂之上就没有傻子,说话的是礼部的何如宠。在他看来,嘉定伯的出现更是让这一件事情完全朝着阴谋论的方向发展。 “即使召见,臣等也请朝会后再行论处。”周延儒担心还有人会跳出来。 虽然登基只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但是朱由检前面的铺垫还是给了一部分人利益和好处。现在他们即使不是为了朱由检,但是为了自己的位置和权利也会全力保护着他。 朱由检指了指嘉定伯,余光看到站在大殿一侧的李若链匆匆离开,很快回来确定的点了点头。 第六十二章 朝会的正面袭击 4 062朝会的正面袭击4 李若链点了点头。 大朝会就这么无聊地僵持着。 “陛下若还是这大明王朝的陛下,臣请尽快宣客氏和皇子生母入宫。即使此事为真,臣也愿意以死以谢冒犯陛下之罪。” 朱由检淡淡的说道: “朕不说生死两个字,不代表朕不知道生死两个字怎么写。没事的时候朕尽量不多事,不给众臣工添麻烦。但是如果有人找事情,朕也不介意。你今天说的这是一件大事情,涉及先皇皇后的名誉和朕的合法性,所以何苦要到朝会结束后再说,今天就在这里说清楚吧。” 转过头对王承恩说道: “给众位大臣之中六十岁以上者上椅请坐,着宫中内侍给大家上茶水点心。”众人都有些不解,但是看着依然一脸淡定的皇上,倒也只是认为皇帝也只是觉得今天的这个朝会时间上拖得有点长。 “这件事,朕想等个人。” 对于一个六十岁以上的古人来说,这种大朝会原本就是比较耗费气力的。一般早上寅时就要起床洗漱,骑马做轿的赶到宫门外。资格老一点的还能在轿中修养一些时间等着叫。年轻一点的就要在露天的宫外等。尤其是现在的这个季节,宫外广阔的场地中寒风一吹,早上的那点餐点的热量早就风吹云散了。 直到早上卯时在执事官的安排下排队进宫,候着皇上。点卯点卯,也就是这个意思。 一般情况下,大家早早就把需要朝会上定的事情无论是通过内阁还是通过酒席确定了下来,有门路的早早也就得到了皇帝的首肯。即使是发生了两派的斗争,皇帝无非也就是把责任人留下来开小会,剩下的麻溜出宫。回家的回家,回公堂的回公堂,吃饭的吃饭,补觉的补觉。唯一辛苦的只有内阁和一些重要部会的尚书,需要接着应付皇上的小会。 今天就是意外之外的意外了。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午时,看来想要在申时结束就已经烧了高香了。 不多时,宫中内侍在大殿之侧摆放了一些茶水和点心。众人这时候依然按照这顺序,依次稍微取用了一些。 朱由检老神在在的坐在御座之上,没有人注意到,李若链已经不见了,英国公张维贤也不见了。 “陛下,臣想起这寒风中的苦主孤子,臣无以下咽。”梁廷栋看着毫不在意的朱由检以及喝着茶聊着天的众多大臣,顿时一股血气就涌上了脑子。 朱由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陛下,你今天真想看到臣撞死在这文华殿之中吗?”梁廷栋哀嚎着。 大殿里面安静了下来,众多人嫌弃的看着他。今天所有人不知的情况下,此事是真是假还是两说,你怎么让人喝口热水都不安生。 就显着你了?许多清流捧着宫里的点心不上不下的。 朱由检就觉得现在的效果就挺好。 “国子监司业,礼部王尚书,你这京察就做的不好。这个职位将来就是朕的皇子的东宫讲学人选,怎么朕说什么都听不懂吗?” “微臣知罪。”礼部的王永光赶紧从绣凳上起身。“刚才陛下想要在年前补贴一笔,微臣甚是惶恐。臣这里按照陛下意见,整理了一份针对先是针对京官的绩效法,臣刚才和内阁商议,不妨从年前这笔补贴做起。” 看到老神在在的皇帝,梁廷栋想到的是皇帝在忽视自己。而精明的老臣们看到的是皇帝这边一定是有了自己的对策。 现在再不添一把火顺道把这些人架上去烧,可就不是王永光了。 “别整的太复杂了。一是不教而诛谓之虐,这法总要提前给人看看,奖惩才有说法。其次,吏部也是官员,朕也不落忍看着节日前还得多干活。” “臣谢陛下。” “老臣都察院这里也可以为陛下解忧。”站出来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 “户部今年也能省下一点,都让陛下内库出臣刚才就以为不妥,具体数字臣上个折子给内阁。” 这一番平静对话就是除了军部之外的吏部、户部、都察院的表态了。 韩鑛看着一团和气的六部觉得有多爽,就看着戳在大殿中间的梁廷栋有多不爽。客氏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不知道?怎么着原本的清流都愿意和客氏都搅在一起了。 虽然说军部的成立让自己这个内阁的权利少了一块,但是责任也少了一块啊。 现在这个位置多舒服,皇帝只看大方向,又舍得花钱又不看出身。从来没有大刀阔斧,就是悄不声息的干事。不知道的人往往觉得雷霆霹雳就是爽,可是韩鑛这种老油条才知道,从政最怕的就是雷霆霹雳,朝令夕改。 别说是内阁变动了,就是随便变一个六部的尚书,没有半年的时间,这个部门就理不顺。所以说为什么治大国如烹小鲜,做鱼大火猛炒,最终的结局就是碎的一塌糊涂。 所以他为什么不喜欢今天的梁廷栋。内阁首辅最不喜欢的就是受惊,无论是惊喜、惊讶还是惊吓。 时间慢慢地走,大家都开始想自己事情和下来的对策,大殿里面渐渐的变得很安静。 “陛下,”这次打破宁静的是嘉定伯周奎:“臣年迈,想要更衣。” 接着是成国公朱纯臣,“臣也请更衣。” “不许。”朱由检头都没抬,冷冷的说道。 “王承恩,给两位取马子。” 哗…………众人哗然。 这叫什么事情啊,大家吃得少喝得少就是怕君前失依,这两位倒好,直接就说出来。这位皇帝更好,直接就把气撒出来。 “陛下,这恐怕与有失礼仪,请允许臣速去速回。” 朱由检离开了御座,走到了周奎的面前,直盯盯的看着周奎。周奎不自然的把脸别了过去。 朱由检没有继续,就是踱着步子说。 “要吃的,朕有。要喝的,朕也有。人有三急,朕这里都有。换句话说你就清楚了。”朱由检顿了顿。 “话要说的清楚明白。你要富、朕有。你要贵、朕也有。你想要求死求虐,朕这里都有。” 朱由检看着已经开始双手在身体上胡乱摸索的两个人, “清楚了么?” 第六十三章 朝会的正面袭击 5 063朝会的正面袭击5 朱由检挥挥手,大汉将军和锦衣卫就远远的把成国公、嘉定伯和梁廷栋围了起来,和大臣们分开。 韩鑛好像看出来皇帝胸有成竹在等什么,招呼着剩下的大臣往一侧靠了靠。这才安排太监给自己也把椅子搬过来,和几位大佬坐下来吃瓜。 “陛下,臣请离开一下。”成国公年龄稍微大了一些,已经开始有点抓狂了,开始无比想念自己的马车和马车上的宝贝。 “成国公稍安勿躁,朕这里等到人咱们散会。” 朱由检完全不理会成国公的要求,低头处理内阁递上来的折子,把陕西湖北的放在了一边。 成国公开始一言不发的低头向外闯。 “王承恩,朕记着宫里面还有关猛兽的笼子闲着,你安排几个人赶紧给朕送到这里来。”朱由检看了看在焦躁的三个人,突然又想起来这么一个主意。 嘭朗朗………… 这次是嘉定伯,他把手里面的茶杯摔在地上,开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着不顺眼,又冲上去把放在大殿一侧长条桌子上的点心也扫落在地上。 哗啦,一堆的水果点心和瓷盘子依次砸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滚落的满地皆是。 朱由检抬头看了一眼,指了指大汉将军。 这时候从大殿侧面又冲出来十几个侍卫,手拉手的把这三位又给围了进去。这时候围观的人群才发现果然是大有不同。 梁廷栋似乎控制力还好一点,坐在地上满头的汗水,用手一根根的薅着自己的胡子。嘉定伯彻底拖了自己的朝服和鞋子,赤足穿着里衣趴在冰冷的大殿地板之上,似乎想用冰冷的地面让自己冷静下来。成国公焦躁的围着两个人兜圈子,越走越快。 “陛下……”趴在地上的嘉定伯似乎也忍受不住了。嚎哭着从地上又爬起来,趴在两个大汉将军中间,拼命扒开两人朝着朱由检大喊。 “陛下啊!”不止是眼泪,甚至鼻涕都流了下来。嘉定伯用袍袖抹了一把脸,接着哭喊。 “看在信王妃的面子上,你让老夫出去吧,你让老夫出去吧。我想抽一口啊。你想要钱,我有钱,我有钱啊~~~” 说完了就直接扑向了成国公。 “日了你个老贼,要不是你,那个鬼东西能找上我。还能把我最爱的小妾给哄走!还能说什么神仙一般的日子。我不认识你我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你打我?”成国公朱纯臣直接被嘉定伯周奎一巴掌闪的脑袋嗡嗡作响,半天才清醒了过来,早已经忘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就是一个摆摊算命的流氓,要不是你女儿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成国公还想摆自己的国公的架子。“来人啊,给我把这个流民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打不死就自己去死。” 正嚎叫着,没想到坐在地上强制忍耐的梁廷栋突然发难,一把抱住成国公朱纯臣的双腿,把朱纯臣直挺挺的摔在地板上。他也不说话,坐在朱纯臣的身上,一边哭,一边一拳又一拳的砸在了朱纯臣的身上,地板上。 文华殿和原本的宫廷动物园的距离很近,王晨恩很快就让人把五个大铁笼用马车运到了文华殿。朱由检努努嘴,几个大汉将军架起来一个人,挨个往铁笼子里面扔。 到了嘉定伯周奎的时候,朱由检想了想。 “这个给毕竟是周皇后的父亲,这一点面子朕还是要给皇后的。王承恩,把嘉定伯绑好送御医院。顺便把吴有性给朕找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李若链也回来了。 两个人也抬着已经哭闹没有形状的客氏,两个人押着来福之,李若链提着一个小箱子。 “都来了就都扔进去吧。”朱由检指指还剩下的大笼子。 “皇上,皇上,都是他指使老臣的啊。来福之,来福之支使老臣的啊。陛下,你要杀要剐都行,你先给老臣一口好的啊。”成国公已经彻底疯狂了。 “嗬嗬嗬嗬…………”客氏发出了鬼一般的笑声,“皇帝啊,我又回来了啊。” 来福之被抓的时候还挺硬朗的,等走到了大殿之中,看到了笼子里面的成国公和嘉定伯之后,腿一软,整个人都瘫软了。 朱由检皱皱眉,把刑部尚书钱龙锡叫了出来。 “朕不藏私,嘉定伯再不对,也有一句话说的对,天子无私事。朕把这件事交给刑部,交给你钱龙锡,这里面有朕的兄长,朕的长嫂,朕,还有朕的妻子,希望你不止是给朝廷,更是给朕的家人一个交代。你要清楚。” 这时候的钱龙锡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还有什么不会做的。 “臣遵旨!一定让此案清楚明白于天下。” 朱由检嗯了一声,又说道: “朕不让东厂、锦衣卫查收,因为他们就是一群粗汉。朕也不让大理寺、都察院参与,就是避免涉及天子家事而无辜扩大,伤及无辜。朕选你,是你刑名熟练,法籍清晰,做事细发。你不用着急,一丝一缕的给朕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中间无论涉及谁,你都有权过问。即使涉及朕,也随时进宫问朕。” 钱龙锡这么一听,最后一点的压力尽去。连忙下跪说道:“陛下谬赞,臣殚精竭虑,必不辜负陛下的希望。” 嘭嘭嘭,不远处的笼子中成国公已经开始用头撞栏杆。 “英国公。” “臣在。”张维贤出列。 “成国公府上一应事情麻烦你了,召府上所有人回府邸闭门思过。等待刑部结论。” 说完,朱由检从箱子中拿出一块黑乎乎的药膏,命人放在铁笼子外面三尺距离。顿时,恹恹的客氏也清醒过来了,暴躁的成国公也安定下来了,一言不发的梁廷栋和屎尿横流的来福之都趴在笼子地面上,把手伸出老长,争着抢着去够哪一点小小的膏药。 看着也是贵人的这一群人乞丐不如的样子,重臣们都被吓坏了。朱由检的目标也就达到了。 “传令锦衣卫,除太医院吴御医之外,凡有进口此物者,种植此物者,持有此物者,杀无赦。” 第六十四章 朝会的正面袭击 尾声 063朝会的正面袭击尾声 换了个暖阁,朱由检也换了一身松快的衣服走进来,内阁的韩鑛、成基命和周延儒,刑部的钱龙锡、英国公张维贤排排坐在椅子上,李若链站在暖塌旁。 朱由检随意地盘腿坐在暖榻之上,看着一脸严肃地李若链说道: “行啦,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能这么快找到来福之,算是你的功劳。各位大佬都在,你捡重要的说说。” 李若链松了一口气,思考了一下这才说道: “其实就在朝会当时,先是嘉定伯周奎家的马夫发了疯,说是要天堂草。接着发疯的就是客氏,也在说忙完了这一波就有抽不完的天堂草。” “臣顺着天堂草简单查了一下,发现都指向了南洋会馆来福之。也就把来福之也给带了回来,在回来的路上也发了疯。至于剩下的,还需要再调查了再说。” 这里面有一个关键李若链没有说,在他把这边的情况送上去的时候,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明确指示。就是要求他按着天堂草去查,而且明确的告诉他这玩意应该只有特定的人才有。 听到这里韩鑛说道: “幸亏陛下对此物习性较为熟悉,否则今天闹起来还真是不好收场。” 朱由检笑了笑: “朕在信王的时候,翻看皇家的药典,恰好记住了这一东西。这东西毒性很强却暂时不会致人死亡。但是一旦离开此物,是个如何的下场众位今天也看到了。但是事有两说,这东西在好郎中手中却是一副救人的好药。” “陛下博学。”韩鑛拱拱手夸了一句,这件事情在内阁关注的范围内也就结束了。至于这些人的处分,怎么也得在天牢里面过了春节再说。 朱由检一抬头,看到了周延儒和李若链眼中闪烁的光芒。 “想都不要想。”朱由检直接指着他们说道。“这东西是诱惑人下地狱的东西。说的可不止是抽他的人,更说的是准备想那它做别的用途的人。这种东西一旦流传开来,灭国都是轻的,更有可能的是毁种。你们不能、一点都不能沾染此物。” 两个人都有点悻悻然。 他们一个想起了换钱、一个想起了建州。 “懿安皇后那边还没有消息吗?”朱由检继续问李若链。“先皇临走前嘱托我要善待懿安皇后,莫让朕将来无颜见皇兄。” “每七日一报的,臣查了没见有此事报告。要么是空口污人清白,要么就是皇后自己压住了。” “成,”朱由检挥挥手,“再派一组人过去,皇嫂的行止让皇嫂自己定,安全的事情你们锦衣卫负责。有什么事情都等到皇嫂回京了再说。” “这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吧。剩下的英国公张维贤多看着点城内,你也是朕的五城兵马司头头,别让京师里面整日里什么妖魔鬼怪的都有。刑部认真的梳理一下,重点放在天堂草的来历和来福之的目标上来,用天堂草诱惑了朕的重臣,就是为了这么一件无聊的事情?还是有其他的安排?朕可不想每一天都过的提心吊胆的。” 说罢,朱由检伸伸腰:“大家也都辛苦了一年了,朕过几天都有赏赐下来,也都过个好年吧。” 宫里面安定了,南洋会馆门前却是一片混乱。 平日里京师倒是也有些想要买些西洋货的,吃点南方小吃的今天都倒了霉。锦衣卫不听什么解释,见人就抓,铁链子往脖子上面一搭,一串串的就带往了北镇抚司自家的牢房。剩下番子的开始沿着每一间房子搜索可疑人物。 来顺之尚且还不知道自己的会馆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下午带着艾可和随扈拜访了从上海县来京师的首富顾昌祚。原本只是看着徐光启的面子上客套一番,没想到两个人却是一见如故。尤其是参观了顾昌祚正在自己后院打造的便宜坊之后,来顺之觉得自己的眼光又广阔了许多。 他这次到京师的事情办理的还蛮顺利的。徐光启和孙元化不再像前面见他的时候那么拮据,一下子成了暴发户。孙元化把自己带来的火器全部定了样品,只待送到京师验证后既可以下单。按照孙元化的意思,朝廷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要走革新的路子,只要东西好,送来的全都要。甚至于朝廷似乎还想在京师建设一个和澳门差不多的火器工厂。 还不仅仅如此,孙元化当天就把军部涉及海军构架方案编制的的茅元仪大人也介绍给了他。对方虽然对于大海大洋一窍不通,但是却很平易近人。最后商定,可以由来顺之邀请一些无论是华人还是洋人赴京,协助编制海军和海洋的运输计划。 来顺之回来和艾可说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少见地没注意到艾可眼中爆发出来的耀眼的光芒。这不是,今天又在艾可的请求下,两个人又去拜访了一下军部却没见到人。 眼看转过弯就是南洋会馆的所在的大街了,旁边却被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撞了一个满怀。 “公子,走,会馆出事了。” 来顺之刚伸出手准备把来人推开,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的伍师爷。 “师爷,怎么了?”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再说。” 伍师爷一脸惶恐。他也是幸运,早上睡醒起来晚了,正时肚饿的时候,听见了门口传来了卖羊杂碎的声音。伍师爷原本就是山西人,也就好这一口。于是放下会馆中的早餐不吃,溜达到了街对面,坐在路边摊,要了一大碗。 正准备开吃的时候,一大群的锦衣卫直接冲了过来,瞬间就把南洋会馆包围的严严实实。领头刚走到了门口,被自己家里面最嚣张的大公子来福之挡在了门口。 “锦衣卫怎么着?就是王爷来了,南洋会馆也不是说围了就能围的,都得问问我来福之愿不愿意。” “你就是来福之。” “我就是来福之。”领头的还不放心,拽着旁边的伙计问:“锦衣卫问话,你老实回话,这位是不是南洋会馆的来福之?”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领头的锦衣卫千户二话不说,一刀鞘就捅在来福之肚子之上,趁着来福之受痛弯腰,两边的番子就把粗大的麻绳搭了上去,顺势把来福之给捆了一个结结实实。来福之刚要喊叫,这名千户又顺手把一块软木塞到了他的嘴中。 然后心急火燎的把捆住的来福之横着扔到了马背上。 “我去给指挥复命。你们围着会馆,只能进不能出,听见了么。”说完,反身上马扬长而去。 第六十四章 小心翼翼地回转 064小心翼翼地回转 “我肯定,衙门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来福之少爷。” 这件事要是来福之,师爷肯定是挡不住的,这货一定吵着闹着要回会馆,无论是什么情况。来顺之就听劝多了。不多时,一行人就来到了南洋会馆后门对面的一座茶楼。来顺之要了一个雅间,窗户正对着南洋会馆。 在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会馆后门不远的地方全部是锦衣卫的番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从墙头上鬼鬼祟祟的探出了身子,都没有关注一下周边的情况,咬咬牙就从高墙上跳了下来。 呀…………估计不是崴了脚就是断了腿,落到地上的男人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倒是把周围的番子们给吓了一跳,这才手忙脚乱的冲上了把男人摁倒在地上。 “我是驸马都尉巩永固,我是驸马都尉,你们听清楚了。”男人一边挣扎一边喊叫。 那几个番子根本就不管,拖着他就往前面走。 看到这里,来顺之说道: “要是只是一般的案子,在这天子脚下,听到了驸马的称呼,锦衣卫还是会验一下。看着这些番子理也不理的样子,一定有令在身了。” 伍师爷点点头, “大少爷惹上其他的官司,也不用锦衣卫上门啊。”这里面他最清楚,锦衣卫就是奔着自己的来家的大公子来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赶紧确定这是重冲着大少爷来的还是冲着来家的。” “要不少爷你先走?离开京师躲几天?” 来顺之倒是笑了笑,放轻松的说道: “你看,这些番子也只是把人全部带走而已,现在也就是把南洋会馆给封了,没抄家没用家伙,再等等看吧。”其实他心里清楚,能跑到哪里去?除非举家走南洋。 “这样您看行不?”来顺之想了想说道。 “咱们最近也是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我这里还有些银两,您带着艾可先去给咱们租个地方。我晚上约着顾昌祚去四海坐一下,如何?”伍师爷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小少爷说的没错,自己整个家族朝廷都是清楚的,现在跑和过几天跑没啥大区别,早死几天晚死几天而已。 顾昌祚也是一个好选择,直接出面去找徐光启或者孙元化被拒绝就没有后路了,找个人探探风,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想起了来福之,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长叹了一口气。 朱由检开完了大朝会接着是小朝会,开完了小朝会又被徐光启给堵在了暖阁之中,朱由检困得实在是受不了了。 “徐相公,科学院的图纸你去找文思院要。今年的粮钱朕也尽数拨付给了户部,户部按照朕拨付的粮钱也按照四份配一份的原则也说好了,就等着你的章程呢。” 徐光启还不知道今天朝会发生了什么,他今天是为自己亲家来的。 “顾昌祚昨日找我,眼看要过年了,日本朝鲜的掌柜的都回来了。他想问问陛下还有什么安排没有?这样他也好做计划。” 嗯,这真是个事情。顾昌祚家里没有一个有身份的,想说个话都没有渠道,还得靠徐光启传小话。 “明年开恩科,朕看徐骥就不错。” 徐光启咬咬牙,这是皇帝赤裸裸的要给自己开后门呐。这和自己的道学心路不符,可是这是自己的孩子啊。转眼再想一想自己老婆,就算是耶和华也得原谅自己吧。 “锦衣卫行不?”朱由检还在想顾昌祚的事情。 封个爵位,说不太过去。今年明年朱由检的目标是至少干掉京师里面一半的勋贵。给个捐官,徐光启,孙元化的脸上过不去。看来只有在锦衣卫先过渡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反正是朕的亲军,谁也说不上话。“就这了,先当个宫卫的百户。”朱由检看了看徐光启,“宫卫的好处是出入大内的门禁稍微松快一点。百户就行,太高了就有杂事了,没必要。卿家觉得如何?” 徐光启想了想,这也就是这样了,至少要比现在商人的身份强,至少很多场合也不用回避了。 “臣替顾昌祚谢恩。” “别谢了,本来就是给朕做事的,让他用心一点,有些规矩你也给讲一讲,省的面子上出错朕也包不住。对了,上次说的陈子龙的事情怎么也不见了下文,明天让他准时过来点卯。” 离开了皇宫,徐光启风驰电掣一般的回到了家。在家门口才停了停,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踱着方步往里面走。 “老爷回来了。”问候的是大堂的丫鬟。 “嗯。”徐光启微微的点点头,目不斜视。丫鬟觉得老爷怪怪的,平时总是问今天夫人心情好不好啊?现在又在做什么啊?今天为什么提也不提? “爹爹!”冲出来的是自己的女儿幼蘩,上去就要搂着徐光启说小话。 “我娘今天和我逛街,看上了一个发簪又放下了,现在又觉得后悔。刚才银翘不知道,还跑过去要零花钱买糖,被我娘…………” 徐光启把幼蘩从自己的胳膊上撕扯下来,看了看,又想起了上次来家的皇帝。猛然间摇摇头,把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连送女儿入宫的念头都有了?但是应该还行啊,看着小皇帝也挺不错。但是我这不不是成了国戚了么,不成的不成的。” 幼蘩不知道自己爹爹脑子的想法,又扑过来抱着胳膊摇晃。 徐夫人就笑眯眯地看着,直到两个人走到近前,这才收起了笑容。 “这么大了怎么还老是撒娇,把手放开。你也是的,当了差是当了差,回来也要有个时辰,整日里让人等着你吃饭。赶紧的换了朝袍,就等你了。” 徐光启没有说话,自顾自的进了堂屋,坐在了饭桌的上首。 徐夫人刚要发脾气,却听见自己老爷缓缓的说道: “今个我跟皇上说了,骥儿,你赶紧温温书,明年五月至少要拿个进士回来。” “爹……”,当着自己爹娘、媳妇、妹妹的面,徐骥有点下不来台,自己的这点水平自己还是知道的。“保罗,”徐夫人也疼爱自己的孩子,虽然是一个学渣,但是也不能让自己老爷欺负。“吃饭就吃饭,说什么科考。” 嘭,徐光启第一次在自己老婆的面前拍了桌子。 “我跟皇上说好了!” 第六十五章 嚣张的徐光启和可怜的朱由检 065嚣张的徐光启和可怜的朱由检 啪,徐光启一拍桌子,碗筷跳起来好高。 “我跟皇上都说好了!” 众人很奇怪,幼蘩和徐骥很少看到爹在自己母亲面前这么硬气的表现。 “哟……”徐夫人眼睛都竖起来了,今天这个老头子怎么什么都不一样了? 看着徐骥,徐光启继续高声说道: “为了你,为父今天专门到宫里面去堵了皇上。为父让你读书,你就好好读书,别的什么都不要想,咱们徐家还是要耕读传家的。”说着用筷子点点徐骥。说完了还不满足,又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他们也是老来得子,把这个小女儿宠的不像个样子。 “学医,我不反对。但是平日里也要有个样子。对了,”老头子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消息没有说。 对着自己儿子和媳妇说道:“一会就去你丈人那里。他现在这个商人的身份做起事情来还是有点捆手捆脚,今天为父也和皇上说了,在宫卫中给他先安顿了一个锦衣卫百户的职位,你让他明天写个谢恩的折子。” 几句话说完,徐光启长嘘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等着他们消化。 这时候也发现,以前光顾着兴趣和爱好的自己是不是也稍微有点不对哈。 “老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徐夫人。她倒是不关心亲家的事情,反而在自己家老爷的口里面听到了一点不一样的意思。 “你说你和陛下商量过了的意思是?咱们骥儿就是上去写个白卷子也有机会?” “那总不能写个白卷子吧。” “娘!”徐骥也觉得自己母亲看轻了自己。 “你不要吃了。”看到了自己家老爷的表情,徐夫人高兴的像赶苍蝇一样驱赶自己的儿子。“你赶紧去给你岳父传话去。” “你让他吃完么。”徐光启看着自己夫人高兴的样子也高兴,却也补着叮嘱了一下。“好好读书,别想着有的没的。过年皇上要去昌平,我们一家也去,别让皇上给问住了。看看人家皇上才十七岁,你看看你。” “那个能比么。你也是糊涂了。他们两个去那边还能没吃的,赶紧去!”徐夫人还在赶人。 看着自己媳妇也在桌子地下拽着自己的衣服催促自己,徐骥也只好站起身来。 “银翘、银翘。”徐家的丫鬟少,徐夫人和女儿都爱银翘。 “给老爷把我珍藏的汾酒拿过来。”徐夫人高兴的安顿。 徐光启摇摇头,“不喝汾酒,要和西域葡萄酒。”幼蘩捂着嘴笑。这时候她爹爹也只敢在酒的种类上做点文章。 徐夫人赶紧说:“行,老爷,换葡萄酒。我再让人拿点冰鱼过来。” “这天气有加冰鱼的吗?”徐光启也觉得好笑。 “成,不加不加。” 徐光启这边有多嚣张,朱由检那边就有多可怜。 好不容易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想也没有想就来到了周皇后的寝宫。一到门口,朱由检就后悔了。无奈,太监们已经扯着嗓子宣名。 朱由检看到了两个眼睛如同桃子一般的女人。 跪迎自己的一个是周皇后,另外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乐安公主。 跪着是跪着,上半身都挺的直直地。 “起来吧。”朱由检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猪头。 说完,自己伸手把周皇后给亲手扶了起来。瞪了一眼乐安公主,“少给我说皇上不怎么怎么样,我就不起来的话。有事说事,朕今天差点就不是皇帝了,要高兴就出门笑去。” 现在朱由检要做的就是扮可怜。 果不其然,周皇后一听到皇上说今天朝堂上的凶险,立马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赶紧问:“陛下今天还好?无事吧。” 朱由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挽着她生无可恋的往里面走。 乐安公主一看皇帝要走,又哭了起来。 朱由检看了一眼周皇后,“朕从小就不会和女人打交道,要不你先进去,朕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示弱战术有效,周皇后赶紧说:“无事的,陛下你先进去,臣妾这里劝好了就进来。陛下放心。”朱由检拍了拍周皇后的手,“朕有什么信不过的,信王府上上上下下还不是你处理的。” 过了老半天,周皇后才把一抽一抽地乐安公主带了进来。 “说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朕解决?” “陛下。”乐安公主看来也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今日驸马让锦衣卫抓了,还给关到了北镇抚司衙门,说是快打死了。” 一听锦衣卫,朱由检大概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开始很厌恶。“你去弄清楚再来烦朕,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朕干什么?” “好好的一个驸马不当,去和藩王搞东搞西。结交藩王的罪名很可笑吗?今天倒好,你知不知道,今天人家陷害皇后的父亲,又拉你们入局,就是为了朕的这个位子。” 朱由检看了一眼皇后,果然陷害两个字让皇后表情好了很多。 “今天要不是巧之又巧,朕就在北镇抚司了,你们全家明天就是杀头抛市。如何?”朱由检一半真一半假。“关在北镇抚司也好。打死了更好!省的吊死在后山。” 一段话吓得乐安公主也不敢哭了,皇后赶紧上来给皇上轻抚着后背。 “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妹夫,面子上也不好看么。”皇后轻声劝着,原本的怒气也被朱由检三两句说没有了。 “皇上的妹夫,说的好。有了皇上再有妹夫,还是有了妹夫再有皇上?” 一瞬间,朱由检也觉得这些人在李自成进城后死的一点也不冤枉。 “问你话呢,你说,是先有皇上还是现有妹夫?” 乐安公主有点懵,怎么了我?她也是听驸马的长随说的,驸马就去南洋会馆吃个酒,无缘无故就被锦衣卫给抓了,还给打得半死不活。怎么皇兄这么一说,好像还是自己的不是? “打死了算了。”乐安公主的脾气又来了。“平白无故的抓人还要怎么样?” “想死是吧。”朱由检问。 第六十六章 不一样的请求 066不一样的请求 “有时候想死的话是很容易的。”朱由检冷冷的说。“有时候想死也是很不容易的。” “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话你能理解不?” 朱由检转转头,周皇后清楚皇帝要做什么。 “乐安,你怎么和陛下说话呢。” 朱由检拨开周皇后的手,“王承恩。你叫人去北镇抚司一趟,给他们说把巩永固打死好了。”锦衣卫无缘无故地打死任何一个官员或者清流、士子,皇帝会面临压力。可是皇帝让锦衣卫打死一个驸马,大家也就是看看而已。天子家事么,管我们什么事。 “陛下。”乐安公主慌了,“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皇兄,我有点着急的忙乱了。” 朱由检拉起来了她,安顿她坐下。 “皇家要有皇家的体面,这种体面不是穿的多好,吃的多贵,用的多豪华。反而是应该让子民从心里面更尊敬你。巩永固的事情朕还不知道,但是你也知道,自从朕登基以来,朕何曾动用锦衣卫乱抓过人?” 朱由检下面会下重手收拾勋贵和皇室,借着这次机会不妨给这个公主提点一下,要是能收手,朱由检觉得自己也真不能只做个孤家寡人吧。 “你的儿子是真的外甥。甥舅甥舅,人家都说外甥像舅,血缘在这里放着,朕肯定不能不给你一个下场。但是话说回来,要是真做了不法的事情,朕也只能拿自己人动手。你可记住了?” 乐安公主看着皇帝很严肃,连忙说:“我们也没有做什么。” 朱由检呵呵一笑,:“没有做什么就好。朕也是白嘱咐一下,省的到时候朕觉得没有提前告诫你而后悔。你走吧,驸马哪里我看着呢,没人打他,现在也不会砍头,你放心就好。” 乐安公主走了两步,这又转过头来跪下来: “皇兄,我叫你皇兄好不?我也没人教,人家找上门来我们就做一点生意,要是不妥了我就不做了,皇兄你千万别生气。” 朱由检心一软,这位和自己一样,有个不操心的爹,基本上能长成人都算是天幸的。而且公主品性也好,大军攻破京师的时候,自己放火把自己烧死在了家里面。 拉着她的手起来,脸上挂着笑说: “能叫怎么不能叫,咱们本来就是兄妹么。信王府的时候你还过来几次,朕登基以后也没有好好和你说说话。” 朱由检一放软,乐安公主的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一般的流下来了。 “也赚了一些钱,皇兄要是说不好就算了。” “和楚王赚钱,这件事你做的真不好。具体的朕也不和你说了。以前做事情没有人问,自己瞎做,以后有事多问问皇后,不行就问问朕。” 朱由检想了想,觉得还是安排一下比较好,省的后面麻烦。 “算了,”朱由检挥挥手,“朕直接给你安排,巩永固看事情大小。无论如何,出来了去当兵吧,朕给你写个条子,让驸马到官校去,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他了。” 朱由检看着乐安还有点不忍,直接说: “咱家的天下就是一刀一枪打出来,怎么到了咱们这一辈就成了富贵蠹虫了。要当得起驸马都尉的称号,还想要给朕的外甥要个爵位,就去战场上去取。” 乐安公主看到皇帝说的肯定,也就只好点点头。 “还有你们在楚地的食盐生意……”朱由检看着她说,“别多想,朕关心的是楚王那里。你把掌柜的和生意都交给皇后。” 朱由检还没有说完,周皇后赶紧说: “这是妹妹的生意,哪有嫂嫂抢自己妹妹的生意的道理呢。” 朱由检没好气的说:“谁给你了,你找一下徐夫人的亲家顾昌祚,就说是朕妹妹的生意,让他接手后折成份子给公主就好。” “把家里的生意都清理干净,每年拿着份子好好的生活,家里面清点一下,内侍和丫鬟别超了律法。有空无事了,要么到五娘的孤儿院去帮帮忙,要么来找皇后,给皇后打打下手。可听清楚了?” 乐安公主看到自己的私盐生意虽然被叫停了,但是皇上也说了给份子,这怎么都比亲力亲为的干活要强啊。更何况每次做生意都要自己不是去信就是给承诺,自己也是越干越难受,这个也正好借坡下驴。 对自己的生意换东家有意见?刚好,去宫里找皇帝去。 想到这里,又听到了皇帝对驸马的承诺,乐安公主笑容也回到了脸上: “妹妹多谢陛下。这就回去把家里收拾妥当,不明白的我直接找皇嫂。” 乐安公主高高兴兴的走了,刚才还板着皇后范儿的周皇后眼泪就下来了。朱由检真的是头大啊。“皇后也不体谅朕?” “有这样的父亲,我怎么还有脸做皇后。”周皇后有点落寞的说。“请信王看着几年的情分,给臣妾一个好下场。” “成。”朱由检指指肚子,“朕要是今天在你这里饿死了,你的下场一定不好。” 说罢了,朱由检走过去搂住皇后: “吸食天堂草,周奎这次要受一点苦头,但是还好,至少朕能找一个由头。就是吸食天堂草而神志不清楚,明白了么。后面交给你了,这老丈人什么都不能干,你选几个能干的老宫女,就给朕关在宅子里面好好过一辈子吧。” 听到这里,周皇后从皇帝的怀中挣脱出来,敛手毕恭毕敬的给皇上行礼。就她掌握的信息来说,这已经是皇帝能做到的极致了。 朱由检看到喜极而泣的皇后,觉得自己好累,感觉比开了一个大朝会还要累,还真不如在文华殿批改折子来的强。 “这不是马上过年了么,朕在昌平盖了一些农家小院子,过几天咱们像上次逛街一般,换了平民过去住两天,你赶紧准备准备。” 说完了,看着旁边抬头探脑的王承恩,虚提他了一脚: “还不赶紧给你家皇帝上饭,今天要是吃的好,朕给你了老管家当当。” 第六十七章 牛不喝水也要强按头 067牛不喝水也要强按头 尽管前面很烦恼,但是朱由检从周皇后那里出来还是神清气爽。人就是这样,总要有一个让自己放松的地方,否则啊,如何能去面对无穷无尽的黑暗。 冬日凌晨的紫禁城黑暗而阴森,朱由检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努力发光的蜡烛,无法刺破黑暗而只能给自己身边的人一点点的光亮。 搓了搓手,习惯性的让宫女给自己收拾衣服。过来没有多长时间,朱由检已经完全适应了一个封建皇帝的生活习惯。皇后想要起来却被自己按住了,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搁在后世还是撒娇的年龄,现在却要为一个家族的人头思虑。 用热腾腾的毛巾捂住自己眼睛几分钟,然后又喝下一杯热茶。朱由检摆摆手拒绝了太监们的软轿,大踏步的走在刺骨的寒风中。 明年不行,后年自己总要去战场上看一看,养成了慵懒的习惯可不好。一群人提提哐哐的很快到了文华殿。朱由检想了想,转身向对面不远的内阁走过去。 今天周延儒和钱谦益到的很早,两个内阁大臣跟后世门房大爷一样,围在大铁皮炉子上烤包子吃。让朱由检意外的是,陈子龙也能混进来。隔着门厅,就听见里面说的热闹。 “陈老弟你就不知道了,钱兄年节可不靠朱少爷的贴补,光是苏州几家绸缎庄年前的孝敬,都比你我几年的俸禄要多。” “这话说的,”听起来是钱谦益,“今年的收益也不成,几个掌柜的都写信叫苦。你的那个户部货通天下的折子看完了了没有?我现在就是痛恨这一点,苏州收了钱,上了运河又收钱,到了京师又收钱。京城大居不易,都是这运河给弄的。” “运河之苦朝廷也没有一个法子?”问话的是陈子龙。 “你看着点,文和居的包子也被你烤焦了。”周延儒笑着说:“百万漕工衣食所系,谁不想动?谁又敢动?事情成了堆。咱们实话实说,朱少爷也是本朝少见的开明皇爷了吧,你把这送上去你看看少爷动不动。你们出口居多,何必在意本地京师那点利润。” “出口,到弗朗机的渠道都在洋人和郑家的手里,朝廷说不上话,还不是白搭。几个月过去,说是船在海里沉了,沉没沉的不知道,我就知道郑家又多了三条海船。” “郑家的事情我熟。”接话的是陈子龙,他们家原来就和海运有关系,所以对沿海的事情还比较熟悉。 “说是福建的大熊要招抚郑家,价码谈的不行,郑家也是犹犹豫豫的。” “怎么招抚,人家现在一言不合就上台湾去了。就跟昨天的来家一样,半个家都在南洋,你又能如何?你们怎么样我不知道,就我昨天夜里,来给来家问事情的不下三十拨,各个都财大气粗。”钱谦益叹口气,“你等着看,往后几日,估计南边的信笺也就越来越多了。” 周延儒最近跟皇帝来往的比较多,特意叮嘱到: “你我最近都不是缺钱的人,还是应当注意收敛一些。来家还涉及军火,怎么处理估计有一说。等等看吧。子龙不再内阁当差,但是知道的事情不少,出去了就更要注意。咱们的少爷平日里看着好,其实手下的刀子也快着呢。三个国公,除了英国公都倒了霉,嗯?” 朱由检饶有兴趣的听了听,满足了一下自己偷窥臣子的欲望,这才咳嗽了一声,抬脚往里面走。 三个人一看皇帝进来了,唬的有点失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少,赶紧离座给皇帝行礼。 朱由检大大方方的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去,挑选了两个包子夹起来看看,翻了一个面又放下。 “烤包子时候最关键。好师傅烤的包子,里面热腾腾外面黄亮亮。手艺不好的师傅,里面冰凉凉,外面黑黝黝。时候关键还在于火候,火候大了小了都不行。是不是这个道理。” 朱由检无所谓,现在自己说的只要不是太离谱,就都是真理。果不其然,三个人同时鞠躬: “臣受教。” 朱由检有点好笑,自己十七八岁的年纪,还得称呼这几位为年轻人。 “朕选你周延儒进内阁,还有你钱谦益进内阁,为什么?” “老大帝国啊。朕能用什么人?你们举目看过去,都是知天命以上的。好呢,说是老成谋国,不好呢,就是得到且过。朕放你们进来就是要看到年轻血性的,不是看你们变老的,可是记住了?” “刚才朕都听见了,钱谦益。” “你家少爷现在给你说,自己家的产业都走不通,自己作为大明的阁臣还有脸抱怨?这事情交给你,开春之后把你家掌柜们请到京师里面来。也别光请你家的,还有谁要货行天下的,请上一百两百个,你主持去和各省的、漕运的、户部谈一谈,看看能不能谈出点东西来。” 钱谦益是个读书人,这时候连忙说: “臣是不善于行商卖货这一行当,要不还是请户部主理,臣协调。” 朱由检就见不得这种人: “你不去办,就把你的笔墨纸砚,醉和春里的买酒钱给人家掌柜的还回去。买套绝版书,朕听说你和文震旦出价出到了五千两。没有你家掌柜的,你的俸禄够用?” 捡了两个包子递给了陈子龙,示意他给朕带上,这才慢悠悠的说: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你家掌柜的就是你的夜壶?还是这些商人就是帝国的夜壶?” 说的很严厉,这就是东林的通病,不是无知就是坏。 “臣不是这个意思。” 朱由检摆手,说道: “商业将来是朕的一大部门,商业部的大臣你钱谦益就给我担着,从今天起会看账簿、会数钱、会验货、会开店。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你家朱少爷这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钱谦益脸都白了,在他的心中内阁是清贵大臣,商人简直就是不入流。 “臣不领旨。”钱谦益有点梗脖子,清流梗脖子的本事都是一流的。 “不领旨,好啊。你可想清楚了。朕不想看到江南血流成河才选的你,你以为朕当真是见不得流血?按照大明律齐头过去,你可想好江南还有没有富贵闲人了。” 原本朱由检就想让东林做一下商业改革的先锋。这些人有需求,也有实力,同时也好分化。 “朕说了,这是朕给东林你钱谦益一派的机会,莫以为东林就没人了,也莫要以为天下就没人了。” 钱谦益是那种需要重压的人,重压之后写上两首不甘心的诗词表明心迹,之后该干啥也会干啥。 “两年为期,臣整理完毕了还请皇上另选贤能。” “成!” 朱由检指了指周延儒和陈子龙,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 走到了门口才回头给钱谦益说:“年后朕的暗卫就要去遵化了,你可看看山西范家的下场。” 第六十八章 一环套一环 068一环套一环 朱由检带着周廷儒和陈子龙,一边走一边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古怪俚曲。有时候也怪,他总是害怕自己忘了自己的过往。 美丽的谎言说过多少遍,说来说去从来没实现。 宣传的口号说大家都有钱,贫富的差距假装没看见。 这不再是个适合好人住的岛,礼义廉耻没有钞票重要 这不再是个适合穷人住的岛,一辈子辛苦连个房子都买不到。 朱由检一直哼哼到了黑洞洞的大殿里面。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总觉得自己的少爷皇帝应该不是很顺心,一大早可能就被钱谦益给气坏了。 陈子龙没有来过,看着长条桌很感兴趣。长条桌没有什么变化,就是上面又多了一些小零碎。 “过来喝粥。”朱由检坐在旁边的方桌旁。 “陛下,钱谦益也是习惯使然,君子不言利,陛下也莫要往心里去。”周延儒端起来碗,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陛下的脸色说道。 正在喝粥的朱由检略略停顿了一下,挥挥筷子,点了点桌子上的小菜,说道: “今日的钱相公,他既然做了这个位子,就要清楚一件事情。内阁的他既不属于儒家,更不属于士林,这就是他不明白的地方。他搞不清朕为什么会生气?愿意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人如过江之鲫。关键是自己要思考清楚,什么是大利,什么是小利。这都搞不清,那还真不如回家诗书耕读去。” 说着,把陈子龙关于浙江一省的前排商家基本情况的折子扔给了周延儒。 “玉绳回去也看看,一省如何富裕在这里面说的很清楚。商人必须要能上得了厅堂,他钱谦益没有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精神,说什么君子,说什么万民,说什么天下。” 说完,也不看这两位,糊里糊涂的喝完了一碗稀粥,挥推了左右,只剩下了王承恩和像鬼一样冒出来的魏忠贤。 朱由检看着四个人说道: “年要过,仗也要打。今天筹划一个商人的仗。”他展开了全国舆图,上面标注了无数的红点蓝点。陈子龙很激动,没想到自己第一天伴驾就这么刺激。 “年后朕的第一支海运舰队就能成型了。”朱由检没有说的是,这是自己从大明武库、上海顾家扒拉出来的。“这个船队交给谁,是周相公要考虑的。” 他用红笔从下石府、泉州府、兴化府画了三条沿海的红线直到登州蓬莱。十五条大船,这又是大明熟门熟路的航线。 “先跑一遍,登州人员朕问军部要,子龙你记一下,朕初步想要毕自肃。” 毕自肃是户部尚书毕自严的弟弟,常年在辽东负责后勤,也算是尽职尽责。后来后金攻破遵化,他因为失职而自杀,也算是有血气的一位。 “这支船队挂谁的招牌?”周延儒问道。 “谁也不挂,出去了当海盗去。”朱由检也想的很清楚。现在东拼西凑也就十五条大船,实在是拿不出手。但是等大明续了命再去造,那就是黄花菜也凉了。 “陛下的眼睛盯在遵化?”陈子龙有点忐忑的问道。朱由检点了点头,重重的在遵化打了一下红色的大叉。 道理很清楚。 要盐,就要清理盐引。如果要清理盐引,就要最少解决边军的粮食的问题。否则盐引没有解决,边军就会因为没有粮食而造反。这是一个关键路径的问题,不能着急还只能依次去解决。 “孙传庭到大同了,朕给他了五百个死人指标。”朱由检说话阴风阵阵的。 魏忠贤一拱手,“老奴这里已经安顿好了。” “嗯,”朱由检点点头。魏忠贤分辨边军将领的本事还是有的。孙传庭在明面上,东厂在暗处。“东厂提供名单、保护好孙传庭就好,剩下边军的事情就让孙传庭去处理。” 然后盯着魏忠贤说道: “重点放在京师里面,敢于求援的,敢于通风的,直接给朕全部列出来,朕等着看。昨天朕把你的屁股擦干净了,以后做事谨慎一些。” “老奴请罪,请陛下放心,老奴一定配合好。” 说完了杀人的事情,朱由检这才缓和着对周延儒说: “孙传庭杀完了人,下面就是清理军屯、军户的事情。这件事只做不说,你可记住了。就这样最快孙传庭也要到后年才能支应边军三成粮食,剩下的就看海运了。” 周延儒建议道:“孙大人这边臣没有疑义,为何船队不到大沽口,也可以顾虑到京师的用度?如果一定要在登州蓬莱,那么毛文龙部如何处理?” 朱由检看着地图:“京师暂时按照运河处理应该问题不大。毛文龙、毛文龙……”朱由检吃不准,到现在他那边似乎都没有什么准确的消息。毛文龙在历史上的黑点太多了,谁也不知道最后是真是假。按照道理来说,其实朝廷也需要一个在建奴后方持续抗争的辽人典型,但是谁也不想把他发展成为一个潜在的定时炸弹。 “毛文龙先不管,后面再说。” 朱由检知道,就像是钱谦益一样。只要是大明还在上风头,他们绝不会那么义无反顾的投靠后金。但是如果大明都烂了,你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人家精忠报国,杀身成仁呢? 登州有赵率教领军,辅助以毕自肃,这两位都是沉稳之辈,创新不足但是守成足够。想了想,有点不放心,又说道: “子龙朕这边有一个结硬寨、打呆账的总体战略,你帮着朕完善一下,给军部送过去,作为明年整个对后金的作战大计划,剩下的等军部完善了再给朕说。” 陈子龙挠挠头,心想你还真是把我当秉笔太监用了。没办法,今天说的事情让年轻的他热血澎湃,用了就用了吧。 “启动海运,清理军屯、打击汉奸,就这三件事。这三招下去,魏忠贤,给朕盯紧了,昨天的事情朕不想看到第二次。谁敢露头就给朕打下去!” 第六十九章 李代桃僵 069李代桃僵 朱由检只负责大方向,具体的计划肯定不是自己的能力范围。 “这中间穿针引线的就是玉绳你了,军部、户部都需要你跟进居中。喏,”朱由检给他了一个密匣。“朕这里给的第五个了。前面四个在韩鑛,孙承宗、徐光启和孙传庭那里,后面会有人和你联系传递事宜。” “臣领命。”这时候的周延儒已经感觉到自己终于进入了皇帝的核心决策圈。 “子龙目前就是把朕的思路转换成文,免得说不清楚。”陈子龙现在的角色还不是很重要,等到他有了足够的视野,其他的事情估计也就铺垫好了,刚刚好。 朱由检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又把刚才的思路过了一遍。 唯一欠缺的就是前方坐镇的大将,要有武德,还要能文治。 洪承畴不行,明年陕西造反就开始了,他走不得。孙老头更不行,明年要么建奴动,要么蒙古动,甚至于朱由检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这里的担子不用说全国最大。左良玉,也不行,这是朕准备从军队里面踢出来的人员。 至于无论是皇家陆军官校还是自己主导的孤儿学校的人,时间都太短了。 他想事情,其他几个人也不敢吭声。没有头绪,头痛。 周延儒小心的插话道:“陛下可是为主事之人的人选而烦恼?” 朱由检没好气地说道:“对的,朱少爷现在没人用。” 周延儒倒是不沮丧,皇帝现在还可以和自己开玩笑,证明皇上还没有放弃自己。该说的还要说:“陛下可能想差了。”他看了一眼皇帝,接着说道:“现在陛下苦于没人可用,可是多少人苦于无法献身于陛下面前呢?” 嗯,朱由检不苦恼了,他觉得周延儒说的对。 自己在这充满阴谋和黑暗的皇宫时间太长了,干什么事情都有点鬼鬼祟祟的心思。这又不是什么阴谋,无论海运、还是东南的清场都是阳谋。刚才自己还批评了钱谦益,没想到自己就给陷进去了。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换过来说,你公布了瓷器活,有金刚钻的不就过来么。 自己老是觉得自己对历史很清楚,其实历史书上才写了几个人啊。 “过年到朕村子的家里面来,朕做饭给你吃。”朱由检一脸高兴的对周延儒说。不理会摇尾巴的陈子龙,他一定会来的,徐光启朕已经请过了。 但是阴谋论是那么好离开的? 周延儒和陈子龙一出去,朱由检光明的心情没有维持一刻钟。因为魏忠贤拖出来一个被严刑拷打的几乎奄奄一息的人。 “朕说了多少次了,文华殿武英殿,都是要有点文化的大殿,你们总是野蛮的弄得血淋淋的,这叫怎么一回事情啊。”朱由检看着躺在软椅上的人,是个太监。 魏忠贤根本听不懂朱由检再说什么,只是拱手说道:“陛下,这是南洋会馆里面重要的一个人,李指挥送给老臣的,老奴没有让锦衣卫查手,直接给接过来了。” 朱由检没吭声,等着他继续说。 “这位就是楚王在京师的大太监吴四平。老奴以前见过的,也算是楚王身边的四个大太监之一了。” 嗯,还算是有心,我上次给你说过一嘴楚王的事情,看来老魏还是记在心中了。朱由检默默的想着。说什么以前认识,没少给你老魏送礼吧。 不过,现在的魏忠贤已经把自己放在尘埃中了,朱由检到不好随意开玩笑。 “你说说你的想法。” 魏忠祥想了一下,大胆说道:“老奴想用天堂草。” 朱由检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准备把吴公公当双面间谍养。不过这天堂草朕真的不想再用了。对于这种东西,每一个人都会有惯性。 哎呀,真好用,下一次不由自主的就会当做一个必要的选择。 老魏知道皇帝在担心什么。 “陛下,老奴的意思是咱们不给没有用过的人用就好了,现在给他用一点就是救他的命呢。其次,老奴觉得货源也可以掌握在老奴的手中。” 朱由检有点矛盾,想了想,下定决心: “大伴,没有天堂草的时候咱们还不做事了吗?不能用。该怎么控制你去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放弃好了,这阴损的法子,不能用。” 说完顿时感觉一身轻松,幸好幸好,把握住了底线。想到这里,轻松的给魏忠贤说: “朕让王承恩在孤儿院里给你找了两个好孩子,过继到你的名下,省的你后继无人。所以,这阴损的法子…………” 没等到朱由检说完,魏忠贤像是疯了一般的拼命叩头。 “老奴给圣上磕头了!”脑袋磕在地板上砰砰作响。一边磕头一边发出了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声音。 朱由检连忙示意王承恩给扶起来,看着满脸眼泪鼻涕的魏忠贤: “下去收拾一下,记着每月俸禄银子里面省点给王承恩,孩子孤儿院也得花钱呢。等合适了找一院房子,也能一起住。” 说完这些,王承恩又要磕头,朱由检几次三番的才送走了千恩万谢的魏公公。 之后看着前面引路的王承恩,觉得王承恩都开心了许多。 “人家收儿子又不是你收儿子,你开心什么啊。” 王承恩恶心的抹了抹眼泪,伸出三个指头。“给陛下说,我也有三个干儿子。” “行啦,收起来吧。儿子多了是好事情吗?朕这边多一个就要多分封一个。你那里多一个还不得一院子房?”朱由检想起来后世的说法,其实大明也差不多。 “奴婢愿意。” 不远处周皇后和五娘也喜滋滋的过来了,后面的宫女太监抬了一堆的箱笼。里面从铺盖到茶碗无所不包,朱由检看的是哭笑不得。 “放下,放下。统统给放下。那边基本什么都有,随身的宫女带上两名,您看看朕,就带了王大伴和吴直,你不能比皇上还要人多。回去把衣服也给朕换了。说好了跟上次逛街一般穿着呢。你看看五娘头上的金步摇,到庄子里面做什么去呀。” 第七十章 田园生活 在昌平县皇家陆军官校校舍的周遭,朱由检提前就给自己预定了一个庄子。从宫中汰换出来的太监和宫女们成了这个叫做陆家庄的第一批住户。靠近陆军学院,所以叫做陆家庄,这个名字很合理吧。 快到了地界的时候,朱由检就没有再坐马车,原因也是现在的马车太颠簸了。不但路不好,马车也没有减震,虽然说里面铺的很厚的地毯,但也把他晃悠的直恶心。骑在马上又冷的要命,用帛布遮着脸,也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冻掉了。 陆家庄不大,朱由检按照后世的记忆,设置了六横三竖的村庄规划,一共安顿了三百户人家,五千亩山脚上的旱田。 接近深冬了,陆家庄附近的简易水利装置已经开挖完毕。山上靠着水渠联通到村庄的蓄水池清亮亮覆盖了一层薄冰。干农活和在附近军服厂干活的庄里人已经回家,户户都飘荡着蓝色的炊烟。 这是朱由检自己盖得一个世外桃源,和自己前世的乡村一模一样。包括村口的那个老的戏台,还有戏台旁边的皂荚树。 皇后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非要自己在距离乡村还有五里路的时候就要下车,亲自走进去。 “这是乡村的风俗,我小时候听父皇这么讲。” 朱由检没有说的是,这是自己前一世乡村的风俗。到他长大的时候,这个风俗已经没有了。而是在城里生活或者打工的人,开着擦得锃亮的汽车一口气就恨不得开进自己家的床旁边。最多就是路过村边的老人,放下车窗扔出一根华子。 其实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的乡村还流传着每一个在外面功成名就的人是如何回村子的故事和风范。 “那时候,你的太爷爷的爹已经是旧军队的师长了。”他只记着自己的奶奶总是会说。 “那也是好大的官啊,不是照样在离村五里的地方就不坐小汽车了。把自己的一身军装都换成布衣,脱了马靴换成了布鞋,一步一步走回来的。还给村里修了路盖了桥。” 朱由检觉得这样的风俗很好,那个时候还暗暗在心中畅想,自己要是有一天飞黄腾达了,也就这么干。 没想到自己直接飞黄腾达的成了皇帝。 嗯,朱由检看看自己和皇后两个人的打扮,虽然布衣钗裙,但是还是显得贵气十足,他很满意。丝毫看不见旁边的锦衣卫像一个个鬼影子一般在远处的树林中梭巡。 “走吧,看看为夫给你打造的小家。” 普普通通一个朱由检根据后世的四合院设计出来的小院子,门不大,马车都进不去。 皇后自然是很新鲜,但是还没有多久就委委屈屈的说: “饿了。” 难怪,朱由检把皇后准备的东西全部都放在了皇宫中,点心糕点自然是没有带,连皇后最喜欢的自己宫中的女厨子也没有带。坐在略显的局促的正堂中,周皇后觉得好饿。 “走啊,”朱由检挥挥手。 皇后不解的看着他,不应该把小太监们叫过来,让他们端出来热腾腾的好吃的吗?现在要干什么去?看着皇帝兴冲冲的样子,周皇后也只好扯着有点酸痛的腿跟着他一起走。 “五娘也来。” 后面的厨房就是朱由检给自己预留的,王承恩带来的御厨在旁边的院子里面。 厨房很大,足够十几个人同时在里面操作。还有一张吃饭的桌子,不愿意出去了坐在厨房中吃饭也成。厨房大,里面的东西也就很多。风干的鸡鸭鱼肉,各地特产的火腿、肉脯,海鲜干货,各种的五谷杂粮,半成品的酒酿腌渍。 “君子远庖厨。”周皇后小时候也是中户出身,但是可能一开始父母就有想法,没让她接触过这些生活的日常。读了一点书,书也是读的不好。 “远庖厨都是不饿的。夫人想吃点什么?五娘想吃点什么?”朱由检挽挽袖子,这就准备上手了。 别看他这么问,其实自己能做的也不多。没听到回话,他也就不等着点菜,自己就在放着锅碗瓢盆的地方一通翻找。 “朕上次给的图样子打造的铜涮锅呢?”这样的冬天,火锅一定是最美的选择。 大明已经有了叫锅子的美食,更像是后来的大烩菜一般的做法。朱由检吃过一种,羊肉熬汤做底,里面放上两条鲜鱼,加上豆腐等各式配菜,锅开了淋上一道白酒的鲜锅子。吃起来味道还行,就是和后世的火锅不是一个事情。所以,当他决定要做这个庄子的时候,铜火锅就是这里面的一项最主要的安排。 还好是大明崇祯年,红辣椒已经到了中国,否则就要用茱萸了,那是个什么味道。 香料、牛油、辣椒都有,就它了。 生火,让最乖的五娘坐在木制的风箱旁边,一边加柴火一边拉风箱。朱由检自己上手,开始配置底料。自己看过大人做过,顺序有点忘了,但是不要紧,最主要的是放进去一大份好的醪糟。 厨房通风不是很好。瞬间整个厨房就充斥着呛人辣眼睛的空气。皇后就没有呆一刻钟,留着眼泪出去了,把吓得魂飞魄散的王承恩换了进来。 “很香哈,等着啊,王大伴,一会请你吃好吃的。”朱由检依然用布蒙着脸,和五娘一样像是两个一大一小的强盗一般的在厨房中操持着。 “咳咳,你让人过来用扇子扇扇。”火势没有控制好,底料有一点点的焦。 说是快,光是熬底料就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即使两个厨子帮忙洗菜,切片,火锅端上桌子的时候,也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周皇后给端了两杯热茶上来,看着朱由检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烟灰,先是噗嗤,接着哈哈哈的笑个不停。朱由检和五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狂笑起来。 三个人坐定,看了朱由检自豪的从一排料碗中调好了配料,正准备下锅煮肉的时候,恶客上门了。 第七十一章 田园生活 2 一身风雪,来的自然是昌平县县令卢象升,后面跟的是陕西庆阳府合水县县令蒋宏臣,湖广武昌府加鱼县县令孙宁毅和四川侯宁府巴州县刘况。原来的县令,经过了卢象升提名,内阁签批,成了昌平县的县丞。 “臣卢象升…………” 没等到卢象升说完,朱由检唉声叹气的放下了筷子。“去找王承恩身寻常的衣服。过来吃一点,朕等着你们。”穿着朝服就要有朝服的礼仪,这一点朱由检也不太愿意随随便便的。 很快,四个人就又出现在了朱由检的餐桌上。 “这是朕的家宴,就不让皇后、五娘和王大伴回避了。朕这次过来没带太多的人,你们自己照顾自己,放开吃。”说罢,自己先开始帮着皇后和五娘涮肉吃。 卢象升跟皇帝时间长了倒也不拘泥,照着皇帝的吃法,一筷子下去就不再说话,伸进火锅里面狂捞。 庆阳的县令蒋宏臣是个一头白发的老头,朱由检现在不太用外貌去研判古人的年龄,关键是营养和环境差异太大,同样都是三十二岁,把周延儒和满桂放在一起,你都觉得周延儒可以叫满桂爸爸。蒋宏臣可能是因为原本甘肃那一片的风沙大,环境清苦,一双手青筋鼓胀,干巴的像枯树叉子。 湖广武昌府加鱼县县令孙宁毅和四川侯宁府巴州县刘况差不多,都是万历晚年的进士,算是差不多的同年。有趣的是,去加鱼县的孙宁毅是四川人,去巴州的刘况却是湖广人,也算是互相在对方的家乡做父母官。 这是朱由检国家行政学院的模型和试验点。 大明说起来两京十三省无数的藩王、勋贵、官员、吏员和士人,但是真真和老百姓打交道的却是这些一千五百一十四个县的父母官。 剥皮的太守灭门的县令。 绝大多数的老百姓根本就见不到府州的官员,终其一生最大也只会和县里打交道。无论是民生、农业、命案、收税还是劳役,都基本上是县令一言而决。 大明中期之前,县令的横向流动和纵向流动还都是正常的,也严格的遵守着不在家乡做官的规矩和原则。 可是从万历朝开始,这个帝国最大的根基文官系统开始崩溃。头部的文官集团无限的膨胀、内部姻亲、子弟和师生开始占据了所有的官位,导致上升系统崩坏。结果是什么?下层的县令在这一岗位待得时间越来越长。到了崇祯朝,有些县令甚至做到终生不更换的程度。 于是,这些县令加上本县的富豪,形成了每一个县的上层豪门家族。 于是,皇帝不管多么的明智,内阁不管多么精心,六部不管多么负责,这些都不会落在大明朝的老百姓头上。 黄金时代,县令是朝廷的皮肤,接触百姓反应温暖冰凉。 可是到了黑铁时代,县令就成了一张不透气的塑料,将百姓和朝廷分割开来。 朱由检一边想,一边还做出好丈夫的模样,给皇后夹菜。好几次都把生姜当做肉片夹到了皇后和五娘的碗里面。获得了几个白眼之后,皇后推开了他,让他专注于他自己就好。 王承恩干脆就没有吃,等于坐在桌子上给大家服务。 三位县令开始还有些拘泥,后来受卢象升的感染,也开始表面上恢复了正常。和皇帝、皇后坐在一张桌子上用餐,搁在过去是一辈子的荣耀。可是却在卢象升这几天自觉不自觉的宣讲下,他们似乎也建立起了天下兴亡,就看我辈的使命感。 要做天下大不同的事情,上面就得有一个大不同的皇帝。通过一桌子用饭的这种行为,朱由检又一次强化了这种感觉。 你们要相信卢象升,他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看,朕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又符合你们对圣明天子的想象的一个皇帝。 那些建议什么君主立宪制、什么共和制的,什么打破文官体制就靠着李自成、努尔哈赤就能天下太平的就是做梦。别说一个国家了,就算是一个超过100个人的公司企业,没有一套成熟的技术和管理中层,光是凭借着几个创始人就能成就百年基业的就是胡扯,就是宣传套路。 只不过这些人被忽视了而已,朱由检知道自己不能忽视这些人。 五个,朱由检在崇祯元年春耕来临之前需要开拓出来五个示范县。这次他叫来的这几位都很有用意,基本上都围绕在陕北和关中的周围。 明年就需要接受陕西大旱的消息了。即使是重生者,朱由检面对天灾也毫无办法。后世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就是做梦,那是建立在高度的认同和自豪感的前提下的,现在能做的无非是让流民少一点,死的少一点而已。 更多的是让着五个县成为朱由检新政的验证者,示范者和星星火种。 吃得快也就结束得早,很快卢象升就放在了筷子。其他三个人还是生疏一些,看着卢象升结束了,也就跟着结束了。 “多谢陛下,臣今个算是在陛下这里吃了一顿饱饭。” 朱由检敲敲锅,指着那三个人说:“没吃饱的就继续吃。孙宁毅是吧,你刚才丢进锅里面的还没捞起来呢,别再朕前面做样子。五娘,去给卢大人端一杯清茶。” 这就过了吧。 朱由检这个做派有点吓坏卢象升了。就算是收养的,怎么说人家也是公主呢。 朱由检纯粹就是后世的习惯,没在意:“朕不是给你小小的昌平县拨付了一万石的粮食和两万石杂粮么?怎么还这么克扣自己?” “回陛下,哪个是臣用来钓鱼的鱼饵,怎舍得现在就用。” “臣把粮食结结实实的摆在了县衙的后面,每天基本上就靠着臣化缘来的和农户自己家的过生活,储备的粮食一颗也没有动。每天到山上上工的时候,大家路远的,都回过来绕一圈。” 朱由检明白,现在的这个时令的县衙和农户都不是最缺粮食的时候,到了明年开春后,才是青黄不接的时节。要是那个时候再遇见大旱大涝,这些县衙储备的粮食就真成了救命的粮食。 第七十二章 田园生活 3 朱由检推开了窗户,外面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拿点山西烈酒过来。” 朱由检依次倒满了一大杯酒,举起杯子对卢象升说: “建斗一直都有马足践胡尘的雄心,无奈被朕摁在昌平,发下了五年昌平不安乐,一日不离开昌平的誓愿。看着别人入阁立相,却安身于七品县令。朕敬你第一杯。” 说罢抬起手来,一饮而尽。 卢象升原本今天过来是叫叫苦的,没想到皇帝如此说,竟也未想好如何回话,只是赶紧给自己酒杯斟满,一饮而尽。 朱由检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也给皇后倒满了一杯。 “这里现在就是朕的一个居所,就是要说朕这一家子从现在起,也是昌平县治下的一家人。不止是朕过来,内阁、六部大臣都会过来。朕要让每一个庙堂之上吃冷猪肉的人,也至少过上一天小民的日子。谁不让大明的小民过上好日子,你我君臣也让他日子都过不下去!” 说罢,拉着皇后举起了酒杯。 卢象升赶紧站起来,“只要吾皇立志于此,臣又何惜此身。” 朱由检酒量一般,喝点有点急感觉脑袋有点嗡嗡的。他拍拍桌子,示意卢象升坐下。一边倒酒一边说:“你我君臣有志于此,又何愁大事不成?” 再举起杯子: “这一杯朕和在座的三名县令喝。” 看着他们三个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倒完了酒。 “你们昨日之前的声望不错。卢县令举荐你们,吏部也百里挑一的推荐了你们,内阁大佬们也签了名。昨日之日就让它过去。你们在这里也瞧见了,建斗在做一件什么事情,此事若成,史书不足以彰显你们的名字。来,饮酒!” 酒杯端起来,加鱼县县令孙宁毅却嘟囔着嘴,似乎有话要说。 朱由检放下酒杯,:“在这里有话就说,朕这里实干的臣子没有因言获罪的。” 孙宁毅站起来拱手躬身: “臣惶恐。这月余,臣与建斗兄等三人同吃共住。陛下关于昌平县的筹划臣也惊叹不已,日夜揣摩。” 朱由检按住酒杯,摆手示意他拍马屁的话可以停了。 孙宁毅也是大着胆子说道: “昌平臣认为大有可为。但是臣认为即使全面照搬回加鱼,可能无法实施。” 朱由检点点头,这是一句实话,转过头看着其他两个人。 “说着说着就回到政事上面了。朕也奇怪,没有收到过你们的折子,那行,朕也听听你们的意见。” 合水县县令蒋宏臣年龄大了,说话口音很重,听起来还有点费劲: “臣认为合水县只要没有上峰衙门的干扰,按照昌平县这边的规矩没啥问题。” 这一点朱由检也清楚,合水县在庆阳府,自古以来就是贫穷之地,也是朝廷选试点的原因之一。因为贫穷,反而没有太多的土地兼并和人口膨胀。 刘况也点点头说道: “臣那里差不多,原本长居的人也少,近几年才陆陆续续有人从关中迁移过来,已经形成了几个数百人的聚落,不听朝廷号令。” 朱由检又转头看向孙宁毅,现在情况都不一样,但是从他们几个的反馈来看,反而最富裕的孙宁毅这边看起来推广的难度最大。 “臣这里问题就在没地之上。涉及藩王的土地有三成,下面还有读书中举不纳捐的大概还能有个两成,家族之地还有上四成,剩下基本上就有一成的自耕农,臣不知如何推。” 挺好的,大家没有把眼光放在了新的吏员配置和最高三百两一年的俸禄上,而是一针见血的看到了土地的问题。 昌平县实际上沾了定国公的光。 靠着定国公的血腥手段,几乎把昌平县搞成了白地一片,暴力摧毁了原有的家族势力和当地土豪,这才能进一步推进永业田和口田的政策。要不然,京师脚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朕清楚了。大一统下的大不同。都说这天下莫非王土,换句话说,正因为莫非王土也变成了难题一道。朕给你们交个底。” 朱由检知道这些人明年春耕前就要回去,也不一定有更合适的时间说话,斟酌着说道: “既然朝廷定了你们四家先做,一定有钱有好处给你们。想要什么,朝廷给的是一个底子,需要调整的给户部去说,更特殊的直接找卢象升,如果还不满足就直接给朕说。尤其是种子,回去了不能逼着种,要让农民抢着种,这里面的道道你们都是经年老吏了,朕也是白嘱托一下。” 朱由检停了一下,让吴直有时间记录完。 卢象升补充了一下:“宋应星大人这几天已经过来授课了,这三位都想要人。” 朱由检笑了:“那不行,宋应星朝廷这边有大用,你们想都不要想。人你们问吏部、工部去要,凡是能学会的,朕的意思加官一等。” 卢象升笑着问道:“宋先生不能动,宋先生的徒弟朝廷就没问题了吧。你们趁着过年也好好去喝喝酒、谈一谈。” 朱由检回道:“那没有问题,宋应星愿意推出来的,建斗你上个折子,给个农官也成。” 他觉得也应该给这些人提前透漏一些消息, “朕的意思,明年选人也会变一变。武将那边没上过官校的就别升职了。文官还是科举,这祖宗的法子朕先不会大动,增加一个行政学院和科学院的出身。” 朱由检指了指卢象升,“建斗县令是兼着的,明年也用阁臣的名义把行政学院的山长兼着。各位家里有进学的,制文一般但是算学、律法好的,不妨走走建斗的关系。也别小看了,这批人虽然跟各位不一样,需要三年才能出来,但凡能出来的,朕不吝惜一个九品大里长的位置。” 卢象升倒没有想到皇帝直接把上次的构想就这么落地了。 “陛下,是不是急了一些,朕这里也没人。” “没人建斗自己想办法去,朕给你个旗子也就是了,最多补贴一点钱。你要是不想要,朕的学院放在大沽也不无不可。” “那臣就不谦让了。” 谦让才怪,就一个军部的陆军官校就让昌平吃尽了好处。三个月,管理严格的上万人吃吃喝喝就已经让昌平官校的门前形成了一个繁华的镇子,税收都是一大笔收入。 “至于加鱼县,朕的意思孙卿还是没想透。” 朱由检这才又把一杯酒端了起来,“父母官既要像慈母一样,又要想严父一般。给朕去彻查,藩王的用地都是宗人府有记录的,秀才举人能免的也是有数字的,朕不想等着他们把朕的老百姓逼成了暴民。锦衣卫跟你回去,东厂也会。你要做的就是给平民一个公平,听不懂的就把刀子抽出来。” 说完,拍拍他的肩膀。 “与其等着他们把天下搞乱,朕自己掀桌子行不行?” 第七十三章 大派利是 第二日的陆家庄喜气洋洋,这会儿不止卢象升来了。不为别的,因为皇后传出来有了身孕的消息。 朱由检第一次知道,原来皇后的身孕需要五名御医分别诊脉。等着五名御医一致点头的时候,朱由检也知道自己需要回转紫禁城了,恰逢年节,按照宫内的规矩,无论是主持祭祀大典还是告慰太庙,都需要自己这个皇帝亲力亲为。 女人都一样。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皇后,今天就顺理成章的半躺在炕上,身边的丫鬟小心的敲着腿。说什么田园生活,皇后一声令下,十几辆大车把原本宫里面准备好的东西、吃食和内侍都给带了过来。可不就一天时间,明天就回去了么。朱由检还没有说完,就被嚣张的皇后给撵了出去。 这就好,皇后有了身孕,有些事情就可以提前开展了,朱由检坐在中堂把剩余的十五颗傀儡珠子摆了出来。 他不想等了,今天琉璃珠子大派利是。 别看是小小的道贺,朝臣们还是有默契的。先进门是韩鑛,虽然年龄大,但是门生遍天下,还是能镇住场子的。一颗傀儡珠就拍了进去。朱由检恶趣味地看着老头,傀儡珠一进去,老头似乎有点茫然,提前想好的贺词都给忘了。 紧跟着的孙承宗很久没有见到以文词礼仪见长的韩鑛出糗了,怎么这么多年的老官僚了,今天却像是一个新晋的状元一般,呆立在皇帝旁边,扭捏着说不出来话。正准备嘲笑一句,却没有想到皇帝向自己伸出手来。 这好像小皇帝说的什么西洋的礼节来着?今天陛下似乎也高兴的有点放浪形骸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小皇帝就拉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握住之后左右摇晃着。这还不满意,陛下还把另一只手也覆盖了上来。就觉得有个硬硬的东西,咻的一下就融化在了自己的体内。 孙承宗也开始有点茫然,面前的皇帝陛下好像成了自己唯一忠诚的家国的具体代表。皇帝却没有停。拉着他的手给后面一串串的军部、兵部、内阁的群臣们展示。 “稚繩的手,就是朕的信心。” 几个月的军营生活,让孙承宗的手变得粗糙,充满了冻伤的龟裂和红肿。 “今日之前,朕不想大明万年的事情。今日之后,朕只想大明万年的事情。为了大明的万年,为了百姓的万年。” 当得知皇后有了身孕的那一刻,朱由检突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前面做很多事情其实他都是如同游戏一般。可是现在,他变成了世界上最功利的人。 户部毕自严,朕需要一个人给朕管钱,替朕送粮,朕需要你。 吏部王永光,朕的封疆大吏们、朕的官员kpi,朕也需要你。 准备开拔去清洗宣大军屯的孙传庭,朕也需要你,万一你要是被那群坏种子给污染了,该怎么办? 周延儒,替朕盯着东林,也替朕盯着清流,朕更需要你。 到了袁崇焕,朱由检犹豫了一下,是改天在路上再拍你呢?还是现在就拍你?想了想,很多准备工作还需要袁大头,就你了,一颗傀儡珠子拍进去。 只剩下八颗了。 原本想着徐光启和宋应星就算了。科学家只要好好对待,没有啥兴风作浪的本事。转念一想,这也不行,要是没有人盯着,不把兴趣发在朕现在最需要的军事和农业上怎么把?孙元化是不是也需要? 朱由检啊朱由检,你被即将到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了吗?这三个人就是一个绳子上的蚂蚱,拍宋应星不久够了吗。 只剩下了七颗。 行了行了,朱由检制止了自己挥霍珠子的想法。去见见皇太极不香吗?收着,收着。还有朕的李定国呢。还有朕的央行行长、海军部长、马六甲行政首长,琉球行政首长呢。 朱由检放飞的想着。自己面前的重臣有的迷迷糊糊,有的不知所措,有的摸不着头脑。 还好,还好。 没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朕这一届皇帝还行,看上的重臣还没有谋逆的心思。唯一就是看着宋应星有点面红耳赤的意思。嗯?你这个科学家难道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 “应星有什么要上奏的?”朱由检问道。 宋应星直接回道: “原本也不该在这个日子里面说的。陛下既然问了,臣就说一句,陛下莫以为臣扫兴就好。” 旁边的徐光启似乎知道了宋应星要说什么,赶忙制止说道: “都知道要扫兴了你说什么?陛下,你莫要计较。宋应星尚未入仕,难免有些规矩不清楚。” 朱由检才不管呢,在自己发动之前,任何隐患都要排除掉,可不能留下来。 “行啦,你看今天内阁军部大佬刚好都无事,正好朕听听你的难处。”朱由检原本以为这位是在那方面的研究上有了困难或者突破,却隐瞒了自己。 谁知道宋应星却说出了另外一个话题: “臣想替南洋来家给说说情。” 来家?朱由检有一点懵。听到了来家,大臣们互相闲聊的声音也安静下去了。 徐光启气的呀。这事情其实自己准备私下里跟皇帝说的,这事情也只能私下里说。现在倒好,皇帝不表态是最好的结果了,要是表态了,反而不美。 “就是南洋会馆的来家。他不是前几日被锦衣卫给抓了,草民斗胆想求个情。臣那边还采购了些西洋的书籍、机器和图纸。现在他们也有新式火器和海图献上,就在外面候着。” 朱由检越听越生气,这倒好,自己的科学家成了商人的代言人了。 “草民这几天按照陛下给的思路,那个叫做水泥的东西也有了进展。” 不听到这里朱由检还不不生气,听到这里就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是准备跟朕交换吗?难怪每一个皇帝都说喜欢听真话的臣子,可是真有一个把自己的小心思全部放在你的面前的臣子出现的时候,谁也受不了。 正准备发火,徐光启已经开始把宋应星往外推了,这家伙的一句话救了自己。 “来家儿子就在门外,还有西洋一位海军将领女儿也在,说也有重要事情想要面见陛下。” 嗯?朱由检愣住了,来福之不是被锦衣卫抓了吗? 第七十四章 南洋来家 “行了。” 朱由检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误解。 “宣他们进来吧,朕看看一个卖天堂草的会有什么要和朕交换的?” 天堂草?这次轮到了宋应星傻眼了。这东西他知道,来家怎么和这个染在一起的?为什么他们都没有提前和我说? “知道了吧,下次别这么信任别人。李若链,出去给朕带进来。” “草民也去。” 实诚的宋应星在徐启光威胁的眼神下,在皇帝戏谑的眼光中,灰溜溜的说。 朱由检点点头,宋应星倒也不是急着出去和来顺之对口供。而是来顺之和艾可根本还都在皇帝陛下的第二层圈层之外,要是没有宋应星带着,估计李若链也找不到。 来顺之进来的时候有点不知所措。原本他和师爷商量着找宋应星是为了和徐光启之间做个过渡,省的徐光启一口回绝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而且他也非常了解徐光启这个人,如果来家和徐光启没有生意往来,反而徐光启开口帮忙的可能性很大。正是因为有生意在,反而徐光启拒绝的可能性更高。 同时,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让来福之不死而已。来顺之更关心的是这件事不要影响和牵连到自己的家族,他觉得最低的这一目标还是有实现的可能性的。 今天宋应星把自己叫到了这里,原本以为和徐光启大人约好了。谁知道这货出手就是王炸,直接把他给拽到了当今皇帝的面前。 您这是爱我?还是害我? 来顺之也只能腹诽。 他没有功名在身,踏踏实实的正准备要跪下去的时候,却被朱由检叫住了。 “行了,躬身行礼吧。朕也受不了你们这卖天堂草的大礼。” 来顺之又一次懵住了?这几天以来他找人的方向就错了,不论是宋应星、顾昌祚还是徐骥,其实都对具体的政治操作不熟,更不要说和自己打心里都看不起的厂卫交流了。所以,来顺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哥哥是因为什么被抓的,信息完全不对等。 “怎么,朕说错你了么?”朱由检看着躬身不发一言的来顺之。 这时候旁边的艾可说话了: “尊敬的大明帝国皇帝陛下,荷兰远东航海公司股东,荷兰叁角舰队指挥皮特·彼得松·海因公爵之女向您致意。” “哦?”朱由检觉得有点意思。 “你的汉语很好。你们在美洲还是在印度遇到了西班牙人?”朱由检对这一块的历史很熟,现在的这个年份,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还在僵持阶段,直到无敌舰队被打败。而她能够到大明,还把汉语学的比较好,应该属于早期与西班牙抢夺印度,马六甲的那一批舰队。 “陛下你知道美洲?你还知道西班牙?你还知道什么?”一个异族少女莺莺燕燕的声音倒是让现场松快了许多。朱由检有点好奇的看着穿着明朝服装的她。 “你们那里现在还穿木靴吗?” “你果然知道,我就知道。那么请问大明皇帝,你能够帮助我抢回来我自己的舰队么?” “我能够支付很多。我有最新的西班牙和荷兰战舰的图纸,我还有对于黑火药蒸汽熏蒸的方法,我还能够给你带来可以连发的火枪…………” 朱由检有点哭笑不得。他承认这个这些都是自己现在想要的,不过怎么也不会在这样一个贵族少女的身上啊。 “你要相信我,我的老师就是欧洲最好的化学家和药剂师达蒙。这些能够让您同意帮助我夺回舰队吗?对了,是否也可以让您特赦我的朋友。” 还好,总算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一看现场的方向已经不知道偏向了那里,徐光启赶紧出来打圆场:“这位倒是真是受微臣一个研究天文的好友所托,但是后来的事情微臣尚且不知。” 朱由检点点头,“那就把她安顿在你那里吧。具体的事情和缘由问清楚了,我们再另行商议。”这时候流浪的东方的欧洲骗子也很多,朱由检是知道的。 “哦,对了。”朱由检接着说道: “我不知道在荷兰怎么样,但是在大明,我们的大明律是连皇室都要遵循的律法,而不是用来交易和买卖的废纸。你这一点已经要记清楚。” 朱由检的表态获得了在场绝大多数官员的首肯。这是一定的,西洋的那些玩意就是奇技淫巧,而文化和规矩还是要看我们的。 朱由检这一句话其实主要还是说给来顺之听。经过这点时间,来顺之似乎也清醒过来。 “草民虽然生于南洋,但是祖父无一日不说只有大明才是我们的国家。身为大明的一份子,我和来家一定要遵循的就是大明的律法。” 来顺之久经商场,说话的本事还是有的。一句话说完,大家也对这个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大明子弟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好感。朱由检没有吭声,只是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来顺之紧张的咽了咽唾沫。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来家虽然从事的买进卖出的贱业,但是来家的祖训顺之还是清楚的。无论如何,绝不会从事非法和危害家国之事。今日得见陛下,才知我大哥竟然和天堂草有染。顺之在南洋见过天堂草危害,一户沾染而绝一户,一村沾染而绝一村。请陛下放心,顺之这就回复广州,将情况报与家父,将来福之从家谱中除名。” 来顺之很聪明。上面一整段话中连如果两个字都没有。陛下说了有,那就是一定有。这个情况下,只要陛下点头,来家的风险就过去了一大半。 “同时,听闻陛下正在练习新军,顺之也有一物献上,可能对于练兵又用。”说罢,从怀中掏出比后世大了一倍有余的怀表,就这么躬身举在手中。 朱由检一看见就认识。“话说的漂亮,东西也漂亮。” “王承恩,接过来交给孙督师,请他看看。待会我们去军营。”朱由检虚划一下,不妨一起去看看。 “你现在暂且呆到南洋会馆,随时等待刑部找你,到了刑部完成询问之后,再定行止。” 第七十五章 离京离京 “你们守家,朕去清理一波兵线” 内阁韩鑛和军部的孙承宗看不懂,但是不妨碍他知道皇帝已经不在京师了,而且好像往有战火的地方去了。赶紧请旨进宫看看吧,皇后这边,懿安皇后、王承恩和英国公张维贤都在。 “老朱家的就没有几个省心的。”韩鑛一边施礼一边腹诽。 懿安皇后倒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按照皇帝交待的,内阁这边把担子扛起来吧。哀家把皇帝的骨血看好了就成。内阁能处理的内阁处理,军部能处理的军部处理。需要协商的英国公,孙大人、韩首辅、徐光启徐大人商量就好,哀家也就是听一下。” 孙承宗问道: “敢问娘娘,军部这边能否知道陛下的动向,也提前做个准备。”老头担心的是皇帝一高兴往辽东跑,被人抢走了这乐子可就大了。 “还有,突然通知陕西的秦王进京,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 不省心啊,前几个月看着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这就朱家的血脉苏醒了?过完年说是要在太庙中祈祷祝福七七四十九天。这几位就觉得不对劲,过了十几天发现朝廷里面少了人,官校里面少了兵,这才发现皇帝早就远走高飞了。 孙承宗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陕西的洪承畴也关心下一步的朝廷的思路,秦王是否能听旨前来,陕西的事情是个如何的交待?” 懿安看了一眼王承恩,王承恩赶紧站出来躬着身回话: “回首辅大人,这次过去请人的是东厂,秦王已经在路上了。东厂这边按照陛下的吩咐,秦王一府三百四十五口下月初到京,入驻原来的定国公府。不见外人,不见外臣。陕西那边的事情皇帝有信笺给洪承畴总督,其余的内臣就不知道了。” 韩鑛特别讨厌和内臣打交道,但是无可奈何的是,这基本上属于皇帝的家务事,不可能绕过王承恩。所以冷冷地拱了拱手: “公公辛苦,老臣说句不中听的话。陛下这次出走臣是要死谏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一国之君乎?公公有任何消息,还望即使告知内阁。” 懿安皇后笑着圆场面: “莫说是王承恩了,陛下走了三天臣妾也是才知道。陛下回来了,谏言不谏言的,那是你们君君臣臣的事情,眼下还是按照皇上在京的样子演吧,也省的让不该有心思的人起了坏心思。陛下带走的是秉笔太监杨炼,宫里面留下的是秉笔太监吴直,有什么需要皇帝定的折子各位大人可以直接发吴直就好,臣妾把他也留在内阁好了。” 话说到这里就基本清楚了,按照朱由检的安排,实际上懿安皇后、英国公张维贤、军部孙承宗、内阁韩鑛和东厂王承恩承担起了联合办公小组监国的意思。对这一个组合朱由检有信心,秦王只是一步闲棋,是退后一万步的想法和准备。更何况,秦王只要动了,在他给陕西总督洪承畴的信件中,陕西秦王府的土地改革就可以开始了。 孙承宗和韩鑛两个人看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退出来之后,韩鑛热情的把孙承宗请到了自己新内阁的官衙之中。 韩鑛看起来更加忧愁,孙承宗倒是劝慰道: “虞臣也莫要过于忧虑,望君出不是也是吾等的愿望之一么。君主生于宫廷,长于妇人之间也非好事一件。” 韩鑛年龄稍大一些,性格保守,难免悲观一些。 “君出君归又何尝是我的忧虑所在。可是这不告而别又何尝将你我放在眼中?要不是陛下现在不在宫中,我定会辞官而去。” 韩鑛了解大明的皇帝。无论天资如何,也无论性情如何,只要是一旦亲政,必然会生出许多事端来,容易走向任何一个极端的方向。自己做大将军的被人抓了的,不上朝和臣子玩猜谜游戏的,信任太监专横跋扈的,反正都会在自己的世界中活的很精彩。 孙承宗知道这位的性子,笑着说道: “这不也是陛下对内阁放心的表现么。陛下一走,我今天就入住军部。宣大一线和山海关正式开始坚壁清野,借着科学院的水泥之功,筑寨造堡。同时,按照陛下走之前的计划,宣召广西秦良玉白杆军和湖北左良玉湖广兵换防京师,合营训练。” 韩鑛点了点头。 “这方面陛下在年前官校议程上已经阐述的很清楚了,内阁没有什么疑问。唯一的是锦衣卫和内厂对皇帝行踪没有透露出来一丝口风,着实让人奥恼。” 孙承宗隐隐约约的有一点自己的判断,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争取能安抚一下这位老臣: “陛下做的万全的准备。军部一万两千人的12支步兵营带走了三支,骑兵营带走了一支,带兵的是袁崇焕,您还不放心?皇上还在年前已经安排江西的水军北上了,加上陛下最近大力拉拢的顾家、来家的五六支商队,放宽心,咱们这个陛下倒也是一个爱惜自己的人。” “成啊。”韩鑛知道多说无益,反而觉得自己的压力更大了。 “京营宫卫有英国公,但也尚需要孙大人多顾看一下。顺天府尹刘泽深是天启二十七年的进士,杀伐果断不足,眼巴下的这个情况不足以担当大任。我意下以都察院刘宗周替之。” 孙承宗点点头,他们也清楚皇帝在年前就把很多的官职做了调动,估计是已经有了私下出巡的意思,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查漏补缺,用人事安排展现朝廷的心思。 “秦良玉老将军无虑,白杆军和辽兵合营训练两个月后,看情况军部这边安排和赵率教做一个调换。左良玉直接进军部,任命为右参谋将军。” 韩鑛也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军方的动向,无非就是把地方军阀安顿上来打散了重编。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韩鑛忍不住问道: “那楚王那边…………” 孙承宗打住了他。 “楚王附近的军伍全部调走,这是陛下的意思。至于为何如此安排,陛下已经将湖北乃至于四川军务有秘折给兵部的陈新甲,说是放放再说。” 嗯,一个阴谋论在两个人的脑海中浮现,又同时摇摇头,把这些不该有的心思甩了出去。都是皇帝家务事,咱们操的哪门子的心。 一下午,两个人基本上沟通完了所有的信息。让韩鑛有时候有点疑惑的是,自己并不是一个那么纯粹的人,可是为什么这几日听到皇帝微服出巡的消息之后,自己并没有生出安排门生,大肆扩权的心思,反而为大明紧张起来了呢? “周延儒。”他原本想着叫周延儒去找一下宋应星问问自己顾家商队的行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陛下连周延儒都带走了。 这个不省心的皇上。 第七十六章 翩翩少年 桔梗哟,桔梗哟,桔梗哟,桔梗 白白的桔梗哟长满山野 只要挖出一两棵 就可以满满地装上一大筐 艾嗨艾嗨哟,艾嗨艾嗨哟,艾嗨哟 多么美丽哟,多么可爱哟 白白的桔梗哟长满山野 朱由检骑在马上,哼唱着不着调的小曲,逗得旁边护卫的青衣女子抿着嘴笑。 登州蓬莱到朝鲜半岛的安乐州平壤府顺风的情况下只需要一天的时间。朱由检没有惊动在登州的赵率教老将军的意思。按照朱由检对这些老将军的了解,他们就是死在皇帝的马前,也要把自己家的皇上给劝回去。 他从京师出来就直奔大沽口,登上了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的顾家商船,十二条大船沿着山东半岛悄么声息地航行到了蓬莱附近。凭借着为皇家送货的牌子,在蓬莱补给了清水蔬菜后,就转头驶向了朝鲜,在几乎是三不管的龙山府靠了岸。龙山府最有名的就是汇聚了两条入海的河流,一条叫做鸭绿江,一条叫做泥河。 五百名黑衣官兵在袁崇焕的带领下打起了四海镖局的牌子,另外五百名混杂在来家和顾家的行商队伍中。朱由检的队伍变成了一支庞大的南洋贸易商队。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平壤府。 自从和孙承宗交谈过之后,朱由检就在琢磨自己崇祯元年的第一步应该怎么走。 他翻遍了宫中关于后金的所有情报,又和满桂、袁崇焕、孙承宗等人求证了无数次,再靠着自己关于这段历史的经验和回忆,朱由检知道自己的崇祯元年对于后金的黄台吉来说也是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一个年份。 黄台吉需要很快的证明自己的能力,用来稳固后金内部的统治,从而实施几乎是穷兵黩武的征战,其实后金这时候的经济危机要比大明来的更厉害。 一个优秀的统治者是需要能够画饼的,但是又不能只会画饼。在充满远大理想和利益的诱惑下,一个个的胜利才是最能够证明自己和团队队伍的法宝。 积小胜为大胜,化空间为时间。这一点上黄台吉几乎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情。朱由检知道,时间和趋势都在黄台吉那一边而不是在自己这一边。他知道自己的大臣谋士就是再忠心,也不会明白这一点。这就是老大帝国的难处。 但是老大帝国依然是老大帝国,大明今年还不是黄台吉所能奢望的。 他的目光放在蒙古和朝鲜的身上。 今年的冬天,黄台吉就会派出阿敏第一次出征朝鲜,几乎是一路势如破竹的攻势不但打破了朝鲜人的胆子,也进一步激发了后金的骄傲和血性。满万不能敌也就是在这一年被广泛的传言的。也就是在今年,朝鲜开始向后金上贡白银和粮食,成了后金源源不断的补给站。于是这一场战争,更是进一步确立了拥护黄台吉这一派的声势。 到了明年和后年,朵颜、泰宁和福余这兀良哈三卫几乎不战而降,嚣张的林丹汗连跟黄台吉碰面的勇气都丧失了。在三年后居然顾头不顾腚地向西逃跑,最后感染天花死在了青海草原之中。然后察哈尔就把传国玉玺献给了多尔衮,从此孛儿只斤黄金家族彻彻底底的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这一套组合拳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连绵不绝。 反观大明朝,如同一个僵化的巨人,攒足了力气,好不容易提起来一拳却砸在了空地上,被一只只猴子逗弄着,笨拙地转动着看似庞大,其实内部已经空虚的身体,面对从无数个方向飞来的小虫子。 朱由检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巨人的肠绞痛暂缓发作,然后端坐在辽东,瞪着巨大的眼睛注视着后金。然后灵魂出窍的去操作一下草原和朝鲜,让猴子们趴在后金的背上。 只要能续过命来,那时候就是给这个巨人变身的时刻了。 一边想着,一边咀嚼这甜草根的朱由检摇摇晃晃的骑在马上,行进在朝鲜四月的山地之中。 后面大队的马车走得很慢,轻骑简装的朱由检也不敢跑的太远。转过一处山路,看到了山崖边高处飞流直下的山泉,溅落在不大的一处小水潭之中,他不由得跳下马来,准备在这里稍做休息。 陪在朱由检身边的是瞎了一只眼的董朝莆,打扮的是这位少年掌柜身边的马夫。自从得知了皇帝陛下要带着自己走一遭的时候,董朝莆几乎接受到了来自锦衣卫、东厂和军方的喋喋不休地耳提面命和无所不包的大力支持。现在除了身边的来顺之和陈子龙,还多了董朝莆特意从锦衣卫要过来的十几名好手和八名青衣女子。同时董朝莆也相信,自己身后的袁崇焕将军绝不会就这么放任自己的皇帝陛下随意散漫的行径。所以这才轻松的问道: “东家这是准备歇歇脚?” “今天就在这里扎营吧。”朱由检这次朝鲜之行虽然看起来跳脱,其实他自己知道,他已经把几乎手上能用的资源全部都堆积在了身边。即使这样,他也尽可能只在随行人员的最大的允许范围内追求一点自由活动的空间。 毕竟要是玩脱了,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去扶一把岳师爷。”为了朝鲜的事情,朱由检把延绥巡抚岳和声也调到了自己的身边。可怜的岳巡抚兴冲冲的准备回京述职,原以为自己这又能升上一级,谁承想,刚到了京师就被皇帝陛下拉上船,一口气跑到了这偏远的地方。 还好,一路上朱由检就这草原和蒙古的事情和岳和声聊了几次,倒也是让这位为大明搞定了蒙古边贸的巡抚一点点的熟悉了当今陛下风格,慢慢的适应和热络了起来。 “朱公子,看着这青松和山泉,倒是有一点塞北和江南杂合在一起的风格。”这位江南出身的进士在延绥整整吃了十年的风沙,梦里都是家乡的风景。 就在两个人欣赏风景的时候,几名青衣女子很快的从马背上卸下了装备,不一会几个铺着毡毯的座位就搭好了,朱由检招呼着岳和声几人坐下。看着一名青衣女子捡取地上掉落一地的松塔,生火烹茶。 “这也是边陲之地,若是此风景在中原之中,不知又有多少名篇佳作。”岳和声眯着眼睛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不由得感慨道。 朱由检笑道: “大家都要是都有这个心思,什么好东西都想烙印上大明的字号,朕也就省心了。”这地方没有外人,朱由检甚至都看见董朝莆手下的几个小伙子已经攀援到了山崖的上边,这才随意的说道。 “朕有时候也不明白,眼光都盯在自己手里面的三核桃两瓜子有什么意思?来掌柜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来顺之拱拱手: “东家说的有道理。草民…………”看着朱由检瞪了他一眼,连忙改口说道: “我也在南洋待过,那边的青檀、红檀、紫檀如同中原的杂木一般,搭建房屋、粗糙而不能入人法眼,但是却无可奈何。有时候坐船行进在大洋之上,方能觉得世界之宽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不曾欺我。” 朱由检放下茶杯,顺手在折叠的方桌上点了点。这才说道: “总有一天,大明的军队也要过去看看,朕也要过去看看。” 第七十七章 横行无忌 夕阳照在远处山峰的雪顶上,四人坐下水潭边不远的松树下,宛如一副泼墨山水。 大家都没有了说话的心思,彻底地沉醉到了这美景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声尖锐的竹笛声从山崖之上接力传递下来,除了几位青衣女子未动,剩余的人在董朝莆的带领下,没入到周边的树林之中,将整个水潭周边保护了起来。 不一会,随着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七八匹马从不远的拐弯处疾驰而出,从他们的身边飞奔而过。 “诶?” 随着一两声夹杂着奇奇怪怪发音的声音传过来,唏律律一声马叫,已经跑过了此地的几个人在头领的带领下整整齐齐的勒住住马头,踢踢踏踏的又走了回来。 看来这几位也是在马上跑了不少的时间,一看到这一汪清泉,好几个人直接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迈着八字步冲到了水泉边,一头扎进水中,就开始喝水。 朱由检很奇怪,这几位明显是东瀛人的打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朝着不远处的董朝莆伸出手指指指眼睛,示意他看看再说。 “哼!”正在泉水边清洗炊具的青衣女子看着这一无礼的举动,冷哼了一声,就站起来冷冷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几个人。 这时一名喝完水的东瀛人才开始地打量起水潭边的他们。一看到这个由美女和几位商人模样组成的商队,嚣张的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乐呵呵的拍了拍身边的几个人,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说着说着,还故意跳进了水潭边,踩着水,用手舀水泼向岸边的青衣女子,逗得随行的几个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青衣女子闪身躲过,愤怒地说道:“你在干什么?” 那个瘦猴子一般的东瀛武士狞笑着说道:“大明人?本人要你啊。” 说着话,水潭边几个东瀛人散开,看似无意的将朱由检他们和青衣女子隔离开,任由着这个瘦猴子调笑着扑向青衣女子。青衣女子转身躲开,瘦猴子蒲扇着这双手又扑,青衣女子又躲开。 瘦猴子再一次扑上来的时候,青衣女子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个人,点点头,看似匆忙的退后了几步,将瘦猴子再一次引到了远离水潭的地方。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枪声,瘦猴子的大腿上就多了一个血呼啦次的大洞。 瘦猴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的青衣女子,还有手中正在冒烟的枪口,然后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声躺到了地上。 周边的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青衣女子麻利的再次装了铅弹,呯的一声又一枪打到了瘦猴子的另一条腿上。 “哎呀。” 这几位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抽出腰中的长刀。嗖嗖嗖几声,一只只的长箭从松树林中射了出来。准确插入几位大腿之上,这几位惊愕的捂住鲜血迸出的伤口,呜咽着无力的躺了下去。几名车夫打扮的暗卫冲了过来,一尺长匕首挨个在每一个东瀛人的胳膊大腿上又插了几刀,这次收手。 看着几位嚎叫着爬向水潭的东瀛人,朱由检不由的皱皱眉头。 “赶紧让你的人把这几位拉开,别把水给糟蹋了,今天晚上还要靠着这水过活呢。” 暗卫都是几位半大的小伙子,一看自己东家发怒了,手下就更重了,拖着头发就往树林里面扯。另外几个知道自己东家爱干净,拿着铁锨就用土覆盖地上洒出来的鲜血。 就在这时候,其中一位开始大叫: “我是东瀛左大臣德川家光治下的长崎末次平藏。你们是谁?你们的行为可是大明能够承受的吗?” 汉语说的这么好,怎么都不会是东瀛人啊。朱由检挥挥手示意小伙子们停下来,走了过去蹲下来。 “好好一个大明人怎么要穿东瀛的衣服呢?”这一位一看就和其他的人不一样,明显是大明人的长相。来顺之也走了过来,熟练地撕扯开了这位左上臂的衣服,露出了胳膊上面飞鱼的刺青。 “应该是台湾瓦寨的,他们就是在台湾协助长崎东瀛人和荷兰人做生意。” “长崎平商代藏可好?”来顺之随口问道,谁知道对方像见了鬼一般的看着他们。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居然连平商代藏大人的名字都知道。”在他们的心中,大明每一个人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们统一只有一个叫做倭寇的名字,谁知道在这偏远的朝鲜,一群人就凭借着自己胳膊上的一个刺青就认出了自己,还能一口叫出自己幕后最大老板的名字。 “我看你们也是行商吃饭的,知道了我们的名字还敢下手,后面我们的商队一定能追查到你们。想想看,将来你们的船队还能在海上走么?放了我们,我们马上的那一百两金子就是你们的了。”那位还在负隅顽抗,在他们的心中不管是荷兰商人还是大明商业,大家无非就是求财而已。虚言恐吓加上金子的诱惑,足够让这批看着是玩票的公子哥放过自己了吧。 “好好的审一下,这个千万弄死了。”朱由检觉得自己的运气挺好的,喝个茶都能遇见长崎商贸帮的人。别的他不知道,但是这些人后来和荷兰人在台湾的所作所为可是清楚的。应该就在今年吧,这些人差一点就在于荷兰人的火并中占据了台湾。 “分开了审问。”朱由检在这些人中间也不避讳,“把其中他所说的末次平藏给找出来。” 说完了,一脚踢在那名瓦寨大明人的脸上。“后面还有人,好啊。这一次就是一百两金子,后面最好多带一些,省的大家麻烦。真是的,就算是给东瀛人干活大家也理解你,但是衣服头发都学东瀛人的,数祖忘宗的玩意。” “明兰。”朱由检招呼刚才的青衣女子。 “给后面的袁当家的发信息,说是在前面还应该有一个东瀛人的商队,派人跟上去,看有没有机会做一票大的。爷爷的,在大明爷还有点顾虑,在这里爷爷就看心情了。” “对了,先给爷爷把这位的头发给剃光了。什么玩意都是。” 这次好玩了,原本朱由检的计划中并没有东瀛人的影子,现在倒好,三国乱战也不错。 “哎,拉远一点再问。”朱由检听到不远处松林中传出来的夹杂着东瀛人的惨叫。又一次给这些少年叮嘱。 第七十八章 埋伏计划 一百两金沙黄亮亮的摆放在袁崇焕面前,皇帝眼睁睁的看着他,这让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很无语。 “怎么样?袁嘟嘟,老袁,要黄金不要,只要你开金口,我就去带人给你抢过来。” 袁崇焕本来这次的心情就不是很爽。 原本自己兴致高涨的在官校上午和晚上操练士兵,下午和满桂等人在沙盘上玩的口嗨。谁知道皇帝偷偷的派人把自己给叫了出来,给自己了一个什么四海镖局总教头和护院大武师的身份,就把自己带到了这偏远的朝鲜。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辽东呢。 你别说,皇帝玩的还挺高兴,不但给每一个镖局的人做了衣服,还发放了不同等级的腰牌。自己总教头和护院的牌子黄澄澄的,皇帝说是金子做的,就比皇帝自己总舵主的牌子低了一等。 再然后就是称呼的变化。 在京师的时候,皇帝该有的礼貌还是会有,很多时候都是称呼自己的表字,有时候也就是叫名字或者官职。谁知道一出来,陛下就变得肆无忌惮,开始给自己起了很多的称谓。 什么袁嘟嘟,什么老袁之类的。 自己也偷偷的和延绥巡抚岳和声老爷子抱怨过,谁知道老爷子听了一脸的羡慕,第二天就去找皇帝,也要在镖局有个职务。 让袁崇焕大吃一惊的是,皇帝居然从马车上拿出来了一捧黄澄澄的腰牌。精挑细选之后,把账房师爷的牌子扔给了岳和声。自此,老岳见了他,也是一口一个小袁的叫着。 再有就像是今天的事情。 那几个东瀛长崎的武士不开眼,欺负到皇帝的头上,杀了也就杀了。谁知道皇帝居然让锦衣卫暗卫的小伙子分别审讯了这几个人。最终还是给台湾瓦寨的一个汉人通译和号称德川家光治下的长崎末次平藏的人留下一口气。 通过审问得知,确定了这一批东瀛武士的目的在于说服朝鲜现在的国王,能够允许他们租用晋州岛或者巨鹿岛,作为德川家族推行闭门锁国政策之后自己私人的贸易领地。为了能够达到目标,他们这一次的主要对象就是现在朝鲜的左议政崔鸣吉。 玩的很花么。 朱由检第一次知道了原来在这个时候的东亚就已经如此的精彩纷呈了,如何不令自己心动。 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情况,第二天他骑马的行程自然的被取消,只能回到商队中间自己的马车里。距离中午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那名叫做明兰的青衣女子过来唤他。 “朱少爷,前面探路的回来了,袁护院和师爷在前面等你。” 探路的人是董朝莆训练出来的夜不收暗卫,进入朝鲜才几天的时间,他们就已经通过学习,把自己打扮的如同朝鲜山中的猎人一般。 “大概有八百出头,其中一大半都是军中的好手,基本上都已用刀为主,有一些火器长枪,大部分在行李中,不是随身携带的。一共二十五两大车,根据车辙看,车上的东西不轻。预计到龙门山也就是一天半左右的时间。” 说着话,这名暗卫随手将双方的距离和位置标注了出来。看起来双方的行进路线基本一致,都准备穿过龙门山进入京畿道,直奔王京汉阳城。 “这里能够用来埋伏的地方不多,出了龙门山,或者翻越到龙门上的西面就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能性了。”暗卫点了点地图。 “官府和村庄的数量要比前面我们经过的平山郡多得多。而且,这里的山路走得多了,几乎没有什么特别险峻的地方可以用来埋伏。” 袁崇焕看着自己手中的地图思索了一会,说道: “先把我们带到你选择的埋伏场地看一下。” 这些人平日里对朱由检特别的尊重,可是真正开始商讨打仗的事项的时候。袁崇焕还是在不伤害皇帝陛下自尊心的情况下,轻飘飘的就将战场的主导权拿了过来。 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论战场上的经验,无论是袁崇焕、还是董朝莆,包括延绥巡抚岳和声都要比他这个皇帝强太多了。要说平时,这些黑衣军和暗卫一定听他的话,可是到战场不好说,朱由检估计听袁崇焕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距离他们扎营不远的地方就是暗卫找的埋伏地点。 一条光溜溜的大路,旁边是不很陡峭的山坡。按照朱由检的后世眼光来看,这里称不上什么险峻之地,也没有什么可以借用的地势。 “有什么章程?”看起来袁崇焕倒不是这么想。 暗卫回话道:“咱们现在在一百五十步用长铳开枪,基本上可以做到十之八九。我们的建议是整队躲在不远处密林后面,先給一阵乱枪。最好能把其中三四个领头的武士打死,这样他们的队伍可能会迅速奔溃。” 岳和声摇摇头:“结合昨天抓到的那几个人看,他们一定不是镖局护送的商队。只有那种才会在领头的死了之后四处奔散。如果这支东瀛人的队伍按照你观察的五成以上都来自军人的话,想要取胜,我们的伤亡也不会少。” “最近的官府和最近的村庄都在那里,你指给我看看。” 暗卫掏出了红蓝铅笔,以自己所占的位置为圆心,一层层的将自己看到过的官府和村子标注了起来。都还成,基本上都在山脚之下。 “我准备让骑兵驻扎在小山坡的后面,然后剩余的人或挖坑,或藏在大路旁边的树林中。等到东瀛商队的车子一到,埋伏在树林这边的火器和弓箭先动手,也不用太着急。分批分段的开火,争取准头。弓箭队先杀马。让对方以为我们只有这一路人马。通过这个让东瀛人放弃逃跑的打算。等到基本打残马匹之后,骑兵再从山坡上冲下来砍杀。” 这么简单吗? 按照袁崇焕的话说——既要下了决心要打,那就打是了,剩余的事情交给老天爷就行。 这句粗糙的话有点让朱由检怀疑,把帝国最精锐的部队交给他,是不是也是一种错误? 第七十九章 抢劫抢劫 等待车队的时间,整个队伍都变得忙忙碌碌起来。 按照袁崇焕的安排,原本混在在商队的黑衣军和暗卫按照行军的要求再一次组合起来。商队中的掌柜、伙计被组织在营地安顿下来。就连青衣女子们都在收拾自己的家伙,清理火器。 整个队伍中只剩下了朱由检、来顺之和陈子龙三个闲人。 “我在南洋这么多年,发现海岛之人和大陆之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陈子龙酷爱黑白子,但凡有空就拿出来。但是自从和朱由检下过一次之后,就有点鄙视这个臭棋篓子。不过朱由检自有办法,给他教授了五子棋的下法。陈子龙没有对手的时候,也只有靠着和朱由检下五子棋打发时间。 “哦?说说看。”朱由检发现对方已经双三了。陈子龙依靠着围棋能力,五子棋的水平简直就是飞涨。 对于外族的研究,大明不太重视这方面的资料,文人的书还还印不完呢,谁有空记录海商和外族的见闻与习性? “倒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发现。只是出海的时候觉得到处都是东瀛人。真正大明人出海讨生活的很少。其实南洋也好,占城也罢,有时候倒是比中原苏杭来的容易一点。想要大富挺难的,那需要在大洋上拼命,但是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南洋也是还不错。” 这话幸亏是在这样一个环境和状态中和朱由检说的。要是放在有心人那里,真就成了对皇帝的大不敬和对朝廷的怨怼了。 朱由检听到了但也不甚为意。 眼看着一局五子棋下完,朱由检用黑色棋子很快就摆出来大明沿海的地形,然后用白色的棋子大致摆出了从东海到南海的周遭国家。 一边摆一边简单的说着,从上到下,分别依次是东瀛、琉球、台湾、吕宋、苏祿、浡泥、爪哇、苏门答腊、满次加,占城、寮国。呈现出一个半圆的项链。乐观一点你可以觉得这些就是大明的装饰,悲观一点的你就知道大明也就被这条项链捆绑的动弹不得。 来顺之对这一块局势很熟,他惊讶的是,皇帝陛下如此熟练的就能把这些应该保密度很高的地图形象的表现出来。看来自己判断错了,大明现在只是不能而已,而不是没有对南洋的野心。 “棋盘子太小,本朝郑和走得还要比这个更远一些。”朱由检摆放完,低头检查了一下。 “顺之,来家目前主要在吕宋还是?” 来顺之恭恭敬敬的回话说:“吕宋最多,来家已经过去五代人了。目前有大概五万余人,三四个集中的城镇。后来为了贩卖粮食,占城这边有个一万多人。现在压力都很大。” 来顺之指指占城和马六甲: “东印度公司、荷兰贸易公司,大小弗朗机的舰队和大大小小的七八支海商,都拥挤在这一片区域。”来顺之看着皇帝脸色正常,继续说道: “大明目前主要的沿海布防,有点手短脚短的意思。”说罢了,举起来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朱由检笑着说: “子龙围棋优秀,你看看这几个点,要是都被外面的人抢了,大明就成了没有一口气的死棋。” 陈子龙仔细地看着皇帝陛下摆放出来中国沿海的形势图。要是准确的话,海上的局面更复杂了。其中还有不少的关键点。 “回头把来家的、顾家的海图和朕皇宫中的海图碰一碰,尽可能详细一些。等到后金安稳了,咱们把朝廷搬到广州府,看看怎么应付这些小国家。” 三个人正闲聊着,青衣女子匆匆走过来躬身示意。 来了。 “能够确认这是一支有油水的车队?他们会不会后面的车子上什么也没有?” “暗卫斥候已经确定过了。陛下放心,大车从车辙上看,比一般的车队重了很多。” 朱由检不再管棋盘上发生的事情,用手把棋盘上的旗子打散,随着陈子龙丛匆匆赶往埋伏之处。 三个人被引领到不远的一个槐树下,朱由检等人在三个护卫的协助下上了树,三个护卫就匆匆忙忙的跑走了,林深草密就顷刻看不见人影,树下只留下两名青衣女子护卫。 这是一个绝佳的观看战场的地点,距离袁崇焕预设的抢劫战场大概也就是五百步。由于位置高,整个战场一览无余。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藏好。 没多久,就看到两三个猴子一般骑在马上东瀛人按照标准的行军姿态,背上插着旗子飞驰而来,到了一个高处驻足,护卫着大队通过。后面接力一般的三名武士拍马越过大队,后卫变前卫,滚动着搜索前进。 在大队的前方,五名东瀛武士手按着武士刀,呈箭头阵型走在大路中间,一人居中,四人各在两侧路边,一步一步的探索前进。 眼看着五人即将要走进预设的战场,别人不知道。朱由检就觉得握住树干的手开始出汗,心跳的也越来越激烈。 这么没出息吗? 这不过是一场上千人的小战场啊。 眼见着前面十几辆大车已经越过了定好的伏击线,袁崇焕等人却没有动。朱由检又一次紧张起来。过了一刻钟,他才发现袁崇焕按兵不动是对的。 这明显不是运货的大车,过了山崖之后,大车立即停下,从车上跳下来许多手持长枪的东瀛人,守护在大车旁边。 这明显是军队的做派。 “东家,你相信运气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原因,来顺之嚼着半块干饼,在朱由检的耳边说。 “我爷爷说了,人都有自己的第一仗。第一仗顺风顺水,就是有大运气、大福气的人。东家这算是咱们这次出来的第一仗吧。” 听到来顺之这么说,朱由检倒是有点放松了。 “你们东家我也这么看,原本还以为还要花一点本钱在朝鲜,没想到还有人赶着送钱上门。你说你们家少爷的运气好不?” 随着三名骑马猴子打着哨子呼啸而过,真正的车队才出现山路的拐角处。 朱由检不再说话,凝神静气的等待第一声枪响。 第八十章 杀人放火 初春的北朝鲜寒风依然凛冽,但是朱由检厚厚的棉衣里面浑身都是汗。 他以前看别人的穿越经验,十几万人的战场眼都不眨的就冲进开片。可是轮到了自己,不到千百人的一场战斗,都让自己害怕混杂着兴奋,激动的双腿微微高速颤抖着,几乎控制不住。 朱由检模拟着袁崇焕、董朝莆的眼光,在这一群人之中挑选着自己的高价值目标。 前面的埋伏区放过去了车队十几辆大车,伪装的大车组也开始上车准备下一阶段的探路任务的时候。 嘭…… 一名骑在白马上面,穿着褐色衣服的人胸前中弹,嚎叫着摔了下去。 枪一响,朱由检高高提起的一颗心反而放了下来。在密林中,没有朱由检预计的噼里啪啦像是炒豆一般杂乱的枪响,而是一阵一阵的枪声有节奏的响了起来。 黑衣人虽然没有站在一起,但是三个月的突击训练,他们已经开始知道了如何互相配合和协作。现在的火铳准头还不是很好,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如此密集的火力,还是在马匹上,东瀛人身上绽放出一朵朵的血花。 朱由检这时候才饶有兴趣的观看着战场的形式。 第一波集中火力除了点名一般清除着队伍中几个骑着颜色鲜亮马匹、衣着锦缎武士之外,剩余的火力都在集中攻击东瀛队伍的头和尾。 贸然收到攻击的东瀛人也不是很慌乱,他们一部分人抽出斩刀,三人一组向冒出一团团青烟的地方冲去。另外一组人挥刀斩断了马匹和大车的连接,也不管四处乱跑的马匹,抬着大车就围成了一个面向山坡的半圆圈子。长枪手跳了进去,开始在马车圈子中寻找自己合适的射击位置。 眼看着挥舞着长刀的武士就要踏进老袁他们藏身的密林,背后的山坡上响起了马蹄声,预留着第二波骑兵队开始挥舞着大刀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这些武士一定是军队的出身,在战场上冷静而清醒,折身就直接往自己的大车圈子里面跑,绝对不和这些飞驰而下的骑兵正面冲突,他们知道与冲起来的骑兵正面作对就是找死。 朱由检这时候看到了指挥这些骑兵的是袁崇焕的副将,而且人数也不对,大概只有一半多一点。在骑兵的辅助下,埋伏在密林中火枪兵也开始组队成排向前推进。 人的腿怎么也跑不过马蹄子,尤其是那些还穿着武士装的人。 骑兵轻而易举的就赶到了向后折返的东瀛人身后,长刀并没有挥舞,而是向侧下方把持着,就这么凭着这马匹的冲力轻而易举的砍倒了一个又一个东瀛武士。 东瀛人的长枪兵在这边密集的火力下也没有太多的射击机会,他们还在忍耐,等待着骑兵冲到自己的大车阵前面的时候来一下狠得。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 袁崇焕的骑兵并没有逼近大车阵的想法,在距离大车还有五十多步的距离上,反手收刀。然后一手挥动火折子,点燃了从身上挎包中掏出来的黑乎乎的手雷引线。说是手雷,其实就是小一号的西瓜地雷。就这重量,骑兵也就是一人能带上两个。 这些骑兵杂耍一般,一只手举着嗤嗤冒着花火的西瓜,一只手勒紧缰绳,在大车前面划着弧线远离而去。在弧线的顶点上,依次把西瓜送了进去,然后迅速远去。 黑火药的威力还是太小了,巨大的爆炸声和烟雾,却只能靠把混在在西瓜中的三角铁钉送了出去杀害对方。这一轮下来,东瀛人的大车阵中就传来了无数的呻吟声和惨叫声。 朱由检摇摇头,要是放在后世,此时此刻应该是寂静无声的才对。 “东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岳和声已经站在了树下。 “骑兵出动就基本结束了,咱们要不要去前面看看?” 这是老袁的安排,这种比真实战争规模小,但是比演习来的更真实的现场,还是让皇帝陛下亲眼看看也好。 朱由检对古人的体力还是挺敬佩的,老岳身后的两名黑衣人蹭蹭蹭的就爬到了他的面前,轻轻巧巧的把自己就给放了下来。 “没看到老袁啊,还有这骑兵的数量也不够啊。” 朱由检问岳和声,他也是的带兵的巡抚,对这个应该比较清楚。 “袁护院说对方的人力其实有限,没必要一次性出动太多的,就留了一半骑兵做了预备队。”岳和声还是没有敢放皇帝靠的太近,走了大约三百步,找了一块突出的岩石,刚好也能看清楚底下差不多最核心的位置。 “更何况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叼着一根草的岳和声这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一名土匪。 “虽然说没有人烟,但是前后两头也得堵一堵,万一有个什么官府的过来了,怕倒是不怕,就是觉得可惜了这一身的打扮。” 朱由检拱拱手表示受教了,打仗其实和别的专业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就是一个专业加上经验的加成。所以为什么上过战场的将军就要比没上过的将军来的靠谱的多。 小规模的打斗和单方面的杀戮还在持续,商队的人却已经开始清点远处的战利品了。举着火枪的黑衣军士兵开始清理自己的长枪,把它们用布裹好再一次背回到自己的背后,这才换了大刀之类的冷兵器,开始散开一排排的清理战场。 火铳上面的三棱刺刀还是没有研究出来。朱由检给了自己印象中的图纸,但是由于钢材的原因,一方面枪口上套不牢固,很容易就折了,另一方面杀伤力也太低。没办法,在几次演习中,火枪兵还是不能单独成队,只能守护在长枪兵或者刀盾兵的两侧。 经过合营训练的黑衣军效率很高,这时候五个人一队,在队长的带领下,三队三队的前进。两队负责清理,一队负责警戒。 持续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袁崇焕也回来了,顺便带回来了外围警戒的大部队。他们一起开始在满地的躺着的伤兵中间补刀。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战争的最明显的特征,只要是输了,就没有什么受伤的这一说。 第八十一章 篝火夜谈 一块块的大车车厢被拆开,露出里面的真面目,两块厚重的银板中间夹着一块金板,上面还雕刻着德川家族的徽章。董朝莆嘿嘿笑着,整理干净了敢才请自己东家来看。 “喏,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啊,这点足够给老袁再凑出来十个火器步兵营了把?” 袁崇焕苦笑不得看着从京师里面出来就放飞了自我的皇帝陛下。后来想想也理解,自己像皇帝这么大的时候能抢来这么多的金货,估计也是这个德行。 整理队伍,以有心打无心,加上火器的犀利,只有一个骑兵因为没看见横在山路上的树干而从马上摔了下来,受了点轻伤外,此次的打劫,一人未死一人未伤。 朱由检点点头,这种模样的队伍尚未在超过万人的战场中经受检验,但是从小规模的热战来看,还是值得肯定和鼓励的。 朱由检一声令下,今天晚上的餐食就变得丰富了许多。 从大车上面拆下来的车架成了天然的篝火烧烤材料,反正再有三天就穿出山区到朝鲜最繁华的京畿道了。周延儒带着船队应该已经停靠在了距离韩国王京最近的熊津码头,来家和顾家的汉阳大掌柜们也应该早就收到了消息,估计现在已经在山脚外的驿站等着呢。 亲爱的大东家一声令下,货车中冻得硬邦邦的整羊被取出来,架在了火上。这时候朱由检才发现,细心的王承恩把自己厨子都塞进了自己的队伍。 看着还一脸严肃的袁崇焕,朱由检捡起来地上的一段枯枝,捅捅他。 “人生呢,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开心。想想看,你能和你家少爷这么样子玩几回?别老是耷拉个脸。搞得你们东家玩的也放不开。” 朱由检心里想到,要是不你家少爷,明年就是你的生命终点了。更可惜的是,没有能死在一个将军应该躺倒的沙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京师的大街中。那个时候,你这张愁眉不展的臭脸又能给谁看? “回东家,我还是觉得辽东更适合我。” 下午的战斗似乎又一次惊起了袁崇焕心中的火焰,他却是更向往自己的老战场了。还有一说的是,袁崇焕也被新的武器刺激到了,似乎有了这些的加持,后金建奴的脑袋就能随要随得。 “不一定啊,不一定啊。你们东家不是个带兵的人,却是一个带将的人。现在东面的策略你不如老赵,说句良心话,你连老岳都不如。” “东家说笑了。我这带兵就是无奈之举,怎么能和老袁比。”岳和声用树枝插着朱由检带来的香肠放在火上烤。 朱由检把枯枝扔进火里面,不再说话。这就不是说战略的所在。自己平易近人是自己的做派,袁崇焕想的清楚就好,想不清楚,要紧么?更何况,辽东的站略布局在孙承宗的主持下召开了好几次,其中最大的两次自己都亲自参加了。要说实力对比,在辽东的局部还不如后金,苟着应该更好一些。 和黄台吉通信说和平,杀毛文龙为整合辽兵,袁崇焕这货脑子中一定是和常人不同的构造。 岳和声把自己的香肠递给皇上。“东家,这支队伍我以前就没有在大明见过。新军大成的时候,别说老袁了,我都想带上一支再回延绥一趟。这几年受的杰宝气!” “没问题啊,都交给你,延绥可能不行。朝鲜怎么样?”朱由检顺着他的话说。 老岳思考着,他也知道这少年天子看着说话随便,其实做事还是一个做一看三的主子。 “东瀛靠不住啊。”朱由检也不想给两个人现在普及日本的历史。“东瀛人最会的其实跟商人一样,比较会算账,账算不过来,你就是骑在他们脸上都上,他们也就还是那副低眉顺目的模样。这几年他们内部的问题比咱们还多,一时半会也只能走点偷摸的路线。” 靠着平日里说话的机会,朱由检也一点点的把自己关于东亚的宏观视野讲给大家听。 “现在正是跑马圈地的好时候。” 一步晚步步晚,大明遇见的就是这种问题。世界的潮流是跑马圈地,杀人赚钱的年代,咱们没有跟上。刚你的实力跟得上的时候,世界的潮流趋势却又变了。 “人手不足,确实耽误了少爷的谋划了。”老岳一下子就发现了朱由检的问题所在。 “所以你就要记住,有些人是要珍惜的。但是有些人就是耗材,拿来消耗就好。这世界这么大,光是靠着我们自己的人手,那确实太慢了。” “来家、顾家和朝廷组了一个大型远洋武装商队。”针对这些朱由检未来想要大力使用的人,偶尔还是要拿出来一点好处的。趁着这种机会,刚好能说说被清流看不起的经商活动。 “现在还只是一个筹备的阶段。等到和大小弗朗机、荷兰东瀛能够掰腕子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把国际贸易给捡起来。” 朱由检指了指来顺之。 “顺之负责。” 来顺之经过了锦衣卫和东厂的明察暗访,发现确实没问题。朱由检又叫过来聊了一次,这才再一次出现在皇帝的身边。 “朝廷占三成半,来家和顾家各占两成。剩下的两成半,朕给内阁、军部、科学院的文武官员也留了一点。老袁,和声,你们手头有闲钱的也可以找子龙买上一点。整体的成本银子朕算的比较低,也就值个不到五成而已。” 临走的时候朱由检就完成了这个计划。 想着自己回去推养廉银子和火耗归公,对于忠心耿耿紧跟自己的大佬们、官吏们开的一条口子。今天说到这里了,他也就看着随意的给这两位提了一嘴。 当队伍中的大匠用了接近一天一夜的时间,把金银板子又一次镶嵌在自己商队的马车底板上之后,这支庞大的商队又开始启动了。 路上的人开始逐渐的多了起来。等到能看到破烂房屋组成的村庄之后,漫长的旅程总算是有了一个短暂的尽头。 在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模模糊糊的城墙。 第八十二章 初到王京 一翻过龙门山,从海上吹过来的湿润空气与半山腰的冷空气混合,就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变得更加的湿润和温暖,田野已经返青,偶尔还可以看见一两丛开放的早春杏花。 朱由检有些感慨现在科技的落后导致地理上的隔绝。有时候你会责怪这个时代的人们缺乏开拓的热情和对世界的雄心,其实也是一定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大部分人离开自己家乡去百里的以外的地方都需要提前一年准备,如果去个千里以外的地方就当此生再不相见了。如果没有天灾人祸,大部分人都是聚集在自己步行可以往来的地方生活了一辈子又一辈子,又何尝能要求更多呢? 自从开始下山,朱由检就登上了马车,没有在露过面。 大明的臣子就是这样。 自家的皇帝和自己嘻嘻哈哈、打打闹闹那是自己家的事情。在朝鲜这种藩国,又有谁值当着自家皇帝出面接待。岳和声跟皇帝说: “东家,你就安安稳稳的坐着,这里还有谁比您更大?” 朱由检是个听劝的人。至于坐在马车上怎么能实施他们的计划,那自然是袁崇焕、岳和声还有来顺之、陈子龙的事情。 下山之路通往王京汉阳的道路很宽阔,马车也行驶的也很稳。朱由检卷着一本蒲松龄的聊斋,给旁边的煮茶的青衣女子讲自己编的鬼故事。 正讲到上京赶考的宁采臣住进了破庙之中,小倩正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马车车辕处的帘子一下子掀开,钻进来了满脸黑红疤痕的周延儒。 哇…………惊起了青衣女子的一阵尖叫。 “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朱由检嫌弃的看着他。 “这么喜欢服侍朕,回了京师就安排你去找王承恩,朕的东厂还缺一个能文的厂公呢。” 朱由检再看了一眼周延儒。原本的一个胡须髯口打理的精致无比的白面书生现在却变成了海盗的模样。可能是在船上饱受东北季风的肆虐和紫外线的照射,脸上灼伤和冻伤的皮肤混合在一起,有些受伤的老皮被撕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粉红色的新肉,结合着已经结痂的黑红疤痕,看着无比的狰狞。 “微臣见过陛下。” 周延儒没有跟着在三不管地带的鸭绿江口下船,而是按照计划的一部分,随着船队沿着朝鲜半岛的外轮廓向南继续行驶,以防备有万一不测之事。他们随时都可以轻车简行的冲到海岸边,登上舰队逃命。 “行啦,可怜的样子朕已经看到了。新的江湖切口学会了没有,别接下来漏了馅。朕无所谓的,回去你被都察院的御史大夫们弹劾,别说朕不帮你。” 看清楚了来人,留下的青衣女子也给周大人送上了一杯热茶。 “东家,朱少爷。跑船的这个活还真不是我能干得了的。”周延儒捧着一杯热茶,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朱由检搓搓手,“那不成啊。朕成立的皇家远洋公司听说你们周家也入了股份。这跟着船的股东你说谁去,难不成你让韩鑛韩大人去?” 周延儒很聪明。 定国公事件发生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家乡的族人代表都叫到了京师,分了家。每家给了两百亩地,剩余的土地通过王承恩全部卖给了皇上,银子顺便入了股。现在除了一个织布作坊和几处城里面的宅子商铺之外,搞得自己身家十分清白,站队异常准确。别人不清楚他很清楚海运的丰厚利润,就算达不到陛下设想的去欧洲做生意的大目标,就是能够在自己国家完成和弗朗机的一手交易也能收取不少的回报。 因此,现在的周延儒在皇帝陛下面前卖惨撒娇都很自然。 “我这次给东家找了一个大牲口。” 周延儒事事都有准备,从自己的文件堆中抽出来标注着沈廷扬三个字的一份文书。朱由检瞥一了眼,临高小团伙都看得上的海运专家啊。行了,就挖掘出来这一个人周延儒这一趟就不算白走。 “你写折子推荐吧,直接给个武英殿中书舍人兼任远洋公司总兵,朕准了。” 比周延儒预想的要好。这位不是读书出身,原本还想着要费点口舌,没想到皇帝给的还比较多。唯一有点遗憾的是,自己准备的说辞也没有派上用场。 “京师里面还有些请安、上谏言的折子也送过来了。” “嗯,你转给杨炼就成。对了,转的时候先把自己的意见批个条子附在上面,省的杨炼费心。” 我看是省的你费心吧,朱由检觉得自己家的这位少年天子有时候也幼稚的紧。 “你家少爷估计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有秘折再给朕看。喝完了没有,喝完了就麻溜的给少爷干活去。”说完,朱由检把一块黄澄澄的标注着四海师爷的腰牌扔给了他,挥舞着手赶他下车。 但是无论如何,经过周延儒这一搅和,讲鬼故事的氛围就荡然无存了。 车队一路上摇摇晃晃的驶进了顾家在汉阳城外汉江边上的一处庄园之中,庄园占地两千多亩,名义上挂在汉城府尹金谷一的名下。顾家在朝鲜经营了数十年之久,庄园规模已经日渐庞大,俨然是一个小城镇。 庄园倒也没有明显的边界,但是周边是已经附身在顾家的七八个村落环绕在四周。穿过村庄,一大连片的江南样式的小镇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通往汉江的河流从小镇前面绕过,小镇背后是葱葱郁郁的丘陵。 顾家在朝鲜的大管家顾福小心翼翼的招呼着朱由检的马车在小镇中心的大宅子前面停下。付出了这么多,可不就是能让老爷信中的大贵人多在这里住一晚上么。 小镇上混居的朝鲜人已经被清理干净,原本熙熙攘攘的小镇中心今天也挂出了“东家大喜,停业三天”的牌子,因而变得冷冷清清。 幸亏有着这个庄园的存在,朱由检这支由上千人组成的镖局和商队混合的队伍才能安稳的全部住下来。 第八十三章 城门冲突 穿越过苏式园林,混杂着苏州、宁波府的土话,让人浑不觉的已经身处在遥远的朝鲜。朱由检这才发现,自己随行身边这么多江南的官员,大家在这个熟悉的环境中无比的享受。看着吃完了饭就瘫软在曲园流觞边上的周延儒、陈子龙和来顺之三个公子哥,朱由检走过去虚踢一脚。 “在什么地头上说什么话,还是要打起精神来。虚虚塌塌的像什么样子。” 正说着话,巡查完士兵袁崇焕、岳和声和董朝莆走了过来。 “东家说的对。” 袁崇焕拱拱手,十几年的从军生涯,三个月的新式训练,让他无时无刻保持着高警戒心和严谨的态度。 “核心的人待一天就走,下面的防护工作董朝莆主要进行。兵卒放在庄园中待命,严格控制住,千万别白天乱跑。” 朱由检没带过兵,下的命令论七八糟的,但是主要的意思很明确。 周延儒那三个赶紧将自己散落的衣装收拾利索,腆着脸坐下。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刚才在酒席上怎么只要岳和声出现,董朝莆和袁崇焕都躲了起来。 “没什么证据吧,咱们现场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又没有遗留下什么证据,就是找上门来咱们也不用承认。”陈子龙还把心思放在对东瀛人的抢劫上。他以为皇帝陛下因为这个而紧张。 朱由检冷笑一声,“就是德川家光现在坐在我的对面,我们要抢也就抢了,有什么好说的。”说实话,朱由检认为大明现在应该有这个底气。 “但是要是传出去是你们家朱公子干的就不漂亮了,明白不?”朱由检还是要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明天开始你和子龙发动商行在朝鲜的能力,我想要私下里见到朝鲜的国王,或者朝鲜现在未来值得培养的权臣。不许动用大明朝的称号,更不能动用朕的名号,清楚了吧。把周延儒带上,具体的事情和周延儒商量。” 这事情说不透,他想要用自己傀儡珠子试验一下,又不能假于别人之手。只要能控制住朝鲜,朱由检倒也不想着能够起到多么大的正面战场的作用,游击战听说过没有?在后金的大后方迟滞对方,破坏对方的后勤就行。 正面战场上,朱由检只要能判断出朝鲜的真实动向。倒也不吝啬水泥和火炮两样东西,守住全境那就是妄想,只要能沿着平壤汉城一线选上三四个城市重重阻击,把将要到来的阿敏大军打疲惫就行。 草原上朱由检也有想法。朝鲜失败,草原失败,在打打经济战。把后金逼迫回到万历年初期的转态就成。 至于东瀛,现在自己内部的问题都收拾不完,暂时出兵的可能性不大。等着吧,只要大明跑的快,有的是机会。 大家都以为大明是两线作战,其实是三线作战,压迫了后金之后,福建对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战争其实也是影响国运的事情。这两个没有发言权,就算是能续命,大明后期的结果也只会和下一代一模一样。 想多了想多了,朱由检发现自己现在空想的时候思路跑的太偏远。 赶紧摁住了自己思路,对着岳和声安排道:“老岳你和驻在朝鲜的使节联系一下,挑选一点人大摇大摆的进去。对朝鲜有事谈事,对东瀛能动手就别动嘴。把汉阳给朕搅动起来。” 最后这才给老袁和董朝莆说:“明天开始你们就是朱大公子的随扈了,咱们进汉阳走着。” 金银板子已经通过顾家换成了小小的金元宝和大量的各式各样的银币,朱由检挑选两袋子扔给了董朝莆,“给东家拿着。” 又把一袋子银币扔给了陈子龙,“看看,看看,这次回去了这些玩意要是还在朝鲜、占城流行,朕都觉得丢人。” 汉阳是一个挺奇怪城市,走近了看和大明的京师很像,但是又有很大的区别。怎么说?就好像是一个仿版的名牌,乍一看那那都对,但是仔细一看就像是没有拿到原版图纸生产的包包,小细节上的比例全部不对。 十几个横眉冷对的粗壮护卫,四五个生人勿进的漂亮女子,让朱由检一行在低矮衣装褴褛的准备入城的人群中鹤立鸡群。根本就不排队,马车直接行驶到了最前面,发言正宗的大明官话,随手扔出的一把铜钱,让城门官闭了嘴,屁颠屁颠给贵人搬开了路上的栅栏。谁知道迎面就和准备出城的一个车队碰上了。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车队的前面就插着德川家族的旗帜。 对方看来在汉阳跋扈习惯了,前面一个骑在马上的先锋官模样的人,冲着已经进入城门洞的朱由检的车队用东瀛话吆喝着,示意他们退后避让。 瞎了一只眼睛,满脸刀痕的的董朝莆挥挥手,十几名暗卫唰的一声抽出了刀子,摆出了进攻的队形。用刀背敲着手臂护甲,一步一步的缓慢前行。 “哎!”一看到这种情形,坐在后面马车上的一名朝鲜官员看不下去了。 “我是礼曹郎中,护送东瀛使者迎接贵宾。对面何须人,胆敢在王京逞凶。” 差不多明白了,这应该就是要去迎接自己东瀛游说团队的那批人。按照这个规模,应该是还混合了和东瀛交好朝鲜的官员。 一看朝鲜人都这么说,那名穿着东瀛锦衣的骑士一纵马,冲着董朝莆就冲了过来,堪堪将要撞到董朝莆之际,这才勒住缰绳,马匹前蹄高举,几乎把粗气喷到了董朝莆的脸上。 董朝莆不慌不忙地朗声说道: “除王旗官军外,后入城门者退让先入城门者,朝鲜现在也想海岛蛮夷一般忘了规矩了吗?” 他晃了晃脑袋,说着对骑在马上的东瀛人说道: “再说了,在这里杀个朝鲜人还真有逞凶的嫌疑,但是,打杀几个挡路的东瀛狗,也算是逞……凶……”。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一手抓住辔头,一手轰向了马头。 嘭………… 马匹还没有叫出声,眼珠子和脑浆崩裂,轰的一声躺倒。骑在马上的东瀛人根本没有防备,也直接被死去的马匹压在地上。 董朝莆掏出来一张手帕擦擦手,让在了还在挣扎的东瀛人身上,挥挥手,十几名暗卫敲敲胸,继续一步一步向前跨进。 第八十四章 冲突加剧 被马压在地上的东瀛人刚刚费力的抽出了腿,正抬起头来的时候,暗卫中间的一位刚好走到了他的面前。 嘭…… 于是一脚正正踢到了他的面门之上,厚重的军靴与下巴亲密接触,咔嚓一声让整个脑袋和脖子折成一个奇怪的姿态。 “呀嘎嘎……” 要说前一次遇见的以军队中的好手为主,这次应该都是东瀛的武士。不知道是看不懂董朝莆摆出来的军阵,五六个东瀛武士看到了这一幕都暴跳起来,抽出腰中的长刀,也不管什么配合,就这么冲上来送人头。 个人武力在军事化的队伍前面根本就不够看。 这五六个东瀛武士本来就有前有后,前面的都已经冲到了董朝莆面前了,后面还有从马上才下来的。 改善过的雁翅阵中间的暗卫队长根本就没有打算一打一。他转身往后一拖,现场就变成四打一。这种从纪效新书上发掘的变形阵法在军阵上不多见,但是在城市中的巷战就实用多了。顶头的一位举刀迎了上去,他身后的暗卫顶在他的身后。两刀相交,没等到东瀛武士变招,两侧的暗卫迅速的欺身而上,直接往东瀛武士的大腿上砍下去。唰,一刀砍空,一刀却实实在在的砍中了腰腹。东瀛武士吃痛后退,一只手刚刚捂住腹部的伤口,箭头处的两名暗卫改档为踢,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东瀛武士的腹部。 铛啷啷,武士刀落地,东瀛武士宛如躬身大虾一般后退着躺了下去。 这就是不讲道理的打法。 东瀛武士像是葫芦娃救爷爷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冲过来,十几名暗卫已经变成了五人一组,前后交替着接敌。眼见着自己五个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东瀛人的马车上才响起来懒洋洋的女声,说的倒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行啦,自证院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人家说的也对,这也不是朝鲜国能管的事情,说不得还得再讨教呢。网重,去吧咱们的人取回来,把路给人家让开。” 朱由检听到了这里,才觉得事情更好玩了,可惜没有给这一位贵女看到自己的火器。 马车交错而过的时候,朱由检示意稍停一下,这才隔着马车朗声说道: “满姬还是鹤姬?初来乍到,倒不知贵女也在朝鲜。后日我家主人设宴,还请贵女光临。” “呵呵呵,”马车中的廉贞院鹤姬,松平忠直的女儿,德川家光的养女用笑声掩饰着自己的慌张。 “不知道你家主人是哪位贵人?能够初来就获听妾身名讳。改日一定拜访,东瀛在汉阳城中落脚之地无人不知,倒也不必报与你家主人了。” 大明话说得这么好,一定是东瀛的贵族无疑了。又敢于报出自证院的名号,那也只可能是德川的四个养女。朱由检记得不是很清楚,直记得两个模模糊糊的名字。本来想着随口一说让对方诧异一下。可是当他听到笑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赌对了。 “东家对东瀛还挺熟悉的。”鹤姬惊不惊讶没人知道,但是周延儒真是吓着了。自己在内阁能看到的东西应该也不少了,可是皇帝陛下应该有自己的渠道。 朱由检说道: “东厂锦衣卫都对内,其实是不应该的。玉绳有没有兴趣替朕调整一下锦衣卫的职责?把东厂扩充到海外去?” 周延儒有点为难,说实话他看的出来这对自己的王朝一定是一个好事情,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呢?会不会成为了清流的叛徒? “想一想,这个也许是一个挺黑暗的官职,也许一辈子就见不了光了。”朱由检有什么么说什么。现在的锦衣卫他也看不上,一天天就是凶神恶煞的,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对外根本不够看。 “东家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周延儒有点矛盾,既觉得皇帝看得上他也是一种认可,但是却觉得皇帝发现自己的特长和自己的认知不一样。 朱由检用扇子敲敲自己的脑袋: “你们啊,都是这样,脑子已经呆住了。这次就这么转了一圈,你是不是发现你周边的风物不是你原来以为的风物?盯着苍蝇头一般大小的利益,逐臭而上,大打出手,斯文扫地。” 周延儒知道朱由检说这个不是空穴来风。 他把在熊津收到陆续从京师发来的折子都转给了皇帝,其中秘折没看,但是公开的折子他都批了条子。其中估计引的皇帝很不高兴的是京师五军都督府不但直接上折子弹劾孙传庭,甚至不经过兵部同意,直接将宣大的三个逃跑的总兵给护了起来。殊不知,关于大同谎报战果,杀良冒功的人证、物证和事证都已经被孙传庭直接报给了军部、兵部和内阁。三个总兵回到了京师不但没有低调的躲起来,反而高调的在青楼喝花酒,为了一个妓子还打伤了人。 别说朱由检了,就是周延儒看完了不同人上报的折子,也觉得这件事情比看话本还有意思。他看到孙承宗已经接手了,所以只是简单的把这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浓缩了一下,给皇帝写了个简单的过程说明。 马车咕噜咕噜的向前走,车上的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说话的意愿。 “替朕给军部孙阁臣回个消息,军部也要注意叛逃的事情。” 这些总兵回来还好,要是跑到后金那里,损失可就没有办法计算了。 “这里面多多少少的有山西商人的影子。” 朱由检抬头看了一眼周延儒,觉得还行,至少已经站在各方面的势力斗争上看这件事情了。 “看看,东家让你从劣质商人窝里面爬出来的建议是多么明智。放在往日,你玉绳提出来的这件事情就是内斗,就是党争。现在你就是站在武英殿,不是也能堂堂正正的说出来这个话!” “黑的是人心,可真不是那些朝堂和厂卫。”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顾家在汉阳城南边的会贤坊的一个大宅子。 朝鲜自从仁祖反正之后,西人党得势,西人党又形成了功西和清西两派。同时和西人党分裂后形成的东人党也拆分成了南人和北人,伺机而动。就外交倾向上,形成了亲明、中立两大派系,又混合了投靠后金和与东瀛交好几个小流派。 人数不多,说句实话派别要比大明还要杂乱,这其中又涉及师父门生、地域出身,结婚联姻、生意产业等等,在每一个阶段都没有形成高度统一的政治意见。 第八十五章 搅动局面 “殿下,臣万死。” 弘文馆赞成郑经世跪伏在景福宫冰凉的地板上。 “大明顾记商行入住会贤坊后,据臣所知,是拜访领议政李元翼李大人,待了有两个时辰。后来分别有拜见了左右议政大人,也拜见了平山申氏申景禛大人,也都有重礼送出。但是臣真的不知道他们还见了桂城君李恂的曾孙怀恩君李德仁啊。” 朝鲜弘文馆有点特殊,除了教育士子,修缮典籍之外,还是朝鲜国王的智囊团。 “都给自己在找后路啊。” 朝鲜王李倧躺在榻上,北边的女真人咄咄逼人,光海君下台,说到底是因为党争,而不是因为失德。东边的东瀛人又吵着闹着要割让一块小岛给他们做贸易。大明本来还好一些,以前不太参与自己内部的政治斗争上来,谁当了朝鲜王就和谁来往。 哪知道这次却来了一个杀星一般的商团。进个城门就和东瀛的杀了一个刀刀见血,东瀛没沾上便宜,死了七八个人。自己派出的礼曹检详直接吃了一个闭门羹。问了大明使馆,居然回话说这是民间的商团,没有大明官方的背书。 自己治下的形势也并不强于光海君,壬辰倭乱的影响犹在,民生凋敝,两麦已枯,四野尽赤。大臣干脆秘密信教,秘密投靠,秘密赚钱,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大臣与谁在勾结。 朝廷内部,宗室们也并非铁板一块,自己还有六个叔叔活着,蠢蠢欲动;功臣们因为利益不均,私底下活络的很。 如今又加入了一个财大气粗、作风强硬的大明商团,随手送出去的礼物就价值千金,听说这就是今年年前开业的无比豪奢的四海酒楼的东家。 本来还好,谁知他们又大鸣大放地这又与孙怀恩君李德仁见面,根据传回来的消息,大明商团话里话外地提出可以在平壤扶持怀恩君李德仁做另一个朝鲜王的意思,甚至可以为他武装私人军队五千人。这些原本都应该是机密的操作,大明商团的人却干的明目张胆,消息传得满天飞。从这几天的朝会上看,朝廷风向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也让他心乱不已。 “郑赞成,你认为寡人是不是也可以宣召大明商团觐见?”李倧心乱了。这么多的行为,人家偏偏没有提出要拜见自己的要求。他原本还想拿捏一下,等着那个中间人出来传话,没想到的是,可能自己的那些大臣已经把好吃吃完,也把便宜给给尽了。 “臣倒是有个建议。” 政经世想了想自己小妾那里一箱子的琉璃宝贝,大着胆子说道。 其实找到政经世也是周延儒的功劳,原本他们确实是奔着平山申氏申景禛和领议政李元翼两个人去得。这两个人都是目前朝鲜王李倧朝当红的超品大员。谁知道这两个人都更愿意自己拿大头。明确告知一定能吃定朝鲜王李倧。这不是朱由检要的,他又不是真的只想在朝鲜做生意。更何况,现在的朝鲜要比大明还要惨的多,除了世家之外,剩下的贫民活的宛如奴隶一般。 “还真不愧是赛博朋克社会的领先国家啊。从这时候就开始了吗?”朱由检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指示周延儒还要继续研究谁能真正地为朝鲜王李倧服务和考虑。 周延儒撇撇嘴,看着继续给青衣女子讲鬼故事的朱由检就出门了。 “连个故事都不让人听完。” 倒还好,青衣女子一边听一边记录,陛下说是要弄一个鬼吹灯出来和蒲松龄竞争一下。一天都是个什么事情啊。 后来,经过周延儒不懈的努力,才找了弘文馆赞成政经世,发现这一位才是李倧的头号幕僚。找对了人就好办,礼物给政经世最爱的小妾送一点,很快周延儒就在四海酒楼见到了这位李倧身边的头号幕僚。 不知道为什么,从某一刻开始,周延儒开始讨厌自己儒生的身份。 按照以往来说,他和这位弘文馆的赞成见面,一定会选择一个诗情画意的地方,呼朋唤友,烹茶论文。而现在的他绝对不这么做。 按照皇帝陛下的话说,效率太低下了。 给政经世的请柬就是四海酒楼珠宝拍卖会的请柬,并特意邀请政经世带着自己现在最爱的小妾一起出席。戴上了面具,原来温文儒雅的周延儒也变的像是一个富贵人家的浪荡公子。 “一千两!” 这一次是一套产自南海的孩儿面珍珠。一共十二颗,每一颗都泛着粉红色的荧光,放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琉璃盘子中。被主持拍卖师轻轻一拨,十二颗滴溜溜地在盘子中转动起来。面具后面的周延儒看到了政经世贪婪的眼光,笑着举起了政经世手边的小牌子。 “一千一百两。” 旁边不知道是谁,反正听起来语音怪怪的。 “嗯…………”小妾都快要融化到政经世的怀抱里面了,像是一条新鲜的鱼,黏黏糊糊又活蹦乱跳。 政经世有点尴尬的笑着,这已经是自己十几年的俸禄了。弘文馆就是一个清贵官,没什么油水。 “两千两。” “两千一百两。我等想要这个作为尊上妇人的生辰贺礼,还望阁下手下留情。” “五千两。” 后金的人么,周延儒给自己的身边的护卫使个眼色,多叫几个人来准备打架,叫价的手根本不停。反正又不用掏钱。按照来顺之说的,这个福建府早就已经可以人工养殖了,平日里都是中间商吃了差价,其实那里全世界只有十二颗,打开四海的库房,估计能找出来一缸。 “嘭…………” 隔壁是砸桌子的声音。 “五千一百两!不要不知趣,只要你还在朝鲜,就别想安生。” 政经世也已经开始摆手了。 “一万两。” 周延儒继续风轻云淡,他都能感觉都政经世身上的那一条活鱼马上就要蹦跶到自己的怀里面了。 “嘿嘿嘿。” 后金的人不怒反笑了,几个人离开了座位,就站在周延儒身边,一副你走到那里我跟到那里的架势。 第八十六章 各种手段 几个站在周延儒后面的后金小杂毛根本就不用周延儒出手,甚至都不用四海的护卫出手。不长时间,后金常在四海签字的人就把他们领了出去。 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鞭子。 “给娘娘的衣服梳妆,给王爷的药品都是四海偷偷运进来的。想抢四海的还不是都在收了手?你们想砸场子还不动脑子。这次香水没货了,你们自己去给院里面的嫔妃娘娘们回话去。” 生意有时候有生意的做法,糖衣有时候要比炮弹还要强。 放下后金不管,周延儒这边基本上已经击倒了政经世。包厢里面使了个眼色,自有侍女带着政经世的小妾去成衣馆,再去用周延儒顺手送出来的红色的票票换衣服。包厢中只剩下了周延儒和政经世两个人。 “我们东家就想见见国王殿下而已,只要殿下露个面,和我们东家一起吃个饭,不用点明殿下的身份。”美女把珍珠放在琉璃盒子里面送了进来,不但珠子送回来了,就连买珠子的银票也送了过来。一百两一张,用起来也方便,厚厚的银票上面是顾记银庄的戳子。 不但银票留了下来,就连送珠子和银票的侍女也留了下来,一左一右的坐在郑经世的身边。一位是东瀛的,一位是朝鲜的,都是美女。幸亏政经世的小妾走了,要不然生生的就给比下去了。 政经世连筷子都没有动过,一杯酒一口菜,他只要张口就行。 “这又是为甚?”郑经世学问很好,但是没有想到大明现在是这个潮流。 周延儒学着朱由检的习惯动作,摊摊手耸耸肩,“东家有钱,怪脾气就多。” “反正我们现在在汉阳名气也大,你们殿下就不好奇?” 这也是郑经世的疑问。“你们好好经商就行,何苦如此?” “吾能大子之门!”周延儒动用典故是随手就来。 “嘶…………”郑经世吸了一口冷气。 他熟读大明的典籍,深知这句话意有所指。异人是秦王妾媵所生的子孙,在国外作人质,车马及日常供给都不充盈,生活窘困,郁郁不得志。阳翟有个大商人吕不韦去邯郸,见到嬴异人,很同情他,说:“这是可以屯积起来卖好价钱的奇货呀!”于是前去拜见异人,说:“我可以提高你的门第!”异人笑着说:“你先提高自己的门第吧!”吕不韦说:“你不知道,我的门第要靠你的门第来提高。” “大明就没有奇货可居了吗?”郑经世有点被侮辱的感觉。 周延儒被朱由检教育过,人都是这样,侮辱着侮辱着就习惯了。还说是这是西洋斯德哥尔摩研究的成果。周延儒不听,他觉得皇帝陛下就是在用编故事的能力侮辱自己。 “大明皇族岂是我辈可以高攀的?”周延儒再用一句话侮辱了他。 政经世想走,想拍桌子,想杀人,但是看着装着珠子的琉璃箱子就全部都忘记了。 难怪大明有买珠还椟的故事,就是这个琉璃盒子也价值不菲吧。在明亮的烛火照耀下,琉璃箱子发出了五彩的光芒。 “我试一下,现在殿下心情不好。成不成看王的意思吧。” 啪。 朱由检从桌子地下抽出一柄短枪,直接拍在了酒席之中,琥珀碗里面红酒溅满了郑经世一身,也把他吓了一跳。 周延儒哈哈大笑。郑经世也尴尬的赔笑着。 “它必须要成。你们的殿下还没有尝试到言出法随的权利吧。为什么?因为你们没有听到我们东家的一句话。” 说完了仰着头把一碗红酒喝了下去,红色的酒渣染红了他的牙齿。 “枪杆子里面出皇权。崔氏、李氏、申氏,你心里有数,他们如何看待你们现在的殿下?你们殿下想要一点田地,能要回来吗?你们的殿下想要从平山收点税,能收回来吗?今天后金侮辱了你,也就是侮辱了我。过几天我们上门教训他们的时候,你不妨来看看。” “别人是家族里面放出来投资你们殿下的,而你郑经世大人大不同啊,大不同。” 周延儒晃晃脑袋,显示自己已经喝多了。 “没有家族支持能做到你现在这个位置的?在朝鲜你清楚能又几个人?你还不趁着这时候,打烂旧世家,成为新世家,危机重重啊。” 明白了,这些大明人来的目的郑经世全部都明白了。早不来晚不来,这些商人在自己的殿下坐上了殿下位子,但是又坐的不稳的时候就来了。 “你们不是大明人。” 郑经世也摇头晃脑的,用醉酒掩盖着自己的羞愧。 “我心目中的大明不会有你们这样的人。”大明王阳明心学是郑经世心中的圣殿。周延儒撇撇嘴,你们也确实奇葩,距离大明这么近,确什么都只能学个皮毛还能大言不惭。 “等消息吧,最好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啪,一份装帧精美的请柬摆在了他的面前。“请柬上是你的名字,如何让你们殿下愿意顶着你的名字出席,让我们东家以为来的就是你,那就看你的了。” 这不,这封请柬撞在郑经世的怀中,兜兜转转地来到了李倧的面前。 李倧不耐烦的说道:“有话就说。寡人着实看不上你们这唯唯诺诺的样子。” 听说大明皇帝陛下的老师和皇帝说话的时候,是可以端坐着的。郑经世匍匐在地板上想到的却是大明的事情。在朝鲜,那几大家族的族长上朝的时候,也是可以端坐的。 从他的匍匐的姿态中,能够看到一个宫中的侍女正在给皇帝捏腿,短衫露出了无限春光。 不像我这样,弘文馆的学者只能匍匐在地上。 “殿下不妨由臣陪着走一趟,你就是臣。这样殿下高兴了就表明身份,礼贤下士想必那商团东家也感激万分。谈的不爽快,也是臣的名号,对殿下的名誉没有丝毫的损伤。” 朝鲜王李倧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 在他的心中,其他倒无所谓,至少能够光明正大的到四海里面耍一下,听说那里面有四海的美人,也有四海的美酒。 不像是寡人的宫殿,就是想加盖一下,重新选妃都被左议政给打了回来。 “你是寡人的左议政,不是寡人的寡人。”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声。 第八十七章 三人计长 朱由检捏着一卷书,没得办法,也得半躺在榻上。 “下次…………” 想了想,也没说出口,要去的地方多的是,这里应该短时间不会再来了。他原本的意思是下次把房间的格局调整一下,弄的这种半高不低的座位,坐着有点嫌低,躺着又有点嫌高。 “臣找了右议政李元翼,礼物也收了,但是人还没有见着。”周延儒直接坐在地板上说道。 朱由检用书敲着座榻,缺少一个中间人啊。 “没见着是正常的,李元翼属于不喜欢大明的那一派。没有把你的礼物扔出来,已经算是我们在汉阳的声势造的不错。” 正说着,吴直带着温体仁走了进来。 “臣温体仁叩见皇上。” “行啦,也是一路劳苦的。吴直,你把陈子龙和来顺之也给召唤过来。听少爷给你们讲讲朝鲜这个地图上的新鲜事。袁崇焕可已经上船?” 吴直回道:“袁崇焕将军已经上船,商船的船队也已经出发了。跟着温大人一起过来与袁崇焕大人更换的是贺人龙,带着两位总兵,奴婢已经给安顿了。” 原本朱由检的最简单的想法就是拍一下朝鲜国王,可是经过这一阶段的了解,还是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小小的一个汉阳官场,分成了无数不同的派系。即使是派系也还罢了,他们还形成了站立在金字塔顶端的一小撮大家族,几乎控制了整个国家的全部命脉。 这和后世的也差不了多少了了啊,朱由检有点感慨。 这么看来不知道是种花家的国运好,还是有着强大的不为人所知强大的纠错机制。从秦代开始,“诸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无意喊出的宣言,似乎就昭示了国家的走向,各朝各代无意有意的都在清理世家豪强,给真正的平民百姓留下了无数出人头地的机会。 那就需要一个善于搞阴谋的人会更好一些。根据东厂和锦衣卫传来的信息,他把袁崇焕派了回去,又召过来了温体仁。 看见他回过了神,来顺之这才说话: “后金在朝鲜的商号叫做永泰货栈,最近出现在货栈中的是阿济格的下属巴哈石,阿济格是后金大妃阿巴亥的三个亲子之一。” “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多尔衮三兄弟。”朱由检说道。 “东家圣明。”来顺之接着给大家普及自己现在了解到的信息。 “这里面还有一个有趣的事情,涉及后金的另一个叫做阿敏的权贵。他最近也派出来了一队人,率队的是阿敏的亲兵头子叫做库尔缠的。” “阿敏是现在黄台吉的堂兄,蓝旗旗主。后金有名的四个贝勒之一,阿敏、黄台吉、代善、莽古尔泰。”朱由检知道要大家做出分析和判断,就必须要把背景情况说的更清楚一些,免得在这些人心中后金就是远在长城之外的一个蛮族而已。 事情变得有些复杂,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永泰货栈的设立是黄台吉的心腹谋士,也是人所众知的范文程。他一山西程商人为名,在朝鲜、大同、旅顺、遵化、登州设立了货栈客店商行,主要是做禁运的铜铁火药等秘密生意,更重要的收集各地的情报。 汉阳的永泰货栈就是这其中的一家。 可是现在永泰货栈的掌柜的又变成了和黄台吉有点不对付的阿济格的下属。现在倒好,阿敏又派人过来争权夺利。 “查一下库尔缠,紧紧盯着他。”朱由检安顿到。“这件事情还只能是你们来家或者顾家出面。”现在的商业江湖中,家族的属性还不是那么明显,各家总有需要调剂货物的时候。 “不行的话可以从特殊的货物里面批一点出去。”这时候明显是温体仁的领域,他很快就给了建议。“后金有没有特别需要的货物?需要的话,从朝廷给你们来家一些,既然知道了这是后金的据点,就不要放任这些生意在别人的手里面。能抢过来的就全部抢过来,把来家变成后金的大伙伴,后期有大用。” “没问题。”来顺之有作为商业专家的骄傲。“无非是火药、火铳、铁料而已。” 周延儒一看温体仁过来就提出了建议,还获得了皇帝陛下的点头,原本觉得不怎么值钱的特务头子的职务也变得有点香了。想起了自己在拍卖上的见闻,灵机一动地赶紧补充道: “我觉得思路有一点窄了。后金现在又不是光是有军备的需要。那些首领也四处在寻找珠宝香水之类的,好像都在讨好他们的一些贵妇人。这方面也可以着手。琉璃的技术不是在我们的手中么,那些就是一些沙子而已,又贵又漂亮。就算不做长期生意,坑一把也是好的。” 朱由检比了一个大拇指,补充道: “也不用来家都出面。火铳找个洋人来,琉璃找个南洋人。我们需要的,我们用货物来换。他们出售的,我们付银子。陈子龙,这个事情你特长。” 大明就饱受银子输入之苦,对外贸易越多,银子赚的也越多。在没有一套成熟的货币体制下,银子赚得越多,通胀的也越厉害。 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在朱由检的引导下,这几个人很快就安排好了对后金新动向的安排。 “东家对说服李倧完全倾向于大明可有几分把握?” 周延儒是唯一一个跟着全程的臣子,知道这方面是重中之重。只要李倧能完全倒向大明,他们有的是明的党争、暗的刺杀,保证把持有不同意见的派系扼杀掉。反正这又不是大明,皇帝陛下又在面前,能用的手段根本不需要避讳。 朱由检伸出了一只手摇了摇:“五五开。” 看着皇帝不愿意多说,他还以为自己的陛下掌握着另外一支不被自己了解的力量,这也是正常的,他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就赶着李倧先下手,李倧这里一旦动了,后金那边有什么阴谋都得必须要动。”温体仁继续高速的思考。 “反正我们在暗地里面,算上我们无非就是三家角力而已。” 陈子龙苦笑了一下:“四家。还有一家你不清楚,东瀛人现在还在龙门山脚下呢。” 嗯?温体仁一脸问号。 朱由检说道:“一会还有些老温不清楚的,都去问一下周延儒。远交近攻,东瀛人是将来的对手,现在可以合作。你们放心,只要我们实力强,这个哑巴亏他们也必须要吃下去。现在东瀛准备安内大于攘外,和我们的发展战略刚好相反。” 朱由检想了一下:“咱们的定装弹应该没有问题了,原有的火绳枪大可以卖给东瀛人。他们需要的很,价格开高一些,只用银子交货就行。这一块的利益足以让东瀛人和我们站在一起了。” 工作会议结束,现在就等着李倧上门。 第八十八章 暗潮汹涌 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凌晨,刚刚睡醒的岳文清就被贺人龙叫了过来,旁边是站的是董朝莆。看着站的笔直的岳文清,贺人龙挺满意的,但是自己也才受过上面的叮嘱,也放轻松的跟岳文清说: “把身子放松一些,董指挥问我要人,刚好你也上过董教头的课,我就把你给找来了。” 贺人龙一夜没睡,袁崇焕走得太快太急,剩下交接的手续都是在船上办理的。贺人龙花了一袋子科学院最近才研究出来的卷烟,这才换回来高冷的袁将军三句话: “记住,第一是皇上安危大于天,皇上安,没功劳也是泼天的功劳。皇上危,泼天的功劳也是杀头的下场。不是杀你的头,那时候你直接死在皇上前面就好了,要杀头的可是军部的大佬们。”袁崇焕说着话把自己的短柄火枪放在了他的手上。 “其次,听皇上的安排。打仗不用我教你,更不用皇上教你。但是在这里你只用听皇上的话就行。” 贺人龙觉得袁崇焕有点变化,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最后,你千万记住了,干活要亲力亲为千万别偷懒,皇上要去的地方必须要亲自踩一遍。没事的时候陛下不叫你千万别往上凑,这里不同京师,活干的好自然有皇帝陛下前面露脸的机会。” 说罢,袁崇焕还死死的盯着他。“千千万万给老子把皮绷紧了,这里要出了事,你就是死在了朝鲜,老子也要跑过来给你挫骨扬灰。” 贺人龙是个听人劝吃饱饭的性格,到了营地就挨个地走了一大圈。老袁的章程不错,他也没有改动,只是把自己带来的三个总兵,十二个亲兵给扔了下去。 他在陕甘呆了不少年,说起话下达命令都生硬的要命,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给岳文清交代完,朝着董朝莆拱拱手,这就伙伙着七八个人,骑着马飞一般朝城里跑去,他要趁着开城门赶紧熟悉一下营地到城中皇帝陛下宅子的路程。 岳文清上过董朝莆的课,也算熟悉,没用多长时间就搞清楚了自己的任务。 董朝莆给他派过来顾家的一个伙计做他的语言翻译和向导,“你的问题就是对这里的路不熟,所以我们把定点的任务交给你。具体的人你去选,但是不能超过两个人。” “喏。” 董朝莆展开了一张手绘的汉阳地图,“咱们有人跟着后金的这一批人,你们负责码头这一段,随时注意他们有没有新人手上来或者有什么其他刀枪火器之类的。没办法,这个码头是汉阳唯一能快速离开和进入的通道之一,咱们的通道也在这边,实在是太重要了,你们务必要盯紧了。不管运来什么你都要多怀疑一下。” 董朝莆也有点不爽,这真不是军队这伙人的特长。让他们去杀个人偷个营都是好手,但是说实话这种跟踪和监视,夜不收和锦衣卫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没办法,当家少爷在这边越玩越大,人手顿时短缺起来。除了新增加的后金的事情,他手头还有两拨好手还在深山老林中盯着东瀛人。为此,他特意去问了一下岳和声,老岳表示现在这种状况也只能从官校调人最为稳妥。这些人本来在京师就是无依无靠的,一旦调来的人涉及到跟京中人士往来较多的锦衣卫,极其容易就把皇帝在朝鲜的事情给捅了出去,那时候在朝鲜的诸位压力可就大了。 “白天每两个时辰,都会有不同的车子,送水的,送货的,拉人的,会绕着你们所在的地方走一圈。你们随时把需要通报的事情放在距离你们不远,码头上一家叫做金田鱼铺的旁边的废弃的船锚下面就成。” 为了同意通知所有人,收集每一个监视点的消息,就这么一个在后世简单无比的常规动作,就消耗掉了董朝莆手头的三组人。他们白天轮流跟着马车走,晚上也不能消停。为了晚上的事情,董朝莆连送妓子出门的红轿和四海送菜的小车也准备了十几辆。 “能带什么武器?”岳文清直接问重点。在京师的时候,火枪之类的训练完就要同意保管,冷兵器可以随身带,可是在也会有巡城的不停查问。 “朝鲜放的宽,你们又不进城,基本上百无禁忌。我这里还有一点别的东西给你看。” 董朝莆拿出来的是小巧的连发弩箭。木箱子里面装着十二根弩箭,带着偏向轮的上弦器上完全弦之后,可以一口气把十二指小箭一口气射出去。就是射程要比大弩和弓箭差一点,但是作为近身武器是绰绰有余了。 “火器也能带,只要是普通百姓基本上也不知道这是个啥东西。无非要注意的是,不到最关键的时候,我建议首选弩箭。” 安顿完毕了岳文清,基本上把董朝莆摸出来的后金的几条主要的活动地点也就全部覆盖完成了。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孤独的坐在蜘蛛网中间的大蜘蛛。 一张大网就这么张大了扣在了汉阳城上,但是估计让朱由检没想到的是,这次来的何止是库尔缠之类的小兵。就在永泰货栈后院中,赫然一站一座就是现在后金的贝勒阿敏和章京范文程。 范文程无奈,阿敏大咧咧的就坐在那里,听着自己的巴可什汇报这几个月的商铺的收入。 “从去年元月到现在,拢共的营收除了刚才给章京您汇报的实物之外,还有白银三十八万五千三百两。” 范文程不在意在这些,他只有耐着性子,总不能现在就说朝鲜朝廷的事情吧。为什么他要过来,朝鲜亲后金的光海君被推翻才是他最关心的。 三年前光海君的事情传回来的时候,范文程气的吐了血。无奈后金除了最欣赏自己,也最有雄心的黄台吉之外,剩下的这些贝勒王爷谁有知道他在朝鲜经营的多辛苦。 就像现在眼前的这位。 “章京这几年没有少在朝鲜赚钱啊。”这位爷一手抚摸着自己射箭的大扳指,一手假模假样的翻看着账簿。 “爷就说么,怎么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见我那亲爱的堂兄说起来这件事呢?”这位爷啪的把账簿扔在了地上,吓得自己的掌柜跪在了地上,范文程心里不由的一阵抽搐。 人不好找啊,像这样能接待能经营的人才自己也手头四五个,现在却被吓成了这样。再这样下去,范文程保证他一定会找个机会就跑了,这太容易了不是吗? “可能是贝勒爷太忙了,那天您闲了,奴才把这边的事项一一说给您。”范文程弓着身子,双拳赚的紧紧的,耳边响起的是黄台吉的声音。 “章京要忍辱负重,本汗也要忍辱负重,且放着看看,总有一天大家都会像本汗一样明白你的心。” 阿敏不吃这一套: “那倒不用了,你且去城外的营地,这里你和阿哥也赚够了,从今儿起,这里就是爷的了。爷还忘了给你说,记着回去了把你媳妇也给爷送过来。” 说完了,就和自己身边的亲兵头子库尔缠大笑了起来。 第八十九章 抢班夺权 阿敏打心里看不起范文程,他觉得黄台吉就是中了邪,才会听这个南蛮子的胡说八道。即使这么好几次因为侮辱范文程的事情而被黄台吉鞭打,但是他还是乐此不疲。 “……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范文程就像是传统的鹌鹑文人一样,用精神胜利法蔑视着阿敏。忍一步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他总是幻想着,有着那么一天,所有人在后金国的巨大胜利面前恍然大悟的发现了自己的价值,也知道了自己是曾经多么的忍辱负重。然后这些人因为往日的所作所为而羞愧不已,而自己却大度的原谅了他们。 但是永泰货栈不能给他们,这里面可是关系到大汗在朝鲜的成败。 阿敏不知道,但是范文程知道。 他们和朝鲜合伙在做粮食的走私生意,要是没有了朝鲜,受冻受饿是后金。他怀中还有黄台吉给朝鲜王的信笺: “…………米粟入不敷出……唯望增加市贾,以济窘乏,方见敦睦之谊…………” “巴可什,别再那个南蛮子手下混了,过来做爷的奴才。” 阿敏这次出来有点撒气的成分,他见不得黄台吉那么嚣张。尤其是黄台吉把阿济格的亲生母亲给殉葬了以后,阿敏有点心灰意冷,但是又有一点不甘心。 最后,他身边的小五儿给他出了一个注意。“二贝勒不妨到朝鲜去,把朝鲜国王从龙椅上揪下来,咱们在朝鲜称王,也能过上几天说话算数的好日子。说不定还能和堂兄掰掰手腕子。” 成啊!那就去朝鲜看看。说不得阿敏也就带了不到千把人这就来到了朝鲜,谁知道好巧不巧的在半路上遇见了同样前往朝鲜办事的范文程。 范文程担心高调嚣张的敏贝勒贸然出现影响了大局,这才好说歹说的把这位爷留在了自己的团队中,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可是谁知道刚到了汉阳,还没有安生几天,不知道在谁的戳弄下,这位爷又看上了永泰货栈的生意。 看着唯唯诺诺的满地跪着地伙计,时间一长,阿敏也觉得没有意思。 “本王没钱了,你先从柜上给本王支一万两银子。” 皮鞭子底下的伙计看着掌柜的巴可什,掌柜巴可什看着范文程。 这又一鞭子下来了: “刚才范章京都说了,这汉阳城的永泰货栈从今天起就是本王的。你再看,本王一鞭子戳瞎你的眼睛,还不赶紧给本王拿钱。” 巴可什可怜兮兮的说: “一万两银子可是好多的钱,您带着也不方便啊。要不咱们这里派个伙计跟着您,别的不说,只要是这汉阳城里面的消费,您前面消费,他在后面签字。王爷您看?” “那就范章京跟着我,章京大明官话说的好,不像我,大兄让我学,我是真的一个字都不会写,到时候看错了数目字可就不好了。” 范文程咬咬牙,“倒也不是臣不愿意陪贝勒,巴可什,赶紧先从账上给贝勒拿上十张一千两的银票,供贝勒这几天的花销。” 终于,连说带哄的把这位爷给劝走了。范文程才发现自己跪的时间太长,腿都麻木了。 “范爷,范爷…………”这时候旁边的几个伙计才敢上前来搀扶住他。都是奴才,倒也没有谁笑话谁的意思,反而是范文程平时人还不错,对他们在盛京的家人还都挺照顾,不想二贝勒,要打就打要杀就杀的。 “没事都去忙你们的去。” 范文程想起了临走前黄台吉的眼色。还差一把火候啊。阿敏啊,阿敏。还以为自己现在是高高在上的执政四贝勒? 范文程嘿嘿一笑。不看书的家伙,不知道你现在已经非但是黄台吉更是多尔衮的肉中刺了。后金终究要抛弃一些人,才能够变成一个伟大的朝代。 “范爷?范爷?”身边族中远房的范维在身边小声的呼唤自己。 “和李元翼大人约好了,明天晚上在四海酒楼。” “四海酒楼?”范文程有点疑惑,汉阳城的酒家他和朝鲜的王公贵族都吃遍了,没有听说过这一家。 “今年年前说是从应天府原模原样的搬过来的,现在是汉阳城里面最贵的去处,一顿晚饭一个人至少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范文程呆住了。“这是抢钱么。”自己辛辛苦苦收上来的人参,和朝鲜的交易价格才是五十两,一顿饭就吃完了? 看着呆呆的范维,他毫无波澜的挥了挥手。 “退下吧,刚好我明天亲自过去看看。” 说实话,他现在对大明的态度就是咬牙切齿的憎恨,甚至于比普通的后金人还憎恨大明。他做的越过分,才能够洗白自己身上的大明身份。 岳文清原本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没想到码头监视点的条件还挺好的。 接应他们的人把他们迎接上了码头边的灯塔上,顺手给和他们一起来的朝鲜本地人一张打更人的告身。 “负责每天晚上到江中心灯塔上值更的人昨天划着小船在岸边翻覆了,不但自己死了,还把两缸上好的灯油给倒在了江里面。”负责交接的人面无表情,好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刚好排队轮到了你,你的代价就是要自己花钱把两缸灯油补齐了,省的上官难做,还得自请处分。明白了吧?” 朝鲜中间人点点头,他做这一行也不止几年了。原来就是给顾家商行干活,专门负责刺探消息。妻子和孩子早就被顾家的船队带到了上海县,听说还给上了户籍,自己也没有什么顾虑。 于是,岳文清就在灯塔上住了下来,身边是自己选的两个小兄弟。 灯塔的位置很好,正对面就是永泰货栈的码头。不但能清楚的看到每一艘在码头上靠岸的船只,要是动用单筒望远镜的话,还可以清楚看到从永泰货栈出入的马车数量。 “一个人一个时辰。船只数量,马车数量和其他值得注意的事情都记在本子上,剩下没事的就睡觉。”岳文清安顿大家的计划。 第九十章 紧锣密鼓 汉阳城内,华灯初上时分。 四海酒楼从不僭越朝鲜殿下皇宫的点灯时间。 一直等到景福宫的灯火亮起来之后,四位手持长杆的老人,这才沿着通往四海的街道,一盏盏点亮悬挂在路边的灯笼。 和朝鲜最爱的白底上写黑字的竖长灯笼不同。四海用的是大明最传统的宝盖三聚七彩穗羊角灯,角间饰以彩珠蝴蝶,下边围以彩珠穿就并饰有“星辉不夜”四个字。 宛如是约好了一般,就在四海的灯火亮起来之后。从汉阳城内无数个地方,马车、大轿、软轿、骏马,像一个个光点朝着四海这个中心汇聚而来。多少人因为不愿意因为城门关闭而错过任何一场的四海宴会,而早早的入住到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之中。 刚一进门,迎面而来的是一盏巨大的庭灯。中间主灯从上而下依次悬挂着六角羊皮灯、八角料丝灯、红色羊角灯三盏大灯,周围各面再衬以一串三盏小羊角灯,并在下层小羊角下悬以一只彩珠花篮,角间悬六串饰以琴棋书画图案的彩珠飘带,形成纵三横七的格局。 汉阳四海酒楼用的全部是朝鲜的侍女,整整齐齐的穿戴者朝鲜的服装。 范文程今天一身大明士子的打扮,手里面捏着折扇,跟在货栈名义上的掌柜走进了四海。立在那一盏四海升平的灯笼下神游了良久。旁边倒也没有人打扰他,似乎从伙计到侍女,对于这种进来就发呆的客人已经见得够多了。 范文程对着也是儒家打扮的李元翼说道: “到底还是大明的气象,无奈身边的这些朝鲜女子,还是比起来差了那么一点点意思。”说完,也不看李元翼的脸色,哈哈大笑的扔给带路的侍女一颗圆润的珠子,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宾主分别落座,侍女送上来了热腾腾的雪白手巾和一客待客清茶,就束手退了下去。 李元翼抿了一口,伸手邀请说: “范章京请用,我今天点了现在苏杭最有名的胜雪白茶,喝完令人忘忧。范章京常年在牛羊腥膻之地,估计已经很长时间不闻此味了。” 尽管去年被后金狠狠的教育过了一回,可是在朝鲜贵族们的心目中,后金依然是一个蛮荒之地的游牧蛮族。 范文程如何不了解他话中间的意思,倒也没有着急喝茶,只是随意地把手巾扔在了台桌之上,微笑着说道: “元翼大人此言差矣。” “哦?请指教。” “范某长居于建州盛京一带,倒也是对那关中之地略有耳闻。每每翻看史书,都看得出关内之地,大明之下,乃是一副烈火烹油、花团锦簌下灯枯油干之像。而那今年新开国号崇祯的大明皇帝,也不过苟延残喘之辈。” 说着,招呼着人端上拿来几瓮梨花白。 “不像我黄台吉大汗,胸有吞吐天地之志,怀有包揽天下之心。整日中秣兵历马,终年勤恳问政。区区一团茶叶,还不是手到擒来。说不定下次见面,这茶山俨然已是我汗的后宫花园。” 认识他挺长时间,李元翼第一次看到尚未喝酒就已经酒醉的范文程。 “那我到时要拱手相看了”。 李元翼是朝鲜朝廷中的反明的代表人物。对于他来说,朝鲜能够维持好与东瀛、后金的紧密纽带是目前重中之重。与绝大多数朝廷官员相比,他觉得自己的孤独但是却充满了力量。 后金是一定要抓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面。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在酒桌上却表现出一副知音难求的热情,一番推杯换盏过后,酒酣耳热的两个人讲起了自己的价码。 “这是大汗送给李王礼物。” 李元翼展开,一个粗陋的包装盒子中是一个系着红绳子的瘦小的新人参。 “其他人参依旧按照往年旧例,五十五两一根。像这样由我王亲手挖出,太妃亲自包裹装点之人参,我王准备了一百份,恭贺李倧大王万岁长寿,每根一万两何如?” 在朝鲜和后金联手打造的走私市场中,人参成了一般等价物。开始的时候每棵人参24两,其余物品都按照等价人参计算。 随着后金越来越强势,人参也水涨船高。 今年是黄台吉为明后年大力进攻大明做准备的一年。临走前,黄台吉也给了范文程一个最基本的数字,在人参貂皮海珠等数量不变的前提下,要从朝鲜国内加上通过朝鲜走私过来至少五十万石粮食和三十万石高粱之物。现今的大明,一石粮食在京师也就是一两左右银子。大明南方走私到了朝鲜粮食基本上也就是二两半一石。 李元翼没事人一般,用双手恭恭敬敬的捧起那根人参: “范大人客气了。莫说这是大汗亲手所摘。就算是一般人参五十五两也能换取二十又二石粮食,放在平年也足够朝鲜一家八口的口粮。明天我就向我家大王回报,这人参才是后金天赐之物。以后按照每户一根配给,可确保全朝鲜无饥。” “来来来,为范大人举杯。” 范文程也无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又不是第一次,总要给人家中饱私囊留个机会么。 一时间,该说的话今天都说了,整个酒席开始变得喧嚣和热闹起来。 范文程不知道的是,其实阿敏贝勒也在四海,比他要来的早,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天又一夜的了。 “大,大。” 简单的摇骰子最受这些人的喜欢。 更何况里面全部是身材爆炸衣服清凉的婆子穿梭伺候着。 即使放在后世,这里也能称得上是一个国际化的大赌场。在朝鲜熊津靠岸、补给的东瀛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南洋华人都在这里找到了最原始的欢乐。 阿敏镶满宝石的腰刀和粗暴的护卫很快就引起了在场子内巡游的几个人的注意。男人么,几倍免费送过来的酒喝进肚子,很快就搞清楚,这位居然是后金的二贝勒。 很快,在阿敏不知不觉这种,他赌大小的台子上无论是荷官还是旁边的赌友都换了一拨又一拨的人。 第九十一章 出千抢钱 不知不觉地,整个赌场喧嚣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大家都屏息凝气地围在了中间最大的赌桌面前。 一夜未睡,阿敏的辫子都散开了,红着眼睛宛如一个恶鬼。 庄家已经从一个端庄的女子换成了一个包着一只眼睛的恶汉,凶神恶煞的看着阿敏。“买定了就离手,你抱着个赌注你看看谁还敢下注。” 阿敏第一次发现赌骰子的游戏就深深喜欢上了这种简单粗暴的玩法,一晚上银子来银子去,到了这个时辰身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顾旁边长随哀怨的眼光,哐当一声就把自己镶嵌着宝石的腰刀抽出来压在桌子上。 “看看成色。”瞎了一只眼睛的董朝莆原来在军中也是赌博的好手,现在表现的更加的如鱼得水。伸手就从阿敏压在宝刀的手下面,一使劲把刀子给抽了过来。阿敏刚要发怒,却也忍了下来。一晚上了,光是骰子自己就砸碎了几十个,没有发现人家作弊的嫌疑。这就不能怪别人了,只能是怨自己的运气实在是不够好、手里面的钱不够多。 “破铜烂铁的一把刀。”董朝莆无赖的看着阿敏。 “最多作价五十两。” 阿敏脸都红了,这上面的宝石摘下来都不止这个数。 “货到地头死,物进当铺贱,都到了真个份上了,你还说个什么呢。”董朝莆一边说一边捏着鼻子,阿敏着急之下把衣服都给脱了,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的皮袍中散发出浓厚的气味。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旁边一身朱由检看着脸越来越红的阿敏,摇着描金扇子说道。 “看着这位兄弟也是在黑山白水中厮杀出来的好汉子。玩闹归玩闹,但是你们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这把刀兄台你先收回,这五百两银子就当是我借给你的,赢了你再还给我。” 说这话,朱由检身后的两名狗熊一般的大汉走到了董朝莆的身边,抢过来宝刀顺着赌桌就扔给了阿敏,顺带这把五百两银票也就压在了他的面前。 一瞬间,阿敏对这个一身南蛮子打扮的青年倒是有了好感。 “谢啦兄弟。” 把宝刀插在了腰带中间,然后顺手就把五百两银票戳在了大字上面。 “已经接连着出了二十八把小了,我还是赌大。” 阿敏也奇怪,昨天到了半夜自己还赚了五千多两银子。结果这个赌桌就邪气了,自从自己押上大之后,开始一共连出了二十八把的小。 这要是放在一般人早就换桌子收手了。但是放在阿敏身上就不行,他的性格就属于拿着榔头砸核桃的那种,一榔头下去砸不开,就接着一榔头,知道砸开了为止。 庄家董朝莆一看,顺手把桌面上的三个骰子转进青瓷碗中,像是喝酒一般的端在手中不紧不慢的摇晃着,直到走到了阿敏的面前。这才迅疾的反手一扣,把小碗扣在了桌子上。 “大……大……大……” 这时候赌坊中的所有赌徒都是庄家的对手,虽然都觉得阿敏今天的运气差的离谱,但是还是执着地给阿敏鼓气。 一只眼睛的董朝莆刚要翻开小碗。 “慢着。”手里面摇着描金扇子的朱由检这时候也跳上了桌子。 “我也再押上五百两。”一边说一边把一张银票拍在了大字上面。 赌场里面的场面就更加热烈了。 朱由检笑着,盘腿就坐在了阿敏的一侧,看着董朝莆翻开了小碗。 “一二三,六点小……” 董朝莆怪模怪样的高叫着,就要把桌子上面的银票顺手揽回去。 朱由检看着这个带着一只眼罩的家伙,用长长的杆子准备把自己的银票刮走,顿时有点面色不善。阿敏同样看着面前最后一点银子被人刮走,不豫的脸色也就更加浓重了。 输了自己的银子还无所谓,输了别人的银子就让他有点面子上挂不住。正当他手里面握着腰刀,青筋暴露的准备动手的时候。 没想到,跳下桌子的朱由检却先动手了。 朱由检拿起地上的长条椅子就向着庄家扔过去。 站在他身后一群家丁模样的人,不用等自己家的少爷吩咐,就已经跟赌场里面的伙计打的是噼里啪啦的了。一看这个架势,没等到阿敏搭话,他身后的六七个长随也冲了上去,和赌坊中的伙计们打成一团。 朱由检顺手拨拉掉飞过来的一张盘子,指着被家丁们按照桌子上暴打的庄家,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奶奶的个腿,爷这两个月在你这里消费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你个狗腿子居然敢出千。” 阿敏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他出千?” 朱由检没理他,冲了过去把庄家的身后的钱匣子抱了过来。 “他不出千怎么能赢老子的钱。” 被打的庄家一边抱着头一边大叫:“两位这是抢钱。” 眼看着更多的赌场的伙计冲了进来,朱由检这才抱着钱匣子,拍拍阿敏。 “让伙计们打着,咱们出去喝酒去。” 阿敏无所谓,朱由检更无所谓。两个人就这么抱着一匣子的碎银子和银票,顺着赌坊的木屋出来,也没有走多远,就坐在酒肆的桌子边。 四海有几个伙计远远的跟着,也不敢上前来。 朱由检一把把钱匣子中的银子和银票到了一桌子,捡了一块大的扔给酒肆中的朝鲜酒娘。剩下的拨拉拨拉一分为二。 酒娘看着凶神恶煞的两个人,颤颤巍巍的端上来一大盘的吃食和一壶酒水。朱由检拨开酒壶塞子,把小吃倒在了旁边的鱼池里面,腾出来两个小碗,哗啦啦的倒满了两碗清酒。 “都是江河湖海高山密林中行走的好汉,咱们干了这碗,下次再见吧。”也不等到阿敏说话,直接咕嘟嘟的就一饮而尽。这才把自己的一半银子扫到了端菜的木托盘中,嘱咐旁边的朝鲜酒娘端上跟着自己,转身就走了。 你别说,这做派看的阿敏还有的羡慕。他也高高的举起酒碗一饮而尽,也没有管自己的长随,转身就离开了四海。 朱由检有点腿软。 原本的计划都实施的万无一失,自己也得到了一个和阿敏单独的相处的机会。他也知道要是能控制住阿敏,尽管这次阿敏回到了建州,很快就会被发配到边缘地带。但是找个机会杀死黄台吉和多尔衮还是有可能的。 但是………… 第九十二章 失败惊魂 历史的车轮开始缓缓的转动。 朱由检刚才就以为自己已经推动了历史的车轮开始向着一个谁也没有去过的地方,开始缓缓转动了。来之前他评估过,即使杀死黄台吉的成功率不到两成,杀死多尔衮的成功率不到五成,但是一定更够延缓后金发展的趋势。 谁知道。 让他出了一身冷汗的是,从来都很正常的傀儡琉璃珠子。 现在还在自己衣袖中,被自己紧张的汗水打湿的傀儡珠,失效了。 押大小的时候就没有拍进去,他以为是自己的问题。等到出老千的时候,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拍在了衣服上,隔着衣服没有了效果。等到他拉了一下阿敏的手,走出赌坊的时候,他才知道问题还挺严重的,傀儡珠子还在自己的手上。就他现在的体格,还真不是阿敏的对手。 “盯着阿敏。” 计划实施的很完美。为了预防,他们故意把阿敏和手下长随分开。现在倒也不差。 “一组人盯住阿敏,一组人盯住他手下的长随。” 鼻子里面塞着棉花的董朝莆知道四大贝勒的名字,他虽然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把事情搞得如此复杂,但是他从皇帝陛下的脸色上面看,也发现自己挨打的那个阶段,皇帝陛下的计划进行的不是很顺了。 “臣谏言陛下,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陛下更不应将自己置于险地之中。”说这个话的是周延儒和温体仁。他们匆匆过来的时候,朱由检的计划已经发动了。这种事情不是说笑的事情,两个人都按照朝廷礼仪,端正的态度提出自己的意见。 “朕知道了。”朱由检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在一些不明情况的热心群众的鼓励和操弄下有一点心急。 “陛下,孙子有云,凡战者,需以正合,才能以奇胜。但是出奇真不一定致胜,陛下尚要三思。”这次是温体仁,他和周延儒一样,这几天了解朝鲜的事情后,世界在他的眼前打开,似乎有很多的事情都在等着自己去做。这时候的他自然不希望自己这个不靠谱但是又有点不一样的皇帝陛下就这么去送人头。 “陛下如败,则等于吾等皆败。”这次是周延儒。 朱由检也在适应,这是做臣子的规矩,给皇帝陛下的谏言至少要说上三次,方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刚还接着借着这个机会,朱由检也平缓了自己的心情。“你们的意思朕清楚了。往后朕自不会再去以身冒险。” 臣子谏言,君主纳谏,这样双方才会皆大欢喜。朱由检挺认真的接受了臣子的批评和爱护,这次人家说的对,自己确实有点大意了。 “这阿敏贝勒和现在掌权的黄台吉关系并不是很好。他自己觉得有点功高震主,也觉得黄台吉德不配位。同时仗着自己是监国的四大贝勒之一,在黄台吉面前确实很少尊敬。这事情反过来在黄台吉看来,就属于仗着自己的武力和队伍,有点挑衅自己权威的意思。也确实在很多人的戳弄下,黄台吉最近越来越看这位不顺眼。” 朱由检喝了一口茶。 “你家少爷本来想在这方面做文章的,后来觉得不妥就没提。” “唔!”这两位捂嘴,有点脏话没有出口。您平日里看着还挺靠谱的,怎么这次这么上头? “东家的消息来源很重要,要是没有什么避嫌的话,这种秘折也可以给臣看一下,臣看看有无其他的信息。”刚才皇帝陛下的这段话有一点点的诛心之论,也涉及到了上下尊卑的问题。温体仁和周延儒都是聪明人,干活可以,但是这种涉及皇帝陛下权威的事情就算了。 同时他们也没啥太大的感悟的原因是,只要是遍读中华史书,这种小小的勾心斗角的内容估计连上书的机会都不会超过三行。 “反正两位思考一下,看看能不能在这方面做点文章。”朱由检吩咐了一下。 这种消息平时可能用不上,但是要是用上了就能在对方的心中种下一颗深深的小刺。反间计之所以有用,就是在准确的信息上作点文章,利用对方最脆弱的地点下手。这种计谋对于皇帝和领兵大将军之间最有效,尽管拆开看拙劣无比,但是就是有效。 你以为黄台吉给袁崇焕的三封信真的没有在崇祯的心中留下一丝的阴影。 “还有。” 朱由检看着周延儒。 “你把手边的事情和老温分一分,你重点放在建奴这次派出来阿敏这种重要人物过来,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应该是走私粮食和换货的事情。” 这次后金的人参数量巨大,顾家很快就得到了询价的消息。朝鲜朝廷的采办已经开始和大明、东瀛的商行开始咨询人参的收购价格和粮食的转卖价格了,所以很快周延儒就得到了消息。 “东家放心,我这里跟着呢,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没有。东瀛那边可能粮食的供应不多,大部分走私都来自…………” 周延儒有点脸红,大部分其实都来自苏杭一带。 “这次回去了臣到苏杭去一趟。”他手头就有一份四五十家的名单,仔细一想其中不乏朝廷中自己认识的官员。 想想自己天启年间在户部的时候,经常为了常平仓的事情求爷爷告奶奶。倒也不是自己多么的敬业,只是他清楚一个省的饥民要是没有一点点的粮食,那就是天塌地陷的后果。可是这次才发现,自己那时候的所作所为在别人的眼中是多么的可笑。 东南把成船的稻米往朝鲜送。要只是稻米还好,山东高粱以前是蒸好了再给的,只能是粮食而不是种子。现在简直毫无底线。 “嗯。”朱由检点点头,有认识就好。就怕没有认识,还觉得天底下都欠自己的。 “把你的名单也给温体仁看看。到时候你忙不过来也好有个帮手。”你们也沟通一下,省得杀错了人。 上船容易,但是没个投名状还真的以为朕能信得过你? 第九十三章 各怀鬼胎 “那确实不用先动手,能收集的全部收集过来,。” 温体仁没有周延儒那么的愤世嫉俗。他也无所谓,这种生意只要自己家族没有,其他人反正是被被皇帝陛下拿捏住了痛脚,有什么好可怜的,死道友又不死贫道。更何况自己在信息圈的第一层,有的是比别人更快的消息和机会。 “我们能顶着着顾家的旗号,就能顶着李家、张家的旗号。国内怎么做是一回事,国外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温体仁思考着说道,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好像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有一些过于阴恻恻的了,不够光明正大,连忙住口。 周延儒没有发现,顿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行啊,反正又不影响国内的大清扫,到时候能坑后金就成。” 朱由检敲敲桌子,算是这件事暂时就这么定下来了。他反复思虑着说道: “朝鲜的事情要比原先预计的复杂一些。这么多的议程,不能都这么就定了。既没有个上文,也没有个下文,时间一长,你们谁操作的谁就有点说不清了。” 朱由检也拿捏不了这边的安排,只好尝试说道: “老岳是东家我一早想好的人选。但是老岳更偏向于民生治理。如果这次能够和朝鲜达成一致抗金的意思。这汉阳还缺少一个坐镇的人选。老温,你先干上一年如何。你为首,老岳为副贰,给你们东家把朝鲜道安顿好。”这都是朱由检这几十天来的思考的结果。 突然,朱由检想起来了什么。 “快,你们赶紧安排一下,再去探查一下后金货栈和营地。” 温体仁和周延儒还在消化刚才皇帝的思路,却一下子被皇帝陛下的慌乱给打断了。看着两位还有一点茫然,朱由检解释道: “如果刚才玉绳说的有道理。这次后金是为了粮食而来,这么重要的事情。” 周延儒反应过来了:“一定不会只派来阿敏这种战将过来。知道了。”说着就出去安排去了。 这时候不怕阴谋诡计,怕的是没有将对方的出招全部收录在眼里。一旦有所遗漏,要么让对方得偿所愿,要么就是被对方默默地给阴了。 被遗漏的范文程坐在骡车上,行进在汉阳城北部的后山之上。这座山不高,正是汉阳城的背后依靠。从山腰上看过去,汉阳城和城中的皇宫历历在目。 山路上隔着几百步就是皇宫的护卫,三四个人一堆,穿着软甲拿着大刀长矛。范文程的骡车没有顶棚,就是光秃秃的一辆平板车。为他赶车的是李元翼府上叫做李福的老管家。 按照那个时代的说法,和东家用一个姓又加上单名一个福字,那必定是李元翼的心腹了。管家坐在车辕之上,手中一把柳树牛皮的鞭子也就做个样子。任由骡车沿着山中的小道慢悠悠的前行。 若大的一个写着翼字的白灯笼就挑在骡车的前面。哨卡中的士卒看见了灯笼也不多说话,忙不迭的搬开了放在路中央的栅栏,放由骡车过去。 “老丈啊,这防卫可有点松弛哈。”范文程坐在骡车之中,用手扶着一个巨大的食盒,免得一个颠簸就给洒了。 “一辆骡车,上面光秃秃的就坐在你我二人,还有个啥需要防范的。客人坐好,这还得半个时辰才能到呢。” 范文程这时才知道,在这条山路上,需要通关估计灯笼骡车和老头的脸缺一不可。下午出发,天擦擦黑了才到了今天范文程的目的地。 “客人小心。” 赶车的李福自己跳下车,把骡子拴在山边的树身上,放了放缰绳,让骡子刚还能吃到树下的草。这才从取下来骡车中放置的火把点燃,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食盒,顺着山崖中的一道狭窄的缝隙慢慢走了进去。 走了大概有五百多步,后面已经行进在在山石中掏出来的山洞里了。阴冷潮湿的山洞中温度突然好想都低了许多。范文程没有举火把,只有紧紧跟着老头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走了大概十余个弯路,终于来到了他此行的重点。 这是一个天然的钟乳石形成的山洞,洞子不大,中间生了一大堆篝火,三四个人围绕着篝火烤着什么。湿漉漉的洞壁上又掏出来了几个小洞口,里面应该就关着自己相见的人吧。 一个不大的女孩子脚上拖着长长的铁链子,沿着几个小洞来回奔跑。 “奉当今上谕见罪臣李珲。”李福向着围着火炉之中的一位身着总兵服饰的人出示了一张手书。那一位掏出一大把的钥匙,叮叮当当的打开了其中的一间木门。 李福把自己随身带来的食盒打开,当着这位每一样都吃了一样之后,这才和范文程走了进去。洞中空间很小,一张木板床上坐着一位散落白发的人,正是光海君李珲。 他顾不得看清楚来人,只是高声的叫道: “今儿,今儿,快过来。” 只见那不及十岁的小女孩拖着腰中铁链子就跑了进来。快到床边的时候,铁链子已经到了极限,一下子摔倒了地上。李珲赶紧跑过去,跪坐在地上潮湿的稻草堆上,抱起来小女孩。 “爹爹,爹爹。”小女孩子应该是摔倒了头,哭着喊着。 “好了好了。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李珲也不看他们两个,直接打开了食盒。小女孩子也被食盒中散发出来的香味给吸引住了,哭声越来越小。 “送行的饭连个人参鸡汤都没有的吗?”李珲还以为是自己的断头饭。 “殿下,是老奴。” 李福也赶紧跪了下来,匍匐着过去点亮了食盒中的蜡烛,光线逐渐充斥了黑暗的山洞之中。李珲这才接着烛光打量着两个人。 “哼!” 看清楚了李福,却把手中的筷子扔了下去。 “爹,我想吃。” “这是翁主么?” “这里哪有翁主,可别让外面的人听见了笑话。滚出去给你的主子说,就说我已经死了,不用晚上睡不着觉了。” 第九十三章 山洞商议 看着不远处的人,范文程如获至宝。 私下里面获得消息是一回事,但是真的看到了朝鲜光海君李珲的时候是另一回事情。他没有说话,仔细的看着这位被退位的原朝鲜王。市面上都传说光海君李珲被关押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上,谁知道他就关押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后山之上。 这可比自己预想的环境和要求要好多了。 “殿下吃饱了才有力气抽我家王爷一顿鞭子不是?” 要么说贵族的门子也是七品官呢?李福一句话就把李珲对于李元翼在自己被逼退位的时候无动于衷的怒气给按摁了下去。 对于李元翼的力场,李珲心里面也很明白。自己还是朝鲜王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听进去这个议政的意见。对方早早的就让自己至少要与大明王朝虚以为蛇一番。但是,这何曾是自己的脾气和性格?这几年了,每一个月李元翼都会让自己的管家过来给自己送酒送菜,又何尝没有激励自己东山再起的意思。无奈自己侄子的起义失败,让自己残存的最后一点信心也随之东流。 接过来李福递过来的酒壶,他也不看,直接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冻云啊……”李珲一入口就知道是好酒,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以为他们家也关门,市面上也喝不到了,没想到还在继续买着酒呢?买着就继续买着吧。怎么着这么多年了,也不说给送过来一瓶尝尝。” 李珲说的自己都感觉有一点无趣。冻云清酒的方子他还曾经参与过意见,酒坊掌柜是自己千挑万选的家族的子弟。想了想,原来在朝廷做官的大人们还在做官,自己又何必难为一个掌柜的,自己估计也很难再为难一个卖酒的掌柜。 李福没有说话,用一双银筷子在青花瓷盘中为小姑娘挑鱼吃。小姑娘看起来是饿的有点急,又觉得今天的饭非常好吃,一双脏兮兮的小手一直想去扒拉碟子。李福倒是很有耐心,一点点的把鱼肉里面的小刺挑了出来。 收拾完一小块鱼肉,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小姑娘嘴里,安抚住了焦急的小姑娘,这才把碟子递给了范文程。 “范君搭把手,我给小翁主去温一个热毛巾擦擦手。”李福老练的把呆站在一旁的范文程安排了进来。 “哦?” 这种心腹之人才能享受的推介,不得不引起了正在喝酒的光海君李珲的好奇心。 “这位是?”他心里面很清楚,李元翼绝对不会浪费每月一次这么宝贵的机会,把一个完全无用的人带进来。从外貌上端详了一下,他觉得这就是一个大明的落魄文士。 他不喜欢大明那是人尽皆知的消息。自己继承了朝鲜的大统之位后,连续七次上表给大明朝廷,无奈不管是从大明驻朝鲜的大使,还是大明官员,都不是很情愿为自己提供朝鲜王的官方认可。说是无论从人品、还是能力,都觉得他完全没有胜任朝鲜王的能力。 最后,还是他出面给了大明大使一个近乎耻辱的承诺,这才换回来一张近乎耻辱的分封。自此之后,他就没有给过大明任何好的脸色。无论是出兵伐金,还是保护商团,他都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大明的命令在他这里就是一张废纸。 “殿下,” 范文程很自然的把小翁主抱在了自己的怀抱里面。也不管青衣被小姑娘沾满泥土的手脚弄的满是手印。一手托着盘子,一只手轻巧的剔除着鱼块中的小刺。 “臣是后金国黄台吉帐下章京行走范文程。一会臣请小翁主吃完饭再给殿下行礼。” “哈哈哈……”李珲笑的很渗人。 很快,李福就已经回来了,手里面多了一块热腾腾的毛巾,满意地从范文程的怀中把小姑娘接了过来。 “听说你家大汗努尔哈赤死在了大明的枪炮之下?他们还居然敢用一个从骨子就是一个大明的文人做大汗身边的官员?” 李珲形象不好,吃相也不好。 直接用指头捏着李福给自己面前放置的几样菜品,也不管汁水淋漓的洒在了前胸。一边咀嚼着,一边对着范文程说道。 “这世上没有比我家大汗更广阔的心胸,更远大的理想。臣乃是大明骨,后金肉,又何曾忧虑那些嗡嗡作响的马牤。倒是殿下您,若是再不有所动作,可能要面临不测之祸。” “哼!” 李珲听到了大明骨、后金肉的时候还有点兴趣,听到了不测之祸的时候,却也是一脸鄙夷的意思,用手掏了掏自己耳朵。 “现在我又不是朝鲜的大王,用不着用这种江湖术士的骗术讲给我听了。人啊,在这里有个好处,就是完全不会做一个昏聩的人。” 看得出来,李珲已经完全没有了气力和心境。 范文程倒也不生气: “江湖术士图的是个黄金宝石美女官位,我今天在这里给殿下算命,又能从殿下这里获得什么?”范文程云淡风轻的给怼了回去。就是像是烂泥一样的这位的嘲讽,他一千万个没有看在眼里。要不是为了后金崛起,为了在攻打明朝的时候,能多一个助拳的人,他一句话都不会和这位说。 “王勾践返国,乃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太史公曰:禹之功大矣,渐九川,定九州,至于今诸夏艾安。及苗裔句践,苦身焦思,终灭强吴,北观兵中国,以尊周室,号称霸王。句践可不谓贤哉!” “就算殿下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朝鲜考虑吗?后金愿意尊朝鲜为兄弟之邦,而殿下也将成为朝鲜国真正的皇帝,难道朝鲜王被称为殿下已经很习惯了吗?” 李珲喝酒的动作顿了顿,去也没有更大的动作。 “去找现在的朝鲜殿下吧,我已经没用了。”说罢,把小姑娘从李福那里扯了过来。 “从今天开始,你告知你家王爷,今儿不能再吃这种娇嫩的食物了。要不然,怎么才能渡过以后一个人的日子呢?” 第九十四章 风起云涌 无论是在山洞中,还是在回城的路上,范文程都表现出来一副可有可无、风淡云轻的高人模样。就算是李福几次将话题引到光海君李珲的身上,范文程都不置可否打着哈哈遮掩了过去。车子就这么沿着汉阳城的边上绕了一大圈,才进了城门来到了永泰货栈的门口。 范文程下车的时候不小心的打了一个趔趄。看着李福过来要搀扶自己,他赶紧摇摇手表示自己没事,“一路上盘着腿有点麻木,一会找个婢子按按就好了。今天辛苦李管家了。”他执意站在门口,目视着李福赶着骡车离开。 看着李福慢悠悠的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范文程一把推开准备搀扶自己的小厮,三下五除二的扒下来自己身上的青衫,厌恶的扔在角落,就这么直接穿着里面的软甲急匆匆的走进了货栈后院自己的密室。 摇了摇挂在书桌上的铃铛,很快一名朝鲜打扮的中年人就出现在了书房的门口。 “守在这里,谁来了都不许进来。”范文程一边向门外护卫命令道,一边将这位中年人迎了进去。 “喏,金公公,你看看。” 范文程将自己用毛笔绘制的两张脸部肖像推给了中年人,手法很是粗糙,但是扫帚眉,三角小眼和一张阔口,还是将今天他见到的所谓光海君李珲的特点反应的明明白白。 “没错啊。”这位叫做金不遗的人一张口就是那种阴阳怪气的太监声音。 “老奴服侍殿下十几年,决计不会看错的。殿下一共三个替身,有两个只是身材相似而已,其中一个面貌与殿下更为相近,但是已经离宫那日已经被老奴给烧死在了御花园。这天底下啊,若非说是真心的寻找,恐怕也是很难一时三刻找到和殿下这么相近的人啊。” “今儿翁主虽说离宫时候仅有五岁多,但是样貌也和范大人勾勒的有七八分神似。” 这个离宫后又用回本命金不遗的太监,看着范文程画出来的头像,竟然有一点痴了。突然反应了过来,赶紧离开了座位,趴在地上就向范文程叩头。 “范大人,”一句话未说完,金不遗已然是满眼的泪水。 “但凡能救得我家殿下出来,这原本景福宫中的五百奴婢就听您的调遣。” 说完话,颤颤巍巍的坐在地上,脱下鞋子,用嘴死命的撕咬开自己的鞋底,从中间抠抠索索的掏出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图纸。 “没有人比老奴更了解皇宫的位置和密道了。别说是当今的伪皇,就是在伪皇面前的王公公,也是老奴当年最不起眼的浣衣局的一名领事而已。皇宫,对于他还是仰视之地。但是对于老奴来说,却是进出如履平地的存在。” 范文程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金公公,和他手中高高举起的那张纸片。只是小心的把两张宣纸折叠起来,一点点的撕碎,扔进了书桌下面的火盆之中。淡蓝色的火苗舔舐着,伴随着一阵青烟,瞬间就变成了几片飞灰。 “公公起来吧。我今天也是偶尔得见珲殿下一面。无奈殿下似乎已经哀莫大于心死,似乎可不是像公公这么豁达啊。” 金公公哪敢起来,跪在地上,膝行着爬到了范文程的脚下。 “范大人可能也是错怪我家殿下了。若是奴婢猜想的不错,可能这伪皇也已经派出无数的小人,以各种名目和方式试探过我家殿下。大人这也是第一次见过殿下,他有所保留也是在合情合理之中。万千对于大人怠慢之意,你记在奴婢一个人的身上就好。” 说着话,惨笑一下道: “这密道之中,还有历届殿下大王珍藏的宫中之宝,黄金、文玩、书画无数。老奴将它给大人看过,已经不打算再苟活于这个世上。殿下的所有亏欠,老奴都将在殿下重新登基那一刻自断于宫中偏僻之所,以这鬼魂为我皇护驾,为大人请罪。” “何至于此啊。”听到这里的范文程也心有戚戚焉,觉得光海君李珲做人也不是那么的失败,最终还是这么一个忠心无比的老仆。但是,这对于我一名堂堂的后金章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就着手边早已冰冷的茶壶,喝了一口茶。 “也别举着了,我堂堂大金何曾能看上你们的那点金子。更何况对于我们的雄主来说,这金玉渴不能饮,饥不能食。多了还引的兄弟反目,妻子如仇。去休去休。” 当下心中却想到,这个也还要派人过去看一下。若是数量多的话,倒是不知道自己预备的船只和马车还够不够。后金今年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啊。 原本准备着在定辽在抢劫一笔,但是根据线报来说,大明在定辽一夜晚上出现了无数怪模怪样的碉堡,几处卫所和城池的城墙也增高加固了很多,前线的几个勇猛的将军都在吃了一点小亏。有了自己在朝鲜的这点进项,恐怕才能给自己的主子一点信心。 不管了,朝鲜这次一定要搜刮干净。只有一个贫穷的朝鲜才是自己最合适的伙伴。也只有一个贫弱的朝鲜才能长期的服从在大金的铁蹄之下。 可是,这次如何处理阿敏贝勒呢? 把他放在朝鲜,就是给自己主子埋下了一个不小的隐患。可是为什么黄台吉主子还在最后的时间鼓励自己呢?放任阿敏就这么来到了朝鲜? 难道………… 范文程看惯了宫廷阴谋和兄弟阋墙,不由得往阴谋的方向想了下去,似乎这才是唯一的正解。带着无数的珠宝和一具棺木回去,是不是正是自己主子的最希望看到的。 这件事是不是也只有自己才能下手,只是需要一柄犀利的火器而已。 火器啊。 自己在登州的一杆子辽将下了多少的死功夫,谁知道这个糟糕的皇帝却把他们全部调了回去。现在成了臭石头一块的赵率教那个老不死的。过去送礼的五个人就回来了一个,还被刺瞎了双目,割了耳朵,只剩下了一个舌头,背上背着四个人头。可惜啊,现在山西送来的火药品质也越来越差。 范文程静静的想着,金公公也就这么静静的跪在地上。 第九十五章 就地还钱 朱由检忘记交代了范文程,底下的人也就忽略了范文程。 后金人在汉阳还是比较好找的,他们的活动一般比较有规律,常去的赌坊、常去的酒楼加上常去的欢场几乎雷打不动。可是,在汉阳城明面上活动的,除了阿敏就剩下了后金在朝鲜的使节毕东升了。阿敏依然是喝酒、赌钱、找女人,似乎真的就是来后金度假了。 朱由检有点抓狂。 朝鲜王李倧也窝着不动,据内线回报,说是吃了什么不干净东西,整个人行动不便,原定宴会的日子也一拖再拖。 京城那边也没传来什么好消息。早年武将勋贵中的代表,愚蠢的王朴和倪宠两个不知道是脑子进了什么东西。可能是自从孙承宗整顿京营,断绝了这类蠹虫的经济收入后,这时候居然想起了崇祯皇帝,跑到了太极殿门外上演了一处哭殿的戏码。哭着吵着要皇帝给自己这些跟随了几朝皇帝忠心耿耿的将门后代们一些活路。要不然就要横刀自刎在这太极殿的前面。 事件的结果令人啼笑皆非。 从半夜跪到天明,自然是没有见到皇上的面。倪宠大叫了一声:“皇帝啊。”这就要在军部点卯人来人往的时候吓唬一下众人,作势准备抽刀自尽。 谁知道,采购军需的作弊也做到了自己大人的头上。 倪宠将将把长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刚挥舞了一下,刀刃就从根部断裂掉到了地上。他双手举着一个异常精美的刀柄宛如一个傻子。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这几位才红着脸退了场。 周延儒抽空把京中的折子递上来的时候特意被这一封放在了最上面,看到皇帝翻开的时候,强忍着笑得,身子颤抖的像是风中叶子。 朱由检倒是没有笑,还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这事情要是发生在景福宫或者顺天城内,朕能笑的比你还大声。” 看到皇帝的表情不对,周延儒这才赶紧严肃起来。 “朕的刀子不想对这自己国家里面,怎么有这么多人上杆子的往上撞呢?祖辈有功。朕也看了,这还真是祖辈有功啊。” 在折子上,军部杀人诛心的准确的标明这几位的家谱。最后一代用杀敌军功获得奖赏的,至少的都要算到了他们曾祖父一代了。而这样一代代只要家中有男丁的,大明就没有断绝给予家族的封号。这一刻,朱由检似乎看到了混迹在大观园中的贾宝宝。 “还说尽管行为荒唐,但是念在祖辈的功绩上,给予申斥即可。军部、兵部、礼部和吏部都是这个意见?荒唐至极!” 朱由检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得慌。为什么,明明有迹可循、有律法可依,为什么净出这么一些和稀泥的高手。兵部给事中洪芳居然说这是皇恩刻薄,从而致使勋贵生活不济,才会引发功臣之后动乱。 “周延儒,朕说你来记。不用修饰就这样的大白话发过去即可。” “内阁并军部,先责令兵部右侍郎李邦华,从天启元年至今彻查京营拨款用款事项。涉及人等以及家属先行有锦衣卫着原来军营看管。并在京师张贴寻人告示,如有从天启元年在京营当兵,而被亏欠军饷者,可以去陆军官校禀明情形,待落实后一并返还。如一经查实,确有克扣、贪污、滥用军饷之事,统一由犯官家财支出。另,兵部给事中洪芳见事不明,昏聩之极,回家种地去吧。” 朱由检想了想,下面的直接发李若链。 “李若链,朕留你在京师就是做刀子的,不是养老的。” “行了,要是觉得文字还不行的话,找个内官直接带着朕的口谕回去。”朱由检恨恨的坐下。 “东家,” 还没喝茶,董朝莆又走了进来。 “东瀛人回来了。其中一行人直接回了他们在汉阳的驻地,另外一行人在东瀛贵女的带领下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周延儒放下笔,吹干了宣纸上的墨,把刚才记录的文字放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东家,要不我去看看?” 朱由检看了一遍,发觉和自己说的意思基本无误后,这才招呼身边的杨炼在上面用印。 “不用,这次是来就地还钱的,有的事情你可能答应不了。少爷我和董朝莆区就够了。”然后又转过头给董朝莆说道: “他们要是来,就把门子整齐正了。东瀛人就是这样子,你越是强势,你家少爷也越好谈。这次不要用刀,直接上这次才送过来的新式火铳。” 董朝莆唱个喏转身就出去了,人手有的是,但是有些分寸的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 朱由检转头问道: “咱们继续看折子,湖广那一带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吗?” 东瀛人来势汹汹。他们在龙头山整整呆了十天,不但没有见到人,连尸骸都没有见到。派出的小队赶到了自家车队上一站住宿的小城。却发现自家车队确实来过,也确实已经离开了十几天了。显而易见,自己的这支车队进入了龙门山,但是去没有走出龙门山。 而在这十几天时间里面,除了大明朝顾家商团之外,也再没有另外一支可能威胁到自家车队的团队出现在同样的路线中。毫无疑问,在鹤姬的心中,就是大明朝的这支商队连皮带骨的吞下了自家车队。 找了三天,任何证据都没有找到。但是鹤姬根本不在意,强盗这件事需要证据吗?她之所以能够待在山中,就是等着自己的浪人军团回来。 城门的旧仇尚且未报,现在山中又增新恨。 “就算不是你们拿的,城门口的人命也需要你们用黄金来还。”鹤姬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商团的四海酒楼就不错,拿过来抵账不是刚刚好。 汉阳城么,就是强者的表演舞台。只要不是针对朝鲜的贵族,剩下根本就没有人管你。鹤姬一分钟也等不了,就在白天上门。 不用敲门,两名浪人中的忍者高手助跑了几步,手撑着高墙就准备翻越过去。 第九十六章 挑起怒火 初春的汉阳城,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身穿黑衣的瘦小忍者的身法也精彩异常,尤其是在德川家三公主的面前。 他们有意的卖弄一般,并没有采用很远的助跑距离。而是弯着身子,一手扶刀,迈着小碎步伐,唰唰唰,先是在大明商团宅子门前走出了之字形的路线,很快就接近了青砖高墙之下。 董朝莆站在高高的阁楼上改造的瞭望塔之上,手持着单筒望远镜,目瞪口地的看着这两名穿着黑色夜行服的忍者的怪异行为。 忍者很快就接近了青砖墙之下,他们并没有从背上的行囊中掏出自己常用来攀登高墙的鬼爪。而是高高的跃起,然后高举着右手,掏出匕首准确的插进粗大的砖缝之中,借助着插入的匕首之力,轻飘飘的约上了墙头。 按照常理来说,此时的忍者应该低身俯下在墙头之上,观察院内的动静,然后悄没声息的溜下高墙去开门就好了。 可是,今天作为已经在朝鲜汉阳嚣张了几年的浪人兵团的先锋,尤其是在三公主的面前,这种撅着屁股的姿态怎么能上得了贵人的法眼? 于是,刚刚踏上墙头的两名忍者对视一眼。仓啷一声抽出自己的武士刀,高举着长刀,恍如在舞台上一般,高高的跃起,宛如两只飞翔的乌鸦。 就在跃到最高之处的时候。 砰砰……砰砰…… 从院子小楼二楼窗户上伸出的七八支火铳,像平日里练习移动靶一般,分批开火。铅弹在那两只飘荡在空中的黑色忍者胸前绽放。 闷哼一声,他们宛如在空中被看不见的巨手在腰腹处给了重重一击,就这么洒着鲜血,弓着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更长的弧线。 嘭…… 几乎同时摔在了鹤姬乘坐的步辇面前,还滚动了几圈,这才吐着血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这就是你几次三番想要出头的实力?” 鹤姬没想到的是大明人的火器竟然如此犀利。“应该换一个拜访的方式的。”她默默的想着。“要是能欺身,他们的火器就发挥不出来实力了。” 心中是这么想的,但是表情还有语言可不能让大家看出来。她稳了稳自己的坐姿,转过头问向刚才还想着和自己并排而坐,竖着一只冲天短辫的男人。 “嗯?” “目黑能活,这就是你还想通过我要献给家主的东瀛第一浪人军团?”说罢,笼了笼自己广袖。 就在这时,嘎吱吱的刺耳的声中,大门旁侧的一道小门打开,一名留着两撇山羊胡子,看似年迈猥琐的门人走了出来,说出来话却听着字正腔圆。 “听闻东瀛贵女担心天寒衾冷,特意前来为我家主人暖床温榻。主人特命我在此等候。” 说着冲着步辇拱了拱手: “好叫贵女知道。今日贵女自己带着这些个嫁妆上门。拳拳心意我家主人已经受到。无奈我家主人已经有一妻二妾,因此也不便于开正门入中堂,只能委屈贵女从此偏门进出。” 此言一出,鹤姬倒是还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旁边的目黑能活脸红的宛如炸开了一般。 他自幼就生活在鹤姬身边,无奈两家阶层差距巨大。尤其是鹤姬被德川家光认为干女儿之后,他自知自己这辈子已经无望了,只能把自己对鹤姬的幻想深深的埋在了心中。失望之下,目黑能活干脆独身一人加入了当时的充斥着失落武士的海鸟帮。从此靠海吃海,飘荡在大明、朝鲜的海岸沿线,成了靠掠夺和杀戮为主浪人海盗。 靠着对朝鲜的熟悉,去年德川家族又一次联系上了他,目黑能活很早就成为了德川家族的先锋军团。自此,他成功的靠着出卖和背叛,完成了对原有海鸟帮的清洗,加上从德川那里变相发配而来的众多犯过一些错误的好手,从而变成了现在自己一家独大的浪人兵团。 冥冥中自有天意,目黑能活在汉阳又一次遇见了自己念兹在兹的鹤姬。而这一次,目黑能活心如死灰的心又一次的活了过来。而这位猥琐的大明人的话犹如一把刀子,直接插进了目黑能活那脆弱、骄傲、又有那么一点自卑的心中。 “准备……” 目黑能活这时候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他的眼中只有那两扇带给自己心爱的鹤姬极大侮辱的大门。一声令下,让他引以为傲的三十六名核心兵团瞬间就解开了自己旁边马车上的包裹,露出了里面无数的短矛。 与众人印象中不同的是,东瀛武士的冲锋其实并不是举着武士刀进行的,反而战阵中更以的长矛为主。只有击溃了敌人之后,这时候的长刀才是收割战利品的利器。 这些武士举起钢制短矛,摆出了攻门的架势。所有人都等待着目黑能活手手中的长刀落下。 站在偏门的门子看到这个架势,连忙摇手说道: “这可要不得,这可要不得。各位还是想要从大门进?想从大门进你们说一声,不用摆出这些刀刀枪枪的玩意。这看着多渗人啊。稍等一下,我这就给各位开门。” 目黑能活嘿嘿的笑了。 这么多年了,无论是在大明的沿海,还是在朝鲜的城市,他都见多了这种看起来很高傲,其实就是一身软骨的大明人。那个在他们海盗中流传的戚家军似乎被他们自己的皇帝给搞死了。 剩下大部分都是这样。只要你不拔刀,他们永远斜着眼睛看你。只要你拔刀,他们也会是斜着眼看你,可是这时候往往是从地上往上方斜着眼看。 无论如何,开个门是不能消除这种侮辱的,今天自己一定能杀到这家主人的面前。让自己的鹤姬踩着鲜血铺成的红毯走进去。 这一番事情过去,他似乎忘了里面还有火器的事情。 就算是有,又能怎么样?在自己的武士刀下,那个骑在白马上端着火铳的弗朗机人不是依然被自己从肩膀一刀劈到了胯骨,肠子都流了出来?要不是自己旁边的武士心善,快速斩下来他的头颅。他估计要熬到第二天才会死去吧。 鹤姬!今天请让我为你开路。 那个门子居然真的把门给打开了。在目黑能活的眼中,这个门子虽然积极的开了门,但是他必须要第一个死。 门打开,院子里面的情况一览无遗。 目黑能看到的是,没有传统院落的照壁,也没有树木花坛摆设。大门后面就是一大片光溜溜青砖铺就的广场,广场的后面就是一栋二层的小楼。 目黑看不到的是,在大门里面两侧,六十多名换上黑衣的士卒紧贴着墙壁站立着。同样的二层小楼旁边的甬道中,依然是一百二十名手持长枪的黑衣军。 但是现在在目黑的眼中,这个大门敞开的院落,就是今天自己武士刀狂欢所在。 “要小心呢,目黑君。”他耳边传来了鹤姬犹如黄莺一般的声音。 目黑能活的心神颤抖了一下,手中高举的武士刀似乎都颤抖了一下。随着武士刀的颤抖,自己训练的精锐中的精锐,整个战阵似乎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目黑很享受这种感觉。 自己心中最爱的女人就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出征,自己安身立命的军团随着自己高高举起的指挥刀前进。最为一个武士,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享受的呢? 他慢慢的下落武士刀,整个战阵随着指挥刀的幅度,小步而整齐的迈出了第一步。 “这狗日的干啥呢?”董朝莆不解的问旁边的人。怎么看着对方的指挥官还有点调皮? 第九十七章 直接碾压 在董朝莆不解的目光中,目黑能活又一次微微下压自己的指挥刀。手举着短矛的战阵再一次向前跨出一小步。他再一次微微下压,战队再一次发出整齐的呼喝声。 终于找到了站队和自己统一的战斗频率,看着士气已经起来,他终于重重的将指挥刀挥下。 “向前!” 一声令下,六十多人的队伍从中间向前冲出,四个人一排,小跑着冲进了院子中。每一队到位后,迅速的变成了防御的姿态,等到三小队到齐,又恢复成了十二人一排的横队。 几乎就在同时,董朝莆点点头,小楼甬道中的一百二十名黑衣军也动了。他们比浪人兵团更加低调,几乎没有指挥的声音,每一个人快速在小楼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排成了十五人一排的四排横队。 原本以为还要搜检一番的目黑心中更是高兴,挥舞着长刀,带头就迎了上去。谁知道这两队人之间短短的十几米,却成了这群浪人最长的十几米,也成了他们生命最后的十几米。 已经开始奔跑的浪人只听得到耳边传来密集的火铳发射的声音,不用回头,就能看到自己前面和身边的同伴向后飞去的身影。冲在最前面的目黑中弹最多,但是他却拄着武士刀半跪在地上。 这一过程甚至只用了不到几个呼吸不到的时间。 原本这种小团队的战斗,还有一个势均力敌、损失过半、强忍苦撑到全面崩溃的过程。目黑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精锐站队几乎在一瞬间就全面奔溃了,甚至于连逃跑的人都没有一个。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浪人兵团瞬间就变成了满地打滚,痛苦哀嚎的伤员。这时候他们才看到了举着刀枪,站在大门两侧的另一队黑衣军。可是这个时候,这批黑衣军才成了收割自己生命的死神。 现状枪弹的杀伤力和准头还是太弱了,许多人只是身体上、腿上中枪,在血污中捂着伤口哀嚎。举着刀枪的黑衣军宛如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三个人一组,挨个补刀过去。越往前走,哀嚎声音越少,院子中也越寂静。 长刀即将要落在目黑能活的脖子上的时候,站在大门外的鹤姬终于出声了。 “还请手下留人,德川家光家族三女鹤姬请见贵府主人。” 背着手站立在小楼前面的董朝莆和贺人龙撇撇嘴。还真是和皇帝陛下说的一样,打痛了的东瀛人才是有礼貌的东瀛人。他们挥挥手,让准备一刀砍在目黑能活脖子上的士卒退了下去。 朱由检站在二楼上,高声说道: “怎么每一次欢迎客人都弄的鲜血淋漓的,这么长期以往下去,还怎么让你们东家在家里面待客。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搞得是人肉包子的黑店呢。老吴,老吴,还不搞点清水洗洗地,赶紧把咱们的财神贵女请进来。” 进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各种不同情况的历练,朱由检总算是能够忍受这种冲天的血腥气和满地的尸体的情况了。 鹤姬正准备走进去的时候,正门被迅速的关闭了。那位门子又出现在了偏门处。“贵女还进不进?”这时候门子的猥琐已经没有了,只剩了满脸的不高兴。 “贵女要进去的话就请走这边,别再让东家找在下的麻烦了,要是改天再来的话,那就请早。” 说着,就准备要关门。鹤姬咬了一下嘴唇,却是依然面带着微笑小步挪着走到了偏门处。门子一边做出请进的手势,一边还在那里絮絮叨叨: “我也是看不惯这些人动不动就要把大门给撞坏了,这才给开的门啊。一扇大门怎么也十几两银子呢,这都做错了?” 他也不看跟在后面的鹤姬,自顾自的在前面走,还小心的绕开了地上的血洼。旁边的小兵正举着大桶往地上泼水,他看见了也高声的骂道: “小心你的眼睛,没看到有贵人走路吗?把这些脏血泼起来溅到贵人的衣服上仔细你的皮。” 穿过了楼前的青砖广场,绕过了小二楼旁边的甬道,穿过了几道月亮门,这才来到了一间开阔的佛堂。除了正中靠墙的地方是一尊真人大小的的观世音菩萨雕像之外,剩下就是被擦得油滑光亮的木地板。 一名不到两旬的青年男子坐在地板上,前面是一张矮几,摆着烧水的炉子和一些茶具。鹤姬看了看,小步的走到了矮几前面,用手挽起来自己和服的广袖,开始煮水烹茶。 “能为大明王朝的皇族烹茶,也是臣妾的运气呢。” 朱由检看着鹤姬行云流水的将一杯清澈的茶水推到了自己面前。这才自己端起来一杯茶水,在鼻子旁轻嗅着。鹤姬侧坐着,从广阔的袖子中,怀中雪白和嫣红不时一闪而过。 看着朱由检的目光,鹤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将身子前倾到朱由检的面前。 “相比臣妾的身子而言,不知道值不值那两千两黄金?” 朱由检有点被抓包到,却毫无羞愧。 “那两千两是向朝鲜国买地的金子,又关我何事?” “那公子不会一位臣妾的手下,都是这种没有用的货色吧。” 朱由检这才收起了目光,用手中的描金折扇敲着矮几说道: “即使有人,又能有多少人呢?德川家光还有闲心派出来自己的军队到朝鲜来找大明的麻烦么?” 鹤姬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臣妾只不过是一个不值钱的女儿而已,但是也是德川家族的脸面。就算是大明的皇帝来了,也不过值得德川大人的敬座,挑起大明和东瀛的怒火,也不知道公子瘦弱的肩膀能不能扛得住。” 朱由检指指门外不远处躺在简易担架上, “抗不抗的住,你还不清楚吗?” “更何况,你真的知道你的父亲现在面临的局势吗?猴子如果现在还是壮年的时候,也许我们还真要考虑一下。可是,你真的觉得你的父亲现在还有把眼光放在海外的闲心?” 从进门到现在,鹤姬才第一次有一点心慌。她不知道自己对面的人是谁。但是这并不妨碍对方的话在自己心中掀起的惊涛巨浪。 这么多年了,外人不知道,经常以面具示人的自己才真正是德川家光家族中干脏活最多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知道这位年轻人无论是猜测、还是分析得出的,对现在德川家族目前的困境了解的如此正确。经过了文禄庆长之役,也就是大明人口中的万历朝鲜战争之后,现在的东瀛已经没有一点实力可以对外用兵了。即便如此,就是处理国内此起彼伏的国内农民起义就已经手足无措。 “难道阁下不知道,大明是多么让人尊敬的一个国家。”鹤姬梗着脖子说。 “如果大明的商团都如阁下所率领的这般,恐怕大明不会在另四海因为尊敬为臣服。” 朱由检摇摇头,站起来,绕过矮几转到了鹤姬的面前,从上而下,低头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错了。” “其实不是你,是你们东瀛几乎全部的人都错了,大明从来都不是让外族人尊敬的。” “大明……是让外族人……恐惧的!” 在鹤姬不解的目光中,朱由检伸出手拍了拍有点地呆住的鹤姬的肩膀。 “你父亲的决策是正确的。很多人都不理解他闭关锁国的全部意思。你可以转告他,一个大明皇族子弟对他这一决策的理解支持。至于黄金的事情,你们本来就是提着猪头拜庙门,既提错了东西,又拜错了人。大明其实本来就是你们最大的贸易商。我还要在汉阳待上一段日子,要是可以的话,你可以把双方正式贸易的要求提出来,这不比你们在朝鲜小打小闹的好?” “你看看,我的这个建议和帮助是不是比十足的黄金还要金?” 第九十八章 合约达成 见到如此情形,鹤姬有一点搞不清楚自己的对面到底是谁了。 “如果公子能够帮助我们获得可以与大明正式通商的文书,那你一定会获得德川家族的全部友谊和信任。” 大明的银子价值过高,这是中原一直以来的一个弊病。在便宜的墨西哥银矿和日本银矿面前,大明的银矿只能用贫瘠来形容。 因此,朱由检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要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节点上推行新的货币制度,那么用最低的价格解决银子储备问题和降低银子的价值就是这一政策能否最终成功的重中之重。只有大量的用银币稀释银子的价值,久而久之,市场中大量开始将银币作为通用货币,从而才能将银锭逐出货币市场。 要达成这一目标,放眼望去,东瀛的银矿就是成本最低和渠道最方便的选择。而从今年开始就在长崎搞起来闭关锁国政策的东瀛是大明少有的时间机会点。 东瀛的闭关锁国要在很久的时间以后,才会再一次被美国和荷兰的坚船利炮敲开,从此也开始了东瀛的托亚入欧和明治维新。朱由检当然不希望在这个世界中依然跳脱不了原有的惯性。 “中原与东瀛为兄弟之邦,我自然愿意帮助将军。你如果能够代表德川家族,便可以把需要通商的口岸和希望采购的物资列表过来,我可以代为转递大明朝廷。不出月余自然会有相关文书给你。” 鹤姬有点惊讶。 与大明的通商本身现在依然是在进行中。可是大明的规矩和贸易方式,在各个地方、各个时间上总是不尽相同。对于决策相对简单的德川家族来说,东瀛与大明的贸易一直属于不确定性较高的态势。因此反而促进了中原和东瀛的很多民间走私反而更活跃。针对这个情况,德川家光也一直认为,这种屡见不鲜的走私确实眼中影响到了自己的利益。 “如果能和大明有一个正式的商贸文书,那么对于我父亲的闭关锁国之策来说将是一个很大的助力,那么一切都摆脱公子了。” 鹤姬很清楚,这几乎是一个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对于那个庞大的大明官僚集团和神秘的皇帝陛下,他们派出的好几拨的使团都收效甚微。 “西洋教义的横行,确实让我们这一片自古以来的土地乌烟瘴气。无论是站在何种角度,我都希望能够协助德川将军执行闭关锁国这一决策。我想,只要心诚,你们的文书也应该很快就可以如愿了。” 在这个时代,鹤姬知道,像他们这种阶层虽然充满了阴谋和欺骗,也不会有这种直接的承诺。但是她清楚的是,一旦有了承诺,至少代表对方绝对有做到的实力。 她嫣然一笑,几乎将半个领口都放在了朱由检的眼皮底下。 “见面两次了,还不曾得知公子的高姓大名。” 朱由检一边放肆的欣赏着,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除了姓朱,还能姓什么。叫我朱三公子好了。” “好了。”他有点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你要是再不走的话,你的同伴的血恐怕要流光了。如果再要送东西和文书过来的话,直接上门就好,就别带着这些不成器的玩意们了。” 鹤姬走后,朱由检久久的没有起身。而是从袖子中掏出来同一颗琉璃珠。显而易见的是,这一次的他还是没有成功。 “这还真是让人头痛啊。” 这已经是来到朝鲜的第二次失败了。第一次是他把傀儡珠用在了阿敏的身上,第二次就是今天。“是全部都过了保质期吗?” 朱由检有点不解的思考着。现在的他不敢乱实验,珠子没有剩下几个,身边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行吧,这世上的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坏了总比没有强。可是,不会已经使用的人也会有保质期吧。要是这么着,那么剩下来的计划是不是也要提前发动了呢?” 他手中摩挲着傀儡珠,躺在地板上胡思乱想。 范文程这时候也端坐在阿敏住所的大堂中,喝着已经没有滋味的白水,等待着阿敏从醉酒中醒过来。从早上直到中午,阿敏这才打着哈欠,拖拉着鞋子从两个朝鲜美女的搀扶下,从后堂转了出来。 范文程赶紧单腿打千下跪到: “给二贝勒请安了。” “唔…………”阿敏看也没看,径直在大堂正中的座椅上坐下来。 “这一大早的就来号丧,说罢。这又有什么事情?”阿敏也不顾及外人,就这么坐在座位上,把脑袋歪在朝鲜美女的怀中,张着嘴就着另一边美女递过来的茶杯子喝了一口热茶。 “你还别说嘿。……呸……呸……”他顺嘴唾出嘴里面的茶叶,也不叫还跪在地上范文程起来。 “以前没有这个的时候,喝个茶砖煮的奶茶也觉得挺顺嘴的。这几年啊,怎么就越来越觉的还是大明的南蛮子会享受。” 说着还晃了晃脑袋,在朝鲜女子怀**了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嘻……,后面的女子可能是有点痒,然不住的笑出了声。 阿敏突然反手伸出,一把揪住这名女子的前襟,顺着椅子就惯到了范文程旁边的青砖之上。那名女子可能自己这几天觉得把这位大爷服侍的还挺好,就有点放浪。谁知道阿敏突然的变脸,一下子不防备,头直接撞到了青砖之上,额头的鲜血顺着白皙的脸庞就流了下来。 嘶…… 阿敏也是突然动手,这几日沉溺与酒肉欢场的他也是很久没有舒展筋骨。刚才以这样一个奇怪的姿态发力,感觉得自己的肩膀头咔哒一声,一下子也痛彻心扉。他赶紧用另外一只手扶住。 一抬眼,恰好瞧见了范文程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个表情让本来就痛苦的阿敏一下子恼羞成怒。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了还捂着头上伤口,躺在地上一脸懵的女子面前,一脚踩在了纤细的脖颈之上。 第九十九章 新日计划 从范文程的角度看过去,那名无辜朝鲜女子哆哆嗦嗦的一只手始终想抓住自己的裤脚。嘴里面喷涌着鲜血咕噜着说着自己听不懂的朝鲜话。 “应该是救救自己的意思吧。” 他以前没有见过这个角度,现在还觉得挺有意思。 阿敏几乎是戏谑的慢慢发力,即使这样,这名瘦小的女子也没有撑过多长时间。她放弃哀求,双手紧紧抱住了阿敏的脚踝,双目狠狠的向上瞪着,最终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又一个应该是自己才知道的恶毒的字眼。直到最后,整个人剧烈的拱了起来,双手这才软趴趴的垂落。 看见了在旁边饶有兴趣观看这一情景的范文程,刚才还在虐杀中找到一点快感的阿敏,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驯兽师鞭子底下卖力表演的笨狗熊。 这时候的他感觉更暴躁了。就像是自己面对明显比自己瘦弱了一圈的黄台吉一般。明明他杀得人比自己还要多,还有心狠,可是被他杀的人死的都是那么的心甘情愿。 “啊…………” 一脚就将这个朝鲜女子踢得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门外的台阶之上。 “……说……,范文程,你今天不给本贝勒说个清楚,就算你是个章京,你也是个南蛮子章京。我杀了,就看黄台吉敢不敢找我来偿命。” 范文程没有被吓住,反而是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你是后金成为一个国家之后,第一个享受到亲王丧葬待遇的人。如果我这样这给黄台吉提议,应该可以获得大汗更多的欢笑。至于你的尸首,如果脑袋和身体分开了,就算是变成飘荡在白桦树林里面的灵魂,也应该是一滑稽古怪的灵魂吧。 “……你……怎么敢不说话!” 阿敏更加暴躁了,汉阳的温柔乡滋养了他,但是也把他的怒火生生的憋回在了粗壮笨拙的身躯中。 “回贝勒爷的话。” 范文程面冲着地,故意说的很小声,也很缓慢。 “站起来说!南蛮子果然和这个娘们一样。” 范文程这才缓缓的站起了身。这么多年,他几乎已经习惯了跪着回话。就算是很尊敬自己的黄台吉,在很多王公贵族参与的会议上,也不得不让范文程全程跪着参与。因此,他有了一套长时间跪着,腿脚还能保持灵活,一点也不麻木的方法。 每一个被自己招揽而来的大明人,只有当被范文程认定为自己的朋友的时候,他才会贴心的传授这一套。原来也有个穷秀才想要和自己在黄台吉面前争宠,可是一次长跪之后,刚刚站起身来的秀才被范文程轻轻一推,就扑倒在了黄台吉的怀中。 可怜啊,就这样被吓了一跳的黄台吉抽刀就给剁了脑袋。 “奴才是有个大功劳,大富贵送给二贝勒的。”范文程弓着身子,眼睛看着地说道。他自然知道阿敏是暴躁和粗鲁,但又不是个笨蛋,也赶紧补充说道: “本来这就是奴才在汉阳运作了一年的事情。但是,事到临头才发现,奴才就没有这个本事。所以这才腆着脸请二贝勒出手相助。还请二贝勒摒推下人。” 阿敏也知道,范文程这个南蛮子能在自己以脑袋聪敏见长的哥哥黄台吉面前活这么长时间,还能不停的升官,着实有一点本事。同时,他也知道范文程这种怂货,也不敢在这种事情欺瞒自己。于是阴着脸,对着已经躲在桌子地下的另一名朝鲜姑娘大吼一声: “还不赶紧给爷滚出去!” 这才走到了大堂侧面自己最爱的武器架子面前,抽出了一对紫金铜锤,砰砰的敲着,坐到了范文程的旁边,斜眼看着他。 “那奴才就长话短说。” “现在的朝鲜王李倧是推翻了光海君李珲上位的。”范文程也不是很客气,直接也做坐到了阿敏的下首,甚至还有时间从桌面上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润润嗓子,然后在桌面上摆出来一大一小两个杯子接着说道: “大杯子就是李倧,小杯子就是李珲。李倧上位以来,却提拔一大波自己人,而不是帮助他推翻李珲的人。我说的有一点绕,不知道二贝勒听懂了没有?” 阿敏喜欢听大明人说书,尤其喜欢三国演义。看着范文程仿佛是一个说书先生一般,倒也是来了兴趣,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咱们两个出钱出人做生意。赚了大钱,我却不跟你分,倒是把我们一起赚的钱给了自己相好的。二贝勒,要是你,你能怎么说?” 阿敏想也不想地说道: “那不成,我拿不到钱就宰了你。” 啪啪啪,范文程拍拍手。 “现在整个朝鲜掌管军队和大臣的王公贵族们也是这个意思。更好笑的是,这李倧抢到了大位却不敢杀人,也许吧,可能也没机会杀人。现在奴才就找了这个被赶下台的小杯子。二贝勒,你说着能不能干一票大的。” 阿敏基本明白了范文程的意思,他反问道: “那咱们扶着小杯子上了台,他能给咱们多少钱?” “哈哈哈,”听到这句话,范文程心中的担忧和困惑一扫而去,甚至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后金贝勒面前第一次真正做回了自己。 阿敏被他笑的又羞又怒,紧紧的攥着紫金铜锤的把柄。但是这时候的他也知道不能冲着范文程发火。 “二贝勒这是和朝鲜的姑娘有了相好的了?还是最近吃素菜吃的有点多?咱们又不是这杯子的奴才,凭一点臭钱就能指使贝勒您?” 范文程也懂得见好就收,还得唆使这位冲锋呢。 “咱们先让这些管兵的按兵不动,护送着小杯子冲进宫,当着面,让小杯子亲手砸碎了大杯子。” 说着话,一只手轻轻一扫,把桌子上的那个大杯子扫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然后,您都到了宫里面了,还能说走就走。还不召集所有王公贵族吃个饭喝个酒。然后我们就当着小杯子的面,选几只不听话的鸡崽子,杀了助助兴。” “好!好!” 阿敏就是喜欢这种活动。激动之下,一锤子砸翻了桌面。 “你这南蛮子,别的不行买,但是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冲进去杀人就不行了吧。” 范文程赶紧回话: “那是那是,这事还请二贝勒保密。从今儿起,奴才建议,贝勒爷应该到码头上去整理一下您带过来的兵马了。时间一到,奴才和您,咱们就一起进宫去!” 第一百章 知易行难 知易行难,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困难。 几乎每一个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候,都有很多人会无比痛恨自己在过去一年的碌碌无为,哀叹时间的无情流逝。然后又有至少九成的人开始暗暗下定决心,为自己新的一年制定了无数各式各样的目标。无奈几乎新年的第一天都是假日,于是乎,新的一年的计划总会因为前一天晚上的狂欢而出师未捷身先死。 范文程没有想到的是,阿敏听闻了自己的计划是如此的激动,以至于一定要亲自在四海酒楼狂欢一场才能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 他不知道的是,汉阳的四海酒楼和京师的一模一样,都有好几根粗大的铜管,把包间里面的声音传递给坐在地下室的监听者们。而今天,从登州就被待上船的女真和朝鲜通译总算是排上了用场。 阿敏一踏进酒楼,周延儒就被呼唤到了地下室。 人和人之间是互相影响的。周延儒不觉得,但是他现在的一举一动越来越和自己那个不靠谱的皇帝陛下越来越相似了。即使心中再焦急,但是他还是在来的时候绕着厨房走了一圈,带着一盘子热腾腾的白面锅盔、猪头肉还有杏皮茶,这才走了进来。 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示意大家随意取用,这才看着正在用铅笔在纸上记录的女通译。 脸红的女通译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太多的有用信息。但是因为这一位是标注了五个星星的重点人物。这才忍着不适将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详细的记录在案。 周延儒一边示意他继续工作,一边从已经装订好的记录本中潦草的翻看着。就在这时候,周延儒就听见随着一声谄媚大明话响起,整个包间中变得安静下来。 “奴才赵三才给二贝勒请安了。你交代的事情奴才核实过了,范文程这南蛮子确实已经在安排叫什么偷天的事情。这几天有个金公公就住在院子里面,奴才这边也见不到人。但是内宅里面有个奴才的相好,她说这几日范文程整日整夜的和金公公讨论什么宫里后山的事情。也是趁着送茶进去,才偷听了一点点。” “还有就是,奴才这边一起过来的商队的几个掌柜的,明天说是就要被派往去城外的货场。这几日可能也不能见着二贝勒了。” 随着哐啷啷的一阵响动,好像什么东西被扔在了桌子中间的盘子里面。 然后就是赵三才欢喜的声音: “奴才谢谢二贝勒的赏赐。奴才谢谢二贝勒的赏赐。” 然后就又开始了喝酒吵闹的声音。 周延儒知道自己巧之又巧的应该是听到很重要的一点信息。趁着记忆还在,赶紧把刚才听到的重点记录了下来,又把旁边负责监听的记录拿过来核对。这些压低声音对着屋子里面的人说道: “你们这里的功劳可不比外面来的更少,一份是属于你们锦衣卫的,你们自然有你们的规矩,但是你们放心,属于这次皇帝陛下行程我自然会给陛下多说几句。要点是你们一定要记全了记清楚了。” 然后又拍拍这里的负责人: “这几日事情多,四海包间全部都要听,千万别遗漏了。” 说完了这些,才急匆匆的往朱由检这边赶过来。 “东家,东家。” 他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更时分,没想到皇帝陛下的房间中灯火通明,董朝莆和贺人龙也刚刚抱着汉阳地图进来。 “哦?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要么都不来,要么全都来。” 朱由检对着杨炼说道: “去让后厨给大家做一点热腾腾的吃食,虽然说夜深了吃东西不好,但是还有有点饿了。顺便把温体仁也给叫过来。” 这一点周延儒很是佩服,这么多天密切的陪在皇帝陛下的身边,才发现自己的这位少年天子几乎没有整段的睡觉时间。就这,皇帝陛下还给自己普及这种所谓的分散式睡觉的秘诀。 他一进来,才发现几名青衣女子正在收拾散乱在佛堂地板上的散落的地图、折子和文书。其中皇上手写的诸神黄昏几个大字墨汁尚且未干。没有了外人,又是这种朝堂奏对的模板,周延儒拱拱手说道: “陛下这一笔文字倒是越来越有筋骨了。倒不知道这四个字有何典故。陛下写出来倒是有点…………” 朱由检站来来做了几个扩胸动作,享受着短暂的转场空闲时间。臣子的这种彩虹屁,听着也就听着了。见着周延儒问起,知道他觉得有些忌讳,也明白这件事日后他总会是知道,于是边走着边笑着说道: “官校的一个新的作战计划,朕给起的名字。倒也没啥典故,就是一个脱胎换骨的意思。回头朕把详细的折子拿给你看。” 周延儒看到皇帝语焉不详,又有点不愿意深谈的意思,也就笑了笑没有追问。大家住的也都不远,说话间,睡眼朦胧哈欠连天的温体仁也走了进来。 看到了皇帝连忙施礼说道: “从下午开始和朝鲜国几名军中人士喝了点酒,陛下莫怪。”朱由检当然不以为意,只是让人给他上了一杯浓茶。 这才招呼大家围坐在董朝莆铺开的自己手绘的汉阳地图前面。 董朝莆拱了拱手说道: “这几日来,我们基本上全面对后金重要的活动地点、明里暗里的营地、还有汉阳城一些朝鲜与军队有关的人员做了监视。从昨天开始发现了很不一样的事情。” 说着指了指码头这个地点: “从昨天晚上开始,这个其实就是后金的货场一晚就没有停歇,从郊外的营地陆续送来了大约五十多辆的货物。与平日不同,平日里面这里大部分都是从货船上卸货,然后通过马车向营地运送。根据我们和这个货场常年熟悉的掌柜聊天,这几天的货物的运送都不是他们的人手,而是后金营地中的人直接负责。” “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吗?”温体仁直接插话问道。 “试着进去了,但是进不去。” 第一百零一章 蛛丝马迹 “平日货场我们顾家还是能出入自由的。”说话是匆匆赶回来的来顺之,他一边擦汗一边插话补充道。这几天来顺之过来的很少,他和陈子龙分别以顾家和来家东家的身份和游荡在汉阳的商业团体沟通。 “这是一份后金永泰货栈发出来的清单。”他把一张一掌长的纸条递给了周延儒。 “货要的都很着急,价码也给的很高。看起来不像是商业的行为,倒像是一个临时的需求。还是一个很高级别提出的要求。只要你有货,定金全额付款。就是交货日期咬的很死。” 朱由检知道再着急也没有用,他示意来顺之先坐下来。 “董朝莆,顺之和子龙身边的人手够不够?要是不够就增加,这几天千万要小心谨慎一些。”朱由检对着董朝莆说道。 “实在不行的话,董朝莆你全心放在外部。朕把贺人龙和他的人手调到这个院子里面来。” 董朝莆赶紧表示: “陛下,臣这里人手还拉得开。” 朱由检摆摆手,说道:“狮子搏兔也要使出全力,后金这边的布局咱们到现在也还不清楚。现在的朝鲜太弱了,根本就没有办法维护汉阳的权威。对于像是我们这种队伍,全力一击然后远遁千里,汉阳根本就来不得己做出任何反应。更何况你从现在起更应该没有法子待在朕身边。” 朱由检心里没有底,他不知道是现有的时空是另外一个时空,还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导致历史开始走向不同的岔路。在他的印象中,朝鲜应该一直会撑到1936年,崇祯九年的时候,才会遭遇到后金的全面入侵。现在不应该有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啊。 丧失了对历史的远见,比丧失了傀儡珠子还让他有点心虚。 “锦衣卫的人手朕暂时给了周延儒。剩下的这里的安全就先全部交给贺人龙。”朱由检最后拍板。 “臣遵旨。”贺人龙这时候也没有虚心假意的推脱。反而转向董朝莆说道: “这里董教头还要先给我留下几名高手。一面便于陛下这边和各位的联系,一面也便于给我们教导一下相关防护的安顿。” 听到这里的朱由检点点头,他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人手上。这个态度的贺人龙还不错,刚好也放在身边看几天。 “成了,说正事,周延儒,交易清单上特殊的内容有什么?” 周延儒摇摇头: “臣有些看不懂,还请董朝莆和贺人龙两位看一下。短柄和长火铳十支,这又能干什么?” 现在的火铳要经过长期的训练才能应用,但时间入手确实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更何况现在卖家基本上就在朱由检的旁边。 “还有麻绳四十捆,各式的铁料?臣看不懂。” 说着,就把清单递给了董朝莆和贺人龙,这两位头对头的看了起来。 董朝莆想了想: “像是有预谋的暗杀,还得是在近距离的地方。” 周延儒站起来,惊恐的说道: “难不成后金已经知道了皇帝陛下的行踪。要是这样的话,不行陛下就要换个地方了。” 贺人龙来源于地方,平时路子就比较野,倒是摩挲着下巴思考着,缓缓的说道: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这里倒是有一点思路,说出来各位斟酌一下。不可能是对着我们来的,在说什么商人没家国,但是要是想针对我们,总不能就这么赤裸裸的和大明的商人协商。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此话一出,刚刚被周延儒整起来的有点惶恐的气氛倒是变得放松下来。贺人龙接着说道: “臣平日里接触底层人物比较多,倒是觉得更像是想要劫道的准备。喏,这些铁料熟练不多,但是品质要求很高,平日里都是打造精钢刀剑才用的。但是应该不会现打刀剑,这些都是平日里用熟练的东西。” “那就是想要打造一些特殊工具了。”董朝莆插话道。 “对,类似撬棍之类的,可能手头的不合手。麻绳可能也是用在这些方面。” 路线想通了,眼前就是一片开阔。这时候看起来怪怪的东西,现在似乎都有自己的用处。 “那火铳就能解释的通了。扮成熟人潜入进去,面对面的时候火铳应该是个好选择。有时候有些地方还不认识火铳,也更容易带进去。” “这些材料组合起来应该是破拆的用具。”董朝莆朝着贺人龙说道。 “后金经常和马拉的挽具组合在一起,靠着马匹的力量把栅栏拉开。”贺人龙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说这此也是后金的临时起意了?那现在的问题有两个,第一个是他们的目标是什么?要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值得后金把自己的二贝勒派出来。还有的就是,这些东西我们都有,尤其是火铳,我们卖还是不卖?对了,陛下。东瀛那边提出来的贸易清单中也有火铳和火炮的要求,我们该怎么回话?” 朱由检基本上清楚了,后金一定是要在汉阳城里面搞一场大场面,自己也只是恰逢其会而已。现在摆在自己的面前有两条道路可以选。 也许这个大场面不知道什么原因胎死腹中了,所以在自己简陋的历史知识中没有关于这件事情的一丁点的记忆。或者这是另外一个时空的另外一道历史轨迹,完全和自己的历史认识完全不同。 怎么办? 这该死的穿越者的痛苦。 “东瀛的事情好说,科研院那边第二代的火铳已经出来了,就是我们带出的这一批。现在已经可以量产了,第一代没有问题,你去答应他们。记着,和东瀛的贸易只有一条,就是全部必须要用银子结算。你回头告诉陈子龙,把东瀛的银子全部搜刮回来,就是和东瀛交易的唯一目的。” 相比东瀛而言,后金的事情他不太敢决策,只能沉吟着没说话。 这时候周延儒看着皇帝陛下对上一个议题还没有思考好,就在旁边补充说: “今天阿敏又来四海喝酒了,一会就能把他的言语记录送过来。刚才臣停了一下,好像他又在一个叫做范文程的身边埋下了一个内应。” “谁!” 朱由检站起身来看着他。 第一百零二章 有范文程 “谁?”朱由检站起身来,神情焦急的问道。然后又把周延儒手中记录的便签要了过去,仔细的观看起来。 “玉绳,安排人把剩下监听的记录也拿过来。” 便签上很潦草,上面记载的主要是一个叫做赵三才的人给阿敏汇报了一些事情。 ……范文程……安排偷天的事情…… ……金公公……宫里后山的事情…… 朱由检看完,顺手就把这张纸条传给身边的这几位观看。虽然语言不多,但是结合前面大家的讨论,后金准备在汉阳做一件涉及朝鲜朝廷的事情应该是确凿无疑了。 朱由检现在的重心倒不是这里,反而是关注起来赵三才反复提到的这个名字。 “范文程啊。”朱由检小声的说着这个名字。 “这个人臣是知道的。”来顺之赶紧补充。 “根据和臣相熟的永泰货栈的一个掌柜的说,他应该是永泰货栈的几个东家之一。一年也来不到汉阳的永泰货栈几次,但是目前应该是在汉阳。掌柜的抱怨每一次来总是提出很多粮食购买要求,搞得他们措手不及。但是这个人具体是谁,臣倒是没见过面。” 具体发生了什么,朱由检不知道,但是朱由检凭借着自己对范文程的了解,知道他一定在谋划着什么大的计划。行了,突然间获得的范文程这个人的信息,他就觉得幸运之神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好了!”他拍拍手。 “范文程是一个大明人,也是后金最了解大明的一个人,当然也是为了后金死心塌地一条路走到黑的人。这个人的能力和危害,都不在黄台吉之下。既然他来到了汉阳,刚好又被我们给碰上了。那么,这件事就有目标了。我简单的布置一下。” 朱由检仔细的想了想,虽然傀儡珠子在阿敏和鹤姬那里都吃了瘪,但是这个作弊神器的功能还是要再测试一下,这本来就是他这次到朝鲜的第一目标。尽管现在出现了范文程这个变数,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目标暂时不作变化。 “周延儒和来顺之,你们现阶段的任务不做太大的调整,依然保持对朝鲜王李倧还有弘文馆赞成郑经世的跟踪。弘文馆赞成郑经世是典型的草根平民升官的代表,也是将来我们在朝鲜需要大力扶持的对象。借由扶持弘文馆赞成郑经世这一个派别,暗地里面推动打到贵族世家的运动。等到局势稳定了,就把朝鲜这边的主持人换成温体仁。” 温体仁看着他,还有一点小小的疑虑: “臣这里还有一点疑问,陛下对于朝鲜王李倧能完全转向我们,保持这种关系现在还能有几分把握?” 这件事说到了朱由检心烦之处。其实只有朱由检清楚,自己现在朝鲜的这个计划的核心就是围绕着傀儡珠进行的。他摸了摸自己口袋中的傀儡珠子,现在这东西要是不起到作用,整个计划其实毫无意义。 承认失败是很痛苦的,尤其是对于现在的朱由检来说。 无论是一个机构,还是一个朝廷。朱由检知道,所谓的凝聚力和向心力,都是由领头人在重重迷雾中,带领着大家走向一个有一个的胜利而换来的。无论是小的胜利还是大的胜利,这都是奠定自己这个班底的唯一基础。 否则,靠着这么几个有限的傀儡珠,又能团结多少人? 傀儡珠在初期一定是给了自己最大的帮助,可是现在,无论是现实还是被迫,都需要自己要尽量依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再把希望寄托在这时灵时不灵的珠子身上。 “老温,你提到的这件事确实是一个关键。朕这边的资源和能力要让朝鲜王李倧彻底倒向我们这边大概是五五开,剩下的我觉得可以把目光放在朝鲜王李倧大儿子或者桂城君李恂的曾孙怀恩君李德仁的身上。” “陛下的意思可是要绝对控制朝鲜?” 说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温体仁问的也比较直接。 朱由检摊开来整张的大明地图。 “大明现有的威胁无非内忧外患而已。外患现在不在蒙古,更不在东南,就是在于后金。内忧不在天灾、也不在流民,而在于朝堂。无论是内阁提出的攘外必先安内,还是军部提出的十年抗金的计划。温卿和玉绳可知关键在于何处?” 朱由检此次来朝鲜本来就没有获得无论是军部,还是内阁的支持。大家都觉得皇帝陛下就是突发奇想而已,对现有的内部局面还是外部忧患丝毫没有更好的帮助。就算是在这一批跟着自己已经来到的朝鲜的队伍中,几乎也没有完全认知。 这件事怪不得别人,只能怪朱由检在来之前过于相信和依赖傀儡珠的作用,从而把朝鲜之行想的过于简单。找个私下的机会见到朝鲜王,然后傀儡珠拍进去,留下一个辅政和联络的大臣,这件事就这么轻松容易的达成了。 所以朱由检也还真不是心血来潮,他也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其他的事情都需要慎重的动手,也都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才能看到效果,而朝鲜是一个短平快见效的项目。 谁知道现在做成了夹生饭,还不得不处理后金在汉阳掀起的波澜。 “无论是内阁提出的想法,还是军部建设新军的思路,包括袁崇焕紧急回去,昨天周延儒看到的官校提出的黄昏计划,还是沿海的贸易和粮食运输。这几件事请,各位,都是好的。但是无奈都有一件事情过不去。” “可是十年之功,陛下觉得布局时间过长?” 温体仁斗着胆子问道。 不过现在还好,这些新的计划中都有周延儒、温体仁这些朱由检麾下新贵的利益所在。他们当然也担心朝令夕改,皇帝陛下为了眼前的利益就放弃长远的计划。 所有失败的改革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个是被动了利益的旧势力反扑。这一点国内还好,军权至少目前还被牢牢的掌握在陛下手中。另外一种就是短时间的危机打乱了长期的布局。 原来的朱由检就死在了第二个原因上面。 第一百零三章 下定决心 在原本的历史上,一举清除了阉党的朱由检意气风发,也大力开始推行自己的新政。同时,也吸引了徐光启等等一批有能力的臣子的跟随。这种局面放在中原任何一个朝代,都属于中上的开局。 无奈的是,朱由检运气是在是太差了。 旱灾、起义、内乱、外患,这四种意外几乎随时随地的打乱这这位年纪轻轻,意气勃发的皇帝的节奏。可惜,原本历史上的这一位也是一个自视甚高、追求完美的人物,根据外来打击,不停地调整自己的步伐。调整罢免了无数的内阁首辅,杀死逼死了所有忠心的武将,直到最后被历史宿命论拉近了自己的漩涡。 对于穿越而来的朱由检来说,朝鲜其实就是他希望能打破历史原有的节奏,暂缓自己溺水而死的一步奇招。 “没错。”朱由检向下按按手,让众位稍微稳定一下心态。 “温卿家说的很对。朝鲜,现在就是我们大明执行这些计划,帮助我们争取时间的耗材。” 耗材,皇帝陛下说的新词大家听的一头雾水。朱由检对这种情况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自己再怎么注意,还是会动不动就把新的词汇带进来。 “耗材,就是用来消耗的东西。朕说的可还形象?有一个完全按照我们的意图,切断后金的粮食物资输入,还能在大后方用小队伍、夜不收的方式不停的骚扰后金的粮食生产和物资仓库,持续通过暗杀给后金增加压力,让他们一旦出动,后方局势必然动乱。这就是朕这一次到朝鲜的所有目标。” 朱由检摸了摸自己口袋中的傀儡珠子。 “能说得好,就好好说。要是说不好,朕不惜染红这汉阳城,换来五年的耗材时间即可。” 朱由检说的杀气腾腾,让夜不收出身的董朝莆和新官校的贺人龙跃跃欲试。但是温体仁和周延儒交换了一下眼神,反而杀气不是那么重,还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想了想,周延儒这才拱手说道: “要是这样一个目标,陛下又有决然的信心。臣倒是以为这事情尚大有可为之处。” “臣先和子龙、顺之推动朝鲜王李倧私下和陛下见面的事宜。”反正这个时代,大家虽然不语乱力怪神,但是他们还是觉得皇帝有事情或者有后手瞒着自己。但是这一定是正常的,大家都明白皇帝陛下的敞开心扉也有个限度。 “若是陛下这边事情不顺。反而这一次的契机都在了后金阿敏和范文程之流谋划的这件大事之上。” 贺人龙是个武将,平日里说话也直爽,遇见了这种情况,直接插话道: “但是目前我们尚且不知后金所谋划的事情为何,这要如何才能借力?” 周延儒看了一眼温体仁,后者这才小声说: “无非是祸水东引,李代桃僵的故智罢了。” 说的贺人龙有点懵,朱由检倒是听懂了。 “朕这次出来,无论如何朝鲜必须要拿下,怎么都要替大明撑过前面五年的时间。各位无需顾虑,又何想法直说。” 温体仁听到此,这才大胆说道: “无论后金谋划的是何事,我们都可以把它归到后金谋划之中。现在最主要的其实是要搞清楚后金的发动时间而已。我估计弄到计划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至少要搞清楚一个大的方向。只要时间赶得上,最差的结果无非是玄武门旧事重现。” “好!” 朱由检拍板说道。 “陛下见过朝鲜王李倧应该立刻离开汉阳,无论此事成与不成,都不应该有一丝一毫泄漏陛下人在朝鲜的消息。”周延儒建议说道。 朱由检点点头。这和玄武门还不一样,除了扶持小皇帝和监国大臣上位,对反对势力的血腥清洗必不可少,甚至于还要将后金的势力先从汉阳赶出去。而且这一定还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自己在朝鲜就是个累赘。 “陛下,白杆军和陕军中年强抵达的官校新一批学生,最新的拉练计划就应该在赵率教老将军麾下的登州,倒是可以顺江直下,成为陛下离开朝鲜的护卫。也可以对外宣称陛下在登州练兵的消息。”贺人龙开始给自己的皇帝安排退路。 “臣等附议。” “可以。朕见了李倧之后马上就走。调兵的事情贺人龙可以安排。一来一往预计需要十五天时间,周延儒也就按照这个时间去沟通朝鲜王李倧的宴会。” “朝鲜王出了事,作为宗主国家,大明既然可以陈兵边境向后金施压。万一你们要是把阿敏和范文程留在了汉阳,估计后金也会有所反应,这一事情同时要和找将军商量沟通好,免得手足无措。” 朱由检补充道。 豁出去了,要是在现在这个阶段,不踏出这一步,可能在五年的十年内,自己也只能面对被动挨打的局势。 更何况,现阶段的袁崇焕、赵率教、满桂和两批两万人的新军,加上已经陆续送到了辽东的火炮、石雷和铁丝网,硬刚住后金的反扑还是做的到的。 “贺人龙,你回头要和岳和声合议一下。这场动乱一起,反而是你们的压力最大。后金要么进攻辽东,要么会选择直取朝鲜,朝鲜这边来顺之能够提供的也只有少量的水泥和地雷之物。你们现在就要选择必守之城,到时无非用人力填补,但凡能拖住后金的队伍就是胜利。” 这本来就是朱由检的后手安排。一旦能控制住朝鲜王李倧,那么岳和声和贺人龙必然要获取对朝鲜军队的指挥权,迅速的对后金进攻朝鲜的重点城市进行加固,将其变成一个个的堡垒。从而通过不断挑衅后金,把朝鲜的北边变成后金的血肉磨坊。 无奈的是,这件事情后金现在就参与了进来,没给原本稳稳的布局留下了充足时间。 “陛下也不用过于忧虑。” 温体仁在朝鲜明显手脚放开了很多。 “到目前阿敏等人筹划事情尚未公开,也许本来也是上不了台面之事,一旦我们掌握先机,也有可能此两人会选择灰溜溜窜回后金。更何况一场十几万人的讨伐战争,就是后金筹备也需要至少三个月时间,我们以逸待劳,更何况本来就是陛下口中的耗材而已。” 朱由检听出了温体仁有打乱后金布置,放过阿敏两人之意,却摇摇头。 “后金即使我们不动,今年黄台吉一定会动弹,否则他前年取得的大汗位子也会岌岌可危。朕这里说了,这场汉阳之乱中,谁都可以放走,唯一就是范文程务必要杀死在这里。” 第一百零四章 当街杀人 第一百零四章当街杀人 这几日布置消停之后,众人之中朱由检倒是成了最没事的一个人。 为啥皇帝都喜欢微服私访呢?因为确实可以享受到少有的自由。 他这次带来的没有啥老夫子,所以只要出门带护卫,反正也不在国内,大家似乎也就这么的由着自己的皇帝陛下肆意撒欢。所以这几日,他总是是一副富贵家公子的打扮,带着明里暗里的护卫,就这么穿梭行走在汉阳城的街道上。 今天一早起来,突然间的倒春寒,让汉阳城飘飘落落的撒起了像是粗盐一般的雪沫子。刚出门的时候已经晴了,谁知道走到了半路上,又开始下起了夹带着雨点的雪花。汉阳城大部分的平民都没有打伞的习惯,就这么头上顶着东西在雪地里面匆匆的赶路。 从会贤坊到买卖东西的钟街还挺远的,大概要穿过六条街道。本来杨炼都把马车准备好了,朱由检还是最终选择了步行。反正应该是再也不会来这座城市了,他总归要享受一下穿越带来的好处,欣赏熟悉一下这座历史中的城市。顺便,他总觉得自己在步行的时候,脑子最清楚,思路也最敏捷。 唤过来贺人龙,打上一把颇有点分量的油纸伞,朱由检溜溜达达的走出了门。 中午时分,越往钟街的方向走,人也就越来越多。大方向没有错的前提下,朱由检避开了大路,而是选择穿过不同的坊间。为什么不走大路,因为不可避免的就会被飞驰而过的马车或者马匹,给溅上一身的泥点子。 虽然说这时候的汉阳城的市场明面上还只能在钟街、南门两个地方设置,但是你只要往每一个坊的深处走去,总会在复杂的气味下面,发现很多的小店。在钟街旁边,有一个名义上是买醋的作坊,但是只要你能忍着浓厚的醋糟味向里走,就可以看见很多高高飘扬在杆子上的酒旗,每一个酒旗下面都是一家家做酒的作坊。 朱由检倒是没有什么想要买的,他就是沉迷于这种充满着生活气息的市井气息。 但是,汉阳城终究只是模仿长安而已,有很多的地方因为自己的能力不够而搞得不伦不类。比如,虽然也是十几条笔直的道路纵横交错,将城市划分成了几十个坊市。在长安,只要你走下去,总会抵达某一条大街道。但是无奈的是,在汉阳城,不熟悉路线的人经常会走着走着遇见了一个死胡同。 麻烦就和死胡同一样,躲也躲不开,朱由检又一次不听向导的指示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一行人默默的准备跟在皇帝陛下的身后掉头返回的时候,突然间,胡同墙壁一侧的大门被拉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仆人死死的顶住大门,嘴里不停的哀嚎,拼命将自己身子下面的一个小女孩向往送。 “跑啊!跑啊!” 男仆眼看着已经活不成了,全靠着一口气撑着。看见了朱由检一行人,原本已经无望的的眼神中又一次焕发出了希望。 横着一只手,把小姑娘抱在怀中。咬着牙伸手向后面一拽,又把一个更小的男孩子从另外一个仆人怀里面抽了出来。 一使劲,不管不顾地把两个孩子从大门直接推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后面的追兵也不急不慢的已经赶到了。也许知道这就是自己家少爷最后的希望,那名仆人双手紧紧的扒在两扇门之上,用身子护住门缝。朱由检只能听到发出来的刀子劈在骨头上面的声音,但是那名男仆就这么面露着哀求的神色,却始终不愿意松开双手。 护卫们的职责是保护朱由检,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他们也就这么冷漠地看着两个已经被摔懵了的两个孩子坐在台阶下面放声大哭。 嘭,一把黝黑的大斧头劈在了门口男仆的脑门上,男仆虽然整个人软塌塌的瘫软了下去,两只手却还紧紧的抓在门环之上。 这时候朱由检才看清楚,门后面的追兵并非是朝鲜的官兵。 他努努嘴,旁边的护卫一手夹住一个没把两个孩子夹在胳膊下面抱了过来。孩子还在放肆的哭着,护卫轻轻的在两个孩子后脖颈处一磕,将孩子们打晕了过去。 还有人在使劲的掰着那名男仆紧紧攥住门环的双手。后面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高足有两米的壮汉却是一脸的不耐烦。 他喘息着走了上来,一屁股把那个正在掰手的人挤到了一边。抡起斧子,一斧子就从男仆的胳膊肘的地方劈下去。然后嘟嘟囔囔的飞起一脚,将男仆的尸首踢飞了起来。 飞起来的尸首将断臂中喷涌而出的血液挥洒的四周满处都是。幸亏有大伞,加上两名护卫遮挡在前面,朱由检这才堪堪的躲过了这场血雨的侵袭。 “把孩子给我……” 后面又有四个人从胡子壮汉的身后冲了出来,其中一个人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大麻袋,从麻袋形状看,里面也应该是装了一个大人,大明话说的很不流利。 “赔钱。” 朱由检看了看满是血污的雨伞,收起来扔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四个人一看,朱由检这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和周边零落的两三个护卫,顿时下了决心。站在最后的一个人高声叫道: “说什么废话,别把官兵给引来了,老三,把他们杀了拖进来。” 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应该就是老三。看着无比魁梧但是确实智力有点缺陷的样子。嘿嘿嘿的笑着,从腰间扯下了一条粗壮的铁链子,就准备向朱由检他们抡过来。 “呯,呯,呯…………”已经爬上了墙头的四个人根本就没有等到他发动,直接开枪。 一朵巨大的血花在壮汉的额头上迸发。这些军队的杀才,在无数的枪弹的喂养下,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什么是最致命的打击。 “分几个人,把这三个先送回去。”朱由检也觉得自己有点多事,但是看着护卫手中的孩子,又有点不忍心。 第一百零五章 零星消息 救了也就救了,朱由检其实并没有过多的往心里面去。穿越过来这么长的时间,他明白纵使自己是一个天底下权利最大的人,但是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在这种时代下依然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摇晃着脑袋,努力的在周边护卫的白眼中,往人多的地方走去。使劲想要把自己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和刚才无比血腥的情景从自己的脑袋中清除出去。 别人不知道,可是朱由检知道。 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不再是朱由检,而是前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做题家陆可。那些平日里他强忍着熟视无睹的画面和嘶吼声,像是跗骨之蛆一般在自己的梦境中反复交织着出现,逼迫着自己,惊吓着自己。 难怪曹阿瞒睡梦中会杀人,朱由检有时候一脸惊恐的大叫着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有时候也想把自己身旁的青衣女子杀掉。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护卫的队伍没有变化,但是成员发生了变化。 在朱由检的可以教育和培养下,目前他的团队已经能够把事情放在第一位了,而不是事事都要首先过来征询自己这个皇帝的意见。 回到家,却发现周延儒早已经在佛堂里面等他了,见了面就给他递了一张小纸条。 跟着周延儒的,还有在跪在旁边一脸惊恐的一位小妇人。这位小妇人朱由检不认识,但是他却认识那位妇人怀中紧紧抱着的两个孩子。 “东家。” 周延儒一张口,朱由检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本来想让孩子们吃点东西睡一觉的,无奈这位夫人却死死的不愿意离开孩子们。无奈,咱也只能让他们在这里等着东家了。这位夫人无论如何都像当面跟您致谢。” 朱由检知道,周延儒一定是有什么大的发现。 果不其然,两个孩子见到了朱由检,这才停止了颤抖。大一点的女孩子抖抖索索的在自己母亲的耳边说了一些什么。听完之后,那名妇人眼看着浑身放松了下来,这才匍匐在地上说道: “金氏感谢贵人的一家活命之恩。还烦请贵人能够告知妾身高姓大名。妾身好说与相公,以报大恩大德。” 朱由检坐下来,坦然受了这妇人的一拜,才说道: “夫人请起,谁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汉阳城,竟也有如此凶残之辈。我就是这大明顾家商行的掌柜,大家都称呼我朱三公子。不知夫人在汉阳城中还有何人可以依靠,我这就请手下将夫人送过去。救命之恩夫人受一拜即可,往后请莫要再提。” 这金氏看得出来也是出身于大户人家,却也款款坐了起来。 “大恩不言谢。妾身家虽不在汉阳,但是妾身相公如今依然在朝廷中任职。无奈一个月中只有三天休沐尚可回家。” 朱由检笑道: “如此之大的一场血案,汉阳城中必然后官府会出面料理。更何况夫人家人又是朝廷重臣,想必也会有个说法。大明人常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夫人大可不必忧虑,如暂无去处,到可以现在咱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在下不才,倒是也有几个护卫可用,夫人要是想去衙门报案的话,咱这里倒也可以有人护送。” 听到了衙门两个字,这名妇人浑身颤抖了一下。 “妾身相公是正五品兵曹正郎尹湖,现为宫卫统领。公子要是方便,能否借妾身纸笔一用,待妾身给相公修书一封,还烦请公子能否派人送往妾身相公驻地。” 说完话又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 “妾身相公回复之前,公子能否容妾身和孩子在公子这里暂待一段时间?” 朱由检瞥了一眼周延儒,看见周延儒微微点点头。这才爽朗的说道: “这有何不可。更何况兵曹的大人们平日里倒也是无缘相见。来人呐。” 说这话,两名青衣女子闻声走了进来。 “你们好生的送这位夫人到后院静室安歇,准备些吃食款待。夫人那里有书信写好后,尽快按照夫人的要求交给管家办理。可否明白。” 青衣女子躬身唱喏,那金氏却也是手拉着孩子又是鞠了一躬,这才小步跟着走了。 “怎么回事?” 这时候朱由检才来得及问周延儒,旁边的贺人龙倒是先开口了。 “陛下,臣刚在现场就觉的有所不对,杀人的应该是蒙古人。” “哦?”朱由检回想了到了那个两米高的壮汉。点点头问道: “怀疑这是后金的手段?” 贺人龙回话道: “离开现场后,臣越想越觉得事情发生的过于蹊跷。原本以为这是陛下行踪有所泄露,后金故意以这种事情将陛下扯到官府或者台面之上。不放心之下,臣又派人回到了现场,幸好是个独门独户,尚未有人发觉。臣让人把尸首弄回到屋内,在尸首上发现了这个。其他因为好似有人看到了血迹报官,有官府人上门询问。我们的人未敢多做停留。” 说罢,把从现场尸首上面找到的一些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端了出来。 周延儒挑了一件,用绢布托着拿给朱由检。 “蒙古人是一方面,从随身所带的匕首和长生佛能看的出来。倒是这一件颇为有趣。皇上请看。” 端上来的是一块黄灿灿的小腰牌,上面刻着左卫两个字。 “皇上有所不知,这左卫就是朝鲜国兵曹负责宫廷以及汉阳城护卫的卫所之一。臣有心想从陛下所救的麻袋之中的女子身上打听一二,无奈这妇人只是哭泣,并不开口,还直问女孩臣是否为当时救人之人,无奈之下,只有请陛下出面。” 怪不得啊。 “来人啊!”朱由检赶紧叫人。 “去和明兰说,那名女子的信笺,先送到朕的这里来。” 怪不得她宁愿委屈待着这里也不愿意去官府呢。早知道有后金的掺和,无论如何当时也应该留下一个活口。 第一百零六章 暴动暴动 1 第一百零六章暴动暴动1 朱由检不知道的是,范文程现在就在自己的宅子的附近。 会贤坊一直以来就是汉阳城内的使馆区。无论是大明、后金、东瀛,还是官方和民间都喜欢在这里买房、租房,十几年下来,这一片区域巨大的院落大都属于这三方的势力所有。 现在的范文程就在手下的簇拥下,站立在后金院落中最高的三层的阁楼之上。从阁楼上向南和东望去,文庙旁边的一大片街区就是大明集中的区域。其中顾家宅子特有的白墙,在这种阴霾的雪天中反而变得异常的显眼。 “金公公,顾家商团游说李倧和自己东家在顾家私下见面,这消息可靠吗?”范文程谨慎的问道。 “弘文馆赞成郑经世已经三次跪进了。根据宫里面的消息,伪皇李倧似乎已经确定前去,此事无疑已经确定。原本应该早就进行,无奈伪皇李倧身体不适,痢疾数日不治。因此,这一事情才一拖再拖。按照宫内伪皇李倧身边的太监所说,弘文馆派系的人马对此事非常的热情。伪皇李倧似乎也想在这方面做一点文章。” 在范文程手中的汉阳城地图中,朱由检所在的顾家商团宅子已经被标注了出来。包括景福宫可能通往顾家的几条路线和防卫人手的安排。范文程这次主要目的也是在一个接着一个按照计划中地图的标识再行进一遍。 范文程转头问身旁的一个大明掌柜。 “王掌柜,可对顾家商团有所了解?” 那位掌柜弓着身子: “顾家原本在中原东南临海的上海县,靠着和大明临海卫关系,走私东瀛的白银和往朝鲜走私粮食发的家。后来,又找到了礼部徐光启做靠山。现在顾家的女婿就应该是徐家的大儿子徐骥。听说又借着徐光启的名义开启了从西洋诸国进口火器,出口瓷器和苏杭丝绸的官家生意。三年以前顾家就已经是上海县的首富,号称半个上海县,一个顾家人。这次来朝鲜的是徐骥的表兄陈子龙,也是徐光启的入门弟子之一。可能也就是金公公口中说的想要私下摆放李倧的顾家商团的东家。也据说这陈子龙还收了现在大明皇帝崇祯的委托。” 范文程收回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旁边大汉手中所持的锦盒之中。 “可能?据说?” 范文程冷笑道。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所做之事,乃是如同小孩游戏一般?两军交战,主帅尚且要前往阵前亲自踏勘山川地形、河流树木,你何曾听闻过据说有一条河流,听闻有三座高山的说法。这一年以来,你从账上支取的应酬银子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两之多了吧。” 范文程说话并不快,也不想阿敏那般的凶狠,但是就这几句言语,大冷天中,让这位王掌柜的热汗唰唰的往下流。 他惊恐的摘掉了自己的貂皮帽子,跪了下去,低头露出了自己细细的长辫。 “啧啧啧。” 范文程伸手抚摸着王掌柜白皙的脖颈,粗糙红肿的手指,冰冷的拂过王掌柜的肌肤。 “原本是让你们在这里扮演一个角色,利用一种身份,谁能知道啊…………” 范文程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反而好像有了一点新的感悟。 “扮猪是用在可能是时间和机会去吃老虎,谁知道你们扮猪吃老虎的时间长了,还真的变成猪了。” 这时候别说是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王掌柜了,就是旁边的几个随扈也感受到了这位平日里温文可亲的范大人流露出来的杀意。 “再给你三天时间。摸清楚顾家这边的具体情况,护卫人数和主要人物。清楚了吗?” “札!” 王掌柜也知道自己这次只剩下拼命了。即使拼命了,能留着自己这条命看来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希望范大人这次一切顺利,也许至少还能给自己的孩子留条生路。 “大明爱钱,需要什么自己从柜上支取。宝石、美女、金钱,人参。顾家商团的渗透任务我这里不设置上线,我只看最后的结果。记住,这里是最大的战场,除了一个活着的李倧,剩下的大明人和宫中护卫,不许有一个活着离开的,明白吗?” 金公公露出一丝的疑惑。 “范大人,可要留着伪皇李倧的那条性命做什么?还不如嫁祸给这大明商团。老臣这里还有一些大唐的牵机药的方子。” ……啪…… 范文程挥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金公公原本干瘦的脸瞬间留下了一个红肿的手掌印子。仅有的几颗后槽牙好像也松动了。 “别说我没有提醒你。”范文程攥住金公公的衣领。 “现在主事的人是后金大汗帐前章京行走,不是你们这些狗屁不通的什么宫廷卑贱者联盟。知道了吗?” 金公公有些措手不及。 “先是我们后金的事情,下来才是你们朝鲜的事情。后金需要一个活着写下来传位诏书的李倧,那么我就需要一个活着的,能写下来传位诏书的李倧!” 范文程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现在却像是一个等待噬人的猛兽。他提着衣领,把瘦小的金公公直接拎起来,半个身子压在阁楼的栏杆之上。让金公公所剩不多的稀疏的白头发飘荡在空中。 “你莫要火中取栗,你也莫要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要不要嫁祸给大明,那是我们的事情。可是……” 范文程用一只手轻轻的拍着老太监的脸。 “想要让大明和我们两败俱伤,让你们家的李珲坐享渔人之利?我给你说,我能让你求生不成、求死不得。你清楚了没有?” 范文程其实压力也非常巨大,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刺皇杀驾这件事情,他作为一个臣子做出来,即使是对后金有无数的好处,但是在黄台吉看来,都超越了一个臣子应有的本分。 “报……莽勒古斯请见。” 范文程这才松开了闭着眼睛等死的金公公,在他的身上擦了擦手,说道: “你们散了,把他叫上来吧。” 第一百零七章 暴动暴动 2 第一百零七章暴动暴动2 范文程完全看不上莽勒古斯,觉得他们根本就不能承担草原民族的骄傲,至于大金的玉玺,还是应该早早的就送到黄台吉那里就好了。 所以,范文程对于莽勒古斯根本就不会有好脸色。 同样,莽勒古斯对于范文程也没有任何好印象。 蒙古科尔沁臣服的是黄台吉,又不是臣服的这个南蛮子。在黄台吉的面前,莽勒古斯还需要给他三分脸面。但是这是在朝鲜,完全不需要给他任何颜色。 更何况,莽勒古斯贝勒已经厌烦了这里,没有马奶酒,没有烤羊,没有飞驰的骏马和唱歌的姑娘。同来的族人已经堕落了,他们甚至与不愿意再穿自己民族的服装而爱上了大明的衣装。虽然说按照要求他们不应该暴露长生天的秘密,可是,总不能连自己的骨牌都不带在身上吧。 “章京。” 莽勒古斯施的是蒙古的礼仪,范文程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些人的武力值很高,比自己带来的牛录的武力值还要高很多。同时这些人也很忠诚,但是唯一让他不爽的就是一个个把这些臭规矩看的要比天还要大。 “辛苦了,蒙古科尔沁的莽勒古斯贝勒。” 他的姐姐现在在黄台吉的后宫,也许将来就是尊贵的娘娘,范文程也不敢少了礼数。 “十二个目标都已经清楚干净了吧。” 这个任务并不困难。 为了救出来后山山洞中的朝鲜光海君李珲,范文程已经卖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从这个计划一开始,他既没有选择老太监金公公的计划,更是从来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右议政李元翼或者说所谓的管家李福的身上。能够出卖国家的人,还有什么出卖不了了呢?说起来这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情。范文程当然希望在朝鲜、中原出现的那种人越多越多好,但是却打心里看不起这些人。 好笑的是,每当后金有人看不起他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态。 第一步,他就找到了负责在后山看管朝鲜光海君李珲的所有游击以上军官的名单。这些人,每一旬换一次班,一共两班人。一旬之内也不会和外界联系,更不会回家。每一班里面的军官有六个人,加起来一共十二个人。 然后范文程安排人在赌坊中堵住了赌性最大的那一位。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被当着面砍断了自己最爱的儿子的一根手指后,这位立马同意了范文程的所有要求。 在范文程的逼迫下,这位用颤抖的双手,写下了剩余十一位的父母、妻子、子女和外室的住址。阿敏的人不能动,自己手头的精锐也不能动,剩下的就是跟着自己过来想换一点功劳的蒙古人了。 “嗯,已经清除干净了。十二个人,十五处宅子。除了父母、妻子和孩子外,剩余无一活口。”莽勒古斯贝勒说了谎。 这么多年了,他知道后金对于蒙古有多么的凶残。但是,莽勒古斯贝勒有自己的考量。 “按照你的意思,那位游击完成了对最后一家的指认时候,扎哈也已经送他去了长生天那里,尸首也推进了水井之中。” 莽勒古斯贝勒没有等到范文程发问,这么多年了,他知道只要对方一发问,自己就必须要回答。这时候就存在撒谎还是说实话的问题。但是如果自己顺利的完成了陈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说的但是你没有听清楚,或者理解发生了错误。 “按照章京的布置,剩余的两组为了掩人耳目也在剩下的七个坊里面开展了灭门行动。一共三十一家。” 就在中午,一个小组失联的消息被第一时间反馈给了莽勒古斯贝勒,这么多年,他已经不再是直爽豪放的蒙古汉子,而是要为一个在宫中的姐姐在外面打拼的苦汉子而已。 没关系,他甚至没有多想。死的都是自己人,其中有一个朝鲜人还是本来就需要灭口的。只要没有范蛮子的眼线就好。 “一个女人两个孩子,从剩下需要灭门的屋子里面找就行了。” “要是范蛮子发现了怎么办?” 这次他是带着自己的侄子出来的,自己的侄子今年不过十五岁。在他的身上,莽勒古斯仿佛能够看到自己年幼时候的影子。他拍了拍自己的侄子: “放心吧,你还真的以为范蛮子会在威胁了别人家的男人之后,还会把这些人送回去?更何况,这批人十天之内就无法离开自己的军营,加上我们有遮人耳目的乱砍乱杀,足够那些像旱懒一样肥胖又愚蠢的大官们忙一阵子的了。” 他走在汉阳的街道上,像是走在草原上一样哈哈的笑着。有了后金的招牌,朝鲜人根本就不敢直着眼睛看他们。 “更何况我们早就走了。小巴,一会你就直接出城,把你放养在山脚下的马匹给照顾好。这些都是我们的伙伴,也是我们回家的依靠。” 小巴必须要离开,他这种在范狐狸的眼光下走不了一个回合。 他没有说的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推在死人的身上。 什么,找错人了,不会吧。这就是你给我们的朝鲜内奸指定的地方啊。 “所有的人都已经运送到城外的营地了,按照文书们提供的信笺,都已经按上了血手印,附上了至少一个孩子的手指头。” 莽勒古斯知道争斗是争斗,但是汇报工作的时候,还是要表现的规规矩矩的。 “辛苦贝勒了。确定一个也没有遗漏,全部都死绝了?” 范文程觉得宽心了一些。汉阳城府尹早就已经是自己人,反正这次受到损失的无非是一个个最高才是从六品,大部分都是七品、八品的武将杀才们,文官才不会操这个心呢。更最主要的是,这些人的宅子里面,全部的人都已经死绝了,这样连一个苦主都没有的案子,一定能顺利的拖到十天之后。 十天之后,朝鲜国王都换了人,又会有谁在乎这件事情。 得到了莽勒古斯点头肯定的答复,范文程在自己的列表上划掉了第一步这个选项。 第一百零八章 暴动暴动 3 第一百零八章暴动暴动3 “陛下,信。” 信封是大明提供的,但是却被金氏用针线密密麻麻的缝了起来。 这倒难不倒秉笔太监杨炼,他取来了喝茶煮水的茶壶,把信封放在壶口的地方,耐心的等待着蒸汽把信封另一端的浆糊打湿软化。看着差不多了,这才用锋利的小刀,在另一端封口的地方轻轻的刮着,直到封口翘了起来。然后把小刀顺着缝隙伸了进去,缓缓的刮开浆糊层。 很快,就取出了折叠好的信纸。 周延儒正要伸手去拿信纸,却被杨炼在手上重重的一拍。他并没有直接打开信笺,而是放在蜡烛光之上,仔细的观看着折叠阴影。 “周大人莫要在意,您不像臣在西厂秉笔,对这些小伎俩不熟。” 果然,薄薄的信纸中间夹杂着一根长长的头发。杨炼这才把信笺展开,抽出了头发,才把信纸放在朱由检和周延儒的面前。 “…………按相公嘱托之法,即可知此笔墨之真假。相公下属柳十三今日领数人前来,言相公有金银各不一数量转托于妾身。妾身不疑有他,谁知刚一奉茶,柳十三就挥刀相向,家中仆役无一幸免。一对儿女及妾身,幸得以脱身。以告相公,妾身待水落石出之日,自会与相公相见,请勿担心。” 信封的后面是一个娟秀的落款。 “金氏相公乃是正六品兵曹正郎尹湖,现为宫卫统领之一。臣已经派人去了解其人所负责何事,因为何故而遭遇此事。” 周延儒匆匆的把柳十三的名字抄下来,递给了旁边的人。 “此人应该已经死在了金氏宅邸,也去查一下。” “陛下!” 进来的是陈子龙,他喘着气有点慌张。 “从今日早上到现在,根据我们在汉阳府的回报。共有约三十五户遭遇灭门之灾,无一人生还。尸首大都扔入了水井、湖水或者因为火灾焚化。现在汉阳府正在清查。据说已经抓住了主犯十三人,都是子午山强盗。” 朱由检嫌弃的把正在喝的茶水吐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水井总是扔进去死人的尸骨才安生。尽管他也知道自己喝的茶水肯定没有问题,但是心里面还是有一点膈应。 “陛下请看。” 陈子龙的工作很细致,把三十五户的位置都在汉阳城的舆图上标注了出来。 “子午山的强盗?有意思。” 这么能打的强盗居然能够在基本同一时间,打劫了遍及汉阳城各个角落的三十五户宅子,这哪里是强盗,就算是锦衣卫和西厂来干,也估计需要动用至少三百人以上。 “有人杀人,有人放火,还有人出面收拾烂摊子。现在倒好,就连汉阳府都把背锅的人提前关在监狱了。着手笔,确实可以啊。”朱由检由衷的赞叹道。 “玉绳的思路没有问题,就按照宫卫的这一个线索往下查。还是陈子龙和来顺之按照民间的方式去进行,千万别查着查着把自己给兜进去。除了宫卫之外,其余一概不管。既然我们都看见了大鱼,就不要被叫起来的浑水给晃花了眼。” 陈子龙应了一声,就带着几个打扮成店伙计模样的护卫又急匆匆的出去了。 “要不要把消息告知弘文馆赞成郑经世一派?让他们也有点心理准备?”周延儒问道。 就算不了解全面的情况,光是看着这些人有预谋的向宫卫下手,周延儒猜也能猜到,对方的主要目标应该就是现在朝鲜王李倧。 贺人龙进来的时候,朱由检还在踱着步子。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他才站立住对着周延儒说道: “把消息按住,不告诉他们。一则他们中间还有些什么人是后金的眼线我们不知道,消息这一传递,自然有可能走漏风声。再者,这也不见的不是一件好事。不把现在的李倧逼到了墙角,他还是哼哼唧唧的想在我们和后金之间找平衡呢。都当了朝鲜王了,就应该有这样的被人坑和去坑人自觉和肩膀。” “贺人龙,你现在把我们所有的黑衣军全部集合起来。一批批的向城里面打散运进来。” “遵旨。”一般情况下贺人龙话不多,这次却也问道: “人数有点多,可能陛下这里放不下这么多人。” “没关系,”朱由检摆摆手。 “没地方了去找一下温体仁。大明使节的府邸、朕的这里、四海酒楼后院、来顺之和陈子龙的宅子都可以用来放人。实在不行,去看看朕这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紧靠着的宅子还卖不卖?要是卖,价格稍高一点也没有关系,卖下来就好。不用担心金钱的问题。” 对方如果像自己所见的那样,杀人灭口只是为了强抢这些宫卫的家人,那么思路就很明显了。应该就是准备直接进攻干一场大的。 “如果朝鲜王李倧死了,谁会有可能继承朝鲜王的位置?” 朱由检问道。 这一道题目温体仁比较熟。 “三个人,其中第一个就是十六岁,咱们的邻居昭显世子李朢,下来就是桂城君李恂的曾孙怀恩君李德仁,再接着就是已经被废的光海君李珲。” 周延儒说道: “已经被废的光海君李珲听说被关押在海外的一座孤岛之上,可能性应该不大。” “劫狱?”旁边的贺人龙却突然出声。 温体仁连忙补充: “臣这就去查。” 阴差阳错之下,后金谋划的事情在朱由检这边却是越来越清晰了。 “周延儒,你去活动。看看朝鲜王李倧过来的时候,能不能也把咱们的邻居带过来,朕一并见一下昭显世子李朢。” “可是这可能不是后金的主要目标。臣觉得……” 周延儒正在说着,朱由检却打断了他的发言。 “这个就是你的错觉了。朕倒是觉得不用跟着后金的脚步亦步亦趋,被人牵着鼻子走。后金要是想杀了李倧,用光海君李珲取而代之。朕倒是觉得,能保住李倧就保住李倧,保不住李倧的情况下,我们也必须要有一个新的选择。” 第一百零九章 暴动暴动 4 第一百零九章暴动暴动4 此时的朱由检顿时感觉到心情无比的舒畅,穿越以来第一件自己不清楚的历史事件总算是被自己搞得有一点眉目了。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杀李倧,选傀儡的事情么。” 朱由检一句话就给这件事情定了调子。 “朕的想法是,两条腿走路。” “温体仁。” “臣在。” “你的任务最简单也最清楚,去和董朝莆汇合,派出所有的人手给朕盯死了后金,尤其是范文程。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最好是能够看着他们动手。至于是在他们杀李珲时候埋伏,还是给朝鲜换新主子的时候埋伏,你等着周延儒给你的通知。朕这里唯一的要求就是,范文程和阿敏必须要死。明白了不?” “臣遵旨。”温体仁得到了最新的要求,领完旨就匆匆的出去了。 “周延儒!” “臣在。” “你现在的任务也变换一下,你去汇合陈子龙和来顺之。一则把汉阳城中的我大明的商人聚集起来,避免在这场宫廷之变中受到池鱼之殃。再则,继续安顿朝鲜王李倧,还有刚才说的咱们隔壁的昭显世子李朢和朕见面的行程。根据见面情况,说的好了,我们就护住李倧,争取在宫中埋伏杀后金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安排岳和声当几天朝鲜的议政,给朕把后金的背后搅动起来。如果说的不好,拿捏住这个昭显世子,等这后金杀了李倧,我们以朝鲜宗主国的名义替昭显世子报杀父之仇,顺顺利利的把昭显世子给送上朝鲜的王位。” “臣领旨!” 说完了话,室内就只剩下了贺人龙和两名青衣女子。 “贺人龙。” “末将在!” “你现在就是朕的拳头。现在所有的安排其实就是在比拳头的大小。无论是周延儒那一边的事情,还是温体仁的安排,最终最终,可都是你这个大拳头一锤子的买卖,你可清楚?” 贺人龙有点激动,他也明白做好了这一趟差事,自然能够在简在帝心,前途不可限量。 “你现在就是要清点我们带来的所有官校黑衣军。随时保持高度的警戒。不需要你们则已,需要你们的话,就是要在同样人手下,冲进宫内和后金大干一架。清楚了么?” “未将清楚。官校新军一定不辜负陛下希望。” “那你去吧!” 贺人龙刚刚走到了门口,朱由检又叫住了他。 “记着,这一仗,不打则已,打。” 朱由检一拳擂在了桌子上。 “这是朕登基以来的第一仗,也是朕经营朝鲜的第一仗,要给朕把新军的军威和战力打出来。无论是朝鲜还是后金,朕要他们听到黑衣军的名字就颤抖,明白了吧。” 贺人龙一反常态,单膝下跪在地,右手握拳在胸前说道: “末将一定不负我皇所托!”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后金码头上的营地之中。 “大哥你快看。” 盯梢了一整天,刚刚迷迷糊糊准备睡觉的岳文清一骨碌翻身起来,跑到了灯塔的窗口。 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四五辆马车就停在了后金货场的门口。下来了明显是几个头头脑脑的人物,正在货场的场院中翻检着堆积在车厢中的事物。 “大哥,应该是后金的阿敏和范文程!” 旁边的小伙子展开来几张各个角度的画像。阿敏的特点明显一些,岳文清通过单筒望远镜基本上一眼就可以确认。范文程有点陌生,但是有几个角度的模样也基本上和宣纸上的画像对得上。 在那一堆的货物中,一捆捆笔直的木杆引起了岳文清的注意。他太熟悉这些东西了,只要插入尾羽,这应该就是后金常用的狼牙箭。 “你在这里盯着,我回去上报一趟。” 等不到传递消息的马车了,对方聚集在了一起随时都有可能发动。 范文陈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但是却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那里。 是来自于自己旁边已经醉醺醺的阿敏吗?不应该啊,他除了会在宫中出现,然后被一枪轰掉脑袋之外,在自己的计划中应该没有什么大用了。 还是来自于身边的蒙古人莽勒古斯?也不应该啊,他们的任务更简单,只要冲到顾家宅子就好了。杀皇帝对于大明、朝鲜、东瀛人来说还有点顾虑。可是对于这些蒙古人来说,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啊。 那还是能来自那里呢? 他强压住心中的不安,招呼着两个人走进了货场的房间,桌子上景福宫和顾家的图纸。 “今日可能又要和二位说到天亮了。” 范文程要安排的事情很多,他也有许多的话想要对这两位一一交代。甚至于包括武器的使用,撤退的路线和事情如有败露的补救措施。 在他的心目中,这些都是必须要和带兵的主将逐一沟通的,绝对不能见诸于文字或者交给亲兵队长。 “说什么说!范章京,你这是完全没打过仗的做派。弓弦一响,你只要别尿裤子就行啦!”说完,阿敏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哈哈哈的狂笑了起来。 “走了走了。”阿敏拍拍莽勒古斯的肩膀。他对莽勒古斯的武力值还是佩服的。 “要动手了就抓紧派人过来贝勒爷的亲兵说。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现在爷现在回去补一觉。整天日里面向着大明学,搞这些不伦不类的东西。” 说罢,竟然和莽勒古斯扬长而去。 ………嘭…… 恼羞成怒的范文程,铁青着脸,把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上。打翻了的烛台,差一点将黄台吉给自己的信也给引燃了。 他强忍着怒气,又一次翻开了黄台吉给自己的密信。啪啪的拍了两声。 一名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了他身后。 “记住,这两个都活不过朝鲜事变,一个死在了宫中,一个死在了顾家,明白了吗?莽勒古斯的尸首可以不要。但是阿敏一定死要见尸。这也算是给你们主子过节的礼物。” “奴才晓得了。” 第一百一十章 暴动暴动 5 第一百一十章暴动暴动5 没有了朱由检的会议,大家明显轻松了很多。 天快要麻麻亮了,望着汉阳城市舆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布置图,温体仁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 “老贺,这里也没有外人,运筹帷幄调动资源你不如我。可是这调兵打仗,冲锋陷阵我还是真不如你。现在我们的陷阱已经布置好了,下面就看你老贺的了。你现在和我们不一样,这一场仗下来,估计老周还是回内阁,我估计也就原地不动,可能还要在朝鲜苦熬一阵时间。不像你啊,肩膀上的牌牌也能换个颜色。” 贺人龙已经换回了自己的军装,他系上披风扣子,卷吧卷吧自己手边的舆图,递给了旁边的岳文清。 “军阵之中的事情,无非就是三分士气、三分装备,剩下的就只能交给运气了。我给你说,跟着陛下以来,我觉得自己的运气都好了很多。你把心放在肚子里面,就等着喝酒吧。” 两个人都有点膨胀,现在连后金武器转运点都找见了,下面其实就是一场逮兔子的口袋战,似乎胜利已经放在了自己的手中。 正说着,岳和声哐当的一声,推门进来,黑着一张长脸。 “把你们的计划摆出来给我这个老头子看看。” 两个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才把自己的作战计划递给了杨炼,让他转交给一会才起床的皇帝陛下,怎么就把这个老爷子给惹了? 跟在岳和声后面的,还有周延儒、陈子龙、杨炼一串串人。 “来!” 老头子把从杨炼手中接过来的舆图和计划扔在了桌子上。 “贺人龙,八百人,十六个小队你准备在景福宫附近集合。五百人,十个小队你准备放在出城往后金城外营地的必经之路上,还剩下了两百人,四个小队是你的预备队。这就是官校教给你的本事,还是你们家主将洪承畴教给你的本事?” 贺人龙没有反应过来,还不知道什么地方让一直好脾气的岳老爷子大发雷霆。这老爷子在宣府大同做巡抚多年,严肃起来身上自然有一种威严的气势。 “你看看,无论是袁崇焕还是洪承畴、还是孙元化、甚至孙承宗过来了,会不会这样布置。” “岳老爷子。” 温体仁连忙出来说话,他觉得自己将来可能还要和老爷子在朝鲜搭班子,总有几分薄面。笑着想解释一下。 “集中我们这边的优势兵力,放在敌人必攻之地,这也是学生和贺总兵思考结果,不知老爷子对这个方案还有什么改进的思路。” 岳和声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脑子还是这么不清楚,我会给陛下建议放你回国去。” “攻敌之必救?那要是敌也要供你必救之处呢?愚蠢!” 一句话,让贺人龙和温体仁浑身冷汗,呆立在原地。 “这种功劳,没有人抢的去,下次完成计划之前,也给老夫、玉绳看看。” 一句话点破了温体仁那一点点小心思。其实他好像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不自觉的就忘了这件事。急匆匆的把自己的方案递给皇帝陛下,难免心中就有一些卖弄的心思。 想到了这一点,他和贺人龙两个人赶紧整理自己的衣衫,规规矩矩地向老爷子长揖下去。 “幸亏有岳大人,否则后辈大错铸成,悔之晚矣。” 岳和声知道,以他对朱由检的了解,自己这位皇帝陛下更会激进的多。他似乎对于大家觉得还满意的大明朝现状非常的不满意。在这种心态下,冒险和孤注一掷一定会成为自己这位皇帝的优先选择。甚至于这份计划报上去,皇帝陛下甚至于会在景福宫摆下更重的兵力,而不考虑自己的问题。 同时,要是皇帝陛下批准了这份计划。到那个时候,是执行还是不执行? “老袁在的时候,我只说过一句话。皇帝陛下的安全就是最大的安全。皇帝陛下顺顺利利地从朝鲜回去,诸位,我们在朝鲜没有取得任何战果都是最大的战果,大家都是大明最大的功臣。要是皇帝陛下别说出了事,就是被羞辱了,诸位。多余的话今天我也不多说,大家一人一根绳子吊死在大门上好了。剩下就等着孙督师发大军为皇帝陛下清洗羞辱。” “明白了吗?” “剩下的计划我不管,董朝莆,你参与进来。旁边的四个院子我已经买下来了。我就一条,以皇帝陛下的安全为第一位,剩下再去追求最大的战果。诸位谁有不同意见。” 谁敢有不同意见。 老爷子的刀子都亮出来了。 隔壁的隔壁就是东瀛的一家商团,花多少银子人家看都没看,老爷子说买就买了,这里面用的是银子还是拳头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按照子龙的情报,预计发动的日期怎么都会在五天之后。我建议用着五天时间,先把这五个院子的防御建立起来。” 董朝莆说道。 “反正又不是白费功夫,这里将来也能作为驻留在朝鲜汉阳的营地。” “成。”岳老爷子点点头。 “人手这边我们来找,各个商会的工匠还有不少。熊津码头上我们还有两条武装商船,有些便携的弗朗机也能拆下来。” 陈子龙赶紧说道,这个时候是表忠心的时候,总要把自己的能力展示出来。 “老董找几个好手,现在也别想睡觉了,赶紧把这四个院子的地道、暗室找出来,别留下隐患。现在外部的地点已经清楚了,像是岳文清之类的人也赶紧调回来,不用监视的就别监视了。老贺安排你的人赶紧进来。” 贺人龙点点头。大的思路一调整,大家的思路也变得清晰了。贺人龙补充说道: “码头的那个点岳文清不用回来,我再派两个小队过去。总要把退路给守好。” 周延儒也补充说: “我忘了说了,南门现在的守将使我们的人。” 详细的他没有说,只是看了一眼来顺之。 “特殊时期有特殊时期的方法,你也别看顺之,有什么事情都往老岳身上推,就是一个草药的事情么。皇帝陛下不知道,我们不再国内用,就没有抗旨的事情。下面我还等着顺之给我再补充一些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暴动暴动 6 第一百一十一章暴动暴动6 尹德柱带着金氏的信笺,原本以为是一个轻松的活计。 谁知道自己要找到右卫的营地就费了大功夫。几经波折,这才来到了后山右卫的辕门之外。辕门破破烂烂的,远远看去,只有两个小兵懒洋洋的抱着长缨枪坐在栅栏避风之处,点燃了一堆木材烤火。 这两个人所在的地方距离辕门还有几丈远,这让他连塞钱的机会都没有。 “小五子……小五子……” 眼看着没啥别的办法,无奈之下,他只有扯着嗓子朝里面大叫。 可是除了寒风吹过了军营地面,卷起来几片落叶之外,他的呼喊声没有获得任何回应。没办法,尹德柱只好偷偷的找了一个围挡的缝隙,扁着身子慢慢的钻了进去。 他也不敢走得太深入,只敢走到了两位小兵的不远处,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两位兄弟,麻烦个事情。” 这两位可能也是困得要命了,在这么寒冷的风中,居然也靠着墙睡了过去。尹德柱只好大着胆子再往前走了两步,轻轻的推了推其中一个小兵的胳膊。 “谁!谁?” 小兵的第一反应是向撒开了手中的长缨枪,向后面翻滚着开来。谁知道头顶上的斗笠又掉下来遮住了他的脸,只好慌手慌脚的整理着斗笠。这让顺手扶着长缨枪的尹德柱哭笑不得。 半天时间,这两位小兵把自己身上的斗笠和衣服整理完毕,揉着眼睛,这才看清楚是一位普通百姓打扮的人,就站在自己刚才睡觉的火堆旁边,手中还拿着自己的长缨枪。一时间搞不清楚这位的来历,抖抖索索问道: “你是……” “两位差官,小的是来找人的。刚才在外面招呼过…………” 一听如此说话,这两个小兵就知道了他就是一个闯进了兵营的普通的百姓,这两位的胆子才回来了。被吵醒的怒气一股脑的发泄在尹德柱的身上。 “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进来的?你没有长眼睛吗?嗯!” 随着一股子**的语气,年龄稍微小的一位骂骂咧咧的冲了上了,先是一把抢回了自己的长缨枪,然后抬起一脚揣在了尹德柱的肚子上,把他踢到在地。 这位年小的正准备劈头盖脸的揍人的时候,后面那位稍大一些的老兵却拉住了他。年少的还准备发脾气,没想到年老的却努努嘴。 尹德柱躺在地上没有起来,双手高高的举起,捧出来一大把的铜板。 年少的还不以为意,年老的却一把把他扔到了一边。三步并做两步,却是把尹德柱先从地上拉了起来,尹德柱也顺势把铜钱全部塞到了他的手中。 那位年老的还准备给年少的分钱,尹德柱却又从自己身上掏出来一把,又谄媚的笑着给年少的塞了过去。 苦哈哈的小卒子怎么会和金钱过不去呢?很快这两位就拉着尹德柱躲在了栅栏一块避风的地方。年老的还顺手帮尹德柱拍打着身上刚才在地上粘的尘土。 “我们两个就是个小小的看门狗,也不知道有啥能帮上忙的。” 尹德柱又拿出来一个小小的银元宝,笑的像是一个朴实的农民。 “也没啥大不了的事情,我的兄弟朴五娃就在咱们右卫吃皇粮。这不是家里老娘生病了么,我就是过来问问,他啥时候能下差。还要麻烦两位老哥给通报一下。”一边挤着眼泪,一边把元宝递了上去。 “朴五娃咱也认识。怎么能要兄弟你的银子呢?” 年老的嘴上还在假模假样的推脱,手上抵抗的力度并不大。 “他没有跟你说过吗?”年老的问道。 尹德柱和朴五娃只是少年的玩伴而已,现在又不是很熟。昨天东家问谁有右卫的关系,他这才想了起来,怎么会知道其他事情。 “他啊,现在在后山晚上值班,估计现在还没有起来呢。你安生在这里待着,我这就让李小子给你叫去。”说罢,还踢了一脚旁边蹲着的叫做小李的少年。 “都是桐乡的乡亲,还不赶紧去。人家家里的事情不着急?” 不多久,年少的小兵就把朴五娃带了出来,给他指了指尹德柱。 “德柱大哥,前几日我娘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回村里了?” 朴五娃很奇怪,他和尹德柱关系还挺好的,无奈自己这位大哥经商发财之后,和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尹德柱赶紧跑上去,一把把朴五娃搂在怀里,使了个眼色给他。 “小五子,你娘专门让我来的,要不借一步说话。” 朴五娃为难的难着年老的兵卒。这位收了尹德柱不少的钱,一看两位也确实认识,也就不愿意多事,挥挥手说道: “家里的事情重要,你们赶紧说,快点回来,被守备看见了就麻烦了。” 得到了允许,尹德柱这才拉着朴五娃顺着栅栏往山脚处走了一段路,找了凹进去的角落,这才说道: “阿娘没事,是你家哥哥我有事。能不能给你们这里的兵曹正郎尹湖送一份信。哥哥这里有重谢。”说罢,将一个小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小面镜子和几颗珍珠。来的时候尹德柱打听过了,自己这位兄弟正在相亲,这些都用的上。 朴五娃一听,本来就觉得是小事一桩,又看到这贵重的礼物,还有点不好意思。 “也不瞒哥哥,我和尹湖正郎的亲兵很熟,这倒是小事一桩,受不得哥哥这份重礼。” 尹德柱倒是一把就把东西塞给了他。 “这也不是哥哥给你的,你也不用客气。哥哥就在这里等你,你要给个回话给我。你放心,正郎看了信笺,绝对对你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正说着,五六匹高头骏马呼啸着就冲了进去。刚才还在门口蹲着的那两名小兵,刚反应过来,就被奔驰而来的马匹踹在了胸口之上,又被践踏而过,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异变突发,尹德柱也顾不得什么了,拽着朴五娃说道:“不等了,我们现在也进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暴动暴动 7 “不敢啊,哥哥。我们就是当个兵,没有说把命给他们啊…………” 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胸口凹陷下去了一大块,挣扎着不停的吐着血块子,朴五娃怂了。 说是当兵,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其实也就是一个狱卒而已,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五娃双腿颤抖的宛如琵琶一般,就算穿的是厚皮裤,但是还是能看到一股尿水顺着腿管流到了地上,洇湿了一大片。 “小五子,小五子……” 尹德柱知道现在就是自己家东家说的关键时刻,自己万万不能掉了链子。 他现在只是需要把手中的信笺带给尹湖,然后获得尹湖的一句回话而已。听东家说,这次凡是立功的人员,家里的娘子和孩子都可以直接送回到大明的上海县,还可以获得大明的户籍。 这个朝鲜再也不能呆了,饥饿和贫穷还好说,但是自己每次回家,看到芝麻大的里长都敢在自己家娘子面前口花花,有好几次他脑子一热,都已经冲进了厨房拎起了菜刀。可是在他娘子眼泪汪汪的注视下,又只能唉声叹气的放了回去。是啊,自己一个人还好办。可是自己还有一个老娘和三个娃娃,这些又能怎么办? 现在就是机会。只要这件事情办成了,自己就可以吧获得一大笔钱,也能把自己的老娘和孩子安顿在大明了。这么多年他清楚,别看人生很长,其实最关键的无非就是那一两步。于是,尹德柱心里面暗暗下决心,不管他,今天爷爷为了自己的孩子也就拼了。 但是这时候朴五娃却掉了链子,自己怎么唤都唤不过来。尹德柱狠狠心,一巴掌呼在了对方的脸上,这才把这个孩子给打醒了。 五个银锭就这么排在了朴五娃的面前,这已经是自己身上的全部银钱了。果然,这一小堆的银子给朴五娃安了神。 “听着,小五子。”尹德柱小时候和村上的孩子们玩耍的时候,就是所有孩子们的孩子王。玩耍什么,和谁玩耍都是尹德柱说了算,现在朴五娃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 “你最熟悉这里的情况,我们的事情非常简单,非常简单。我们现在偷偷溜进去,找到你们这里那个叫做尹湖的人,把他家里面人的信交给他,然后为他的妻子带回去一句话。这些……”尹德柱心里很着急,但是行动上却是越发沉稳。 他也不着急,按部就班的掏出一张手帕,把五个银锭堆叠起来,然后包裹好,再塞进朴五娃的怀里面,还拍了拍。 “不管事情成不成,哥哥都把自己的身家全给你,到时候有事情了你就先跑,回家把老娘一接到山里住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哥哥……”朴五娃想要又不想要,想推又不想推,但是明显已经心动了。尹德柱顺便又点了一下火,笑着说道:“也可能是咱们哥倆想多了,说不得刚才那是嚣张的内府呢,我们先进去看看再说。” 朴五娃在尹德柱连骗带诱惑之下,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刚走了一步,突然又停下来了。羞涩的问道: “哥哥,那你说要真是内府的人,你这银子…………” “哈哈哈。”尹德柱笑的挺大声的,拍了拍小五子的肩膀。 “都已经放在你的怀里面了,你还担心个什么呀。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你的哥哥说话不算数过。” 终于把朴五娃的安抚好了。这朴五娃就这么大模大样的穿过辕门往营地里面走去。 尹德柱叹了一口气,这才拉着他蹲下来。 “小五子,咱们又不是去找死的。你想想看,尹湖现在最会在什么地方?我们有什么旁人不常走的路线可以到哪里去?喏。” 他从自己的袖子滑出来一把匕首,倒是把小五子吓了一跳。 尹德柱鄙视说道:“你把营房画出来,咱们商量一下。” 还好,小五子总算方向感还可以,抖抖索索半天时间这才把图纸给画了出来。他们现在就待在山腰出的兵营。通过三条不连接的长梯子,就可以抵达执勤的山洞。再往上走一段石梯,就可以到达关押着犯人的山洞。而这里统领之一的尹湖,主要的时间都会呆在执勤的山洞。 “现在也会呆在第二层的山洞,对吧。” “嗯!应该是的。” “我们可以从这里备用的木梯子爬上去。平时这都是用来运输蔬菜粮食的,很少有人用,但是就是太陡了。”小五子又从旁边画了一条直线。 “成。” 这时候两个人才开始变成了潜行的模式,进了辕门之后就沿着岩壁行进,躲开了人最多的军营。走了一半的时候,尹德柱看着小五子喘的不行,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示意他休息一下。 “奇怪啊?为什么这一群人进来都没有引起一点动静呢?” 尹德柱不知道的是,后金这一群人已经稳稳的拿捏住了这里十几名统领。刚才一名统领也带着人冲了出来,谁知道后金的人问清楚了名字之后,随手就甩出去了一个小袋子。这位统领看到了头发、拇指、血书之后,整个人都傻掉了。 很快,在实质的刀枪和家人的血书的两种威胁下,这位直接选择了投降。不但带着这些人直接上了通往上一层的楼梯,还安排了地下的士卒给人家把马匹牵进了自己的马棚。 “不知道啊。” 尹德柱看到这种情形,越发对自己的国家更加的失望。好歹这也是宫卫这种精锐之师,怎么体力上还不如自己这样一个老百姓。 “哥哥,也许是你说的对,这也许来的是内府的人呢。”刚才是那一群人来的迅疾如风,他们也没有看清楚人家的长相。 内府就可以当街冲击军营,还能纵马踹死自己的士卒?然后你还一脸理所应当,甚至有点如释重负的样子,这是个什么鬼军队。 心里这么想,但是脸上还要保持着轻松的神态。 “对对对,小五子,你看看你哥哥我没有骗你吧。这些银子加上你的军饷足够你回去娶一房好媳妇了。” 小五子这时候倒是像一个正常的男青年,说起来娶亲还有点羞涩。 “哥哥,咱们走着,前面还更难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暴动暴动 8 果然很难。 这个所谓的备用的梯子,其实是搭建日常调运竹筐绳索的时候遗留下的一个施工用的木梯,现在已经有一点腐朽了。尹德柱从自己的包袱中间掏出了一副大明人给的手套,然后把包裹整理好,捆绑在自己的后背上。 看了看在旁边被阴冷的背山寒风吹的抖抖索索的小五子。想了想,扔了一只手套给他。 “这东西我也就一副,还是东家看我要在寒风中骑马奔波才送给我的。这次咱们一人一只。你戴在右手之上。” 说完,又把自己一副下襟扯了下来,然后撕成小布条,慢慢给自己的左手裹了起来。 弄完之后试了试,这才蹲了下来。平日里这道梯子还有些辅助设施,可是现在最低的地方距离地面也还有两米多高。 “小五子,你站在我的肩膀上,我先把你送上去。” 顶着朴五娃,他慢慢的用手扶着石壁站了起来,刚好让站起来的小五子够到梯子的下边缘。等到小五子稳稳的站了上去,他才攀援这石壁向上攀登,小五子顺手再拉了一把,两个人总算是登上了长梯。 上了梯子,才发现这地方是有多么的不靠谱。 寒风就是一把粗粝的刀子,从自己唯一裸露在外面的脸上刮过去。同时,梯子也发出了吱吱扭扭变形的声音。 “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上爬。” 尹德柱拖了拖小五子的屁股,示意他可以向上出发了。 越往上,大风越狂暴。梯子因为重心的原因也开始晃动。在晃动的楼梯上,两个人一步一步的坚定的向上爬着。从他们开始的地方往上看,两个人的身影几乎已经变成了两个小黑点。 几乎就要放弃了。手已经痛的开始什么都握不住。小五子的体力似乎也已经全部耗尽了。全靠着尹德柱一点一点的向上撑着。 终于,在尹德柱基本上快要用尽全身力气的时候,小五子一头栽在一块突出的平台上,平台靠近山体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山顶入口。 “沿着这个甬道进去,那是我们的的厨房和存储粮食的地方,接着向右拐,走上大概一百多步,就可以看见执勤的山洞大厅了。平日里,尹大人重要的时候都会在把大家聚集在那里。” 尹德柱四下看了一下,发现这边没有什么人,这才偷偷的从后厨溜了进去,在小五子的指挥下,偷了一身衣服装扮成了小兵的模样。 两个人从厨房出来往前走,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山洞大厅的顶上,顺着一个梯子就可以下到大厅里面。这时候尹德柱把头从石头边慢慢的伸出去,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见过的那批人正在和这里的守卫们对峙着。 “白英墩!” 看来守卫这边领头的还没有放弃。小五子指了指出声的那个人,然后指了指尹德柱的包裹。示意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兵曹正郎尹湖。 “尹大人你想要忠君报国,我们也不挡着。”这应该就是尹湖口里的白英墩。 “但是尹大人你也别挡着我们。我家里五代单传,就剩下这一个儿子,也请你能明白。” 刚才进来的那六个人大刀金马的坐在不远处的石墩子上,却像是旁观者一样冷眼看着护卫们分成了两堆互相对峙。 尹湖这边的人比较少,零零星星几个人。倒是白英墩那边比较多,基本上大多数的军官和小兵都集中在他的身后。 “你白某人的儿子就是儿子,我尹湖的一对儿女就不是儿女了?” 尹湖有些狂怒,整个眼睛都已经赤红了,举着腰刀的手微微的颤抖着。 “更何况,你真的以为我们按照这些后金狗贼说的办,他们就能把我们的家人给安安全全的放回来。而且,就算是放回来了,你们想一想,官府还是内府能够放过我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就连白英墩都有些犹豫了。他的手中还紧紧的攥着自己孩子的一节小拇指。看着这些后金人满不在乎的表情,我的孩子当真还活着?白英墩也是七品的统兵之一,也知道其实这就是自己骗自己。 “他们说了我们的孩子和妻子还活着,我老娘也还在他们手里,应该也活着!”说这话的时候,白英墩甚至都没有看着尹湖,而是紧紧的盯着那边的六个人,仿佛要从他们的脸上表情的变化上看出来一些线索。 “我们后金人从来都不会辜负我们的朋友。白统领放心,只要咱们这边的事情顺顺当当的进行下去,一天时间之内,大家把巡查的应付好。各位放心,那个时候,我托托这里一定把各位的妻子、孩子、父母妥妥当当的交给大家的手中。” 这货说这话,还空着两只手在两群人中间转来转去,每次转过身之后,都露出自己脑袋后面老鼠尾巴一般的细细的辫子。 瞅了一个空子,尹湖突然爆发,率领着自己的几个人,大叫到:“杀啊!” 领头就向这名叫做托托的人冲了过去。 他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自己把这几个人杀了,不愁找不到自己家人的线索。这又不是在后金,这是在自己的国家汉阳城啊。有什么理由让这些老鼠拿捏住自己。 托托没有逃,也没有动手,就是站在那里嘲笑一般的看着他。 而尹湖冲刺的脚步也被白英墩挡了下来。 “大哥……”白英墩嘴上叫着,手下却也不停止,两个人一刀一枪的也对拆了十几招。尹湖手下的那几个人却是早早的就被人数更多的同伴缴了械。 哈……白英墩横过来自己长缨枪,用枪杆子挡住了尹湖横劈下来的腰刀。尹湖也不在变化,就是一刀接着一刀,像是砍柴一般,对着白英墩手中的枪杆子乱劈着,宛如是疯了一般。 这时候白英墩使个眼色,剩下两个也穿着统领衣服的人悄悄的摸上来,一刀背敲在尹湖的后脑上,然后把晕厥过去的他一把抱住。 这时候的白英墩把长缨枪扔在了托托的面前。 “到时候,这里所有的人家属都要放,清楚了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暴动暴动 9 “哈哈哈。” 托托赏识英雄一般,笑着拥抱了一下白英墩。 “明天巡查结束了我们就带着上面的那几位走。你要是能保证这一关顺顺利利,我们肯定也说话算话。要是宫中老太监的巡查过不去,你我谁能活下去都是两可的事情,那些谁后的手足衣服谁又能管得了许多?” “现在我们把这里交给你继续管着,千万千万别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然后给我们六个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干点事还真的有点困了。” 白英墩有点疑惑,这些人不需要盯着自己吗? “对了,你家的小娃娃是不是脖子上带了一个银子的项圈?我不知道你们朝鲜人为什么要把项圈给自己的孩子戴着?我们那里都是给牛犊子才戴呢?” 托托不经意的,小声的在白英墩的耳朵边说道。 其实他就是去白英墩家打劫的人。人他没有见过面,但是名字他却记得。自己的兄弟为了抢孩子脖子上的项圈,直接一拳就把护着孩子的侍女当着孩子的面直接给打死了。小孩子应该是吓傻了,一路上既没有哭也没有叫,从麻袋里面掏出来的时候也就傻呆呆的笑。孩子的母亲看到了这一幕,哭喊着我苦命的儿子啊,抱着小孩子晕厥了过去。 可是谁有在乎呢? 托托按照黄台吉的吩咐,跟着范文程已经很多年了。 他知道自己和范文程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这个南蛮子对付所有南蛮子或者说不是后金的人,要比自己还要狠。能够收回来一个傻儿子也不错,谁知道范文程会不会给呢。 心里这么想,但是托托哐哐的拍着自己胸脯。 “我们后金不像大明蛮子,说话算话,说了还给你孩子媳妇,除了那一根已经剁下来的指头,他们身上要是再少了一根头发,你都可以找我。” 说着,托托还把自己的脑袋侧过来给白英墩看。 “我小时候和大明人打架的时候,有个人还挺厉害的。把我从马上扑了下来,一口咬掉了我的耳朵。”白英墩仔细一看,果然,托托右边头发撩起来,这剩下了一个黑乎乎的小洞。 “可是,大丈夫大英雄的,谁在乎这个,你说是不是?” 说完话,托托就带着人走进了山洞的大厅深处,那里还有几个储藏武器的小洞子,平时也没有人来。 白英墩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听着破口大骂的尹湖滔滔不绝的骂声,他脑子里面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时辰以前。 托托几个人纵马进来的时候,锋利的马刀瞬间就收割了一个伍士卒的生命。当他、尹湖带领着精锐把这六个人团团为主,托托非但没有惊慌,反而从旁边的一个护卫的手中接过一个包袱,大大咧咧的从自己的怀里面抽出来一张纸条,按照纸条上面的名字开始叫人。 “白英墩……” 他的名字居然派在第一位。看着他晃动了一下身子,托托客气的拱了拱手。 “白统兵辛苦了,家里人有信叫咱给你带过来。” 说着一个写着白字的小布袋子就从他的手中甩出,直接扔给了白英墩。白英墩也有点奇怪,但是还是耐着性子打了开来。 先是一截子小孩子的小拇指带着血滚了出来,接着就是自己娘子用血写的血书。他心里一慌,小拇指就这么掉在了地上,血书上面的字也看不进去。 “哎呦呦!” 托托还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手里面捏着皮鞭,俯下身子笑眯眯的说道: “小心点啊,那是你儿子的手指头呢。啧啧啧,可是小啊,别一不小心让老鼠给叼走了。” 仓朗朗一声,没有等白英墩反应过来,军营中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尹湖就受不了了。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能由着这几个看着不是朝鲜的人在这里撒野。 还没有等着他冲出去,托托身边的护卫嗖的一抬手,几支强弩发出的弩箭就射在了尹湖的面前。 “干什么!” 托托朝着自己的护卫怒吼着。 “还不赶紧收起来。” 然后这才笑着转过脸想着尹湖问道: “不知道你高姓大名。” “兵曹正郎尹湖!”尹湖面对着五张强弩,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身子撑住呆立在那里的白英墩,寻找着厮杀的机会。 啪!又是一个小袋子,姓尹的太多,上面是毛笔写的尹湖两个字。尹湖心中一慌,看了看胸有成竹的托托,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托托一下子就明白了,装腔作势的对着自己护卫说道: “还不赶紧把弩箭收起来,你看看,把咱们朝鲜兵曹正郎吓成了什么样子。” 说完了又挥了挥马鞭。 “我挨个读,你们挨个上来领啊,别乱了。” 还没有读出来第一个名字,场地内就传出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声。 ……啊……啊…… 这叫声似乎也把呆住的白英墩给唤醒了。他冲到自己好兄弟尹湖的旁边,看着他手里面举着两截小指头。 “哦,对了,家里面几个孩子咱们这里就有几截小指头,公平合理的很。来来来,我们看看下一个是谁…………” 白英墩心里面被仇恨充满了, “尹正郎,他们也就六个人,我们冲上去把他们绑住再说。” 他还没有说完,身边各个统领们都发出了或大或小,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声。看都不用看,几乎每一个人都收到从一个到七个不等的小拇指。 “人就在咱们家里做客呢。咱们这边也很好客,每一个家人都是有吃有喝,有专人伺候着。现在,诸位有没有可能听我说几句话?” 下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托托无非就是他们配合自己应付了明天的巡查之后,把上面的先皇一家人带走。只要这件事情完成,就一手交皇帝,一手交家人。 这时候的白英墩和大家一样,心里面眼里面哪还有朝廷的影子。瞬间就同意了对方的全部要求。就一个人除外。 尹湖看了看同样是自己妻子写的血书,却摇了摇头,坚持说这些都是后金的谎言。 “白兄弟,我们拿下他们,哥哥带你去看,他们根本就是作假的!”尹湖不知道那里来的信心。但是白英墩完全相信了,因为自己妻子的血书中用了刚刚认识自己时候,两个人的小暗语。没有人知道,只有自己知道。 接下来就是尹德柱在二层平台上看到的这一幕。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暴动暴动 10 第一百一十五章暴动暴动10 即使托托离开了,尹德柱也没有动,尽管小五子跃跃欲试,但是他还是按压住小五子,等待着大厅里面的变化。 “先把尹正郎关到那边的屋子里面去。”白英墩向着尹湖施礼说道。 尹湖明显是憋着气,看着托托走远,这才耐着性子说道: “老弟,你担心弟媳和侄子的安危,哥哥我也一样。可是哥哥就是想让你好好再看看,这绝对是一个阴谋。你放哥哥一个人出去,我一定能把弟媳和侄子给带回来。只要弟媳和侄子回来了,咱们合着把这个狗贼给乱刀分尸,擅闯皇家禁地,谁也说不得什么,是不是?” 白英墩有点烦躁。 “尹正郎,您手头有什么证据你就说。我能够确认那确实是我妻子的手书。” “那根本就不是,那就是骗人的。”尹湖也给憋住了,他现在也不能确认,只能高声喊叫着。 白英墩听到这里的时候,就更烦躁了。他回头看看其他的人反应,这才挥挥手。 “尹正郎因为心绪失调,急火攻心,卧床不起。现在这里我来负责,大家没什么意见吧。”说完了,又示意亲兵赶紧把尹湖带下去。 这才召集大家过来说: “现在我们肯定不能走,明天看能不能用尹正郎生病了把巡查糊弄过去。我倒是不担心这个,现在咱们的家人都在别人的手中,走,我们换个地方商量一下。人都说祸不及子女,可是这些人抓了我们的家人,还砍了我们子女的手指头。” “这个仇怨,是家仇、是私人恩怨。我们要好好商量商量。” 说这话,一群人也就说这话往外走去。顿时,刚才还在吵闹的大厅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尹德柱还是没有动,继续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缓缓的抬起了身子,慢慢的把山洞中观察了一圈。 除了关押着尹湖的房间还透露出一丝灯火和不时的拍门声之外,空无一人。 “平日里大家都不在这里么?”尹德柱谨慎的问小五子。 “平日里这里是大家交接班,迎接上官和吃饭的场所。然后一部分人上去看犯人。上面的环境更好一些,可以坐下来或者躺下来。”朴五娃指了指通往上面山洞的一条小道。 “剩下换班下来的人,就顺着那一条道路。”小五子指着另外一个方向的道路。 “回到营地睡觉。平日里除了过路的人,是没有人在这里待着的。” “那好。” 尹德柱回头看看小五子。 “你就悄悄的待在这里,现在下面很乱,你等到这里的事情结束再出面也行,或者你就直接跑吧。” 朴五娃也知道自己的军营中发生的事情自己参与进去就是个牺牲品。所以也就点点头。 “没事,哥哥你下去,我给你看着这里,你一会还能从这里出去。” “那成,你千万别逞强。” 说着,尹德柱又抬起半身看了看下面,依然没有一个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不管现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关不关自己的东家。他的任务都很单纯。 把信件交给尹湖,然后把尹湖的口信带回去。 掏出来匕首握在手上,然后把手藏在袖子里面。另外一只手捏紧了信笺,这才起身。慢慢活动了一下脚腕,顺着螺旋的石台阶走了下去。 还好,还好。 他行动的声音被尹湖拍门的声音给遮住了,他就这么悄么声息的溜到了关押尹湖的门口。 哐……哐……哐…… 也不知道尹湖拿的是什么,这么大力气有节奏的砸着木门。 “尹大人……我有……” “给我开门,不开门就滚去找白英墩过来见我。”又接着是一阵哐哐的声音。 “我他妈的有东西给你看。” 终于,一句粗话让尹湖知道了这不是自己军营里面的人。 “你是谁?谁让你找我的。”终于,砸门的声音停了下来。 尹德柱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是顺着门上粗大的缝隙,把信笺递了进去。 “我们东家给你的,你赶紧看,给我一个回话。” 尹德柱没有干过这件事情,贴着门站着,紧张的心脏哐哐的跳着,仿佛一不小心就要从自己的嗓子眼里面跳出来。他紧了紧自己捏着匕首的手,满手的汗。 啊…… 终于看完了信笺,里面传出来不知道是喜还是怒的嚎叫声。 “小兄弟,谁让你来的,你先给我开门。” 尹德柱正想上前看看自己能不能用匕首把锁子给撬开,谁知道突然一个干瘦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肩膀。 一个阴惨惨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说道: “上面的那个死人是和你一路来的吧?我和尹大人一样,也想知道谁让你来的?” 说着就把尹德柱扳了过来,顶在他后心的刀子向上滑动。 尹德柱抬头一看,小五子的尸身半耷拉在平台上,鲜血顺着台子流了下来。 “外面的小兄弟,我知道啦。你就回去给人家说,后金的狗贼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尹德柱还在奇怪这位怎么这么说话,谁知道扣着自己,自以为一切全在掌握的托托有点犯难。他又想要屋子里面的东西,又想把这位不知道是哪里出来的人给扣住,这时候又不敢高声喊。 “小兄弟,信笺放在我这里,你赶紧走吧。”尹湖又大声的说道。 托托焦急的扯着尹德柱靠近关押尹湖屋子的大门,一脚踹向大门。 谁知道,大门上面的木板确实一条条木条拼起来的。托托一脚踹坏了木条,自己的一条腿却也被门给卡住。 屋子里面的尹湖一把抱住了托托的一条腿,尹德柱也猛地向下一蹲,脱离了托托的控制。 “小兄弟快跑!记住后金托托和先皇李珲!” 尹德柱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跑。他没有选择之前上来的道路,而是冲着下面营地的小道狂奔而去。 “你们出来啦!”托托使不上劲,也只能选择了大喊。 谁知道,尹湖一口就往他的大腿上咬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暴动暴动 11 第一百一十六章暴动暴动11 托托有些大意,剩下五个人冲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却被卡在了破损的门板之上。那几个人看着有点滑稽的托托,嘻嘻哈哈的准备过来解救自己的老大。 谁知道却被一脸铁青的托托给喝止住了。 “老三留下,其余人莫要管我,往下追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汉子,格杀勿论!” 那四个汉子这才知道事情有所不对,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顺着小道就向下追了过去。 这时候的托托也冷静了下来。 他稍微一动心思就知道了,尹湖利用自己想拿到信笺的心思,这让自己上了恶当,从而放走了刚才给尹湖送信的小贼。 恼怒之下,他忍着痛,把腿向回一收。顺势反手抽出腰中的匕首,顺着门洞就向尹湖的头部刺下去。尹湖向后一躲,托托顺势把自己的腿从门洞中抽了回来。 “你在这里盯着,他伸手就砍手,伸脚就砍脚。” 说罢,毫不犹豫的也跟着那四个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托托知道自己有些大了,这个人肯定不是当下才进来的,一定是潜伏了一段时间,了解到的信息应该远比自己的看到的那一段多得多。更何况,他又把外部的信息和尹湖进行了沟通,应该是为他提供了自己不知道的信心。 想到了阴恻恻的范文程和自己将这里做砸了的后果,托托浑身一冷,向下的脚步就更快了。 这崎岖陡峭的山路影响了大家的步伐,尤其是对尹德柱这个平民的影响更大。眼看还有几节台阶就要落到地面了,谁知道手忙脚乱之下,尹德柱从梯子上直接摔了下去,后背重重的砸在了石壁之上,脑袋中满是金光,一时间痛的动弹不得。 这时候,听到了动静的白英墩带着亲兵也冲了上来。一看这是一位自己军营中厨子的打扮,白英墩的亲兵赶紧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上面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英墩还以为他就是一名厨子而已,却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焦急的问道。 “他们,他们……” 尹德柱喘着粗气,努力的揉着自己的脚腕,还好只是扭伤了,勉强还能活动。电光火石之间灵机一动。 “他们要杀了尹正郎!他们要杀了尹正郎!” 尹德柱用的是土的不能再土的当地话,加上焦急带着哭腔的语气,一下子就把白英墩给糊弄过去了。他和尹湖的矛盾只不过是过程和方式不同而已,现在自己都已经答应了对方的全部条件,谁知道对方竟然这么不要脸,说着话就要对尹湖动手。 “来人啊!” 白英墩抽出了腰刀,这就准备往上冲。 而就在这个时候,托托也赶上了自己的人马,眼看也已经马上就要到达最后一段台阶。在高处,看见了背靠着岩壁,站立在地面之上的尹德柱,几个人一声不吭,直接举起小巧的手弩,同时嗖嗖嗖的扣动了弩箭的消息。 尹德柱听到了嘣嘣弓弦抖动的声音,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假装站立不住,拉着尹湖的亲兵向后面的岩壁倒下去,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让这个倒霉的亲兵挡在自己的身前。 托托他们在石梯之上,半扭着身子射击,准头自然好不到那里去。大部分弩箭都射在旁边的石头上,只有一支箭好巧不巧的射在了亲兵的背心。 尹德柱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一咬牙,把扭伤了的脚狠狠的跺在地面上,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过后,好像扭伤的痛苦也不再那么明显。他顺势把中了箭的亲兵推向了来人的方向,自己则向军营中传来了阵阵马匹嘶鸣的地方跑去。 白英墩彻底怒了,他一手扶住自己的亲兵,一手持刀站立在路中央。“你们想干什么!” 托托来不及和他解释。“让开!”大吼着跑向白英墩,根本就不看他劈过来的刀子。 这时候托托五个人完全是战场上的冲锋队形。托托作为主帅完全不用顾忌对方的刀枪。白英墩的刀还没有劈下来,托托身边的一个护卫就已经冲到了他的侧面,合身撞到了他侧面的腰肋上面。不但把他的腰刀撞落在地,击打在他肋骨上的拳头和身体,也让白英墩痛苦的闭过气去。 “左手!” 四个人中间应该有一个是后金军营中的探子的角色。他下到了石梯最后一节台阶上。然后又顺着石壁上的凸起,蹭蹭蹭的向上爬上了五六米,努力看清楚了尹德柱逃跑的方向。 托托丝毫不怀疑,问也没问,直接从地面上躺着的白英墩和他的亲兵胸口踩了过去,就向左手边追下去。 尹德柱顾不上马夫差异的眼光,直接冲进了马厩,解开了一匹枣红马的缰绳,也不管这匹马什么没有什么骑乘鞍鞯,反身上马,直接往辕门外跑出去。 按照白英墩的要求,几乎全部的士卒都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之中,营地上空无一人。 “律律!”马是好马,跑的速度也很快。可是却拖着尹德柱再一次跑到了托托他们的旁边。 “下来把你!” 又是一阵箭雨。 尹德柱知道只要自己掉下来,今天自己就全完了。没有鞍鞯,他只好紧紧地抱着马脖子,把身体俯下贴在马背之上。 啊…………一支短箭正好插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托托知道万万不可以让他跑出辕门。站在路侧,手中的弩箭像是不要钱一般向着一人一马倾射过去。 尹德柱根本没有对策,他只有拼命的催促这自己胯下的这一匹马。 嗖嗖嗖…… 连绵不绝的羽箭在后面追逐着自己。 第一支中箭的时候感觉还很明显,但是后来似乎也就麻木了,只是觉得自己距离辕门越来越近。 终于跨过了门前的一道低矮的栅栏,身子一偏,顺着右手的道路向着汉阳城跑去。 嘭…… 暴躁的托托把弩箭顺手砸在了四个人面前。 “带上楼上的客人和这里的所有人,我们回城外的货场。” 第一百一十七章 暴动暴动 12 第一百一十七章暴动暴动12 时间接近傍晚。 骑在马上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在不停流失的尹德柱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自己的行迹暴露出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后是否跟的有其他人。 现在唯一能够救自己命的就只有城外码头东家的货船。 他只能勉强的分辨着大体的方向和位置,身上越来越冷,头脑也越来越糊涂。趴在马背上一段时间,这才能支撑自己抬起身来观察一下子,然后又软塌塌的半昏迷的趴在马背上。 直到他看到了汉江边上,白色巨大风帆上面的红色的顾字。 他挥了挥手,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用匕首插进马匹的屁股上,然后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紧紧的抱住马匹的脖子,下面的就剩下听天由命了吧。 很快,正在拆卸自己船上的佛朗机炮的商船瞭望哨首先发出了警告。接下来,几个负责商船警戒的人拦停了因为吃痛而疯跑的马匹。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再一次醒来的尹德柱从自己的脖子上拽出来一个小木牌。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要见东家,又万分紧急的事情上报。”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城内的宅子里面了,旁边是一位不认识的美女,穿着一身白衣,脸上还薄纱蒙面。 “我这是…………”他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 “没事了,大夫已经给你看过了,那些箭头都入肉不深,你是失血过多加上太过于紧张,好好躺着。”美女的脸看不见,但是声音还挺好听的。她将尹德柱按在床上。 “你先躺着,我马上就回来。” 很快,美女没有回来,倒是一群人乌泱泱的涌了进来。 领头的他不认识,但是看着自己东家的表现,就知道这位要比自己认识的东家的地位还要高一些。他倒是没有多说话,而是把自己身边的一个人给先让到了自己的床边。 “吴大夫先来看一下。旁的都不紧急,但是人要确保没事。” 这位吴大夫是宫中御医吴有性的大侄子,也是他的得意弟子,在老吴的领域比较擅长金创伤。朱由检这次出来的时候也就特意把他给带上了。 小吴大夫走上前来,先是伸出手来压在尹德柱的手腕上号了一下脉搏。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和腋下,又把他翻过来,揭开背后的一块纱布看了看。这才欣喜的和皇帝说道: “陛下,这酒精清洗伤口,加上师父在云南发现的三七粉,确实对金创伤有效果。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将养个把月就又活蹦乱跳了。一会晚点我再过来看看。” 朱由检点点头, “像是这种开水蒸煮纱布,酒精清洗伤口和缝合之事,你去信和你师父认认真真的探讨一下。莫说是平日里了,将来在战场之上,这不比杀人的功劳要小。” “那臣是肯定要在和师父去信说一下。” 这一路上,小吴大夫几次给皇帝陛下日常看诊,没瞧出啥毛病。倒是在和皇帝的随口乱说中,发现了更多治疗外伤的法子。原本他还以为皇帝就是在开玩笑,知道再汉阳城安顿下来,皇帝陛下几次收购白酒,把酒精给提炼了出来以后,他才惊为天人。 “行了,你去吧。” 朱由检这才不管不顾的在尹德柱的床边坐下。尹德柱迷迷糊糊地才反应了过来,正要挣扎着向大明的皇帝行礼,却被朱由检给按了下来。 “你的事情朕都听陈子龙给朕说了。朕今天没别的意思,就是给你说一句话,帮着大明干活的人不能没个下场。” “皇上?您是?”尹德柱激动之下越发没了章程,听到了朕这个字越发有点迷糊。 “成,冲你这声称呼,你入大明籍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朕和你东家在朝鲜还有安排,具体到你伤好了,你去找你们东家,他都会给你安排的。” 说罢,朱由检也站了起了,向着在场的人说道: “不论何时,大明子民自然是和外邦之民有所区别。但是,若是真为了大明办过事,操过心的人,大明无论如何都不能亏欠了人家。玉绳你记一下,大明入籍之事一定要有个章程,我们既要严格,不能让大明的籍贯没了价值。又要有眼光,有大贡献这也不能让人家寒了心,懂了吗?” 众人皆称喏。 朱由检想了想,又补充道: “这就是朕要对大明的官场规矩推翻重来的原因。你们想一想,若是人家父母、妻子、子女历尽千辛万苦到了大明,却被我们的官吏恶霸欺辱,长此以往,大明何以用世界上国自称?诸位可真是明白了?将尹德柱事迹,父母妻子入籍一事和朕的此问发付内阁。请内阁大佬们给朕秘折回复。” 说完话,朱由检拍拍尹德柱,留下陈子龙,这就离开了。 时间也不长,一炷香的时候,陈子龙就带着尹德柱的消息又回到朱由检所在的宅子的佛堂之中。 “臣基本上问清楚了。” “尹湖正郎看管的就是朝鲜光海君李珲,后金的劫狱目标非常清楚,也是此人。” “这个人对大明不甚尊敬。”插话的是大明驻朝鲜的使节李济深。这几日,为了避免无谓的损失,也被接到了朱由检附近。 “他们劫狱的思路非常的清奇。就是前天抓了看管朝鲜光海君李珲的右卫十二个主要带兵统领的家属。用此来威胁这些统领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根据尹德柱所说,目前除了正郎尹湖之外,右卫剩余之人皆已屈服,并按照后金指令行事。尹湖被关押在一个山洞之中,尹德柱也已经将其妻子的信笺交付与他。” “根据老臣的了解。如后金如此折腾,无非是不想让当今的朝鲜王李倧了解朝鲜光海君李珲的动向而已。根据老臣所知,朝鲜王李倧每月都会派内府前去查看光海君李珲的生死动向。” 大明驻朝鲜的使节李济深补充了自己的意见。 大家都看向朱由检。 “现在能确定后金尚不知道送信人为谁?”朱由检问到。 “应该不知,尹德柱尚比较聪明,并未前往此地、四海、顾家商行之处,而是选择最终晕倒在汉江边码头之处。那里各家码头货船云集,应该尚未暴露。” “没事,朕就是问问。即使暴露了,朕觉得后金想要修正的时间也不够了。看来后金搅乱朝鲜的安排就是用光海君李珲取代当今的朝鲜王李倧。既然整个事情我们都已经揭开了盖子,那咱们就一动不如一静,盯紧了范文程和阿敏,等等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暴动暴动 13 汉阳城外的永泰货栈。 一间间两米见方的木头笼子中关着一个个妇女和孩子,这些原本是大船上用来装散货的货柜,现在正好利用来装人。 后金的管事提着平日里面喂马的木桶,里面装着黄米稀粥。他举起手中的长柄勺子敲一敲木头笼子的栅栏。里面大部分的女人都惊吓的将自己的孩子们藏在身后,抖抖索索的举起一个碗,看着后金的管事舀起一大勺凉粥扣在自己的碗里面。 范文程跟在管事的后面。他能够安排的基本已经全部安排过了,现在就等着各路好消息传来。这次他的盘子打的很大。 排在第一位的还是景福宫里面的新主登基,自己也会带着人,亲眼看着他们把阿敏干掉。在辅助新王的过程中功亏一篑,死在了成功前的最后一刻,应该能够对得上后金第一位忠心耿耿亲王的身份了。 下来就是景福宫几十年以来的珍藏和黄金,还有大明顾家商团的一间酒楼、十几条大船和估计也会很丰厚的金银。这件事他安排会安排给黄台吉的亲兵队长托托亲自去清点查收。这次他把智取天牢的成果送给了托托,但是还不够,加上亲手取来的这些财富,托托一定能够再往前走上一大步。而自己,就又在黄台吉的核心圈子中也有了自己的贴心人。从盛京传来的消息,黄台吉已经多次暗示大家,准备取消代善、莽古尔泰并肩而做的规矩。在黄台吉的圈子中,大家都欢欣鼓舞,只有范文程知道,从现在开始就不能再把黄台吉当做大汗对待,而是要当做皇帝对待了。不管黄台吉本人想还是不想,都由不得他。 最后就是自己将要动用朝鲜的王权大规模的搜刮物资,为后金的向大明出征做好准备。范文程也知道朝鲜的国力已经衰落到了谷底,可是又能怎么样?衰弱的朝鲜也是最好的朝鲜,不是吗? 范文程一边思考着自己的种种安排,一边饶有兴趣的观看着人性的丑陋。 这些原本都是汉阳城中官太太,也是众人口中的人上人。可是,饿了一天一夜之后,不是照样和饿肚子的老百姓一模一样。看着她们坐在肮脏的泥水中,用自己脏乎乎的手给自己的孩子们喂饭吃,看着这些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孩子们又是饥饿难耐又是不能下咽的表现,范文程真的很爽。他似乎自己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变态,可是却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快感。 “嗯?” 有一对儿女的娘三个突然引起了他的兴趣。和别人家明显不同,这三人明显喝粥都喝的非常香甜。为娘的举着大碗,三个人把嘴贴在碗边上,吸溜吸溜的吃着粥,无论是谁过来,这三个人看都不看一眼。 “这是谁的亲属和子女?”问题清洗复杂。 范文程问身边的长随,长随也搞不清楚,匆匆忙忙的去找人问去了。范文程蹲了下来,又举着一勺子稀粥,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知道小娘子住在哪里?” 范文程用的是大明官话。这个不奇怪,在朝鲜的官场,当官的包括家属没有人不会中原官话。谁知道的是那女子却举着碗爬了过来,说了一段谁也听不懂的叽里咕噜朝鲜语。她举着碗,孩子们像是粘在碗边上的小狗一般,就这么被碗拖了过来。 范文程的脸黑了。 “问到了……”他的长随气喘呼呼的说道。 “这是里面官职最高的兵曹尹湖正郎的妻子和一对儿女。”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补充,范文程顺手就把长勺子扣在了他的头上。黄黄的稀粥顺着这位的脑袋流了一脸一身。 即使如此,提着长勺子急匆匆向屋子内部赶过去的范文程,觉得这和自己平日里面的形象不怎么对。于是,又一次转身,走在长随的面前,举起来,一勺子狠狠的敲在长随的头上,嘭的一声,勺子四分五裂的散开,鲜血混合在稀饭中从他的脑袋中冒了出来。 一贯以中正平和要求自己的范文程有一点失态。如果这个人不对,不知道现在黄台吉亲兵队长是不是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原本自己是给人家送功劳的,仙子怎么能变成了送人头? 正准备穿过后院的月亮门的时候,他脚下一个趔趄,旁边的人伸手准备扶他,被他粗鲁的一把推开。 “让格鲁做好准备全军出击的准备!赶紧去!”说完然后匆匆忙忙的向莽勒古斯的房间走去。 哐…… 货场的房间都是临时的木屋,莽勒古斯的房门也是半掩着,焦急的范文程选择了最直接,也最能体现自己心情的动作,一脚踹开了莽勒古斯的房门。 房屋不大,四五个半大的朝鲜姑娘哭哭戚戚的正在为阿敏和莽勒古斯布菜倒酒。他们就是喜欢这个调调,越是委委屈屈的,越是哭哭戚戚的,这两位越是欢喜。 范文程已经准备要踢翻这一桌子的饭菜了,但是脚扭了又扭,受过伤的地方提醒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有人忍了下来。 “滚出去…………” 范文程铁青着脸对着几个朝鲜姑娘喝道。这几位姑娘早就想走了,听到这里弓着身子就准备离开。 “啪…………” 阿敏还没有动作,莽勒古斯正在切割这羊肉,顺手就把雪亮的一把匕首插在了门板上。匕首入口三闷,后面的把手还嗡嗡的颤抖着。刚起身的姑娘又跪了下去。 范文程直接被噎在了这里,还把自己的窘态展现在站在大开的房门外面的众人眼中。 一时间,羞刀难入鞘的范文程顺手就抽出来自己随身带着的短柄火枪,这是他高价从弗朗机人手中收购来的,找了几个高明的工匠,却怎么也打造不出来。平日里,他总是以书生形象示人,谁也没有看他用过刀剑。但是背后里,他几乎天天都在苦练火器。 那两位没有抬头,还继续举起酒杯碰了一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暴动暴动 14 阿敏和莽勒古斯没有抬头,还继续举起酒杯碰了一下,滋溜一声喝了下去,阿敏还砸吧着嘴。 范文程也没看自己的手铳,全程盯着这两个人。手下却麻利的很。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吧,范文程举起短柄火铳,这种火器用的是激发燧石点火,要比传统的火绳枪方便的多。 阿敏转过来,嚣张的用手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仿佛示意范文程由胆子就开枪。 门外似乎也有人想劝架,但是犹犹豫豫的挪不开脚。 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范文程几乎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阿敏呆住了…………阿敏傻了………… 他原以为范文程只会将火铳对准桌子,最多会轰死几个小姑娘吓唬一下自己。谁知道范文程直接把火铳抬起来对准了莽勒古斯的面孔。莽勒古斯惊吓的瞳孔看到了蓝幽幽的枪口的时候,突然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没有逃脱的可能性的。 随着一阵青烟,塞满了枪管,包裹了爆炸药和小圆珠弹头的纸包子弹从枪管被助推火药给顶了出来。距离实在太近了,范文程高举的手臂轻轻向前一伸,似乎就可以扇莽勒古斯一个打耳光。这种距离下,莽勒古斯根本没有时间躲开。 “啊…………” 和呆住了的阿敏相比,几个朝鲜姑娘倒是伶俐许多。她们都是汉阳城里面最当红的几个红牌,抓住打个半死的场面又不是没有见过。脸上带着装出来的惊惶的表情,依次从范文程的旁边跑了出去。这种事情像她们这种下九流的工作,有一点严重,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啊…………” 火枪这种东西在现在的这个时代,不但准头不行,而且对非专业选手非常的不友好。即使这种距离中枪,莽勒古斯一时间还没有第一时间晕死过去,反而捂着已经被打成了麻子的脸,痛苦的哀嚎着。 范文程抬头看了一眼阿敏。 有条不紊的通枪管,准备好纸包子弹,清理燧石敲击的地方,然后心平气和的举起了火铳,摇摇头,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对准的还是抱这脸面哭嚎的莽勒古斯。 然后莽勒古斯被范文程两枪给轰死了,赤裸着上身扑倒在酒席之上。 “范……范……” 阿敏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话。这可不是普通人啊,他的姐姐是黄台吉大汗最喜欢的妃子,他还在草原上有一堆的拥护势力和几十个游牧小族群。他觉得范文程的胆子太大了。这就是放在大汗黄台吉身上,他也不会这么极端。 “来,喝酒。” 范文程有点鄙视的看着结巴的阿敏。从已经死去的莽勒古斯身下找到了一个没有压坏的酒杯,里面还有半杯的鲜血。他没有清洗,直接把酒到了进去,举起杯来放在了阿敏的面前。 “来,喝酒,二贝勒。” 阿敏知道害怕了,端酒杯的手都在颤抖。碰完了杯就准备颤颤巍巍的喝的时候。没想到,范文程却转过身,用拇指挑酒敬天地。 然后,冷冷的看着刚才门外还有点幸灾乐祸,准备吃瓜看热闹的众人。“都他妈的没事干了吗?要是没事干的话就进来和我喝酒。” 听到这句话,人群如同听到了枪响的麻雀一般,瞬间就散去了,门口除了军中的监护,一干二净。 “你杀了草原唯一的贝勒莽勒古斯?范文程,你真的知道你在干什么?还是你已经疯了?你特么的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阿敏的嘴停不下来,他用自己的嘟嘟囔囔掩饰着自己的害怕。甚至开始挪移着远离酒桌,远离桌子上面放着的装饰着宝石,有种异域风情的、充满血腥的杀人利器。 “清楚现在这里谁说了算吗?”范文程鄙夷的看着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军中的监护挡住了她,虽然腿有点颤抖。范文程不说话,也就这么冷冷的盯着监护。 “擅杀贝勒,范大人要给下官一个说法。”监护还是鼓起勇气执行这自己的职责。 “等着这里事情结束,我自会给黄台吉大汗一个说法。”范文程平静的说道。 “按照大汗制定的军中的规矩…………” 范文程直接粗暴的打断他: “现在就是我的规矩。你带着眼睛带着嘴巴,但是大汗并没有同意你带着手,你也要清楚。”范文程完全已经不再是平日里面那个书生的形象,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闻见了血腥气的野兽。 可以看得出来,范文程脖子上面的血管狰狞的暴露着,一下一下重重的跳动着。 “去通知这里帷幕军集合。我告诉你,不论是谁破坏了爷爷的计划,都是一个下场。” 范文程自此再不说话,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拔出了簪子,打散了自己头发。闭上眼睛站立在大堂之中,平举这双手等待着自己的侍女给自己编辫子,更换战衣。 三通鼓响。 大约三百余名帷幕军和一百二十名蒙古兵全员集合在货栈后院的空地之上。 范文程手里面举着刀站在高台之上。指挥着亲兵把破破烂烂的莽勒古斯的尸身扔在了蒙古人的面前。还没有等到蒙古发作,帷幕军就举起了长矛,将蒙古兵围在了中间。 “莽勒古斯临阵失机,杀良冒功,欺君罔上,今已被本将轰杀。特命……” 范文程看了一眼蒙古人的队伍。 “百夫长蒙脱为队长,可有异议?” 除了莽勒古斯的十几个亲兵冲上去抱着莽勒古斯的尸首痛苦流涕,叫嚣不已之外,其他蒙古人到都是鸦雀无声。 其实范文程早就提出过要清楚军中贵族的建议,这些人和普通士卒的距离太远了。他们和这支队伍根本就没有感情。 看着指着自己鼻子大骂的莽勒古斯的亲兵。范文程想着帷幕军自己的亲信一挥手,几十人就举着长矛冲了过去。 噗噗………… 这些亲兵在熟练战阵的团队面前根本就不够看,只能听得见长矛刺进肉体的声音。 血腥气在整个场地中飘荡,让剩余的整个蒙古人团队也站立的更加笔直。 范文程满意的点点头。 “百夫长蒙脱,记住莽勒古斯的教训,别再为草原大汗抹黑,也别让黄金家族蒙羞,更不要再给我杀你的机会,能记住吗?” 第一百二十章 暴动暴动 15 第一百一十八章暴动暴动15 不管未来如何,范文程至少拥有了一个,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出了一口恶气,也许是觉得自己被重视等等各种不明原因,而暂时团结起来的战斗队伍。即使这样,他也只能派了一小队人前去了解托托的情况,原本一切尽在掌握的破口让范文程异常愤怒和焦躁,因此导致好几个进来送酒送茶的女仆被他的窝心脚直接踹了出去。 范文程的整个房间中无人敢进,只有他孤零零的坐在烛光之下。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就是现在后金官场的斗争水平,他又一百种方法脱身,还能把自己树立成一个铁骨铮铮的孤臣的形象。唯一让他担心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件看起来圆满的事情还要多少漏洞。 “报…………” 门外传来了自己亲兵的声音。 “三等侍卫托托大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很多的朝鲜人。” “什么!” 听到了这个消息,范文程悚然一惊,为什么好好的一件事情给做成这副模样,他脑子嗡嗡作响。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有些事能说不能做。现在自己的计划就在于把这件事变成朝鲜的一场内乱,而后金最多就是一个助拳的好朋友而已。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向着自己失控的方向发展。 “把托托大人先请进来,至于那些朝鲜人,听取托大人意见,先分别请进修船和卸货的院子,派帷幕军在外面看着……” 很快,托托就进来了,有点羞惭的单膝下跪。“托托辜负范大人的希望,特向范大人请罪。” 范文程赶紧上前两步,给搀扶了起来。 “托侍卫万勿如此,这世上诸事皆是如此,何尝都是一帆风顺。咱们也别客气,你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完了经过的范文程恨不得把莽勒古斯扒出来在鞭尸。 “范大人,我当时害怕事情败露,对方很快带人来围困右卫。故未经请示,已经把光海君李珲一行三人和右卫十四人全部给带了下来。临行前,我让他们其中之一统领将右卫指挥权利交给了老三和老四。然后把您准备给李珲的毒药也交给了老三他们。若是没有意外,右卫今天晚上估计也就是一堆死人了。事出突然,具体下面如何还要看范大人您的安排。” 每逢大事要静心。 范文程将自己内心对阿敏、对莽勒古斯的厌恶压了下去,现在所有的情绪都对自己毫无帮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想了想,这才说道: “托侍卫,临行前黄台吉大汗给我说,整个队伍中唯一值得信任的无非是托侍卫一人而已。我这里想了想,事情并未走到绝境,尚且大有可为之处。况且你那里发生之事,确实并非你的过错。这样,你把帷幕军的松果额千总叫过来,我们好好的议论一下。” 托托转身离开的时候,范文程叫住了他,想了想才说道:“顺便也把阿敏贝勒也请过来。” 当松果额千总和侍卫托托进来的时候,范文程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这一次他坐在居中的座椅之上,却没有给这三位看座,任由他们站着。阿敏尽管现在对这位有点害怕,但是还是觉得范文程侮辱了自己,这才准备上前争论,范文程从一个锦盒中取出来一张手书。 “上面写着朝鲜万事以范章京为掌军,万事便宜行事的大汗旨意。二贝勒是否还要验证一下真假?”阿敏没有料到,范文程还藏着这一手。 在后金掌军之权可谓是现在最大的权利,也有着最严苛的规矩。阿敏无奈,再有所不愿,只好站立在侧位等待范文程的安顿。 “托侍卫!” “一会先送右卫统领和家人团聚上路,莫要留下首尾。完成后去找金公公,请他将宫中巡查太监前往后山路线摸清楚。按照金公公了解的资料,从帷幕军中选人,将其全部坑杀在右卫即可。”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这么干。 唯一要赌的就是朝鲜王李倧在明天晚上和后天早上不问起此事即可。至于到了后天傍晚,宫廷政变发生,也就没有人会再问起的。 托托躬身领命。 “完成后按照金公公的指点,前往景福宫花园地道和阿敏汇合。” “阿敏贝勒!” 阿敏挑衅的用眼白看了一眼范文程,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现在帷幕军在金公公的安排下,已经陆续安置在朝鲜城内景福宫周边。” 范文程指指他,拍了拍手,屋子里间出来了一位戴着青铜面具的人。 “不可能,黄台吉怎么能把仪銮卫交给你?” 别人不认识,阿敏贝勒很清楚,这是唯一属于大汗的特务机构,专门用来紧盯着后金内部的动态和负责杀人。 “二贝勒何必担心。” 范文程轻飘飘的一句就把阿敏的质问给岔过去了。 “辛苦这几天盯住阿敏贝勒。” “你要做什么!”阿敏真真的觉得自己原来被黄台吉耍了,而且更是被这个一无是处的南蛮子给侮辱了。 “二贝勒激动什么?若再要在军中议事过程失仪,二贝勒可知军法?”范文程被接二连三的岔子搞得很暴躁,同时面对这个注定要死的人也没有了耐性。 “盯住二贝勒不许外出,不许喝酒,准时将他送到宫中地道之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范文程继续安顿自己的计划。 “二贝勒若有情绪,宫中的事情我可以重新安顿他人。”这时候范文程才转过头问阿敏。他心里非常有把握,在这种事情上阿敏根本就不会装怂。 果不其然,阿敏冷笑几声: “你莫要如此,我血洗景福宫之后,自然会和黄台吉直说此地发生的事情。” 范文程不以为意,却是对着帷幕军千总说道: “剩下最重要之事交给帷幕军了。朝鲜王李倧后天下午会去顾家商行,你们只要平推进去。趁其不备,速战速决,擒住李倧后返回景福宫即可。” 第一二一章 暴动暴动 16 第一二一章暴动暴动16 自从李倧上位之后,年龄刚过三十岁的太监金喜就成了金福宫中的爷爷,剩下的小太监都是自己的孙子辈。 这只能说是金福的运气好。 宫里面乱起来的前一天晚上,他刚好腹泻不止,甚至都没敢给宫里面的管事太监告假,他自己就一个人躲在了常年都没有人来的冷宫中养病。 他知道得病的太监的下场,别说会有人给你看病了,只要三天不好,唯一的下场就是扔出宫外自求多福。他的想法非常的简单,只要自己能把病养好,这样出去随便找一个理由能搪塞过去就成。反正自己就是一个管理者浣衣局的太监,就算是消失了几天也没有人会注意。 谁知道这一病倒是让自己躲过了人生最大的一场劫难。 先是宫变的时候被冲进王宫之内的军队砍了一批。 军队杀红了眼就如同一只凶残的野兽,宫中的太监是他们最好的屠戮的对象。被马踩死的,被冲撞而死的,被刀直接看了脑袋的,此后半年的时间,还能在宫中沟壑之中找得到死去太监的粼粼白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却在高烧中昏迷了过去。 接着是李倧上位之后对光海君李珲一派的清洗。 被推选上位的李倧仍然是一个牵线傀儡,在各个利益集团的平衡下。李珲在外部的官员安排上一塌糊涂,帮助了自己的人没有升官,升官的机会李珲全部给了那些贵族和世家。但是,李珲却在宫内,对光海君李珲一派的清洗却进行的很彻底。每一个宫中的太监和宫女都被要求出现在现在全部的内侍和宫女的面前。只要有三人举手赞同,就直接拖出去打死。这时候的金福似乎已经从高烧中挣扎可出来,可是这种互相告发的行为大大的刺激了他。于是,金福又一次的躲回了冷宫之中,靠着宫里留下的厨房以及频繁出现在院落中的老鼠度日。 最后,整洁衣服和苍老面貌让自己的气运以外的出了圈。 和所有的皇帝一般,清洗完宫中,结果发现自己使唤的人统统不见了。而正在宫中闲逛的李倧,却突然发现了正在冷宫中清扫地面的金福。 细细一聊之下,李倧这才觉得自己捡到了宝。无论如何,金福不但掌握了很多的宫中规矩,而且他的年龄和忠厚的面貌。也让让这些天被刚进宫的小太监搞得火冒三丈的李倧一眼就看上了他,几乎独断专行的将他提升成为了整个宫中的唯一大太监。 运气来了就是挡也挡不住的,聪明的金福除了超额的完成朝鲜王李倧亲手交待的任务,这两年的时间。在金福的组织下,他把宫中的太监变成了一个有战斗力的组织。整体的、系统的靠着出卖宫中皇帝消息,偷阅奏折书信、物资采购等好几项业务大发利市。 今天是每月一次照例去后山查看光海君李珲生活和身体状态的日子。对于凡是这种现在朝鲜王李珲非常看重和犹豫的事情,金福一定要将它变成自己行事历上最重要的一条。 安安静静的吃完了中午饭就可以出门,然后在黄昏时分赶到自己在汉阳的外宅,喝点好酒、清点金银,度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一个晚上。这个当然不会被宫中知道,大家都会知道他为了能够更好了解李珲的状态,一定必须要在山洞中和李珲度过一个整夜。 然后第二天中午返程回宫,连夜写好奏折,刚好在第三天的早上给李倧的有个详细的汇报。 这次和他三年以来的每一个月的行程一模一样。自己的主子李倧不喜欢事情发生任何改变,他也就不会随意更改自己的探望时间。更何况,大家都知道光海君李珲被关押在海外遥远的仙岛之上,谁有会知道这个废王就在汉阳城的背后。 于是乎,金福的出行人数并不多,自己如此低调且无冤无仇的,越是招摇才是取祸之道。七八个人守在自己的轿子旁边,四个轿夫抬着软轿,在里面金福掀开了侧面的窗帘,向外面看了看。 这条路自己已经跑了三年了,闭眼也知道大概到了那里。 “前面过了西樵桥就是后山的地界了,为什么不见右卫的出来迎一下啊?”金福问自己旁边的心腹。 “也是啊,以前都是在西樵桥的北侧等着呢。” 过了西樵,就是后山了。作为皇家田产,这里从来就不允许老百姓进入,老百姓为了安生也会躲着走。久而久之,反而成了繁华的汉阳城边上一处人迹罕至的所在。 “金爷,那您看我们是过桥呢?还是在桥这边等着呢?” 架在这里的西樵桥还是上一次十几年前,朝鲜王过来狩猎的时候,为了便于王驾通过搭建的。这十几年来,既没有王驾再来,也没有啥新鲜活动,这座桥看起来已经有点残破了。在桥的那一边,除了偶尔的鸟鸣之外,就是黑乎乎的松树林,就算是白天到这里,也感觉有点渗人。 “走吧!走吧!”金福拍拍轿子。 “那一帮猴崽子还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管他们了。” 既然金福这么说,大家也想着早点到达早点休息。于是,一群人开始小心翼翼过桥。 先过桥的是旁边的护卫,他们迅速的传了过去,对着桥头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变故,也没有事故征召的视乎,才挥挥手示意金福可以过桥了。 金福刚走到这座摇摇晃晃的木桥中间。 律律………… 一声嘶鸣,十几个人从更高处沿着山脚下的丘陵背面蜂拥上来。然后再从丘陵的顶端,沿着半人高的各式杂草,直扑了下来。 “你还别说,”金福甚至让人走慢一点。 “尹湖还把这群小崽子们收拾的挺好,晚到了还知道快跑。”坐在轿子中的金福隔着窗帘和自己的心腹说道。这时候的金福还以为上来的托托他们是自己右卫的人。 托托的气性很大,所以这十二骑、二十四匹马的速度就很快。 接近山脚的时候分成了两队。 一队直奔在桥头休息的护卫而去。而托托却带着人六个人冲上了桥面。 “嗯?这小崽子们怎么也不减速!”金福还是没有发现来人已经不是迎接自己的右卫。 啊………… 桥头的护卫发出惨叫的同时,托托手上的弓箭也射出了自己的三支箭。马匹也没有停,看着好像是追着弓箭一般向着金福直扑而来。 率先发现不对的是轿夫,他们第一时间看到了托托手中雪亮的马道。 唰…… 让后就发现自己飞到了半空中,好像还看见了自己冒血的身子,翻覆跌倒在桥面上的轿子和奔流不息的河水。等到自己开始落下的时候,他们才进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金福被倒扣在了轿子之中。 托托没有管他,等着自己的下属提着十几颗脑袋的过来。这才伸手掏出火石,点燃了轿子上的布料。很快,整个轿子就变成了一个大火炬,连带着桥面也烧了起来。 站在桥头,看着轿子惨呼声逐渐变得悄无声息,连带着桥面掉入到十几米下的河流之中。托托这次拍马向着汉阳城。 “走,我们准备进宫。” 第一二二章 暴动暴动 17 第一二二章暴动暴动17 农历四月一日,是汉阳城充满了春天气息的一天,一夜的春雨似乎将这个城市从寒冷和干枯中唤醒过来。墙边屋脚的杏花为干巴巴的树枝增加了一点娇羞的颜色,也为这个干巴巴的城市增加了一点亮光。 接近酉时,换下了厚重的冬装、穿着夹衣,从各个地方觅食的汉阳人,在细细绵绵的春雨中匆匆的向自己的住坊里面赶回去。这座城市还是遵循着自己的原则,在鼓楼的鼓声响起来之前,很多坊门就会关闭。这时候回不到坊里面的普通人就只能窝在街道的拐拐角角,还得预防着巡街士兵的长鞭和长矛。 可是,和这个城市的各方面一样,它学习什么东西从来都是只学一半。 汉阳城有的坊很严格,但是有的坊就完全不一样。像是朱由检所在会贤坊以及周边的先春坊之类的,别说关闭坊门了,就连巡城的兵马司也不太敢过来,任由着这里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李倧坐着轿子,旁边步行的是弘文馆赞成郑经世和自己已经想要预定为太子的李朢。唉,李倧看着龙行虎步行走的政经世,再看看他旁边像是一只鹌鹑,缩头缩脑的自己的大儿子李朢,心情顿时糟糕起来。要不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的嘟囔,或者自己还是要进一步借助这位贵妃的兄弟在军中的势力,他真的下不去这个决心。 “停一下!”李倧用自己手中的折扇敲了敲轿子的隔断。 “停轿…………”轿子旁边李倧都叫不上来名字的小太监努力凸着肚子高声叫道。倒是吸引了旁边众多闲人的目光。李倧一个窝心脚就踹在了小太监的肚子上。要不是朕的金喜太监没回来,朕能忍受这种愚蠢的傻货。 挨打的小太监捂着肚子蹲在轿子傍边,也不敢呼痛,还有一点迷糊。宫中的金爷爷平时比我这谱还要大,倒是经常看见受到赏赐。难道自己的气魄还不够大?叫声还不够高? “你就和轿夫蹲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能说,一步也不能动。听清楚了没有?”李倧没啥耐心。说完这句话,就背着手施施然向前走去。 这里距离顾家商行所在的位置已经很近了。在世子还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政经世已经撇下了世子,直接弯腰躬身的像是一个老仆一般,落后半步跟在李倧的后面。 周延儒今天换了一身雨晴天青的士子服站立在门口等候。旁边是岳和声和董朝莆。人还没有到,他们三个摇摇晃晃的说着闲话。 “老岳,你说咱们东家为什么对于说服朝鲜王李倧有这么大的把握?”周延儒对于这一点很不理解,别说是这种国与国之间的协议和约定了,就算是人和人之间的协议和约定,都没有人敢于拍着胸脯保证对方一定会执行下去。 这几天各处的计划基本已经安排妥善,岳和声也放松了很多,他指指天上,笑眯眯的说道。 “胜天半子,东家这种人可是你我这种凡夫俗子能琢磨的。” 老岳是天子的绝对拥护的那一派人,在他的心中,君权来自天授。这老天爷在确定了东家的时候,一定也会无论如何的给点好处吧。在这方面,他完全没有质疑和担心。 “这个时候,当长工的就是给东家把场子撑起来就好。老董。” 董朝莆听到了岳和声的呼唤,向前走了半步。 “东家的行李都收拾好了,这次努力无论成还是不成,明天都做好出发的准备。还有,东家不愿意穿软甲,我们也不能检查李倧他们的武器,这一块你一定要照顾好。” 董朝莆点点头应了一声喏,看着岳和声不满足,又补充道: “明兰她们四个是最后一层,外面还有内侍,再外面就是我和一百多名护卫呢,岳大人放心。” “有啥放心不放心的,东家爱玩,咱们也就陪着玩好了。”说话的时候看看周延儒和董朝莆,叹息了一声,说道: “我是老了,按照东家的意思,这次无论如何会留在朝鲜,争取给大明的后金的后面钉下一个大钉子,后面的还要看你们年青人的了。” “谁敢说咱们的岳子美老了。” 远远的传来的是朱由检的声音。虽然没有按照董朝莆的意思穿着软甲,但是长袍的下面,还是穿了一身劲装。后面跟着明兰她们,有点无可奈何地看着董朝莆。 岳和声、周延儒和董朝莆微微躬身。 董朝莆赶紧说道: “这朝鲜王那里值得东家在门口迎他,东家您稳坐在后院就好了。” 朱由检摇摇头,他本来就是穿越过来的,倒是对这种阶级差异不那么敏感。更多的是,他也想尽快再试验一次傀儡珠子。 “别麻烦了。也没有什么好谈的,能谈就在门厅里面谈好,不能谈了,就把后山的事情给这位大王说一下,坐在这里隔山观火就好了。对了,刚才进来搜查的都走完了?” 银子加上政经世的担保,过来的宫卫也就是走了一趟形式主义。中午午睡的朱由检一不小心就睡到了现在,倒也没有人打扰他。 “喏,来了。” 前面十几名看着三三两两的穿着便装的宫卫走过来又散开,李倧、政经世和世子几位也就出现在了不远的街角,一路走走停停,游荡着向朱由检他们走了过来。 朱由检这时候扯了一把岳和声,留下周延儒和董朝莆站在前面,然后两个人就退后到了明兰她们的身边。小声嘟嘟囔囔的问岳和声: “朕微服私访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欲盖弥彰的像个傻子一样?” 岳和声不敢笑,只好答非所问的回话说: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是东家您呢。” 看到了长身挺立站在了门口等着迎客的周延儒,政经世也觉得很满意。这么多天了,他已经被周延儒学识和风度折服了。在他的心目中,周延儒简直就是儒家入世的典范和代表。抢在李倧和世子的前面,政经世抢跑了几步。 作揖说道:“有劳周公子久候。” 然后这才直起身子来,向周延儒介绍到: “这是我的东家李公子和李小公子两位。” 面对与朝鲜王李倧,周延儒还是风度翩翩的作揖道: “在郑兄这里,我家东家久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真乃幸事。略备薄酒,有请公子。” 说罢,伸出手臂却先转身,示意自己在前方带路。一行人转身进了门,走过门厅来到院中,也把站在青衣女子中的朱由检给显露了出来。 “好给李公子介绍,这位就是大明最大的四海和顾家商行的东家朱公子。” 李倧不常出来,对于这种民间的礼仪有点吃不准。但是看在银子、枪炮和未来收益的份上,他倒是面带微笑,表现的很低调。 朱由检等到后面的小厮把大门缓缓关上了,这才几步走了上来。什么客气的语言也没有说,拨开了挡在李倧面前的随从。直接拉起了李倧的手,面带微笑的热情摇晃着。 没戏,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然后也不管目瞪口呆的李倧,直接看着旁边十五六岁的瘦弱的少年问道: “这就是你的长子?” 政经世看到这种情况,只好在旁边笑着化解尴尬: “朱东家倒是好眼光。” 朱由检不等到他说完,直接上去又抓起少年的手摇了起来。 李倧先是一懵,然后朝鲜王的脾气就上来了: “郑卿家,这就是你介绍的人?莫不是个傻子?还是?” 朱由检根本就没有理他,只是搂着李朢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这一行动,搞得不止是政经世,也让自己身边的这几位有点疑惑。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自从到了朝鲜就失灵的傀儡珠子,在这一刻顺利的钻进了李朢的身体里面。朱由检还有点不放心,问道: “做个大明的藩王,给大明守住这里,如何。” “你混账!” 这时候的李倧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一介商贾能让本王微服上门,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谁知道你却这个口气和本王的世子说话。 “世子到我这里来!莫要理会这个疯子。” 朱由检轻轻松松的把自己的胳膊搭在了李朢的肩膀之上。傀儡珠的成功,让他一下子有大松了一口气。整个身体的细胞似乎都在高唱,倒是对李倧的言语不是很在意。 李朢似乎也对自己身旁的人产生了巨大的信任。在朝鲜王李倧怪异的目光中,半跪了下来: “臣李倧愿意成为大明朝鲜藩王,为大明永固汉阳。” 看到这一幕的周延儒和岳和声已经傻掉了。 陛下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情?谁这么厉害搞定了世子李朢?李朢为什么这么听陛下的安排?难道一个朝鲜王的位置有如此大的吸引? 李倧这时候却已经气的发抖。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朢,暴怒之下一耳光却是扇在了政经世的脸上。 “李朢起来吧。”朱由检根本不在意,平静的说道。 看着躬身站在自己旁边的李朢,朱由检说道: “无能的人才会把怒火发泄在自己人身上。你记住,无论情况如何败坏,唯有团结自强一途,这时若是对原本忠心耿耿的下属发火,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很久以前就给你说过的岳和声将军,还有前面给你介绍过的贺人龙将军。” 这些话是朱由检在自己人面前找补的。将来问起来,就说是锦衣卫洗脑的后果好了。 “我要杀了你。” 李倧太后悔了,他怎么能听从这个政经世的建议,就这么带着身边的七八名随从就来到了这里。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妖法洗脑。等等,也许这不是妖法,这世界上哪有这种妖法,那这就一定是这个不孝子准备抢夺自己王位的阴谋? 还没有等到李倧的浆糊脑袋想清楚,自己身边的长随还没有拔出来长剑的时候。 从自己身后大门甬道旁边冲出来了百十名手持长矛长枪的黑衣人队伍。 “董朝莆。”朱由检大声的叫道。 “把李倧留下来,给贺人龙说等到景福宫有事发生的时候,把李倧送进去。让他也看看后金给他准备了什么。” 董朝莆心思单纯,倒也没有想太多。只是挥挥手,几声枪响之后,李倧的身边只剩下了政经世一个人。地上蠕动的半死不活的护卫让李倧吓破了胆。 此时的政经世表现的却要刚强许多,尽管护卫迸发的鲜血也已经染红了他的长袍,他双腿颤抖却还能站的住。刚要开口的时候,却被已经从疑惑中恢复过来的周延儒打断了: “郑君慎言。” 一句话制止了政经世可能的口不择言的罪过。然后这才跨过地上的尸体说道: “郑君自从上次一别之后,可是为寒门庶子科考出仕上了三道折子,可为了你政经世一派出任官员上了九道折子?这十二道折子可有下落?” 然后也不管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的李倧,又上前了一步: “你可知那汉阳府尹、平壤守备人选皆从尹家、金家已出?” 政经世还要反驳,却看了看地上的李倧,又看了看站在朱由检面前,却是焕发了光彩一般的世子,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 “无论如何,政经世还是要保着我王回到景福宫。” 周延儒说道:“那是自然,我自可陪着郑君将这位毫发无伤的送回宫中。” 正说着,瘫坐在地上的李倧却发起了疯。 “好啊,好啊,好你一个政经世,好你一个李朢,好一个大明商团。哈哈哈……”说罢,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好似恢复了作为朝鲜王的勇气一般: “等到我回到……” “我王慎言!”政经世冲过去抱住李倧,“我王慎言。” 周延儒这才转身回到了朱由检的身边,朱由检挥挥手,正准备让董朝莆把这两位带下去的时候。却看见董朝莆愣了一下,然后趴在地上倾听了片刻。 这才大叫: “敌袭!敌袭!” 第一二三章 暴动暴动 18 第一二三章暴动暴动18 “哈哈哈哈哈……” 听到了敌袭两个字的朝鲜王李倧站在满地的血污中,突然失心疯一般高兴地放声大笑,满意地看着弘文馆赞成郑经世。他还以为这是自己忠心的大臣安排的后手。 可是,除了一脸怜悯看着他的政经世,满院子就没有其他人看他。大家都站立在原地,并没有人惊慌,而是关注着仍然趴在地上倾听的董朝莆。 “是后金,一排四路骑兵,差不多一百骑、其他人数不清。请陛下旨意。” 董朝莆站立了起来,冲着朱由检拱了拱拳。朱由检并没有犹豫,现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金这个时间节点上不冲皇宫而是冲向了自己,是奔着朝鲜王李倧来的,还是仅仅准备浑水摸鱼。但是完全在他们提前制定的预案里面,倒也没什么需要讨论的,他点点头表示按计划执行就好了。 至于自己赤膊上阵,鼓舞士气,振奋人心?得了吧,在任何一个像现阶段大明一般的大国,不到了天翻地覆的那一刻,让自己的皇帝陛下真正的露面在战阵面前都是一个笑话。更何况,现在更不是自己作秀的时候。 转眼间,朱由检、周延儒在内侍和青衣女子的护卫中向后院走去。然后,董朝莆挥挥手,身后一队人熟门熟路的冲了出来,四个人一组将朝鲜王李倧、郑经世、李朢的面前,将这几位带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其他两位还比较顺从,唯一准挣扎的是朝鲜王李倧,一边闪避一边大喊。“莫要动寡人。莫要动寡人!” 跟着李倧的士卒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从身边的同伴手中接过准备好的麻袋,兜头直接把李倧装了进去。 “不要伤了我们家大王。” 看到这一幕郑经世也不走了。就在看管郑经世这一组士兵还在犹豫的时候,董朝莆两步上来,一拳头就砸在了郑经世的后脑。 这时候不用别人提醒,院子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马匹奔跑,地面上传来的震动声和路人的哭喊声。 “退!”说罢,董朝莆率先向着院落中预定的位置退去。 嘭……嘭……嘭…… 三朵巨大的红色礼花在朱由检所在的院落上空绽放开来。这时候的岳和声和董朝莆已经来到了院落中最高的三层阁楼之上。 “这要是在平原之上,就是万马奔腾,排山倒海的冲锋了。”岳和声冷冷的看着四股在骑兵的率领下,向着自己冲来的后金人。 可惜这不是草原,更不是后金熟悉的狂野,而是充满了违建和弯曲巷道的汉阳城。这些都大大延缓了后金骑兵纵马奔驰的速度。 “不是我轻敌,在平原上我的腿肚子还要抖一下,在这里,不管来的是谁,他们就是送死。”经过了一场有一场的胜利,董朝莆的胆气也壮了起来。 眼看着后金骑兵的前锋已经越过最后一条街,马蹄已经踏到了宅子门前的石板之上。而后面的步卒还绵延的长长的街道中。 “传令,让侧翼按照计划动手。” 嘭……宅子上空又绽放了一朵蓝色的烟花。 哐哐哐…… 后金队伍行进道路两侧的宅子推开了临街的窗户。一群黑衣人点燃了手中的西瓜,看着嗤嗤冒烟的导火索。胆小的按照规定数了三个数就从窗户扔出出去,胆大的却把数字延伸到了教官规定最长的七个数字。 后金的士卒反应也是第一流的,当窗户推开的一瞬间,负责保护帷幕军侧翼行军的斥候就发现了不对劲。但是可惜的是,他们很少这种巷战的经验,在他们的战场中,攻入到城里面的时候,也就代表着这座城市里面所有能够形成威胁的正规军已经屠戮完毕,剩下就是面对平民屠城不屠城的问题了。 控弦,转身,完美的斥候小组紧盯着突然发出响动的窗户。可是,他们也不清楚,为什么一块块在黑夜中冒着火花的圆形石头被扔了出来。 “啊…啊…”还没有等到此起彼伏被砸到的士兵的惨呼声结束。 “轰~~~” 从外部燃烧到内部的火绳突然一暗,然后西瓜就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从高处的董朝莆看来,没有飞溅的弹片,也没有浓烈的火焰,只有无数的星星点点的火星子飞散了开来。 “撤……撤……”窗户后面的黑衣人早已用布片蒙住了自己的口鼻,向着后街的外围撤离。 原本这批袭击的开花雷尚不密集,但是城市的地形却帮了很大的忙,后金的马匹冲不起来,前面的行动迟缓骑兵和后面的士卒拥挤在了一起。 如果是在白天,磷火几乎是看不见的,这是这是晚上,星星点点淡青色的磷火几乎笼罩了半条街道。 队伍中,勇猛的阿虎墩一个疾步,敏捷地闪开了砸向自己的一个西瓜雷。谁知道,从炸开的西瓜雷中,飞出的一朵小小的淡青色的火花却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在他的皮袄上跳跃燃烧着。他不像身边的那些新兵,还准备停下了看个稀奇,而是把手中的长刀交给左手,伸出右手一巴掌拍了下去,然后绕过被砸傻了的前面的同袍,继续向前奔跑。 可是,还没有跑两步,他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骑兵的马尾巴也燃烧了了起来。正当他准备冲上去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手掌上传了过来。 阿虎墩伸出握着长刀的右手,他骇然发现,自己的手背居然在燃烧。 “又是讨厌的火油。”阿虎墩恨恨的想。 他是一个老兵,对于大明在战场上火药和火油尤其讨厌,特别是当自己踩着梯子攻城的时候,多少次看着自己的伙伴化成一团火球,哀嚎着从自己旁边摔落下去。但是见得多了,他清楚这种火油其实也不难对付,只要自己不慌,冲到沙土中滚上几圈,自然也就熄灭了。 这样想着,他又一次把长刀交给了左手,把燃烧着的右手夹进自己的胳膊窝之下,使劲的前后蹭了几下…………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不但自己的右手上的火焰没有熄灭,反而自己左胳膊的皮袖子也开始燃烧。 律律律………… 不远处一匹马背上烧着了的战马突然发狂,斜着冲了过来,正正撞到了在低头灭火的阿虎墩,将他直接撞翻到了地面上的一摊火花之上,然后,他的后背也开始燃烧。 阿虎墩第一次撒开了手中的长刀,开始迅猛的在地面上翻滚,试图通过翻滚压灭身上的火光。然而,被身体压过的着火的地方,火焰又一次的出现。 帷幕军的千总松果额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按照自己带兵的习惯,在第一线率先向着顾家宅子冲刺。他的信心很足,在自己一百二十名匹骏马和帷幕军精英攻击下,前面宅子中已经全部都死人。 “准备破门!” 在他的心目中,大汗手下的帷幕军只会跟着自己前进,根本不会产生动摇。 可惜的是,他没有回头。 后面的后金的猛士们基本上都和阿虎墩一样,开始完全毫不在意。可是当他们发现这种火焰埋不灭、扑不灭的时候,原本看起来混乱,但是一往无前的队伍终于开始产生了混乱。 尤其是用长刀剁掉了自己右手的阿虎墩发出了第一声惨嚎之后,后金队伍的中间终于开始传出了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呼。 受伤吃痛的马匹开始四散着胡乱狂奔,有的直接向着两边的宅子上撞去,进一步加剧了后军混乱。 听到后面此起彼伏惨呼声的松果额这才发现不对,但是他率领的第一批骑兵已经到了距离大门只有不到两个冲刺的距离。他松开了缰绳,在已经完全调整了步伐,开始狂奔的马匹上站立了起来。 唰……嗡…… 一只短矛准确的插到了两扇大门之上,这就是自己的命令和攻击的目标。这时候他才一勒缰绳,马匹几乎堪堪擦着大门前的台阶回转了过来。 “呦呦……呦呦……” 十几名后面紧跟着自己的骑兵摇晃着自己手中带着长链子的铁球,朝着短矛标识的大门砸了过去。瞬间,黑色坚固的大门就被砸的摇摇欲坠。 紧接着,又是十几名身后背负着一米多长圆木的骑兵轻盈地从马匹背上跃下。在落地的一瞬间,就用双手从背后取下圆木,怀抱着直挺挺的向着大门撞去。 哐镗…… 已经破烂不堪的大门终于承受不住这一次次绵密的冲击轰然倒地。 “冲进去!” 松果额探手从马侧的挂钩上取出自己的长矛,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 站在高处的董朝莆看着侧翼的燃烧弹一得手,故作轻松的整个人这才真正的松弛了下来。对着岳和声说道: “我这里一共就五十枚贺人龙这一次带过来的燃烧弹,全部消耗在这里了。” 岳和声看着有点上瘾的董朝莆,有点忧心的说道: “历来战场放火都是有违天和的事情,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用为妙。” 董朝莆倒是毫不在乎。 “我这条烂命是陛下救得,现在多活一天都算白捡的,谁用在乎这些。老子这一次来朝鲜才是真的明白了,只有这种天赐的力量才能让这些狗东西真正臣服在咱们的面前!” 传令兵看着董朝莆,等待着他下命令。可谁知道董朝莆看着扑进来的后金人丝毫不为所动。 “将军!请令!” 传令兵知道,他们埋伏在第一排的建筑里面的黑衣军距离大门也就一百五十步的距离。 “慌什么!”董朝莆不满意的看着他,舔了舔嘴唇。 “等他们排好队伍了再说!” 松果额的心中越发的没有底了,他看看随着自己冲进来的骑兵,大家基本上还比较的齐整。但是为什么后面的惨呼声越发的激烈。 “吁……” 自己的副手布鲁从后面纵马冲了上来,胯下的马匹几乎要撞到了自己的身上。 “后面步卒损失惨重,可能有埋伏,千总!” 自己前面的院子黑乎乎的,后面又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但是,自己从范大人传令兵那里得到的情报是朝鲜王李倧已经进了此处,这里面的护卫也不过百十人而已。 况且,早已经安排在四周的斥候并没有发出有人离开的信号。 院子并不大,自己骑兵聚集进来的越来越多,他的身边也越来越拥挤。 可是为什么?自己预想中一边在自己的马刀下嚎哭一边逃跑的景象并没有出现,而是院子中更黑暗更安静? “布鲁,你去组织后方灭火事宜,凡是出现在军前无关人员一路杀无赦!”仓皇间不容得他多想,皇宫中还等着自己绑人回去,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帷幕军!”松果额一声断喝,整个场面安静了下来。 “点火。” 后金骑兵娴熟的松开缰绳,一手点燃了准备好的火把,一手举起了长矛马刀。 把此地烧成白地,看看这些老鼠们能躲在那里。松果额下定了决心。他看着自己前面堂屋左右两侧的甬道,一拍马匹。 “帷幕军,冲!” 嗖~~~~~啪! 松果额刚一起步,一串金黄色的礼花就一溜烟的冲上了夜晚的半空中,啪的一声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像是金色的瀑布一般在黑色的天空中久久不曾散去。 啪啪…………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兵刚想要伸手将火把远远扔向堂屋,谁知道在自己和马匹的身上同时绽放出来无数朵的血花。马匹吃痛,嘶鸣着站立了起来,将他和手中的火把扔向了后方。 然后,这最后一百五十步变成了松果额的噩梦, 从二三层伸出的火铳和从一层伸出的大炮开始集火。 这哪里是一个商团的民宅? 没等到自己想明白,他身边的亲兵一左一右的扑向了自己,把他从马上掀了下来,然后用身体死命的按在了地上。 “轰!” 一发小型佛朗机炮发出的链弹从自己的马匹上空不到半米的距离旋转而过,将自己身后的骑兵砸成了半截。 趴在地上的松果额看的很清楚,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的马匹,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冲到自己的前面。 第一二四章 暴动暴动 19 第一二四章暴动暴动19 “停止吧!” 岳和声看着场地内后金士卒能够站立的越来越少,有点担心董朝莆杀红了眼而忘了全部的计划。因为他看得出来,被后金血刺激的无比兴奋的董朝莆不停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 他也经历过战场,他也丝毫不畏惧这种血流成河的局面,但是他觉得自己和旁边的这一位一点都不一样。他看的出来,董朝莆真的是无比享受这种对后金的杀戮。 终于,在他的提醒声中,董朝莆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懒洋洋的对着旁边的传令兵说道:“下令停止攻击吧。” 然后这才不好意思的冲着岳和声说道: “多亏了老岳你了,你可真是想不到,这种像是打谷子一般的场景以前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啊。” “停止攻击!停止攻击!” 伴随着现场指挥的军令,场地中尖锐而刺耳的哨声响了起来,火铳激发的声音整齐的停止了,只剩下了黑火药留下的淡淡的青烟。 紧接着,从后面甬道中,一排排手持着长刀的黑衣军排着队跑到了排屋的前面,顶在战阵中间的最前面,从排屋冲出来的火铳兵和掷弹兵老老实实的站在了战阵的两侧。现在的火铳这种武器还是有点尴尬,从单兵上看,无论是杀伤力还是故障率,都只有只能和躲在充当盾牌和杀敌主力的长刀兵的两翼的份儿,还不能够单独成军。 而此时,后金百户布鲁还在外面的街道一边躲避着无处不在的磷火,一边大声呼喊着自己的精锐,试图将已经被磷火烧的溃散的后金队伍给整理起来。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里面很多像是最为勇猛的阿虎墩一般,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早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但是磷火也不愿意就此熄灭,继续燃烧着他的身体。然后脑袋就从身体上滚落了下来,磷火还是继续烧着。接着身体像这支号称无人敌的队伍一般溃散成了渣滓,可是火焰却还是在继续顽固的燃烧着。 能够从这一场劫难中侥幸逃到院子中的后金兵很少。在现场,除了燃烧,磷火的燃烧,结合者淅淅沥沥的春雨,还不停的发散出来了很多剧毒的气体,很多已经跑出来火场的后金士兵跑着跑着就扼住自己的喉咙,吐着白沫,抽搐地倒在地上。 身为后金固山额真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他顶着一面已经开始燃烧的圆盾,带领着好不容易收集过来的剩余的几十个人,向自己千户所在的院子艰难的冲去。 想要去帮着把看着还活蹦乱跳的同袍扶起来,没想到扑过来的后金士兵紧紧的抱住了他。等到他好不容易把对方从自己的身体上面扒拉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皮甲皮袄着火了。但是经历过更加残酷战争的他却一点都不在意,皮甲着火了,他就脱去皮袍皮甲。身体上的皮和肉着火了,他就用刀子直接割掉已经着火的皮肉。 只有当他终于穿过大门到达院落中的时候,跟着自己的几十个人只剩下了十几个人。而自己却也已经是伤痕累累、血流如注。从十二岁拿起刀子以来,经历过大大小小上百场战斗的布鲁面临过无数残酷绝境,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像自己今天晚上这么绝望,也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晚上这么害怕。这时候的他甚至无比渴望的想要听到撤退的鸣金声。 但是,他今天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当头棒喝。 当布鲁冲进大院,看到院子中场景的时候,这才被院中的景象彻底惊呆了,顿时感觉到了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住。 冲进来的一百多名满洲勇士,如今有一大半都和自己的马匹躺在了重重血洼之中,而这支帷幕军自从成立以来就是千户的松果额,只是在四五名亲卫的扶持下,赤手空拳的面对着三四百名手持长枪火铳的黑衣军。 “啧啧啧,”董朝莆、岳和声和周延儒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按照陛下来说,死去的建州奴才真是最好的建州奴啊。老周,下面就是你的活了,你看着办吧。” 周延儒向前一步挥挥手,随即两个小兵扛着一个麻袋走了出来。像是丢弃一袋子垃圾一般,把麻袋扔到了松果额和布鲁的面前。 然后一抽麻袋,把已经摔得七晕八素的朝鲜王李倧给露了出来。 周延儒很爽,仗打成这样,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道理。 “这位就是你们要的朝鲜王李倧,带回到景福宫交给范文程和阿敏,你们也不算白来一趟。” 啊………… 身经百战,曾经让边关的大明军队望风而逃,最多的时候将一二百大明妇女串在自己的马后的布鲁再也忍受不下去。即使他看到曾经的猛将松果额已经陷入了痴呆的状态,他依然毫不犹豫的用长刀刀背敲着圆盾,忍着剧痛就向着周延儒扑了过去。 胜利会让每一个人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大。 这时候的周延儒虽然是个书生,但是还是大着胆子站立在原地,鄙视的看着布鲁,像是看着一头身上全是刀剑,血流不止而愤怒的公牛。 布鲁冲过松果额身边的时候,已经呆滞的松果额突然一把拉住了他,“住手!” 然后他看了着嘴里面被塞着布条,躺的地上沽涌的李倧,对着亲兵说道: “用麻袋带上他,我么按原来的计划回寺庙!” 布鲁没有动,其他的人也没有动。 “收拢马匹,我们走!”大家好像还不习惯失败,尤其是不习惯在大明手下的失败。 看着对方大明的黑衣军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周延儒甚至还客气的退后了几步,表示一切任由他进行的时候,松果额死去的心好像又活了过来,脸上甚至泛出一点异样的神采。 很快,除去实在已经伤重到不能动的人,松果额又凑齐来了十六七匹的一个骑兵的小队,这里面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亲兵。他又顺手揪着李倧的头发把他拽上了自己马,像是自己抢来的颜色比较好的姑娘一样、脸冲下横在自己的马背前面。大明人还是没有动,周延儒甚至于做出了请的手势。 “走!” 这时候的松果额是果断的,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还躺在血洼里面尚未死去的同袍,调转马头就向外面奔去,隐约耳边响起了那个看起来像是书生的人嚣张的语言。 “出去几个人,把这些懒惰的朝鲜男人都给我叫出来,一个时辰把这里到街道上都冲洗干净了。哎,老董,下一次能不能杀干净一点……一会皇上还要出去呢……” 只剩下了十几个亲兵,松果额这支小队速度变得更快也更灵活。眼看马上就要到预计集合的地点了,松果额却突然勒住了缰绳。无需要特意的口令,小队中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的停了下来,然后有两匹前出几步开始警戒。 “布鲁。”松果额想了想,回头叫道。 布鲁已经全身是伤,血流不止,能撑到这里全靠一股气提着。听到千总叫自己,他双腿一夹,指挥着自己的马把自己托到了松果额的面前。 “就给范大人说……一会儿见了范大人知道怎么说吧。” “对方火器犀利,预先埋伏,我们损失严重,只剩下现在这些人手。至于何故大明商人会把放李倧回来…………”布鲁还在为如何说,才能减少范大人的责骂和减轻自己千总的责任。 “你来附耳过来,我教你。” 等着布鲁忍着痛,靠近松果额的时候,松果额把自己的头探了过去,一只手扶着布鲁的肩膀。 “我问你的时候,你难道不应该问问我怎么说才妥当么?”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布鲁听到这里,突然间眼珠子凸了出来,一口血从他的嘴中喷出。松果额面无表情的向着他的肚子捅了一刀,搅动,然后抽出来,再捅一刀。直到十几刀之后,布鲁这才一脸不可置信的躺在了松果额的怀中。 松果额用手掌替他拢上眼皮,一边小声嘟嘟囔囔的说话,一边用缰绳把他绑在了马背上。 “不是我输不起,是松果家一家子都输不起啊。我也知道你是范大人的人,但是也算是我的好兄弟。可是,你最终还是范大人的人啊。” 说罢,从自己马背鞍鞯上抽出自己还没有使用的,已经饱含着松脂的火把,用火石点燃了火把,然后直接塞到了布鲁的皮袄之中。 很快,布鲁的衣服就开始熊熊燃烧,马匹又怎么能受得了,嘶鸣着沿着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驮着像是火炬一般的布鲁没有目标的狂奔。马匹跑远了,那个冷酷凶猛的松果额千总又回来了。 “留下两个会装哑巴跟着我,剩下的回帷幕军汉阳城营地等我归来。” 说完,一甩马鞭,就向着范文程所在院落中冲去。 ……报!………… 后金安排最后的据点居然是在景福宫一侧的福寿寺中。松果额一路狂奔,直接打马冲进了大殿前面的广场,在哪里,范文程似乎学着诸葛孔明的样子,一个人坐在椅子中,在初春寒冷的雨夜中,手中也轻轻的摇动着羽扇。而旁边,不伦不类的躬身站立着金公公还有寺庙中的长风方丈。 看着松果额骑马飞奔而来,范文程轻轻的用羽扇点点了金公公。 “如何?莫说一个商团,就是大明的军队来了,也不是我帷幕军的对手。” 看着这般场景,松果额带着两个护卫翻身从马上滚落了下来,又顺手把朝鲜王李倧扔到了范文程的面前。 “范大人神机妙算,松果额幸不辱命,特带李倧前来复命。” “哈哈哈。” 范文程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云淡风轻的说道: “稍晚了一些,我倒是无所谓,却让金公公好是担心了一阵子。我怎么看着那边全是烟花啊?” 松果额略一思考: “确实如此,中间有一个大明人的仓库,中间烟花爆竹无数,最后狗急跳墙之下,他们点燃了爆竹仓库,我们这边因此也折损了了不少的人手。” 说罢,恨恨的将手中的长刀惯到了地上,恰好插在了朝鲜王李倧的面前。口中塞着布条,被捆住手脚的李倧本来还是呜呜渣渣的挣扎着,谁知道一把雪白锋利的长刃就这么在自己的面前颤巍巍的抖动着。瞬间,一股热流就这么涌出了自己的裤子。 “可恨,就连布鲁总兵也在这次爆炸中被火焰灼伤而亡。” 说话间,松果额的眼中就泛起了泪花。反手又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向上一划割破了自己的面颊。 “若不是考虑要把李倧给大人送回来,我一定要血洗着汉阳城中所有的大明人。” 范文程若有所思的看着松果额,然后才放声大笑道: “这又有何难!” “我原本对这一场争斗并不担心。只是担心大明商团狗急跳墙,你只能带个朝鲜王李倧的尸首回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松果额,这一次无论如何你总要记个首功。” 说罢,范文程将羽扇扔到了椅子上,轻飘飘的走到了朝鲜王李倧的面前。 “公公可好好看看,有了这个活着的李倧,下面这一场戏可就要好看的多了。也不知道他还记得公公你不?但是我估计他是不记得我了,是不是?殿下?” 说着,范文程甚至于捏着鼻子蹲下来拍了拍李倧的脸。 “公公,给你一刻钟把咱们这位殿下也给打扮一下,现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屎尿横流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然后,范文程又站起来拍拍松果额, “下去洗洗,一会跟着我放松一下。” 而此时的顾家商团的门口,从不同的院落,一排排身穿黑衣的军人举着火把跑了出来,一点点向着通往景福宫的大街上汇聚,在火把的照耀下,每一个人衣服前面的黄铜纽扣闪闪发光。 贺人龙、陈子龙、顾顺之正站在一处临街的高台上,看着好似点点星火向着自己汇聚而来。突然,却看到了朱由检在周延儒、温体仁、岳和声还有董朝莆的簇拥下也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陛下!” “朕走了!”朱由检对这种即将到来的胜利丝毫没有兴趣。在他的心目中,这仅仅是撬动了朝鲜一小小的板块而已,而隔海望去的大明却不是还在向着黑暗中沉沦。 说着,把李朢推给了岳和声、温体仁和贺人龙。 “咱们也不多说了,朝鲜之重要各位应该很清楚。下面的大政有劳岳卿家,军事有劳贺将军,和国内联系居中调度,商团贸易就有劳温卿家了。景福宫中还有大戏要演,给朕演好了!” 第一二五章 暴动暴动 20 第一二五章暴动暴动20 “走吧!” 按照常理,这个时间汉阳的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即使有八百里加急的红旗骑兵,也应该是坐在城门上垂下来的竹篮子中,被吊上高高的城墙。 可是,在周延儒晃了晃手中金灿灿的令牌之后,守门的小吏亲自跑出来,对着周延儒点头哈腰。吆喝着剩下的小兵忙不迭的去推动沉重的城门。 “没看到上官在等着呢吗?”守城门的小吏功夫不错,一鞭子就抽在弓着背、弯着腰,哼哧哼哧推门的士卒背上。啪的一声脆响,这个士卒的背后棉服绽开,露出了满是伤痕的光脊背。却也不敢发作,闷着头推的更用力。 “让上官见笑了。这都是一些不中用的杀才,白白浪费朝廷的粮食。”恶狠狠的小吏转过头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站在地上巴结地看着周延儒。 朱由检知道他是没有尾巴,要是有的话现在不知道能够摇晃的多么激烈。 周延儒既没有嫌弃的表情,也没有特意的关注,更没有像中二的穿越者那样,掏出一大把金子银子的撒在地上。只是淡淡的说道:“会笔墨不?把你的名字写个条子给我。” 小吏笑的就更灿烂了,这时候却又嫌守门的士卒推门推的太快。赶紧回头对一个看起来像是书吏的说道:“没看见我在这里伺候上官呢,还不赶紧给我写了呈上来。” 门终于推开,周延儒接过来小吏递上来的条子,随意的折叠了一下放入袖子中,正准备夹马催动队伍出城的时候,却被小吏给拦了下来。 “上官莫急,稍后片刻。” 周延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一种守门的士卒端着长矛,举着鞭子冲了出去。 原来还有一大群乞讨的、没赶上关门前时辰的人群聚集在城门外面。也有条件好的睡在自己的马车、驴车、牛车的里面,但是更多的是直接就睡在城门外的壕沟边、道路旁。在城门吱吱呀呀的开门声中,他们早就聚集在了一起,正待着城门打开,看有没有机会能溜进去。 幸好是在汉阳城的外面,这些士卒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举着长矛的士卒把长矛横起来,就这么平推过去,把一众人等拦在了外面。身后举着长鞭的就不客气了,一鞭子一鞭子没头没脑的抽下去。开始长鞭还只是在空中挽个鞭花,到了后来,人群越来越拥挤的时候,鞭子就实实在在的抽打的每一个人的头上,脸上。 在这鬼哭狼嚎的混乱的场景中,朱由检的车队就这么从被鞭子抽开的人群中急驶而过,向着熊津码头而去。 在马车中看着外面的明兰有点发愣。朱由检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这才把明兰从沉思中唤醒。她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接过朱由检递过来的杯子,从茶炉中帮朱由检倒了一杯热茶。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 “奴婢有点晃神了,还请陛下见谅。” “怎么着?又想起什么了?”朱由检把自己手中的朝鲜地图放下问道。他知道明兰现在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很少看到明兰有失态的时候,但是不代表自己不关心这些人的想法。 “倒也没有什么。”明兰似乎还在刚才的情绪中,想了想说道: “奴婢到流落在京师的时候也只有十岁,那一年,保定府爆发了时疫。奴婢也是这样一般跟着父母躲在保定的城墙外面等着开门。后来……” 朱由检笑着说道: “朕是皇帝,难道还对自己的御下的情况不知道?你说的你的,不用避讳什么。” 明兰感激的点点头,接着说道: “就和今天晚上的一样,天快亮的时候,城门开了。守门的大人说除了有手令的之外,谁也不能进。那些当兵的也用白蜡杆子推人,用鞭子抽人。保护着一辆辆马车上的大人们进城。”明兰静静地说着,好像自己又回到那个凌晨。 “我小弟那时候才五岁。”说道这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哇的哭了出来。 朱由检没有说话,他也知道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史书上记载的每一句话,后面可能都是无数的血和泪水。 哭了几声之后,明兰也知道不对,强忍着悲伤,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朱由检摸了摸,扔过去一张方帕子。 “好了,这种事请说出来就好。但是这种情绪你要记得,省的有一天下不去手。那你?” 明兰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接过了皇帝陛下给的帕子,搅在手上说道: “爹把我直接扔到了马车上,我挂在马上边上跟着跑。小弟太小了,跑了几步就不见了。后来还是马车上的贵人看我可怜,快要进城门的时候把我一把给拽了上去。” “奥,那你就到了张国公家里。” “奴婢是遇见好人了。” 剩下的朱由检没有问,不管当时是什么情况,留在城外面的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跟着朕,也提醒着朕,五年后,朕的天下要是还是这样。朕真的去挂在后山上的东南枝上好了。” ……………… “走吧!” 范文程也看着自己身边的金公公和松果额。一边笑着一边对松果额说道: “你别说,这火药还真是被大明玩出了无数的花样!” 松果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朵巨大的绿色礼花在自己的上空炸雷一般炸响。在绿色火花的映衬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衬托出了明暗交替的阴影和光亮。 当他们一行人走到了景福宫的宫墙外,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光海君李珲一身大红的战袍,上面的铜兽护肩和明铜护心镜闪闪发光。骑着的白马不停的打着响鼻,用前腿在石板之上叩击着。而后面,一众武将也是盔明甲亮,装备齐整。 范文程哈哈一笑,毫无礼节的朝马匹上的李珲拱拱手。 “光海君这一身打扮,更是胜过当年啊。” 光海君李珲倒是在马匹上躬身致意, “这次多多依赖后金,从明天起,朝鲜不会再是大明的藩属,而将是后金的兄弟之邦。做弟弟谨向后金大兄国全权代表范大人致意。来人啊…………” 说话间,十几个人将十几张白纸拼糊而成的架子抬了出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顶头写着八个大字,“后金国皇帝功德碑。” “这是我命群臣连夜赶制的文字,准备勒石刻碑,待会儿还要范大人多多指教。” “好!”范文程顿时觉得这光海君李珲还真是上道。 “我想后金大汗作为兄长也一定会有不少的赏赐。” “长者赐不敢辞,但是这事倒是不急,历来争夺皇位者,没有不见血的,所以还请范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范文程听着光海君李珲的话语,尤其的满意。 “这宫中少了主事之人,君上攻打起来怎么满意。”说罢挥挥手。孤零零穿着明黄色龙袍的朝鲜王李倧就被推了上来。下巴已经被人卸掉,双手上拴着绳子,被金公公牵着走了过来。 李倧还没有反应的时候,金公公倒是哭着喊着的爬到了光海君李珲的马前。 “殿下……殿下……” 光海君李珲看着金公公也有点动容,刚想要跳下马来,却被范文程制止住了。 “金公公放了人就回来,今儿是君上的好日子,你就别号丧了。” “范大人说的是,范大人说的是,奴婢这就给君上叫门去。” 说着,牵着朝鲜王李倧就走向了景福宫的门前台阶,然后这才高声的喊道: “奴才恭送我王回宫,你们也出来一个迎一迎啊。” 门楼之上灯火通明,但是上面的小兵都傻眼了。从今日早起,负责宫中防卫的五品统领就找不到人影,现在连个请示的上官都没有,把一群士卒搞得不知所措。 “难道没有一个人能出来迎一下你们的王上吗?” 这时候的景福宫门前,大家好像是看着一场闹剧。 “行了,你个老奴才,再怎么说这也是王上,该给的体面也要给。赶紧放人回宫。里面的人听好了,本王给你们半个时辰,开宫门迎接你们的王上回宫吧!” 金公公赶紧跪下来: “大王教训的对,是奴婢孟浪了。” 说罢,跑上去给朝鲜王李倧松开了双手,咔嚓一声上上了下巴。 这么长时间了,朝鲜王李倧也知道事情的由来,现在的他却也很是硬气。看也不看金公公,甩手就走上了台阶。 看着自己的王走了回来,守宫墙的侍卫还是不敢开城门,只有大胆的把吊篮放了下来,跑过来两个哭的眼泪汪汪的小太监正准备扶着李倧上去。 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被贺人龙捆在不远的高角楼的弘文馆赞成郑经世看完这一幕,已经眼睛赤红的他这才被贺人龙捏着脖子给放了出来。 “知道谁,在干什么了吧?” 岳和声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道。顺手给他塞了一把短刀,又把郑经世扶上马背。这货直接疯了一般的冲了过来。 光海君李珲这边其实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加上他也是一副手到擒来的样子,周边甚至连警戒的人都没有派出去,就被郑经世钻了空子,直接从大队人马的缝隙中直接拍马赶到了宫殿门前。 他直接站上吊篮,和李倧一起站到了宫墙之上。 先是跪拜,然后这才才举着刀子和朝鲜王李倧站在火把之下高声叫道。 “乱臣贼子,你们认贼作父,怎么敢有脸回宫面见自己的祖宗!我已经按照我王手令,召集前卫在一个时辰进城。众宫卫听令,我王在此,今日固收宫墙者,官升三级!不幸战死者,抚恤黄金三两。” 别的不说,守卫景福宫的卫兵还应该是朝鲜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军团了。结束了没有首领、无人指挥的状况,眼看着自己的殿下又回到了皇宫,顿时士气大震。 郑经世也感觉到了越来越多的宫卫在自己和殿下的身边聚拢了起来,这才向众人大声说道: “诸位放心,这景福宫易攻难守,加上前卫马上赶来,今日就是你我立功的日子。” 然后举起刀,大声喊着: “杀!杀!杀!” 第一声响应者不多,可是到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自己的长矛和大刀,声音也越发宏亮。 在宫墙外的光海君李珲看到这一幕却是有点慌了,连忙也举起自己的长矛: “杀昏君,给我冲!” 范文程看到这一幕都被气笑了。 原本自己占优的形势,被这光海君李珲乱发命令一搅和,顿时搞得还有点被动。在他的计划中,光海君李珲做完这场秀,就可以退下了。攻打宫门这件事,自然还要等后面的士卒把长梯、撞木抬上来,这才一鼓拿下。 现在倒好,士卒们不知道听还是不停光海君李珲发出的指令。他身边的亲兵和各个势力的家兵已经开始了冲锋,倒是后面的攻城兵还在观望。 “范大人,你看我们?” 松果额现在乖乖的充当起范文程的传令兵的角色。 “给托托和阿敏传令,暂时不动。”范文程挥挥扇子说道。 这样也好,让这些炮灰先攻打上几轮再说,省的胜利来的太快,又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我们是客人,现在好好看看光海君和朝鲜精锐的力量。” 说完,带着众人向后退开来,把光海君李珲顶在了第一线。 “发令,攻城!” 光海君听到范文程这么说心中还有些得意,谁知道一回头就看见自己这边只有稀稀疏疏的士卒在往上冲锋。而自己身后的几名已经投靠过来的带兵大将还在整理队伍。顿时有点恼羞成怒,恨恨的记住这几人的名字。 “李三顺!” 这是光海君李珲家族中的战将之一,他出事之后就带领家族亲兵远赴月儿岛,刚刚才回到自己的身边。 “你带领一百李家军作为督战,临战逃脱者斩!畏缩不前者斩!不听号令者斩!” “末将遵命。” 说罢,李三顺突然一枪就把自己旁边刚刚投靠过来的平壤申氏的申时行给从马上捅了下来。 申氏完全是墙头草,这次指派了申时行带着四名亲兵一同前来,打定了两边站队的心思。早已经是李珲上位后要铲除的目标。 更何况,申时行持才傲物,仗着自己没落的平壤申氏的名头,自从来了之后,却是没将李三顺看在眼中,屡次军前顶撞比自己小了三十岁的李三顺。 “战前斩将不详啊!”有一个人冲着光海君李珲叫道。 “寡人不觉得!”光海君李珲举起长矛,“全部给寡人冲!” 第一二六章 暴动暴动 21 第一二六章暴动暴动21 半个时辰之后,当第一个士卒哀嚎着从景福宫宫墙上摔落下去的时候,光海君李珲和朝鲜王李倧双方终于杀红了眼。 数倍于对方的人数,却屡次止步于景福宫的宫门之前。李珲气喘吁吁扯掉了自己的披风,将举了半天的长矛扔到了地上,被人从马背上七手八脚的扶下来,来到了范文程所在之处。 他看着摇着羽扇,喝着茶水,装出一副高人模样的范文程,一把从面前的桌子上抢过来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喝起来。然后直接将茶壶扔在了地上。 “范先生还是准备再看一阵子?”从范大人到范先生,光海君李珲的怒气值也上升了不少。 范文程啧啧嘴,看着地上的茶壶碎片。 “朝鲜王何故如此?按照你我前几日所议,今日进攻一切事宜应该在我的指挥调度之下,不知道光海君还记得吗?” 说罢,站起来走到了光海君李珲的面前: “你不记得承诺也罢,但是日后你若是有机会听令在我后金国大汗帐前,可是一定要记住,只有听话,才能抱住自己的项上人头。你明白否?” 这时候的光海君李珲对自己人的表现有点羞耻,也对后金的范文程如此大大咧咧的说话有点恼怒。 “后金大汗来了自然是寡人和大汗之间的礼仪。可是今日范先生若是不按照你我两国约定出兵,倘若事有不谐,范先生阵前失机这一罪过就是大汗来了,恐怕也是说不过去吧。” 正说着,宫墙之上又爆发了一阵欢呼。光海君李珲的联军又一次被守卫景福宫的宫卫击退,成批成批的退了下来。 “哈哈……” 范文程根本没有理会李珲,而是背着手看着自己这边溃散的士卒们。 “再这样打下去的话,太阳可要出来了。不知道明天的汉阳城你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其实光海君李珲也知道,自己要是不再这个时间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到了明日,也许还真的会有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勤王的军队。即使没有,自己的这种实力,暴露在众多的世家面前,就算是自己坐上了朝鲜王的位子,到时候能有多少人真心诚意的支持自己,那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想到了这里,光海君李珲咬着牙低了头,向范文程说道: “还恳请范大人出手相助,待到景福宫攻破,寡人自有重礼相送。” 范文程摇着扇子眯着眼睛,未说一句话。心里想到,我准备运送黄金的三十辆大车就停在了外面,这宫中还有什么东西需要你给我的?更何况,现在还是没有打掉你的傲气啊。 众目睽睽之下,李珲碰了一个软钉子,心里更生气了。却不敢像自己往日一般甩袖子走人。咬了咬牙,停顿了半天,这才从牙缝说道: “今日是李珲冒进了,现恳请后金国范文程大人重掌大权,指挥后金与我国士卒,拿下景福宫,诛杀李倧!” 说罢,深深的躬身作揖。 范文程放下了扇子,掏了掏耳朵,用小拇指弹了一下。笑着说道: “啊呀,刚才耳朵奇痒难耐,没有听清楚君上说了什么。不若这样,我把朝鲜那几位将领招呼过来,李君再说一遍。” 人就是这样的,再羞耻的一句话,只要你敢说出第一遍之后,似乎第二遍也没有什么难处。 说话间,要比光海君李珲招呼还要快。现场负责领兵的七八位总兵就列队在范文程面前,除了李三顺依然紧紧站在了李珲这一边。 “不知光海君有什么话要对我这个后金国章京说啊?” 李珲拱拱手: “今日朝鲜之事,以范文程大人为主,寡人以及寡人之下,皆听从范文程大人指挥。”他刚刚说完,范文程旁边的一个和尚打扮的师爷也在白纸上写完。举着写有与李珲口述一字不差长幅走到了他的面前。范文程对着自己的长随努努嘴。 “与君上干活还是要严谨一些,请君上用印!” 他身边光头,裸着上半身留着一圈小辫子的长随走了上去,也不管李珲诧异的眼神,直接把李珲的手扯了过来。掰开食指伸进桌子上红色的印泥之中蹭了几下,然后这才在长幅上面重重的按了下去。 范文程上前把长幅吹干,折叠起来放在自己的怀中。 “成了,君上要是早这么安排,一则少了多少麻烦,二则现在可能都已经坐上宫中的那个椅子之上么。” 语音刚落,从景福宫的后花园到大门,升起了一朵朵红色的礼花。而从不远处的街道中,一排排的后金士兵黑压压的涌了过来。 这里尚未集合完毕,宫墙上先是慌了起来。 “御花园、御花园着火了!” 站在宫墙上看得更远。就在红色礼花还没有落地的时候,景福宫后花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火把,蜿蜒着向宫中嫔妃所在的房屋中冲去。 隐隐约约的,一阵士兵冲锋的脚步声、笑骂声和似乎还有些宫女的惨叫声、哀嚎声传了过来。 顿时,尚未攻城,宫墙上就乱了起来。 “安贵妃!寡人的安贵妃。” 刚才还沉浸在击退了李珲等人数次进攻的喜悦之中的朝鲜王李倧,一下子好像又变成被踩着尾巴的猫。大叫着就准备向后宫的方向冲。 “大王!” 这一个举动,把已经满身鲜血的郑经世彻底给激怒了。 “生死存亡之时,何必在乎一个女子妇人?!”郑经世拽住了李倧的袖子。 “更何况后宫花园那里有可能是敌人扰乱我们的策略,大王,不可不防啊!” 原本已经平稳下来的李倧听到了自己后宫传来的哭叫声,压抑已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刺啦一声,扯断了自己的袖袍。 “若是安贵妃有事,寡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倒是你,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若是没有你,怎么会有现在这一切种种?这景福宫守得住,你也要给寡人去死,要是守不住,你也要给寡人去死。来人啊!” 众多的侍卫和宫卫都冷冷的看着李倧,没有人过来。 刚才郑经世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平日里面一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今天晚上提着刀子站在第一线浴血奋战,可是却落得如此下场。 “好啊!这就是都反了啊。好啊。还有人吗?” 李倧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狂乱的嘶吼着。旁边几个日常服侍他的小太监看不下去,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准备扶住他。 却被李倧一把拉住。 “跟寡人去后宫,跟寡人去后宫。寡人听见安美人在喊寡人呢!”说着,就疯疯癫癫的跑下宫墙,向着后宫跑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冲天的火焰从后宫的方向燃烧了起来。这时候,不但宫墙上面的人看到了,范文程也看到了。 他轻描淡写的走到了集合好的后金队伍的前面。 “儿郎们,托侍卫已经得手,现在是给他们看看后金猛士如何勇猛的时候了。拿下景福宫,日出之前不封刀!” 轰………… 肉眼可见的这些光头鼠尾的士卒们士气迅速上升,待到一支响箭带着呼啸飞向宫墙的时候,后金士兵如同野兽一般嚎叫着冲向景福宫的大门。在他们的面前,还有一些受伤的朝鲜士兵哼哼唧唧正准备缓慢的从门前广场走开。可是,后金士卒抽出的刀子直接就一刀劈了下去。 “范大人!自己人!” 李珲的家将李三顺看到自己下属直接被从肩膀劈开,赶忙冲到了范文程面前。谁知道却被范文程身后光头壮汉一刀架在了脖子上。 “范大人,自己人。” 场中的杀戮还在进行,后金士卒如同一条河流,将他们也分辨不清的朝鲜士兵一概吞噬。可是李三顺顾不上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脖子上雪亮的马刀,压低了声音,乖巧地说道。 “自己人,自己人!” 范文程摆摆手,光头壮汉刷的抽回了自己马刀,却也轻巧的在李三顺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条血印。 很快,不到一刻钟时间,光海君李珲留在广场前面还没有归队的一百多伤兵就变成了一地的尸体和肉酱,后金的士兵这才开始向着宫墙冲击。 刚才还看起了威力无比的弓箭,在后金士兵的眼中似乎成了玩具。他们开始还举着圆盾,将身体缩在盾牌的后面。可当他们看到有些弓箭连自己的盾牌都射不进,直接软绵绵的掉在地上的时候,性子急的干脆直接扔了盾牌,有的人甚至脱了自己上身的盔甲衣服。嚎叫着,露出雪白的牙齿和黝黑的上身,就直接冲了上去。 在光海君李珲和自己手下将领的震惊之中,不到一炷香时间,第一个后金士兵已经跳上了宫墙之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走!” 宫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厮杀还在继续。范文程这时候却邀请李珲和金公公。 “君上,咱们进宫去!” 李珲正在强忍着自己胃里面的翻江倒海,有点吃惊地看着范文程。金公公看出来自己主子的不适,赶紧在旁边说道: “范大人要不我们先缓一缓?等着稍微安定了?” 范文程回头,自己的光头长随直接一巴掌把金公公给扇了出去。 “刚才不是说今日朝鲜听我的指挥么?”范文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珲。 “君上,这阵前不停调令应该如何处置?” 光海君李珲舍不得这个从自己小时候就陪伴着自己的老太监,赶紧说道:“金公公这个老奴才,请范大人看在他一片忠心和我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范文程摇摇头,“这不行。那我的军令不就是放屁了么?下面如何能服众?” 李珲觉得自己已经够委屈求全的了,你还要怎么样?“范先生!我就这么一个忠心的奴才。” 范文程根本没有理他,而是对着自己的长随平和地说道:“金公公阵前不停调令,按军法当斩。” 话音一落,长随的马刀就顺手挥了下去。 “走!进宫。” 范文程看着已经懵了的光海君李珲,李珲没有动。 “来人,扶着君上走。真是没用。” 上来的两个长随直接一左一右的夹起来李珲,就这么跟着范文程向宫内走去。 地上满是鲜血、尸体,范文程没有刻意躲避的意思,却好像是走在自己家里面的一样,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踱着步子向前走着。而被架起来的李珲,却也恢复了清明,看着无数的碎肉和内脏,一边呕吐,一边被搀进了景福宫。 走到宫门的时候,范文程对身边的人说道: “从现在开始,到我离开景福宫为止,这宫门出入由我的亲卫负责。没有我的命令,一人一马不得出入。” 然后又看了看李珲的残兵剩将。 “这些比我宅子里面挑粪洒扫的下人还不如。无论是谁。”范文程也顺手指了指李三顺之类的军官, “从现在开始清扫地面。我和君上走到哪里,那里就要清扫干净。明日,君上还要正式登基呢,搞不好的就送宁古塔扫雪吧。” 想了想,又说道: “对了,现在可以去告知那些老不死的各种议政、六曹的主官了,赶紧进宫。” 说完话,就跟在还在嚎叫着杀人的后金士卒的后面,一步一步的向正殿走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四海酒楼的高楼之上,贺人龙也被后金的武力给惊着了。 “老岳,你别说,这要是没有手里面这些家伙,胜负还真是不一定啊。” 岳和声常年在大同宣府为官,倒是更平静一些。 “皇上远见,可是朝内众人还不是觉得这是浪费银钱之举。” 唉…… 贺人龙重重的拍在栏杆上。大明对武将的压抑由来已久,可是正是这些五谷不分、五体不勤的清流,却是朝廷的主流。 “人龙莫要糟心,我倒是觉得陛下有中兴之志,咱们先把这一仗打好再说。” “岳大人说的是,咱们现在只要等到那些支持李珲的世家大人进宫,我们就冲进去一网打尽,然后把咱们的小殿下扶上宝座。”温体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到高楼之上。 然后对着贺人龙说道: “陛下已经登船离开,随船,官校又新送来一批开花雷和铁丝网,我已经和下面军官交接了。老贺放心,这一仗打好了,陛下自然在朝廷中会有说法。” 温体仁一方面是去码头和准备接送皇帝陛下的船只交接物品,一方面也是带领着一队人马保护着皇帝陛下安全离开。 听完了温体仁的通报,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为了防止暴露,高楼之上尚未点灯,三个人身处黑暗之中,可是心却越跳越快。 第一二七章 暴动暴动 22 第一二七章暴动暴动22 景福宫之变。 这注定会出现在朝鲜历史书上的五个字,现实中却是一个鲜血和杀戮的开始。 光海君李珲毫不在意,他要的是一个经过了鲜血洗礼之后的一把椅子而已。对于他来说,只要是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代表着背叛。 后金的范文程就更不在意了,他要的就是一个打断了脊梁的狗而已。对于他来说,不让每一个人对后金产生恐惧,那么就是最大的失败。 “不留下一个活人。” 范文程站在正殿的门口,淡淡的对前来汇合的托托和阿敏说道。托托似乎还有话说,他都没有兴趣去了解。此时的他,眼睛中看到的是汉阳城整个沉浸在哀嚎中宫殿,心中想到的却是千里以外那个真正能被称之为这个世界上最瑰丽的宫殿群。 直到午夜子时,整个宫殿才恢复了平静。 一小队一小队后金的士兵满意地从各处钻了出来。脸上似乎还有些纤细的手掌留下的血痕,垮着的衣服和裤子,里面鼓鼓囊囊的塞满了各种纪念品。野兽一般的杀戮和纵欲过后,他们的肉体和灵魂似乎已经彻底涣散。 这时候的阿敏和托托似乎也没有了嫌隙,两个人并肩走向了站立的大殿前面玉石栏杆处的范文程。说句心里话,到现在两个人还真是有点佩服范文程,十几个人的死亡加上几十个人受伤,他们能够如此轻易地在朝鲜的王城,控制了整个王朝最关键的王宫,还真是依赖了范文程的筹划。 “范大人。” 托托心里没有什么负担,范文程的职位本来就比自己要高,更何况他离开的时候,大汗也一再叮嘱他万事要以范文程为主,切莫再以南蛮子侮辱人家。被人怎么说无所谓,大汗说的话,托托还是要听的。 阿敏贝勒就完全不一样的。佩服是佩服,但是尊称这两个字是万万不可能出口的。现在能够拱拱手,已经算是这位能做出来最大的让步了。“回去之后不行让大汗把这个南蛮子调到我的帐前听令?” 范文程这时候完全不在意阿敏的态度,谁会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 “光海君李珲现在在哪里?”范文程问道。 “回大人的话,现在人在寝宫更换龙袍。” 范文程点点头,这光海君李珲如此的表现也正是自己想要的。 “平山申氏等五大世家和众位重要的大臣如今都在何处?”范文程又问道。 另外一个穿着青袍的随从站了出来。 “现在都按照朝鲜王李倧的手书,召集到了庆熙宫集中,等待大人进一步的明示。”说完,这位青衣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范文程。 “还有…………这边的动静似乎也传了过去,那边也有些大臣鼓噪着说要见朝鲜王李倧呢。” “鼓噪!” 范文程没有说话,说话的是阿敏贝勒。 “谁鼓噪就把谁当着面砍了,一个不够砍十个,十个不够砍一百个。我看谁还敢鼓噪!” 范文程不但不以为意,反而对着身着青袍的人说道。 “阿敏贝勒说的对!卓仕昌,你还是跟着我时间太短了。这些方面你还是要向托托侍卫和阿敏贝勒多学一点。你是大明的秀才,自然也难免带上了大明的迂腐和假惺惺的仁义。这不好!我也给你补充一下,杀人要趁早,第一个人开始鼓噪的时候就动手,千万别假仁假义的讲道理。刀子和刀子上的鲜血就是最大的道理,可曾明白?” 阿敏和托托听到这里,嘴角都翘了起来,卓仕昌也赶紧打千应是。 范文程无比的舒爽。这好像就是当万人之上皇帝的感觉?一言而生,一言而死,他似乎都有点飘飘然了。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最终大结局的时候,还有更多的戏要唱。 “阿敏贝勒。”范文程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下了台阶,打着千单膝跪下。 “奴才范文程按我大汗之令,已完成了汉阳之战事。既无战事,现应按照长幼贵贱论序。现在这汉阳城中,无论朝鲜和后金,自然以二贝勒为尊。”范文程说的无比的恳切。说完之后,还害怕阿敏给自己秋后算账,伏地低身说道。 “前几日战事将启,为保我后金诸事顺利,奴才迫不得已擅权做主。所做有得罪贝勒之处,还请敏贝勒看在奴才这么多年以来一心为了后金的情分上,从轻发落。” 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心里却是想到说,阿敏啊阿敏,我范文程很少给人诚心诚意叩头,可是,看见在须臾就要死的面子上,我范文程三叩头也算对得起你了。 安心的上路吧!范文陈抬起头看着阿敏。 “哈哈哈…………”阿敏终于爽了,这次是真正的爽了。 他就是再蠢,现在也不会去难为这么一个知情识趣的范文程。反倒是大步走了下来,真正热情的举起双手将范文程搀扶了起来。 “范大人何必如此。这后面之事,自然有阿敏万事都担着。但是种种首尾,本贝勒还是要倚重于你啊!” 人家把最大的功劳和实惠都给了自己,漂亮话还是会说几句的。 “你放心,到时候本贝勒见了大汗,这汉阳战事,你范文程一定是首功!” 范文程顺势站了起来,站的位置却自觉地比阿敏低了两个台阶。听到这里,连忙摇着手说道:“要是首功,阿敏贝勒你这就是在捧杀奴才了。没有阿敏贝勒您坐镇,就算是奴才在屋子里面盘算的再好,也没有这个胆子啊。” “捧杀什么?本贝勒什么时候要杀你了。你莫要多疑。” 你就是这个棒槌!范文程还能说什么,他也没有法子给阿敏贝勒解释,只好微笑着点头。 “你对本贝勒坦诚,本贝勒也不瞒着你。到时候大汗要是把这朝鲜之国赐给了本贝勒作为封地,那时候本贝勒再给大汗把你也给讨过来。你放心,本贝勒说的要你的老婆的那些话,也都是以前本贝勒不了解你,觉得你和那些在大汗面前拍须溜马的南蛮子一样而已。不管你怎么看,本贝勒都承你的情。老婆之事本贝勒再也不提……” 范文程看着这货越说越离谱,连忙打断他说道: “敏贝勒放心,只要你跟大汗说好。奴才一定听您和大汗的安排。” “范大人!” 一个范文程安排的亲随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朝鲜王李倧和其两名贵妃的牵羊礼已经准备完成,请问范大人何时安排?” 听到这里,范文程一下子高兴起来。 “去看看光海君李珲龙袍加身准备如何。要是好了速速给请过来一起观礼。”说完,瞪了一眼旁边的亲兵。 “还不赶紧从宫殿中安排两张一模一样的椅子,居中并列摆布。到观礼的时候,把咱们阿敏贝勒请上左手椅子落座,然后安排李珲右手落座。李珲所带重臣和奴才等分站两侧观礼。” 阿敏抓耳挠腮,他不知道什么叫做牵羊礼,但是觉得范文程真的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明明他自己可以做下去,有着大汗的手令,说句实在话,要是不准备和大汗彻底翻脸,阿敏顶多敷衍了事,但是也不敢在公开场合和军帐中,在范文程的面前炸刺。 可是现在,虽然他不了解什么叫做牵羊礼,但是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礼节。要不然也不会邀请马上就能成为朝鲜国王的李珲前来。 刚想说点什么,转过头来,却发现范文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看的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心慌。 想了想,拍拍手呼唤自己的亲兵。 “阿敏贝勒一夜浴血奋战,率领刚刚五百的后金壮士为国激战,身上难免有鲜血痕迹。你速去我的马车上,取过来我这里给敏贝勒准备的新战袍。” “可是……范大人,您给敏贝勒准备的是朝鲜新君登基观礼的战袍。今天穿了,那么在大礼的时候,敏贝勒穿什么?要是重新做一套,知道还不得三天时间。耽误了事情就不好了。” 范文程笑着说道: “看看,你和刚才的卓仕昌是一个毛病。都是些卑贱的下等人的心思。先给阿敏贝勒穿上,然后重金再给阿敏贝勒准备十套!” 话说这么说,范文程的心里却说道: “阿敏啊阿敏,我范文陈头给你也磕了。现在就连你的寿衣也给你准备好了,绝对对得起你的贝勒的身份。更何况,今天这里死了成百上千的太监和宫女,这陪葬的数量都赶上皇帝的标准了。这么说不但你这路上也不寂寞,转到了后世也能享福。对了,回后金的路上,我在一路上给你多多烧些纸钱。” 范文程都举得自己做的真是太细致了。 “这应该心满意足了吧?阿敏贝勒。” 说话间,身穿着李倧龙袍的光海君李珲摇摇缓缓的走了出来,身边跟着的是从自己族里的提供的八个太监和三十六个宫女。这也难怪,宫女相对而言要是要求必须要躺十几天的太监来说,要好准备的多。 反正也没经过啥培训,前面和中间负责照亮的护卫把灯光给打的摇摇晃晃。宫女走起路来,也是各种的姿态。 这一队人就像是变异了长着三十六只爪子的螃蟹。虽然姿态很差,但是嚣张的气势很足。到了近前,却被光头壮汉率领着的护卫给拦了下来。顺手找到了队伍中的光海君李珲,这一次他依然没有客气,在后面推着他往范文程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哎呀呀……”夸张的语气和预期的表现,范文程还是做的很到位。 “这一身龙袍还是很衬托君上您啊。君上您里面请,我给你介绍。”说罢范文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位是后金国执政四贝勒之一,也是被努尔哈赤大汗称之为最为勇猛的阿敏贝勒!” 光海君李珲看见范文程还行,但是说到了四贝勒之一的阿敏贝勒,倒还是有点不知所措。范文程向着阿敏使个眼色,说道: “再怎么说这里还是应该以你为尊,请君上上座。” 光海君李珲刚准备上前,却想起了刚才自己路过来看到的横七八竖的睡在宫殿外的后金士卒,顿了顿停了下来。笑着谦让说道: “既然以后后金是兄长之国,那还是邀请兄长上座。”说着,把自己左侧的座位让了出来。 范文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的说道: “哎呀呀,你看看我。杀了一晚上的人,都让着血腥味给弄昏了头。还是君上清楚。”说罢,又向着阿敏单膝跪下。 “范文程昏聩,请贝勒莫要怪罪,还请阿敏贝勒先上座。” 阿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哈哈哈的大笑道。 “你一介书生,让你和那些疯子砍了半夜的人头,熬神费劲的,这些小小的错漏也是难免,本贝勒哪有怪你的意思。” 说完了,阿敏又哈哈的对着光海君李珲,说道: “那哥哥这就不让你了。” 说罢,大大咧咧在这正殿之中接过来范文程亲兵递过来的新袍子。三下五除二的脱了沾满了鲜血的旧衣服,就这么当着众人面披上了新衣服,也不系上衣带,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左手的椅子之上。然后拍拍自己右手边的椅子。 “来……坐……” 这豪放的做派让一贯以贵族自居的光海君李珲有点受不了了,但是还能忍受住。只好顶着一张不喜不怒的看似平静的脸皮,走上了右边的座椅。 阿敏看着他的那张死人脸,心里顿时不爽。左右看看,伸出自己毛茸茸的大手,拍打着李珲的胳膊说道: “把刚才跟着你的那些宫女叫进来。”李珲无奈的招招手,招呼自己族中选出来的宫女进来。这些美女鹌鹑一般的畏畏缩缩的站在殿下。 “来!” 阿敏点了其中的四个,伸出自己衣袍下的光腿。 “这椅子有点高,没有家中的锦墩坐着舒服。来来,趴在这里给本贝勒垫垫腿。” 点中了四个宫女眼泪巴巴的看着光海君李珲。李珲刚想说些什么,结果阿敏的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却越拍越重。他也只好点点头,“既然兄长喜欢,你们还不去。” 范文程看着阿敏,这时候也觉得有点可惜的感觉。你别说,这种情况下,还真是需要像阿敏这种人。范文程知道,这种羞辱一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羞辱羞辱着,就习惯了。 下面这个工作要交给谁呢? 眼看着四名女子委委屈屈的跪了下去,变成了阿敏的脚墩子。阿敏却还不满足,又指着剩下的人说道: “外面没有头的女人很多啊,你们是不是觉得脖子也很痒了?” 第一二八章 暴动暴动 23 第一二八章暴动暴动23 牵羊礼,后金都已经没有人会记忆起来的侮辱国君礼节。 能想出这一招的除了既熟悉大明又熟悉后金的范文程,不会有其他人。范文程从史书上看到了这一切,激发的不是他对蛮族的愤怒,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激动。 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理。 作为一个混在后金中的大明人,他甚至于比后金人更恨大明人。今天在朝鲜的这一幕,仅仅是一场前戏而已,很难让他得到满足。 说话间,范文程的学生卓仕昌走了进来,手里面提着还在滴着血的刀子,一身的青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在他的身后,十几位往日里面站在这座大殿上挥斥纵横、口沫横飞的重臣贵族低垂着脑袋跟着,其中最前面的申老头子手中还捧着自己最心爱的大孙子申罗英的头颅。 申老头子有三个儿子,除了一个在军中表现的还不错,剩下两个都是愚蠢之辈。只能靠着祖荫在京城里面混吃等死。但是老天爷开恩,四个孙子却是个顶个出类拔萃,尤其是自己手中捧着的大孙子申罗英。虽然只有十八岁,但是无论见识、文字和风度,都已经成了汉阳城年青一代的佼佼者。 申老头子后悔啊,他自从有了这个孙子之后,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甚至于还厚着脸皮,借口自己年老体弱需要有人照顾为由,问朝鲜王李倧要了一个随自己上朝的名额。 可是谁知道,自己一个白发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手把自己最得意的孙子送上了断头台。 当那个身穿一身大明士子青袍的后金人带着自己大王的亲笔旨意走进来的时候,申老头子就知道今天晚上不得善了。很快,各家的家丁和家将都送来了景福宫爆发了皇室战斗的消息。同时,还告知大家现场还出现了后金军队。 老头子异常敏锐,第一时间就拽着自己还在侃侃而谈的孙子就准备离开。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什么时候、什么情况申家都不需要自己和家族的未来之星顶缸。 申老头子甚至都想好了自己下一步的安排,连夜出城先到自己在城外的庄园里面去,等到城里面彻底安定了再说。需要露面的话,就让自己智商还不如六岁孩子的大儿子去好了,这自己一手遮天的朝廷里面谁又能说一个不字。 同时,老头还准备给其他几家写信沟通一下。这后金是不是有点过分嚣张了,军方需要弹劾,城防也需要弹劾。刚好自己的大孙子现在也需要一个立身的基础,弹劾完了城防,顺手把七品汉阳城万年县的县令这个位置要过来好了。不高不低、不上不下,不大不小,这不是正适合自己的孙子? 脑袋中想着事情,低头走路的申老头子迎面就遇见了急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的后金人卓仕昌。 申老头子赶紧低声下气的递上了自己的片子。片子上面的名字、职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用三两黄金打造的,平日里这几张片子就贴身藏在老头子的怀里。 “老头是申家管家,特意过来给我家老头子送些吃食。上官要是无事的话,老头子这就先行退下了。回头上官要是无事,凭借着这张片子到申家来。别的老奴不敢替主人家做主,但是一些简简单单的生意往来,主人家看不上,老头子还是能帮些忙的。” 看着卓仕昌,申老头子就感觉非常不好,他的身上有一股怒气。所以老头子聪明地扯撒了一个小谎,现在赶紧脱身是最主要的目标。透过前面敞开的宫门,老头子都能看见自己家里面真正的管家和马车。 卓仕昌捏了捏片子,又打开看了一眼,脸色有点转变,只是对着自己后面的护卫说道: “看守殿门的队长自己下去领三十鞭子。” 然后挥挥手,对着申老头子说道: “一个奴才都能到大殿中,这件事我不怪你,我只能呵斥守门人。若是再来,就别怪刀枪无眼了。”申老头子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抬腿走路。 卓仕昌又说和旁边的人说道: “一个满地软骨头朝廷,到了这个时候居然第一时间还只是叫自己的管家过来送饭。一会找一下这个申家的族长,看看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儿。” 申老头子感觉到了自己身边的大孙子身子一紧,他就知道坏了。 人老了,活的时间长,又经过东瀛战争、三次宫廷政变,老头子已经太清楚在某些情况下必须要唾面自干、明哲保身。当然,他也知道年轻人的性子是如何的暴烈。尤其是自己身边的年轻人。平日里面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呵护自己大孙子的这种骄傲,可是现在却不是一般的时候。 申老头子紧紧的捏着自己大孙子的手,甚至把自己的指甲都掐断了。但是,这点痛苦完全无法打断自己大孙子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我大朝鲜的宫殿中,但是请你无论如何要对朝鲜四大家族之首的申家放尊重一些。” 申老头子的大孙子申罗英甩开了自己爷爷的手,转过身以自己以为自己最帅的姿态、最优美的大明官话,字正腔圆的说道。 他甚至幻想在自己义正词严的指责下,对方会像平日里面的那些嚣张的人一般,立马转变自己的态度。他也会大度的点点头,然后潇洒的离开。 “你胡说什么!”他不明白的是,对方还没有反应,自己的爷爷却呵斥自己。这是自己记忆中从来没有的。 “阿爷,你不是要说威武不能屈,要在无论如何的情况下保持申家的骄傲和名声吗?我作为申家的长子长孙,看到这个明不明、金不金,读书人不是读书人,武将又不是武将的四不像就这么诋毁我们申家。” 申老头子恍惚了,他根本就没有回话,而是冲着大门外面喊道: “阿长,阿长!” 阿长跟了自己二十年,却是比别人要警醒的多。老祖宗第一声撕心裂肺地声音一传过来,他就从马车上抽出来长刀,率领着四个家将向院子中冲过来。申老头子拽着自己的大孙子也往外面冲过去。老头子甚至扔掉了自己的手中的黄金虎头拐杖。动作敏捷地像一个小伙子,一边跑一边还从怀里面掏出一袋子金瓜子,抖开扔的满地都是。 “阿爷!” 其实他是有机会的,卓仕昌毕竟是个书生,这又是他第一次出现在这种陌生的战场中。更何况他收到的命令中并没有要求对这里面的某一个人需要特意照顾。所以被申罗英一呵斥,加上申老头子的暴起,他还有点懵。 如果趁着他晃神的功夫,申老头子还真可以和自己的护卫汇合,然后在护卫以命换命的情况下,申老头子和自己大孙子逃上马车大概还有五成机会。其实跑了也就跑了,卓仕昌人手也不够,绝不会现在派人追。 “阿爷!” 申老头子的脚步却被自己的大孙子给拽住了。他甚至松开了自己爷爷的手,从自己腰中抽出来平日里装饰用的长剑。 “就这几个毛贼,还真让他们以为我们朝鲜无人?” 卓仕昌虽然是个书生,可是他看到这货掏出来一把尚未开刃的长剑,也觉得好笑。他现在也明白了这两位欺骗了自己。 自己身边围绕着一小队帷幕军的高手,所以他淡定的挥挥手。 “拿下这一老一少。” 战斗发起的很奇怪,但是结束的很突然。 其中制服申罗英的帷幕军小兵都没有抽出自己的武器,空着手捏住了申罗英的长剑,然后像是咔嚓咔嚓两声卸了他的膀子,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提溜到了卓仕昌的面前。 对付申老头子的士卒更是不客气,直接一拳头捶到老头子的面门上,砸碎了老头子引以为傲的一嘴牙齿。然后也像上一位一样,卸了他的膀子,一脚揣在老头腰上,直接三拳两脚就把老头子打到无法动弹。 “我是谁?我不是朝鲜第一剑术大师吗?不是连三个军中好手都被我三剑就制服了吗?我怎么会躺在这里?”申罗英头有点晕。 那名叫阿长的护卫,看到自己老祖宗和小祖宗直接被人放倒,红着眼睛嘶吼着还要往里冲。 申老头子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把嘴中混合着血液的牙齿吐了出去。用朝鲜土话喊道:“回去,回去带老夫人全家走!” 守护者老头子的后金士卒还准备一拳头把这挺着身子蹦跶的老头子锤晕,却被卓仕昌制止了。 卓仕昌想起来了自己老师刚才给自己说的话,从旁边的士卒手上要过一把短刀。然后拔刀,把大刀架在申老头子的脖子上,字正腔圆的对冲进来的四个人说道: “帷幕军停手,你们过来,把刀扔掉然后跪下,我承诺放过这个老头。” 听到这句话,四个人想也没想,直接扔掉自己手中的武器,扑通一声跪在卓仕昌的面前。看到知一幕,气血攻心的申老头子又吐出了一口血。可是自己是被面朝天摁在了地上,这口血并没有吐出去,而是又噎回自己的气管之中,老头子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四个人跪在那里,几名举着大刀、长矛的帷幕军围着他们站在身后。 “果然如此啊。”卓仕昌以前只拿过毛笔,但是这一瞬间爱上了自己手中厚重的长刀。 “去吧大殿里面的全部叫出来。告诉他们,最后一个跑到我面前的斩首!要是有人不相信,直接斩首好了。”卓仕昌下令。 “扎!” 领头的士卒举着刀就冲了进了。 几声惊呼之后,大殿之中像是炸了群的麻雀一般,开始咋呼着向殿外冲去。第一个冲动了殿门的白头发的老头子,直接摔倒在了门槛之上。然后平日里面斯斯文文的朝廷重臣,看也不看看直接就踩着老头子向外冲。可能是平日里面不常运动的原因,很多人又被地上的身体给绊倒。然后这些人又翻起身子,抱住了准备跨过自己人的双腿。 殿门很大,足够七八个人平日里排成一排进出,可是今天的殿门却又显得那么小。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殿门挤成一团。 哈哈哈…… 围观的后金士卒拄着长矛和刀子,放声大笑。刚才冲到大殿中的士卒也被堵在了最后面。他暴躁的用脚猛踢,却没有一点效果。看了看,从旁边的同伴手中接过长矛,对准最肥厚的大臀直接插了下去。 “嗷!” 这位捂着自己的屁股,像是变身成猛士一般,踩着人堆上飞了起来,直接蹦到了殿门之外。这时候他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的身手是那么的好。 殿前笑声更加肆无忌惮了。这位被笑的莫名其妙,只好尴尬地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屁股,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卓仕昌的面前。 这种方式好像可行啊。在人群后的后金士卒举着长矛,一个接着一个捅。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重臣飞出来。 一个人捂着屁股还不好意思,可是人数多了,似乎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很快,大殿中平日里面只会打人屁股的贵人们就集中在了卓仕昌的面前。那些跑的快的还在嘲笑这些屁股流血的大人们。 可是很快他们都笑不出来了。 卓仕昌一声令下,四个人把躺在地下的申老头子的大孙子申罗英的胳膊扯了出来。申老头子一看,更激烈的扭动起来。申罗英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一脸的茫然。 卓仕昌举着刀,对着申罗英的手掌剁了下去,他准备砍下来申罗英的一个手指。尽管他平日里面看到别人总是威风凛凛的手起刀落,可是他毕竟是个书生,手法哪有那么精准,力气也不是足够大。 一刀剁下去,却卡在申罗英的手骨上面。 “嗷…………”,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居然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两个人居然没有按住,申罗英像一只被钓上岸的鱼,猛地弹跳了起来。而申老头子却没有动弹,只是深深的握拳,指甲深深的陷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卓仕昌尴尬的准备把刀抽回去,旁边的小兵笑着帮他拔出刀,然后对他说道: “卓大人不必挥刀过高,一是没了准头,二是白白浪费了气力。你看……”手起刀落,一刀将申罗英的小拇指给斩了下来。 然后殷勤地捡起来,递给卓仕昌。 卓仕昌拿着小拇指,对着坐在地上的群臣说道: “你们光海君李珲殿下邀请各位前去景福宫观礼,各位都是读书人,也都是学过礼法的人,能否受礼?若是能,就在我右手边按照官职大小排队。” 众人还能说些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乖乖的排起了队。平日里面为了一个站队名次杀得昏天黑地的各位,这时候居然像是彬彬有礼的君子一般,互相谦让了起来。 很快,队伍就排好了。 卓仕昌这才露出了一点笑容。从队伍前面走了一遍,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帮着几位整理了一下实在是乱的不成样子的衣冠。 “一会儿按照我的老师的说法,是几百年都没有出现在礼仪大典。我是老师的爱徒,又是第一次帮助老师完成这么重要的事项。各位,能否拜托大家,一定、一定要表现出对仪式的尊重,如何?” 说完话,不等到各位应承,他指指还跪在地上的四名罗家的护卫和已经痛的失声的申罗英。几名后金士卒迅速的手起刀落,五个普通人和贵族子弟混在在一起的头颅喷着鲜血飞上了半空。 第一二九章 暴动暴动 24 第一二九章暴动暴动24 在范文程的组织下,大殿内几十根手臂粗的鲸鱼油蜡烛被一一点亮,也点亮了大殿之中最为荒诞的一幕。 卓仕昌走了进来,手里面提着还在滴着血的刀子。十几位汉阳城的王公贵族们排队站在大殿中,其中四五个人屁股还流着血。站在最前面申老头子,无声的流着眼泪,手中捧着自己最心爱的孙子的头颅。七八名宫女躺在阿敏贝勒的脚下,还有六七名跪在地上给他捶着腿。七八百名后金的精锐士卒横七竖八的躺在外面的广场上。 范文程满意的看着这一画面。 光海君李珲不满意,但是他还是把这些不满意归咎到了朝鲜王李倧的身上。你好歹在位也已经五年了,却把我留下的伟大的朝鲜给治理成了这样!贪婪的大臣、孱弱的军队,要不是如此,我又何必看后金这些杂碎的颜色。 忍忍吧,现在还要借助后金的军力,才能帮助我稳稳的坐上这个位置。忍辱偷生、卧薪尝胆,只要我能再有五年的时间,我会让你看看什么才是一个伟大的让人害怕的朝鲜。我也会让这些嚣张的后金付出比今日百倍羞辱的代价! 激烈的心理活动让光海君李珲整个脸上阴晴不定,时而露出了微笑的表情,时而又咬牙切齿。 啪! 阿敏俯身,一巴掌抽到了在旁边服侍的宫女脸上,清脆的掌掴声才打断了光海君李珲的胡思乱想。 “捶腿有这么重的吗?你们这都是什么玩意!” 他一抬眼看见被惊醒的光海君李珲看着自己,不耐烦的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的说道: “君上,我们把你要的人这不是都给你凑齐了,时辰也不早了。你早早开始,本贝勒还想着早早到后殿去休息呢!” 李珲咬咬牙,把自己的不满咽了下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龙袍,在下面各位重臣疑惑、不解和混乱的眼光中,端坐着说道: “李倧自从篡位以来,荒淫无道……” 啪!又传来一声掌掴声。李珲扭头一看,却是阿敏又一巴掌扇到了另一位在旁边服侍的宫女脸上。 “范章京,本贝勒累的紧了,听不得这种嗡嗡的声音,这小小的王位关本贝勒屁事。你安排牵羊礼开始把!本贝勒替代黄台吉大汗接受完牵羊礼就回去了。” 话说了一半的光海君李珲被噎在那里,整个脸都变得通红。而旁边的那些重臣似乎也知道他的处境,看着他的眼神好像还有点柔软。 “扎!” 范文程规规矩矩的走上前来,单膝打千回道。 然后这才拉长声音,对着站在大殿门口的亲随说道: “召罪王李倧、妃安氏、金氏上殿。” 而就在此时,四海酒楼的门前。一排排的黑衣人从各个方向的街道中沉默着聚集起来。在最前面,贺人龙、岳和声和温体仁站在一起,旁边是世子李朢。 “别说,这次后金前来的人确实厉害,完全将城内巡守调动一空。”温体仁看着空空荡荡的街道和紧闭的坊门说道。 贺人龙点点头,“不到一千的人数,但是拿捏到了几个关键的环节,确实厉害。” 岳和声倒是更稳重一些,扭过头来:“这种事,温侍郎还可以想一想,倒是老贺你就算了。对了,陛下临走前说是此事若成,要成立一个什么监察公署,用公开的机构专门处理不听话的,进行的如何了?” 相比而言,岳和声因为角色的原因,考虑事情更全面一些。 “锦衣卫已经安排有人过来了,我还在等着。”说起来公事,温体仁恭敬对着岳和声说道。 “莫要等、莫要靠。说句不恭敬的话,咱们的这一位皇帝陛下是个性子急的人。”对于恭敬的温体仁,岳和声还是愿意提醒道。 温体仁这几天他还在思索如何给新来的锦衣卫一个下马威的事情,瞥见淡淡的看着自己的岳和声,心中悚然一惊,连忙点头应是。 说话间,远处有走来了一群人,领头的却是上次不打不相识的东瀛人鹤姬。 “鹤姬见过岳和声大人,见过各位大人。” 最近鹤姬的小日子过的不错。 协议草稿已经送到了德川家族,伴随着协议草稿送回去的还有一大批作为贸易样品的火铳、火药和瓷器。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封大明皇帝的亲笔信。 在信中,大明皇帝以极高的高度赞扬了德川家光闭关锁国的政策,也同意为了支持德川的决策,大明的物产可以成为东瀛最大的补充。 接着这件事,鹤姬也成功的把丢失了大量黄金和银子的事件成功的甩锅给了自己名义的弟弟。这位号称要精进,要做德川家族发光之人,也被德川家光给从朝鲜召了回去。把整个朝鲜、大明的贸易全部交给了鹤姬。 这不仅仅是利益,还是巨大的权利,而权力对于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效果。 “听说岳大人要将熊津方圆五十里划分为自由贸易城,不知鹤姬这里能做些什么。” “不流血那里来的好处?”岳和声回了一句。这件事本来就是自己传给她的,现在其实就是自己先收点定金的时候。 “鹤姬已经将东瀛在朝鲜的三百好手全部带过来了,可见东瀛德川家族和岳大人合作的信心。”鹤姬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骄傲,也有些决绝。 她身后确实就就已经是自己在朝鲜的全部人马了,自己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她也清楚,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已经上了赌桌,下了赌注的赌徒,成不成的就看今晚这一把开出来的牌面了。 “贵女莫要乱说,我也是大明的臣子而已。大明能和德川家族合作,我也就能和德川家族合作。大明若是不愿意,那也就是我的意愿。今天晚上你跟着老夫就好,剩下的人马现在转交给贺将军好了。” “好!” 鹤姬在这上面头脑很清楚,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将队伍中的首领交给了贺人龙。 若是几个月前,贺人龙倒是对曾经和大明军队交过手还不落下风的东瀛队伍有兴趣,可是现在一看还是以刀矛为主的队伍,倒也可有可无。但是他知道这算是东瀛的投名状了,所以也没有拒绝。 不过这些以潜伏影行暗杀擅长的队伍,在今晚的第一步却有着很大的用处。 “报……朝鲜众臣已经进宫。”潜伏在宫门不远处的斥候匆匆赶过来回报说道。 贺人龙点点头,拿着自己下属递上来的王宫位置图,叫过来游击岳文清。 “带着这些东瀛人和风字营先上去,把守卫在景福宫宫门外,后殿、右甬道的明哨暗卫全部拔掉。别用火器,别发出声响,守住宫门等林字营上来。” “喏。”岳文清抱拳施礼,转身离开了。 从高处阁楼上面观察了半晚上斥候绘制的后金岗哨很详细也很准确。 这时候已经接近丑时,正是人最困的时候。更何况托托按照范文程的安排,把和阿敏最亲近的全部放在了宫外做警戒。眼看着别人进宫吃肉,自己却只能在寒风中守在外面,这些人本来就是满肚子的怨气。更何况半天过去,周边安静的一个人也没有,这群人开始开始在自己的位置上打盹。 远比风字营更想表现自己的东瀛人一马当先,在夜幕的遮挡下,开始一组组的向着岗哨摸过去。 大殿门外,朝鲜王李倧和两名贵妃已经被带到了寒风之中。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可理解的夜晚。从黄昏时候的君主到现在阶下囚的身份,让他已经彻底的崩溃,现在的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求活。 就在刚才,唯一守在自己身边只剩下大臣郑经世。 他率领着十几名宫卫,拼着命把自己和自己最爱的两名贵妃,从还没有辨识出来自己身份的一小队后金士卒手中救了出来。然后一路跑一路拼杀,等跑到竹林边的浣衣局的时候,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郑卿家,若是寡人能有起复之日,当以你为左相。”几个人躲在了一堆旧衣服的后面,李倧气喘吁吁地说道。他已经确实害怕了,害怕自己身边的唯一的臣子离自己而去。 “陛下赶紧喘口气。”郑经世已经痛的不行了。他捂着自己腰上的伤口,扯下来一件旧衣服,刺啦一声撕开,紧紧的包裹在自己的腰间。然后又用一条条的旧布条,把刀子和自己的手紧紧的缠了起来。 “您先待在这里,臣出去看看。”喘了几口粗气,郑经世拼着最后一把力气说道。 “郑卿家,你怎么也要离寡人而去!” 安静的房间中,李倧突然爆发地嚎叫说道。 郑经世失望透了,自己的这位大王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什么都不想多说,直接站起身来。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吱纽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郑经世赶紧转身蹲下,死命的捂住李倧的嘴。把他压在身后的旧衣服之中。 啪塌、啪塌,进来的是一个人,举着火把在房间门中挥舞着向房间内看过来。好像还不满意的抽抽鼻子,似乎被房间内的旧衣服散发出来的臭味给熏着了,突然打了几个喷嚏,这才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郑经世估摸着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已经走远,这才松开了捂在李倧嘴上的手。看了一眼两位把头埋在衣服之中的贵妃,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就准备出去寻找下一个能躲避或者能离开的方法。 还没有走到门口,李倧又站起指着他大声呵斥: “郑经世,寡人真是…………” 他刚转过头,李倧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胸口一凉,低头一看一截锋利的长剑从自己的前胸透体而出。 似乎所有的力气都随着长剑离开了自己的身体,郑经世勉强转过头,看到了一张带着青铜面具的脸,就这么透过空洞洞的眼神看着他。 郑经世软绵绵的抬起了右手里的大刀,只举到了一半,就摇晃着栽倒在地上。带着青铜面具的人直接从自己的身上跨了过去。 带着青铜面具的人蹲下来,温柔的对李倧说道。 “你看,我们几十个人都在找你呢。我带有我们大汗、还有范文程大人的手令,只要李倧大王按照要求来,这些人都能保证让你活下去。如何?” “大王,匕首在你手上……”郑经世吐着血小声的嘟囔着。 “能活下去的。” 青铜面具看到了李倧眼中求生的欲望。反身又走回了郑经世身边,一脚踩在了郑经世的脖子上。 “我要活!我要活!” 看到了郑经世的眼珠子被踩了出来,直接飞到了自己的面前。李倧终于彻底的崩溃了。他几乎歇斯底里的大叫着。甚至当青铜面具捏住金氏和安氏脖子他都看也不看。 “你们大王都要活下去了,你们的想法呢?” 金氏和安氏雪白的脖颈被一张黝黑的大手紧紧的捏住,圆脸涨的通红,只剩下了拼命的点头。 咩咩………… 三支绵羊的叫声把李倧唤醒了。 他这才发现四个蹄子被绳子捆住的绵羊躺在自己面前,只是叫唤着,也不挣扎,大眼睛中全是泪水。 绵羊的叫声不止唤醒了李倧,也把大殿内人们的眼光吸引了过来。 殿门口面带着青铜面具的人点点头,三名赤裸着上身的壮汉俯身扯起来羊头,一刀子下去就割断了绵羊的喉咙,瞬间鲜血就流满了大殿门口的石板。 然后,三名大汉熟练的开始将羊皮从羊身上分割下来。 “脱了衣服吧。”青铜面具走到了三人面前,淡淡地说道。 李倧好像行尸走肉一般,站立在那边毫无反应。青铜面具挥挥手,又上来了三个人,哈哈哈笑着,直接将李倧三人身上的衣服扒光。 然后有将三人摁在地上,脖子上套上草绳,四肢着地爬了进去。刚刚爬进了大殿,三名壮汉就把还带着温度的羊皮给三个人盖在了身上。 然后任由着青铜面具牵着草绳像是三只绵羊一般,向阿敏和李珲爬过去。 “好!好!好!” 看到了这一幕的阿敏拍着椅子,赞许的看着范文程。 “本贝勒要给大汗谏言,以后这就是后金屠城的礼节。范章京,做的好啊!” 而旁边的李珲整个人都冰凉了,一股寒气从自己的尾巴骨蹿了上了,直达头顶。 站立在旁边的十几位王公贵族们全部回过头去,根本连看都不敢看。 范文程点点头,青铜面具将一瓮酒放在了李倧的旁边。 “牵羊送酒,朝鲜罪王李倧向光海君李珲敬酒。” 李倧颤巍巍的端起酒瓮,从里面向面前的瓷碗中倒了一碗酒,披着羊皮站起来平端了上去。 在阿敏杀人的目光中,李珲接了过来,心思复杂的一饮而尽。 “牵羊送酒,朝鲜罪王李倧向后金国阿敏贝勒敬酒。” 青铜面具接过来酒碗,又放在酒瓮旁边。 李倧再一次端起酒瓮,又倒了一碗,再次披着羊皮端了上来。阿敏接了过来,看着与平常无异的李珲,这才哈哈哈笑着大口喝了下去。 “这样的就本王能喝三百碗!” 呼,看着酒一滴不剩,范文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第一三零章 暴动暴动 完结 第一三零章暴动暴动完结 李倧小心翼翼地正准备从阿敏贝勒手中接过空酒碗。这已经是他今天最屈辱的最后一幕了,按照青铜面具的说法,只要他能够老老实实的走完全部过程,他们承诺可以放自己和两名爱妃离开景福宫。 眼看李倧就要接住空酒碗的时候,阿敏却感觉到自己的胃猛地像是被人攥住一般抽搐了一下。嗯?阿敏感觉不对,松开了空碗,却反手一把将李倧伸出的手紧紧握住。 可是这又好像是自己的错觉,胃部的不适一闪而过。他看看旁边一切如常的李珲,觉得自己是有点过于敏感了。这也难怪,在后金的宴会上,阿敏贝勒不但自己带杯子,甚至还要每年花重金打点大汗身边负责酒水的侍卫。 “这酒还真是不错啊!劲很大啊。”阿敏松开了李倧的手,微笑着对旁边的范文程说道。 李倧接过酒碗,刚准备要趴下来爬回自己爱妃身边的手。做了下去的阿敏的胃部又是一阵猛烈的抽搐。这次感觉要比上次强烈的多。透过敞开的上衣,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肚子像是被人猛击了一拳一样,猛的塌陷了下去,然后像是微风吹过湖面出现了一道道滚动的皱纹。他还在疑惑的时候,自己的胃部又恢复平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贝勒爷?” 距离他最近的是托托,他好像看出来了阿敏的异常。虽然说在朝鲜的王宫中,他们作为最大的胜利者享有胜利者的权利。可是,怎么着也不能半躺着盯着自己的肚皮看啊。 阿敏感觉有点不好。 嘭……嘭…… 两脚就把跪在自己面前的宫女给踢开站了起来,走到了跪在地上的李倧前,看着范文程说道: “范文程!今天的活动是不是到这里就结束了?要是后面在没有什么,我走了。” “贝勒爷你是这里最尊贵的人……” 范文程话还没有说完,阿敏胃部一阵更加剧烈的抽搐又出现了,这一次伴随着抽搐还有剧烈的疼痛,直接让毫无防备的阿敏直接蹲坐在地上。刚好脸对脸的看到了在地上披着羊皮的李倧。 这时候,在已经痛的开始冒汗的阿敏贝勒的眼中,诚惶诚恐的李倧却好像是在嘲笑自己。 “给我取一把刀子过来!” 痛的阿敏咬着牙说道。他想用一把刀子把自己的肚子划开来看一下。李倧却慌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眉目狰狞的看着自己。 范文程不但没有上前,反而远离阿敏几步。托托好心,几步就走到了阿敏贝勒的面前。 “贝勒爷?你这是?” 说着话就准备想要把阿敏先给搀扶起来。阿敏也把自己的手递给了托托,准备站起来蹦蹦,看看能不能缓解自己的症状。是今天自己吃的东西不对?还是这杯酒的问题?但是为什么别人没事? 但是,他伸给托托的胳膊也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背到自己背后。 “唔…………” 阿敏刚要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嘴也开始歪斜,说话都有点费尽。 “你……下……下……” 阿敏用尽力气伸出左手,搂住还趴在地上的李倧。 “你下………毒!” “叫大巫过来!快!”范文程这次才把自己的心彻底放进了肚子。嘴里面喊得非常焦急,但是整个人却动也不动。大巫还在自己的永泰货栈呢,就算叫过来那里还来得及。 更何况,这就是大巫交给自己的牵机药,听说外人根本闻不出来,而且毒性猛烈。 阿敏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他整个面部的肌肉开始剧烈的抽搐,将嘴巴和眼睛挤在一起,让他说不出来一句话,也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只好把自己的痛苦转移到了粗壮的胳膊夹住的李倧。 李倧被阿敏的胳膊扼住了喉咙,而且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这让他别说说话了,连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 于是,整个大殿中出现了极其怪异的一幕,像是一场现代艺术的哑剧。 阿敏身上的衣服脱落了,裸着的身体抽搐着折叠交错,越缩越小。而同样赤裸的李倧脖子和脑袋深深的陷入了阿敏肉团之中,被死死的扼住。拼命挣扎的四肢与阿敏的裸体纠结着、交缠着。 “居然向后金贝勒下毒,把这些人先抓住,替阿敏贝勒报仇!” 范文程还没有等到阿敏最终的结局到来,就把自己关注的目光从这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裸体上挪开。对着大殿中的后金众人叫道。 托托是真的生气,作为一个侍卫,他知道一个贝勒死在了朝鲜的后果。他冲上去,一脚把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吓的目瞪口呆的李珲踢了下来。 “全部留活口!查一下是谁给二贝勒下的毒!” 听到了范文程的话,托托把已经从后背抽出的大刀收了起来。而是狠狠的一脚,直接把李珲踢到了距离范文程不远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 轰……轰…… 大殿外门前广场传来了几声巨大的火炮轰鸣声,范文程顿时感觉不妙。 “抽刀!” 贺人龙率领的黑衣军蜂拥着从景福宫正门冲了进去,先进去的是刀枪营,他们举着长矛顶在正中间,火铳营向两侧展开。 “后金作乱,大明奉命讨贼!世子李朢在此,朝鲜王李倧何在!” 站立好之后,贺人龙本没有着急进攻,而是组织后备队护住朝鲜王李倧的世子李朢,然后开始按照剧本一起大喊。这个时候,实力重要,但是名分更重要的,要的就是把后金的行为钉死在助纣为虐,祸乱朝鲜朝政之上。 这边的喊声清晰的传到了大殿之中,大殿内部的十几位重臣虽然还没有动,但是很多人都已经悄悄的在活动自己的手脚了,虽然尚不知道来的到底是谁,但是只要有混乱就有自己逃生的机会。谁做大王,又要投靠谁,对于这些人现在都不重要,先抱住自己的命再说。 范文程眼看着自己胜利晚宴就被这样给打断了,心情无比糟糕。 “托侍卫,帷幕军难道手里面没有刀子吗?” “自然不是。”托托一脸疑惑,没听过汉阳城中还有大明的军伍啊? “那你还不把这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丑们全部拿下!那你还在等什么?帷幕军还在等什么!”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范文程知道现在外面的一定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否则,怎么也不会悄无声息的就把自己设置在景福宫前后的警戒士卒全部都干掉。 贺人龙根本就没有等,喊声是让现场更混乱的,当自己两侧的火铳营刚一到位,他的长刀就落了下去。 火枪和长矛混合编制的大明黑衣军第一次面对后金帷幕军。 后金反应不能说不快,尽管他们很多士卒的衣服都不齐整,但是它们看到对面的大明面孔后。往日里面的胜利让这些人依然嗬嗬叫着就冲了过来。 “定住,不要动!” 贺人龙把长矛营推到了最前面,并没有冲锋。在他的眼中,现在的后金才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侧翼的骑兵,也没有可以遮挡的地形,现在的这个局面简直就是为黑衣军量身定做的。 这时候的火铳营游击一边盯着后金第一排士卒的距离,一边手中紧紧的扣着自己身边传令兵的火枪。他的任务就是打响第一枪。 托托跑到大殿之外的时候,看到了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后金士卒刚开始还有混乱,可是跑着跑着就自然而然的整齐了,而整齐的步伐让他们更兴奋。在后金精锐帷幕军的眼中,大明的军队通常比自己齐整的多,可是只要离开了城池,往往顶不住自己的一波冲击。而且他们也多次面对过那种怪怪的火铳,这种东西打不中自己不说,就是打中了自己,也就是用刀剜出来流点血就好了。 “砰…………”火铳营打响了表示可以开火的第一枪。 “嘭…………” 第一排的火铳营的士兵同时开火。然后就是迅速的撤离,暴露射击界面,接着又是一轮射击。面对的是聚集兵线的冷兵器传统军阵,火枪基本上不考虑瞄准的事情。 往日里面勇猛的后金士卒几乎连大明黑衣军的面都碰不着。 火铳还有一个特性,几乎中弹的虽然大部分都丧失了行动的能力,但是却不能在第一时间死去。当超过四成后金帷幕军躺在地上的时候,哀嚎声让整个队伍开始溃散。 “准备!冲锋!” 大明黑衣军敲响了战鼓,在战鼓的节奏中,无论是火铳兵还是长矛兵并没有奔跑,而是举起来武器,一步一步的向前踏去。 这样的情景让在后面观战的鹤姬目眩神迷。 她甚至毫不避嫌的拉住岳和声的手,“贸易中是有这些火铳的,什么时候我们可以获得这些。” 岳和声也放下了心来,对于老头子来说,觉得把这些称之为国之重器的火铳卖给东瀛简直就是卖国的行为,装备给大同的守军不好么。但是皇帝陛下给自己说过,这玩意又不是光是大明能造,这钱要不赚还真是划不来。更何况,看着皇帝陛下的亲兵身上的火铳,按照皇帝的语言来说,总算是有点枪的影子了。 “什么时候德川将军同意把库藏银山让我们开采十年,大明甚至可以把现在我们军队士卒手上的火铳直接转给你们。” 老头子漫天开价。 现在他们不着急,只要一步一步碾过去好了。最好把后金逼得狗急跳墙,杀了朝鲜王李倧就更好了。 “范大人!” 跑回来的是托托,他是个猛士,但是更是一个聪明的猛士,而不是一个光有肌肉的武夫。 “这次的大明邪门的厉害,我们挡不住。” 话音未落,范文程还没有做出来什么反应,十几位朝鲜重臣倒是一哄而散。有的人往后殿跑,有的往殿门口跑。申老头子也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盘子,抱着自己大孙子的头颅躲在了一个大柱子的后面。 范文程知道自己大意了。大明商团根本就不是一个民间的商团,他们就像是一只黄雀盯在自己的身后。 “都进来,堵着大门。”托托还在招呼后金的溃散的士卒往大殿中集合。 “莫要管了!”范文程当断立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卓仕昌,过来。”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甩给卓仕昌,“现在这里就交给你了。杀光这里的所有人,然后为师在东瀛商队码头等你。” 然后看也不看,转身就走向了大殿后部,有几个面带青铜面具的人守在那里。 “我们走,从山路直接回平壤。” 托托回头看了一眼捡起来范文程衣服的卓仕昌,摇了摇头,跟着范文程钻进藏在壁橱中的暗道之中。 暗道明显已经是很多年以前修建的,在每一个拐弯的地方都有一组后金的士卒。范文程走过,这些士卒也举着火把默默跟上。 快要到出口的时候,是很多的民夫和无数的巨大的木箱子。托托看着那些民夫的怀中,就知道这里面绝对是巨量的金货。 范文程一句话都不说,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铁弩,看着满脸挂满谄媚的笑容,迎上自己民夫头头,嗖的一声就射进了他的面孔。 看着范文程动了手,跟着他身后的亲兵也不犹豫,纷纷举着弩箭开始射杀。 暗道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在汉阳城的外面了,几十辆马车等待在外面。 “扔掉大车,我们走!” 有了马,这些后金的士卒好像又活过来一样。瞬间,范文程就在几十名骑兵的簇拥下,向着茫茫的大山而去。 “范文程要跑!” 在贺人龙的心中,一定要杀死范文程是今天晚上的第一要务。他把见过范文程的小厮一直都带在自己的身边。 眼看着一个身穿着青袍,脖间围着皮裘的人被几十名士卒簇拥着,冲出了大殿大门,向着景福宫后花园方向突围的时候。他身边的小厮指着青衣人叫道。 贺人龙挥挥手,一大队就从两侧赶了上去,很快就把这群人围在了中心。 “我范文程和大明势不两立!” “小心!” 大明黑衣军包围圈越压越小,却没有看到“范文程”手中闪烁的火光。 “轰!” 一团火光从包围圈中间直接炸裂开来。 第一三一章 皆是过往 第一三一章皆是过往 “抢地主!” 回到京师已经是六月份了。 这一路上好像是耗掉了朱由检全部的工作热情,即使他也知道自己案头还有许多的事务需要处理,但是他就是不想干活。 这就好比大公司的老板一模一样,很多媒体都在宣传他们多么的勤奋,多么辛苦。但是,他们其实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些老板最大的自由就是能够安排自己日程的自由。 为什么小孩子挑食,但是爸爸妈妈就不挑食? 原因很简单啊,因为大人的晚餐都是自己买来的,在购买的过程中他们就已经排除了自己不喜欢的食物好吗。 为什么大老板热爱工作,因为他们可以在自己不热爱的时候不工作,好吗! 周皇后大个肚子,没法子久坐,只好在旁边观战。 朱由检的对手是田贵妃和王承恩。明兰这次回来也给了一个嫔妃的名分,她还是习惯性的站在朱由检的身后。 “皇上,这为什么叫做斗地主呢?” 田贵妃声音腻腻的,搞得旁边的周皇后直翻白眼。 “地主让庄稼户没饭吃,不斗他斗谁。”朱由检懒得说话,也斜躺着看王承恩发牌。现在的造纸技术还不成,桑皮纸软趴趴的,达不到后世扑克的硬度。 但是这件事根本难不倒皇帝,朱由检只是说了一下自己的构想,王承恩就交出来一副红铜打造的扑克。上面镶嵌着各种珐琅花色的铜板被打磨的薄如蝉翼,手艺好的很。 田贵妃和王承恩脸上贴满了宣纸条子,尽管朱由检不在意,但是还是没有人敢给他的脸上贴纸,只好都被自己贴到了身后明兰的脸上。 “皇上,这次送上来的民女臣妾都看过了,您何时再看看。” 周皇后有了身孕,也不以白白便宜了田贵妃,着急着给皇帝陛下充实后宫。朱由检也是一阵的腻歪,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弄进来做什么。已经清理了一遍的宫殿,在王承恩和周皇后的操弄下,按照惯性又开始变得臃肿起来。 “嘉定伯这三个字朕又没有收回来。以后就待在府中安生一些也就是了,别再让人给抓到把柄。” 朱由检知道周皇后在乎的是什么。上次天堂草的事情中,自己老丈人周奎现在如何处理还是悬而未决。但是从东厂和锦衣卫递上来的条陈看,周奎也就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老魏!” 打牌都打得没意思,朱由检把扑克往桌子上面一扔,魏忠贤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天堂草的事情要给个结论了。来顺之朕有大用,他的那个哥哥就放在天牢里面给安顿好了。嘉定伯你上门去训斥一顿,然后让御医给朕看看到底把天堂草断了没。其他的人该杀的杀,该流的流,你去给钱龙锡说,朕以刑部的意见为准。” 刚才还有点懒散的朱由检端坐在那里办起了公事,倒是把周皇后给唬了一跳。她也是没着没落的,自己的父亲关在刑部大牢里面已经快半年了,尽管皇后的位置尚还没有人说闲话,自己也安排着王承恩给刑部打了招呼,给自己父亲安排了一个人的单间牢房,吃喝也安排着。但是这总觉得不是个事。更何况,这种事自己不说,皇帝放上三年也就是这么着了。三年时间,尽管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但是想把自己从皇后位置上踢下来也不是少数。 她赶紧在宫女的搀扶下准备跪下来,却被朱由检给搀住了。 “你十五岁就跟了朕,那时候信王府的冷日子也过过,这里面的情分谁又能比的上?”朱由检扶着她把她扶到了旁边的榻坐下。 朱由检原来在信王府中的回忆又一次影响了他。那个时候,自己孤身一出宫就大婚,两个人依托着在信王府过日子。说实话,尽管吃喝不愁但是也是惴惴不安。 “你有事就跟朕直接说。别再着宫中住的久了,变成了阴阴暗暗的模样。”对于朱由检来说,穿越了过来能不能挽救大明朝再说,但是总是要身边的人多一些笑容和希望就好。 “臣妾让皇上伤神了。” “伤什么神,你那点事情在朕这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以后别再拐弯抹角的。” 朱由检也知道就是自己说的再真诚、再轻松,但是只要自己的身份在,这些事情都不会回到自己希望的那种氛围。不用特意看,他也就知道田贵妃现在心里面不知道有多高兴。对于田贵妃来说,皇帝陛下哪里会是这种长情的人。就算是有情分,一次次的消磨也就没有情分了。 朱由检也知道这一点,又对王承恩说道: “你替朕跟内阁传个话,朕没有要更换皇后的意思,要是有这样的折子,内阁直接送给朕。” 说完话,也觉得这牌打不下去了,就对着明兰挥挥手。 “跟朕走,朕还约了一场麻将。” 周皇后和田贵妃一起跪送皇帝离开。 “姐姐。”田贵妃其实还要比周皇后大一点。 “妹妹家里面送来了一些江南的新细布,给小孩子做里衣倒是极好的,晚点给姐姐送过来。” 周皇后一脸笑容地看着她, “那就有劳妹妹了。” 朱由检带着王承恩、魏忠贤还有明兰,信步向文华殿走过去。 “老魏啊。”别说,相比王承恩,朱由检越来越觉得阴惨惨的魏忠贤用起来更顺手一些。 “周奎回到府邸上的时候,那里的人一定要安顿好。”说句实在话,这事情交给李若链或者王承恩都不合适,他们总是把事情给干的硬邦邦、明晃晃的。 “还有……。你去查查,到底是谁在后面借着周奎说废后的事情?莫不是不愿意看到朕有个儿子?非要把这母子两个也给逼到绝路?” 涉及到皇帝的斗争哪有疾风骤雨式的,大部分都是这种看着这一步、那一步的下闲棋。有了结果更好,没有也无所谓。你要是大鸣大放的去查办,就好像是大炮打蚊子,就算是打中了面子上也不光彩。 更何况,人家只是利用了每一个人本身的贪婪、控制等欲望而已,轻轻的把这些都挑起来,然后就站在河边看风景。 “奴婢知道了。”皇帝不停步,他们三个也不停步,好像这样子,说的这些阴谋的话就被宫里面的风吹散了。 等着和皇帝打麻将的是毕自肃、熊文灿和洪承畴。 无聊的皇帝陛下在军部和新内阁所在的地方还修建了一座客栈,也没有啥招牌,对内部就叫做南海招待所,名字怪怪的,但是确实皇帝陛下的手笔。对外也没有啥招牌,进入招待所的通道就在军部大门的右侧,门口只有两个穿着新军装、举着火铳的士卒站岗。 朱由检信步从文华殿门前向右沿着东华门走出了紫禁城,然后再往北一拐,就是南海招待所的东上北门。 毕自肃在朱由检从大沽口上岸的时候就见了一面。当时就把他从边军中改任为户部右侍郎兼任大明粮业局的经办。他当时还以自己兄长为大明户部尚书一事再三请辞,谁知道皇帝陛下看也不看,就这么定了。 回到了京师,自己也就在第一时间见了自己的兄长,大明户部尚书毕自严。兄长也觉得有点不妥,且莫说这官位升的有点快,更难受的是兄弟两个几乎占据了户部最主要的两个职位,没有事也全都是事。但是无论是毕自严还是毕自肃上书的折子都被皇帝留中不发,也让这两位莫可奈何。 他原本以为皇帝陛下今天在招待所的茶馆召见自己是为了所谓这个新的粮业局的机构,没想到自己一进来就碰上了陕西和福建的两位封疆大吏。 熊文灿和洪承畴看见他进来也是一愣。这两位为了军费、税收、粮草没有少上过毕自严的家门。但是毕自肃十年以来都在辽东,确实从来都没有见过面。互相一介绍,这次熟络了起来。洪承畴连忙拉着毕自肃的手,张罗着他入座。 这两位也不当他是外人,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这里面熊文灿和毕自严是同年,都已经快六十岁了,洪承畴最小,才三十出头。 “熊大人,我这次上京来可是待罪等参的。陕西这几年来,民变天灾可真是不消停。今年又是大旱,从开春到今日,已经四个月一滴雨水都没有的。眼看着已经是户无余粮,上书问户部要开仓济民。这不,批复还没有下来,咱家倒是上京来了。” 洪承畴嗓门极大,说话如同喊叫一般。说完话又看到毕自肃,这才拱拱手说道: “毕大人莫要在意。户部没钱没粮我也倒是清楚。这几年来,若是没有毕尚书精打细算,别说陕西了,可能辽东都要断顿。兄弟我就是说说,倒也是没有责怪户部的意思。” 毕自肃虽然和洪承畴一样,也是常年混迹在边军之中,但是说起话来还是斯文得很,一副书生的样子。大明人自然知道大明的事情,他没有回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我这已经来了两个月,陕西巡抚那边也是不停的书信上来,却也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彦演,你也要稍安勿躁。” 熊文灿头发虽然已经花白,但是精神却极好,中气很足。 “这不是陛下这就召见你了么。我比你虚长几岁,这几日来又在京师中走访众多亲友,却发现我们这位陛下自与前几位都大不相同。” 其实熊文灿初到京师的时候要比洪承畴还要憋气。自己刚刚和郑氏谈好了招降种种事宜,递上去请旨的折子却石沉大海,久久没有收到回复。 没有等到回复,却等到了吏部和锦衣卫的人,急召自己进京。 进了京却发现也没有人召见自己,除了内阁首辅韩鑛见了自己一面之外,就让自己留在京师等待召见。但是好的是,毕竟自己的年龄和经历放在这里,同年和同门倒是很多,他这两个月来倒是把京师给转了个遍,却也发现了些许的不同。 “喏,我有个不争气的侄子现在是锦衣卫的百户,这是他的军饷。” 说着,熊文灿从袖子中掏出一张桑皮纸印制精美的纸票,围绕着青红黑三种颜色图案,中间是军票一元的字样。 “宝钞?”毕自肃还没有见到过,还以为是大明宝钞。那玩意朝廷年年给官员发,官员们也把这些当废纸。 “是也不是。老夫了解这就是在军中小规模发行,只是用于在几大指名的粮行和票号,可以直接兑换白银一两或者等价的粮食和精盐。” “哦?”相比洪承畴,毕自肃倒是很有兴趣,自己最近和兄长见过几面,都没有听他说起来过。下次见了面却要好好问一问。 “还有。” 熊文灿又从袖子中掏出来几枚银元,一面是一条盘旋的巨龙,一面上面也是一元的字样。 “这是今年新春时候,陛下给京中诸位大臣发放的年金,一共三份,其中一份是实物,一份是银两,一份就是和这些银两等价交换的银元。” 洪承畴有点搞不清楚,熊文灿不一样,他常年在福建,和弗朗机、法兰西以及众多海商打交道。这种银元见得多了。虽然也完全说不清楚,只是单纯通过这些发现现在这个皇帝陛下不是一个守旧的人。 他看了看这两位,觉得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还是要把话说的直接明了一些: “彦演,毕大人,咱们都是管过一地一事的人,非常清楚这一地的行事与主官的行事密不可分。这军票、银元还只是小事,更何况还有这军部,陆军学院和行政学院等等,这些我等都摸不着头脑之事,可见现在的陛下一定是除旧布新之人。” “那银元和军票还真不是小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由检刚刚好走到了三人所在房间的门口,恰好听了这么一句,顺嘴就说到。王承恩推开虚掩的房门,他就这么走了进来。 “见过陛下。” 三个人赶紧离座,弯腰作揖,下跪行礼。 在他们三个的印象中,皇帝到来之前,总是会有小太监高声的宣进的声音,却没有见过自己这位陛下如此行事的。 朱由检现在也变得更像是一个皇帝。 要是这三位放在以前,朱由检一定是会上去搀扶的,至少要虚扶一下。但是现在的他径直进来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这才说道: “起来吧。都是朕的肱股之臣,别动不动的跪来跪去的。喝的什么茶?朕从宫里面走过来的,也走的有点热了。” 又看看这三位, “也都别站着了。来来,都坐下说话。” 第一三二章 格局小了 第一三二章格局小了 能在朝廷中混到封疆大吏的,那一个会是蠢人? 但无奈的是,再聪明的人也只会根据昨天自己经验过的历史来预测明天。 我们每一个后来者都会很清楚地看到,历史的发展是一个呈现指数级别的加速度,无论是向好的方向还是向坏的方向。 如果是向好的方向,就好像是一条笔直向上的曲线,每一个人如同坐在电梯之上享受上升的好处。如果是向坏的一方面发展的话,那么就会在一条缓缓向下的曲线尽头陡然遇见一个向下的悬崖,大家一块掉下去死的透透的。 而横亘在朱由检和这些朝廷重臣之间的矛盾其实就是对于未来的预测。 朱由检明确知道大明的倒计时和自己生命的倒计时,即使这样,穿越过来不到一年的时间,他都会有一种这种皇帝的生活可以天长地久过下去的错觉。 而这些大臣们考虑的事情就更短视了。在他们所有的精力中,自己的前程、今年的孝敬、上层对自己的看法,家族的发展已经占据了全部的脑容量,何曾会有对未来的思考和判断。 所以说,能看到未来的人是痛苦的,这种痛苦其实是不被理解和支持。 朱由检现在最需要的其实就是和这些聪明人打交道的耐心,以及对他们根本利益的满足。 “熊卿家久居福州府,乍到京师,气候风物可还适应?最近名医吴有性在太医院坐馆兼教授学生,卿家有空了也可以去瞧瞧身子,朕还指望你多担负几年的重担呢。” 朱由检点点茶杯。 “这是福州府上的大红袍。宫中颇为不喜,觉得此茶过于粗狂而味冲,朕倒是不以为然。回头朕把这作为宫中待客之茶,也给福州府茶农多条生计。” 熊文灿刚才说话有点直抒胸臆,不知道皇帝听到了多少,自是有点惴惴不安。听到皇帝这么说,赶紧离座,躬身说道: “臣有劳陛下挂念。陛下登基以来,这还是臣第一次面圣。臣这身子骨还成,无奈年齿徒增,倒也和陛下手中的福建岩茶一般,年岁越大,性子越发粗鄙。登不得大雅之堂,让陛下笑话了。” “哈哈哈。” 朱由检心中暗暗骂道又是老油条一个,但是他倒也是不在意。人家已经快六十的老人了,在现在平均年龄三十七岁多一点点的大明,能够活到这个年龄的真的可以从心所欲不逾矩了。 “咱们君臣都是第一次见,熊卿家不必拘泥礼节,也别动不动就施礼。军部几位和内阁在朕的耳朵边多次提到你熊文灿的名字,说的朕其实也好奇的很。今儿,你也放松一下好好的看看朕。朕也松快着和大家聊聊天。” 熊文灿听到这里也长舒了一口气。别人不知道自家的事情,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 年前一帮子户部老吏带着赐乐业人对福州府十年以来的岁收账簿整个翻阅了一遍。这天下哪一个州府的账册没有一点问题,更何况五年以来,福州几乎是大明白银和商品流入流出最多的地方之一。其中各种手脚更是花样百出。自己离开的时候,户部查账的人还没有结束。也不知道有没有秘折给小皇帝看。 到了京师,也说不得是自己京中的靠山成国公,却给小皇帝关在了刑部的大牢中。说自己是成国公的人,那是有点过分了。但是自己平日里没有少孝敬成国公,也没有少在东南卫所水军中安排成国公的条子。当然了,成国公也没有少给自己平事。这就唬的熊文灿赶紧派自己管家又返程回福州,有些首尾、信笺真的也是需要赶紧处理一下。 同时,他这一时间也见过许多的同乡、同年和学生。很多人说的隐晦,但是也多多少少的表达了对现在天子的不满情绪。 自从上台以来,一个大太监、两个国公、数不清的京营、宣大、辽东三地的将军总兵和游击、都察院的御史和六部的侍郎纷纷落马。兵部和兵马司之上又多了一个军部,加上军方的陆军官校和内阁的行政学院,新政和改革的动作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熊文灿遇见的人倒也不一定都是在这场变革中受到了影响,有些还反而是这场变革的获益者。但是,每一个在朝廷既有体制下的人已经习惯了日复一日平稳的生活和年复一年不变的六成,总是不喜欢变动、更不喜欢改革。 自己在京师这几个月,也有些山西的、湖广的官员打着论文听曲的名义邀请自己。去了几次之后,熊文灿也发现这些人都在暗中默默串联,也有的是拉帮自保,也有的居心叵测。自从几次之后,熊文灿也闭门不出,决意不参与到这些黏糊糊的事情中去。 听着小皇帝的口气,倒是好像没有什么恶意。 “咱们今天先紧着远来的先说哈。”毕自肃距离朱由检比较近,但是朱由检却跳过了他直接看着洪承畴说道。 “洪卿家表字是彦演,也是福州南安人?” 朱由检手中有秉笔太监吴直的纸条子,上面都是每一次自己要见人的背景。在朱由检的调教下,吴直越发的像是一个高级秘书的角色了。 “臣惶恐。” 在君君臣臣的理念下,看到自己新的皇帝陛下虽然年少,但是却对自己的情况这么熟悉,洪承畴倒是有点激动。连忙起身跪下。 “陛下对微臣挂念,臣无以为报,谨祝我皇万岁圣安。” 这时候洪承畴还不是那个投降的洪承畴,现在还对着这个朝廷也对自己有着无比的信心,尚还没有被现实给打磨到哀莫大于心死的程度。 “起来吧,说好了都别跪了就别跪了。回头到了朕的御前会议上,你一跪我一跪的,把朕好不容易搞的气氛又给整没了。” 洪承畴有些听不太懂,但是也听到御前会议的四个字。 对于他们这些心思复杂,恨不得有10086个心眼的人来说,皇帝陛下说的每一句话都自然有他的用意。这一激动之下,刚刚站起来的他又跪了下去。 得,朱由检一脸的无奈,却只有看着他跪着行完礼仪。 “毕卿家咱们已经见过面了,朕今天本来是要跟你说说这粮业局和宝泉局事情的。却没成想到收到了你和你家兄长的两个请辞的折子。” 跟熊文灿和洪承畴说话的时候,朱由检春风满面。转过头和毕自肃说话的时候,却板着脸。 扑通,老头子说跪就跪下了。一看这种情况,又准备离座的熊文灿和洪承畴却被朱由检的眼神给逼着坐了下来。 “内阁也觉得朕的做法不妥,吏部也觉得朕的做法不妥,朕还能坚持一下。可是朕看到了你和你兄长的折子,自己也说朕的做法不妥的时候。你这不是就是打朕的脸么?” 现在这一套朱由检玩的很熟,一会高兴一会生气的,反正情绪总是为了目的服务。 不过说着说着,朱由检觉得自己是真的生气了。 “陛下赎罪,是老臣昏聩了。” 一句话,就让地上跪着的毕自肃知道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他们都是从维护自己士林名声和做官清誉的角度出发看这个问题。 可是……接下来就听到了朱由检的怒斥。 “一个个都是爱护自己的羽毛胜过了做事。你毕自肃大人的过往朕不清楚?在辽东为大军提供后勤粮草。你毕自肃不还是从你那兄长手中要物资?你何曾为自己贪过一分?” 朱由检喜欢毕自肃都胜过他的那个户部尚书哥哥毕自严。这位因为丢城池,失军机而自杀。说实话,这才是大明军中风骨。 “朕不把你查清楚了,能把这铸币、盐铁、粮食专卖的权利准备给你?” “臣……惶恐……” 毕自肃刚跪下的时候还有一股怨气。自请避嫌也是大明官场的惯例么。可是听到了皇帝陛下对自己的过往的认可,又想起了自己在辽东巡抚任上,为了大军每一年口粮和每一次出征的装备受的苦,不由得流下了眼泪。 朱由检也有点不忍,看着瘦弱的白发白胡子老头穿着显得宽大的官服,趴在那里哭的鼻涕眼泪的。正准备伸手去搀扶。 却听见咕的一声笑声,回头一看还是充当自己侍卫的明兰,一边捂着嘴一边递过来一块帕子。 朱由检瞪了她一眼,这才接过帕子顺手把老头子给扶了起来。 “朕可是有一句话说错了?” “陛下心意臣了解了。陛下放心,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由检看着还有点倔强的老头。 “这世上,自从朕的皇兄殡天之后,朕才明白了一个道理。死才真是这个世上最容易的事情而已。所谓扛着担子活着才是最为艰难,咱们君臣互勉吧。还有,这么重的担子朕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担着,徐光启名下关门弟子陈子龙也对弗朗机人货币,贸易比较熟悉。但是现在还没有一个功名,朕想着把他也放在你的手下办事。” “臣清楚了。” 皇帝陛下这么说,毕自肃也才放了心。陛下不安排人才见了鬼,安排了人,还特意交待了跟脚出身,也算是坦率的奏对了。 “熊卿家和洪卿家,后面也要多多支持毕卿家的事情。” 这两位更清楚,皇帝陛下也不会白白的在自己的面前演戏。至少告诉了自己,粮业局未来一定会是朝廷最为重要的一个新机构。同时这个机构一定会下沉到地方。 “本来朕还想亲自给你们看看军票和官票,没想到熊爱卿先给各位看了。” 朱由检一招手,吴直把几个锦袋递了上来。朱由检一一分给三位。 “这里面除了三张军票样票外,剩下就是一百枚枚新的大明银元,其中还有一枚是皇后亲手制作的五彩丝线包络银元,也算是皇后给后辈子侄一点福气和心意。” “这里面就是朕十年之内最大的事情。熊爱卿几次上书给朕,说了郑家的事情,也提了银子的事情。朕都留中了。熊卿家,你说说。” 熊文灿感觉自己的年龄是不是有点大,刚才还在欣赏皇帝给的新银元,突然却听到皇帝陛下叫自己的名字。赶紧坐直了身子,想了一想说道: “郑家现在已经成为东南沿海最大的海商。当然,”熊文灿看了看皇帝的脸色,接着说道: “海商也是他,海盗也是他。旗子一换,衣衫一换,海上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而陛下有所不知,朝廷训练一名熟练的士卒,一季时间足以。但是训练一名能够在大海上操舟的士卒,没有一年时间不可行。要是训练能够指挥一艘海船的船长,没有五年的时间更不可的。” 顿了顿,他让皇帝陛下消化一下自己的话。 朱由检倒是不以为意,站起来来回踱步,挥挥手示意他继续。 “加之最近无论是大小弗朗机人、西班牙人等等以海上车夫自诩国家也纷纷自扰我们海上边境,更也是白天为官,晚上为贼,防不胜防。如果应对不善,恐怕也为成为下一个辽东,也需要早做准备。” “主要是以上两点,臣才想要让郑氏归顺于朝廷。” “嗯。” 朱由检从吴直手中要过一张白纸和铅笔。挪开了茶具,招呼三个人围了上来。 唰唰唰,几笔就把从大明从天津到现在越南的海岸线粗略的勾勒出来。接着又把从东海到南海的周遭国家标注好。一边标注一边简单的介绍,东瀛、琉球、冲绳、台湾、吕宋、马来、马六甲、占城、寮国。 “熊爱卿关于招不招降郑家的事情,明天你再去军部和孙督师沟通一下。朕这里要说是,要是招降就要像皇家陆军官校一般,彻底的把行为准则给整顿回来。要是达不到这个标准,就不要招降。具体方案你和孙督师编制好了再专题给朕说。朕所有时间都给你。需要你就直接找吴直。” 然后这才指着白纸上面的地图说道: “别人不清楚,熊卿家应该熟悉。这里的占城稻一年三熟。这几日光禄寺下面的海运郎沈廷扬给朕上书中言道,一石粮食不过两钱银子。就算是运到了大沽口。”朱由检指了指毕自肃。 “毕卿家前一阶段从大沽口平常仓领取过大米,加上运费和损失也就是不到五钱。” 哦? 洪承畴有点羡慕,接话说道: “京师已经一两二钱,陕西那边大米就更贵了。” 朱由检点点头: “不但价格平,而且数量也不少。按照沈廷扬的折子,今年第一年预计海运就能给大沽口放进去至少五百万石,也就是二百五十万两银子。再加上朝鲜和东瀛贸易支持一点,今年不说,明年辽东人吃马嚼的,基本就能自足了,不需要各省支援。更何况如果大明能走出去,大军作战,估计还能带回来等多金银。” “臣是支持海运的。就算是臣在杭州府做过官,但是也是支持重启海运的。” 朱由检听到这里满意的点点头。 “朕这里有两个回复意见。一是熊卿家你继续回东南,给朕把福州府和广东府两府担起来。需要的话,朕也会亲自去一趟广州府。至于盐场归公、粮食进口你找毕大人,毕大人的粮行、票号落地也去找你。” 第一三二章 各有任务 第一三二章各有任务 “要么。”朱由检屈起了第二根指头。 “朕管理水军和海上运输的还缺一个大臣,坐镇京师。也是给你预备的。” 其实对于朱由检来说,也愿意把熊文灿给换回来。这货在福州的日子太长了,从前面户部和锦衣卫的折子上看,大节倒是无损,但是时间久了,难免的遍地都是门生故吏。 听到这里的时候,熊文灿替朱由检换了一杯茶。 “老臣听说孙传庭的宣大杀得是人头滚滚。老臣恐怕回到福州也举不动刀子了。” 熊文灿大概能清楚现在皇帝的执政的想法,但是却不像他对之前先帝那么透彻,他有点看不透现在这位的边界在哪里。 来京师的时候他也知道,自己手下的三位大将的其中两位都被先自己之前给调回陆军官校。美其名曰深造重用。可是从学院第一批结业后安排动向上看,除了少数几位留在学堂之外,剩下的都被分配到了和自己出身八竿子打不着地方。 这就是一个堂而皇之的阳谋。他也知道皇帝的目标不是自己,或者说不单单是自己。在宣大,这位少年陛下除了把岳和声从泥坑中拔了出来,剩下全部交给了孙传庭。听说只有两个总兵,七个游击回到了官校,剩下的人头都和他们杀良冒功的头颅摆在一块,在大同宣府的城门口摆着。要么你看,秦良玉子不贤孙不孝的,现在还不是拖着病重的身体在路上。左良玉更是惨,底下的人被抽走了八成,皇帝陛下还把他晾在那里。 “孙传庭微服私访住在客栈,还没有到大同,差一点也被人给杀良冒功了。他要是不动手,朕都看不下去。”朱由检喝了一口茶,重重的茶杯放在桌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大明其实是彻底烂到骨头里面了。 不是找不到坏人,是一找就是一窝坏人。他现在的策略其实很简单,就先处理流行病一样,先把一小块地方给隔离开,然后再把这些完全掌握的小根据地慢慢的扩展开来。福州、广州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块,也是将来和西洋人开战的战场。 辽东、宣大是战区,京师已经有了昌平和大沽两个示范区,上海县对接朝鲜熊津,剩下今年重点只需要点亮广州、福州就好。为啥不跟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洪承畴说,陕甘、河南朱由检已经准备放弃了。让流民起来清洗一遍,对当地的百姓当然不好,但是可是对大明却是一个长久的法子。 “更何况,朕要那些不值钱人头干什么?再怎么说也是崇祯元年不是。” 朱由检看了一眼熊文灿。 “朕要求不高。也早就在内阁、军部还有明发各地的公文上说了。朕无所谓大臣们是不是耳朵长了茧子,还是要反反复复的说。” 朱由检站起身来。 “朕要守土有责的封疆大吏上报的是一份份内容详实的公文,而不是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朕要每一个省份钱粮放在该放的地方,而不是放到了自己的口袋中。朕要的是真正的功勋、读书人享有真正的实惠,而不是挂名的地主和东家。朕要的是该扶助的人一定要得到扶助,而不是落在了脑满肠肥之辈的手里。朕要的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不是天子犯法用庶民顶罪。甚至于天子杀庶民无罪。朕要的是享受百姓供奉的朝廷重臣沟通配合,尽职尽责,而不是党派林立,挖坑埋人,以邻为壑。” “熊文灿,你也是个读圣贤书,东华门唱过名的,你说说看,朕要的多不多?朕要的高不高?” 没等到熊文灿回话,朱由检又看向了洪承畴和毕自肃。 “这点点微小的要求,不是就是对大明官府和大明官员最低的要求?还是要朕把你们送到朝鲜去,看一看民心丧失后朝廷重臣的下场?” 一席话,说的三个人都站了起来,低头不再言语。 朱由检知道这些人不会因为自己说的多么好听,就会有改变。但是这种场合,无论如何要把自己的观点传播出去。 “前几日,山东孔家一个什么圣人后裔给朕上了一道折子。” 朱由检准备放一点风出去。 “说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朕自从登基以来,性急而暴虐,心广而无状。嘿嘿嘿。”朱由检笑的咬牙切齿的,然后看着洪承畴。 “人家指着鼻子骂你家东家。彦演,朕可是顶着不遵祖训,骨肉相残的压力把西安府的秦王给召了回来。你看这一巴掌你是不是要替朕给扇回去?” 出乎意料的是,洪承畴倒是很光棍。 “君辱臣死,臣一定替陛下问孔家讨个公道。” “嗯,这事情你最近和周延儒商量一下。” “陛下,孔家毕竟是天下读书人的先师至圣。老臣以为降旨申斥为上。” 熊文灿年纪大一些,倒不像洪承畴那么热血。 “夫子的书朕也读,但是朕就是不明白,谁说了圣人的子孙也是圣人了?朕在你们面前从不遮遮掩掩,卢象升今年行政学院要有一百名的县令,怎么着?就是没有摆着夫子的人像,这就抢了冷猪肉了?” 熊文灿明智的闭上了嘴,这种利益纷争最可怕。为了利益,皇权有时候都不一定挡得住。反正现在皇帝有洪承畴这个大脑袋当顶门杠子。 朱由检倒是没有结束的意思。 他现在最讨厌大明官员的一点就是,想的实在是太多,但是做的太少。就像是后来人说的一样,中原文明历史渊源,几千年以来积累了无数的文明的成果,也积累了不少的阴谋诡计。 这就让每一个熟读史书的读书人做了官之后,通常的做派就是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前思后想。原本大刀阔斧可以推行的政策,总是希望能够抽丝剥茧、春风细雨一般的投放下去。 这种方式放在开国之初可以,反正大家都是劫后逢生,大难不死,脑袋距离锋利的钢刀也就几公分的距离。可是放在现在不行,这些人早就忘了刀子砍在骨头上的疼痛,也忘了其实现在自己享受的好处是怎么得来的。 更何况,他现在打击的是一小派、拉拢的是一大派。同时,自己手中能给予的好处源源不断。贸易、工商、海运、建军、官员,你只要跟着规则走,大把的空白等着人填补。 不过,朱由检强势表演完了就剩下了展示自己软弱的一面。 “朕也是不怕。朕把宫里的南海子都给用土给填满了。朕还不相信了,没有了水,谁还能让朕在平地上翻了船。” 朱由检自己说这个没有问题,但是其他三个人一看到皇帝陛下说起来宫闱密辛,只好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那老臣就在陛下的脚下,把这水军的事情给担起来。”熊文灿赶紧把少年天子的话题往回转。 “成!” 朱由检拍了拍椅子,站起了身来说道。 “朕就是提前跟你们通个气。熊卿家还是先和军部沟通一下,水军的事情需要在军部的会议上最后拍板。水军造船需要的银钱都是海量的,朕答应了前三年的银子朕出,但是水军要挂皇家的字号。军部是既想要朕的钱,又不想要朕的人。吵吵看看谁能说服谁吧。” 熊文灿苦笑不得,这少年皇帝说稳重也稳重,说不稳重也是很跳脱的。 “什么地方,什么人,什么事情没有矛盾,要在朕这里干活,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把矛盾放在桌面子上面。时间长了,你老熊的压力就没有了。你说是不是。” 熊文灿赶紧弯腰。 “老臣受教了。”没得办法,做皇帝身边的近臣就是这样子,要能承受不同皇帝的不同脾气。 “秦王回来了,陕西你不能回去。” 这话是对洪承畴说的。 “也是朕的脾气好。哪有你这样明晃晃上折子问藩王动态的。你去周延儒那里说道说道。然后再去陆军官校兼个职,这样朕也好把你的俸禄往上提一提。京城大,居不易,明天就去兵部把朕补给你俸禄给领了。” 朱由检点了点洪承畴。 “陕西的事情就放在那里,朕给你说个实话,孙传庭和袁崇焕距离都不远。剩下的朕也要看看,天灾之下有没有人祸。” 想了想,他还是不愿意把这三位给折进去,又多余的嘱咐了一句。 “秦王回来了,福王还在洛阳跟朕闹脾气呢。你们要是没有事情,也可以和福王多联系,给朕开导一下。一年时间,趁着朕登基顾不上,又白白占了洛阳十一万亩的田地,孙传庭给朕说福王还在宣府占了八万亩军田。河南人多地少,一家子口田也就不到一百亩。你们说说有多少人因为福王流离失所?朕可是听说现在福王已经快二百斤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在涨几斤,让朕也看个稀罕。” 这时候就表现出来朱由检,其实还是不够像个成熟的皇帝。其实他说的第一句话就已经把自己的立场摆放的清清楚楚了,后面的话在这三位面前都是多余的话。皇帝这个态度他们还能不明白。 “老臣负责水军,倒也不知道洛阳也能开船。” 熊文灿帮着三位给皇帝陛下回了话。 “行吧,这世上谁说的准呢,朕能放的下。张皇嫂那边你们抽空也进宫去请个安,也去拜祭一下皇兄。朕对你们的了解,八成都是听皇兄说的。家里都有些田地的,看看对于五品以上土地宅子的硬性要求。改分家就分家,改变卖就变卖。” “你们今天能见朕,从此之前就是银子比朕多,朕这里也给你一个保证,朝廷也就闭着眼睛不问了。你只要写个数字在吏部就成。但是上任之后,要是银子再无缘无故的往你们家跑,那自然有都察院找你。银子实在多的,去找户部通商司的来顺之。他那里还有皇家、朝廷的一些生意,也给你们留着份子。” 吁…… 说到这里,朱由检和这三位都长舒了一口气,好像谈到了利益就有一点不好意思似的。三个人其实也想问,但是人家直接给怼了回来。现在才知道,要是今天不表态,皇帝陛下估计也不松口。 皇帝说完话就闪人,这三位也就拱拱手离开了。大家各有各的跟脚,要不是皇帝陛下,谁也不好说什么。就好比熊文灿觉得洪承畴是一个冤大头,但是他怎么知道洪承畴想送投名状,都没有庙门收的痛苦。 “回西北会馆。” 洪承畴给自己家的老仆人说道。 “以后秦王派来的人一概都不见。”自己拿了秦王的好处,也付出了自己的代价。就是皇帝陛下说的,现在自己人在京师,陕西又和自己何干。 更何况,现在皇帝陛下的刀子就准备着往世家身上送,自己也没有必要把脖子递过去的道理。 “陛下看着确实年轻。” 老仆人也挺兴奋,一家族人跟着洪承畴吃吃喝喝,他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自己家的子弟也能兴旺。更何况,皇帝陛下来的时候也没有清场,还冲着他们这些候在外面的人点点头。这不是也是自己家的祖坟冒青烟了么。 洪承畴也能理解,自己第一次科考面圣的时候,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觉,差一点就在大殿上除了丑。更何况说话的虽然是家里的仆人,但是也是从下服侍了自己父亲的老人。 “我在京师里面有人跟着就行,我今天晚上就写信。你是家里面的老人手了,回去挑选自己耐用自己上愿意出头的,都给带上来。” 现在洪承畴好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发力点,对于麻烦的孔家似乎也不是很在乎。 折子上说要避嫌,但是实际上毕自肃一结束就来到了自家兄长毕自严的官署,甚至都等不愿意在家中等。 毕自严还在和兵部吵架。毕自肃也不管,自顾自的在待客的房间中坐下,要来了纸笔,把今天皇帝陛下的一言一行都给记录了下来。一边记录一边摇头,自己的这位皇帝陛下遣词用字还真是……不严谨。 他默写了一边,又用心的仔细回忆了一遍。这种事情上越小心越好。有时候有些话不能从字面上看意思,有时候能不能看出来意思还取决与听话的人位置和掌握的信息多少。自己远离中枢已经十几年了,很多变化还是掌握不住。 毕自严自然是知道今天自己弟弟去面见皇帝。所以底下人通报了不长时间,他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一边吃点心一边看。 “兄长你还是要注意身体。”毕自肃看着自家兄长,有点担心。 “以后官署中要称呼官位,还有你也少操我的心。”毕自严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柔和坚定的姿态。但是在自家兄弟面前,却是一副暴躁的模样。 “皇帝已经把你们在辽东的首尾都给收拾干净了。”毕自严有点感慨。他不知道皇帝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对有些人痛下杀手,但是对于有些人却包庇的很彻底。 以前辽东的脏水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这么多年来节节败退,饷银却是年年高涨,是个人都知道这里面藏有无数的猫腻。谁知道皇帝陛下只是把主要的几个战将撤到官校,此事就此罢了。 “既然从坑里面把腿拔出来,就要断的干净一点。粮业局的事情我也想清楚了,既然陛下能够清除你的收尾,你也就要有你的担当。洪承畴明知道孔家是个万年脏的粪坑,都一声不吭的跳进去了。你也一样。但是咱们和他不一样。” 毕自严自然有自己做尚书的骄傲。 “名义上粮业局还在户部下面。但是我也提出了分署办公的想法。盐、粮和钱,你要有决心三年之后要把它做得跟户部一样,清楚了么。” 看着有点紧张和局促的自己家兄弟。 “你今天还不明白?以后有问题直接地牌子给陛下,顺便把皇帝给你的陈子龙当右侍郎用。对了,徐光启有个名义上的女弟子,好像是孙元化的小女儿?你去打听一下。” “我走了,今天晚上我还要见陛下呢。你想想还有什么事情,到家里等我。” 第一三三章 世事如麻 第一三三章世事如麻 熊文灿离开家去见皇帝的时候一脸愁容,害的他的老妻也整个下午坐在屋中唉声叹气。当官这么多年,虽然没有亲历过,但是也听说过许多一夜抄家的事情。 年纪越老,胆子越小。 不行回来劝劝老爷,这官不做也罢,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行啊。老妻想着要去佛堂里面念念经,却又害怕老爷回来了第一时间找不到自己人。一时间也失了方寸,在堂屋中转着圈子。 “张嫂,你不行就把这新买来的四个丫鬟先给人家送回去。” “送什么送!” 熊文灿一脸喜气洋洋的走了进来,一边等着下人给褪去外袍,一边高兴的对老妻说道。 “张嫂,再去中人那里买上十个身家来路清白的丫鬟小厮。一个有问题的,小心你的那身皮。”看着脸笑成了菊花一般模样的妇人,熊文灿也不说话,挥挥手就打发她离开了。 “冰一壶酒,咱们两个喝一杯。这还得在京师把家给安顿下来,一会具体的田地、子弟和银子的事情我给你细细说道说道。” 老夫老妻,一壶黄酒几碟子小菜,伴着倒霉的洪承畴的段子喝到了半夜。 “这么说,就算是成国公明个被砍头了,咱们家也没事?”老妻趁着酒劲问。 熊文灿完全没有了前几日瞻前顾后,提心吊胆的样子,豪爽地跟老妻说道:“没事,抄个干干净净的也跟咱家没啥事情,韩鑛这个狗贼也不把话说清楚。” “前几日你我去府上拜访的时候我也看了,也就是一副人模狗样的样子。呸!”老夫老妻就是这样子,不讲什么道理,只讲自己的立场。自己家相公说那个人不是个个好人,那就一定不是个好人。 “你娘家在舟山,那么操海舟的一定很多。自己本家中还有没有?” 熊文灿说着说着就想到了自己事情,自己在福建有几个水军的将领可以用。但是都是在福州水军治下,福州水军统领应该是兵部刘侍郎的背景。自己要人,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来交换?值不值得?想着想着,就觉得在水军中还应该从年轻一辈培养一些自己的嫡系。 “本家有,有渔船也有商船,家里面应该还有二十多个修船的大匠。” “好!” 熊文灿举起酒杯和自己的妻子碰了一杯。 “大匠和熟练地操船水手要一些,重要的是十五六岁读过书上过船的,不限人数,老爷这里有大用。不行明天就写信过去。” “还等什么明天。”老妻哪能放过这个机会。以前都是自己吹风才给安排一两个,现在老爷自己提出来,人数还这么多。赶紧自己吧桌子收拾收拾,又亲自把笔墨纸砚和烛台给端了过来。 一手给塞了一杯酒,一手给塞了一支笔。 “人家李白斗酒诗百篇呢,老爷你也是个有文采的,一边喝一边写。写好了妾身就安排人给送回去。” “哈哈哈!”熊文灿被自己的老妻恭维的高兴,提着笔就飞龙走蛇的写了起来。 同一时间,朱由检都有点想念在朝鲜的日子了。 见完了熊文灿三人,他还准备换身衣服到京师的大街上去当一个街溜子,可是吴直提醒他,韩鑛韩大人和户部尚书毕自严就在文华殿等着他呢,吴直也知道这位就是说说而已,但是还是陪着小心的劝着。 “那你安排人给朕弄点外面好吃的,朕一会当着韩鑛的面吃。” 吴直知道朱由检这几日不愿意见韩鑛韩大人的原因,韩大人自从皇帝从朝鲜回来,每一次面圣,第一段话必然是喋喋不休的对擅自离开皇宫的朱由检的规劝。最长的一次,韩大人一口水没有喝就说了一个时辰,换了谁都有点受不了。 “你再给朕把车驾叫过来,朕也不想走了。” 想了想,朱由检又说道, “韩大人已经到了,咱们也折腾折腾他。这不是离内阁不远么,咱们现在直接去内阁,你从四海叫个锅子带个厨师过来。朕一边吃火锅一边等他们过来。” 王承恩和吴直有点无奈的看着朱由检。 时辰已经接近了傍晚,别的衙门都开始结束一天工作的时候。内阁和旁边的军部却开始换人交接工作,重要的岗位上都是十二时辰有人值班。 韩鑛回到内阁的时候,却首先看见了小太监带着一群仆役提着食盒,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的大叫:“陛下为内阁加菜了。” 等走到了自己官署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官署已经快要变成了酒楼。十几个厨子现场正在切肉分鱼,底下的小吏们也憋着笑看着自己家的大佬。 “想不到啊。”韩鑛摇着头对毕自严和成基命说道。 “我最近的几次进谏,估计也惹得咱们的陛下不高兴了,但是我没想到的是。”韩鑛微笑着看看皇帝准备的食材。 “陛下的反击尽然只是羊膻味而已。老了老了,却遇见了这样的明君,有点不甘心呐。” 说罢,撩起了袍子走到了自己官署的门口,等着太监报名。 “赶紧进来吧。” 屋子里面还是少年陛下那种字正腔圆、懒洋洋的声音。 走了进来,韩鑛官署院子里面摆了一张大圆桌和几把椅子,桌子上面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中间的一口大锅冒着热腾腾的热气。朱由检背着手站在院子中窗户的下面。 “……老臣……臣……微臣见过陛下。” “来的真慢,朕都加了几次水了。”朱由检有点抱怨。 “大伴,上次朕过来的时候,科学院送过来一些透明的琉璃,朕安排人给首辅的窗户上先装上,怎么还是用这种纱窗?” 朱由检问的是跟进来的王承恩,这事情是他直接安排的。王承恩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韩鑛拱拱手走了上来。 “这事陛下倒是不能怪公公。”朱由检看着他开口,伸伸手示意他家坐下来说话。韩鑛心中苦笑一声,看来上次站着说了一个时辰的事情给小皇帝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几个人坐下,四海过来的侍女递上来滚烫的毛巾和茶水。韩鑛也习惯了,看着小皇帝用毛巾擦脸,自己继续说道。 “琉璃也送过来了。后来卢象升过来看到,说是科学院根据陛下的构思给了他们一个冬季暖棚的方案,别的都不缺,就是这琉璃缺少的厉害。臣也就都给他们送过去了。” “冬季暖棚、冬季暖棚,就是要在冬季才能实施。也不知道卢象升急个什么劲。”朱由检顺手把毛巾放在了桌子上。 “改天首辅抽个时间,咱们也去卢象升那里看看。”话题一转,朱由检就进入了正题。 韩鑛心里更觉得好笑,小皇帝为了让他不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话题,也真是煞费苦心了。不过他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既然皇帝陛下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也就不再思追猛打了。不过奇怪的是,他没有说,小皇帝却挑衅一般的又提出来这个话题。 “首辅上次说的朕也想了一下,觉得也很有道理。最快今年,最慢明年年初,看情况,朕要么去一趟广州府,要么去一趟西安府。” “陛下……” 都没有等到韩鑛说话,成基命和毕自严两个率先准备进谏。偶尔出去一趟还行,但是你不能年年都往外面跑。广州那是你能去的吗?一去还不得两年时间。 朱由检摆摆手。 “先别着急进谏,等等朕说完。”朱由检一边说话,手下却没有停。四海酒楼现在最受欢迎的锅子就是他发明的,他更是别出心裁的弄出来了无数种调料,放在小碗中让大家自己配置、他现在就自己动手调制着料碗。 “朕都说了,首辅说的没错么。”调好了一碗,顺手递给了自己左手边的韩鑛。韩鑛有点受宠若惊,朱由检却做的行云流水,很是自然。 “都走。”朱由检用手中的筷子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 “六部内阁拆一半,军部把负责东南和水军事务的都带走。首辅那天的一句话对朕的启发很大。你说朕在哪里朝廷就在那里,朕深以为然。那咱们去了广州,朝廷就在广州好了。” 皇帝陛下突然这么安排,这三位一时间倒是无话可说。这里只有韩鑛苦笑,他原本想说的是皇帝陛下是朝廷最重要的代表,没有了皇帝就没有了大明的朝廷。只是没有想到皇帝陛下竟然用歪曲自己原话本意的方式堵自己。 “朕的琉璃厂最近又出了一些透明琉璃板,明天让人给这里再装上。” 朱由检现在是以快打快,来回在几个议题上反复横跳。 “臣还是觉得应该以节俭为善,不用把银钱花费在这些地方。”成基命很少私下里面和皇帝见面,一看皇帝又回到了窗户问题,赶紧进谏说道。 “这是你对财富的态度,还是内阁对节俭的态度?”朱由检颇有兴趣的问道。 大明现状就是这样,因为生产力较低的程度,官员们的眼光还是集中在农业之上,但是对于这种可有可无之事,总觉得是在糟蹋银子。 “四海发明了这个火锅子的吃法。最大的利润来源还不是酒楼中的餐食。”朱由检需要把后世小学生都熟悉的事情一点一点的掰碎了给他们看。 “最大的利益来源方式是买这个锅子和木炭。光是最近的一个月,就有蜀地的货商直接提走了三百个印有四海印记的锅子。也有人仿冒,朕听说最近骡马市做锅子的、做炉子的都挤满了一条街的行当。”朱由检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 “这琉璃也一样。内阁核心的院子,每天过来的非富即贵。但是你们想一下,是不是这就也顺手把科学院、琉璃厂一起给推了出去?多少人会在自己的家中按照这种窗户?这又不是我大明朝的一项净收入。” 韩鑛对现在的皇帝哪里都满意,唯一要说还有哪一点不满意的,首屈一指的就是皇帝陛下对于商业行为太有兴趣了,一身的铜钱味道。 “行了,边吃边说。”锅子里面的汤沸腾了,朱由检说着自己就下了几筷子的羊肉。 “首辅也要把安排专人把目光放在科学院之上。无论是琉璃窗户、琉璃器皿,原料就是一把黄沙而已。但是东瀛、弗朗机大家都愿意一掷千金的购买。这种无中生有的生意只要能再多一点,别说你折子上面说的降低农税的事情了,就是农无税也不是不可能,是不是?” 农无税啊! 韩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别说彻底无税,只要年年能把农田税收给降低一点,他和他的内阁在史书一定能留下名字。 “臣领旨!” 一顿饭,连吃带说事情,朱由检从内阁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夜。他也没有回宫,而是乘坐着马着向锦衣卫走去。白天说点台面上的事情,深夜中还真的说上一点阴谋。 “福王是个什么态度?” 李若链规规矩矩的站立朱由检的面前,旁边是更加规规矩矩的魏忠贤。 “福王听说了陛下有意把自己也像秦王召回京师,已经开始派人到京师游说。游说的人最近频繁拜访了礼部、光禄寺的一些人员,具体的名单在后面。” “朕不看。” 游说说明不了什么,最多就是一个结交藩王的罪名,但是结交的多了,总是一个法不责众的下场。加上现在就是送些银子、古董之类,很难掌握一些具体的数字。 “这些都不够。给福王的压力还是太小了。老魏,后面的事情你也给点建议。三个月之内,朕想看到福王举旗造反。” “陛下,关于这件事要不要提前和军部沟通一下。福王一举旗,咱家就把他给陛下您抓回来。”在这件事情上,进入了魏忠贤的好球区,魏忠贤看起来也很兴奋。 “别别,朕好像没有说的很清楚。福王造反之后,可以从河南向南走进武昌,也可以向西走进陕西,一定要把他给放跑了,这一点一定要给宣大的孙传庭说清楚了,大军跟着屁股撵着。河南还有什么官员能大用的?把单子给朕。” 说着说着,朱由检就定下来也要尽快和卢象升见一下。 看着一脸疑惑的魏忠贤,朱由检也不解释: “清楚了就去做,不清楚了也去做。原则就是只能追不能打。” “第二件事情呢?” 李若链赶紧说道:“已经着手在实施了,目标选上了阿斯顿神父。他最近在京师的几个重要的区域传非常活跃。” “嗯。” 朱由检很清楚,在自己变相的鼓励之下,汤若望为大明带来了一堆的科学家、翻译学家,工匠,也带来了一堆的传教的神父。几个月不见,这些人的活跃已经影响到了科学研究的进行。 “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跟朕说一下,朕把徐光启他们带走。” “周延儒从山东一回来,就让他来见我。朝鲜那边一定要保持最紧密的联系。你们也要善于发现人,会用人。朕的手会越变越长,你们也要跟的上。” 第一三四章 看图说话 第一三四章看图说话 见过了裱糊匠一般的内阁,然后就是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舌一般的东厂和锦衣卫,任何人都需要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每一个人的缓和情绪的方式都不一样,有人青楼醉卧,有人呼朋高歌,有人提刀杀人,也有人高床独卧。 但是朱由检是一个穿越过来的寡人,就更显的异常的孤独。任务分解,大家都四散而去,自己身边就剩下了孤零零的王承恩。朱由检搓搓手,总觉得这时候少了一支能够驱散自己这种不良情绪的烟草。 “大伴,备车,我们去昌平。” 海量的银钱投下去,昌平县的建设如火如荼。而这其中,昌平皇家陆军官校又是昌平范围内最突出和显眼的一大片建筑。经过了十个月不休不止的建设,一座和大明现在金碧辉煌的古典风格完全格格不入的军事院校已经出现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它古朴而简洁。 说它古朴,是因为他的建筑材料大量使用了采自学院后山的石头。说它简洁,是因为所有的建筑除了石头、青砖砌起来的高墙,红色的斜铺的瓦顶、原木的门板和窗户外,没有一丝一毫无用的装饰和装点。甚至整个官校之内,除了生成快速,树干笔直的杨树之外,没有其他别的树种。 学校中的路是用水泥铺成的,横平竖直的连接着每一块场地和建筑。在没有水泥覆盖的场地上,用石灰画出了笔直整齐的标线和功能。 这是朱由检给的图纸,也完全盖成了朱由检小时候镇中心小学的模样。 孙承宗现在还兼任官校的山长。他对这个官校十分的满意,只是对于皇家投入了大量的银子,把一个陆军官校修建的如此大充满了疑问。 “朕是按照五千人,六个学院来设计建设的。” 孙承宗陪着朱由检站在风中哗啦啦作响的旗帜下面,看着一群群的早操结束的学习军官从宿舍到食堂中用餐。两人成排、三人成列。孙承宗把朱由检断断续续说的一些奇思妙想变成了军官操演手册,然后又再一次落实到了实地之中。 孙承宗曲拳计算。 “指挥学院、骑兵学院、炮兵学院、后勤学院和城防学院。不知道陛下所说的第六个学院是什么?” 老头有点咳嗽。为了这个学院,老头几乎把军部都直接给搬了过来。白天忙完了军部的事情,晚上这才和大家构思学院的教材和教学方法,着实属于白手起家。 “朕前几天不是把吴有性的侄子小吴大夫给你送过来了么。辅兵这一块,朕的意思是单独出来一个医兵体系,成立一所战场医院,院判暂定小吴大夫,具体负责外伤、烧伤、骨科和疫情四块。” 孙承宗点点头。前几日吴有性陪着小吴大夫过来的时候,他不清楚,小吴大夫也说不清皇帝陛下具体的安排。只是把在朝鲜使用过的酒精消毒、纱布裹伤和外伤缝合展示给孙承宗看了一下。孙承宗也清楚这些东西在战场上一定是好东西,但是他却没有猜到皇帝的心思。 “具体如何办理督师你统筹一下。但是可别搞得像是传统师父徒弟那一套。咱们这里现在就是速成,保命优先,简单明确,不用学习医术原理,直接能够上手就行。” 两个人边走边看,孙承宗在学院后山的山脚下,还开垦出来了三千亩的荒地。他们走到地边的时候,还有官校的军官学员在地里面劳作。 “全是山地啊。” “玉米产量不行,一亩地不到四百斤。” “土豆产量要好一点,在山地上比不上平原,大概一亩地八百斤。” “红薯最好,一亩地接近三千斤。不但产量高还耐旱。红薯蔓还是军马的好饲料,配合着玉米秆,称得上是精饲料了。” 看到这里,朱由检的脸上才有了一点点的笑容。情况即使在糟糕下去,有了这些东西,就能够保住一点元气。 “朝鲜那边处理好了?” 孙承宗也看出来这位小皇帝心情不是很好,情绪不是很高。 “差不多吧。” 朱由检蹲下来,用石头勾勒出来一块简易的大明地图,画着画着就画成了一只肥鸡的形状。孙承宗对皇帝陛下的敬意也来源于此,他觉得自己家的皇帝一定是天子,要么怎么会有这么直观的俯瞰大地的角度。 “朝鲜从现在开始回向汉城收缩,他们战力平平,按照咱们前期的构想,朝鲜会用水泥和火炮坚守几座重要的城市。”他从平壤直接连到汉城。 “然后,剩下的按照偷袭、破坏的方式组织四五百支小队。每队一名游击带领,就叫做游击队。白天打猎采参为主业,晚上杀人放火,专门骚扰后金在自己大后方的屯田和粮草。” 朱由检说的时候,十几名军部的参谋在孙承宗的招呼下围了上来,记录皇帝陛下的安排和复盘。杨嗣昌是这些人的头头,朱由检一抬头还发现满桂也挤在里面。 杨嗣昌接过了朱由检手中的树枝,在现在朝鲜和后金中间的黑龙江入海的地方画出来两个地点。 “”咸镜道端川郡、江源道松岳郡,军部参谋本部的意见是在这两个地方设置补充点。既作为物资的交换点,又作为将来我们反击的一个据点。” “不能放在半岛靠近我们这边的西侧吗?冬季会不会有上冻的问题?”朱由检问道。 看来这个是满桂提出来的建议,满桂回复到: “放在我们这一侧,物资要是过去就要考虑白头上、头里山、隐山一带的山脉的问题。对于朝鲜内陆的运输很不好,距离倒是不远,但是路途是在是太难走了。况且按照陛下的要求,游击队的物资本省也就不多,无非是一些必要的粮食、火油和黑火药。” 看着这个计划是军部讨论过的,朱由检也就不再纠结。他把树枝放到了辽东都指挥司。杨嗣昌赶紧补充道: “现在有了水泥,铁丝网和轻便弗朗机,按照孙督师防卫固守,重层吓阻的策略,预计到入冬的十月之前,能够完成八成。” “物资怎么办?”朱由检直接问。 辽东现在没有产出,人吃马嚼加上火药,一年两百万斤的粮草是个大问题。 “为了避免资敌,粮草从津门大沽直接转运到登州卫所的东屿岛,桃花岛和鸟湖岛。这些岛屿便舟即可通过泥河、辽河、宁远河运送至内地。” 杨嗣昌打仗不行,但是说道方略还是头头是道。边说边画,地形河流也比较清楚,看来平日里面也没有少下功夫。 “嗣昌十月前到辽东替朕走一趟,带上参谋本部官员和指挥学院的学院,明年开春再回来,过去之后还是要以赵率教将军为首,做好辅助和训练。”朱由检放心不下。 现在朝鲜的格局已经变了,同时阿敏和范文程又死在了朝鲜,他搞不清楚现在目光还集中在朝鲜和草原的黄台吉会不会神经病爆发,平推一波。 “目前辽东轮换了多少?” “五千人,大概二十换一。”满桂很熟。 “参谋部的意思三千人做预备队,两千人放在一线,争取能打一个措手不及。” “人还是太少了。”朱由检喃喃说道。 朱由检大明第一军的计划总是无法实施。他知道,孙承宗也知道。老头子也知道如何开解自己的少年皇帝。 “陛下优势还是在我们这边的。” 老头子接过来树枝子,继续在下面划着。 “官校给了赵率教整编五千人,又给了在朝鲜的贺人龙三千人。袁崇焕和孙传庭急急忙忙找老臣,又带给了宣大两千人。” 老头子的树枝子落在了宣大的长城口,点了点。 “原本这地方的军队虽然不堪大用,但是胜在人数还够用。我们堆都把后金前进的路的堵死。陛下也不用太操心。” 朱由检也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把自己焦虑失败的情绪传递给大家。 “行啊,所有的事情还要看督师的布置了。等到白杆军和秦良玉老将军过来了,督师这边就能轻松一些。” 捉襟见肘,这就是朱由检最大的感受。京师现在就是一座空城。还有澳门台湾广州怎么办?和东瀛的密切合作一旦过去,长崎又该怎么办?他不知道原本朱由检是怎么在紫禁城中度过自己最后的十年的。眼睁睁的看着大明这座大厦倾倒下去。 一行人往官校的大礼堂走,朱由检走在最前面,只有孙承宗陪着。 朱由检把自己口袋中的折子递给孙承宗,是锦衣卫抄送给自己的。 户科给事中张元上书:“言海运者,清平之朝岂宜容此?朝廷岂待省乎?若如此省,将何所藉为吾侪进士地?” 孙承宗打开看了一下,没什么言语。老头子清楚目前的海运是以上所有计划的基石,如果没有了海运,上面说的都是空话。但是,老头子不知道皇帝陛下把这个折子给自己看的目的,所以没有言语。 朱由检补充说道: “这是江南浙党的人。海运不但侵蚀了漕运的利益,还损害了江南粮商的利益。今年江南商人原本计划用五百万斤稻米跟山西的晋商换取盐引。” 不知道为什么,锦衣卫的消息朱由检下意识没有和韩鑛、毕自严说,却主动和孙老头说起了这件事情。 后世对于山西晋商诟病很多,这对于穿越过来的朱由检的价值观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固执的认为,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遇见了什么困难,无论要解决什么问题,大明晋商都不应该,也绝对不可以和满洲人做生意。 这条线,朱由检觉得千方百计都应该破坏掉。打断了朝鲜给满洲的粮食走私,再进一步打断山西晋商对满洲的粮食和物资的走私,绝对能对满洲的经济造成重大的打击。但是他吃不准的是,这种打击会造成满洲狗急跳墙吗? 山西晋商通过屯田,他们和边军那边用粮食换盐引的价格比较划算。但是,山西这几年遭灾比较严重,粮食产出很少。 嗅觉灵敏的东南一带盐商,就抓住了这个空子,先有江南粮商把粮食运送到河南,和晋商换取盐引之后,再由晋商运输到山西和陕西。 按照锦衣卫的计算,这一批盐引最终的利润应该不低于五十万两。这已经足够串联起从江南到山西,再到朝廷的一串串人了。 “打蛇打七寸,陛下要是像凭借着这些就把江南打下去,难。”孙承宗明白自己陛下的心思。现在自己同僚中也有很多江南出身的。但是按照皇帝的要求,至少明面上都把自己家族的占地、商业清理了一边。所以明面上皇帝问的是打不打晋商的问题,实际上陛下还是关心江南。 孙承宗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这位陛下还在谋划山东的孔家。 “嗯,孙先生说的是。” 朱由检无力说道,盐官买这件事看来还要往后推一下。 看着陛下的表情,孙承宗也有点过意不去。只好补充说道: “要是陛下下决心,老臣不妨从夜不收这里抽调一些人,先把晋商打掉再说。” 朱由检摇摇头。 “孙先生现在是军部首辅,又是陆军官校的山长。改天估计熊文灿也会找你,说一下朕拟定的海军建设和海军官校的事情,做事就应该光明正大的。这些龌龊的事情,朕问问东厂和锦衣卫的看法,有了计划朕再给先生说。” 进了礼堂,从辽东撤下来的毛文龙和自己的副将已经在台子上面等着了。下面坐着五月份从各地征调上来的新一批军官。 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中,朱由检由孙承宗、孙元化陪着,给毛文龙授予飞龙勋章。看着身穿着新式支付的毛文龙,朱由检亲手把勋章给别在了他将军制服的左胸膛之上。 然后这才转身跟大家说道: “毛文龙将军在满洲腹地,坚持了三十年,杀敌无数,更是活人无数。功臣就应该有功臣的待遇,这枚勋章不仅是授予毛文龙将军的,更是授予那些活着的,或者已经死去的辽将们。大明将永远记住他们的功绩,朕也会永远记住他们的功绩。京师中的凌云阁即将建好,这些将士也将永享大明祭祀和香火。今天,军部和内阁,已经制定了大明第一部明确军人、军功和烈士待遇的法典。朕在这里向大家承诺,朝廷不会让每一位站在大明最前线的士卒和将领流血还流泪。每一个为帝国做出贡献的军人都将被大明牢记。你们为帝国开创荣耀,你们也将享受帝国的荣耀!” 第一三五章 皇帝遇刺 第一三五章皇帝遇刺 走偏了,朱由检发现,大明的科技树走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目瞪口呆的朱由检看着宛如躺在地上的巨人一般的蒸汽机,旁边站着的是一脸骄傲的宋应星。 这黑大笨粗的玩意足足有十几米长。最前端是锅炉,上面两个高耸的烟筒足足有六米多高。锅炉后方是一个巨大的曲轴,而最后方曲轴带动起来的飞轮都有两米多。而且作为产生能量的锅炉就是一个烧煤的大锅炉,居然连压力指示仪都没有,完全靠人工观察。 最让朱由检不理解的是,这玩意居然被用在城防之上。 “你是说它产生的压力直接用在弩箭之上?”朱由检的智商有点不够用了。 “没错。”宋应星就要挥手让人启动锅炉。 “停!”完全处于自身安全考虑的朱由检制止了他。 但是当他在宋应星和周边的工匠脸上看到了失望的表情的时候,只能咬咬牙,他知道现在自己的鼓励甚至要比金子还重要。 “稍等一下,你先给朕把原理讲清楚再启动,朕今天没有任何事情,不着急。” 听完讲解,朱由检觉得自己把宋应星带偏了,宋应星应该也把大明带偏了。如果按照这条路走下去,朱由检觉得自己在有生之年应该可以看到移动的蒸汽城堡。 等待这个钢铁怪兽启动之后,任何声音都听不见了。李若链、王承恩已经呆滞了,完全不顾及自己的皇帝陛下暴露在大明劣质的钢铁锅炉这个不定时的炸弹面前。 但是,这原始的蒸汽钢铁怪兽最终的表现却让朱由检大跌眼镜。 缓缓转动起来的往复式曲轴带动了飞轮,飞轮又通过复杂的机械传动将着巨大的力量分散到了每一支弩箭弹簧蓄能装置上,瞬间就将储能弹簧压缩到最低。然后,将看见一个个光着脊背的工人将一支支不同型号的弩箭塞到了长长的发射孔之中。 “放!”嘈杂声音中一面小红旗挥动。 “嘭!”, 一声巨大的声音伴随着地面的颤抖,上百支三米多长的弩箭齐刷刷的从发射孔中激射而出。直接冲向了五百步之外预设的靶标。带着火的,落地后爆炸的、在半空中就爆炸的,各式各样的弩箭准头还不错,一齐将目标山头上的沙土地给犁了一遍。 “好!” 当身边的声响稍微有点安静下来的时候,朱由检率先鼓掌。 听到了皇帝陛下的赞赏,包括宋应星在内,所有的工匠们都疯了。他们把自己手上所有能扔的东西都扔上到了天上,然后就看到一群浑身黝黑,浑身伤痕累累的工匠们绕着自己的皇帝转起了圈子。 “杀五头牛!” 这种第一次掌握了机械力量的兴奋也感染了朱由检,他几乎是嘶吼着对王承恩说道。 “杀五头牛!” “今天给大家加一顿餐,剩下的牛肉让大家带回去。” 听到了皇帝陛下的命令,工匠们更疯狂了。李若链知道要是没有自己在的话,这些人估计会把皇帝陛下托起来扔到天上去。 在牛肉炖煮在科学院大院中的时候,朱由检又看到了让自己记忆更加深刻的蒸汽机的衍生品。 “陛下!这是根据您的构想设计的模型。”宋应星指着一个雕刻着双龙的长方体模型,要不是朱由检看到了下面十几只巨大的铁轮,他都不知道自己看到了啥。 “这是你们研究出来的火车?” “是的,陛下。这个钢车宽五十尺,高25尺。一次性可以拖动十二节车厢。” “叫火车,钢车太难听了。”朱由检有点无奈的说道,大明土著科学家爆发了自己放飞自我的想象力。 “这个呢?”朱由检完全不能评价,只能接着向下看。 “蒸汽压力机,现在铸币主要是用水力,冲击的压力太小,对金属的锻打不够。我们设想把蒸汽压力再一次提升,一次性的释放出来。” “那这个就是蒸汽船了?” 这个很明显是一个船只的半剖面,蒸汽机带动着一侧五十支巨大的船桨。 “是的,陛下。”宋应星旁边又挤过来了一个洋人。 “宋保罗,陛下,这是宋应星先生给我取得名字。要是这艘船能够实现的话,那么我们就完全不用看风的脸色了。我喜欢大明,这里没有上帝,确有开放的胸怀。陛下。” “李保罗是从神圣教廷的监狱中跑出来的,又在西班牙的船队中做了五年的技工。他对机械力量的传递很熟悉,也很有天分。” 朱由检点点头,郑重的对李保罗说道: “大明比你要想的开阔许多,这里是上帝管不到的土地。要是你想要的话,大明可以给你一个大明人的身份。” “要是这艘船能够有一天在水面上跑起来的话,陛下,我想要想你祈求一个恩典。” 宋保罗没有理会扯着自己袖子的宋应星,直勾勾的看着朱由检。 “没问题,要是这个蒸汽轮船可以真正运行的话,只要你的愿望在朕的力量范围内,朕都会答应你。” “我想要乘坐着这艘船回到黑暗的西班牙去,将我的妻子和孩子救出来。陛下。”宋保罗说起来这些的时候,脸色看起来有一点阴郁。他也知道一个罪犯的妻子和孩子应该很难独自生活下去,可是这却是他唯一的挂念。 “朕答应你。到时候你会将是大明参访欧罗巴官方代表团的一位正式团员。也将是朕麾下科学研究院的一名官员。我想,西班牙皇室也会收到朕关于这件事请的书信。” 送别了千恩万谢的宋保罗,朱由检对着宋应星说道: “干得不错!尽管很多出乎朕的意料。但是朕还是要说,确实干的不错。尤其是宋保罗这件事情上,朕的心胸就是大明的心胸,而大明的心胸就应该是你的心胸。对于这些成果来说。”朱由检拍拍手边接近十五米宽的火车头。 “朕更看重的是你发现了像宋保罗这样的工匠。记住,这样的人越多越好。你们也要像昌平的陆军官校和行政学院一样,也要通过学校把这些知识传递下去,扩散开来。明白了吗?” “臣知道了。” “行了,别跟在朕的身边守规矩了,朕在这里你们也放不开。朕和徐光启先生去说说话,你在这里代替朕向大家敬一杯。” 徐光启却看到了朱由检隐藏的情绪。 “陛下是否觉得这些还有问题?” 徐光启比较清醒,他并没有从少年皇帝的脸上看到肯定的表情。更何况,短短的五个月,十几万两的白银就这么唰唰唰的从科学院的手中流出去了。 “这是个荒原,往任何一个方向走都是突破。”朱由检坚定的说道。 “朕等得起,这股火焰千万千万要燃烧在你我营造的琉璃世界之中。他们不用和世俗往来,世俗的声音也不应该传递到这里。” “老臣明白。”徐光启点点头。 科学会往那个方向发展,朱由检现在已经完全不能掌握了。但是他却知道,这些纯粹的科学家需要的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环境。 内阁、锦衣卫、陆军官学、科学院,朱由检计划中最后一站就是卢象升的县衙。 他摇摇晃晃的和徐光启向大门走去,科学院实验场地安排在比较偏僻的郊外。大门外就是徐光启他们的农业试验田。现在已经到了小麦准备收割的季节,遍目望去,是一层层青黄色相间的麦浪。 以前完全不懂农事的朱由检贪婪的看着即将成熟的小麦。他并没有按照原先计划上马,而是走向了麦田。 李若链赶紧挥手,原本已经在马匹旁边的九骑、护卫重新围着皇帝身边散开来。 有一组人正准备趟进麦田走到朱由检的正前方,却被他的叫停了。 “注意看点脚下,这都是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种子粮,哪里禁得住你们这么踩踏的。” 他一边说一边还揪下来一支麦穗,用手捻开来,放在掌心数着,一共三十粒。 “这边有三十二…………” 唏律律。 徐光启的话还没有说完,大门口温顺的战马突然开始不停地拉扯着马夫手中的缰绳,开始不安的挣扎嘶鸣起来。 这时候站在朱由检身后的李若链似乎也感到了一阵透骨的寒意。 他不放心的四处张望,突然发现,距离皇帝不远中麦田中不再是风吹过的麦浪,而是明显有几道被人快速潜行劈开的痕迹。 “敌袭!” 几乎第一时间,李若链直接高声叫道。 听到示警的明兰来不及判断冲过来的是野兽还是刺客。她直接冲起,用身体撞向了距离自己只有两三步远的朱由检。在将朱由检撞倒的同时,还顺手拉了一把皇帝旁边的老头徐光启。三个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向麦田之中。 而这时候的李若链也化作一道残影,冲到了三人的前面。 他身后的九骑几乎和李若链寸步不离,也是呼喝着努力向前奔跑。 几乎就在明兰撞倒朱由检的同时,距离不到五十米,麦田中的刺客也站直身子。伴随着弓弦发出的嗡嗡声,一支支的箭矢离弦,打着旋向着朱由检原本站立的地方划出十几道弧线。 稍晚一点的是火铳的枪声,轰鸣后是枪子划过空气的呼啸声。 然后就是强忍的闷哼声。 后面九骑的情况不知道,但是一只羽箭正好射在挡在最前面的李若链的左肩。 “板甲!” 李若链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势,他知道这种刺杀一般都会是几轮的射击,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追杀刺客,而是先要保护住陛下的绝对安全。 更何况,刚才由于陛下对麦田的保护,自己的防护阵型将正前方赤裸裸的暴露了出来。希望平时的训练现在还能起作用。他的余光看到,刺客们已经开始选择仰射。 还好,这时候的九骑已经完全不用顾忌麦田,直接从左右两个方向扑了过来。甚至都来不及展开手中的板甲,只能挺着身子抵挡又一轮的弓箭和火铳的攻击。 火铳的威力太小了,最致命的还是从天而降的羽箭。大部分都射在了充当人墙的九骑身上,看起来对方的箭法很不错。 “撑甲!” 趁着第三轮射击的空隙,李若链把一名胸部中箭的护卫扯进了防护圈,展开了他从背上跌落的板甲,和第一圈的护卫勉强的形成了一个板甲的屏障。紧接着就是又一轮的箭雨,打在板甲上叮当作响。这时候他那快要跳出嗓子的心脏才稍微平息了一点。 而这时,远处等待汇合骑兵护卫才冲进了麦田。刺客们似乎忘了命似的,完全不顾忌冲向自己的骑兵,而是将自己生命失去前的最后一支箭射向了朱由检的方向。 就在这些羽箭刚刚升空的时候,黑黝黝的手雷就落在了这些农夫打扮,并没有穿着甲衣的弓箭手群中。被火药撑开的手雷碎片四处飞溅,轻易地就穿透了这些刺客的衣服以及身体。 “陛下!” 看着骑兵开始在麦田中肆虐,李若链这才敢折回身来。 光天化日,在大明的科学院的门口,居然发生了刺王杀驾的事情,李若链整个人都有些惊慌失措。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的职责,只是想看一下皇帝陛下是否受伤。 朱由检被明兰搀扶了起来,脸上、手上都是麦芒、地头灌木划破的伤痕。 “陛下。”这时候挡在朱由检前面的王承恩也跑了过来。 “慌什么慌,朕没事,先看看徐光启大人。”朱由检知道自己手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都是些皮外伤,却看着被拽倒的徐光启怎么还没有站起来。 看到朱由检这么说,王承恩连忙又折回去把还趴在麦地上的徐光启翻过来。却发现徐光启双目紧闭,一点都不能动弹。 “先放平,不要动了。”朱由检呵斥住准备再使一把劲抱起来徐光启的王承恩。 “骑朕的马,去官校找小吴大夫。” 王承恩知道徐光启在朱由检心中的分量,二话不说,反身上马就往官校奔去。 “别跪在那里了。”朱由检对跪在不远处的李若链说道。 “伤重了就躺下,要是不重的,就招呼人给朕把昌平县翻一遍。” 李若链知道,今天要是能让这些人再靠近二十步,估计在场的人全部都要掉脑袋。他毫不犹豫的折断透过皮甲已经入肉的羽箭。 “锦衣卫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