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折翼天使》 序章 加百列看着眼前有些荒芜的房子，叹了口气，认命地上前敲门。 叩叩……加百列等了几秒，无人回应。 又叹了口气，加百列直接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左边用来待客的沙发覆盖着一层灰，右边的接待台点着一盏昏暗的灯，檯面上放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加百列看了一眼玫瑰，再度叹了口气，往眼前紧闭的门走去。 叩叩……一样的敲门声，但这次有了回应：「……进来吧。」 加百列开门走进房内，里面跟外面一样一片漆黑，只在眼前人的书桌上点了一盏灯。 「你这是何必呢？」加百列叹了第四次气，依着印象中的位置坐下。 背对着他的人没有回应问题：「你来做什么？」 加百列摇摇头，不再追问，说出自己来的目的：「神殿那边传唤，但你没有回应，派我来口头传话。」 那个人听到这里总算有了些反应，转过身子说：「神……回应我的请求了？」 加百列看着眼前有着闇黑翅膀的天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神殿那边只叫我来传话。」 闇黑天使低下头，理顺怀中抱着的纯白羽翼。 「格列尔你……」加百列看着他专注的动作，情绪复杂，「……算了，你等会儿赶快过去神殿吧，我先走了。」 格列尔点点头：「不送。」 加百列走到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他还专注在怀中的翅膀。 希望能有好结果吧……加百列在心中默念了声，转头离去。 神殿 格列尔以虔诚祈求的姿态跪在空旷的大殿中，除了一个布娃娃之外，殿内空无一物，微黄的灯光拉长他的影子，像是一隻张牙舞爪的怪物。 「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格列尔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说话声。 「唉……」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你……」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机械的声音打断。 喀……喀……格列尔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处。 原本在角落的布娃娃双脚僵硬地往前走，一步步地走到格列尔面前。 一天使一玩偶对视着，布娃娃嘴巴张开，唱出一段奇怪的旋律： 「是你吗？是你吗？ 迷失方向的旅人 是你吗？是你吗？ 寻找答案的愚者」 布娃娃唱完后就不再说话，刚刚被打断的老者说：「……阿波罗神的神使？」 神殿中没有回应，格列尔低头看着布娃娃说：「是。」 叮……一声微小的铃响，布娃娃再度开口： 「是你、是你 齿轮无声转动 音乐已然响起 过去、现在、未来」 叮……铃声穿插在布娃娃讲话的空隙，听起来像一首怪异的音乐。 「夜幕降临 戏剧上演 张牙舞爪的妖怪 负重前行、 手持圣剑的觉醒者啊 在黎明之下 将赢得荣耀」 布娃娃说完就像突然被人夺去生气，喀一声瘫倒在地。 神殿一片寂静，格列尔低头看着眼前失去生气的布娃娃，伸手捡起。 「……大天使格列尔，」苍老的声音带着怒气：「你轻视神？」 咚……咚……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从神殿中走出，脸上因愤怒微微透着红。 「没有。」格列尔摇头站起，将布娃娃放回原本的位置，「神官，神有何讯息要传达？」 神官愤怒地用拐杖槌了几下地面：「……也没什么。」 说完，他故意停下来观察对面大天使的表情，发现对方并没有任何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又槌了几下地面，不情不愿地说：「神决议让你管辖人间死亡事宜，依照往例，死亡天使都拥有闇黑翅膀……你早就知道了？」 神官看着眼前披着一片漆黑的大天使，表情有些扭曲。 格列尔恍惚地听到最后，他……完全不知道，甚至他本人比神官还意外。 「你……确定没有找错人？」他忍不住跟神官确认，会不会是对方搞错了？ 听到这话的神官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手上的拐杖槌地槌到出现残影，炸毛地说：「你你你……你居然怀疑我的专业！我做神官的时间比你当天使的时间还久，怎么可能会搞错！！」 格列尔见对方气到鬍子都翘起，有些心虚：「……抱歉。」 神官愤怒地哼了声：「快滚快滚……」 格列尔踏出神殿时，抬头看着沉默的星空。 ……还是没有回应。他垂下眼，披着夜色回去空无一人的房子。 第一章 「……安……林、杭、安！」女老师愤怒的声音在教室想起，所有人低着头看着课本，不敢跟她对到视线；然而最想震慑的人却依然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安哥、安哥，快起床啊……」谢晨用笔戳了戳邻桌，焦急地说。 「呃……」林杭安被戳得心烦，揉了揉眼抬起头，「怎么了？」 这三个字在安静的教室中异常清晰，林杭安闭着眼抓了抓头，感觉到来自讲台上的愤怒视线，抬起头就跟气到满脸通红的数学老师对上视线，「林杭安，睡得挺舒服啊？」 林杭安缓缓放下抓头的手：「呃……其实也没有……」 「给我去走廊上罚站！！」 「安哥，你今天怎么了？」谢晨趴在桌子上，询问罚站了半节课的邻桌。 林杭安低着头写着罚写，一脸无奈：「我怎么知道，就突然很想睡啊，她今天是不是生理期来？」 「安哥，外找！」一个男生从窗外探头进来，大声喊道。 「知道了！」林杭安头也不抬地大喊一声，「谢晨，你去帮我看一下，我罚写写不完。」 瘫在桌上的谢晨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向外走去，不久后一脸无语地拿着一个绑着粉色蝴蝶结的盒子。 「嗯，拿去。」谢晨将盒子放在林杭安的桌上，趴回去继续当一滩烂泥。 林杭安抽空抬头看了眼盒子，脸色一黑：「又来？你为什么要收下？」 谢晨撇了撇嘴：「我才不要帮你挡桃花！万一被记恨上，我的桃花不就被截断了？」上一次帮他拒绝后就被隔壁班记恨上这件事可还近着呢！ 林杭安咬了咬牙，忍住想揍邻桌的衝动：「……这次是谁？」 「这次可是二年级的学妹呢…盒子上有写名字。」谢晨指着盒子的角落，有着清秀的三个字「吴盼嫣」。 林杭安瞥到那名字，手下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动作不停地写着罚写。 谢晨看着振笔疾书的邻桌，懒洋洋地说：「安哥你收下吧，还可以挡住以后的桃花。」 「要上大学了，不收。」林杭安在预备鐘响起时放下笔，拿着罚写去交差。 谢晨一副被雷打到的神情，对着邻桌的背影大喊：「安哥你居然要考大学？！」 办公室外 交完差的林杭安靠在墙壁上，看着窗外的蓝天发呆。 在翘课跟上课这两个选项游移不定，最后还是决定回去教室。 「报告。」林杭安推开教室门，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他身上，尤其以谢晨的最为震惊。 讲台上的国文老师见怪不怪，轻轻点头。 「安哥，我以为你溜了。」在老师的讲课声中，谢晨悄悄地问。 「间着没事。」林杭安翻找着抽屉，怎么样都找不到课本。 林杭安烦躁地抓了抓头，向后一仰。 谢晨看着对方烦躁的神情，缩了缩头乖乖听课。 最后一节课平静地度过，在老师喊完下课后，教室便得犹如菜市场一般热闹，所有人吱吱喳喳地讨论着。 「安哥，网咖去吗？」谢晨跟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其中一人开口询问。 「不去，有事。」林杭安打着哈欠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一群人看着他离去，良久有人说了一句：「你们觉不觉得，安哥最近有点奇怪？」 「嫣嫣，外面有一个很帅的学长找你。」二年三班的班长往教室内说了一句。 围绕在吴盼嫣旁边的其中一个女生用手肘推了推她：「一定是林学长！我就说了你那么漂亮，他一定会接受的！」 吴盼嫣一脸娇羞：「胡说！」随即快步走至门外。 夕阳的光辉照在眼前男生的脸上，衬得他五官轮廓深邃，吴盼嫣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美景」，脑中一片空白。 林杭安看着对自己发愣的女生，挑眉开口：「你就是吴盼嫣？」 「啊、是……请问……杭安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吴盼嫣胀红了脸，低下头，错过了眼前人的神情。 「还你。」林杭安拿出自己隔着卫生纸拿着的盒子。 吴盼嫣看着眼前的盒子，脸色唰地苍白：「这……」 「快点拿走，」林杭安忍不住催促，但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生，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要准备考大学，而且你也该专注在课业上。」 吴盼嫣微微颤抖地接过盒子，点了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林杭安皱眉，终究还是不发一语地离去。 吴盼嫣看着他离去后，忍不住在走廊上崩溃大哭。 半年后 「安哥安哥安哥！你考几分！」谢晨兴奋地衝进教室，手舞足蹈地说：「我考了450啊！一半啊！！都是多亏了安哥你啊！！」 林杭安点了几下普攻将敌方的主塔推掉，懒洋洋地回答：「不知道，还没查，忙着排位。」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排……我的手机借你！」谢晨随手将对方的手机替换成自己的，林杭安看着眼前的战绩位面忽然换成成绩查询系统，一脸无语。 在谢晨如同小狗般期待的注视下慢慢输入帐号密码，林杭安没等成绩跳出就将手机丢给他，逕自拿回自己的手机。 成绩页面过了将近一分鐘才跑好，谢晨迫不及待地往下滑；下一秒他愣在原地，手机掉落，萤幕上「875」三个数字特别显眼。 「安哥，你是天才啊！！！」谢晨抓着邻桌的肩膀，兴奋地大喊：「你一定是全班……不，全校第一名！」 这边的热闹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每个人都眼神奇怪地看着谢晨。 林杭安被晃得头晕，手机内的人物也跟着晃了几圈：「……快滚！这是我的升星排位！！」 「……谢晨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同学a悄声说着，不敢让教室后头的两人听见。 「他随便说的你也信！只要比他高的在他眼里都是第一名好嘛！」同学b不屑地说，但声音也不敢太大声。 同学c迟疑地说：「……可是，谢晨分数真的高了很多，他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另外两位同学听到这话都沉默下来，同学b咬牙地说：「他肯定是骗人的！」 「杭安，班导有事找你。」班长将成绩单放在桌上，说了一声。 「嘖，知道了。」林杭安皱着眉，手下一套连招打出团灭。 班长看着他的动作，转身继续发其他人的成绩单。 「安哥，班导是不是要找你谈大学的事啊？」谢晨凑上前，小声地说。 「不知道，离我远一点。」林杭安抽空将邻桌的头推开。 在推完主塔后，林杭安吐出一口气，没等战绩页面跳出来就站起身，迈出教室。 所有人看着他瀟洒离去的身影，吱吱喳喳地讨论起班导找他过去的原因。 第二章 办公室 班导看着眼前的学生，又惊喜又头痛。 惊喜的是，在所有人眼中表现极差的学生居然考出了接近全市状元的高分，顶大犹如囊中之物；头痛的是，他个性依然不改，是所有人眼中的刺头。 「我说你，到底在坚持什么！」班导用力地拍桌，偌大的声响吸引办公室内所有人的目光。 「李老师冷静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一个女老师在旁边劝慰着。 李老师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林杭安直视他的眼睛：「这是我的决定，老师你无权干涉。」 「是，你的成绩你当然可以自己做决定，但是为人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堕落！」李老师气得满脸通红，「你不选顶大，好，你有自己的考量；但是，你选一所倒数的私立大学，难道不是自甘堕落吗？！」 林杭安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漆黑的眼看着李老师：「莫非老师觉得我这种刺头值得顶大？难道不会拉低全国水准？」 李老师对到他的双眼，逐渐冷静下来。 ……确实，就算他考出高分，也无法掩盖他是一个麻烦的事实。 办公室的人发现两人忽然沉默下来，几个相熟的老师在群组悄悄讨论。 「……唉，你先回去吧。」李老师无力地说。 林杭安点点头，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离开。 「李老师，林杭安又怎么了？」刚刚的女老师在群组里被推派为代表，上前询问。 李老师叹了口气，将林杭安的分数及他选填的大学说了一遍，「……就是这样。」 旁边的老师一脸惊讶：「875分？他应该是全校第一了吧？我们班最高也才840，怎么会不选顶大？」 李老师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办公室所有老师分成好几群讨论着林杭安的事情，而当事人一无所知。 两周后 所有人都已经填完志愿，只等待分发结果，每个人都无事一身轻，每天都和朋友讨论要去哪玩。 「安哥，网咖去吗？」谢晨背起空无一物的书包，转头发出邀请。 「……嗯，走吧。」林杭安将手机放回口袋，跟着一群人离开教室。 「安哥，恭喜啊，全校第一呢！」一群人走在往网咖的路上，其中几人嘻嘻笑笑地道贺。 林杭安无所谓地点点头，毫不在意的样子。 在过马路时，一群人打闹着跑过；林杭安压着最后几秒、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 在走到一半时，林杭安感觉到一股禁錮的力量，身体忽然被定住，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走出一段路的谢晨注意到后方的人没有跟上，回头就看到林杭安定定地站在路中央，彷彿在发楞：「安哥！！」 其他人听到谢晨的吼声后回头，看到令人震撼的画面。 一辆小客车煞车不及，直直撞上站在路中央的林杭安。 马路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交通事故乱成一团，肇事驾驶急急忙忙下车，查看情况。 路旁几个热心民眾打电话叫救护车，谢晨一行人站在马路边一脸不知所措。 林杭安眼前一片模糊，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时间到了吗，林杭安嘴唇动了动，闭上双眼…… 医院里，林杭安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熟悉的脸。 「安大人，很抱歉必须以这种方式将您脱离，这次的灵魂附着较为深入，不得已只能用这种较为痛苦的方法。」站在一旁的阴差开口道，「您不必担心，林杭安不会有生命危险。」 安看着自己已经熟悉十八年的脸，轻点了点头。 吱呀……谢晨提着一篮水果走进病房，直接穿过了站在病床旁边的安。 「安哥，我今天又来啦，大学已经放榜了……以你的成绩当然是稳上的……李老师很担心你，每天都在碎念……」谢晨小声地说着一些学校的小事，安看着眼前的好友，不发一语。 阴差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没有开口催促。 谢晨说得差不多后也沉默下来，坐在一旁滑手机。 安站在病床前看了一会儿这个画面，转头跟阴差说：「走吧。」 阴差点点头，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符，口中唸唸有词，一挥手，眼前出现一扇有着神祕花纹的木门：「安大人，您先请。」 安转头看了一眼林杭安跟谢晨，才转身走向木门。 两人离开后，木门缓缓消失，在最后一道花纹消散在空气时，低着头的谢晨忽然抬头，眼前却只有光洁的墙面。 阴间地府 安跟阴差道别后，熟门熟路地来到判官的办事处。 「欸回来啦？这次的人生如何啊？」四个人里其中一个抬起头打招呼。 安点点头：「这次……蛮有趣的，人间变了很多，有很多新奇的东西。」 刚刚讲话的人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笔：「真的？仔细说说有什么东西吧！我都好久没去人间了……」 碰！一叠文件被另一个人放在桌前，挡住和安对话之人的视线：「无判官，你手底下的公文已经延误两天了，这里还有一叠也是你该处理的，不要再聊天了，赶快处理。」 无判官，也就是和安搭话的人道：「我也是很认真工作的！是不是苏判官你都把简单的工作抢走了！」 苏判官不搭理他，走到安面前：「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吧，过两天再来就行了。」 安看着苏判官身后努力工作的另外三位判官，开口：「你们看起来很忙，其实……我也没有很累，可以帮忙……」 「不用！」四位判官同时说，就连刚刚在碎念的无判官也道：「安你快去休息吧！我们四人可以的。」 「是啊，你就先去休息吧，我们没问题的。」苏判官温和地说着，一边轻轻地将安推出门外，「好好休息，不要想东想西，好吗？」 安清楚他们四人是关心自己，沉默了一下后点点头：「那……你们加油，不要太疲累了。」 苏判官回应了声，目送安离开。 「安这次看起来还好。」无判官头也不抬地说。 「毕竟经歷了数十次，总会习惯的。」苏判官叹了口气，回去座位上处理公文。 第三章 两天后，安精神饱满地来到判官办事处，里面只有一个人，其他三个不知所踪。 「冥判官好，另外三位呢？」安走到最旁边较小的桌子，开口询问。 冥判官从公文中抬起头，长年苍白的脸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倒下：「无判官在前堂办公；另外两个去休息了，我也才刚到。」 安点点头表示了解：「有哪些公文需要我帮忙的吗？」 冥判官起身抱起一叠文件放到安眼前的桌子上：「这些，」然后他又拿起另外一些公文：「这些你处理完后麻烦送到阎王殿去。」 「好的，辛苦你了。」安道了声谢，冥判官摇摇晃晃地回到位置上。 两人在办事处安静地处理事务，过了一会儿，苏判官及另一个紤判官也带着一杯浓茶进来。 「苏判官、紤判官好啊。」安抬起头，跟脸色不好的两人打招呼。 苏、紤两人抬了抬手表示回应，踩着游魂似的步伐回到座位上。 安看着脸色不好的三个判官，摇了摇头，加快自己手下的速度。 呼……安放下手中的笔，揉揉发酸的手腕。 「苏判官，无判官通知您去跟他换班。」一个阴差从门外探头进来，喊着苏判官的名字。 「知道了。」苏判官喝下最后一口浓茶，捏了捏鼻樑提神。 安整理了下桌上的公文，准备去一趟阎王殿。 「安，这个帮我送一下。」刚从前堂出来的无判官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跑来，放上一本密封的公文。 「这是什么？」安看着眼前的东西好奇地问。 无判官的声音从窸窸窣窣的隔间中传出：「这是灵魂的留停人间个人申请，需要在阎王那边也留个备份存档。」 留停人间啊，看来又是一个有着深刻羈绊的人呢。安抱起公文，往阎王殿走去。 走在路上，三三两两的游魂沿着望川河畔散步，有些游魂来来回回地忙着工作；偶尔几个匆忙经过的阴差，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 阎王殿 守着门的阴差看到抱着公文的安，急急忙忙地帮他开门。 高堂上的人跟人们口耳相传的阎罗王形象相差甚远，五官柔和，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彷若翩翩君子。 「你来了。」阎罗王黄名温和地招呼，使唤一个阴差道：「去倒杯茶吧。」 安随手将公文放在一旁的空桌上，将最上面的公文递上：「这是留停人间的申请备份，其他是一些阴间事务，我处理过了，你只要签章确认就行。」 黄名接过公文后随手放在柜子上，挥手让送茶的阴差退下。 「你两天前刚回来吧，身体还好吗？」黄名跟安面对面坐下，开口关心。 安喝了口茶：「还行，应该还有一些时间。」 「……还有多久？」 安捧着茶杯，思绪飘散：「……不知道，但应该就在这十年内了。」 黄名看着眼前有着无瑕五官的男子，回想起两人在几万年前的第一次见面，不禁恍惚。 「接下来我都留在地府，等时间到后就直接进轮回吧。」安拉回思绪，说出自己的打算。 「你都决定好了吧。」黄名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最近西方要派人来地府，你有头绪吗？」 「天国……西方要派人来地府？」安皱眉，「西方没有像你们有着专门处理死后相关事宜的机构，是由各个大天使分担，而且处理的方法也和你们不同……我想不通为何他们要派人前来。」 黄名：「西方在千年前有了一个死亡天使，可能想派遣他跟他的团队前来。」 死亡天使？安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清楚……毕竟我已经离开数万年了。」 「好吧，看来也只能随机应变了。」黄名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某件事：「对了，林杭安恢復意识了，你要看一下吗？」 后头的小房间，放着一面可以查看人间的水影镜。 「好啊。」两人站起身，走到后头。 安看着镜中一脸茫然的林杭安，转头询问黄名：「他的记忆可以跟我衔接上吗？会不会对将来有影响？」 「可以，我有派阴差随时守候在侧，有问题可以立刻处理。」黄名点了几下镜子，一个阴差显露在上面。 「那就好……希望他未来可以过得很好。」安又看了一下水影镜，挥手让眼前的影像消失。 确认林杭安身体状况无虞后，安慢慢地走回判官办事处。 在踏上奈何桥时，眼前忽然一片空白，脚不受控制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经过的阴差小心翼翼地闪过脚步奇怪的安，偶尔几个胆子大的会停下来观察一下，然后匆匆离去。 安就这样往一群灵魂排队的地方走去，忽地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要喝碗汤吗？」 安忽然被这一道声音唤醒，身子一颤，眼前视线恢復，「……是你啊孟婆。」 唤醒安的，正是阴间地府赫赫有名的人物—孟婆，她挥挥手说：「叫什么婆，我可年轻着！」 安看着彷若二十出头年纪的孟婆，轻笑了声：「知道了，小孟？」 「这还差不多，走走别站在这里了，挡着别魂转世的路。」孟婆拉着安往反方向离开，被拉着的人回头看了眼，所有灵魂都双眼无神的站在奈何桥上排队。 「我说你啊，怎么去了趟人间回来脑子都……不太灵光了？」孟婆拉着安走到自己的小房子，倒了杯水后开口。 安道了声谢：「……小孟，我的时间快到了。」 硄！孟婆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你……」 安笑了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水都打翻了。」他熟门熟路地找出抹布，帮着收拾地面。 孟婆坐在椅子上愣了许久，等到安收拾完后才问：「……黄名知道吗？」 安点点头，他在这里最熟悉的除了四个判官就是黄名还有眼前的孟婆，自然会告诉他们。 「……那，以后应该不能走奈何桥了吧？」孟婆低着头，轻声说着。 「怎么可能不走呢？难不成每次都要让黄名来找我？」安看着虚空，轻轻地说，「再过几年，我就能亲手喝你熬的汤了……可惜，我不会记得味道。」 「我寧愿你永远不喝！」孟婆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你怎么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呢！」 安倾身向前，轻拍了拍孟婆的背：「小孟，不论是谁都要学会知足呀……」 孟婆吸了吸鼻子，仰头将泪意压下：「还有多久？」 「具体时间不清楚，但就在这十年内了。」 「这么快啊……」孟婆叹了口气，「那你之后要每天来找我聊天！」 「好，我答应你。」安笑了笑，开始讲起自己在人间的趣闻。 第四章 几日后，西方的使者造访阴间地府。 除了正在前堂的紤判官，另外三个判官跟安四人围着桌子，一边吃着饭一边聊天。 「安，你不去跟西方的那些人打个招呼吗？说不定其中有人认识你？」无判官几口吞下饭后询问。 安摇了摇头：「没有必要，我是自愿离开天国的。」 另外三人都表示理解，没再多劝。 正埋头苦吃的冥判官吃到一半突然抬头：「对了，我昨天经过忘川河时看到那些天使，跟安形容得长的不太一样？」 无判官听到后好奇地询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安也相当好奇天使在这万年间到底有何改变，认真聆听。 冥判官歪头想了想：「嗯……他们没穿白袍了，穿的是人间的衣服，」他耸耸肩，「不过我们现在也只有正式场合跟办公时才穿朝服就是了，人间的衣服真的很好穿。」 「谁管你，我们在问的是天使。」无判官忍不住吐槽，催促着对方继续讲。 「喔……啊还有他们的光圈是黑色的！」冥判官双手一拍，「我一开始还想说：『奇怪？他们怎么没有光圈？』走到彼岸花田时我才发现原来不是没有，只是跟背景融为一体了没看见！」 「黑色光圈？」在一旁静静聆听的苏判官皱眉，「你确定你没看错？不会是工作到眼花了吧？」 冥判官瞪了他一眼：「你才眼花，本官的眼睛好的很！」 「可能因为他们是死亡天使吧，所以才跟我之前讲得不太一样。」安及时阻止了一场争吵。 几人都知道安已经离开西方许多年，资讯会有误也是正常的。 「还有一个天使跟其他的都长不一样，他的翅膀是黑色的。」冥判官继续说，「哦，他应该就是安口中的『大天使』吧！他有六个羽翼。」 「第十七位大天使？」安一脸惊讶。 冥判官耸耸肩：「不知道，我不认得。你要去看看吗？」 三个判官一致看着安，眼中明晃晃写着「快去」两个字。 安犹豫地想了想，终究还是摇摇头：「算了……反正我也不会回去了。」 另外三人都一脸遗憾，安笑了笑说：「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吃过饭后，安抱着一叠公文去找孟婆。 自从几天前两人谈过后，安每天都会带公文去孟婆那处理，之后两人再一起去阎王殿。 「小孟，我……」安推开门就看见屋内正坐着两个两翼天使。 两个天使听到声音同时回头，安松了口气，还好并不是熟面孔。 「……下官林杭安，见过两位贵客。」安微微低头行礼，借用林杭安的名字。 孟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心里庆幸安的应变能力：「杭安，辛苦你了，那些公文帮我拿到隔壁吧！我招待完贵客后过去。」 安点点头，加快脚步往旁边房间走去。 「孟婆大人，那位是……？」左边的天使收回视线，开口问道。 「他是十五年前新进的阴差，不太懂规矩，让两位见笑了。」孟婆笑了笑，随口撒谎。 吧嗒。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安将公文放在桌上后松了口气。 看来最近还是少出门吧，安坐在椅子上认真地想，公文就交给其他阴差……。 过了一会儿后，孟婆在另一侧敲门：「安，他们离开了。」 「吓到我了，还好他们不认识我。」安打开门，两人一起坐下处理处理公务。 「今天我就自己过去吧，黄名那边应该还在招待客人。」孟婆放下手中的笔，建议道。 安点点头，他不希望再撞见天国的人了：「那就麻烦你了，今天的公文有点多。」 孟婆摆了摆手：「没事，别小看我。」 「你知道……西方来的人叫什么名字吗？」安想了想，终究还是询问。 「我只知道刚刚一个是凯尔、一个是琳希。」孟婆摇摇头，「大天使我更是连见都没见过。」 「这样啊……」安继续问，「黄名安排他们住在哪里？我尽量避开。」 孟婆思考了下：「嗯……好像是阎王殿旁边的宫殿？反正你最近都别去找黄名吧，有任何事我会转告他的。」 安应了一声，两人加快处理公文的速度。 阎王殿 黄名跟对面的大天使无语相对，殿内除了一旁负责翻译的一个四翼天使外空无一人。 「很抱歉我们临时来访，」大天使喫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天国想学习你们处理转世的过程，不知我们何时能去参观？」 黄名有些头疼，脸上却一点不显，温和地道：「我们有些资料需要处理，大概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麻烦贵客耐心等候。」 「阎王大人，孟婆求见。」门外的阴差高喊了声；黄名垂下眼眸，掩盖眼中的情绪，「让她进来。」 孟婆提着一叠公文，看着背对自己的大天使挑眉，平稳地说：「阎王大人，这些是今日的公文，急件都放在最上面了。」 「嗯，放在旁边吧。」黄名指着一旁的桌子。 等孟婆放下东西离开后，大天使站起身说了几句，一旁的人帮着翻译：「看来阎王大人还有公务要处理，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 黄名送走了大天使后转身走向放公文的位置。 最上面是一个写着「急件」的信封，黄名轻笑了声，打开查看里面的信。 「今天安跟两个天使碰到了，」第一句就是让人震撼的话，黄名停顿了下后才继续往下看。 「不过他们都没有认出安，安的反应也很快，当下说自己是阴差，天使应该没有起疑。另外，我跟安说最近都别去阎王殿了，等你打发那群天使后再说，所以你最近会常常看到我哦~」信的最后画了一个俏皮的笑脸，黄名笑着摇摇头：「这丫头真是……」 提笔写下两封信后，分别装入普通信封跟急件信封，黄名从一旁的柜子上拿出一个包裹，将普通信封放入里面。 「来人，」黄名向殿外喊了一声，一个阴差匆匆忙忙地跑进殿内，恭敬地等候差遣，「这封信交给孟婆；包裹送到判官办事处。」 阴差接过东西后，马上退出阎王殿去送件。 黄名坐在原地发了会儿愣后，似乎想到某件事，轻笑了声，随即又收敛表情，低头认真处理公务。 第五章 安打开阎王殿送来的包裹，看着里面的阴差服饰笑了一下。 「安，阎王差人送了什么？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无判官从公文堆中探头。 安拿起一件衣服道：「我刚刚去找小孟时遇到了两位西方的客人，为了掩饰身分我撒了个谎说自己是阴差。」 无判官大笑几声：「哈哈哈……你脑子也动太快了吧！居然说自己是阴差！」另外三个人也笑了几声，办事处一片欢声笑语。 隔日，安穿着前一天送来的服饰，他的桌上甚至还放了写着「林杭安」三字的名牌。 「安，你今天还要去找孟婆吗？」紤判官低头整理着文件问道。 安点点头：「嗯，送去阎王殿的文件都交给阴差了；我手边的还没处理完，等等过去小孟那边处理。」说完放下手中的笔，带着整理好的文件走出门。 「安怎么每天都去找孟婆了？」冥判官点点旁边无判官的肩膀，后者回答他：「不知道，好像……自他从人间回来后就每天去报到？」 安走在彼岸河畔，看着凋谢的曼珠沙华，心脏忽地有一股多年前熟悉的悸动。 「呜……」突如其来的痛楚让他跪倒在地，文件散落在地。 怎么会……安大口喘着气，眼前有着重重黑影。 许久不见的悸动，久远到有些陌生；却又彷彿相处多年的老友，往往一拍即合。 安来不及多想，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识。 正在孟婆屋内坐着的大天使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剧变。 坐在一旁的琳希感受到他骤变的气息，担心地问：「格列尔大人……您怎么了？」 格列尔死死捏着手中的杯子，压抑住自己想立马离开的衝动：「……我没事。」他手中的杯子承受不住压力发出悲鸣，喀一声碎成数块。 孟婆没有错过眼前两位天使的交流，她扬起笑脸说：「贵客看起来是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刚好安也快来了。 琳希将这句话翻译成英文，格列尔看着毫发无伤的手，垂眸说道：「……琳希，问她我能不能去外面走走。」 口袋中发热的物品不断刺激着他，自己寻找数万年的人可能就近在眼前，怎么可能还平静地坐着呢？ 琳希一脸为难地将这段话翻译，孟婆的脸僵硬了下，心里暗暗碎念：这什么鬼要求！！这让我怎么回答？！ ……孟婆想了许久后，硬着头皮答应：「自然是可以……我带贵客到处看看吧。」 于是孟婆带着两个显眼的天使参观起阴间地府，心下思量着安会经过的路线。 穿着深蓝色阴差衣服的安倒在火红的顏色中非常显眼，几个路过的阴差认出他后匆匆地将他送回判官办事处。 原本埋头工作的判官们看到苍白着脸被抬回来的安，一拥而上。 四人手忙脚乱地将他安顿好，看他皱着眉一脸痛苦的样子，最终决定留下一人照顾，其馀三人继续办公，每小时换人。 苏、冥、紤三位判官回到办公桌前时，一位阴差跑进来。 「又有事？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苏判官捏了捏酸涩的眉头。 「下官是孟婆大人派遣过来的，想询问安大人现在是否在办事处？」阴差停了下后继续说：「孟婆大人通知说，现在她正带着西方贵客参观阴间地府，需麻烦安大人避开。」 三个判官听到这话后对视了眼，苏判官回答道：「我们知道了，你先去处理其他事情吧。」 等阴差退下后，紤判官才急忙开口：「安昏倒一定是跟那几个天使有关！」 冥判官皱着眉头：「先别妄下定论，安昨天有说他去找孟婆时有遇到天使，但他不是还好好的？」 紤判官听他这么一说也冷静下来，三个人沉默着，毫无头绪。 「安醒来了！」无判官从休息内探头大喊，正在沉思的三人忙不迭地走进。 刚恢復意识的安脸色依旧苍白，他看着眼前关心自己的四人，微微一笑：「我没事。」 其实心脏还在一阵一阵的抽痛，但为了不让眼前人担心，安选择了隐瞒。 「……身体不舒服就说，不用忍着。」冥判官担心地说。 「我真的没……咳……」话才说到一半，安忽然重咳一声，一口血喷在棉被上，吓傻了床边的四人。 苏判官作为里面最冷静的人，很快回过神来：「快去找阎王爷过来！不要惊动到天使！」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无判官亲自跑去阎王殿，另外两人则慌乱地寻找毛巾跟递水。 「行了，你们俩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苏判官将两个帮倒忙的推出房外。 安无奈地勾唇：「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说什么呢，我们不是朋友吗？」苏判官倒一杯温水给他，「所以，不打算说明一下吗？」 安看着手中的杯子，苦笑一声：「我以为……我还有多一点时间可以跟你们慢慢解释。」 苏判官静静地等待，没有催促。 「我从人间回来时就跟你们说过我只会留在这里不到十年了吧。」安抬头看着苏判官，缓缓开口。 苏判官微微点头，另外三个人对于这件事也毫不意外，早在他们数千年前认识时安就已经说过自己註定会离开。 「……三万五千年前，我漫无目的地来到东方，当时人间文明尚未建立；在那时我认识了黄名，他收留了无处可去的我，并带我来到阴间地府，让我有了归处。」安笑了笑：「但是阴间地府的生活相当枯燥乏味，所以我们常常跑去人间玩乐。」 安喝了口水，舒缓了下喉咙才继续说：「就在……一万年前吧，我体内属于天使的力量开始散去，无法长时间承受阴间地府的威压；没有身分证明的我也无法滞留于人间，否则就会如孤魂野鬼一样消失在世间……」安闭上眼：「我再次失去了归处。」 苏判官看着他悲慟的神情，不知该继续听下去还是开口阻止。 「为了减缓力量消散的速度，黄名研究出了一种方法，」将眼中的情绪掩下后，安继续说：「将我附在灵魂频率相近且被气运垄罩之人身上……这种方法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拖延了将近万年，这次从人间回来我就已经确定，时间到了。」 苏判官神情复杂，地府所有人都知道安曾经是个天使，但他温文尔雅，从未有人介意过他的身分，反倒心照不宣地隐瞒着他来回人间的事情；原以为他只是贪玩，却没想到他待在人间是为了活命。 「这次天国派来的队伍应该有人持有我的圣物……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光圈，」安将涌上喉头的血吞嚥回去：「……圣物跟我体内残存的力量共鸣，我残破的身子早已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力量波动，所以才造成晕眩……甚至吐血。」 「那……会对你的身体有伤害吗？」苏判官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问出口。 微不可见的点头，但却被关注着安的苏判官尽收眼底：「……力量流失地更快了，如果再发生一次，一个月内我就会离开；就算静心休养……也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第六章 休息室内一阵寂静，直到另外两人进来才打破这阵沉默。 「安，你怎么了！」黄名踏着一阵风走进房内，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无判官。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安笑了笑。 黄名一点都不相信，逕自拉过他的手检查。 苏判官拉着无判官离开，只留两人在屋内。 「……为什么会衰弱成这样！不是说还有十年？」黄名检查完后激动地说。 安又将圣物导致的原因再说了一次，顿了顿之后问道：「……天国来的，是不是……格列尔大人？」 黄名将他手中的杯子拿走：「……先休息吧，不要一直想东想西。」 安抓住黄名的袖子，执着地说：「你就说是或不是就好，不然我也没办法好好休息。」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退让。 许久，黄名扳开安无力的手指：「先好好休息吧，你醒来……我再告诉你。」 安的身体其实已经相当疲惫，只是硬撑着精神，眼前早已失去焦点，听完黄名的承诺后就失去意识。 唉，黄名叹了口气后静静地离开，在外面等待着的四个判官凑上前询问：「阎王大人，安的状况还好吗？」 黄名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道：「硃砂笔。」 紤判官双手递上，黄名在休息室的门上画了一道复杂的符号；画完后提笔，一阵红光闪过，符号隐匿在门上。 「这样应该可以减缓他的痛苦，也降低他被天使感应到的机率。」黄名放下笔，「你们四人轮流照顾他，公文派人送一部分到阎王殿，我亲自处理。」 四人拱手称是，无判官道：「……恕属下无礼，安的情况到底……」 「我等等再跟你说。」苏判官观察到黄名的表情，高声打断。 黄名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后就离开了。 「你没看出来阎王大人的心情不太愉快吗？」确认黄名离去后，苏判官头疼地说。 「……我只是担心嘛。」无判官嘀咕了声，随即盯着苏判官：「你快跟我们说说安到底怎么了！」 于是四人围着一张桌子，苏判官在脑中组织了下语言，声线平缓地说出安刚刚在休息室内告诉自己的事情。 另外三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苏判官静静地等待着他们消化着衝击的消息。 孟婆心惊胆颤地结束阴间地府的导览，松了一口气。 她带着两个天使回到休息的地方：「今日有些晚了，两位先回去休息吧，这位贵客的神情看起来……不太舒服。」 格列尔沉着脸逕自走进殿内，琳希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匆匆忙忙地追上。 孟婆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准备回去自己的房子。 「哇靠你悄声无息地站在这里想吓死谁！！」孟婆一转头就被站在身后的黄名吓一大跳。 黄名一脸无语：「……反正你早就死透了……算了，先进来说吧，别站在外面。」 两人先后走进阎王殿，孟婆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累死我了……你今天怎么捨得踏出阎王殿了？平常不都是足不出户的？」 黄名倒了杯茶慰劳辛苦的孟婆，开口道：「我去探望安……他在去找你的路上昏倒了……你先坐下，没多久前他刚睡着，仔细听我讲。」他伸手拉住起身就想往外衝的女子。 「安怎么了？是不是阴间地府的力量让他……要不我们再送他去一次人间吧？」孟婆慌乱地说着。 黄名将她按回座位上：「他说西方的客人携带着他的光圈，跟他身体残存的力量產生共鸣……」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孟婆听完后也冷静下来。 「……安还问我，西方来的是不是叫格列尔。」黄名低垂着眼，看起来多了几分阴鬱的气息。 「……我记得，那个大天使似乎就叫这个名字？」孟婆皱眉，「安的身体状况……跟他有关？」 黄名微微点头：「应该是，他身上一定有着安的物品。」 孟婆突然想到：「对了，他在我那边讨论汤的事情时突然脸色大变，之后提出要参观地府的要求……会不会，他知道安在这里？」 两人都不是愚笨之人，就算不清楚详情也可以猜到，安跟格列尔之间一定大有关联。 「我们不可能做出大动作，这次的交流九重天上相当重视，玉皇大帝不可能放任我们。」黄名双手紧握，用力到指节发白，「正式公文上写着这次的交流要持续一个月……我们只要撑过去就行了。」 「可是，我们无法预知西方那边会不会有何动作……」孟婆担心地说着，「万一像今天这样的状况突然发生，我们根本措手不及。」 「我在判官那放了一些小戏法，应该可以避免他被找到的机率，」黄名皱眉，「但我不太确定……会不会有其他事物影响他的身体，他已经虚弱到无法再承受第二次衝击。」 「希望之后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了……」孟婆叹了口气，「我会尽量让天使避开判官办事处；就算要去也会事先告知。」黄名点点头，两人又谈了其他几件公事后就各自离去。 无名殿中，格列尔摩娑着手中黯淡无光的羽翼。 「格列尔大人，您还好吗？属下看您脸色不太好。」凯尔将茶点放下后，走近询问。 格列尔抬手掩住羽翼，侧身瞥了他一眼。 「出去。」 凯尔被他的眼神定在原地，过了一会才僵硬着身体行礼，「……属下告退。」 殿中只馀下格列尔一人，他重新低头看着手中的羽翼，「……我一定会找回你的。」 第七章 安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纯白。 「……黄名？」他慢慢撑起身子，开口问了一声。 休息室内一个人都没有，安坐起来休息了一会儿，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后，起身站起。 喀，开门的声音，安抬起头，跟拿着托盘的冥判官大眼瞪小眼。 「……啊你醒了，身体还好吗？」冥判官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后担心地问了一句。 安又慢慢地坐回床上，声音沙哑：「黄名呢？」 冥判官先倒了杯温水给他后才回答：「阎王大人在一天前已经先回去阎王殿了……」 「一天？」安疑惑地重复一次，他觉得自己就只是普通地睡了一觉。 冥判官点点头：「对啊，你睡了一天半了，等等阎王大人应该会过来探望你，他昨天也有过来。」 安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地点点头。 喀，「冥……安，你醒了。」说曹操曹操到，黄名穿着一身休间服走进休息室。 冥判官对着黄名行礼，起身离开，留下安静的休息室给其馀两人。 安抬头看着眼前沉默的男人，开口问道：「所以……你要告诉我答案了吗？」 其实就算眼前人不回答，安也已经猜到了答案；认识这么多年，他早已摸透对方的性格，逃避其实就是默认。 「嗯……等等孟婆也会过来。」黄名说完后沉默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两人相对无语。 孟婆的到来打破了这阵沉默，她一脸奇怪地看着两人：「你们俩干嘛都不讲话？平常不是很多事要讲？」 安看了黄名一眼，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我们刚刚讲了一会儿，但我身体有点不适，所以……」 「那你快躺下休息！！天哪，黄名你怎么没有拿粥给他吃！」孟婆打断安尚未说完的话，本来想让他躺回床上，猛地看到一旁桌上的清粥，转头质问黄名。 黄名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说：「……聊天聊到忘了。」 「真是的这么靠不住……」孟婆一边碎念着一边舀了一匙粥递到安的嘴边。 安静静地吃着清粥，休息室内少了孟婆的声音，又恢復沉静。 「我吃饱了。」安吃完了大半碗粥后，看着孟婆道。 孟婆点点头，将碗放回托盘：「你的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胸口有点闷，大概就这样了。」安感受了下身体状况后说。 孟婆转头看了黄名一眼，后者开口：「……我们推测，你的身体应该还是加速耗损的情况，但我们无法确定具体情况，所以才想问问你。」 两人盯着床上的安，他垂眸：「我一天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刚刚你们问我才发现，如果格……天使们一直待在地府，我的身体大概只能支撑不到一个月。」 孟婆跟黄名脸色一变，他们没想到安的状况糟到这个地步。 「你们应该在休息室下了些功夫吧？我隐约感觉到一层屏障。」安看了一眼休息室的门。 黄名愣了一下，点点头承认：「嗯，这是我研究了好久的法术。」 「天使应该已经透过圣物感受到我的存在，我不确定他们对于此事的看法，但有可能会随着圣物跟我的共鸣找来。」安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之前不是说还有一年时间吗？」孟婆疑惑地开口。 「因为引起共鸣的可能不只有圣物，」安也不是很确定地说着，「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想不到我还有留下那些物品。」 孟婆跟黄名都了解地点点头，所以他们之前想着拖延的方案可能已经行不通，只要天使还待在地府一日，安的身体就破败一日。 黄名想到另一件事，皱眉道：「假设是因为你的物品跟身体共鸣……那为何数万年前都没有发生类似的情况？」 「其实有，所以我才会来到东方。」安彷彿陷入回忆当中，数万年彷彿沧海一粟，曾经的事情久远到像是一场梦，「……我是自愿离开天国的，圣物的存在一直提醒着我曾经的生活，于是我决定离开。」 眼前的两人都是知道他曾经在天国的事，但每次提起他的眼神都带着哀伤，久而久之也就心照不宣地避开话题；直至今日才听他提起。 「格列尔……大人是我在天国工作时的上司，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我请辞离开；但不知是神的恩赐还是其他原因，我身为天使的力量及体质都保留着……大概是这些原因，所以圣物才能引起共鸣。」安说完苦笑了下。 「但是……你的体质在这万年已经衰退，所以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波动？」黄名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安点点头，沉默下来。 「既然这样……你要不要去找那群天使！你的体质跟力量都代表着你还有成为天使的资格吧！」孟婆在一旁听完，忽然说道。 安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发生的事不足以得到他们的原谅，光是能多活这数万年我就知足了。」 孟婆还想继续劝说，却被黄名拦住，朝着她摇摇头。 「你的身体崩溃后，会发生什么事？」黄名开口。 「……我会消散在世间，再无一丝痕跡。」安苍白着脸笑了笑，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如此神圣且超脱世间。 阎王殿中，黄名跟孟婆两人相对而坐。 「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吗？」孟婆小声地说着，尾音带着微颤的哭腔。 黄名从判官办事处离开后就一直沉默着，他递了张手帕给孟婆。 殿中除了孟婆压抑的哭声外，一片寂静。 「别哭了……安刚刚不是说了还是有办法保存他的灵魂吗？」黄名轻声安慰孟婆。 在离开判官办事处前，安叫住两人： 「我想麻烦你们一件事……帮我办东方的身分，然后在……半个月后吧，将我送上轮回。」 「可是……喝下汤后就再也记不住任何事了……」孟婆哽咽地说。 黄名自然也知道，但是……他们毫无办法：「……好好把握这半个月吧，身分的事也要赶紧去办……就当是身为朋友的我们送他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第八章 半个月后，判官办事处 安翻看着手中的书，休息室内一片岁月静好。 喀，黄名跟孟婆两人并肩走进休息室：「我们都准备好了，要现在走吗？」 「嗯，走吧。」安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孟婆走上前搀扶他，休息室外，四个判官都等待着。 「带着这个吧……应该可以比较轻松的走到奈何桥。」黄名将一块令牌递给安，「我将门上的法术附到上面了。」 安笑着接过：「谢了。」 一行七人浩浩荡荡地往奈何桥走去，每走几公尺安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要不我们去找个轮椅吧？」紤判官看着安一脸担心地建议道。 安摇摇头：「不用，这样还可以多看一会儿风景。」 本来还想开口再劝的人听到之后都闭口不言；黄名抬手招来一旁的阴差，低声吩咐几句。 四个判官轮流分享一些阴间地府的趣事，安也时不时会搭话几句。 原本十五分鐘的路程硬是走了一个小时，途中无判官讲了不少有趣的故事，一行人带着欢乐的气氛走到奈何桥畔。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吧？」安站在奈何桥边，微笑地看着其他人。 他的笑容如此温和，为灰暗的阴间地府带来色彩；而如今他们要目送他离开。 黄名点点头：「会的，我们都会在这里等你。」 安笑了笑，跟旁边的孟婆说：「小孟，走吧。」 孟婆是管理轮回的人，对于安这种特殊个案，她必须要亲自盯着。 待在原地的五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苏判官开口道：「……阎王大人，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黄名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属下希望……能喝下孟婆汤，避免影响将来对人间判决之公正。」苏判官说完，其他三个判官也点头应和。 黄名看着眼前担任判官数万年、称职的四位属下，叹了口气：「你们啊……」 轮回前 孟婆手拿一碗黄褐色的汤，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人：「……你真的要喝吗？其实你可以直接走进轮回。」 安笑着摇摇头：「我已经决定好要开始新的人生了；而且喝下汤才可以洗去身体杂质，对我来说是最好的。」 他之前有喝过一口孟婆汤，当场就失去了短期记忆，也因此才确认孟婆汤对于自己是有效用的。 孟婆叹了口气，将汤拿到安的眼前，声音忽然变得沙哑道：「……喝下它，你会有个全新的人生。」 安笑了笑，将放在口袋中的令牌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在手一离开令牌时，他的身体散发出点点白光，脸色越发苍白。 孟婆看着他颤抖的手，掩下眼中情绪，亲手餵他。 随着安吞嚥的动作，他身上的白光逐渐散去，眼神也从清澈变得迷茫。 「……带他去轮回吧。」孟婆抬手招来阴差，吩咐道。 阴差恭敬地带着安离开，孟婆看着手中的空碗，苦笑一声。 阎王殿旁的无名殿中 格列尔突然感受到更加强烈的共鸣，猛地站起身。 这几天一直放在一旁的羽翼突然发出强烈的光芒，格列尔痴迷地看了一会儿，回过神带着羽翼就往外走去。 凯尔看着一向处变不惊的格列尔匆忙的向外走去，开口询问：「格列尔大人您要去……」 话还未说完，一道黑影就如同一阵风匆匆离去。 凯尔愣了一会儿，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也追了出去。 格列尔顺着力量波动来到奈何桥附近，正想感应详细方向，却发现手中的羽翼光芒逐渐黯淡。 「格列尔大人……」凯尔刚气喘吁吁地追上有着闇黑羽翼的大天使，还没喘过气就发现他的身影又消失在眼前。 ……这工作不好做啊，凯尔摇了摇头，认命地跟上去。 格列尔远远就瞥见站在奈何桥边的黄名，上前询问：「……真巧，不知阎王大人站在这里是为何事？」 凯尔好不容易追上大天使，气喘吁吁地翻译。 黄名瞥见他手中微微亮着白光，心里有些猜测：「我在此等待孟婆处理轮回，今日似乎有些问题需要处理。」 格列尔僵硬地笑了下：「既然我们现在都有时间……不知能否参观轮回？」 黄名听到这个要求愣了一下，看着他隐藏不住的焦急神情，又瞥了下他手中几乎消失的白光；心下计算一番后，点头答应。 于是黄名带着两位天使踏上奈何桥，桥上的阴差看着这个奇怪的搭配，纷纷讨论着。 走到一半时，孟婆匆匆忙忙地从轮回前走出，看到眼前的三人愣了一下：「……阎王大人，还有何事吩咐吗？」 「贵客提出想参观轮回，」黄名顿了顿，「我恰好有时间，就跟着一起来了。」 在天使看不到的地方，黄名用嘴型示意「他的手」。 孟婆行礼对着天使道：「两位贵客请随我来。」趁着低头之时瞥了一眼格列尔的手，恰好看到一闪而过的白光。 「这里是奈何桥，灵魂在这里排队等待着轮回……」孟婆称职地开始解说；凯尔本来低声翻译给一旁的上司，发现他根本心不在焉后，认命地拿出纸笔记录，时不时发问几句。 格列尔藉着已经散去的力量大概感知到方向，张望着寻找记忆中的身影，但都没有，眼前只有一个个双眼迷茫的灵魂。 焦躁的神情已经隐藏不住，他拿出细心呵护的羽翼，低头愣在原地。 「……格列尔大人您……」凯尔看到他手中隐隐发黑的翅膀，停住话头。 ……天国所有人都知道，大天使格列尔最呵护他随身携带的纯白羽翼，无人知道理由，也无人敢问。 「不可能。」格列尔抬起头，双眼发红，「你们把他带去哪里了？半个月前他还在的。」 「……您说的是谁？」凯尔小心翼翼地发问，深怕刺激到他。 这句问句彷彿触动了开关，格列尔僵在原地，刚刚接近堕落的气息慢慢平稳。 「……没事，我们继续参观吧。」刚刚接近发狂的人彷彿幻觉，他已经恢復平静，但是紧握的手显示他内心并不平静。 黄名跟孟婆心知肚明，他们都默契地不再提醒，继续带着天使参观。 第九章 无名殿中，琳希抓住经过的凯尔，到一旁讲悄悄话，「格列尔大人怎么回事？他自从前几天跟你从奈何桥回来后就一直怪怪的……」 凯尔一脸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当时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回来后就这样了。」 琳希一脸疑惑：「奇怪的话？大人说了什么？」 凯尔重复了一次自己前几天听到的话，然后说：「……当时我没有翻译这段话给孟婆大人，我觉得太奇怪了。」 琳希听完沉默了下，凯尔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这段话别再跟其他人说了。」琳希看了看周遭，低声说。 「为什么？……不过我也不会跟别人说就是了，要不是你跟我很熟……」凯尔低声说了几句，看到站在眼前一脸严肃的琳希，渐渐收了声。 琳希叹了口气：「你才任职不到千年而已，自然不清楚……就连我也只是略有耳闻罢了；你只要记住，不要跟其他人提起这事，知道吗？」 凯尔缓慢地点点头，两人又讲了几句公务上的事情后才各自离去。 奈何桥边 格列尔连续一周来到此地，每次带着期待而来，但都失望离去。 「贵客？」一个惊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转过身，跟拿着公文的孟婆对上视线。 「你好。」格列尔讲出生疏的中文，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他也会说了一些简单的中文。 孟婆知道他听不懂中文，点头示意后就逕自离开。 格列尔又在奈何桥边站了一会儿，并没有找到自己心中的身影，掩下眼中的情绪离去。 人间，某医院 一道响亮的哭声自產房中传来，房内的医生跟护士惊奇地看着眼前的婴儿。 「天啊……他的皮肤好细嫩……」抱着婴儿的护士羡慕地说。 跟其他刚出生皮肤红红皱皱的婴儿相比，眼前的婴儿真如人们口中描写的「天使」一般，皮肤相当白嫩，虽有血污，但没有掩盖他的特殊。 「安安……」力竭的產妇说着孩子的小名，陷入沉睡。 六年后 叶胥安揹着妈妈精挑细选的小书包来到国小门前，回头说：「爸爸妈妈，安安要上课了哦。」 叶妈妈手里捏着手帕，眼眶微红；叶爸爸右手搂着老婆，挥挥左手道：「嗯，注意安全，爸爸妈妈中午就来接你。」 叶胥安点点头，担心地看了妈妈一眼后才转身走进校园。 「呜呜……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地送孩子上学！」叶妈妈抬起手拍了下叶爸爸，「……你都不会担心吗？！」 叶爸爸将老婆搂进怀里：「好了好了手疼不疼？」叶妈妈冷哼了一声回应，叶爸爸无奈地道：「安安那么聪明，不用我们担心……要不是你坚持，他可以跳级……」 「你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错？」叶妈妈怒气冲冲地打断他的话。 叶爸爸注意到门口其他家长的视线，赶紧道歉，好说歹说地将老婆哄回车上。 教室内，一群小毛头嘰嘰喳喳地聊天，叶胥安顺着名牌找到位子后，安静坐在原地。 「记住，开学第一天要跟其他人说话，不要一直算数学！」脑中回盪着家教老师的嘱咐，叶胥安在脑中思考着如何跟人聊天。 「叶……安？欸你的名字中间那个字怎么念啊？」有人注意到这边长得白白净净的小男孩，一群小朋友纷纷聚集过来。 这个发展出乎叶胥安的意料，但他还是沉着地回答：「叶胥安，跟需要的需同音，有官吏的意思。」 「观立是什么？跟观光有关係吗？」一个小女孩天真地发问。 叶胥安第一次跟同龄小孩相处，沉吟了一下说：「官吏就是……像警察那类的人。」 哦～所有小朋友崇拜地看着他，叶胥安被看得耳朵发热，低下头。 班导的出现拯救了叶胥安，班导是一位看起来很温柔的女老师，她拍了拍手大声说：「小朋友快回位子囉！老师有事情要说。」 所有人慢慢地走回位子上，偶尔有几个喧闹的也被老师赶回座位上。 开学第一天不太有事情，老师带了些活动后就到了中午放学时间。 「小朋友排好队哦！我们要放学了。」女老师将人依照回家方式排好队，带着队伍走到校门。 「掰掰！」几个小朋友挥手大声地说再见，跑向等在大门口的家人。 叶胥安沉着地走到父母面前，业妈妈将他抱起，笑着询问：「我们安安今天在学校过得开心吗？」 小孩点点头，认认真真地跟父母分享今天学校发生的事。 叶爸爸一边开着车，时不时搭话，一家人在车上和乐融融。 在停红绿灯时，叶胥安指着空无一人的人行道：「妈妈，有一个老奶奶。」 父母两人都顿了一下，叶妈妈笑着问：「……她在做什么呢？」 叶胥安摇摇头：「看不懂，她一直四处张望。」 红灯转绿，车子经过人行道时叶胥安跟老奶奶对上视线。 「我……要……」 叶胥安脸几乎要贴在玻璃上，想听清老奶奶的话，却被叶妈妈要求坐好。 叶家父母都知道自家儿子跟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一点也不意外。 回家前，叶爸爸带家人去平常礼拜的教会。 叶胥安一走进教会，就感受到一股令人愉悦的气息。 「受神眷顾的孩子，你来了。」站在最前方的神父眉目慈善地看着眼前的小孩。 叶家父母将孩子带到神父前方后就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人。 「神父，我今天看到一个老奶奶，她说她要某个东西？」叶胥安烦恼地低下头，喃喃自语，「不对，也可能要做什么事……」 神父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抬手摸他的头：「嗯，奶奶肯定在找某件物品，安安听到了她的话，很棒。」 叶胥安被夸奖后靦腆了笑了笑。 「过来吧，神父帮你做这次的仪式，之后一个月过来一次就行。」神父走到一张椅子前道。 叶胥安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 神父将手放到他头上，口中念道：「……奉主之名……」 在两人接触的地方，点点白光从叶胥安身上传到神父体内。 第十章 又过了六年，叶胥安跟着班导，走进「高一六」的教室。 开学已经过了一个月，班上的同学都有大致的认识，所有人看着走在老师后面的白净少年，喧闹的教室渐渐安静。 班导环视教室一圈，开口说：「这位是通过跳级考试的学生，叶胥安，」他转头看着少年，「自我介绍一下吧。」 叶胥安点点头，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工整的字出现在眾人眼前：「大家好，我叫叶胥安，是直接跳过国中来到高中的学生，有些事情可能不太了解……接下来三年请大家多多关照。」 台下的学生都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们高中可说是重点升学高中，有人跳级入学虽然神奇但不算少见，每过几年就会有一两个从国三直接考进的；但眼前这位，居然直接跳过国中三年？ 班导指了班长旁边的空位给叶胥安，拍了拍手道：「好了，别再发呆了，都拿出课本翻到23页……」 因为跳级生引起的小声讨论很快就被老师的讲课声盖过，叶胥安也拿出课本，坐在旁边的班长探头偷看了下，看到上面满满的笔记惊讶了下。 「……你，预习过了？」班长拿笔戳了戳叶胥安的手臂，悄悄地问。 叶胥安摇摇头：「这是上课笔记，家教在上个礼拜帮我把整本上完了。」说完还翻到后面给班长看。 班长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邻桌，他是靠着数理化的成绩挤进这所高中的，现在有一个英文这么强的邻桌……美好的未来近在眼前啊！！ 「好兄弟……以后在学校哥罩你！」班长做了个拍胸的动作，得到邻桌一个微笑作为回应。 「刘群豪！！不听课在干嘛！！」班导大吼着班长的名字。 下课时间，一群人围绕着叶胥安跟刘群豪的桌子，好奇地问问题。 「小安……啊抱歉我应该先问你，我可以教你小安吗？」一个女生脸红地问。 叶胥安想了想还是说：「好像年纪听起来太小了……如果不习惯讲全名的话可以直接叫我安，我家人都这样叫我。」 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地点头，刚刚的女生说：「我知道了……安，跳级考试都考些什么啊？」 一堆人猛点头，他们超级好奇跳级考试都考些什么。 叶胥安解释了下跳级考试的内容，最后结论道：「……经过评估应该是可以跳更多级，但法律规定只能跳三年。」 每个人都点点头，想不到眼前白白净净的少年竟然是个超级学霸，果然人不可貌相。 「那……」还有人想接着问，就被外面的大喊打断。 「安，隔壁班有人找你！」一个男生大喊着。 叶胥安抱歉地对着眾人笑了笑，起身走到教室外。 「安！叶阿姨告诉我要来找你……」站在眼前的是隔壁邻居林小倩，她的名字是有着幻想梦的父母取的，总是被人打趣。 林小倩看到六班一堆人围绕着叶胥安：「看来我好像打扰你了？我就说你肯定没问题的，叶阿姨总是担心太多。」 叶胥安笑了笑：「小倩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叶阿姨本来叫我跟你一起去吃饭，但我觉得你还是跟朋友去吧。」林小倩挥了挥手，瀟洒地转身走了。 「安，你认识隔壁班的小倩啊？」在旁边观望许久的刘群豪凑上前道。 叶胥安跟着他走回座位上，点点头：「嗯，小倩姐是我隔壁邻居，我八岁就认识她了。」 其馀人听到这句话，也凑上前：「隔壁班花的小倩？你们是青梅竹马？」 一群男生听到青梅竹马都吹口哨起鬨，叶胥安无奈地笑了笑：「别开玩笑了……小倩姐有男朋友的。」 「什么？小倩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刘群豪捂心，苦着脸道，「我还打算校庆时跟她告白呢……」 男生们听到这话后转移起鬨的对象，转而打趣刘群豪。 午餐后，叶胥安跟朋友绕着操场散步，突然放在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下。 叶胥安一脸奇怪地拿出手机，他的手机有特别设定，在上课时间只有父母可以传讯息及打电话，而父母没事不会联系他。 神父在今早心肌梗塞……叶胥安看着妈妈传来的讯息，眼睛瞪大，满脑空白。 「安……你怎么了？」一行人看着他突然停下，担心地问。 叶胥安深呼吸了几口，回了「知道了」，才收起手机说：「……从小照顾我的神父在今早过世了。」 几个人听到后纷纷安慰他几声，叶胥安一一道谢。 放学后，叶胥安跟林小倩来到殯仪馆，帮着准备丧礼事宜。 「神父身体那么好……想不到居然心肌梗塞……」林小倩揉揉眼说。 叶胥安沉默地点点头，半个月前他还跟神父见过一面，想不到如今已天人永隔。 「受神眷顾的孩子，你好。」叶胥安转过身，看到一个较为年轻的神父。 「谢神父已经跟我说过你的情况了……他说半年后来一趟教会就行了。」神父笑了笑说。 叶胥安愣了一下，点头回应。 林小倩听着眼前两人彷彿打哑谜一般的对话，等神父离去后忍不住问：「你……什么情况啊？」 「我小时候身体虚弱，看多少医生都没用；后来遇到谢神父，他说我的身体受到神的眷顾，但年纪太小承受不住……所以需要调养，之后我爸妈就每天带我去教会，然后变成三天一次、一周一次……现在，只要半个月一次就行。」叶胥安解释了一长串。 「被神眷顾？那你有超能力吗？」林小倩一脸惊奇地说，叶胥安无奈地笑了笑：「当然没有……你认识我五年了还不知道吗？」 林小倩遗憾地叹了口气，受父母影响，她的脑中也常常会有天马行空的想法，原以为身边的朋友终于有人可以满足她的幻想，没想到居然没有。 第十一章 半年后，叶胥安再次来到教会，神父已经站在前面等待着他。 「受神眷顾的孩子，你好。」神父笑着打招呼。 叶胥安道了声好，熟门熟路地坐下。 「这是我第一次进行仪式，可能要多花点时间。」神父慈祥地说。 叶胥安微微点头，闭上双眼。 自从两年前谢神父跟他解释过进行仪式的意义后，叶胥安开始尝试着感知自己身体的变化。 「……安，你要尝试着去控制这股力量，神给你祝福肯定有着祂的意义。」记忆中，谢神父缓缓地说着。 「安……安……」仪式进行到一半，叶胥安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 睁开眼，却不是在熟悉的教会里，眼前白茫茫一片。 「安……安……」虚无飘渺的声音再次传来，叶胥安张望了下，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脚步刚落下，眼前景色一转，变成一片漫无边际的花田。 「安……安！！」刚刚的声音逐间清晰，叶胥安转头看向声音来处，惊叹眼前的画面。 出现在眼前的，是有着铂金色波浪长发，有着精緻西方脸孔的高挑女子；让人惊叹的不是祂美丽的脸孔，而是在祂身后那对纯白的羽翼。 天使……叶胥安看着眼前彷彿结合所有讚美词的美女，脑中浮现这个词。 「安……我终于见到你了！」眼前的天使一边大喊着一边跑到他眼前。 见到我？叶胥安歪着头：「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美女天使本来伸出手想给叶胥安一个拥抱，听到这句话后愣住：「你……不记得了？」 祂自己说完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不可能啊……我明明还有感受到……」 叶胥安没听清祂后面的话，眼前忽然一阵模糊，转瞬又消失。 美女天使敏锐地感知到他的状况，也不喃喃自语了，转头道：「两天后，你再来一次这里。」 「我……」叶胥安张开口，喉咙却像被人掐住一般无法出声。 「记住，两天后一定要来……」美女天使的身影逐渐远去，只有模糊的叮嘱回盪在耳边。 叶胥安眼皮一阵颤动，缓缓地睁开眼。 看到眼前熟悉的教会，却彷彿不是在现实中。 「……受神眷顾的孩子？」神父在一旁轻喊，叶胥安拉回神游天外的灵魂。 「谢谢您。」叶胥安对着神父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你看到什么了吗？」神父拉了张椅子坐下，开口询问。 叶胥安思考了下，好像……天使并没有说不能讲？于是组织着语言跟神父分享刚刚看到的景象。 「天使说两天后再来？」神父疑惑着重复一次天使的要求，得到叶胥安肯定的回覆。 神父皱着眉思考，叶胥安犹豫了下还是开口：「祂还说了一句……『你不记得了？』，看起来是认识我的样子。」 神父听到这句话后眉头皱得更深，最终说：「……你先回家吧，两天后再过来，看天使想告诉你什么。」 叶胥安点点头，跟神父道别后离开教堂。 两天后，叶胥安放学后准时来到教会。 「安，你今天这么匆忙干嘛。」林小倩跟在后面，无聊地踢着石头。 「小倩姐，你先回去吧，我爸妈知道我今天要来教会。」叶胥安转头说。 林小倩想了想，点头答应。 走进教会，神父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闭着眼，神情虔诚。 「神父。」叶胥安走到旁边，轻声说。 过了一分鐘后，神父才睁开眼，笑着跟叶胥安打招呼：「受神眷顾的孩子，你来了。」 叶胥安坐下后才想到，他似乎并不知道该如何跟美女天使见面的方法？ 坐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确定脑中并没有相关的知识，叶胥安转头看向隔壁：「……神父，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天使见面……」 两人讨论了下，最终决定让叶胥安尝试调动身体的力量，以达到两天前接近入定的状态。 叶胥安闭上双眼，仔细回想着进行仪式时的的特殊状态，调动身体内的力量。 点点白光从他身上飘出，转眼又消失在空气中。 叶胥安无法感知到自身情况，他皱着眉，缓缓睁开眼。 内心早就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但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花田。 「你来了。」天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叶胥安转过头，又再次被美女的顏质暴击。 「坐吧，别一直站着。」天使笑了一下，随意地坐下。 美女的笑容明显是更有攻击力的，叶胥安站着愣了一下，才满脸通红地坐下。 「想不到这么多年后我们还会再见面……虽然你已经不记得了。」美女天使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叶胥安仔细地听着，犹豫了许久才开口：「……您，认识我吗？」 天使愣了一下，笑出来：「哈哈……可以这么说，你不记得我也没关係，就当满足许久未见故人的我一个心愿吧。」 叶胥安愣愣地点头，脑中模糊地浮出几张画面。 「呜……」正想继续挖掘就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打断，他痛苦地抱着头。 美女天使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到：「安，你怎么了？……不要去深究你的记忆，放轻松，专注在当下就好……」 轻缓的声音彷彿有缓解头痛的魔力，头痛慢慢消退，一个陌生的名字突然出现在脑中。 「乔……亚？」叶胥安说着第一次出现在脑中的名字，眼中有着迷茫。 在美女天使眼中，他的头发一瞬间变成铂金。 「……那是我的名字。」美女天使乔亚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时间到了，回去吧。」 叶胥安变成铂金色的双眼看着眼前的天使，一脸迷茫：「乔亚……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亚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悲伤，抱住眼前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背：「去吧……你今天没有看到我，只有一片漫无边际的花田；去吧……不要回头。」 少年的头发慢慢变回纯黑，他铂金色的眸流出一滴泪：「乔亚，可以再次见到你真好……我的朋友。」 乔亚笑了笑：「我也是，我的朋友。」 以两人为中心漫开一阵白光，花瓣纷飞，最终化为虚无。 第十二章 「……安，叶胥安！」神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胥安睁开眼，看到教会的人都一脸担心地围着自己，「你怎么了？」 我……叶胥安感觉脸上似乎有异物感，抬手一摸，摸到一脸湿润：「我……我怎么了？」 「先擦一擦吧。」神父递了张卫生纸，没有询问叶胥安看见了什么。 叶胥安接过，低头整理自己。 神父向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其馀人带着担心慢慢离去，只馀下神父跟叶胥安两人。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叶胥安红着脸道谢。 神父慈祥地拍了拍他的头：「没事的，你还好吗？」 叶胥安摇摇头：「我没事，我没有看到天使……只看到一片宽阔的花田。」脑海中只有一片花海随风摇曳，并没有天使的身影。 神父看着他低头苦思的样子，笑了笑：「好了，别想了，一定是祂太忙了，以后……有缘会再见面的。」 叶胥安又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弃了：「算了……啊，我该回去吃饭了。」 回到家后，叶胥安刚放下书包就喊：「妈、芳姨，我回来了。」 芳姨从厨房探出头：「少爷回来了，夫人跟老爷在楼上讨论事情呢。」 「爸也在？」叶胥安一脸惊讶，作为外商，叶爸爸一年在家的时间不超过四十天，通常只有过节时才会回来，今天难道有什么特殊事情？ 一边想着事情，叶胥安走上楼，恰好跟刚从书房走出来的叶家夫妇对上面：「爸、妈，我回来了。」 「安安回来了，今天比较晚呢。」叶妈妈上前抱了一下儿子，叶爸爸笑着点点头，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地下楼。 「嗯，我去了教会，但这次没有看到天使。」叶胥安简单说了一下刚刚的状况，但忽略了自己哭的事情。 「那……」叶妈妈还想继续问就被叶爸爸拉到餐桌前坐下，「好了好了，孩子还在成长期呢，别耽误了他吃饭。」 这时芳姨恰好端上最后一道菜，叶家三口静静地吃着晚餐。 远方，天国。 加百列看着再次摆在自己桌上的文件，揉了揉眉头，闭着眼问一旁的秘书：「这是第几份了？」 「回天使长大人，相似的文件这千年来已经是第两万三百二十七份，目前格列尔大人的部门已经没有任何四翼天使；还有三十五位两翼天使，其中两位在上个月送上调职文件，您尚未批覆。」一旁的四翼天使称职地翻阅着手中的记事本，一板一眼地说出数据。 两万多份啊……加百列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将手中的调职申请批了通过，一边吩咐秘书：「琳娜，你去调几个四翼天使到格列尔手下，凯尔和你妹妹都要晋升了吧？让他们当指导员。」 一向能干的秘书沉默下来，加百列抬起头一脸疑惑。 「……送出调职文件的两翼天使就是琳希跟凯尔。」琳娜一脸复杂地指着桌上的文件。 加百列头疼地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眼前的文件思考着方法。 「琳娜，你去调查曾经在格列尔部门工作过的人，要求他们写下至少五页的交接报告；通知乌列尔以后格列尔部门改以轮值的方式进行调配，不再安排固定岗位了。」 琳娜在本子上飞速写下事项，确认加百列不再吩咐才开口：「属下会马上去办，接续的行程由麦尔告知您。」 加百列点点头，琳娜走出门后另一个四翼天使走进来，翻看着手中的记事本。 「加百列大人，有一个两翼天使的预约会客。」麦尔看着手中的本子：「您可以先去会客后再回来批文件，会客时间只有十五分鐘。」 「两翼天使？申请会面的理由是什么？」加百列皱着眉，他已经将近万年未跟两翼天使单独见面，秘书室也不会擅自安排低阶天使跟高阶天使会面，以免有贪污等疑虑。 麦尔摇摇头：「属下不清楚，据说对方一开始的会面被驳回，后来送了份文件后琳娜学姊就接受了；就是这份。」说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加百列。 加百列打开文件，双眸瞪大，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变得认真，一目十行地扫过文件：「她多久前申请第一次会面的？」 「应该是……两个月前？」麦尔不太确定地说。 「她人现在在会客室？」加百列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襬就往会客室走，「将会客时间延长到一小时，二级以下文件交给秘书室处理。」 麦尔记下命令到一半就停住：「加百列大人，四十五分后乌列尔大人要来……」 「等等我可能会叫其馀大天使过来，后续行程都会变动。」加百列摆摆手，「好了，我先去会客室了，你处理完就在外面等我。」 留下麦尔一个人苦着脸，认命地去传递命令。 会客室内，乔亚拿着杯子，压抑着自己想来回走的焦虑。 喀，开门声一响，乔亚就立刻站起身，看到眼前的六翼天使紧张到手都不知往哪儿摆：「加、加百列大人……」 加百列看着眼前紧张的两翼天使，微笑：「不必紧张，坐下吧。」 乔亚拘束地坐下，视线乱飘，不敢跟眼前的大天使对上。 「你这份文件里说的，是真的？」加百列拿出文件，直接切入话题。 乔亚看到眼前熟悉的文件渐渐冷静下来，点点头道：「是的，属下两个月前至东方出差，途经一处教会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恰巧停下。」 加百列认真地听着，儘管乔亚说的已经在文件中匯报过了。 「……然后，属下就看到了多年前已经离去的安，」乔亚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属下怕自己认错，在两天后处理完事情又回去确认一次。」 「你说，他人正在东方？」加百列确认了一次，得到对方的点头答覆。 「是的，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感应不到，如果不是他正好在教会，属下可能都没发现。」乔亚喝了口水继续说：「属下在文件中并没有提到……安的记忆似乎排斥我们，属下为了避免引起不良反应，施了些暗示在他身上。」 加百列皱着眉，数万年来第一次收到关于安的消息，然而对方记忆排斥的事情却相当棘手。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拿出联络用的金羽，发出几道讯息给除了格列尔以外的大天使们。 「你等等再仔细叙述详细情况，等一些人。」加百列抬头跟乔亚说，两人坐在会客室等待着。 第十三章 十五位大天使在小小的会客室齐聚一堂，他们身上散发的光芒刺眼得让乔亚移开视线。 「加百列，你说的都是真的？」跟加百列关係最亲近的乌列尔开口，其他十三位大天使也都心存疑虑。 加百列点头：「乔亚出差是有正式文件登记的，而且她说的都符合我们之前的猜测，经过数万年，安的力量肯定散去不少，所以我们才找不到。」 「可是，在几万年前他突然消失，现在突然出现在东方，会不会有他人示意。」梅塔特隆皱着眉质疑，当年安出事他就是属于旁观者的立场，对于这件事内心抱有疑虑。 「安不记得我，是……属下强制唤醒了他的记忆。」乔亚忍不住插嘴，引来了大天使们的侧目。 加百列揉揉眉头：「……这件事有点难处理，短时间内只有我们几个也讨论不出什么，」他转头对乔亚说：「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别跟其他人提起。」 乔亚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说：「……好的，属下告退。」 等乔亚离开会客室后，几位大天使商量了几句，移步到会议室。 会议室，十五位大天使静静地坐着，没有人贸然开口。 「我认为应该派人继续接触他，他身上还留着力量……」乌列尔站起身，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照你这么说，有力量的人都应该接回来天国？」拉斐尔站起身跟眼前的大天使对视，「那你要不要去把那群『罪人』通通接回来好了？」 在座其馀十三位大天使都脸色一变，拉斐尔口中的「罪人」指的是接受恶魔诱惑自甘堕落的堕天使们，天国向来排斥甚至要求消灭堕天使；虽然在场所有人内心都清楚乌列尔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拉斐尔打断的时机相当微妙，让人揪不出错。 乌列尔瞪了拉斐尔一眼，不再多言。 「我记得在十几年前，有人也提出类似的报告过？」低着头翻阅资料的梅塔特隆突然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他身上：「十二年前的报告，在东方的阴间地府有着天使的力量波动，但因为时间不长且花费一个月都未寻找到力量的持有人，不了了之。」 加百列回想了下：「对，当年这份报告我亲自送到神殿，但回应是正常现象，无须追踪……」说到这里，加百列彷彿想到什么，「你的意思是，神知道安在东方？」 梅特塔隆点头，几位大天使想了想，也认为相当合理。 「所以，我们不需要再多费心思了。」拉斐尔做了句总结，「可以放我回去工作了吗？还有很多文件等着处理。」 加百列还想再多说什么，但他也明白自己是留不住人了，正如拉斐尔所说，还有多事情等着他们处理。 几人陆续离去，最终只留下加百列跟乌列尔两个人。 「……这件事，真的就这样吗？」乌列尔不甘地说。 加百列叹了口气：「拉斐尔那几个肯定会阻挠，其他人也不会帮忙，梅特塔隆今天说出那些话就是为了平息这件事。」 对于数万年前安离开天国的事情，大天使们总共分了三群，一是加百列和乌列尔这种跟格列尔较为亲近，希望安回来天国的团体；二是如拉斐尔那种厌恶此事，总持反对意见的人；最后一种占大宗，以梅塔特隆为首的中立旁观派。 乌列尔还想再说几句，加百列已经站起身：「此事就先到此为止吧，你也别派人到东方了，免得又被拉斐尔针对。格列尔那边……我再找时间跟他说。」 加百列走出会议室后叹了口气，事实上，他根本没打算跟格列尔提起这件事。 「好麻烦啊……」还没来得及发几句牢骚，就被等在外面许久的麦尔打断，他敬业地条列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加百列很快就被新一轮的工作淹没，将琐事拋诸脑后。 第十四章 十年后 叶胥安看着紧抓着自己手的教授，无奈地说：「老师……我已经跟父母约好要回国了，有空会再回来探望您的。」 老教授紧抓着得意门生的手，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摇着头：「不行，你必须留下来！」 研究室的其他师兄师姐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画面，最终还是成熟稳重的大师兄上前拯救了小师弟：「老师，您就放过小师弟吧，他不也说了有空会回来？」 叶胥安赶紧点头附和，毕竟是指导他多年的老师，还是要顾虑老人家的心情。 老教授早就知道自己留不住这得意门生，但还是想争取一下，叹了口气：「安……你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叶胥安垂下视线，低低应了声「嗯」。 其中一个师姐走过来，说笑了几句缓和气氛。 老教授内心早就调适过来了，只是拉不下脸，他摆摆手：「去去，快离开，我还有你这么多师兄师姐呢！」 叶胥安笑了笑，拿着自己收拾好的东西回到租屋处。 终于要回家了啊，在轻缓的音乐中，叶胥安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回忆着这几年的时光。 高中三年，他照着父母的意愿念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三年；大学原本打算继续升学，但在入学考成绩一出炉时就被国外的专业医疗研究团队联系，于是度过了在国外生活的七年。 还未成年的孩子独自来到国外生活，儘管父母每年都会飞来和他过年，而且也常常视讯通话，但人在外地，总是有着化不开的寂寞。 嗡—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下，叶胥安看了一下，是爸妈传来的讯息。 「机票都买好了吧？别搞错时间了。」叶爸爸传来叮嘱。 叶妈妈则传来一张照片，是当地未来一周的天气预报：「最近都会下雨，记得将雨伞放在方便拿的地方。」 叶胥安心中微暖，认真回復了讯息。 三天后，叶胥安揹着随身行李，拿着机票寻找自己的位置。 17a……一排一排看过去，叶胥安找到自己的位置，看到隔壁的位置已经坐着一个黑发少年。 对方带着眼罩似乎正在睡觉，叶胥安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拍拍对方的肩头：「excuseme？」 少年听到有人喊自己，掀开眼罩，一双漆黑的眸跟眼前的人对上。 叶胥安看到对方的面容愣了一下，直到对方主动起身时才回过神：「谢谢。」赶紧放好行李坐到自己的座位。 少年冷淡地点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后不再带着眼罩，转而拿出手机。 叶胥安传了句讯息给爸妈后将手机关机，转而拿起安全手册开始阅读。 「那个……你也要回台湾吗？」叶胥安转头，对上少年清澈的双眼。 「对啊，你也是吗？」叶胥安笑了笑。 少年脸上微红，似乎不善跟人交流的样子：「对……」 叶胥安看着对方不自在的样子，转而提到一些许久未吃到的小吃，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但言语间却相当融洽。 「各位先生女士……」直到机上广播响起，两人才停住话头，低头检查自己的安全带及其他物品。 「安格，你的名字感觉比较像西方的名字，是父母取的吗？」叶胥安一边检查，一边继续未聊完的话题。 黑发少年，也就是安格点点头：「嗯，我爸是美国人，我妈是台湾人，他们说想取个可以英翻中、中翻英的名字。」 叶胥安笑了下：「你的父母蛮会取名的，这个名字很特别。」 安格靦腆地笑了笑，两人坐在位置上，适应飞机刚起飞时的不适感。 两人在这数小时的飞行航程中聊了许多在美国及台湾的趣事，最后还交换了联络方式。 下飞机后，叶胥安跟安格挥手道别，两人各自离去。 前几天都在下雨，但回国时却是难得的大好天气。 叶胥安拿着自己的大行李箱，传了句讯息给爸妈：「我下飞机了，在二号航厦。」 讯息很快就被已读，叶妈妈传了个「ok」的贴图并附言：「小倩跟她男朋友会去接你，车牌号码是……」 叶胥安回復了句「知道了」，才收起手机走出机场。 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看到刚刚妈妈传给他的车牌号码，抬脚往那车方向走去。 靠近车时，副驾驶座的门打开，一个阳光性感的女子从车上走下。 「安！好久不见！」林小倩兴奋地向前跑了几步，但因为脚上的高跟鞋而停在原地。 叶胥安加快脚步：「小倩姐，好久不见。」 两人许久未见，林小倩直接给了青年一个大大的拥抱。 叶胥安无奈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英俊的男子从车上走出，赶紧拍了拍林小倩的肩膀：「小倩姐，你快放开我，你男朋友在看呢。」 「没事，我早就跟他说过我要抱你一分鐘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林小倩还是放开手，后退几步。 男子向着两人走来，抬手扶住林小倩的腰，跟叶胥安打招呼：「你好，我是李敬俊。」 「你好，我是叶胥安。」叶胥安笑了笑表示善意。 林小倩看不惯两人客套的相处方式：「好了好了，你们就别客套了，安，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夫李敬俊；阿俊，他是我隔壁邻居，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林小倩三言两语拉近了两人的关係，叶胥安笑了笑，对着李敬俊叫了声「姊夫」。 李敬俊也温和地笑了笑：「天气热，快上车吧。」 三人上了车，往小区的方向开去。 「还好你这时候回来了，还来得及参加我的婚礼。」林小倩一边看手机，一边跟后座的叶胥安聊天。 叶胥安传讯息给父母报平安后收起手机，专心跟林小倩聊天：「我妈有跟我说你要结婚了，提醒我要记得时间。」 林小倩点点头：「难怪，我就想说你应该不会关注这些小事。」 「……这才不是小事呢。」叶胥安无奈地说。 李敬俊静静地开车，不插入两人的话题。 儘管许久未见，但两人的情谊从未生疏，依然可以谈天说地。 第十五章 三日后，宜嫁娶 叶胥安穿着一身修身西装，站在林家门口，担任林家男丁的角色。 「安啊，今天辛苦你了。」林妈妈递了一瓶水，叶胥安道谢后接过。 林家这一代不知为何都是女子居多，少数的两三个男丁要不是跟林家夫妇不熟，要不是恰好有事离不开；因此早在几年前叶家跟林家就商量好，叶胥安及林小倩分别认对方父母为乾爹乾娘。 「不会，乾妈你进去休息吧，外面热。」叶胥安笑了笑。 林妈妈又叮嘱了几句才走进屋子，叶胥安跟旁边几个许久未见的朋友聊着天。 「新郎来了！」远远的有人大喊着，叶胥安听到远处的鞭炮声，有条不紊地安排：「鞭炮准备好，等等我们也要鸣炮回应。」 新郎的车队风光地停在门口，叶胥安推着旁边拿着果盘的小男童，带着他上前。 …… 婚礼仪式比想像中复杂，虽然已经将流程顺过一遍，但直到仪式完成，叶胥安看着林小倩上车也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比想像中早结束。」叶爸爸看着离去的车位，笑着说。 ……这样还算早吗？叶胥安看着手中的扇子，开始犹豫结婚这件事。 「想什么？」叶爸爸揉揉自家儿子的头发。 女方家人收拾了下东西，传讯息跟男方联络流程后，才上车前往喜宴会场。 「想不到小倩居然嫁人了，明明几年前还小小一隻。」叶妈妈跟林妈妈两人感慨地回忆。 叶胥安在一旁听着，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拿出来一看，是前几天刚认识的朋友安格。 「在忙吗？」安格还传了个笑脸。 叶胥安笑了笑，回覆道：「刚忙完，现在空间下来了。」 对面的少年马上回覆：「「我今天第一次参加台湾的婚礼，好多仪式。」 叶胥安有点惊讶：「你们家今天也办婚礼？我家也是！」 「真的？今天超热的，还好宴会是在晚上。」安格传了张猫猫抱怨的贴图，叶胥安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安，你在笑什么？这么开心？」林妈妈转头问了句。 叶胥安笑着指自己的手机：「我有个朋友他家今天也办婚礼，他抱怨了下，还传了个好笑的贴图给我看。」 叶妈妈点点头：「今天日子很好，一定很多人结婚。」 两位妈妈又藉着这个话题聊到了农民历，叶胥安低下头传讯息，认真跟安格聊天。 晚上六点，叶胥安在婚宴会场忙进忙出。 「安格，你帮我去准备间拿几隻笔。」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好！」 「好！」 现场有点吵杂，但刚刚的人还是听到了两声回覆，一脸奇怪地抬起头。 叶胥安愣住，转头望向另一声回覆的来向，跟黑发少年对上眼。 ……刚刚到底叫的是安格还是安哥，虽然叶胥安年纪轻轻，但一整天下来他做事有条有理，让人信赖，有些人会打趣地叫他「安哥」。 「安格，别发呆了！」刚刚的人又喊了一声，叶胥安这回听清楚了，他对着少年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他快去拿东西。 「哥，你怎么在这！」安格跑到叶胥安旁边兴奋地问。 叶胥安一边整理桌上的物品，笑着回答：「我乾姊结婚，我是女方家人。」 「我来参加我堂哥的婚礼。」安格笑了笑，用遗憾的语气说：「本来想当伴郎的，但堂哥说我年纪太小了。」 叶胥安看着眼前比自己少四岁、但已经跟自己一样高的少年，笑着说说：「确实年纪太小了。」 安格嘟嚷几句，叶胥安抬手摸摸他的头：「好啦，这里的事都处理完了，我们先进去吧。」 两人一起走进会场，因为男女方宾客的位置相隔较远，走到一半两人就各自回到自己的桌子。 「安！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刚刚坐下，旁边的人就热情地打招呼。 叶胥安惊喜地转过头：「班长，你也来参加小倩姐的婚礼！」 叶胥安口中的班长，是他高中时期的邻桌，刘群豪。 「对啊，我收到喜帖时还想说小倩是不是送错人了。」刘群豪爽朗地笑了笑：「后来才知道我们全班都收到了喜帖，除了一些人有事没来，其他人都来了。」 叶胥安猜到林小倩的用心，心中温暖。 「群豪，好久不见……安，你回来啦！」邻桌的人上前打招呼，惊喜地认出许久未见的高中同学。 越来越多人认出叶胥安，几十人围绕着桌子，儼然一副同学会的样子。 放在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下，叶胥安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设定的婚宴流程提醒，赶紧跟其他同学讲：「大家，婚宴差不多要开始了，我先离开去看一下其他事宜。」 几人纷纷点头，刘群豪说：「安你快去吧！我们再聊一下就回座了。」 叶胥安起身离开，往门口走去，恰好遇到也往外走的安格。 「哥你也要去帮忙吗？」安格笑了笑。 叶胥安点点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匆忙地跑去帮忙。 忙了一会儿，叶胥安又回到自己的位置，松了口气。 「辛苦啦，喝个饮料吧。」刘群豪帮叶胥安倒了杯饮料。 叶胥安喝了两口，会场上的灯光暗了下来，只剩下对着红毯的灯光。 现场宾客都将视线移到红毯上，看着一对佳人手拉着手进场。 「小倩跟她老公好配啊。」刘群豪笑了笑。 叶胥安笑着打趣：「班长你高中时不是还……」 「话可不能乱说！呃……你听我解释……」刘群豪匆忙打断未说完的话，转头低声跟旁边的女生说话。 「那个是班长研二时找到的女朋友呢，两个人相当恩爱，听说等女生大学毕业后就要结婚了。」旁边的女生凑上前解释，叶胥安笑着道了声谢。 环视一圈，这桌通通都是高中时的同学，除了叶胥安自己跟刚刚的女生，其馀人都带着伴侣。 「还有人有小孩了呢，但年纪太小了，不适合带来这。」女生指着邻桌一对夫妻说道。 叶胥安有点惊讶，继续跟女生聊着天，知道了很多高中同学的现况。 婚礼进行得相当顺利，所有人都对新人献上祝福，叶胥安也被抓去敬酒。 第十六章 隔日，叶胥安头疼地起床。 虽然已经成年了，但叶胥安并不常喝酒，也从未有过宿醉的经验。这还是第一次体验。 嘶……宿醉这么痛苦的吗？抓着头、摇摇晃晃地走去盥洗，叶胥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恍惚地想。 洗完脸之后似乎清醒了一些，叶胥安打理好自己后走出房。 「起床啦，头还痛吗？」叶妈妈放下手中的杯子，关心前一晚被灌醉的儿子。 「有点痛，今天应该都留在家休息了。」叶胥安坐下，吃着芳姨端来的早餐。 叶爸爸放下手中的报纸，转头请芳姨准备醒酒汤。 一家三口没再多话，阳光洒落在餐桌上，渲染出温馨的气氛。 叮咚—门铃声突然响起，在厨房的芳姨忙着煮醒酒汤，叶妈妈说了句「我去开门」。 叶胥安认真地吃着早餐，因为前几年研究的关係，他吃饭的速度相当快，但餐桌礼仪却一点不漏，在旁人看来别有风情。 「安，你朋友来找你。」叶妈妈走进饭厅，「不过，看起来好像不是你高中同学？」 不是高中同学？叶胥安猜到来人是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加快吃饭的速度。 「你吃饭慢点，小心别噎到。」做父母的总是担心孩子。 叶胥安三两下吃完早餐，站起身道：「我吃完了。」说完就匆匆地走到客厅。 客厅，黑发少年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听到声音后抬起头，笑着打招呼：「哥，早安！」 「早安。」叶胥安笑着回覆，坐在对面的沙发看着少年：「你怎么这么早来？我记得姊夫家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堂嫂担心你，但是她说在结婚隔天就回娘家不太好，所以才派我来。」安格笑了笑，「堂哥派人载我来的，哥你别担心。」 叶胥安听完放下心来，笑着跟少年谈天说地。 聊天聊到一半，芳姨端着一晚醒酒汤及一些点心走到旁边：「小少爷，汤。」 「谢谢芳姨。」叶胥安苦着脸接过醒酒汤，深吸口气后才视死如归地喝下去。 安格看着青年丰富的表情，笑着将点心推到对方面前。 叶胥安喝完汤后吃了两片饼乾，将口中异味压下去后才松了口气：「呼……我再也不想喝醉了。」 安格笑了笑，拿出手机吸引青年的注意力：「哥，要不要打几场游戏？」 对方点了点头，两人加了游戏好友后，一起打了一场配对赛。 「年轻人，离不开手机！」叶爸爸听到客厅的声音，撇了撇嘴。 叶妈妈捏了他腰间肉一把，听到对方求饶后才说：「安这么多年才回来一次，之前再好的朋友都有些生疏了，现在有个人可以跟他一起玩，你有什么意见？」 叶爸爸低声求饶，哄了几句才让老婆气消。 另一边，两人已经打完了第一场游戏，安格惊讶地说：「哥，你技术还不错欸，排位怎么才白银？」 叶胥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因为工作的关係很久没玩了……也没有注意排位。」 之前在飞机上叶胥安有稍微提到自己工作繁忙，安格了解地点点头，随即豪气地说：「哥，今天跟着我，包准你鑽石没问题！」 叶胥安看着难得露出几分孩子气的少年，笑了笑：「那我就躺平等你带我飞了。」 最终，两人没有爬到鑽石，叶胥安也没有躺赢。 前者是因为打到一半时叶家人就叫两个小孩休息；另一个则是叶胥安发现，其实自己技术超越少年许多。 在白银排位时，叶胥安还在找回手感，只比新手好些；打了几场后找回手感，渐渐可以跟上比赛节奏，但叶胥安想着自己刚刚的躺平发言，总是选个辅助在一旁划水。 直到铂金排位时…… 两人连跪了三场，眼看着好不容易上升的排位又要掉到黄金时，叶胥安总算发现安格的极限。 发现了问题所在就好解决了，原本一直划水的叶胥安突然转职成大杀神，一招一个准，收穫了人头也收穫了少年崇拜的眼神。 「好了，你们玩很久了。」叶妈妈走过来敲敲儿子的头。 叶胥安点点头：「我们打完这一场就好。」 最后两人止步于铂金，安格站起身说：「哥，我先回家囉！」 「不急吧？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叶胥安吃着点心询问。 安格摇摇头：「堂哥特别嘱咐我要回家吃中餐，给堂嫂介绍介绍。」 叶胥安点点头，看着人离开后突然感觉一阵疲倦涌上。 刚刚跟少年聊天打游戏时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现在人一离开彷彿带走了一直供应能量的来源，连宿醉的晕眩感都回来了。 好懒啊……叶胥安懒懒地倚在沙发背上，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发呆。 「小少爷，你要不要先上去休息？等会儿要吃饭时再叫你？」芳姨一边收拾着空盘，一边侧头询问脸色苍白的青年。 叶胥安想了想，点点头：「嗯，我上楼躺一下。」 经过饭厅时，叶胥安才发现爸妈已经不在里面：「芳姨，我爸妈呢？我刚刚好像没看到他们出门。」 「老爷跟夫人从后门去花园了。」 叶胥安点点头，喊了句「我知道了」才上楼休息。 第十七章 一个月后，叶胥安算了算日期，决定提前去教会。 「爸、妈，我去教会哦。」叶胥安一边低头穿鞋，一边向屋内大喊。 「嗯，路上小心。」叶爸爸视线都没有从报纸上移开。 「有没有带伞？天气预报说可能会下雨。」叶妈妈看着儿子问道。 叶胥安点点头，确认过东西都带齐后才出门。 外面日光正盛、湛蓝的天，一朵云都没有，完全看不出会下雨的跡象。 叶胥安欣赏了一下天空，踏着轻快的步伐往教会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炎热的关係，路上并没有多少人；叶胥安走过两个路口，遇见的人屈指可数，连车子都很少见。 红灯转绿，叶胥安左右看了下来车，确认安全后才向前走去。 就在此刻，意外发生，刺耳的煞车音扭曲了空气，眼前的画面因巨大的衝击力而支离破碎。 叶胥安看着近在眼前的画面，耳边似乎有人隐约呼喊着自己，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可以回应…… 三日后 叶胥安睁开有如千斤重的眼皮，等眼前黑雾散去后才看清景象。 ……这是哪里？叶胥安微微侧头，看到自己正打着点滴的左手。 这里是……医院吧。叶胥安慢慢撑起身子，好不容易坐起来时才发现怪异的地方。 为什么，我的腿没有动？叶胥安试着动腿，发现身体上浮出一个半透明、一模一样的部位。 一股寒气从脚底涌上，叶胥安看着眼前的画面，深吸了几口气后才鼓起勇气转头。 他正坐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上，眼前熟悉的脸正安详地躺在病床上，旁边所有机器的数据都显示一切正常。 看了二十多年的脸突然变得有些陌生，叶胥安抖着手摸向眼前人的脸，发现自己半透明的手竟然穿透过去。 见到这幅景象，叶胥安猛地收回手，因为收得太急，整个人跌倒在地。 叶胥安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喀，病房门突然打开，叶家夫妇跟着医生走进病房。 「安，我们来看你了。」叶爸爸将买来的食物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叶妈妈坐在床边轻声说着。 医生检查了病人的状况后说：「病人身体相当稳定，应该这两天就会醒来了，有事情再按铃就行。」 叶爸爸跟医生道谢，医生又纪录了些数据后才出去。 叶胥安听到医生关门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撑着地辛苦地站起身。 不知为何，今天总没办法掌控好身体的力量，从刚刚在床上撑起身体到现在站起身都非常困难。 好不容易站起身，叶胥安站在爸妈旁边，却发现他们根本没有看到自己。 「爸、妈，我在这里……」叶胥安越说越小声，因为他发现父母根本毫无反应，明显是感觉不到自己的状态。 叶妈妈轻握着眼前人打着点滴的手，眼中有着无尽的担心。 叶爸爸拍了拍老婆的肩膀：「别担心，医生不是说恢復得很好吗？他很快就会醒来的。」 叶妈妈点点头，叶胥安也伸出手想抱抱父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他们的身体。 突如其来的车祸、眼下难以解释的情况、近在眼前的家人……他有些崩溃，脑中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往往前一个尚未接受，另一个事情又接踵而来。 「他的眼睛睁开了！老公、老公，快叫医生！！」叶妈妈突然兴奋地喊，叶爸爸全然忘记房间有呼叫铃这件事，亲自走出房外找人。 叶胥安恍惚地看着兴奋的父母，不解地想：我在这里啊……你们眼前的……是谁？ 医生护士匆忙地走进病房，有条不紊地检查身体数据；叶家夫妇两个人担心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口，深怕影响了医生跟护士。 叶胥安愣在原地一下后直起身子，踉蹌地走到床边，看着病床上的人。 「你有觉得头晕吗？」医生开口询问。 病床上的人微微点头：「有一点……」 医生将病人的回应记录下来后说：「轻微脑震盪，这几天再观察一下有没有头晕想吐的情形。」 病床上的人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医生护士确认一切都没问题后才离开。 医生跟护士离开后，叶妈妈才凑上前，轻轻抱住儿子。 「……抱歉爸爸、妈妈，让你们担心了。」被抱住的人轻声说着，叶胥安看着他眼中的歉意、一切如常的行为举止，寒气垄罩全身。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如此陌生，叶胥安僵硬地倒退几步，房间内的氛围压得他喘不过气，只想转身逃离。 叶胥安后退至门口，伸手尝试自己能否穿墙。 尝试的结果是……可以，叶胥安慢慢地探身出房，许多医疗人员忙碌地奔走。 ……或许，离开比较不会那么难受……叶胥安踏出第一步，正要踏出第二隻脚，一阵痛苦忽然瀰漫全身。 「啊……」叶胥安痛苦地跪倒在地，眼前一阵阵地发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无人看得见，从墙壁间忽然冒出一名青年，不知遭遇何种痛苦而跪在地上。 喘了几口气后舒缓许多，叶胥安颤抖着手撑起身子，再一次踏出步伐。 一模一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好像有无形的锁链束缚住青年，让他无法踏出这一方空间。 叶胥安缓过气后，不再执着往外走，看了一下走廊的人，转身走回病房。 病房内，一家三口开心地聊着天，主要是叶妈妈在讲；「叶胥安」躺在病床上，偶尔低声回应。 阳光灿烂，时光正好，眼前温馨的画面却彷彿跟自己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晚上，探病的人早已回家，只馀病人与旁人看不见的青年。 病人坐在病床上，一匙一匙缓慢地吃着饭。 叶胥安坐在旁边的空病床上，试图找出眼前人与自己的相异之处。 外表、个性、做事方法、吃饭方式……无论用多挑剔的眼光来看，眼前人跟自己都是一模一样，完全挑不出错。 叶胥安看着眼前「模仿」自己的人，心中一股无名火起，站起身走到旁边大声质问：「你到底是谁！」 病人不理会他，继续依照自己的节奏吃饭。 看着眼前一脸淡然的人，叶胥安一阵愤怒，右手猛地往对方眼前的餐点挥去：「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右手挥出一道白光，打向病人的手。 噹……病人手中的汤匙掉落，两人都愣在原地。 「……手滑了手滑了。」病床上的人喃喃了两句，擦拭了汤匙后继续吃饭。 叶胥安看着自己的右手，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我可以碰到他？叶胥安再次伸手摸向病人的手，却如之前一般直接穿透过去。 不死心地摸向汤匙，却也摸不到。 如此尝试了几次都无果，叶胥安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一切都难以解释，但却都真实发生在眼前。 叶胥安想了想，终究还是决定睡在旁边的空床上；即使知道自己可以穿透，但依然无法接受跟另一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些事呢……叶胥安躺在床上，脑中一片混乱，虽然疲惫，但却因为有太多烦心事而难以入睡。 叶胥安原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眠，却没想到一闭上双眼，一阵睏意涌上后思绪就陷入一片黑暗。 第十八章 隔日，叶胥安总觉得自己的耳边闹哄哄的。 「谁啊……一大早的……」在床上翻了个身，感受到窗外刺眼的阳光映照在脸上。 呜……叶胥安用手遮住阳光，本来还想接着赖床，但房间内真的太吵，吵得人不得安寧。 「到底是谁啊！」叶胥安猛地坐起身，看清眼前画面后愣了一下。 叶家夫妇、林小倩夫妇都围着隔壁病床；病床上的人脸色有些苍白，笑着跟病床旁的人聊天。 昨天的回忆一下子涌入脑中，叶胥安脸色骤然惨白：「居然不是梦吗……」 叶胥安看着眼前熟悉的人，明明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喀，安格提着便当走进病房内，原本正在聊天的五个人停下话头，接过食物后各自找位置坐下吃饭。 安格帮「叶胥安」将吃饭的桌子架好，做好这件事后恰好跟病床上的人对上视线。 「叶胥安」对着他笑了笑：「谢谢。」 明明知道自己应该也回以对方一个微笑，但是心中的违和感让安格全身僵硬，他低下头匆匆地说：「不客气。」 「叶胥安」一脸担心，还想再问，但对方已经拿着便当坐到隔壁的空床，看起来并不想多说。 安格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地板，思索着刚刚的违和感。 明明前几天听到叶胥安出车祸的事情时自己相当慌张，但是当真正看到人时，心中的紧张骤然消逝；取而代之地，是无从言说的茫然与违和。 安格抬起头，环视了病房一圈，林小倩两人低声说着话；叶家夫妇也低着头认真吃饭，一切都是如此正常。 收回视线，安格正打算随便吃两口饭就回家，忽地感受到有人在自己的身后。 安格转头看向背后，病床空旷而乾净，什么也没有。 但是他紧紧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明明没有任何东西，但直觉却告诉自己：那里有人。 叶胥安不想动弹，本来只是看着来人的背影，对方却突然转头盯着自己，吓了他一跳。 两人隔着不同维度对视着，叶胥安愣在原地，许久才抱着一丝希望开口：「安格你……看得见我吗？」 叶胥安紧紧盯着少年的神情，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后，眼中的希望逐渐熄灭。 安格并不知另一维度发生的事情，他皱眉看着空气许久无果后，说服自己一定只是错觉，转回头认真吃饭。 吃过饭后，林小倩夫妇因为工作的事情先行离去；叶爸爸出去询问医生出院日期，病房内只馀安格、叶妈妈和「叶胥安」三人。 叶胥安在病房内绕着圈，前一天难以掌控身体的情况已经消失不见，可以如正常一般活动。 过了一会儿，医生走进病房内，叶胥安明明知道自己可以穿透对方，但习惯使然，还是站到一旁让路。 医生检查了下病人的身体，询问一些问题后说：「嗯，恢復的很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出院后一周要注意有没有头晕想吐的情形，如果有要及时回诊。」 叶家夫妇在旁边认真聆听，连连跟医生道谢。 叶胥安听到可以出院的消息也蛮开心的，毕竟这代表着自己终于可以踏出这间病房。 医生离去后，病房内恢復一片安静。 安格坐在一旁，视线忍不住飘到一旁的虚空。 明明那边就只是一面墙壁，但却彷彿有无形的诱惑在吸引着自己的视线。 叶胥安感受到他的视线，但是无法交流，索性也就不在意了。 「孩子，你也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叶妈妈见安格看着一旁似乎正在发呆，以为对方是累了，关心地问道。 安格回过神来，摇摇头：「不必了阿姨，我再坐一会儿就回家了。」 叶妈妈对于眼前的少年颇有好感，指着旁边的空床：「不必客气，你去那边睡一下吧，小孩子多睡一点才对身体好。」 安格摇头拒绝，但抵不过叶妈妈的坚持，被对方推到空床旁：「没事，睡半个小时没问题的，阿姨问过护士了。」 叶妈妈将少年按在床上，拉起隔绝空床的帘子：「你就别拒绝阿姨了，好吗？」 安格看着对方慈祥的脸，终究还是不忍拒绝，点点头：「……那、那我休息一下。」 唰——帘子拉上，这张床自成一方空间；安格转头看向床，总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可以……还没来得及抓住脑中的想法，叶妈妈突然探头进来：「睡的习惯吗……你怎么还坐着？」 安格脸猛地转红，手都不知往哪儿摆：「我、我……」 叶妈妈看着眼前窘迫的少年，觉得相当有趣，不再多说，笑了笑就拉起帘子。 安格听着叶妈妈嘱咐自家老公跟儿子安静点让自己睡觉，心中一暖。 视线回到床上，脸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再度升起。 ……是不是房间温度太高了，安格拿手搧风试图降温。 内心挣扎许久，安格慢慢地躺下；床跟枕头的品质并不高级，却莫名有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安格吸了几口气，闭上眼，慢慢进入梦乡。 叶胥安站在一旁看着熟睡的少年，脸颊莫名地发热。 隔天，叶家夫妇一早就来到医院，忙着处理出院的手续。 叶胥安站在一旁，纵然想帮忙收拾行李，却因为碰触不到而放弃。 「东西都拿了吗？」叶妈妈转头问坐在病床上的「叶胥安」。 「叶胥安」点点头，指着旁边打包好的包。 叶爸爸拿着出院单走进病房：「都整理好了吗？要走了。」 叶妈妈跟「叶胥安」一前一后拿着行李走出病房，路上经过许多医生护士，叶家人都扬起笑脸点头道谢。 叶胥安静静地跟在后头，虽然没有人看得见自己，但他还是跟着一一道谢。 医院外，李敬俊开着休旅车前来接人，叶家三人笑着道谢。 「安格没有跟着来啊？」叶妈妈笑着说。 林小倩摇摇头：「我问过了，那小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几人说笑着上了车，叶胥安跟在后面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跟不上车子的速度，于是一脸纠结地跟着踏上后座。 第十九章 叶家三人回到家时，发现一个少年正站家门口。 「安格，你怎么来了？站在这里多久了？」「叶胥安」快步向前，惊讶地询问。 安格抓了抓头：「我才刚到没多久……听说哥你今天出院，有些礼物想送你。」说完，拿出藏在背后许久的小袋子。 叶胥安笑着接过：「干嘛特意绕到我家啊？跟小倩姐他们一起来送我出院不就好了？还可以帮我搬东西……不说了，进来休息一下吧！」 青年热情地拉着少年进屋，后者一脸呆愣，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 对啊，我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呢？少年心中疑惑，自己好像不自觉地替一个人留下位置，那个人是谁呢？ 「安格？」青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格一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沙发上；而刚刚喊自己名字的人，正坐在旁边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哥，怎么了？」安格笑了笑，心中的违和感又冒出来。 「叶胥安」抓着少年上下查看一番：「刚刚叫了你好几次都没有回应……是不是太累了？」 安格轻轻地挣脱对方的手：「……是有一点，最近报告比较多，而且我好像有轻微的感冒，还是离哥远一点比较好。」说完还假装地咳了几声，顺势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叶胥安站在一旁观察着两人的互动，他看出来安格在远离「自己」，结合昨天少年一直看到自己的「巧合」…… 安格见对方还有想要再继续说下去的样子，连忙拿出手机转移话题：「对了，新的赛季开始了，哥你要打排位吗？」 青年哪能看不出对方在转移话题？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不再探究：「好啊，我陪你打两场。」 叶胥安一直很好奇安格游戏的实力到底如何，之前不方便多问，现在对方看不见自己，当然要好好观察一下。 原本站在桌子旁的人移动几步，坐在沙发扶手上，微微低头看着安格的游戏画面。 安格等配对等到一半忽然浑身不对劲，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青年。 「叶胥安」认真地盯着画面，完全没注意到少年的视线。 安格收回视线，往一旁虚空看去。 叶胥安跟他对到视线，丝毫不担心也不避开。 安格看了许久，直到进入游戏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 熟练地点开面板，安格犹豫了一会儿，选定了自己最擅长的射手。 「安格，已经有人选射手了，你要不要换一下？」「叶胥安」开口提醒。 安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升起热度：「那、那我换走中路吧。」 叶胥安看着总是精明的少年难得有些迷糊的一面，忍不住笑出来。 很神奇，明明因为很多事情而感到心情消沉，却因为一个人、一件事而开朗。 两场游戏后，安格开口说：「哥，你今天刚出院，还是多休息吧！」 「叶胥安」点点头：「你要留下来吃午餐吗？」 「不了，我过几天就要回美国，还是多把握跟家人相处的时光。」安格笑着起身：「哥你不必送我了，上楼休息吧。」 「嗯，那我就不送你了。」「叶胥安」挥挥手。 叶胥安从沙发上起身，跟着安格走到门口。 少年的手碰到扶手时突然停住，往一旁的虚空看去。 叶胥安对到他的视线，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再见。」 安格总觉得心脏被某种力量拉扯着，明明眼前空无一物，却彷彿将他钉在原地。 一道金色的光团从少年的右手飘出，慢慢地浮在叶胥安的面前。 安格并没有看见光团，他站在原地了一会儿，开门离去。 叶胥安看着眼前的光团，伸手试图抓住。 在他即将碰到之时，光团忽然一阵扭曲，化作一个金色手鐲并逕自套住他的左手。 这是什么？叶胥安皱着眉试图取下，但手鐲却丝毫不动。 站在原地尝试了许久都是得到一样的结果，叶胥安垂下双手，决定置之不理。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叶胥安都跟在「叶胥安」的周遭；中途也尝试过离开，但都远离不了十公尺。 「叶胥安」站在衣柜前收拾着衣服，叶胥安坐在一旁的床上看着他，叹出第n口气。 「叶胥安」在这回国前就已经找到了一份医疗研究相关的工作，原本等林小倩婚礼结束一阵子后就要上岗，却因为车祸的缘故而延后；现在伤好了，自然是要去工作了。 「安，你行李收好了吗？」叶妈妈拿着一杯茶走进房间。 「叶胥安」点点头：「差不多了，剩打包几套衣服就行。」 叶妈妈站在一旁看着儿子有条不紊地整理衣服，许久后叹了口气：「你说你，怎么就不找离家近一点的工作呢？伤才刚好就要离家去工作，我跟爸爸都很担心你。」 「叶胥安」笑了笑，关上行李箱：「妈妈，我已经22岁了，是时候该承担自己生活的责任了，总不能一直依靠你们吧？」 叶胥安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母子」，垂下双眼。 叶妈妈还想再说，但看着自家儿子温柔而坚定的神情，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从小，自家孩子就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她跟老公虽然尽力营造出无忧无虑的成长环境，但眼前与眾不同的孩子，似乎在心中早有主意，只是配合着父母，等待时机成熟。 而如今，就是时机成熟之时。 叶妈妈抬手摸了摸身高早已超越自己的孩子的头说：「嗯……我们安安长大了。」 「叶胥安」无奈地笑了笑：「妈妈，我不是说过别这样叫我了吗……」 「母子」俩在房间内说笑，叶胥安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起身离去。 呼……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内，叶胥安吐出闷在胸口许久的气。 每日每夜，叶胥安都尝试着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每次的结果都让人失望；从原本的在意到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了。 叶胥安低下头，恰好瞥见左手上的手鐲。 眼前浮现少年的笑脸，以及他几天前表现出的异样。 叶胥安轻笑了笑，右手摸了摸手鐲。 手鐲轻轻闪了闪金光，叶胥安觉得有趣，又玩了几次。 嗡嗡——一道莫名的声音传来，叶胥安抬起头，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应该是听错了。叶胥安低下头，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鐲子。 第二十章 一周后，火车站 叶胥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自己」提着行李跟爸妈道别，犹豫一会儿还是没有走上前去。 「叶胥安」仔细地记下父母对自己的嘱咐，直到快发车的时间才说：「妈妈，火车时间快到了，如果你还有其他担心的事就传讯息给我，我一定会认真看的。」 叶妈妈不捨地放开儿子：「好……到了再打电话给我们知道吗？」 「叶胥安」点点头，转身往月台方向走去。 叶胥安看了父母一眼，也跟着前往月台。 站在月台上，叶胥安总觉得浑身不对劲；自车祸后他从未来过这么多人的公共场合，虽然知道旁边的人看不见自己，但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少年仔……」叶胥安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转头看去，看到一个老奶奶正拿着一叠传单正在发放。 叶胥安皱眉看着旁边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等车，旁边其他人也都毫无反应。 正叹息着冷漠的人群，叶胥安眼睁睁看着老奶奶拿着传单直接穿过年轻人的身体。 叶胥安愣在原地看着老奶奶穿过一个身体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发放传单，几步上前：「老人家……」 「站住不准动！」一声大喊从背后传来，叶胥安被这声大喊钉在原地，在眼前几步的老奶奶也停在原地。 火车恰好在这时到点进站，叶胥安眼睁睁看着「叶胥安」拿着行李踏上火车，闭上双眼等待着预想中的疼痛到来。 「老人家你别再跑了……咦？这里怎么还有一个人？」身穿黑衣、身材矮瘦的男子走上前牵住老奶奶的手，看到旁边僵在原地的叶胥安，一脸好奇。 被牵住的老奶奶身上浮现点点白光，老人家抱着传单对黑衣人笑了笑，身影消失在原地。 叶胥安一脸迷茫地睁开双眼，原本都已经做好疼到昏倒的心理准备，但没想火车都离去了，却无事发生？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男子低头翻阅本子，听到黑衣男子的话他抬起头：「嗯？还有一个人？」 「这人是谁啊？名册上有这个人吗？」黑衣男子绕着叶胥安观察，白衣男子确认了下手中的本子，摇了摇头。 月台上人来人往，偶尔几人穿过三人的身体；叶胥安僵在原地，跟略矮于自己的黑衣男子对上视线。 「汝，报上名来。」黑衣男子盯着他的双眼，眼中闪烁着红光，用古语说出一段话。 叶胥安感受到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却在即将说出自己的名字之时忽然顿住。 「咦？」白衣男子发现异常之处，闔上手中的本子，几步上前捏住叶胥安的下巴观察。 白衣男子高了叶胥安一颗头，这样的姿势让人感到相当不适；所幸他并没有观察太久，左右查看了下就放开他：「看起来不是恶灵……应该是迷失的游魂吧？先带回去好了。」 黑衣男子点点头，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符，口中唸唸有词，往前方一丢，眼前出现一扇有着奇特花纹的门。 「走吧。」白衣男子拉着叶胥安的手走进门内，黑衣男子紧接着跟上；叶胥安回头只看到门在眼前逐渐散去。 在叶胥安被拉着踏进门内之时，左手上的手鐲闪过一道金光，随即消失在眼前。 被拉着向前走的人并没有发现手鐲的消失，只是沉默地跟着黑白两位男子。 遥远彼岸，美国某大学 台上的教授正讲解着一个理论，底下的学生昏昏欲睡；安格百无聊赖地点着手机萤幕，突然感受到一阵晕眩。 呜……安格轻晃了下头，思索着自己是不是最近为了报告太过疲惫。 「安格，你还好吗？」旁边的女生关心地小声询问；安格点点头作为回应。 女生看着他苍白的脸，小声地说：「你要不要去医务室？」 头晕已经变成剧烈的疼痛，安格咬着牙举起手，教授马上就发现他的状态。 「安格，怎么了？」教授停下讲课，教室内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到后方安格的位置 安格在旁边同学担心的眼神下颤抖着起身，努力稳住声音：「教授，我身体……呜……」 话还未说完，喉头忽然涌起一股铁锈味，一口鲜血喷在桌上；安格眼前一黑就往旁边倒下。 全班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胆子比较小的人惊声尖叫，距离比较近的几人及时抓住倒下的安格；教授愣了一会儿后赶紧指挥眾人：「散开！散开！不要一直围绕着他，快叫救护车……」 教室一阵喧哗，眾人在教授的指挥下虽然还是慌张，但总算不像一开始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过了一会儿医护人员到达现场，小心翼翼地将安格带上救护车。 「病患失去呼吸心跳了！」「心肺復甦机……」 安格睁开眼，只看到眼前笼罩着无尽的黑纱。 他伸手挥开一层又一层，在不知多久后才看见一丝白光。 终于！安格加快手下的动作，眼前的白光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直到最后一层黑纱被挥开时，眼前白茫茫一片。 安格忍不住用手遮眼，直到眼睛适应了光芒后才放下手。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长廊，左侧是一面看不到尽头的镜子；右侧则是一幅幅画。 安格看到第一幅画，一个有着铂金色短发的青年微笑地看着他。 ……彷彿受到诱惑一般，安格伸出手摸了摸画，画作忽然动了起来。 「……大人，您要吃点心吗？」青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彷彿在耳边传来，安格感觉到一股熟悉感。 他愣愣地走到下一幅画作前面，依然是碰触后发出声音：「您不吃吗？这是属下特意准备的。」 每踏出一步，安格的身高都拉高一分，头发也变长一分；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画作在眼前连贯播放，每次都有那位铂金色头发的青年。 最后，安格停在最后一幅画作前面。 他的身高已经从原本178到现在的将近190；一头黑发也长及腰，瞳孔从原本的深黑便成了淡金色。 最后一幅画作，青年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站在眼前。 安格站在原地看了许久才缓缓伸手碰触画作。 「你可以爱我吗？」 「不可以。」 …… 「我可以爱你吗？」 「不可以。」 …… 「我…可以爱你吗？」 「……不……」 「我知道了。」 原本都只有青年声音的画面突然有了另一个更加低沉的声音，安格看着青年铂金色的双眼逐渐失去光芒，下意识想阻止影片的播放。 不，停下，快停下…… 画面一转，青年的背影出现在画面中，安格看着他纤细的手抓住自己纯白的羽翼，用力一扯…… 「哥……不，不是……安，快停下！」安格，或许应该说是格列尔突然大喊，眼前的空间一阵扭曲，整条长廊的画作化为碎片散去。 三对纯黑的巨大羽翼出现在身后，格列尔转身照着镜子，抬起手，体内浮出一个光球。 看着光球，格列尔眼中的悲伤散去，化为温和：「安……我找到你了。」 第二十一章 白衣男子带着叶胥安走到一栋屋子前，转身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叶胥安点点头，白衣男子跟黑衣男子走进屋子内，他转头张望四周。 眼前的画面以红黑色调为主，偶尔有几个穿着古代官服的人匆匆经过；在远方则时不时有穿着各种服饰的人来回奔走。 叶胥安观察着眼前的画面，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何处。 白衣男子跟黑衣男子换上同色长袍走出，看着叶胥安道：「跟我们来吧，你要去的地方比较特别。」 比较特别？叶胥安一脸疑惑地跟上两人的步伐。 在路上时，叶胥安经过一列人潮，他好奇地转过头，发现那排队人潮正准备要走进刚刚自己在旁等待的屋子。 刚刚他站的位置是侧门，所以并没有看到排队的人潮；在正门处有着一个匾额，上面端正地写着三个大字「判官处」。 判官……叶胥安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脚下不自觉停下。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黑袍男子发现他的异状，转过头询问。 叶胥安被这声唤回心神，他摇摇头后跟上：「没事。」 阎王殿 白袍男子站在殿前停下脚步，用手示意道：「我们就带你到这里了，等会儿会有人带你进去。」 叶胥安点点头，刚刚观察了下环境后他推测这里应该是人间所说的「阴间地府」，而眼前的白袍及黑袍男子两人就是七爷跟八爷；现在看到「阎王殿」三个大字，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测。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被带到此处，但叶胥安还是认真跟眼前两位男子道谢：「多谢你们。」 七爷跟八爷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身分已经被猜到了，八爷一摆手，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 叶胥安站在殿前等待了一会儿，一位穿着深蓝色官服的人从殿中走出来。 「请跟下官来。」对方礼貌地将叶胥安带进殿内。 叶胥安走进空旷的阎王殿中，一眼就看到三张堆满文件的桌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一个宛若古代翩翩君子的人正低头认真批阅文件。 「请坐。」叶胥安被突然的声音吓到，低头发现刚刚的人不知何时已摆好一对桌椅在一旁。 「谢谢。」叶胥安道谢后坐下，阴差微微点头作为回应，转身走向翩翩君子的位置。 对方听完阴差的稟报后向叶胥安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放下手中的笔：「知道了。」 阴差行礼后退到阎王殿的角落，深蓝色的衣服让他彷彿融入阴影之中。 叶胥安看着他彷彿融入角落的样子，心下惊奇，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的名字是……叶胥安？」 「啊……是的。」叶胥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正坐认真回答。 阎王爷轻笑了下：「不必太过紧张，我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他顿了下后才问：「你……离开人间的时候，你的『身体』是不是还……」他没有讲完剩下的话。 叶胥安回想起看着「自己」的回忆，垂下眼道：「是……我还跟在旁边跟了一阵子。」 「原来如此……那还有其他特别的事吗？」阎王爷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继续询问。 叶胥安低头思索了下：「没……啊有了，我曾经有一次碰到汤匙。」 碰到汤匙？阎王爷手下纪录的动作顿了一下，面色如常地解释：「那应该是你记错了，灵体是不可能碰到物品的。」 「是吗……」叶胥安喃喃一声，摇摇头：「我没有碰到其他事情了。」 阎王爷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笔后从抽屉中拿出一面令牌：「你拿着这个，带他去孟婆那里。」 话刚落下，隐藏在角落的阴差突然出现，上前接过令牌后跟叶胥安说：「请随下官来。」 叶胥安起身跟上，在即将走出殿门时回头看了阎王一眼。 阎王爷对到他的视线后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挥了挥手。 奈何桥上 叶胥安经过无数眼神迷茫的游魂，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阴差自顾自地往前走，偶尔回头确认叶胥安有跟上。 「那个……他们要去哪里？」叶胥安指着旁边的游魂询问。 阴差瞥了一眼，没有回答。 叶胥安早就猜到自己不会得到回应，沉默地跟上对方。 两人来到轮回前，一个年轻女子正站在一旁看着游魂走入轮回。 「孟婆大人，」阴差拿着令牌上前，「下官受阎王大人之命，带着此物及此人来到这里。」 孟婆接过令牌后愣了一下，转身看向叶胥安。 叶胥安看到对方的脸，心中浮现跟刚刚对阎王爷一样的熟悉感，于是对着对方笑了一下。 孟婆看到他的微笑后回过神来，转头跟阴差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阴差行礼后转身离开，只留下孟婆跟叶胥安两人对视着。 「你……跟我来吧。」孟婆示意叶胥安跟着自己往旁边的小房间走去。 房间内，除了一张桌子跟两张椅子外什么都没有，孟婆指着其中一张椅子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叶胥安点点头，看着对方离开后才坐下。 ……接下来是要投胎转世吗？叶胥安看着空气中的一点愣愣地想。 过了一会儿，「久等了。」孟婆拿着一个杯子走进房间，笑着说。 叶胥安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孟婆坐下后看着眼前熟悉的人，眼中涌上热意。 她眨了眨眼将热意憋回去，开口说：「你的状况跟一般人比较不一样……但你在人间时并无大恶，因此依然可以进入轮回。」 叶胥安愣愣地点头，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孟婆将杯子推到他面前：「这是……孟婆汤，喝下去就可以了。」 叶胥安看着杯子的内容物，缓缓伸手接过。 在叶胥安仰头喝下时，孟婆突然改变声音说：「喝下它……你会拥有全新的人生。」 啪啦……玻璃杯掉到地上破碎的声音，叶胥安痛苦地低下头，口中呻吟。 孟婆伸手搀扶他，看着眼前纯黑的头发慢慢转为铂金色，清澈的眼神也逐渐迷茫。 「唉……」孟婆叹了口气，高声叫人将叶胥安送入轮回。 第二十二章 人间，某月子中心 白韵林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婆来到婴儿安置的地方，夫妇两人看着里面的婴儿，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老公你看，那个小婴儿白白嫩嫩的好可爱呀……」旁边一个女子指着一个婴儿说着，她身旁的男子点点头，低声跟她说话。 刘芸琬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对方指的正是自家儿子——白安洛。 白韵林也发现了这件事，低下头跟刘芸琬相视而笑。 「韵林，我们去跟他们说句话吧。」刘芸琬笑了笑，拉着老公向眼前两人走去。 李于婧还在小声地跟靳航风说话，突然自家老公指着旁边：「有人来了。」 刘芸琬看着眼前跟自己一样穿着月子中心提供的衣物的娇小可爱女子，微笑着说：「你们好，我刚刚看到你们在看小孩……你们的孩子也在这间房吗？」 李于婧对眼前有着温柔笑容的女子莫名有着好感，指着房间内笑着回答：「对啊，我们的孩子就在那边呢。」 刘芸琬跟白韵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她的孩子正是躺在白安洛旁边的男婴，惊讶地说：「好巧！我的孩子就睡在旁边呢！」 「是那个最白嫩的婴儿吗！」李于婧很兴奋地说。 刘芸琬点点头：「你的孩子也很可爱，他叫什么名字？」 李于婧高兴地跟对方分享自己孩子的名字叫靳格，两位新手妈妈在走廊上聊着天，颇有相见恨晚之势。 两位新手爸爸站在一旁，因为没随身带着手机，互相打招呼后就沉默不语。 两位妈妈聊了十几分鐘，靳航风相当清楚自家老婆有多会聊天，上前说：「好了好了，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休息了吧？」 李于婧停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相当口渴，遗憾地放开刘芸琬的手：「好吧……那我明天再跟姊姊聊天。」短短十几分鐘，两人已经互称姐妹了。 四人回房间时才发现原来两间房相隔不到三公尺，李于婧在被推进房前还不停地说：「姊姊我吃完午餐就去找你……」 刘芸琬笑着挥了挥手，跟着白韵林走进房间。 「于婧的个性真的很可爱呢，像个小女孩一样。」刘芸琬一边吃着晚餐一边说。 白韵林点点头：「嗯，而且你们两人真的很有缘份，生日在同月同日，小孩生日也只差一天。」 「是啊，缘分真的很奇妙呢。」 两天后，刘芸琬的房间充满着笑声。 「姊姊你看，他好像快抬起头了！」李于婧指着靳格说。 刘芸琬一边抱着白安洛拍嗝，一边无奈地说：「怎么可能，他都还没满月呢。」 李于婧没有回答，只是鼓励着靳格：「加油，你快抬起头了，不要放弃！」 靳格运动累了，躺在床上看着妈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嗝……白安洛打了小嗝后窝在刘芸琬的怀里昏昏欲睡。 刘芸琬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孩子放在靳格旁边，细心整理好两个孩子的衣服。 「他们真的好像天使啊……不哭不闹，拍嗝也不难。」两个新手妈妈确定孩子都熟睡后才坐到一旁，一边吃着午餐一边聊天。 「你们家靳格是真的不会哭闹，安洛偶尔还会哭几声，但也哄几下就好了，护理师都很喜欢他们。」刘芸琬笑着说。 李于婧认真点头：「对啊，之前听朋友都说刚出生的孩子多难带，害我在怀孕时怕到不行，」她吃了口菜后继续说：「结果他们根本就是天使！我跟其他人说他们都不敢置信。」 说到后面声音大了些，婴儿床的方向传来了孩子的哼哼声。 两位妈妈放下手中的餐具走到婴儿床旁边，发现刚刚发出声音的是还没熟睡的白安洛；睁眼躺在一旁的靳格蠕动着身体想靠近旁边的小团子。 「怎么啦，你想安慰弟弟吗？」刘芸琬安慰地拍拍白安洛，看着靳格低声说。 靳格黝黑的双眼盯着刘芸琬，看得对方心都软了，伸手将靳格推到白安洛旁边：「嗯，这样可以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靳格在碰到白安洛之后恰好崭露笑容，在一旁看着的李于婧惊讶地说：「天呀，我家小子居然笑了！」 喀，两位新手爸爸在这时推门进房，靳航风听到这话后凑上前：「儿子笑了？」 靳格的笑容稍纵即逝，他眼睛咕嚕转了几圈，闭上眼睡觉。 靳航风没有看到儿子的笑容，心中遗憾。 「好了，孩子在睡觉，你们饭还没吃完呢。」 白韵林整理好东西后哄着两位妈妈快去吃饭。 「我们刚刚在讨论他们两个有多天使，连护理师都讚不绝口呢！」李于婧一边吃着饭一边说。 两位爸爸在一旁点头赞同，白韵林说：「确实，我从没听过谁家的孩子像他们两个一样这么好照顾。」 四人开心地聊着天；过了一会儿，婴儿床上，靳格静静地睁开眼。 靳格轻哼了声，努力蠕动着身体。 才刚动了没多久，忽然感受到奇怪的感觉，身旁的白安洛也睁开眼。 哇——响亮的哭声突然响起，靳格不再蠕动，躺在床上等着大人。 「怎么了？」白韵林抱起儿子怎么哄都哄不好。 「会不会是饿了？」靳航风抱起难得在床上啊啊叫着的儿子，猜测着。 白韵林摇摇头，抱着儿子去拿尿布：「我觉得不是，芸琬说她刚刚才餵过，你也检查一下靳格的尿布吧。」 两位爸爸手忙脚乱地检查，发现已经脏了之后又赶快换了尿布，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小时。 换好尿布后，白安洛就已经停止哭泣，哼哼唧唧地躺在爸爸的怀中。 靳格也不再啊啊叫，眼睛灵活地转着，最后撑不住睡意在靳航风的怀里睡着。 「孩子们还好吗？」吃完饭的刘芸琬跟李于婧走过来，前者低声开口问道。 两位爸爸将孩子轻轻地放回婴儿床，白韵林回答：「没是，换了尿布后就不哭了。」 两对新手爸妈围绕着婴儿床，看着两个孩子静謐的睡容，脸上有着微笑。 第二十三章 三年后 两个面容精緻的小男孩手牵着手站在幼稚园门口，一个女子蹲在他们前面小声叮嘱：「靳格，你身为哥哥要好好保护安洛知道吗？」 靳格认真地点点头，奶音回答：「知道了，乾妈。」 刘芸琬摸了摸他的头，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安洛，你要好好听老师跟哥哥的话，好吗？」 白安洛脆生生地回答：「知道了！」 两个精緻的小男孩站在幼稚园门口，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刘芸琬又摸了摸儿子的头后说：「嗯，我相信你们最乖了，进去吧。」 靳格拉着白安洛走进幼稚园，后者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看到妈妈离自己越来越远，嘴一撇就要开始哭。 「安安不哭。」靳格从口袋中摸出事先准备好的饼乾，「哥哥这里有饼乾。」 白安洛看到饼乾后马上收回眼泪，手一伸就要拿。 刘芸琬原本还很担心，看到靳格的行为后笑了下，放心离开。 靳格将饼乾放回口袋：「要先洗手才能吃，哥哥带安安去洗手好不好？」 白安洛眼巴巴地看着饼乾，口中回答「好」。 靳格拉着人走到幼稚园老师面前，开口说：「安洛要洗手！」 幼稚园老师早就发现两个小男孩的互动，半蹲下身看着白安洛：「好，老师带安洛去洗手好不好？」 白安洛猛地抱住旁边的靳格，大声地说：「要哥哥！」 被抱住的人耳朵红透，热度蔓延到脸上。 老师看着两个分不开的小孩，笑了笑：「好，老师带你们去洗手好不好？」 白安洛想了想，拉住靳格的手，眼睛闪亮地回答：「好！！」 老师麻烦另一个助教帮忙照看其他小孩子，带着两人去洗手。 在厕所时，老师刚将凳子摆好，正要弯腰抱起小孩，发现靳格已经扶着白安洛上去了。 老师愣了一下，正想开口夸奖，刚对上靳格的双眼时突然顿住。 明明眼前的小男孩只是一个刚满三岁的孩子，但他黝黑深邃的双眼却如此淡漠，让人忍不住发寒。 「哥哥？」白安洛提着湿淋淋的手，疑惑地说。 靳格收回视线，沾了洗手乳后抓着白安洛的手认真搓洗。 老师突然惊醒，发现背后已经被汗浸湿。 白安洛咯咯笑着，洗完手后高兴地说：「洗好了，饼乾！」 靳格扶着他小心翼翼地下凳子，拉着旁边掛着的毛巾帮两人擦手：「好，回教室就给安洛。」 仔细检查两人的手都擦乾后，靳格牵着白安洛走到老师眼前：「老师，我们好了。」 老师笑了笑，避开靳格的眼神：「好，那我们回教室。」 回到教室后刚坐下，白安洛就迫不及待地想拿靳格口袋中的饼乾。 「安安乖，哥哥拿给你。」靳格从口袋中拿出饼乾，撕开包装后递给白安洛。 白安洛开心地接过，正要咬下去时就被助教大声制止：「现在不是点心时间！」 正吵闹着阅读绘本的小孩突然安静，转头看向白安洛跟靳格。 在旁边消毒玩具的老师听到这一声大吼连忙走过来询问：「怎么了？」 白安洛看着眼前的助教跟老师，低头看了一眼饼乾，默默包起来放回靳格的口袋。 「对不起。」白安洛低下头，虽然他听不明白助教的话，但内心谨记着妈妈曾经告诉自己的话：「安洛，要听老师的话，做错事要记得认错。」 靳格听得懂，他低下头，掩去冷漠的表情。 助教被小孩认真的道歉吓了一跳，向老师递去求助的眼神。 年轻人啊……老师叹了口气，蹲下身说：「安洛刚刚认真地道歉，老师让你吃饼乾好不好？」 白安洛抬起头，眼神闪亮。 老师请两个小朋友到教室角落吃饼乾，带着助教到教室前方教导其他小孩。 白安洛吃东西时相当安静，双颊微鼓，像隻小仓鼠一样。 靳格看着他，低声笑了起来，抬手擦去他嘴边的饼乾碎屑。 白安洛鼓着双颊，将手中的饼乾举起：「哥哥吃。」 靳格眼神温柔，低下头咬了一小口。 白安洛看他咬了一口后特别高兴，举起饼乾往老师方向走去。 看着小傢伙的动作，靳格脸一黑，拉住他的手说：「安安，吃东西要坐好。」 白安洛回头看着他，一脸疑惑：「哥哥饿？」 在小男孩无辜如小狗般的眼神注视下，靳格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白安洛往老师走去。 老师眼角馀光一直关注着角落的两个小孩，看到他们走过来时蹲下询问：「怎么啦？」 白安洛举起手中的饼乾，欢快地说：「吃！」 老师很惊讶，指着自己：「给老师吃吗？」 小男孩歪了歪头，指着班上其他正在摺纸的小朋友：「吃。」 靳格在一旁补充：「安洛要分给大家。」 老师看着他手中剩下的一片半小饼乾，笑了笑：「好，老师晚点帮你分给其他人好不好？」 白安洛点点头，任由老师将饼乾拿走，被靳格乖乖牵回位置上。 「小朋友，我们今天要来摺小兔子……」 第二十四章 放学时，李于婧站在门口等待孩子放学。 靳格牵着白安洛走下阶梯，后者看到李于婧时非常兴奋，张嘴就喊了声：「乾妈！」 「哎呀可爱的小安，乾妈来接你……们了。」李于婧伸手就要抱起白安洛，却发现对方被自家儿子牵得紧紧的。 ……这小兔崽子，李于婧心中吐槽，转而牵起白安洛另一隻手，一边走回停车的位置一边问：「今天你们在幼稚园过得怎么样啊？」 白安洛分享着今天的上课内容，还从口袋中摸出自己摺的兔子，收穫李于婧的夸奖：「小安真是太棒了！」 到了车上，李于婧逕自坐到驾驶座上，后座的靳格正帮着白安洛坐在汽车安全座椅上。 五分鐘后，靳格打理好了对方跟自己，开口说：「妈妈，我们好了。」 「嗯，我们回家囉。」李于婧俐落地开车，听着后座两个小孩的对话。 「哥哥，安安饿。」白安洛低声嘟囔。 靳格发现对方想睡觉，放低声音：「安安乖，回家就吃饭了。」 白安洛点点头，努力睁眼：「嗯……兔子……」 「好，回家哥哥摺给你。」靳格小声说，懊恼地看着自己的手。 白安洛抵不住睡意，又说了几句话后沉沉睡去。 靳格侧头看着他可爱的睡脸，眼神温柔。 李于婧发现后座安静下来，伸手调低了音乐声。 半小时后，车停在停车格中，李于婧转头看向后座。 靳格已经快速地解开固定自己的带子，正小心翼翼地替白安洛解开。 李于婧看了一会儿，走到后面打开白安洛那边的车门，将小孩抱下车。 靳格下车后走到李于婧身边，看到白安洛眉头皱了一下，手一抬一道金光飞入他的眉头中，抚平了白安洛的眉头。 一小一大两道身影前后走进院子，李于婧还未敲门，门就打开了。 「老婆……你们回来了。」靳航风说完前面两个字，看到李于婧怀中的白安洛放低了声音：「先进来吧，晚餐还要等一会儿。」 走进屋内，李于婧正要放下手中的小男孩，对方却突然揉着眼醒来：「呜……乾妈？」 李于婧眉眼温柔，将白安洛放回沙发上：「嗯，小安还要再睡一下吗？」 白安洛摇摇头，开口说：「肚子饿。」 刘芸琬端着一盘菜走出厨房，听到这句话后笑着说：「刚好煮完饭了，于婧你带着两个孩子去洗手吧。」 李于婧点点头，一手抱着打哈欠的白安洛、另一手牵着坐在一旁的靳格走到浴室。 两个小孩站在小板凳上认真地洗着手，李于婧在一旁带着一脸笑意看着。 走出浴室，白韵林夫妇已经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正等待着另外三人。 「妈妈，乾爹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白安洛吞下一口饭后询问。 刘芸琬夹了一些菜放到他碗里：「乾爹工作很忙，等他回家小安帮他搥背好不好？」 白安洛认真点头，低下头乖巧吃饭。 靳格盯着双颊微鼓的小男孩，被坐在一旁的李于婧敲了敲头提醒：「看呆了，快吃饭！」 五人和乐融融地吃饭吃到一半，工作忙了一日的靳航风终于回到家。 「乾爹！」白安洛举起手高声打招呼。 靳航风笑了笑挥手回应，李于婧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公事包，低声说：「好了你先去吃饭吧，东西我帮你拿去放就行了。」 靳航风笑了笑，亲了李于婧一口才去吃饭。 靳格看着父母的互动，转回头认真吃饭。 吃过饭后，四个大人在客厅上聊天，白安洛跟靳格坐在地上叠积木。 「老师今天特别打电话跟我提到，靳格可能不太适合上幼稚园。」李于婧开口说。 「他的确是比较成熟……但我觉得是因为他从小除了安洛外并没有接触其他同龄人，而他一直担当『哥哥』的角色，难免会融入不了同龄人当中。但是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更应该让他去幼稚园。」靳航风认真说。 靳格坐在旁边，低头看着手中的积木。 「哥哥？」白安洛突然出现在眼前，清澈的眼神看着靳格。 靳格眼神温柔，将手中的积木放到他手中：「安安要拿这个吗？」 白安洛将积木塞回对方手里：「给哥哥。」 一旁的大人仍继续讨论着，「我觉得……再观察一阵子吧，两个人一起上学也可以互相照应。」刘芸琬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提议。 靳格握住手中的积木，随即放开，摸了摸白安洛的头：「哥哥陪安安做房子好不好？」 白安洛高兴地点点头，两个人围着积木玩耍。 白韵林看到两个孩子的互动，转头跟靳航风夫妇说：「靳格应该是只喜欢跟安洛玩吧？毕竟我们家安洛这么乖巧可爱又懂事。」 李于婧也看到了两个小孩玩耍的样子，点头赞同：「确实，我没看过比安洛更乖巧的孩子了。」 「既然如此，就继续让他们上完幼稚园吧。」刘芸琬笑着总结，站起身道：「水果放那么久应该退冰了，我去拿出来给孩子吃。」 靳格竖着耳朵听完大人们的谈话，听到结论后松了口气。 「圆圆的！」白安洛指着他手边的积木，指挥他拿过来。 ……算了，以后多跟其他小毛头讲两句话吧。靳格在内心挣扎许久，最后自己觉得自己做出了莫大的让步。 白安洛见靳格坐在原地不理会自己，气得抢走刚刚放在他手中的自己最喜欢的一块积木。 靳格被这行为拉回现实，见眼前的小男孩气成河豚的样子，笑着安慰了几声，跟着小男孩一起叠房子。 刘芸琬端着水果盘走出厨房时恰好看见两人亲密地玩着积木的画面，温柔地喊：「靳格、安洛，过来吃水果哦。」 两个小男孩放下手中吸引自己全身心的积木，如快乐的小鸟般奔向坐在一旁的父母。 第二十五章 三年后，靳格跟白安洛到了要上小学的年纪。 白安洛在客厅静静地看着电视，听到门铃声后跳下沙发，高兴地跑去开门。 「哥哥！」白安洛给了面前的靳格一个大大的拥抱，小男孩拍了拍他的头温柔地说：「外面热，快进去吧。」 走进客厅，白韵林夫妇正好先后下楼，刘芸琬笑着说：「靳格来啦，要吃点东西吗？」 靳格认真地打招呼：「乾爹、乾妈好，我已经吃饱饭了，过来跟安洛一起写作业。」一边举起手中拿着的袋子。 刘芸琬点点头：「去吧，安洛记得帮哥哥倒水。」 两个小男孩应好，手牵着手去书房写作业。 「哥哥，你看我画的这个好不好看。」白安洛拿出自己前一天画的图画：「里面有我、爸爸妈妈、乾爹乾妈还有哥哥！」 靳格接过画，看着在整幅图画中间牵着手微笑的小男孩，温柔地笑了笑：「嗯，安安画得很好。」 白安洛还分享了自己假日出去玩遇到的事情，靳格从头到尾都安静地聆听着。 「……阿，忘记帮哥哥倒水了。」白安洛说到口乾舌燥，喝水休息时突然想起。 说完就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水洒了一点在身上都没感觉。 靳格无奈地将人拉回来，抽了张卫生纸给他：「你啊……我去就行了，你坐着休息。」 白安洛拿着卫生纸愣愣地坐在原地，直到靳格走出门才回过神。 厨房内，白韵林正切着苹果，看到靳格走过来时问：「怎么过来了？要吃东西吗？」 靳格摇头，熟门熟路地打开柜子拿出杯子倒水。 白韵林看他熟悉的动作，摇头失笑：「你啊……太宠溺安洛了。」 靳格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喝一口水后看着白韵林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愿意宠他一辈子。」 白韵林听到他认真的语气愣了一下，随即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还小，说什么一辈子呢。」 靳格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好了，这些苹果你拿进去吧。」白韵林分出一些苹果放到盘子中拿给靳格。 回到书房内，白安洛已经坐在小书桌前认真写着心算功课。 听到开门声，小男孩放下笔转过身去，看到对方手中的苹果笑了起来。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完了一盘苹果，各自坐在位置上认真地写作业。 对靳格来说，这些作业根本没有难度，他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将所有作业完成，还顺带检查了一轮。 白安洛还在认真地拨算盘，靳格看着他认真的侧脸，脸上有着温柔的笑。 又过了半小时后，白安洛才终于完成所有功课。 靳格推了杯水过去：「喝口水吧。」 白安洛休息了下后，突然想到一件事：「哥哥，你知道你是哪一班吗？」 靳格了解他在问小学的班级，摇了摇头：「不知道，要等开学去学校看才知道……不过我们一定会同班的。」 白安洛有些沮丧地点点头，虽然靳格很篤定地说两人会同班，但他内心是不太相信。 靳格轻拍了拍他的头，转移话题：「要不要玩游戏？哥哥陪你。」 两个小男孩在书房安安静静地玩起了游戏，直到晚餐时间时才出来。 一个月后，小学开学 今天是白韵林跟靳航风各自带着自家小孩上学，在校门口遇见时打了声招呼，一起走去布告栏看分班名单。 布告栏高度太高，白安洛跟靳格两人站在一旁等爸爸过来带自己去班上。 白韵林看到自家儿子的名字，转头跟靳航风说：「安洛在丙班，靳格呢？」 「太巧了，也在丙班。」靳航风笑了笑，两个男人转身去找自家儿子。 「爸爸，我是哪一班啊？」白安洛抱着自家父亲的腿，仰头询问。 白韵林看着他可爱的表情笑了笑：「你在丙班，跟靳格同班。」 白安洛听到后面那句，整个眼都亮了一度，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 靳格在旁边也看到了白安洛的眼神变化，温柔地笑了笑。 四个人一起往丙班的方向走去，旁边吵吵闹闹的，有些小孩哭闹着不肯去班上，有些则因为乱跑被父母责骂，像靳格跟白安洛如此乖巧的小孩几乎没有。 走到教室，大概有一半左右的人已经到了，每个桌子上都放着名牌，白安洛跟靳格一个一个看过去，两个人恰好坐在邻座。 「我跟乾爹都会在外面，下课时间可以来找我们；」白韵林蹲下身叮嘱儿子：「有事情靳格都在班上，你们两个可以商量，但记得也要跟其他小朋友讲话知道吗？」 白安洛认真地点头；一旁的靳航风看着儿子自顾自的在整理座位，整理好自己的正要转身去帮旁边的弟弟，发现乾爹还在嘱咐事情，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候。 靳航风想着出门前自家老婆跟自己说的话，揉揉眉头后开口：「……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自己跟安洛，但记得不要只围绕着他转，好吗？」 靳格幽幽地看了爸爸一会儿，点点头：「嗯，你跟妈妈不用担心。」 靳航风复杂地看着儿子，他总觉得靳格身上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但是对方明明只是个七岁左右的小毛头，怎么可能呢？ 白韵林叮嘱完事情，站起身跟靳航风说：「走吧，我们去外面等着。」 两位爸爸离开后，靳格才站起身说：「安安，我帮你整理一下座位。」 白安洛正从书包拿出全新的抹布，闻言摇摇头：「我答应妈妈要自己整理。」 靳格遗憾地坐下，看着白安洛安静地擦拭自己的座位。 两人整理好座位没多久后，女老师刚好走进教室，温柔地叫所有人坐回位置上后才开始井井有条地介绍、发课本。 开学第一天并没有什么课程，一年级中午吃完饭后就准备放学，白安洛跟靳格第一天已经跟班上大部分的人混熟，几个小孩子挥手互相道别后回家。 「爸爸！」白安洛衝过去给爸爸一个大大的拥抱，跟在后面的靳格慢慢地走到靳航风身旁站定。 两大两小并肩往回家的路上，白安洛还兴奋地说要回家分享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 第二十六章 学生的日常总是规律的，日復一日的早起、上课、考试、补习……每日的生活都大同小异，偶尔有一些突发事件，为生活带来了些刺激。 比如三年级时，白安洛跟靳格莫名其妙地被推去参加乡镇举办的作文比赛。 「你们文笔那么好，一定没问题的！」当时老师看着他们的眼神如此地有信心，让人无法拒绝。 白安洛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点头答应；靳格一向是顺应着白安洛的意思。 于是两个三年级的小毛头混在一群五六年级生中参加了比赛，最终两人也没辜负老师的期望，双双获得了优胜。 从那之后，两人便成为校园内的风云人物，所有老师都认得他们，并且有任何比赛都会派他们参加。 一开始，白安洛是很乐于参加的，但久而久之也有些疲于应对，偶然跟靳格提起了几次；之后两人出去比赛的频率就大大的降低。 六年时间过得特别快，一转眼，两人将要毕业，并踏上下一段旅程。 白安洛看着手中市长奖的奖状，一脸疑惑：「嗯……。」 靳格看着台上的人发呆，听到白安洛的声音转头问：「怎么了？」 「哥哥你的成绩应该比我好啊……怎么会我拿市长奖呢？」白安洛瞥了一眼他随手放在地上的议长奖奖状。 靳格笑了笑，这件事自然是他设计过的，他总是会故意压低自己的分数，但因为做的很小心，自然没有人会发现。 「别想那么多，安安是最棒的。」靳格拍了拍对方的头。 白安洛耳朵浮上一抹红，避开他的手：「……认真看台上。」 靳格笑了笑，转回头。 典礼过后，父母各自带着孩子回家，刘芸琬跟李于婧各自给了自家儿子一个拥抱。 「你们都很棒。」刘芸琬温柔地说。 白安洛靦腆地笑了笑，一行六人说说笑笑地离开。 两年后，某国中 「白安洛，外面有人找你！」一个男生站在门口往教室内大喊。 「知道了。」少年处于变声期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悦耳。 白安洛升上国二后身高开始抽高，原本就纤细的身子显得有些瘦弱，但最近被靳格多加餵食及带着运动，总算是长了些肉。 走到教室外，几个女生推着中间的人，小声地说着：「快快，他出来了……」 白安洛心中叹了口气，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生们被他看的脸色通红，其中两个人还小声尖叫了下。 中间的女生深吸了几口气，红着脸上前，抖着手递出一封信：「那、那个……」 「安洛？」另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白安洛松了口气，低声说：「抱歉，我不能接受。」随即转过身去喊了声「哥」。 「嗯，你要的饮料。」靳格将自己刚刚去福利社买的饮料放到白安洛手中，藉着身高优势往身后的女生瞥去一眼。 女生们被他看了一眼后，脸上血色尽褪，抖着腿离开。 「哥？怎么了？」白安洛拿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 靳格收回目光，伸手抓住对方白皙的手腕，低下头看着矮了自己一个头的白安洛。 白安洛被他盯地有些发毛，小声说：「……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靳格轻笑了下，放开他的手：「进教室吧，快上课了。」 白安洛被刚刚的轻笑声染红了耳朵，他站在原地等热度散去了一点才走进教室。 到了中午，学生们三三两两相约去学生餐厅吃饭，靳格跟白安洛也并肩往餐厅走去。 「哇……」途经篮球场，白安洛听到一声惊呼，看到许多人围在边上在看比赛。 「那是高中部的，应该是还没下课。」靳格看了一眼后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白安洛看了一会儿后才收回视线，低着头思考着事情。 靳格等了一下发现他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停下来开口问：「在想什么？」 白安洛被这声询问唤回神，抬起头发现靳格正情绪复杂地看着自己。 「其实……也没什么，」白安洛嘟囔了声，发现对方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后才纠结地说：「……就只是觉得……你打篮球的样子比较好看……」 白安洛越说越小声，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红晕。 靳格听到他说的话后也愣在原地，两个少年站在中庭相对无语。 「……我们快去吃饭吧，不然等会儿都没菜了。」白安洛快速说了句，低着头往餐厅方向走去。 靳格低头无声笑了几声，才跟上少年的脚步。 餐厅内，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打好菜坐在位置上，只剩下几个比较长的队伍还在排队。 两人快速地打好菜后正张望着寻找空位，一个人举起手招呼他们：「靳格、安洛，这里还有位置！」 「谢了，阿杰。」白安洛笑着坐下。 被称做阿杰的男生咬着鸡腿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啊？酸甜鸡套餐都已经卖完了。」阿杰的女朋友谢萤雪问。 白安洛想到刚刚的画面，脸上又扶起热度，低下头认真吃饭。 靳格注意到对方的行为，开口解释：「我们刚刚在篮球场看到高中部的人在比赛，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高中部？莫非是校草的班级！」谢萤雪凑上前认真询问。 靳格脸黑了一度，阿杰赶紧伸手拉回女朋友：「你坐好！小心衣服沾到食物！」 谢萤雪回嘴：「要你管，衣服又不是你洗。」但还是被乖乖拉回位置上。 「我们只远远看了下……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校草是谁。」白安洛解释了句，得到阿杰跟谢萤雪两人惊讶的眼神，「怎么了？」 「你居然不认识校草？高三一班的苏奇羽啊！现在已经被顶大保送了，毕业直接进去就读。」谢萤雪简单说明了下。 白安洛跟靳格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摇摇头表示自己第一次听到这号人物。 「天啊……居然有人没听过校草的名号……」谢萤雪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发现坐在对面的男朋友一脸呆愣地看着自己身后。 「看什……」谢萤雪转过头去，发现刚刚正被讨论的人物正满脸笑意地站在自己身后，「苏苏苏苏苏……苏学长……」 苏奇羽笑了笑，带着身后的朋友在白安洛旁边的空桌坐下：「刚刚好像听到……学弟妹在讨论我？」 第二十七章 「苏学长。」靳格跟白安洛跟苏奇羽打了声招呼后低下头默默吃饭。 谢萤雪跟阿杰两人也从刚刚的话嘮变为静默不语。 刚刚还热闹的餐桌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转变了气氛，苏奇羽彷彿没感觉到隔壁桌的安静，自顾自地和朋友聊天。 「羽哥英姿不减啊，男女通杀。」一个人开玩笑地说。 靳格听到后面四个字时停下手中吃饭的动作，眼底深沉。 「哥，怎么了？饭不合胃口吗？」白安洛细心地看了下餐盘中的菜，喃喃说：「不对啊……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啊……」 发现对方完全没注意隔壁桌的对话，一心一意只注意自己，靳格笑了笑，眼底的情绪散去：「没事，你也赶快吃饭。」 白安洛抬头观察了下他的神情，发现并没有任何不对劲后才低下头像隻小仓鼠一般认真进食。 苏奇羽眼角馀光注意到两人的互动，嘴边的笑意淡了一些。 下午，体育课 「安洛，你要不要再打一场？」阿杰抱着篮球在场边大喊。 白安洛拿起放在旁边的毛巾，边擦汗边回覆：「不必了，我休息一下。」 阿杰回了声好，抱着球往场中走去。 白安洛拿着水走到一旁的树荫底下躲太阳，忽地听到隔壁场上传来女生们的阵阵惊呼。 「靳格接球！」白安洛仰头喝水，眼角瞥向隔壁场上，恰好看见靳格接住球，几个旋身闪过防御自己的人，然后投出一颗完美的三分球。 在场边观赛的人发出尖叫，白安洛猛地收回目光，脸色发红。 ……哥真的很厉害。白安洛将脸埋进毛巾里，轻笑了笑。 靳格早就发现远方的目光，他微笑了下，抬起手跟队友击掌。 「难得你心情这么好啊。」班长看到靳格的微笑，惊奇地说。 话刚说完，靳格脸上的笑意已经收回：「你看错了。我休息一下，你们打。」 班长耸耸肩比了个ok的手势，呼朋唤友比赛投篮。 靳格拿着毛巾走到树荫底下，看着只露出两个通红耳朵在外的白安洛，轻笑了下。 白安洛听到这声笑后抬起头，跟满眼笑意的靳格对上视线。 「……哥，要喝水吗？」白安洛将手中的水壶递给眼前人。 靳格盯着白安洛，对方被盯得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嗯，谢谢。」靳格笑着接过，打开水壶喝了一口。 白安洛抬起头时恰好看到他喝水的一幕，不知为何脸上又浮上热度。 「脸怎么这么红？太热了？」靳格坐在他旁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白安洛猛地后退，脸上的热度慢慢延伸到颈部：「我我我……有、有点热，在树荫底下休息一下就好……」 靳格看着距离自己三步远的少年，蜷缩了下半空中的手指，慢慢收回手。 白安洛感觉对方的情绪似乎莫名变得低落，慢慢地又挪回他身旁。 「哥，你……唔！」白安洛刚坐回刚刚的位置，正要开口，就被对方一把拉住，倒在他大腿上。 「跑什么？」靳格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少年，深沉的双眼隐藏着情绪。 白安洛觉得刚刚降下去一点的热度又升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跑……」 靳格没再说话，伸出手摸了摸白安洛通红的耳朵。 白安洛只觉得从他摸过的地方热度慢慢往下延伸，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煮熟一样：「哥哥……别、别摸了。」 靳格抚摸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说：「……这是惩罚。」 惩、惩罚？白安洛愣在原地，觉得脑筋有点转不过来。 靳格看着他楞楞的表情，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开玩笑的，起来吧。」 白安洛像是机器人般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站起来，愣愣地被靳格拉去打球。 嗶——老师吹了一声哨子表示集合。 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走去集合，靳格跟白安洛走在最后面，后者依然一脸茫然，差点跌倒还是被旁边的靳格扶了一把。 「啊……谢谢哥。」白安洛道了声谢，正要直起身子继续走，却发现对方拉着自己不放，「嗯？」 「我带着你。」靳格说完，拉着人逕自往前走。 白安洛低头看拉着自己的手，脸上慢慢浮出笑意。 回到教室后，几个认真的同学已经拿出课本在预习下一节课的内容，几位满身大汗的男生拿着乾净衣物往厕所走去。 因为这次课程是篮球的缘故，厕所排队的人潮相当多，阿杰低头看了下手錶后说：「下一节是班导的课……这样我们全部都会被记迟到……」 旁边一个人也跟着叹气：「没办法啊……她又不喜欢在臭死人的教室上课，又要强迫我们准时回教室，逼死谁啊。」 阿杰也叹了口气，突然他似乎想到某个主意，眼睛发亮地数了数厕所隔间的数量后又算了下排队人数。 「还是我们等等两到三个人挤一间，反正里面空间那么大！」 刚刚说话的男生开口反驳：「两个人一间？我们是要臭死彼此吗！」 阿杰：「憋气一下就好了，你换衣服又不用多久！」 几个人想了想都觉得这方法可行，三三两两的挤进一间隔间。 最后，只剩下靳格跟白安洛两人还在等着隔间。 「等等你先进去吧。」靳格低下头说。 白安洛还在愣愣地想着两人等会儿「坦诚相见」的场景，突然听到这话后忍不住抬头：「啊？」 靳格看到他茫然的神情，微微弯腰凑近对方，低声说：「还是……安安想跟哥哥一起？」 白安洛听到靳格说的话，彷彿有道烟花在脑中「轰」地一声炸开：「我、我……」 喀，门恰好在这时打开，靳格对着里面走出来的人道了声谢，逕自拉着快熟透的白安洛走进隔间。 咔，轻轻的锁门声拉回了白安洛乱飘的思绪，他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正沉沉地看着自己的眼眸。 两个少年挤在一个隔间中略显拥挤，白安洛转过身颤抖地说：「快、快点换吧……等等就要上课了。」 「……嗯。」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白安洛松了口气，慢吞吞地也开始换衣服。 旁边几间的人陆陆续续离开，白安洛听了一下发现背后没有声音，开口问：「哥，你好了吗？」 「还没。」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白安洛一个恍神，就被后方的人拉着手一个转身背靠在门上。 「……哥？」白安洛看着眼前早已换好衣服、一身清爽的靳格，疑惑开口。 靳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在白安洛正要再度开口时突然低下头。 白安洛感受到唇上传来的热度，脑中一片空白。 靳格发现怀里人僵硬但却没有反抗，轻笑了下。 「你、我……」两人贴得极近，白安洛说话时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呼出的热气，本来想说些什么却被这奇异的感受给抹去了。 「嗯？怎么了？」靳格低下头，抬手摸了摸他的发丝。 白安洛感觉自己刚刚被……亲过的地方正在发热，想伸手摸，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还被对方握在手里。 靳格垂眼看了下他乱动的手，顺势放开，手却伸到他腰上轻轻揽着他：「这样，会讨厌吗？」 白安洛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过了几秒后才说：「我们……快回教室吧。」 「……好，听你的。」靳格放开少年，后退一步让他转身开门。 白安洛推开门，踏出一步后突然回头：「哥，你……走前面吧。」 靳格觉得对方应该是不想被自己看着，点点头：「好，听你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座位上，靳格整理好东西准备上课时，右手突然被邻桌的人拉了一下。 白安洛红着脸，深吸了口气，颤抖着开口：「我……不讨厌。」 语音刚落，上课鐘声恰好在这时响起，班上眾人的都专注在课本或跟他人聊天，没人注意到教室角落，两个少年正对视着。 靳格看着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少年红着脸回应自己，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了起来：「嗯，我知道了。」 白安洛觉得他的手有点烫手，红着脸放开，却马上被对方抓回去捏在手里。 「想好了？」靳格把玩着他的手，没头没尾地问。 白安洛自然理解他在说什么，轻轻地点头：「嗯，想好了。」 「起立！」班长看到老师走进教室，大声喊；教室角落的两个少年站得极近，手握着彼此。 「立正！敬礼！」在学生们整齐划一的问好声中，靳格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晰地传进白安洛的耳朵里。 「你好，男朋友。」 第二十八章 在夕阳馀暉下，两个少年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乾妈他们不会介意吗？」白安洛侧头看着靳格。 靳格摇摇头，伸手牵起他的手：「不用担心，我很早就跟爸妈说过了，他们也都接受了。」 「是哦……」白安洛被他牵着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你你你……你说你很早就跟乾爹乾妈……出柜了？」 靳格顺着他的力道停下来，回头看着他；白安洛被他看得脸越来越红，头也不自觉越压越低。 「……我很早就说，我要娶你。」靳格轻声说着。 靳格的声音实在是太轻柔了，刚说出口就消散在空气中，没有传到白安洛耳里。 「嗯？哥你说了什么？」白安洛疑惑地抬起头；靳格摸了摸他的头说：「嗯，我很早就跟爸妈出柜了。」 两人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去，每靠近家门一步，白安洛的脸就苦一分。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爸妈讲……而且我甚至连男朋友都有了。」白安洛苦着一张精緻的脸说。 靳格轻捏了捏他的手表示安慰：「没事，晚上我再去拜访乾爹乾妈，我帮你讲。」 白安洛内心感动，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了，我先自己跟爸妈摊牌吧，我怕他们以为是你『带坏』我的。」 靳格想了想自己从小到大的行为，沉默不语。 ……要不要承认自己是故意的？靳格侧头看着隔壁还在唸叨的少年，对方的脸上并没有自己记忆中的痛苦深沉；只有符合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朝气活力。 「那，我明天跟你一起上学？」两人佇足在社区门口，靳格开口问。 白安洛低头沉思了下，随即点头：「嗯，你明天到我家门前等我吧，晚上游戏见。」 靳格笑着应好，小情侣两人又漫无目的地聊了几句后才依依不捨地分开，各回各家。 「我回来了！」白安洛脱下鞋子后往屋内喊。 刘芸琬从厨房中探出头：「去洗手准备吃饭吧，等我把这道菜炒完就行；对了，上楼时顺便叫你爸下楼吃饭。」 白安洛右手比了ok的手势，把自己的书包放回房间后才走到二楼最里的书房敲门：「爸，吃饭了。」 等了一会儿，书房门才打开，白韵林一边讲着电话一边示意白安洛先下楼。 白安洛下楼时恰好看到刘芸琬将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对方一抬头发现只有自家儿子下楼，一脸疑惑：「你爸呢？怎么没跟着下来？」 「在讲电话，应该是工作上的事吧。」白安洛指了指楼梯的位置。 白安洛坐在餐桌旁，拿出手机给靳格发讯息。 「等等要吃晚餐了，我打算趁吃饭时跟爸妈说。」 对面那边大概也在等待着讯息，马上已读，过了一会儿才回覆：「嗯，小心不要噎着，吃完饭再传个讯息给我。」 白安洛传了个认真点头的猫猫贴图才将手机收起，坐在椅子上发呆等待吃饭。 又过了五分鐘左右，刘芸琬整理完厨房坐在椅子上休息一阵子后，白韵林才慢悠悠地走下楼。 「快来吃饭吧，安洛都等好一阵子了。」刘芸琬笑着说。 白家餐桌上虽然没有不准说话的规矩，但出身书香世家的刘芸琬从小就教导孩子要专心吃饭，而白韵林也是吃饭不太会主动开口的人，因此白安洛半碗饭都吃完了，餐桌上也没有任何人开口，只有偶尔几声餐具碰撞的声音。 「爸、妈，我有件事情要说。」虽然内心紧张，但是白安洛面上依然一边冷静地夹菜说话。 性格细腻的刘芸琬发现儿子似乎有些紧张，温柔地说：「怎么了？是不是学校发生什么事了？」 白韵林并没有发现白安洛的状态，只是应了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没事的，爸妈都很开明的，白安洛在内心说服自己，深吸了口气后才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咔，刘芸琬手中的筷子不小心敲了下碗，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餐桌上特别明显。 白安洛清澈的眼神看着母亲，刘芸琬笑了笑表示自己刚刚手晃了下，并不是故意的。 「咳，那……你喜欢的人是谁？」白韵林轻咳了下转移话题。 白安洛听到这个问题后红着脸低下头：「我……他、他是个男生。」 男生？白韵林跟刘芸琬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及预料之内。 白安洛低着头并没有看到爸妈的神情，逕自往下说：「就、就是……靳格，我们今天才……」 「我们知道了。」刘芸琬温柔地打断他还没说完的话，「我跟你爸都不是太古板的人，不会反对的；不过你们不要只顾着谈恋爱，成绩也要顾好，知道吗？」 白安洛抬起头，发现父母脸上的确都没有反对的神情后才笑着回答：「嗯！」 夫妻两人看着脸上还带着红晕跟幸福微笑的儿子低下头认真吃饭，相视一笑。 吃过饭后，白家三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白安洛趁着广告时间拿出手机传讯息给靳格，发现对方没有马上已读也不在意，收起手机认真陪着父母看新闻。 叮咚—门铃声突然响起，刘芸琬疑惑地说：「这么晚了，还有谁会过来？」 「我去看看。」白安洛起身去开门。 喀，门一打开，白安洛就跟穿着正装而且手中拿着东西的靳格对上眼。 「你……你怎么……」白安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话还没说完，坐在客厅的刘芸琬已经问：「安洛？」 靳格笑了笑，提高声音往屋内道：「乾爹、乾妈晚上好。」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白韵林轻轻地将白安洛从门口推开，笑着说：「是靳格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刘芸琬拍了拍白安洛的手，小声地说：「别担心，你先上楼写功课吧，我跟你爸有些话要跟靳格说。」 白安洛试图跟靳格眼神交流，但却被白韵林完美挡住视线，只好妥协。 「好吧……那我就先上楼了。」白安洛一步三回头，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刘芸琬收回刚刚对着亲儿子温柔的笑容，转头看站在门口对峙的自家丈夫及乾儿子。 「进来吧，别一直站在门口。」说完率先走向客厅，两个男子也跟在身后。 第二十九章 白氏夫妇跟靳格三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语。 「这是我临时准备的小点心，有点仓促还请乾爹乾妈见谅。」靳格将手中的礼盒推到两人面前。 白韵林哼了一声将头瞥向一旁，刘芸琬则轻柔地接过礼盒：「嗯，还有其他事吗？」 靳格笑了笑，假装没有看懂对面两位长辈对自己的些许敌意。 「相信安洛已经跟乾爹乾妈提过了，但我想身为当事人之一，我还是要亲自来拜访。」靳格脸上扬起一个完美的笑容。 白韵林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好了一点，总算愿意正脸看着靳格。 靳格收起笑脸，正经地说：「虽然我们都还很年轻，但我对安洛是认真的，不会让他为难的。」 「好听话谁都会说，你要怎么证明？」白韵林开口问。 「……我没办法拿出什么证明，但我想时间及我的行动会证明一切。」少年坐在沙发上，抬头挺胸地说着。 白韵林还想在说些什么，被坐在旁边的刘芸琬伸手阻止，她温柔地开口：「嗯，我们相信你会做到的。」 靳格笑了笑，不再多说。 刘芸琬想了想后说：「你上楼跟安洛聊聊天吧，他应该蛮担心你的。」 靳格点点头，跟两个人道谢后才上楼。 直到少年的脚步声消失在两人耳中，白韵林才开口道：「你为什么阻止我？让我多问点不好吗？」 「你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他的，何必呢？」刘芸琬端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而且，两个孩子的互动你看了十多年，怎么样你心里没有数吗？」 白韵林哑口无言，半晌才倔强地哼了一声。 二楼，靳格听着楼下两人的对话，轻笑了下才抬手敲门。 「请进。」白安洛的声音隔着一扇门微微有些失真，靳格推开门叫了声「安安」。 原本坐在书桌前认真读书的少年听到这声音后惊讶地转头：「你怎么上来了！」 「自然是乾爹乾妈准许我后正大光明地走上来。」靳格笑着走进房间，顺手将房门关上。 白安洛看了房间一圈，发现只有自己屁股底下的那一张椅子，连忙站起身：「哥，这椅子给你坐吧。」 靳格将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年按回椅子上：「不必，你坐着，我站着休息一下。」 白安洛乖乖地坐回椅子上，靳格靠在书桌旁的墙上，两人对视着。 「……爸妈有刁难你吗？」白安洛看着桌上的数学题本，开口问。 「没有，他们都很相信我们。」靳格看着他头顶的发旋，笑了笑：「我还说了……等我们大学毕业后就结婚。」 「什么？！」白安洛猛地抬头：「我们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 「嗯？」靳格弯腰靠近白安洛：「你说什么？」 白安洛被逼得向后退，却被对方双手困在书桌和椅子之间：「我……我说我们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不是先试试看而已吗？」 沉沉双眼盯着眼前的少年，靳格看着对方从颈部蔓延起来的红晕，放开手起身，微笑着说：「我开玩笑的，你当真了？」 白安洛松了口气，但心中似乎有些遗憾。 靳格将头撇向一边，房间内忽然安静下来，气氛显得有些尷尬。 「今天的数学有点难……哥哥教我一下吧。」白安洛随手指了一题题目转移话题。 两人认真地讨论了几题数学……如果忽略计算本上一堆错误的算式的话。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白安洛越算越清醒，看着自己一堆的计算错误，沉默了一会儿说。 靳格也注意到了两人的状态不对劲，点点头：「嗯那我就先回去了……有问题再传讯息问我。」说完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弯腰在他唇边亲了一口：「明天见。」 白安洛愣在原地，直到靳格离开房间后都没有动。 我……我又被亲了吗？白安洛摸了下刚刚被亲的地方，又像触电一般迅速收回手。 白安洛用力地摇了摇头，努力地拉回注意力完成作业。 隔天中午，靳格、白安洛、阿杰及谢萤雪四人同桌吃饭。 靳格细心地将挑好鱼刺的鱼肉放到白安洛的盘中，后者则将他不爱吃的菜夹到自己盘中。 阿杰看着两人一举一动彷彿都散发着闪瞎人的光芒，转头跟旁边的女朋友对视一眼。 「他们？」谢萤雪无声询问。 阿杰耸耸肩，无声回答：「昨天体育课后就这样了。」 谢萤雪点点头表示了解，转回头看着对面的两个少年，突然开口：「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以他们四人这桌为中心半径一公尺突然陷入一阵沉默，邻桌几个认得靳格跟白安洛的人一脸惊讶地望向这里。 过了一会儿后，靳格牵起白安洛的手，大方地承认：「嗯，我们在一起了。」 阿杰还沉浸在女朋友突如其来的直球询问的衝击当中，又被靳格毫不犹豫的承认关係给砸中。 ……我是谁、我在哪？阿杰愣愣地吃着盘中的饭，连最讨厌的三色豆吃下去了都没发现。 「这样啊，恭喜你们。」谢萤雪笑了笑，用手肘顶了下旁边埋头吃饭的男朋友。 「唔，你……」阿杰被骤然顶一下差点噎到，抬头正要询问，被谢萤雪一瞪瞬间吞回抱怨，「怎……怎么了？」 白安洛看着对面两人的互动，低头笑了笑。 靳格听到他的笑声脸上也有着些微笑意，放开手后低声说：「快吃饭吧，等等我们去操场……」 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好巧啊，又见面了。」 四人一齐往旁边看去，看到校草独自一人拿着餐盘坐到隔壁的空桌。 讲到一半的话被骤然打断让人不爽，靳格面无表情地看了苏奇羽一眼。 苏奇羽对着他笑了下，眼中似乎有着嘲讽。 「苏学长好。」白安洛被靳格挡着，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 靳格垂下眼，也跟着问了声好。 原本气氛还算热烈的四人桌因为旁边一人的到来突然冷却下来，苏奇羽完全没有自己打扰了别人的自觉，逕自吃着饭。 靳格跟白安洛两人前后吃完了饭，前者整理了下空餐盘：「去门口等我吧，我去放餐盘就行。」 白安洛点点头，站起身说：「好，那明天换我丢吧。」 靳格拿着餐盘起身时，似乎对上苏奇羽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皱了皱眉，看了对方一眼，但苏奇羽已经低下头，看不清脸。 第三十章 午餐时间，除了几个精力旺盛的男生依然在操场上挥洒汗水，并没有其他人；靳格跟白安洛两人并肩散步消食。 「你觉不觉得苏学长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靳格在脑中回想着刚刚苏奇羽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安洛疑惑地歪头：「会吗？我跟他不熟，不太清楚……哥什么时候认识他了？」 靳格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违和感散去，回答：「没，我不认识他……应该只是错觉。」 两人又走了一下，最后踩着午休的鐘声回教室休息。 四年后，高三 靳格坐在位置上写着物理题本，白安洛趴在他旁边正在休息。 「靳……」阿杰转过头正要问题目，发现白安洛正在睡觉，连忙放低声音：「靳格，这题我不会算。」 靳格看完对方递来的题目，拿着笔一边写着算式一边讲解。 「呜……」白安洛皱了皱眉，似乎被干扰了睡眠。 靳格左手轻拍了拍他的背，阿杰看着两人的互动，突然有种想打嗝的感觉。 「谢了。」阿杰听完对方的讲解后赶紧转回自己的位置上，他觉得自己再多待一会儿眼瞎的机率就多增加一分。 「哥……我睡了多久。」白安洛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悄悄地打了个小哈欠。 靳格替他拭去眼角因为打哈欠而流出的泪，低声说：「二十分鐘左右，还要再睡一下吗？」 白安洛摇摇头，从书包中拿出英文单字本，但没看几页又开始打哈欠。 「哈……我去洗个脸好了。」白安洛晃了晃头试图清醒，发现没多大用处后站起身去跟老师报告自己要去厕所。 靳格看着他慢吞吞地站起、走到前面、再走出教室，直到看不到身影了才低下头继续写题。 「我以为你会跟他一起去。」阿杰转过头悄声说。 靳格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阿杰一点也不意外，逕自说下去：「看你们俩这黏糊劲，以为你会捨不得让他自己一个人……」 「如果我跟着去，老师大概就要报警了。」靳格一边对着答案一边说。 「什么意思？」阿杰一脸疑惑。 靳格抬头看着他，轻呵一声：「两个人过了半小时都没回来，是你的话，不会报警？」 靳格说完就低下头去，不理会一脸震惊的阿杰。 「……靠，你是禽兽吗？」阿杰忍不住说出一句。 这句话说的稍微大声了些，旁边几个人转头看向这边。 阿杰发现自己干扰了其他人的清静，低声说了几声道歉后灰溜溜地转回自己的位置上。 等白安洛回来，看到的就是每个人都在认真读书的景象。 他坐在位置上认真背着英文单字，手间着没事，在桌子底下抓着靳格的手。 靳格看了眼旁边的少年，任由对方把玩自己的手。 下课时间 每个人都为了大考而神经紧绷着，就连下课时间也有人埋头苦读。 长年佔据校排第一及第二的靳格和白安洛明显不在整日苦读的行列，两个人一起去福利社替班上同学买些点心。 「要不要多买些洋芋片啊？」白安洛左右手各拿着两包洋芋片询问。 靳格随手扫了几瓶饮料：「都行，随便买。」 福利社阿姨对这两个每过两天就来大採购一次的少年印象深刻，笑呵呵地说：「今天又来帮大家买点心啊。」 「对啊，阿姨你有推荐什么好吃的吗？」白安洛扬起笑脸问。 阿姨笑着摇摇头：「那都是你们年轻人爱吃的，我怎么会知道。」 「是哦……」白安洛看着架上三种新口味的洋芋片，陷入了选择障碍。 靳格挑完饮料回来就看到了一脸苦恼的白安洛，看了下他视线所及之处就知道对方正在苦恼什么。 靳格拍了拍他的头说：「别想了，快上课了……三个都买吧，不好吃的话，每个人分一口也就没了。」 白安洛马上将架上三种口味的洋芋片抱到怀中，眼神闪亮地看着靳格：「走吧，去结帐！」 两个少年抱着满怀的零食和饮料回到教室，读书读到头昏眼花的眾人看到他们手中的点心，彷彿看到了拯救眾生的天使。 「靳格、安洛，你们真的是天使啊！」班长带头喊了句感谢，所有人纷纷上前拿自己喜欢的零食。 「老师，这个请你。」白安洛将特意为老师挑选的麵包跟红茶放在桌上。 老师从正在批改的作业堆中抬起头笑了笑：「谢谢你们，读书也加油哦。」 白安洛回以一个微笑才走回自己的位置。 每个人暂时放下沉重的读书压力，趁着短暂的下午茶时间跟他人聊天。 教室氛围一阵和乐融融，虽然不能太过吵闹以免吵到隔壁班的人，但这段时间在这段沉闷的时光中显得相当珍贵。 白安洛跟靳格吃着洋芋片，谁都没有说话。 「你想考哪间大学？」几个同学为在一起讨论着未来志愿。 白安洛听了一会儿，转头问：「哥，你决定要读哪里了吗？」 「你去哪我就在哪。」靳格温柔地看着他。 的确如此，两人从幼稚园、国小、国中甚至高中都恰好是同班同学，甚至连座位都在附近，每次跟他人提起每个人都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可是，我想读的系跟你不一样吧？」白安洛歪着头，「我想读医学系，你呢？」 靳格想了想才回答：「建筑吧，我对古西方的建筑蛮有兴趣的。」毕竟自己只有看过，从未深入了解过。 「建筑啊……那我将来的房子就先预交给哥了。」白安洛笑了笑。 靳格听到后在他耳边低声问：「是『我』将来的房子还是……『我们』将来的房子？」 白安洛被他吐出的热气薰红了耳，低着头不回应。 靳格低低地叹了口气后继续说：「如果是前者的话……我可能只能发挥出五成的能力了……」 白安洛耳朵动了动，悄悄看了他一眼。 靳格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偷窥，逕自往下说：「但如果是后者的话，我肯定会发挥出百分之两百。」 白安洛久久没有回应，班上热烈的气氛也已经冷却下来，眾人又回到了读书的轮回当中。 「……那，就盖『我们』的房子吧。」白安洛低声说：「我对古西方的建筑也蛮有兴趣的，住在里面肯定很浪漫吧。」 靳格低头看着白安洛，发现对方也认真地看着自己，沉沉笑了：「好，我答应你，盖一栋最好的、只属于『我们』的房子。」 在十八岁这年，两个青涩的少年在阵阵书香中立下了相伴一生的诺言，儘管两人都从未明说，但他们在心中早已认定彼此。 第三十一章 四年后，首都顶大。 「安洛，我们要一起去吃晚餐，你要去吗？」一个女生开口询问。 白安洛正低着头整理笔记，闻言摇摇头：「不了，今天情人节，我要跟靳格去吃饭。」 班上同学听到这段话后纷纷起哄，刚刚的女生也笑了笑：「这样啊，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白安洛害羞地笑了下，继续整理自己的物品。 笔记才整理到一半，一道阴影突然遮挡住眼前的视线。 白安洛抬起头，跟低着头的靳格对上眼。 「好了吗？」青年的声音比起几年前更加深沉醇厚，是许多人喜爱的低音。 白安洛笑了笑：「还要一会儿，你先旁边坐一下吧。」 靳格应了声，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 两人明明在人声吵杂的教室里面，但是却自成一股静謐的氛围，经过的人也会不自觉放低声音。 十分鐘后，白安洛将笔记本收起，转头说：「我好了，走吗？」 「嗯。」 两个人手牵着手离开教室，几个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说：「他们两个真的好般配啊。」 「听说他们两个已经订婚了欸，一毕业就直接结婚了。」 「真假？你这消息从哪来的……」 白安洛看了下男朋友的侧顏，发现对方心情相当不错，「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感觉你心情很好。」 靳格从刚刚听到的对话中回神，微微笑了笑：「嗯，等一下再跟你分享。」 白安洛鼓了鼓脸颊，不再说话。 靳格笑着戳他鼓成河豚的脸颊：「怎么，很想知道？」 白安洛想避开他的「攻击」，但却因为右手被牵着而无法逃离。 两人打闹着走到停车场，白安洛笑了笑：「好了啦，我没在生气。」 靳格观察了下他脸上的表情，确认他的确没有不快后才放开手走到驾驶座。 「要去哪里吃饭啊？」白安洛低头系着安全带问道。 靳格将导航设定完后顺顺地将车开出车格，「去一个认识的学长介绍的餐厅，他说那里的菜很不错。」 白安洛点点头，确认了下导航的目的地：「原住民菜色？哪个学长介绍的啊？」 「上次跟我们一起去唱歌的李学长。」靳格回答。 白安洛用手机查了下餐厅评价，确定真的不错后说：「嗯……反正距离目的地有段距离，我先睡一下。」 靳格轻点头，将音乐的声音调低让白安洛睡得安稳些。 近期不知是报告的压力还是其他原因，白安洛的睡眠品质总是不太好，这次的车程让他意外的有顿不错的睡眠。 「……安洛、安洛……安？」 呜……白安洛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发现靳格正担心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我叫了你好多次了。」靳格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发烧后又放下心来。 白安洛摇摇头：「我没事，只是睡得比较熟。」说完伸了伸懒腰，「嗯……好久没睡这么饱的感觉了。」 靳格轻笑了笑：「你最近太累了，假日好好休息一下吧。」 两人相继下车，站在餐厅门口。 这是一间并没有名号的餐厅，日式风格的装潢，门口处的灯笼亮着光，在微暗的天色中散发着暖光。 白安洛疑惑地问：「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我刚刚看到的餐厅不是这个啊？」 靳格牵起他的手推开木门：「没有走错，我们原本要去的那家餐厅没开，所以我找了另外一家。」 「是哦……」白安洛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往常细心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没注意到餐厅的营业时间？但刚睡醒的脑袋还不太灵光，所以他只是愣愣地被靳格带着往前走。 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被带到了一间小包厢入座。 「我们不用点餐吗？」白安洛观察着包厢的装潢，开口问。 靳格看着他像是刚来到新地方的猫咪一样在巡视地盘，笑着撒谎：「刚刚在你恍神的期间我已经点完了，你没有注意到吗？」 白安洛收回视线，看着坐在对面的靳格：「我……我还真没注意到。」 靳格笑了笑，不做解释；白安洛皱着眉在脑中搜寻着刚刚点餐的画面，但直到餐点一一送上时都没有想到。 「好了，别想太多，认真吃饭。」靳格用手指戳了下白安洛的额头。 「嗯……我刚刚应该是真的还没睡醒。」白安洛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生鱼片放入口中，眼神发亮，「这个好好吃！」 「嗯，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靳格眼神温柔地看着白安洛，「多吃点。」 两人共渡了愉快的晚餐时间，坐着等待饭后甜点送来的空档，白安洛突然想起一件事。 「刚刚离开学校时，你要说的是什么事？」白安洛疑惑地问：「不是说吃饭时间就告诉我？」 靳格笑着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后才说：「等甜点送来就告诉你……不然等等讲到一半被服务员打断不太好吧？」 白安洛想了想觉得也是，继续坐着等待。 甜点准备的时间比较久一点，过了将近十分鐘才有服务员敲门询问：「请问，要上甜点了吗？」 靳格点点头，站在门边的服务员打开包厢门，另一个人推着罩黑布的餐车走进包厢内。 等餐车被推到定点后，靳格站起身走到餐车旁边，伸手将黑布拉下。 白安洛好奇地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然后被出现在眼前的精緻甜点给吸引住目光。 「哇……」随着白安洛的惊叹声，服务员点起了几盏蜡烛，然后将包厢内的灯光调暗后退出包厢。 白安洛站起身走到餐车旁边，靳格牵起他的手亲吻了下：「喜欢吗？情人节礼物。」 「喜欢……很喜欢。」白安洛侧头看着靳格，瞳孔被烛光照得发亮。 靳格温柔地看着他，抬手抚了下他的脸：「那，再给你一个惊喜。」 靳格放开手退后一步，白安洛愣愣地看着他单膝跪下，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盒子。 「我想着这个场景很久了，」靳格脸庞在烛光映照下线条变得柔和，「安安，我们从小相识、一同长大，在国二时你给了我机会，变成了与你更亲近的关係。」 白安洛认真地听着他的一字一句，眼眶渐红。 「如今，我们已经相处超过十载，想问你愿不愿意，再给我更进一步的机会？」靳格打开手中的盒子，戒指在光线微弱的包厢依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安安，你愿意吗？」 白安洛在看到那枚戒指时落下眼泪，哽咽地说：「我……我愿意。」 靳格听到他的回答，笑了笑，将戒指戴上对方左手无名指。 「这样，就是我的人了。」靳格从口袋中拿出另一枚戒围较大的戒指：「安安，帮我戴上吧。」 两人都戴上了戒指，白安洛依偎在靳格怀中看着戒指。 戒指上并没有宝石，只有金线勾勒的花纹。 「这个戒指好特别，是哪个设计师做的？」白安洛看着戒指，越看越觉得喜爱。 靳格笑了笑，将白安洛带回座位后才说：「这是我设计然后请人做的。」 「你自己设计的？！」得到对方肯定的答覆，白安洛惊讶地看着手中的戒指：「哥哥，你好厉害！」 靳格笑了笑：「结婚时我们可以再一起设计一个戒指。」 白安洛点点头，两人一起吃着精緻的甜品。 「我已经问过乾爹乾妈了，他们说最快毕业后就能结婚。」在靳格说完这段话后，白安洛被口中的蛋糕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咳……咳，这么快……咳咳……」白安洛拿旁边的水喝了一口总算缓了一些。 「吃慢点。」，靳格递了张纸巾给他，「我刚刚说了只是『最快』的时间，我们可以再商量下婚期。」 白安洛放下心来，继续吃着甜点。 不过，没有人想到，几天后的靳、白两家商量婚期时吉日居然恰好就在毕业典礼一周后。 所以啊，人生总是有无数巧合的。 第三十二章 几个月后，某天傍晚 「安洛，会紧张吗？」刘芸琬从镜中看着正被按在椅子上化妆的白安洛问道。 白安洛无意识地捏了下椅子扶手：「有点……毕竟是第一次结婚，总是会紧张的。」 刘芸琬笑了笑：「没事，等等靳格带着你，什么都不用想。」 「嗯。」白安洛依照化妆师的指示闭上眼睛，刘芸琬在旁边看了一下才走出休息室。 靳航风及李于婧夫妇坐在外面等待室的长椅上，后者看到刘芸琬走出休息室时挥了挥手。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刘芸琬走上前坐下，笑着询问。 「我们才刚看完靳格，大概两三分鐘前到的。」李于婧低头看了下时间。 两名女子在一旁聊天，过了一会儿白韵林也走进等待室，四个人挑着几个话题谈着。 「两个新郎准备好了吗？」一个工作人员从门外探头。 李于婧正要站起身去看看，两间休息室的门恰好一前一后打开。 两位青年穿着相同样式的西装，顏色一黑一白，显得相当般配。 所有人看着两个英俊的男子彷彿像是从油画中走出的西方贵族，忍不住看呆了。 「我们准备好了。」靳格笑了笑说。 工作人员被这一声唤回神，红着脸离开了。 刘芸琬也回过神来，笑着说：「平常就很帅了，今天穿上西装可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白安洛红着脸低下头，靳格牵起他的手低声说：「你今天……很好看。」 「……哥哥也是。」白安洛低声回应。 双方父母在旁边看着新人罔若无人地亲热起来，默默转过身背对他们。 又过了几分鐘，外面隐隐传来音乐声，靳航风侧耳听了下说：「主持人在开场，等会儿就轮到我们了。」 话刚落下就有工作人员从外面探头进来：「新人父母要准备囉！」 婚礼流程是由靳格与白安洛两人一步一步跟主持人敲下来的，与传统婚礼最不相同的地方就是父母与新人是分开入场。 等待室一下子离开了四个人，变得冷清起来。 「走吧，等等就轮到我们了。」靳格牵着白安洛走出等待室。 两人一起走到准备进场的位置，站在一旁准备开门的工作人员悄悄地看了两眼帅哥，然后又脸红地转过头。 「……让我们掌声欢迎新人！」主持人最后一个字刚说完，工作人员将门推开，白安洛看着眼前灯光灿烂铺着红毯的道路，眼神闪亮。 「走吧。」两人对视一眼，靳格低声说。 两人牵着彼此踏上红毯，每过几步站在一旁的小花童就会洒一把花瓣。 新人在漫漫花海中走上舞台，所有宾客看着他们，脸上有着幸福的微笑。 流程继续顺畅地进行，证婚、父母祝福及致词，然后来到了西式婚礼数一数二的环节—新人宣誓。 靳格跟白安洛面对面站着，两人的眼中都只有彼此。 牧师走上舞台，面对着两位新人念出誓词：「你愿意从今以后，无论贫穷或是富有、环境是好是坏、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是失败，都要支持他、爱护他、与他同甘共苦，携手共创健康美满的家庭。向上帝宣誓，始终对他忠实，直到离世的那天吗？」 靳格看着被自己放在心里数万年的人，在许多人的见证下郑重地说出三个字：「我愿意。」 牧师将同样的誓词又念了一次，白安洛看着眼前的人开口：「我……」愿意。 白安洛眼角馀光瞥见一旁戒童捧着的托盘，上面放着两人共同设计的婚戒，口中最后两字如鯁在喉。 牧师注意到了异常，低声又问了句：「你愿意吗？」 「我……」白安洛着急的脸映入靳格眼中，后者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慰：「没事，不要紧张。」 台下的宾客隐隐发现不太对劲，低声讨论着发生什么事。 刘芸琬看到白安洛脸色不对劲，转头跟白韵林耳语：「安洛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可能是紧张吧，我们再观察一下。」白韵林盯着台上人的一举一动，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白安洛又尝试了两次，发现真的说不出话，脸色急得发白。 「不要着急，慢慢说。」靳格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窃窃私语，温柔地引导。 「我……愿……」最后一个字已经到了嘴边，靳格盯着对方，发现白安洛纯黑的瞳孔居然慢慢转为金色！ 白安洛看着靳格，正准备说出最后一个字，突然一阵阵的画面涌入脑中，突如其来的记忆令他痛苦地跪倒在地。 呜……眼前发黑，脑中的画面与现实交杂，白安洛似乎看到靳格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但耳边却只有嗡嗡的耳鸣声。 台下的宾客一阵惊呼，白韵林夫妇及靳航风夫妇都衝上舞台，焦急地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主持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叫救护车。 「安，安你怎么了？」总是沉稳冷静的靳格难得露出慌张，他紧紧抱着白安洛，生怕怀里的人再度离自己远去。 「格……」 靳格听到怀中的人虚弱的声音，急忙低下头：「安……」 他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头发、五官都变成自己多年前记忆中的铂金色，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安洛！你哪里不舒服？」刘芸琬看到他似乎恢復了意识，上前询问。 白安洛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只一味地看着靳格，然后缓缓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周围人看着两人的互动，纷纷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安排宾客离开并等待救护人员。 「……安，你不愿意吗？」靳格……应该说是格列尔，看着怀中的白安洛，声音低沉地询问。 白安洛……或者该说是安，轻轻摸着格列尔的脸，虚弱地笑了笑。 「格列尔大人……您怎么……来了呢？」安强撑着说完这句话，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安？你怎么了？」格列尔声音颤抖地呼喊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让医护人员进去！不要堵在门口……」主持人在一旁指挥着秩序，格列尔愣愣地抬起头，眼神彷彿失去光彩。 他愣愣地依照指示将怀中人放在担架上并被带到医院，途中一句话都没说，宛如被抽去了灵魂。 靳航风几人大概了解他的心情，只静静等待着医生。 第三十三章 安觉得自己意识朦朦胧胧，除了自己以及格列尔的名字外，其馀记忆似乎都像是被人蒙上一层纱。 整个人彷彿在一艘小船海中载浮载沉，没有锚点，无法靠岸。 忽然一阵浪打来，一阵翻涌过后，小船艰难地靠岸。 安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过了许久后一道白光映入眼前，数万年前的回忆如同电影一般呈现在眼前…… 十五万年前，天国 安抱着自己填写好的资料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安—你要去哪里？」女生气喘吁吁地跑到安眼前，安伸手扶了她一下，温柔地说：「别急，先喘口气。」 乔亚扶着安的手，过了一分鐘后才平稳呼吸。 「呼……喘死我了。」乔亚抹了下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指着安手中的资料问：「你要去办公室缴交志愿吗？」 安点点头，微笑着问：「一起去吗？」 两个人并肩走在往办公室的路上，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被关注的两人并没有在意眾人的眼光，自顾自地聊天。 「你想去哪位大人的部门工作啊？我想去加百列大人那工作，可是听说那里的职位相当抢手……」乔亚叹了口气。 安笑了笑：「你那么优秀，加百列大人一定会挑上你的。」 乔亚是这届初始天使中排名第二的人，自然担得起「优秀」这个词，不过…… 乔亚瞥了对方一眼：「听你这个排名第一的人说这种话很没说服力知道吗？」 安靦腆地笑了笑，转而说起自己的志愿。 「我想去……格列尔大人那边。」安看着虚空中的一点，脸上有着怀念的神情，「这是我从小到大的目标，为此我努力了很久；现在，我终于可以完成了。」 「格列尔大人？」乔亚看着自己的好友，欲言又止。 安并没有发现对方的怪异，逕自地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后两人走到了办公室，分开找不同的人缴交资料。 行政人员依照惯例翻看着资料，正准备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盖下审核章却突然顿住，抬头看着安。 「……你，确定资料没有填写错吗？」行政人员指着手中的资料询问。 安早就预料到自己可能会被询问，笑着回答：「是的，我相当确定。」 行政人员第一次觉得盖章的任务如此艰辛，头上冒出冷汗；过了一会儿后他拿着资料往一旁的小办公室走去，还回头跟安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安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答应，等行政人员一离开就收起了脸上的笑。 「安，你怎么了？」已经顺利缴交完资料的乔亚看到安还站在桌子前，走过来询问。 「……大概是我的资料哪里填错，他拿去询问了。」安垂下眼：「你先回去吧，我应该还要好一阵子才会完成。」 乔亚还打算再说，但是想到安的志愿……似乎，无话可说。 「嗯，那我帮你跟导师请假，中午一起吃饭吗？」乔亚换了话题，得到对方的应答后才离开。 安看着乔亚离开的背影，呼出一口气。 办公室内的行政人员都没有关注站在一旁的安，他四处看了看，找到一张角落的椅子坐下。 整间办公室内只有几个人低声讨论公事的声音，安看着墙上的时鐘一分一秒地往前走，意识回到八十多年前……。 「大天使过来了！我们快去门口看看！」学校幼幼班的孩子王大声地喊着。 许多个小孩跟着他往门外跑，身形特别娇小的安悄悄地从墙边探头，怯怯地往门外看。 但是还有太多高年级的天使堵在门口，学校老师忙着管制秩序，没有馀力去照顾到那些存在感较低的孩子。 过了十几分鐘后，一个面容慈祥的六翼天使左右手各抱着一个小孩，跟着校长说笑着走进门；在他们两人身后还有许多个小孩子紧跟在后。 安眼神闪亮地看着大天使蹲在地上，笑着一一抚摸小孩子的头，给予他们鼓励，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才决定往大天使走去。 「加百列大人，我们停留在学校的时间并不多……」院长站在旁边低声说。 加百列点点头，发完最后几颗糖果后站起身说：「小天使们，我下次再来看你们好不好？今天我还有事情要忙，你们都很懂事的对不对？」 吵杂的孩子们听到这句话后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地回答：「好！」 还有几个人不依不挠地想上前抱住加百列，但都被旁边高年级的拉着翅膀站在原地。 安正要踏出的步伐停在原地，默默地又缩回墙后；加百列看着懂事的小天使们，点点头跟着育幼院院长离开了。 等到两个人都离开后，所有的小毛头才嘰嘰喳喳地讨论起自己刚刚拿到的糖果。 「我刚刚可是被摸头了五秒！」孩子王手插腰一脸神气地说。 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也说：「我刚刚可是被加百列大人亲自抱进来的！」 几个孩子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在一旁的老师急忙上前。 安听完他们的对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转身往庭院走去。 往常有着孩子欢声笑语的中庭因为贵客的到来难得平静，安坐在自己平常没有机会抢到的鞦韆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盪着。 「你是幼幼班里的孩子吗？」一道清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停下动作往身后望去，跟一个少年对上了视线。 安发现是没看过的人，转回头继续盪鞦韆。 少年逕自坐在另一个鞦韆上，安悄悄地观察对方，发现他是一个四翼天使。 是跟着加百列大人来的吧。安一边想着，抓着绳子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小心！」安的眼前画面一晃，下一秒就被少年抱在怀中。 无人的鞦韆还在身后晃盪着，安愣住了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看到少年带着担心的眼神。 「谢谢……哥哥。」虽然声音很小声，但是少年依然听到了安的道谢，他轻笑了笑后将安放回地上：「不客气，盪鞦韆时小心点，嗯？」 看到安认真地点了点头后少年才放开他的手，但放开后对方并没有往鞦韆走过去让他疑惑：「怎么了？哪里摔到了吗？」 安摇了摇头，张开双手抱住少年的双腿，瓮声瓮气地说：「谢谢哥哥。」 少年眼神温和地看着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嗯，去玩吧。」 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脸红地往鞦韆跑去。 中庭里，一个少年站在一旁照看着男孩，男孩盪着鞦韆偷看少年，偶尔两人对上视线，小男孩才会回一个靦腆的笑容。 「安同学，请进。」行政人员的声音打断了安的回忆，对方站在小办公室前喊着安的名字。 安走进小办公室内，里面只坐着一位四翼天使，行政人员将他带进对方后就默默离开，房间内只剩下安跟那位四翼天使。 「安同学，你好。」四翼天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到了杯茶给安。 安接过杯子后道了声谢，两人面对面坐着，空气中一阵寂静。 「……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找你是为了谈关于志愿的事情，」对方将放在一旁的文件放在桌上：「你真的决定要去格列尔大人的部门工作吗？你的成绩可以选择其他更热门的，拉斐尔大人、乌列尔大人，或者最抢手的加百列大人跟梅塔特隆大人都任你挑选。」 安低垂着眼听着对方讲完，毫不迟疑地说：「我已经想好了，从小我就想替格列尔大人工作，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后终于可以达成目标，而且……我认为我的成绩可以为格列尔大人带来荣耀，我相信他也会为我感到骄傲。」 说服无果，四翼天使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已经仔细想过了……」他在文件上盖下审核章，「这样就好了，过几天就会正式发下文件，你就静候佳音吧。」 安站起身，鞠躬道谢后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前时听到后方的人说：「希望你之后不会后悔吧。」 ……我不会后悔的，安在心中默默反驳，打开门离开。 第三十四章 三天后，每个在学校经过百年训练的初始天使都拿到了工作分配的文件。 「安—你拿到你的了吗？」乔亚挥舞着手中的信封，远远地就喊着安的名字。 「拿到了……你不要在走廊上奔跑，小心等会儿又被骂。」安的怀中抱着一个a4大小的文件夹，无奈地提醒。 乔亚一脸无所谓，耸耸肩道：「反正我们再三天就要离开了。老师们早就不想管我们……你的文件怎么感觉特别多啊？我的就只有一封信而已。」 安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两个人聊着天往教室方向走去，走廊上看到的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快乐的气息。 「你们两个分配到哪里啊？」回到教室后，一个女生凑上前询问。 乔亚大方地回答：「完全不出乎我预料！分配到加百列大人的部门！」 几个人纷纷跟乔亚道贺，接着将视线放到安怀中抱着的文件夹，过了一会儿后终于有人开口：「安……你的分配结果呢？」 安并没有回答，逕自翻开文件夹，第一页就是一份写着分配结果的文件。 「好了好了，安有很多工作要交接呢，」乔亚突然挡在安的桌子前面，笑笑地跟所有人说，「大家应该都还有事情要处理吧，就别围在这里了。」 有些人还想再开口询问，但却收到乔亚眼神中带着的警告，于是默默地吞下欲说出口的话。 人群渐渐地散了，乔亚松了口气，拉了张椅子坐下：「文件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啊？」 安认真地翻看文件夹的内容，过了一会儿后才闔上文件夹：「第一页就是分配到格列尔大人部门的文件，后面……全部都是交接工作的文件。」 「全部？」乔亚微微提高了声音，发现自己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后才又降低音量：「这些……少说也有个五六十页吧？」 「嗯，有五十七页。」安点点头。 乔亚沉思了一下，安继续翻看着文件的内容，过了一会儿后乔亚问：「我可以看一下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吗？」 安将文件夹递给对方：「什么工作内容都有，大概是看我成绩表现很好吧……」 乔亚面容严肃地看着文件，越看脸色越黑，在看完最后一页后重重地闔上文件。 「安，你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办公室吧，我们去换工作！」乔亚认真地看着安，「你刚刚也稍微看了下内容吧，这个职位就是个坑，永远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乔亚想到文件最后一页写着的内容，气的脸都红了。 前面的五十多页都是之前的人留下的工作内容以及工作经验，写的很详细让人很容易上手，但最后一页居然是格列尔现任秘书所留下的辞职信，里面写着每个人会在安上任后的一周至一个月内通通辞职，而安则需要接手所有人的工作！ 安知道乔亚看到了最后一页的内容，但他还是摇摇头：「不了，我很满意现在的结果。」 乔亚胀红着脸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安温和的脸却又说不出话来。 「算了，随便你吧！」乔亚将文件放回安眼前，站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安苦笑了下，他知道乔亚也是担心自己，但是天国眾人对于格列尔的刻板印象太深了，并不是他三言两语可以翻转过来的。 他翻阅着文件，但脑中又飘回了五十年前第二次看到格列尔的回忆。 又到了大天使来到学校的日子，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天使如同多年前的自己一样奔向门口迎接。 安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内写着功课，整个校园欢乐的气氛似乎都跟他无关，反正……往年的他没去迎接大天使也都没人发现。 但是，今年似乎有些不同，安写完功课正准备去庭院休息时，突然一个老师打开了教室门。 「安同学，你怎么还在这里，大家都要去礼堂啊。」老师急急忙忙地拉着一脸矇的安往礼堂走去，途中经过几个也在校园中来回奔走的老师，他们的对话隐约传入安的耳中。 「还有人吗？」 「没了吧……幼幼班的也都过来了……」 「……赶快把他带进去吧。」 他们在找我？往年也没有强迫吧……安被带着走进礼堂，里面黑压压的一片满满都是人。 「不要推挤！高年级的帮忙抓住一下低年级跟幼幼班的！」几个老师大声喊着，安往前方看去发现每个人都按照年龄正站在大天使前排着队。 「快过去排队吧，等会儿就轮到你了。」刚刚拉着安的老师放开手说。 安一脸恍惚地往自己班级的方向走去，眼神瞥到大天使的身影，整个人定在原地。 「……哥哥？」多年前遇见的少年突然以另一个形式出现在眼前，安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但是对方那头少见的黑发……。 「安！这边！」乔亚的大喊拉回了安的视线。 安收回心神，抬起脚往队伍走去。 「你是被老师拉过来的？」乔亚歪着头问。 安点点头：「嗯，我功课刚写完就被拉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次来的是新的大天使……他突然要求全部人都要集合。」乔亚三言两语解释了下事情的经过。 第十六位大天使名叫格列尔，他要求每一班的人都必须来到礼堂，说是为了要让每个孩子都能拿到奖励。 「之前就听说格列尔大人为人处事相当严谨，想不到今日就见识到了。」乔亚叹了口气：「在他的部门工作一定很累吧！」 安的脑中出现数十年前黑发少年的身影，忍不住想对方是不是为了自己？……算了，还是别多想吧。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直到队伍开始移动后才安静下来。 整个队伍安静地往前走，随着安跟大天使的距离逐渐拉近，他的心跳也逐渐加速。 「下一位。」站在旁边的四翼天使说，站在安前面的人离开队伍，男子英俊冷漠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安？」后面的乔亚推了推愣在原地的安，低声喊了声名字。 安顺着乔亚的力道愣愣地站在格列尔的面前，机械地开口：「哥……格列尔大人，您好，我的名字是……」 还好脑袋还没失去理智直接喊出哥哥，安的脑袋逐渐恢復运转，正打算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就被格列尔打断。 「你好，小天使。」格列尔将一组文具放到安的手中：「愿荣光永远照耀于你。」 「下一位。」安听着四翼天使的口令往一旁走去，脑中还回想着格列尔刚刚说的一句话……以及两人手接触的瞬间。 他好像……不认得我，安低头看手中的文具组，忽然愣住。 在他手中，除了跟每个人相同的文件组外，还多了一颗糖果。 「安……你眼睛怎么了？」乔亚拿着自己的礼物走到安旁边，发现对方眼眶红红的不禁奇怪。 安揉了揉眼，悄悄地将糖果藏到口袋中笑着说：「睫毛掉进眼睛里了吧。」 安闔上文件夹，从铅笔盒中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糖果纸。 ……这么多年没见了，格列尔大人还会记得我吗？安甜甜地笑了笑，期待着之后的日子。 第三十五章 两日后，每位初始天使都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开始熟悉职务。 安在第一天就受到了所有人的热烈欢迎，同时从第一天就开始忙得团团转。 「这类型的报告要先做这样的处理再转交给格列尔大人……」安拿着笔记本听着学姊讲解工作内容，旁边一个男天使拿着茶带着厚重的黑眼圈飘到旁边：「你好了没啊……我也有很多事要交接给安啊！」 嘴上讲解着工作内容、手上还同时处理着三份文件的女人顶着一张苍白的脸抬起头来：「你有我的事多吗？我前天缴上去的三份报告都被打回来了！」 男人跟女人对峙着，安担心他们俩吵起来，急忙说：「我快学完了，等等就去找学长……学姊你刚刚讲到一半的工作接下来要怎么做？」 男人哼了一声离开，女人则继续处理着手边的工作。 整个部门都瀰漫着这奇怪的氛围，每个人都急着想将自己的东西交给安，但却又带着愧疚完成手边的工作。 这样的状况在半个月后得到改变，安对于许多工作已经逐渐上手，但由于要处理、要学习的工作实在太多，他每日都最早来、晚上最晚离开。 这日，一个女四翼天使红着眼眶来上班。 「学姊早……那个……你的眼睛……」安打招呼后发现对方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却又不知该如何发问，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摸了下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啊……我只是太开心了，喜极而泣。」 安正打算继续追问对方，突然坐在一旁的人抬起头：「你成功了？」 对方点点头，开心地说：「对……我成功了，今天是来搬东西的……」说到后来又哽咽起来，几个人纷纷上前安慰她。 安看着一群人围着女人道贺，低下头继续处理文件。 从这日开始，每隔几天就会有人搬东西离开，奇怪的是并没有新的天使补进；一个月后，整个部门只剩下安以及另一个男人还留着。 「学长早。」安一如既往地笑着打招呼，平常男人只会点头回应，这日却一反常态地开口：「安，你过来一下，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对面沉默着，安在脑中胡思乱想着，正想开口时男人就说话了。 「你已经工作了一个半月了吧……这段时间格列尔大人恰好出差，所以大家都趁着这段时间处理着手中的事务。」男人看着安地眼睛：「今天下午，格列尔大人就要出差回来了……而我，明天也要离开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下午就会看到格列尔大人了……安的脑中回盪着这件事，恍惚地晃回座位上处理工作。 男人看到安的表情以为对方是成受不了刚刚听到的消息，愧疚地叹了口气，打算趁着最后一天能处理多少工作就处理多少。 两个人安静地处理工作到了中午，安放下手中的笔伸懒腰时男人走到他面前问：「要一起去吃饭吗？之后应该比较难一起了。」 「……好啊。」安将桌子上的文件整理了下，两个人一起去附近的餐厅吃午餐。 用餐的过程有些尷尬，毕竟两人只认识一个多月，平时也没有太多交谈，整顿饭相当沉默，直到吃完饭时安才悄悄松了口气。 回到办公室，男人一打开门就僵在门口，安被他挡着视线，疑惑地问：「学长，怎么了？」 安歪着头往室内看去，看到一个黑长发的六翼天使背对着他们站在办公桌前。 「……格列尔大人，您回来了。」男人的声音唤回了安的神智，他猛地回神站好，跟着男人往办公室内走去，还记得将门关好。 「嗯，你后面的人是谁？」格列尔转过身，淡金色的眼眸看着两眼前的两人，将近190的身高带给人一股压迫感。 「他是新派来的初始天使，安。」男人微微弯腰回答道。 安听到对方的介绍向前踏了一步，用跟男人一样的恭敬姿态说：「格列尔大人您好，我……」 「嗯，知道了。」格列尔打断他还没说完的话，将手中刚看完的文件拿给旁边站着的男子：「第三页第二段的错字修改完后拿来给我；安将需要批阅的文件送到办公室。」 安又一次被打断自己的话，但是听到格列尔认真地讲工作上的事急忙集中精神记住对方的指令。 在之前一个半月安觉得自己已经很忙了，但直到格列尔回来时他才知道什么叫「忙」。 「这份文件重写。」、「这叠等等送去加百列那里。」、「拉斐尔送来的文件处理完后拿来给我。」…… 到了下班时间，安看着手边还未处理完的三叠文件，叹了口气认命加班。 「安，我先离开了。」又过了三小时后，男人顶着一张疲惫的脸跟安道别，整间办公室只剩下安一个人。 总算处理完了……安将手中的笔放下，呼出一口气后赶紧将文件送到格列尔的办公室。 叩叩 「进。」安走进格列尔个人的小办公室时，看到对方还在处理着文件，看旁边堆着的文件数量，大概还需要两小时才处理完。 安将手中的三叠文件放下，思考了下后才走到办公桌前询问：「格列尔大人，需要帮您准备宵夜吗？」 格列尔听到他的询问停下笔，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桌前的青年。 「嗯，帮我准备吧。」格列尔低下头继续写着字，安笑着回答：「好的。请您稍等。」 过了一会儿，安端着一杯花茶跟几片小饼乾再次走进小办公室内，格列尔瞥了他一眼后收回视线，道：「放下就可以下班了。」 安微笑着将宵夜放下后说：「谢谢大人。」 半年后，安对于所有的工作都已经得心应手，偶尔在工作之馀还可以偷懒一下。 这日，所有的工作都已经告一段落，安啜了一口手中拿着的黑咖啡，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脑中灵光一闪。 要不要放个花装饰一下？安总觉得办公室太死气沉沉了，放些花增添一些生命力应该不错。 想到就马上做，安拿出笔开始写报告，过了三十分鐘后他放下笔，检查一遍后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文件就往小办公室走去。 小办公室内，格列尔还是一如往常地坐在椅子上批阅文件，听到安走进来后头也没抬地问：「有新的文件？」 「没有，但是我有些事情想询问格列尔大人。」安将手中的文件放到桌上，简单解释了下自己想在办公室放花的计画。 格列尔瞥了眼他放到桌上的文件，点点头：「嗯，随你，花可以去伊甸园採。」 安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笑着说：「谢谢格列尔大人！」 从那天起，天国里的天使都知道大天使格列尔底下有一个每天都要去伊甸园摘花的初始天使，每次看到他脸上都瀰漫着笑容，大概是因为在伊甸园的时间可以逃离格列尔大人吧。 第三十六章 十年后，安抱着一大束自己从伊甸园摘回来的花往来的方向走去，途中遇到了一阵子不见的乔亚。 「安，好久不见！」乔亚笑着打招呼，安也笑着回应。 两人肩并着肩往回走，乔亚感慨地道：「想不到你居然真的在格列尔大人的部门工作了十年。」 「格列尔大人很好，他只是对于工作比较严格。」安笑了笑，转而询问：「你是要拿文件吗？加百列大人那里的还需要几天时间处理，如果有急件我再帮忙放入排程。」 乔亚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文件都不着急……不过我的确是来找格列尔大人的，加百列大人叫我送这个东西过来。」 话一说完，她从自己揹着的背包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布包裹的物体，打开来展示给安。 「这是新研发出来的通讯工具，据说荷米斯神也参与了开发。」金色的羽毛散发着神圣的光芒，乔亚展示了一下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金羽收起：「这是给大天使大人的，据说之后也会发下比较低阶的版本给我们这群初始天使。」 「这样我们以后就不用花那么多时间跑腿，可以更专注处理工作了。」安想了想未来的发展，跟乔亚相视而笑。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到办公室，乔亚一推开门看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又看着安忙碌地将花放在各处增添生气，忍不住问：「安，你真的不后悔吗？」 安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着手中的花愣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摇头：「不会，我很喜欢现在这样子。」 乔亚还想再问就被安打断：「格列尔大人就在里面的小办公室，进去时敲三下门，格列尔大人不会为难你的。」 安低着头假装认真地整理着手中的花，听到乔亚走进小办公室时才停下动作，看着眼前的花，眼神似乎有些迷茫。 后悔……怎么会呢？ 又过了几日，安走进伊甸园挑选今天要带回去的花，在经过红玫瑰丛时脚步停顿了下。 ……摘一朵，格列尔大人会发现吗？安伸手摘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将其隐藏在其他的花朵之中。 回去办公室，安带着一些隐密的心思将那朵红玫瑰放在最显眼、一进门就能看见的位置；然而三天后花朵都枯萎，红玫瑰也鲜艳不再，格列尔却从未为其停留。 黯然地将花朵换去，虽然面上不显，但安已经察觉自己对于小时候崇拜的哥哥、现今的上司已经有了想更亲近的心思。 但是格列尔就像是永不融化的冰山，安没有信心能将其化掉，所有心思压在心底，只有流连在伊甸园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安，你最近工作有点延误了。」格列尔皱着眉看着眼前难得符合自己工作效率的初始天使：「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其实安的效率相较于其他初始天使还是相当高的，但是格列尔手底下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需要处理相当于十至十五人的工作量，往常的他虽然疲惫但是都处理得相当完美，但是近期花费太多时间在伊甸园了，就算效率再高也没办法完成所有工作。 「我……」安张了张口，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经验下来他相当清楚，格列尔是绝不会接受他的理由的，只能转而开口：「非常抱歉，我这几日会将积压的工作处理完成。」 格列尔盯着安，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嗯，去吧。」 安花了一周的时间将所有的工作处理完才终于找到时间再次去伊甸园。 整个伊甸园静悄悄的，只有几隻小动物偶尔碰到草丛的声音显示着这里有着生物的存在。 安一如往常地挑选完花后来到红玫瑰丛，欣赏着无声绽放美丽的玫瑰。 「可怜的孩子啊……」一道阴暗沙哑的声音传来，安听到这道声音后毛骨悚然，踏出玫瑰丛警戒地喝道：「谁在这里！」 「我是谁重要吗？」对方嘻嘻笑了几声，彷彿在嘲笑安的警戒：「你在防备什么呢？我可是最了解你的人啊！」 安的手掌中浮出一团白光，他白光团扔进玫瑰丛中，点点白光散开，将红玫瑰衬托得更加娇艳。 然而并没有用，阴暗沙哑的声音叹了口气：「你难道不知道知己难寻吗？居然……」 「诱惑人的恶魔，我不会上当的。」安高声说。 「你难道不希望对方察觉你的心意吗？」沙哑的声音嘻笑几声，显得有些刺耳，「要不要让我教教你啊？」 安的脸色猛地刷白，手中的花几乎抓不住要掉到地上。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奉命来摘花罢了。」安努力稳住声音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异状。 对方嘻嘻笑了下：「这样啊？那……我也只是想分享一个传说罢了……嘻嘻，你只要拿着一束玫瑰问他三次问题，他回答你三次后，从此就会……」 「闭嘴！」安大吼阻止了对方的话，转身抱着花就匆匆离开。 「嘻嘻……你真的不尝试吗……」阴暗沙哑的声音渐渐远去，安回到天国后才停下脚步，抱着花大口喘气。 问三次问题……应该不会怎么样吧？脑中突然浮现这句话，安刚刚恢復了些血色的脸再度刷白，他猛地摇摇头，想将刚刚的话都甩出脑外。 「……快回去吧，再晚就迟了……」安喃喃说了句话后往回走，在他身后，一根黑色羽毛掉落在地，随即化为灰烬。 第三十七章 两日后，安再次来到伊甸园，他警戒地绕着红玫瑰丛检查了两圈，并没有发现异常后才放心地摘了其中最鲜艳的九朵红玫瑰。 每摘下一朵红玫瑰，他背后的羽翼就有一根羽毛转黑，但是在他抱着红玫瑰束离开时，背后的羽翼又恢復成神圣的白。 灯光、服装……安处理完今日的工作后依然忙碌地整理着自己准备的事。 喀，小办公室的门打开，格列尔揉着眉头从里面走出。 「格列尔大人！」安红着脸走到格列尔眼前站定，深吸一口气后才从背后拿出自己精心挑选的红玫瑰束。 「您……你可以爱我吗？」安低着头，颤抖着声音说出这句话。 完了，我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安的内心尖叫着，他没有勇气抬起头，自然看不到格列尔眼中一闪而逝惊讶随即转为冷漠的脸。 「不可以。」格列尔冷漠的声音将安的热情浇熄，他逕自往门外走去，徒留下安站在空无一人的房子。 安苦笑了下，将手中的花束放下后将办公室恢復原状。 这束花，该怎么办呢？安低头看着自己精心挑选、包装的玫瑰花束，觉得有些可惜，笑了笑将其带回家。 ……反正，还有两次机会，安在心中给自己暗暗打气，带着一束玫瑰孤独地踏上回家的路。 随着第一束玫瑰的枯萎，安又来到了伊甸园摘玫瑰。 在他刚靠近红玫瑰丛时，似乎看到了一丝黑雾从玫瑰丛中冒出。 「谁？」安退后几部大声喊道，但是红玫瑰依然鲜艳欲滴，彷彿刚刚的黑雾只是他的错觉。 保险起见，安丢了一团白光净化红玫瑰丛，确认一切都安全后才放心的摘花。 「这样就够了吧……」安仔细整理了下手中的九朵玫瑰，开心地离去；在他转身之后，红玫瑰丛冒出了几丝黑雾窜进了他的羽翼。 回去天国后，安等在小办公室门前。 「我可以爱你吗？」安胀红着脸站在格列尔眼前，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格列尔看着他手中的红玫瑰束，在他白皙的手中看起来似乎更加鲜活，但是…… 「你最近都在做什么？」格列尔冷漠地说，「有时间做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多处理两份工作。」 每听到一个字，安的脸就苍白一分，他紧咬下唇，努力憋住眼中的泪：「我……」 「不可以，永远都是。」格列尔从安旁边走过，轻轻带起一阵风颳起两人衣角，一触即分。 喀，门在身后关上，安低垂着头看着地面，手中的花束不知何时已掉落在地。 啊……可惜了……坚定的双眼第一次出现迷茫，但是这种情绪对于安来说太过陌生，让他不知该如何调适。 ……照着格列尔大人说的就好，他一定是对的。安环顾四週，一抬手将办公室内所有跟工作无关的布置通通销毁。 从此之后，安越来越少话，除了工作以外基本上不再多说，就连去伊甸园的频率都少了很多。 「安，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乔亚在路上遇到送公文的安，拦住对方发出邀请。 「……不了，我还有文件需要处理。」安说完，低下头就要绕过乔亚继续走，被对方一个伸手拦住。 「文件文件文件，你已经用这个理由拒绝了我快半年了！」乔亚从口袋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镜子，「你自己看看半年过去你瘦成什么样子了！到底有什么公文需要处理？」 安抬头看了一眼，跟镜中的自己对视后愣住。 铂金色的眼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光彩，与瞳孔相同顏色的头发因为疏于打理已经隐隐遮住了双眼，显得有些阴沉。 「怎么样，看到了吗？」乔亚收起镜子，一甩头发，「本美女今晚邀请你一起吃饭，你不得拒绝，必须好好打扮一番赴约！」 安看着她骄傲的神情，忍不住失笑：「好啦……我知道了。」 乔亚确认他的神情稍微开朗起来后点点头，侧身放人离开。 安送完公文后在脑中思索了下，过了一会儿后决定去准备花束送给乔亚，转身往伊甸园走去。 许久没来到伊甸园，里面依旧冷清，只有几隻路过的松鼠探头观察着眼前的来客。 安摘了几朵花后坐在一旁将其绑成花束，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已经避而远之的红玫瑰丛。 「嘻嘻嘻……你来啦。」从花丛中走出一隻白猫，口吐人言：「可怜的孩子啊……你都这么诚心地祈求他了……」 「我没有。」安跟白猫对视着，但言语却不如之前坚定。 白猫坐在地上优雅地理了理毛才继续说：「没关係，你还有第三次机会……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回答。」 安紧紧抓着手中的花：「……诱惑人的恶魔。」 「嘻嘻……你可是天使呢，怎么可能被恶魔诱惑呢？更何况，我才不是恶魔……」白猫甩了甩尾巴，转身走入红玫瑰丛中，「知己难寻啊……」 阴暗的声音逐渐远去，安盯着白猫离去的方向许久后，起身往红玫瑰丛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安碰触到了第一朵玫瑰，机械式地将其摘下。 没有小心翼翼、没有耐心温柔，安只是重复地将玫瑰花摘下，白皙的手掌被花茎上的细刺划得满是鲜血都无所谓。 这样就足够了……只要再问他一次……安踩过刚刚替乔亚精心製作的花束，往天国的方向走去。 格列尔处理文件处理到一半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或许，是太安静了。平常安每过一小时就会进办公室一次，有时是送文件，更常是送些小点心或茶。 然而今天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都毫无动静，格列尔叹了口气，放下笔往外走去。 办公室内，一个人都没有，原本应该坐在座位上的人不知所踪。 格列尔皱眉，正在考虑叫人去找时，眼前的门就打开了。 安在走来的路上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将双眼露出，此时正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大天使。 「你……」到底去哪里，后面五个字还没问出来，安就将手中的一大束玫瑰伸到格列尔眼前。 「我……」安想说出后面几个字，但却彷彿被人掐住脖子，一句话都说不出。 格列尔看着眼前的青年，垂下眼看向对方手中抱着的玫瑰花：「……你想说什么？」 这句话彷彿有着魔力一般，掐住安脖子的力量猛地散去，他深呼吸一次后才说：「我……可以爱你吗？」 格列尔的呼吸猛的顿住，双眼深沉地看着青年。 安在一说完这句话后总觉得喘不过气，以前经歷的一切在眼前如同电影般播放。 童年陪自己游玩的哥哥、多年后再次出现的大天使、第一次摘玫瑰……画面最后，停在刚刚自己离开的伊甸园，但是眼前出现却不是白猫，而是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格列尔开口回答：「……不……」安突然清醒，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我知道了。」 安紧紧抓着玫瑰花束，茎上的细刺刺入手中，痛觉让他保持着清醒，扬起笑容道：「我知道的，非常抱歉让格列尔大人您为难了……」 格列尔右手动了动，想抬手轻抚青年的脸时，对方已经后退一步行礼道：「服仪不整，请格列尔大人见谅，我先去整理自己了。」 青年转身就走，这一次，终究是他转身离开。 安抄近路回去自己家里，一关上门就跌坐在地大口喘气。 我……我到底怎么了？安抬手摀住自己的脸，觉得这半年来的自己真的被恶魔蛊惑了。 一阵剧痛从背后传来，安忍不住惊呼一声；这时候，乔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安，你在吗？」 嘶……安忍住痛楚，稳住声音回答：「我……在，怎么了吗？」 乔亚似乎有些着急，没有注意到安的不对劲：「我刚刚接到任务要去人间……抱歉没办法跟你吃饭了。」 安悄悄松了口气，背后突然又是一阵剧痛，他用手紧紧摀住自己的嘴才压下呻吟。 「安？你有听到吗？」乔亚没有得到回应，提高声音快速重复了一次。 「……有，你快去吧。」满身冷汗的安，没有听到乔亚的回应就昏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安再度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变暗，路灯的光微微透进房子内。 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溼，安撑起身子，觉得黏糊糊的不舒服，拿着衣服往浴室走去。 水滴落下，安闭上双眼，感受着温水流淌。 背后的羽翼舒展了下，但却突然有种异样感从背后传来。 安睁开眼，隐约记得自己在昏倒前背上突然剧痛；他侧身往镜子看去，巨大的羽翼佔据了大部分的视野，但是在纯白的羽毛下，有一对小小的黑色翅膀。 这……这是什么？安颤抖着手摸上黑色翅膀，跟自己熟悉的柔顺触感不同，黑色翅膀的触感相当粗糙，还有着细微的突起。 安确认黑色翅膀的确实从自己背后长出来的，脸色变得苍白。 浑浑噩噩地盥洗完，安愣愣地坐在床上，脑中一片混乱。 良久，安迷茫的眼神逐渐坚定，似乎在心中做下了决定。 隔日，格列尔准时上班，眼神飘向一旁已经坐在位置上处理文件的安。 「格列尔大人，早安。」安笑着打招呼：「咖啡我已经放在您办公室了，今日要处理的文件也都整理好了。」 前一天的事彷彿只是幻觉，格列尔盯着安许久后才应了声，往小办公室走去。 看着格列尔走进办公室的安松了口气，深怕自己身上的异样让他发现。 一整日安走进格列尔的小办公室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挑格列尔不在办公室的时候。 憋屈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傍晚，格列尔看了下时间，沉默了下后往外走去。 「格列尔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安惊讶地看着从小办公室内出来的大天使，虽然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格列尔大人通常都还会多待二至三小时啊？ 格列尔观察了下安的脸色，并没有前一日的苍白：「没什么……今日早些休息吧。」 安愣了下，似乎从未想到会从大天使口中听到这类关心人的话，笑着说：「谢谢格列尔大人，我再过一会儿就回家了。」 格列尔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 安伸了下懒腰，把握时间将工作处理完。 连续一个月，安都留在办公室直到深夜，一来是为了处理文件，二来则是因为黑色翅膀随着时间逐渐变大，为了不被发现只能披着夜色离去，到后来甚至直接睡在办公室内。 一个月后，本来就很瘦的安身形更加消瘦，格列尔忍不住说：「……你……要不要休息一阵子？」 安从文件堆中抬起头，笑了笑：「我正有这个打算，想跟格列尔大人您请三天的假期，所以这几日才这么努力处理文件。」 格列尔回想他这一个月处理的工作量，静默了一会儿说：「……我给你批一周的假期，好好休息。」说完逕自转身走进小办公室，黑发掩盖了发热的耳尖。 安愣了好一会儿，许久后才低低笑了几声。 几天后，安请假来到了神殿。 一般而言，初始天使是没有资格踏入神殿中的，安在一个多月前送上申请，经过重重审核后才终于站在这里。 安跪在空旷大殿中，闭着双眼虔诚等待神的到来。 「孩子……」空灵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安缓缓睁开眼，一团白光出现在眼前，隐约地有着人影。 「神啊，我有罪。」安张开自己巨大的羽翼，原本只有巴掌大的黑色翅膀已经长到了成人手臂宽，「我受到恶魔的诱惑，无法坚持本心……自请打入人间，接受惩罚。」 空灵的声音叹息一声，安感受到一股暖意流过自己的羽翼，舒服得瞇了瞇眼。 「孩子，你已经知错了，何必呢？」空灵的声音问。 安的双眼暗了下来，低着头不回答。 神相当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催促；许久后安才说：「……得不到回应，太痛苦了。」 「……我已经造成了他的困扰。」安笑着摇摇头，黑色翅膀又长大了一分。 神又叹息一声：「……万一他已经后悔了呢？你为何不给他一次机会？」 安低头摸着自己身上狰狞的黑色翅膀，过了一会儿后抬头说：「从这对翅膀长出来开始，我就已经配不上了。」 空旷大殿上一阵静默，许久后神同意了：「……好吧。」 「……离开吧，孩子。」眼前的光团逐渐消散，安看着最后一点消失在眼前，低声地说：「谢谢您。」 深夜，安来到通往人间的通道，轻轻抚摸着白色的羽翼，眼中有着不捨。 良久后，安抓着黑色翅膀，深吸口气用力将其扯下。 嘰—刺耳的尖叫声从黑色翅膀上传来，安的手一抖，黑色翅膀掉落在地，随即化为灰烬。 扯下黑色翅膀后浑身力量彷彿被抽去一半，纯白的羽翼也变得有些黯淡。 安苍白着脸、抖着手抚摸自己柔顺的羽翼，心一狠将其扯下。 「……安！」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安迷迷糊糊地转过头，隐约看见一个六翼天使往自己奔来。 ……是谁？随着羽翼掉落在地，代表着天使身分的光圈逐渐消散在空气中，安勉强笑了笑，跌进一旁已经开啟的通道。 「安！！」格列尔手伸向那满是鲜血的背影，却没有抓住眼前人，眼睁睁看着他跌入人间。 住在附近的天使听到刚刚的尖叫，纷纷来到通道前，看着眼前的场景愣在原地。 「让一下、让一下。」加百列挤过重重人群，看到跪倒在地的格列尔以及满地的鲜血。 「发生什么事了？」加百列几步上前，看到格列尔手中抱着的纯白羽翼后愣住。 「……加百列？」格列尔失去焦距的双眼在看到加百列时恢復了些光彩。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加百列隐约猜到他怀中的羽翼属于谁，喉咙隐约有着梗塞的感觉。 格列尔低头看着怀中的羽翼，低声地说：「……我在路上看到安，总觉得他不太对劲，远远跟着他来到这里……」 大天使平稳地声音难得有些哽咽：「……我看着他，亲自摘掉自己属于天使的证明……」 第三十九章 安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 ……这里是……哪里？安试着抬手，碰到东西后侧头看去。 「……安洛？安洛你醒了？」刘芸琬激动地站起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对了，应该要先找医生……」 刘芸琬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完全忘记直接按呼叫铃就行。 安愣愣地看着自己刚刚碰到刘芸琬的右手，昏倒前的记忆一一回拢。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适？」医生走进病房内，检查了下安的身体后问。 安摇摇头，声音沙哑地问：「……我昏倒了几天？」 「两天。」从病房外走进一个男人回答，「安……洛，你终于醒了。」 刘芸琬跟医生走出病房，只留下两个人一坐一站地对视着。 「……您先坐吧。」安移开视线，不自在地说。 格列尔微微笑了下，坐下后将手中的粥放下：「吃点东西吧，白夫人很担心你。」 安从头到尾没看向格列尔，逕自安静地吃着粥。 病房中的气氛有些尷尬，作为靳格，在面对白安洛时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但是当身分变为格列尔，面对安时，心中的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 「……我吃完了。」安放下汤匙轻声说道。 格列尔还在思考着要如何开话题，听到对方的话低下头，看到还剩下半碗的粥下意识摸了摸安的头轻柔说：「再吃一点好不好？你……」 安在对方的手一碰到自己的头时就浑身僵硬，格列尔察觉到对方的抗拒，顿了一下后自然地收回手：「……你刚醒来，少量多餐吧。」 安微微点头，格列尔收拾完空餐具后叹了口气，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我晚点再来看你。」说完不等回应，逕自往病房外走去。吧嗒，门一关上，安松了口气，扶着旁边的柜子小心翼翼地下床走到浴室。 安看向洗手台上的镜子，镜中的青年已经变成自己熟悉的铂金色头发及瞳孔，安看着镜子许久，伸手摸向镜子。 指尖冒出点点白光飘进镜子内，镜子激起像是水波般的纹路，随即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黑发青年出现在眼前。 「……抱歉佔据了你的身体那么多年，」安看着青年说，「还改变了外观……非常抱歉。」 黑发青年笑了笑：「不必抱歉，你也帮了我许多，这么多年来辛苦了。」 安走过轮回这么多年，第一次跟身体的原主道歉，也是第一次道谢：「多谢你，给我一个容身之处。」 黑发青年继续笑了笑，不再多说。 「你的身体很健康……但是外观这方面没办法改变了，我很抱歉。」安歉意地笑了笑，黑发青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所以，你要离开了吗？外面还有人在等你。」黑发青年轻声说。 安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就这样吧，祝福你能有美好的将来。」 点点白光散去，安扶着洗手台苍白着脸晃了晃，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后才走回床边。 想不到这一次会是这样子离开啊……安躺回床上，闭上眼前忍不住看向门，似乎可以看到等在门外的男子。 安闭上双眼，一团光球从身体浮现，随即从窗户离开。 格列尔闭着眼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休息，刘芸琬拿着医生给的报告走过来问：「靳格，你怎么不在病房内陪安洛？」 「……我出来透个气。」格列尔勉强笑了笑，刘芸琬看到他勉强的笑容，以为他是心疼白安洛，所以才不待在病房内。 「没事，他醒来了，一切都会变好的。」刘芸琬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回……」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格列尔突然站起来，一脸惊恐。 「怎么了……靳格！」刘芸琬的大喊引起了走廊眾人的侧目，格列尔在心底无声祈求着，大力地打开白安洛的病房门。 「你来啦。」铂金色头发的青年坐在病床上笑了笑。 「靳格，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进去？」刘芸琬在门外疑惑地说，一边带着歉意的笑容推着格列尔进房。 ……格列尔想开口问安的下落，但是看到白安洛跟刘芸琬两人的互动，嘴边的话怎么样都说不出。 「妈，我有些话想跟哥说，让我们独处一下好不好？你也好久没好好休息了，去好好吃个饭吧。」白安洛笑了笑。 「好，妈妈听你的。」刘芸琬笑了笑，将病房内的空间留给两个「初次见面的人」。 「坐吧，你想问什么？」白安洛看着格列尔的双眼问道。 「……我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白安洛摇摇头：「抱歉，他没有告诉我，我只知道他大概二十分鐘前离开的。」 「他离开那么久了？」格列尔心下疑惑，明明在几分鐘前才感觉到安的力量减弱。 白安洛猜到安大概在自己身上放了障眼法，叹了口气，转而问：「所以，你等等也要离开了吗？你离开了靳格这个人会如何？」 格列尔：「只要你需要，我可以让他继续存在这个世上；如果不需要，全世界的人都不会记得他。」 白安洛想了想后道：「让他继续存在这世上吧，不过，可以消除我们之间关于恋爱的部分吗？」 「可以，我会修改眾人的记忆，你的记忆也要修改吗？」格列尔手里拿着一个光球问。 「修吧，让我好好地生活。」白安洛挥了挥手。 格列尔点点头，手中的光球发出刺眼的金光，白安洛忍不住闭上眼，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西方，伊甸园 安漫无目的地逛着这许久未进之地，偶尔低头轻嗅花朵；最终走到多年前来到的红玫瑰丛旁边坐下。 「好久不见了。」一个陌生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安转过头，轻笑了笑：「确实……应该有快十年了吧，苏学长？」 苏奇羽低声笑了下，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想不到多年未见，小学弟还记得我啊……」 「毕竟多年前的相遇让人印象深刻，怎么会忘记学长呢，或者该说是……恶魔？」安说到最后两个字，忍不住咬牙切齿。 苏奇羽大笑几声：「哈哈……你怎么会把我跟恶魔这种丑陋的生物跟我相提并论呢？我可是数万年前的大天使……路西法啊。」 安看着眼前自称路西法的人，轻笑一声：「你说你自己是就是吧，路西法早就于审判日被消灭了。」 「审判日？啊……那的确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同时也带给我新生。」苏奇羽张开双手，三对巨大的羽翼出现在他身后，羽翼上有着沉重的铁鍊束缚着行动，稀稀落落的羽毛显示它的主人没有好好保养。 第四十章 安眼底一动，低下头掩盖情绪。 「你还是让我失望了，」苏奇羽……或许说是路西法叹了口气，抬脚往安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他的样貌就发生一分改变，「知己难寻，我以为你能理解我想推翻天国的决心，并为我带来第一个强大的盟友……」 一片阴影垄罩在眼前，安抬起头，跟已经变成黑发红眼的路西法对上眼。 「你太软弱了，孩子。」路西法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抬起安的下巴：「不过别担心，我会帮助你的。」 安笑了笑：「软弱的是你吧，当年带着三分之一的人反抗还失败……咳咳……」 路西法掐住安的脖子，令他无法再说下去，眼中有着杀意。 「你想激怒我吗……真是聪明。」路西法眼神恢復沉静，轻笑了声：「我已经忍耐了上万年，难道会因为这一点激将法而失控吗？」 安猛地被放开，整个人跌落在地，捏着喉咙咳嗽、大口喘气，「咳咳……呼……」 路西法高高在上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初始天使，怜悯地说「孩子，你很痛苦吧……」 安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看到路西法向自己走来，向旁边一滚躲开，「咳……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是不会上当的。」 路西法眼神一沉，一抬手，旁边的红玫瑰丛猛地冒出枝条，紧紧缠住安不让他动。 「别挣扎了，很快就会解脱了。」路西法手中拿着一个红黑色交杂的光球，蹲下身想将其在安的身上。 安越挣扎缠住自己的枝条就越紧，眼睁睁看着路西法离自己越凑越近，安调动一部份力量大喊：「滚！！」 一道白光将红玫瑰丛被控制的枝条销毁，路西法也被白光照得倒退几步。 安苍白着脸站着，身后的羽翼已经残破不堪，但仅存的羽毛依然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和路西法的黯淡大不相同。 「你身上居然有大天使的力量……我真是太小看你了！」路西法眼中有着疯狂，拿着手中的红黑光球向安扑上去。 大天使的力量？……是格列尔大人吧。脑中思绪快速运转，安眼神坚定，再度调动起力量往路西法身上打去。 红黑色的光芒和白光在伊甸园中交错，小动物感应到两人对峙的能量波动，躲在自己的窝中瑟瑟发抖。 「呼……呼……」安撑着一旁的树喘着气，本就已经不完整的翅膀更加残破，连光芒都黯淡几分；对面的路西法也没好到哪去，手中的光球早在刚刚的对峙中散去，羽翼上有着许多伤痕，是为了阻挡攻击而留下的。 「……你应该撑不住了吧，大天使的力量可不是这么好操控的，我的力量也不是那一点可以消耗的。」路西法站直身子，手中再度出现一个光球，不过跟刚刚篮球大的大小比起来，棒球大小的光球显得迷你许多。 安笑了笑：「这可不一定……别小看初始天使啊。」 路西法没再听安说话，想着速战速决，两人在伊甸园弄出这么大动静，天国可能已经注意到了。 安看着路西法再度扑上来，闭上双眼，调动起力量跟灵魂共鸣。 等到路西法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后退了，只能也调动起全身的力量跟安的灵魂对撞。 巨大的能量波动从伊甸园传出，间接影响人间引发了一些天灾，加百列临时调动一些天使前往人间，带着剩馀的人继续往伊甸园的方向赶去。 已经沿着自己的力量来到伊甸园外的格列尔感受更加强烈，等待力量波动平静后才往里走去。 一路上看到的植物都有些懨懨的，似乎被人抽去了生机；小动物从各处探出头来，看到陌生的人后又躲回去。 格列尔往里走去，许久后才看到已经枯萎的红玫瑰丛，重伤的路西法倒在一旁。 「他在哪里？」格列尔抓起倒在地上的路西法问。 路西法已经被伤得面目全非，嘲讽地笑了笑：「哦，你就是那个他等了数万年的大天使。」 格列尔一拳打在他脸上，继续问：「他在哪里？」 路西法被打得头偏向一边，吐出一口血：「呵呵……现在才来有什么用呢，他灵魂已经消散了……哈哈哈！」 加百列赶来时就看到路西法已经被格列尔打得奄奄一息，急忙上前阻止：「别打了别打了，他必须让神处置。」 格列尔被阻止后才停下揍人的动作，路西法依然挑衅着：「怎么……做为大……天使，却连处置……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闭嘴。」加百列抬手封住路西法的嘴，招手让其他天使上前善后。 所有人井井有条地整理着伊甸园的环境，加百列拉着格列尔走到一旁，低声问：「……安呢？」 格列尔沉默了许久才摇摇头，声音低沉地说：「安的灵魂已经……消散了。」 「什……」加百列猛地提高声音，想起旁边还有其他人又降低音量：「怎么会？之前不是说还有时间吗？」 「你觉得，凭他的力量有办法重伤路西法吗？」格列尔瞥向被看管在一旁的堕天使，「他的羽翼陪在我身旁多年，吸收了些我的力量，但是他无法完全运用那些力量的，只有以灵魂牵动才有可能……」 加百列也清楚安的羽翼到底陪伴格列尔多久，他听完解释后拍了拍格列尔的肩膀：「……兄弟，撑住。」 格列尔低着头不回应，一旁的初始天使喊着加百列的名字，他急忙去察看伊甸园损毁较为严重的地方。 格列尔站在一旁看了许久，转身回去天国。 回到天国，表示通讯的金羽一闪一闪，催促着格列尔往神殿走去。 在安离开天国的数万年间，格列尔曾无数次来到神殿祈求，然而每次都失望离去。 在安灵魂消散的这日，格列尔再度来到神殿，神官已经站在殿外等待。 「神官，神有何讯息要传达？」如同多年前一样，格列尔看着矮小的神官轻声询问。 神官一脸一言难尽，侧身说：「神已经在里面等待了。」 格列尔双眼睁大，声音颤抖着：「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神官看着情绪激动的他，叹了口气：「是，别让神等太久，快进去吧。」 格列尔克制着不要颤抖，往神殿内走去，空旷的大殿被神圣的金光垄罩着，一走进神殿就彷彿暖流包覆着，令人感到舒服。 「孩子，你来了。」属于神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格列尔虔诚地跪下，再一次地向神祈求，「神，我有罪，我不应该这样对他，请您……」 神似乎轻笑了声，一道力量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格列尔：「你们两个都一样，一开口都是『我有罪』」 格列尔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发不语。 过了一会儿后，一个光圈缓缓飘至他的眼前，格列尔猛地抬起头：「这……」 「我从未剥夺他身为天使的身分……他会回来的。」空灵的声音逐渐远去，「待花重新绽放之时，摘下最鲜艳的一朵玫瑰，献给你的爱人吧。」 格列尔伸手接过光圈，感受上面传来的熟悉气息，忍不住哽咽出声。 尾声 五年后，加百列刚走进格列尔的办公室内，就有初始天使上前迎接：「加百列大人，格列尔大人在开会中，要请您稍等一会儿。」 加百列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发呆一会儿后就被带入小办公室内。 「你这里改变好多啊，看起来有人气多了。」加百列自顾自地坐下。 「他们工作效率太慢了。」格列尔低头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抬起头：「今天有什么事，你那边的文件已经积欠半天了，赶快讲完赶快回去工作吧。」 加百列摀着脸假意哀号一声：「啊—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格列尔不理会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光圈把玩。 加百列哀号了几声发现没有回应，放下手说：「我放下工作来通知你伊甸园的事，你不安慰我就算了，居然还催促我去工作？！」 听到关键字，格列尔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问：「伊甸园里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就是……」加百列卖起关子，发现对方认真地看着着自己也跟着认真起来：「我昨天发现玫瑰有要绽放的样子，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格列尔松了口气，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原本以为会看到更加激动反应的加百列，发现对方如此平静后无趣的撇了撇嘴，低声碎念几句后起身离开。 门关上后，格列尔低下头，亲吻自己手中的光圈。 夜晚，格列尔放下一盏灯坐在红玫瑰丛旁边，等待着绽放之时。 他已经请了一周的假，准备这几日都等在这里。 「乔亚在前几日已经被提名四翼天使，等你醒来或许就能看到她的心语意了，恰好还能祝贺她。」格列尔轻柔地抚摸着玫瑰叶片，低声说着这五年发生的事。 几隻松鼠依偎在他旁边，微弱的灯光照亮男子的半边脸庞，柔和了他的五官。 格列尔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满天的星空，在红玫瑰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在天微微亮之时，格列尔缓缓睁开眼，点点白光围绕在他身旁，发现他醒来后害羞地往红玫瑰丛窜。 格列尔猛地清醒站起，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朵朵红玫瑰像是被人温柔叫醒的妖精，在阳光的照耀下伸展身体，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眾人眼前。 格列尔看着在日出下绽放的玫瑰，周身彷彿垄罩着代表神的金光，忍不住伸手触碰在自己眼前最娇艳的一朵。 一阵风吹来，红玫瑰随风摆动，彷彿亲暱地蹭了蹭大天使。 格列尔动作轻柔地将其摘下，低头嗅闻之时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格列尔大人。」 格列尔浑身僵硬，过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去。 青年背对着太阳，手里拿着九朵玫瑰，微微笑着。 格列尔看着他，许久才上前紧紧抱住他。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一朵玫瑰—你是我的唯一 九朵玫瑰—长久坚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