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问仙路(NP)》 第一章夺舍 菩提宝殿曾经可容纳几千僧众修持,如今僧人被屠戮殆尽,蛛丝满布,只余香烛轻烟缭绕。 金色的莲花油灯尚未熄灭,暖橘的灯火照亮供台之上那尊结跏趺坐的镀金佛像。奇怪的是,佛像脖颈处齐平斩断,不见了佛头。 这时,一名锦衣华服的俊美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他肩上背负一口花纹古拙的石棺。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大殿发出回音,合着墙壁上罗汉伏魔的彩画,仿佛无数梵音诵唱。 “砰。” 男子放下石棺,仰望面前庄敬的无头佛像,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少顷,他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容,低声唤道:“江隐。” 话音甫落,窗外扑棱棱飞来一只眼神锐利的黑色苍鹰。 苍鹰落地的瞬间收拢双翅,化为一名单膝跪地的黑衣劲装青年。青年束着利落的马尾,半张脸被玄铁面具覆盖。 “主人,有何吩咐。” 江隐垂着头,面容冷峻。 男子抬手一指面前的佛像,恶劣地道:“把它给我砸了,我要在这里修给成姐姐修一座陵墓。” 江隐蹙额。 他语气平平,像在提醒,又像在陈述:“藏真大师是浮世界第一位修炼成真的佛修,受世人供奉,砸了他的神像,会引起诸多麻烦。” 男子仰头大笑,毫不遮掩野心和猖狂。 “我萧霜绝何时怕过麻烦?藏真千年前飞升,从此再无消息。庙里的僧人全被猿武皇生吃了,也没见他显灵阻止。天道规则,约束重重,他哪能管得了下界?我今日便让世人睁眼看看,他们苦苦跪求的真佛,不过一抷尘泥罢了。” 萧霜绝大袖一挥,转而看向江隐,隐含怒意:“还有,说过多次,你以后要称呼本座为——尊主!” 江隐跪在地上如雕塑刻板、端正。 他沉默不语。 尊主…… 真正的灵符宗尊主其实在那口石棺之中。 三天前,他的主人萧霜绝,暗中联合正道六大门派围攻尊主。尊主以一敌六仍然不落败像,萧霜绝图穷匕见撕下伪装,关键时候从背后一剑捅穿了尊主的心脏。不仅如此,趁着尊主尚未咽气,他用邪术吸走尊主全部修为,并将其元神打散,只留下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萧霜绝年幼父母双亡,在尘世中颠沛流离,是尊主将他收养,一直当做亲生弟弟抚养栽培。 尊主在世时修为顶尖,性格古怪正邪难辨,但天下人皆知她对萧霜绝爱护有加。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却惨死在身边人算计之下,当真世事无常。 “怎么?连你也觉得本座薄情寡义恩将仇报?” 江隐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任何人可以评价萧霜绝,惟独他不能。 萧霜绝救了他的命,他奉他为主。 一生一世,绝不背弃。 萧霜绝眸光闪动,旋即轻笑了起来,“我知你忠心。” 他背叛了姐姐,但江隐不会背叛他。 思及此,萧霜绝抬手将石棺推开。 石棺中躺着一名女子。 一名极美的女子。 光线暗淡的大殿都因她的美貌而明亮。 她闭着眼,两拢烟眉下的长睫纤卷,云霞做的仙裳衬得她露出的肌肤吹弹可破,仿佛只是陷入沉沉的酣梦。 萧霜绝俯视着这张脸。 他伸出手,旁若无人地用手背抚摸女子姣好的脸庞,慢慢的、仔细的,一点点感受那冰凉却富有弹性的触感。 “若非亲手剖出你的心,吸干你的修为,我都觉得你还活着。” “姐姐,你一定后悔了吧?” “可现在我是尊主了。” “我是尊主,所以姐姐……你什么都要听我的。” “必须听我的。” 萧霜绝将女子从石棺抱出,像抱着最珍贵的宝物,牢牢圈禁在怀里。 他右手从女子的耳垂抚摸到纤长白皙的脖颈,又将头埋在颈窝,薄唇触碰着她精致的锁骨。分明是冰冷的躯体,却让他感觉到无比炽热,他的目光逐渐痴迷,食指停顿在女子饱满的樱唇上,想碰却不敢碰。 淡红的唇失去血色,却依旧漂亮饱满,像一颗精致的莓果,让人忍不住想去品尝是否柔软香甜。 萧霜绝怔住。 他手插入女子如瀑的发间,托起她的后脑勺,低下头,缓缓靠近…… 千盏莲花灯光明明灭灭,寒风吹起大殿中的经幡,飒飒作响。 江隐垂下眼帘,蓦然开口:“尊主,属下还有件事忘记禀报。” 清朗的音色拉回萧霜绝癫疯狂的想法。 他如梦初醒,慌忙将女子放入石棺,随即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用力之狠,直扇得口角鲜血直流。 “我怎么能这样对待姐姐!” “我背叛了你,我罪该万死!” “我错了姐姐,我错了。” “不对……不对!”萧霜绝突然暴躁。他一把掀翻供案上的香烛经文,抬起猩红冶丽的眼,朝石棺中的女子歇斯底里地大叫,“是你的错!是你先不要我的!” “不杀了你,你就要抛弃我!” “你只有死了,才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 萧霜绝练就吸人修为的邪功,越来越恣睢无忌,情绪反复。 江隐对此习以为常。 萧霜绝发疯发够了,才平息了暴虐。他扶着石棺,嗓音粗嘎,“方才有什么事忘了禀报?” “画师夜探宗门,似乎想盗走尊主的遗体。” “杀了他!” “打不过。” 萧霜绝这才想起画师已是飞仙九境。 这狗皮膏药,一直贼心不死。生前穷追不舍,死后还要和他抢。一个书呆子而已,也敢觊觎他的姐姐?简直找死! 萧霜绝越想越气,霍然站起,眉宇间一片化不开的阴戾,“他人在哪里?” 江隐恭声道:“鹭洲。燕子矶。” “你在此守着,本座这便去剁了他!” 萧霜绝眼神狠厉,抬袖一擦嘴角血迹,右手凝出一柄寒气缭绕的玄冰剑,划破虚空,消失在原地。 大殿重归于寂静。 夜晚的风越吹越大,参天的菩提树经霜冻的枯叶,簌簌飘落。 没有萧霜绝的命令,江隐不敢起身,仍笔直地跪在地面。 良久。 他抬起头,隔着摇曳缥缈的烛火遥望石棺,喃喃自语:“尊主,你真的死了吗?” “你也会死吗?” 那般风华绝代高深莫测的人,竟轻易陨落? 直到如今,他都不愿相信。 …… 与此同时。 下界,云氏宅院。 江隐眼中风华绝代高深莫测之人,此时恨不得把屁股底下的轮椅拍烂了,“哎呀你爷爷的!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怎么夺舍夺了个瘸子?!” 第二章重生 说来也是丢脸。 洛媱堂堂真仙界灵符尊主,修为高至大罗金仙,竟被个吃里扒外的臭小子给算计了。危急时想夺舍修士,结果嘴瓢念错了法咒,元神竟穿越虚空来到下界,附在一个投缳自尽的少女身上。 洛媱被迫接收了少女记忆。 少女姓云,与她同名,出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真世家。 云洛媱天资愚钝,十六岁了才学会引气入体。她与齐家四公子齐致延青梅竹马,年初二人结伴游玩,不幸碰上妖兽,齐致延受了轻伤,云洛媱却终生残疾无法修炼,这让本就废柴的她雪上加霜。 若只是身体损伤倒也不至于让云洛媱一蹶不振。 齐致延得知此事,竟在这个时候送来了一封退婚书!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齐致延要退婚无可厚非。 但齐致延为了不让人觉得薄情,竟大肆宣扬退婚不是因为云洛媱残疾,而是因为云洛媱天生石女无法孕育子嗣。为了齐家传宗接代,他不得不做出这个痛苦的决定。如此一说,不少人瞬间理解,纷纷表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齐四公子其实早就该甩掉云洛媱这个拖油瓶。 云洛媱备受打击。 不曾想,退婚后第三天,齐致延竟被神虚门长老看中,收为亲传弟子。 浮云界除开九州盟,便是三门六派七十二教宗,神虚门乃三门之首。齐致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带着全家搬去霞安州,他自己短时间筑基,修为一日千里,令无数人艳羡。更有甚者,说云洛媱八字带衰,之前克死了父亲手足,而后又克齐致延,就连云家养的彩玲鸡都被她克的不下蛋! 齐致延那边风光无限,反观云洛媱,即便全家努力澄清,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背上了废物灾星的污名。 云洛媱招架不住流言蜚语和身体的残缺,最终走上绝路…… “咚咚咚。” 门外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洛媱思绪。 她定定神,匆忙梳理了一下头发,换上一副苍白病弱的娇柔样子,还咳了两声,“请进。” 一名中年美妇推门而入。 美妇身后还跟着一名高大蓄短须的绿衣男子。男子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见到洛媱,忙将食盒递给她,“媱儿,娘怕你饿了,做了你最爱吃的葡萄炖人参。” 来人正是这幅躯壳的兄长云桓、生母苏漫遮。 洛媱扫了眼食盒里黏黏糊糊的不明物体,没敢下嘴。 “大哥,还是你吃吧。” 云桓摆摆手,“这是娘给你做的,哥哥怎好意思跟你抢。” 苏漫遮骨龄也就五十多,但人却糊里糊涂,说话做事颠三倒四,糖盐不分。洛媱刚来时不明就里误食过一次,差点当场倒沫子。洛媱有充分理由怀疑,苏漫遮生了九个孩子,其余六个都是因吃了她做的食物而夭折。 “别谦让啦媱儿。你身体不好,需要多进补。”苏漫遮慈爱地笑了笑,拿起勺子,不由分说就给云桓喂了一勺,“来,娘喂你吃。” 云桓正要去吐,就听苏漫遮严厉斥责洛媱,“你当大哥的怎么好意思坐着?还不起来把位置让给妹妹!” 洛媱看了眼残疾的双腿:“……” 她倒是想,但做不到啊! 云桓“哎呀”一声拍了下大腿,将捣乱的苏漫遮给推出屋去。不知说了什么,半晌才重新折返回来。他摸着下颌的胡茬子,正色道:“媱儿,大哥有话问你。”洛媱瞪着大大澄澈的眼,怯怯地道:“大哥请讲。” 云桓眉头紧皱,“最近的事儿你都听说了吗?浮云界各地都有修士失踪,其中还包括九州盟主的儿子凌渊少侠。分堂调查,凌少侠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辰州榉木林。”他顿了顿,看向洛媱,不知怎么开口,“当日你正好在榉木林,那个……用那个绳子,一时想不开,往自己脖子上戴……时间凑巧,所以分堂那边让我过来问问你,可见过凌少侠?” 云洛媱正是在榉木林中投缳自尽。 她垂下纤长的睫羽,流露出无比哀恸的表情,“大哥,我没见过。若你不信,大可将我送去九州盟分堂审讯。” 自从被退婚后,她日渐消瘦,轻纱白衣衬得身形单薄伶仃,整日只梳最简单的双髻。齐眉的刘海下是一张精致苍白的小脸,此时被大哥追问,她像受委屈的小鹿,咬着唇瓣,泫然欲泣。 云桓心疼极了。 “大哥当然知道不是你!分堂所有人都知道与你无关。” 云桓在九州盟辰州分堂谋差,修士失踪的事儿闹太大,上面肯定要仔细调查,不放过任何线索。九州盟里都是明事理的,谁都不会怀疑他妹妹。 一个修为尽失双腿残疾的小姑娘,怀疑她,未免太多心了。 洛媱憋着嘴,自责地道:“或许因为我是灾星祸端,不然那位凌少侠不会在辰州的地界失踪。因为我,父亲死了,哥姐早逝,家里彩玲鸡都下不了蛋……” 云桓赶紧安慰,“夭折的兄弟姐妹和我们缘浅,你三姐现在活好好的,还当上了御京郡藏宝楼的尊夫人!再说了,咱们家养的彩玲鸡都是公鸡,下哪门子的蛋?休得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平白污了耳朵!” 洛媱默默掉泪。 她年岁最小,全家上下都宠着她。苏漫遮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妹妹受了委屈云桓免不得被一顿胖揍。 云桓又哄慰了一会儿,洛媱才哭累。 她打了个呵欠,眼圈红红,很是困倦的模样。 云桓道:“好了,大哥还要回分堂复命。你好好休息,不打扰你了。”说完掩上房门离开。 确定屋中只剩下自己后,云洛媱无所谓地抹干眼泪。 她缓缓转动轮椅,来到红木雕葡萄纹的床边,摊开掌中两颗光华流转的金色珠子。其中一颗珠子发出刺目的光芒,下一瞬,景色陡变,女儿家的闺房忽然变成了一间简陋竹屋。逼仄的竹屋中,一名年轻男子被五花大绑在刑架上。男子发髻散乱,几缕被汗湿的黑发垂在高挺的眉骨、鼻尖,十分狼狈却难掩俊逸之姿。 听到动静,他艰难地抬头,眼中藏不住的愤恨。 “妖女!你最好快点放了我!你可知我爹乃九州盟主,玄天剑尊,浮云界正道魁首……待他出关,迟早会找到这里,届时你死无葬身之地!” 洛媱闲适地往轮椅上一靠,吊儿郎当地将金珠当核桃在手里盘的啪啪响,“听起来不错。待我可以修炼了,把你爹也逮来玩玩儿。” 第三章囚禁(微H) 凌渊从未受过这般奇耻大辱。 三日前,他奉命来辰州例行巡视分堂,路过一处树林,救下一名准备上吊自尽的少女。 没想到楚楚可怜的少女竟是包藏祸心的豺狼。 她看起来毫无修为,可仅仅对视一眼,他神识剧痛,醒来后便被关在此处。本命法宝不在,灵力被锁,就连与父亲的传音符咒都无法使用,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少女没有宰他。 却也不放他离开。 “凌少侠,在想什么啊?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凌渊俊拧紧了两道剑眉,恼羞成怒道:“你将我困在此地,究竟要做什么?” 洛媱露出嘴角右边的尖尖虎牙,“吸你的阳气。” 凌渊皱眉,“无稽之谈!” “怎能说是无稽之谈呢?当日凌少侠看到我已自尽,如今的我,是一名鬼修。人修需要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而鬼修则需阳气。凌少侠你身怀万中无一的至纯灵气,自然阳气也比寻常人充足百倍。” 人死如灯灭,世上根本没有鬼修,她的话凌渊一句都不信! 洛媱慢慢推动轮椅来到凌渊身前。 她伸出漂亮食指,轻轻勾开他交领的衣襟,如削葱的嫩白指尖在他漂亮的锁骨上画圈,音色甜甜带着娇嗔的意味,“凌少侠,我现在只能靠你修炼了。” 她指尖又凉又冰。 凌渊某个刹那,觉得她有可能真的是鬼。 “……你不要碰我。” 洛媱疑惑,看起来天真无邪:“为什么?” 凌渊冷冷道:“恶心。” “啪——” 洛媱抬手便是一大耳巴子。她表情阴沉,“给你脸了还?” 凌渊嘴角流下殷红的血线,脸颊火辣辣的疼。 这病恹恹的少女手劲儿还挺大! 他眼神死死盯着洛媱,咬牙切齿:“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婆子!” 洛媱哼了哼。 她元神来到下界,本命法宝千翎笔仍在,上有裂痕无法使用,更奇怪的是,识海中莫名其妙多出了两颗堪比神器的金珠。 金珠上并无标记契约,只有她能操纵。一颗是芥子空间,储存万物;还有一颗,洛媱暂时没研究出作用,平时拿手里盘一盘解闷儿。上天给了她重活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问题就出在这儿。 她是符修,曾经鼎盛时画出的一张符箓,可撼天地乾坤。但符箓需要灵气才能催动,否则就是一张花里胡哨的死物。 目前这具躯壳无法主动吸收天地灵气,只能借助外力。 彼时,刚刚重生的洛媱坐在榉木林,正愁找不到迅速修炼的方法,就遇到了古道热肠的凌渊少侠。凌少侠一身正气,言辞诚恳地劝阻:“姑娘,在下不知你有何遭遇,人生还长,切莫一时糊涂做傻事。” 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洛媱躯壳是个废物,元神却是大罗金仙。 她瞧出这呆头鹅刚刚步入金丹,身怀万中无一的至纯灵气,于修炼有益,直接元神攻击,一波带走。 元神攻击无法频繁使用,她用了一次,直到现在都恢复不过来。 按照少女记忆回到云府,洛媱这才得知自己绑了个烫手山芋。 可那又如何? 真仙界高手如过江之鲫,无数风流人物大道争锋,区区下界修士,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现在躯壳太弱,元神攻击又不能频繁使用,得韬光养晦徐徐图之。 身怀精纯灵气的凌渊,在洛媱眼中,是一个行走中的灵气罐子。 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为了不让灵气罐溜走,最好的办法就是关起来慢慢榨取。 至于榨取的方法嘛…… 洛媱推动轮椅,靠近凌渊。 凌渊下意识觉得危险,他警惕道:“你又想干什么?” “你不要我摸,我偏要摸。” 洛媱玩心大起,伸手放在他流云金纹腰带上,嘻嘻一笑,眉眼弯弯,“让我看看大名鼎鼎的凌少侠,那方面是不是也威风凛凛。”说完,她三两下扯开凌渊青衫,露出他精壮白皙的上身。平坦的胸膛上肌肉薄薄却很紧实,两点浅浅的粉色,点缀在纵横交错的伤痕间,瞧着还挺小巧可爱。 凌渊浑身紧绷。 被抓来三天,洛媱扇过他耳光,抽过他竹条,甚至还咬破过他的血肉。身体上的疼痛,他可以忍耐,但今天竟然脱了他的衣裳,凌渊第一次感到慌张。 洛媱手指抚上他小腹交错的伤痕。 ——那是她用二指宽的竹条抽出来的。 指腹顺着小腹肌肉的曲线,慢慢移到裤腰。她的指尖微凉,可凌渊却觉得滚烫如熔岩,所经之处,燃起了看不见的火焰。 “住手!你若敢……敢……那样的话,我会杀了你!我一定杀你!” 洛媱才懒得理他。 她将裤子往下一拽,这才发现凌少侠的“凌少少侠”,意外壮观。 或许是年轻,弯弯曲曲的毛发并不旺盛,显得那根粗长的东西十分突兀,软软的垂在两腿之间,粉粉的,并不难看。 没有遮挡,凌渊只觉下身发凉。 他羞耻地闭紧双眼,面如火烧,耳垂也红的像要滴血。 洛媱被他这反应惊了惊,好奇问:“你还没成亲吗?” “我一定杀了你。” “等会儿你就舍不得杀啦。” 洛媱抬眸一笑,清丽中透着妖媚。她轻握住那软软的阳物,放在掌心端详。 不知是她手太小,还是凌渊的“少少侠”太粗,没有勃起的状态也握不住。 陌生奇异的触感,令凌渊忍不住浑身一颤。 猜到洛媱在做什么之后,他侧过脸,屈辱到了极点,愤然道:“我一定杀了你……一定。” 洛媱无奈。 仔细算算,她比凌渊大了九百多岁,可以当他祖宗了。想当年真仙界一半男修都想爬她的床,要不是为了快点修炼复仇,何至于强迫一只不情不愿的童子鸡? 她倒是有办法让凌渊就范,下点儿猛男大补药,脱光衣服勾引,保管凌少侠猴急猴急扑过来。但床笫之欢,不情不愿的无甚滋味,她自个儿也懒得费心思。从来都只有男修讨好她,哪有她去讨好别人的。万一传出去,堂堂灵符尊主馋人身子,多埋汰啊! “想杀我的人太多了,你得排队哦。” 洛媱语气十分轻柔,手却猛然攥紧。 这一攥,凌渊感觉被她揪住灵魂。 柔嫩的手指稍微加重力道套弄,原本软软的肉根迅速坚硬充血。 凌渊不去看,可这样一来,身体反应更加明显,隐私的部位被少女肆意揉搓玩弄,他恶心屈辱,却又控制不住奇妙的快感蔓延全身,一点点汇集成汹涌的浪潮,直冲天灵盖。 密闭的竹屋里,洛媱衣衫整齐的坐在轮椅上,面带微笑的欣赏赤身裸体的男子在她手下喘息。 凌渊苦苦忍耐。 他咬紧齿关,微扬的下颌弧度分明,喉结上下滚动。渗出薄汗打湿了鬓发,漆黑的发一绺一绺贴在脸侧,眉宇间仿若堆积皑雪,明明在努力克制,可脸颊却染上了炽烫的落霞,格外诱人。 ……真想松手,直接骑他脸上。 洛媱懊恼地低头,扫了眼双腿,暗骂不争气的玩意儿。 手中的阳物越来越粗,越来越硬,高翘起的圆润顶端分泌出几滴晶莹透明的液体,被洛媱手指一抹,让肉皮润滑的发亮。她手上动作越来越快,偶尔还会故意按压搔挠一下龟头外圈的凹槽。从未经历过这些的凌渊如何受得住这般挑逗,手指死死抠进木质刑架,甚至可耻的希望少女动作快些。 他闭眼不去看,偏偏黑暗中感觉更明显。随着少女玩弄的速度加剧,快感越来越清晰,直到囊袋被使劲儿捏了一把,凌渊呼吸一滞,大腿肌肉忽然痉挛,那汹涌的浪潮瞬间将他淹没。胀红粗长的阳物弹跳了两下,射出一股股白色粘稠的浓精。凌渊好似掉入热油,直将骨头都煎酥了,浑身难以名状的舒爽,站都站不稳。 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麝腥气。 洛媱娇娇一笑,似在埋怨,“凌少侠,你把我手都弄脏了呢。” 凌渊颤着睫毛睁眼,略失焦距,眸中一片高潮后迷茫的雾气。 待看清少女纤纤素手上滴落的粘稠精液,他眼底满是屈辱和悔恨,还有对自己方才反应的厌恶。 凌渊恨然,“士可杀不可辱,你干脆杀了我!” 洛媱从怀里拿出一方绣着云雀的蓝色帕子,仔细擦拭着指尖他残留的东西,疑惑不解,“你这人真是奇怪。一会儿要杀我,一会儿让我杀你。打打杀杀怪血腥的,我才不会这样做。” 这可是她的宝贝灵气罐子。 修士的灵气汇聚在丹田,阳精中的灵气最为浓厚。 洛媱方才那一出汲取到浅薄的精纯灵气,可要修炼,还远远不够。除非一天撸他个七八十遍,但饶是农场的奶牛也经不起这样挤啊。 若能灵肉双修,事倍功半。 可惜凌少侠刚被她强行撸了一发处男精,这会儿如丧考妣怨气滔天,怕是死都不会同意。 洛媱叹了口气,“难搞哦!” 第四章难搞 再难搞也要搞。 转瞬间,洛媱就改变策略。 她弓着脊背,抬起手掩唇咳嗽。咳嗽声持续不断,吸引了凌渊的注意。 少女单薄瘦弱,手指也纤细的很。刚才还握住过硬邦邦阳物的手,这会儿正按在她张嘴咳嗽的软唇上。莫名其妙的,凌渊心头一烫,慌张移开视线。 “凌少侠,刚才是我得罪你了。” 她声音细细柔柔的。 “但是我没有办法……” 凌渊下体突然被冰冷的指尖触碰,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正要怒斥她不要脸,却见少女握着那蓝色锦帕,温柔认真地帮他清理毛发上残留的液体。 ……他刚才射太多了。 不少喷在女子手中,还有一些挂在卷曲的毛上,顺着大腿的根部流淌。 浆白的东西曝露在空气中,会慢慢变的清澈透明。洛媱为了看清楚,不得不凑近一些,从凌渊的角度看去,她的鼻尖都快挨着他腹肌。 洛媱一边帮他清理,一边像是在跟他倾诉,语气道不尽的怅然,“你是天之骄子,不懂我的愁苦。其实我以前修为也不错,有练气三层呢。但有一次遇上妖兽,为了救我未婚夫,从此残疾沦为废人。我的未婚夫没有雪中送炭,反而在这个时候与我退婚,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想报复他。” 洛媱也不全然是假话。她继承了原主部分记忆,理解她的不甘心和愤慨。更重要的是,她的目标就是逆天而行,成仙成神。 她晶亮的瞳仁情绪翻涌,一片坚定,“所以我必须要修炼……与天争、与人斗,不想白白浪费这一生。” 凌渊愕然。 少女方才的行为堪称猥琐,但现在这番话听起来,似有凌云之志。 ——如果她没有握着鸡的话。 “松手。” “……哦。” 洛媱讪讪松开,并说了句:“抱歉。” 凌渊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也仅仅是一些。 他冷然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辰州云氏的九小姐,云洛媱。” 洛媱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竟声名远扬。” 凌渊无语。 明明是臭名远扬才对。 无法生育、双腿残疾、克亲克友、废物灾星被深爱的人抛弃…… 凌渊自幼被父亲教导,男儿在世,当侠义为先,锄强扶弱。他出身在名门正派,性格仁厚善良,可如今困在竹屋里,心中怨气重重。他盯着洛媱,竟恶劣地道:“你可知,齐致延如今贵为神虚门天河长老亲传弟子,在霞安声名鹊起,并且他快成亲了。” “未婚妻是天河长老的独女,方岚。年纪轻轻已筑基七层。” “听说还是霞安第一美人。” 凌渊故意刺激洛媱,本以为她又要恼羞成怒的掌掴自己。没想到她只是愣愣地坐在轮椅上,大大的眼睛失神地蒙上一层水雾。 许久,她竟转动轮椅,走了。 一句话不说就这么走了。 逆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背影,连轻晃的发丝都透着落寞寂寥。 凌渊愣了愣。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的时候,后知后觉胯下拔凉,顿时着急大喊:“云洛媱!你回来!回来……把裤子给我穿上!” * 洛媱离开金珠的刹那,哀伤的表情瞬间乐开花。 敢奚落她? 老老实实光着腚吧。 洛媱体内有了稀薄的灵气。她勉强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发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秘密。 原主的五脏六腑,全都长反了! 怪不得原主这么多年修为毫无长进。这世间一切修炼的口诀法术按照常人筋脉运行,下界修士不懂这些,盲目学习必然竹篮打水一场空。洛媱天赋卓绝,找到症结所在,立马将修炼法决改变顺序。 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万物兴歇皆有规律。凡人修仙乃逆天而为,洛媱能坐到尊主之位,其中坎坷只有自己清楚,为了大道长生,劈波斩浪也要达成心愿。 古往今来,倒着修炼功法的估计只有她一人。尝试了整整一夜,洛媱终于感觉到丹田汇聚了为数不多的灵气,勉强步入练气一层。 但她体质特殊,在外人看来,依旧毫无修为。 洛媱也不急,她伏案慢悠悠画了些符箓。 纸张笔墨都是最寻常的东西,但因是上界符纹,每张符纹都超乎寻常。只是目前灵力低微,这些符箓发挥不了万分之一的威能。 黎明时分,云桓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御京郡正在举办灵植盛会,三姐买到几种治疗腿疾的高阶草药,派了飞马宝车过来,让洛媱赶紧前去试试有无疗效,顺便在御京郡小住一段时间散散心。 原主记忆里对御京郡十分抵触。 洛媱却不想放弃医治双腿的机会,欣然前往。临走时,苏漫遮哭哭啼啼地塞给洛媱三个食盒,“媱儿拿着路上慢慢吃,若是思念娘和大哥,便让三姐送你回来。” 洛媱盯着食盒脸色一僵,“好的娘亲。” 辰州离御京郡两天路程。 待飞马宝车离开云氏宅院,洛媱用微弱的灵力布置下一圈结界,掏出金珠,进入竹屋。 颀长的人影跳入眼帘,洛媱第一反应就是——真大!真白! 被迫敞了一整天屌的凌少侠,愤怒地挣扎起来,手腕拽扯地刑架咯吱咯吱响,“云洛媱!放我出去!我非杀你……”还没嚷嚷完呢,少女突然双手捧来一个精致的食盒,柔声道:“你没有灵气护体,吃点东西吧。” 凌渊冷笑连连,他才不受嗟来之食。 洛媱沉默地取出碗筷,举起勺子送到他干裂起皮的唇边,“凌少侠千万不要和自己身体置气。万一饿死,就没办法找我报仇了哦。” 凌渊闻言犹豫了一下。 他确实感觉到饥饿。 满肚子气,也无法填补灵气封锁后的空虚。 洛媱垂下眼睫,将食盒放在竹屋角落,幽幽地道:“等会儿我给你松绑……但筑基之前,我不会放你离开。” 凌渊愣住。 束缚四肢的绳索陡然掉在地上,血液迅速畅通。凌渊双膝麻痹,差些栽倒。他第一时间穿好衣裳,正要找罪魁祸首算账,却见洛媱早已离去,只有角落的食盒散发着腾腾热气。 迟疑半晌,凌渊上前尝了一口,脸色骤变,“噗”的一下全喷出来。 葡萄炖人参? 这疯婆子果然想害死他! …… 浮云界九州大陆,御京郡是连接各地交通枢纽,人口稠密,占地最广,隶属四大泰斗之一帝君龙玺的管辖。 笔直的街道比辰州宽敞两倍不止,各种商铺鳞次栉比。正值灵植盛会,天南海北的修士汇集于此,人烟辐揍,车马骈阗,繁华更胜往昔。 洛媱被飞马宝车送到一座飞檐翘角的四层宝楼前。 车刚停稳当,楼中立即迎来一名二十七八的姿容清雅的女修,修为不高,堪堪筑基大圆满。仔细看,她眉眼和苏漫遮三分相似,发髻高挽,满头珠翠,一身浅紫色的暗纹锦裙,低调难掩精致,正是云氏早早出嫁的老三,云拭烟。 “媱儿!” 云拭烟人如其名,温婉端庄,秀外慧中。 她上前将洛媱和她笨重的轮椅推了出来,心疼地道:“已选了最好的飞马宝车,却还是颠簸,媱儿这一路受累了。” 洛媱不习惯这种亲昵。 她继续装自闭,声如蚊呐地唤了声:“三姐姐。” 云拭烟低下头,体贴地道:“媱儿许久没来,三姐姐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吃什么?” 被苏漫遮的厨艺支配太久,洛媱急需改善一下。 “前面有家珍馐荟,做的糕点菜肴富有灵气非常美味,你一定会喜欢……” 姊妹俩正说着话,街头突然传来喧哗骚乱,云拭烟赶紧推着洛媱避让。 只见一队执金吾长驱直入。气势汹汹,马蹄阵阵,踏破滚滚尘烟。金色的纛旗迎风招展,队伍为首的华贵少年头戴翎冠身披银甲,意气风发。他高抬下颌,手握一杆八尺银枪,锋利的枪尖挑着颗鲜血淋漓的妖蛟头颅,碧血染透了枪上红缨,桀骜又嚣张。 洛媱擦了擦满脸灰尘,不悦地皱眉。 “三姐姐,他是谁啊?” “嘘。” 云拭烟肉眼可见的紧张,等队伍远去,她才小声地对洛媱解释,“那是帝君最宠爱的儿子,御京郡无人敢惹的小霸王,十三太子,珩央。” 第五章自恋 珩央在街上横冲直撞惯了,根本不会在意扬了谁一脸灰、撞翻了几处商摊。 他裹挟一身肃杀血气,昂首阔步走进金碧辉煌的大殿,高举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稚气未脱的脸上尤带骄傲,“父皇,儿臣幸不辱命,携十七名执金吾,直捣南海妖蛟的老巢。” 立在左侧老太监忙躬身接过锦盒,呈给帝君过目。 锦盒里的妖蛟头颅狰狞,散发着腥臭,眼睛凸出,死不瞑目。 帝君高高在上,端坐在宽阔华丽的金龙椅,头戴玉衡旈冕,修为太高,寻常人根本看不清真容。他满意地颔了颔首,慈爱地道:“皇儿辛苦了。此次回来,论功行赏,奖你五千极品灵石可好?” “妖蛟为祸一方,惩奸除恶乃儿臣分内之事,无需奖赏。” “是吗?” 珩央想到一件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帝君轻轻抬了下手,“但说无妨。” “父皇,您和九州盟主关系匪浅,能否帮我问问盟主……凌渊去哪儿了?”珩央皱着眉头,嘀嘀咕咕,“凌渊那个混蛋,约定好月圆之夜比武切磋,莫不是怕了我,发去的传音符通通石沉大海,人间消失了一样。” 帝君沉吟道:“盟主尚在闭关,朕去问也无济于事。” “……是。” 珩央颇为失望。 他和凌渊年少相识,互相看不惯对方做派,针尖对麦芒,处处不对付。二人每年约架,珩央次次都输很惨,今年他苦练枪法,下定决心要找回场子,结果凌渊却放他鸽子。 哼,凌渊一定是知道自己必输无疑,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当缩头乌龟。 帝君又道:“先不要管别人。你刚刚结丹,更应潜心修炼,这些日子便不要离开御京郡,留在宫中静心巩固一下修为。” “知道了父皇。” 珩央气呼呼告退,没走出几步,帝君身边的老太监匆匆跑来,“十三太子!十三太子!请留步啊!” “干什么?” 珩央这人好战尚武,想到要闷在宫中修炼,整个人都不乐意。 太监谄媚一笑,拿出一个玉牌,道:“深宫无趣,明日赤月斋摆擂争夺十颗高阶灵丹,许多修士都会参加。殿下闲来无事,大可过去凑凑热闹。” “高阶灵丹?”珩央翻了个白眼,“谁稀罕?” * 洛媱也不稀罕。 下界的高阶灵丹,在浮世界狗都不吃,奈何云拭烟非要拉着她参加。 赤月斋乃御京郡第一商会,背后靠着皇室。借着灵植盛会的光,又是设擂台、又是送灵丹,搞足噱头。作为藏宝楼的老板娘,云拭烟想去取经学习。 到了当天,云拭烟推着洛媱傻眼儿了。 赤月斋门前人头攒动,筑基修士尤为多。包厢全被抢订一空,只有大堂靠窗有几个偏座。 云拭烟打听了一圈,才得知赤月斋增加筹码,将十颗高阶灵丹换成了一颗极品凝金丹。 这是什么概念? 凝金丹十万上品灵石也很难买到。筑基后期的修士,服下这一颗,结丹时便能抵御心魔,成功率倍增。 “怪不得这么多人。”云拭烟愁容满面,“赤月斋财大气粗,藏宝楼学也学不来。” 洛媱打了个呵欠,“三姐姐,那我们回去吧?” 她对这些是完全不感兴趣。 这两日云拭烟一直在身边,她想掏出金珠玩玩儿“灵气罐子”都没有机会。避免“灵气罐子”饿死,她只能偷偷摸摸往金珠里面扔点萝卜白菜。 云拭烟正欲点头,突然背后传来惊讶的声音:“云洛媱?” 姊妹二人回头,只见门口立着一群身穿蓝白弟子服的男男女女。左边个子最高的青年仪表堂堂,正是甩了原主的齐四公子,齐致延。 虽然原主早已身死消散,但洛媱瞧着齐致延,竟没由来生出一种残留的恨意。 “啊?她就是云洛媱?那个出了名的废物?” 齐致延身侧钻出一个吊梢眼少年,捂着嘴偷笑,“哈哈,原来她长这幅样子?齐四,你以前是看上她哪儿了,她比师姐未免差太远了吧!” 齐致延尚未回答,头戴玉簪持剑而立的女子立马呵斥:“春玉!不得无礼。” 名叫春玉的男修吐了吐舌头,扮起鬼脸。 持剑女修走出人群,目光锐利地打量了一遍洛媱,到底是做全礼数,拱手道:“师弟年幼,口无遮拦,还望道友海涵。” 洛媱心下一转,便猜到了他们身份。 这持剑的女修,估计是那什么天河长老的女儿、霞安第一美人,齐致延现在的未婚妻,方岚。 洛媱眼珠转了几转,抬起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委委屈屈地朝云拭烟望去,“三姐姐,我、我们快回去吧。” 云拭烟十分维护自家妹子,她立马朝春玉怒目而视,“既然口无遮拦,那就不要跑出来丢人现眼,免得抹黑神虚门的名声!” 她简直恨死这帮人了。 特别是齐致延,若不是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非要给妹妹讨回一个公道。 神虚门弟子尚未来得及辩解,就见洛媱轻轻牵住云拭烟的衣袖,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没事的三姐姐,是我的不对,是我没用。我修为太低,才在凶兽来时无法保护好齐哥哥!是我肚子不争气,齐哥哥那般努力地与我双修了一盏茶的时间,我却怀不上他的孩子……” 什么虎狼之词! 云拭烟脸色一变,“媱儿,这样的事不要在大庭广众下说。” 洛媱忙惊恐地捂着嘴,低头啜泣。 藏在手下的嘴巴忍不住翘起来。嘻嘻,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呢! 反正原主的声誉已经被姓齐的给败完了,她不介意添油加醋,让谣言越传越详细,越传越离谱。 齐致延身上顿时投来无数探究的视线,最冷漠的一道当属天河长老的女儿。 春玉本就觉得他小门小户不配师姐,这会儿更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跟旁边的同门嘀咕:“齐四二手货就算了,在床上这么短的时间,太没用吧!”那同门也小声附和,“可不是嘛,我打个喷嚏都不止一盏茶。” 两人交头接耳,时不时传出揶揄的笑声。 齐致延只觉芒刺在背,他很想让他们闭嘴,可在方岚面前,他必须维持温雅大度的形象。 “媱媱,你方才为何要这样说?” “齐哥哥,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纵然萧郎陌路,但我绝不怪你。” 眼看方岚和一众神虚门弟子脸色越来越差,齐致延慌了神,着急澄清,“我和你认识十六载,一直发乎情止于礼,从未有过肌肤之亲,你如何会得知我……” “一直没有肌肤之亲,那齐哥哥为何要四处宣扬我天生石女,无法给你齐家传宗接代?” 齐致延语塞。 “还是说齐哥哥想用诋毁我的方式,为自己的薄情开脱?” “我相信齐哥哥并非负心之人,要不今日当着一众英雄豪杰,解释解释。” 看热闹的修士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 洛媱看似伈伈睍睍,一番话却连消带打,根本让齐致延找不到争辩的机会。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仔细一看面前的少女,这才发现她气质好像变了许多。 曾经的少女嘴巴很笨,逼急了只会红着眼睛嘤嘤地哭。可如今的洛媱,虽说还是单薄瘦弱,但她表情闲适,双手交迭在腿上,眉目间有种与生俱来的倨傲。 齐致延估摸着洛媱还在生他的气,干脆以退为进,苦笑道:“媱媱,你还在耿耿于怀,所以对我诸多污蔑,我都理解。但我相信,真心相爱的人彼此明白对方的品性。”语毕,他含情脉脉地看向方岚。 方岚脸颊微红,想起了和齐致延的点点滴滴,心一下就软了。 她挡在洛媱和齐致延中间,沉声道:“方才神虚门弟子出言不逊,作为大师姐,我替他们向道友赔罪!” 方岚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闪闪亮亮的上品灵石,放在洛媱轮椅扶手上。 “我才不要!” 洛媱拂袖挥落灵石,咬着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不低头。 “恶语伤人六月寒。”云拭烟被方岚的举动气够呛,“倘若人人都像神虚门弟子这般,侮辱后再给块灵石,岂不是乱套了!” 灵石骨碌碌掉在地上,方岚淡淡不悦。 她问:“那你们想要多少灵石?” 云拭烟冷哼:“我云家不差这点儿钱,你还是自己拿着养齐致延那个小白脸吧。” 方岚在宗门众星捧月,何时被这般指责。齐致延当然不想让她难堪,他弯腰捡起灵石,走到洛媱身前,温和道:“媱媱,你向来知书达理,得饶人处且饶人。” 洛媱本不愿理会,齐致延却暗中催动神行术,不可抗拒的力量强行让她伸出右手,摊开五指。 齐致延眼神隐含威胁,嘴角还带着文质彬彬的笑。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是吃准了原主废物没法还手啊! 洛媱拢在袖中的左手悄悄捏了一张雷电符,那丁点儿灵气应该能催动吧?正要动手,人群里突然传来极不耐烦地喝骂:“这么多人用神行术欺负一个小瘸子,要不要脸?” 一道霸道的灵力从斜前方劈来,洛媱只觉劲风扑面。而齐致延躲避不及,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赤月斋的门槛上,花花绿绿的灵石叮铃哐啷撒一地。 “致延!” 方岚担忧地过去搀扶,齐致延喉头一甜,嘴里喷出鲜血,身上精致的弟子服也被灵力刮得破破烂烂。 春玉急了,怒道:“哪个不长眼的,敢伤神虚门弟子……”话未说完,就听一声嗤笑,“神虚门有什么了不起吗?” 春玉循声望去,只见来人是名眉飞入鬓的年轻公子,额前飘着两缕轻薄的刘海,马尾随意地用玉冠高束,在脸侧垂下两根红色绦带。一袭红缎锦衣,绣着精致的螭纹,通身贵气。 他本身实力高超也就罢了,身后跟着的四名奴仆更是看不透修为。 见状,春玉讷讷的没有反驳。 洛媱眼皮子一跳。 这不是昨天扬她一脸灰的十三太子么?白龙鱼服来了? 赤月斋的胖掌柜闻讯,忙点头哈腰将人迎进去,“十三太子大驾光临,赤月斋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围观的人群听是十三太子,惊呼骚动。 珩央双手背在身后,睥睨一圈众人,端端是谁也瞧不上,冷哼一声:“好狗不挡道。” 正坐门槛上调息的齐致延僵了僵。 对方身份太尊贵,即便是天河长老来了也得给几分薄面。方岚悄悄摇头,眼神示意不要和他起冲突。无奈,齐致延只得捂着伤处,一脸憋屈地让开。 珩央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可谁叫他和凌渊太熟,久而久之,被凌渊“锄强扶弱”的迂腐思想给洗脑。 珩央下意识瞥眼洛媱。 呵,看那小瘸子感激的眼神,这不得把她崇拜死! 珩央抬手拨了拨额前细碎的刘海,认真地劝诫:“小瘸子,这御京郡仰慕我的少女太多,千万不要对本殿下芳心暗许。” 正在思忖怎么做掉齐致延的洛媱:“……?” 这人二傻子吧! 第六章蘑菇 珩央率先进赤月斋。 擂台即将开始,神虚门的人却统统被拦在外面,胖掌柜声称名额已满,无法参加,把春玉等人气得跳脚。 春玉大声道:“别以为我没听见!分明是十三太子故意针对我们!仗势欺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别说了!” 方岚顾全大局,面无表情说:“既如此,神虚门告辞。” 他们此行目的是来灵植大会采购,顺带逛逛御京郡,何必与地头蛇起冲突。齐致延站在方岚身后,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春玉等人气不过,骂骂咧咧地离开。 云拭烟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眉头微蹙。她想了想,忽而对洛媱说:“藏宝楼突然有点事,姐姐回去处理,你在茶肆里等我片刻。” 洛媱拽着云拭烟衣角,依依不舍,“三姐姐要去多久?” “很快。” “那好,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云拭烟揉揉洛媱头发,将她安置好,行色匆匆地离开。 只不过她没有回藏宝楼,而是钻进一处陋巷,找来自己心腹丫鬟,塞了一袋子灵石给她,“去影阁悬赏,谁杀了齐致延,得一百极品灵石。” 丫鬟问:“夫人,一百灵石会不会太少?” “他只值这个价。” 云拭烟语气冰冷,怀恨在心,“之前齐致延身在霞安,我动不了他,如今他自投罗网,还想活着回去?可怜我妹妹花样年华,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渡过……他想当神虚门的乘龙快婿?痴心妄想!” …… 洛媱拽过衣角的手指轻轻放在耳侧。 云拭烟的声音一字不落的通过指尖的半片符箓,传入她的耳中。 唔,原来是要帮原主报仇啊。 没想到云拭烟平时对她温温柔柔轻言细语的,还是个狠角色。 洛媱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有些欣慰和羡慕。至少原主的兄弟姊妹都对她很好,不像她捡来的便宜弟弟,人沾边的事儿是半点不干。 想到浮世上界,洛媱想要修炼的心又迫切了几分。 符箓里云拭烟的声音偶尔响起。 根据只言片语,洛媱推断出齐致延一行无意中得到帝品灵植的信息,出城去寻,云拭烟好奇跟了过去。 毕竟帝品灵植珍稀罕见,在浮世界也算是好东西。 又过了一炷香功夫,符箓中突然传出云拭烟的惨叫,洛媱暗道不妙。 她赶去藏宝楼,用一贯人畜无害的表情询问掌柜:“方才姐姐说过来处理事情,她现在处理完了吗,我想和她去珍馐会吃八宝鸭。”那中年掌柜抓抓头发,纳闷儿道:“夫人没回来啊!” “那姐姐去哪里了?”洛媱万般焦急,“她离开一个时辰该不会出什么事了?掌柜,你传音问问,或派人出去寻找。” 藏宝楼生意正好着,许多修士都要购买炼器的材料,掌柜忙不过来,“夫人兴许是遇到熟人在聊天吃茶,云姑娘别担忧,在店里等等吧。” 要不是听到惨叫,洛媱就真相信了。 这些日子她瞧得明白,云拭烟虽说顶着藏宝楼老板娘的名号,可藏宝楼是她夫家的产业。她夫君花天酒地整日不见人影,外室养了七八个,云拭烟并没有想象中光鲜。不管怎么说,云拭烟还有利用价值,洛媱不想她出事。还有那株帝品灵植,若能得到,治愈腿疾指日可待。 恰时,洛媱一抬头,看见一抹熟悉的绯衣人影。 十三太子领着仆从,趾高气扬,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这不就是现成的打手么? 洛媱眼珠子一转,跟了过去。 赤月斋的擂台无聊,珩央屁股没坐热就走了,刚打算去赌坊,路中间突然吱呀吱呀转来一把轮椅,身披简素白衣的双环髻少女,挡在他的面前。 珩央拧眉,“怎么是你?”他不知想到什么,瞬间往后跳开,如临大敌地摆手拒绝,“喂!我告诫过你了,不要爱慕我!你现在向我表明心意我也不会听的!你我身份如云泥,注定没结果!” 洛媱差些演不下去。 她嘴角微抽,“十三太子,你误会了。我只想问问,你是不是把我姐姐抓走了?” 珩央曲解她的意思,颇为尴尬。 他左手叉腰,右手指着自己鼻尖,“你觉得本殿下很闲?” “神虚门弟子临走前,说太子会派执金吾惩治他们。我姐姐想到方才之事,去找他们理论,现在都没回来。我还以为……还以为……”洛媱抬起盈盈双目,将哭不哭的样子,“还以为执金吾惩治齐致延,把我姐姐也一并抓走了。” 珩央最怕女人哭哭啼啼。 街上这么多人呢都往他这儿频频回顾,不知道还以为他十三太子惹了啥风月债。 他忙让洛媱打住,“我没找神虚门麻烦,他们不配。”他眉头皱了皱,“传音符联系不上你姐姐?” “我不能修炼,无法使用传音符。” 洛媱举起那半片偷听符箓,小声说:“但是我有这个,它能指引姐姐的位置。只是需要灵力……”话没说完,珩央便抢了过来,两指一捻,符箓燃成青烟,慢慢往城外方向飘去。 “谢谢十三太子!你真是好人!不愧是帝君最宠爱的皇子,尽显天家威仪!” 洛媱眼巴巴地望来,摆明了要他帮忙。 这不讹人嘛! 来来往往的人偶尔驻足围观,珩央进退两难。 他好面子,只得硬着头皮道:“嗯……不错,维护御京郡周围平安是皇室职责,本殿下今天大发慈悲,好人做到底。”珩央朝洛媱勾了勾手指,“跟我来。” 珩央带着四个金丹期手下,陪她一起去找云拭烟,还真是意外之喜。 洛媱装作感激涕零,默默跟在他身后。 她耳朵尖,听见珩央在那叽里咕噜:“做好人真是麻烦,今天帮了小瘸子两次,她该不会要以身相许吧。”洛媱受不了他如此自信,忙说:“今日铭记十三太子相助,洛媱知恩报恩,结草衔环。” 珩央说话忒不客气,“就你?你能拿什么报?能拿什么还?” 本来就是说说场面话,这人咋听不出好歹呢。 洛媱干笑两声,“呃,要不我站起来,轮椅让给你坐会儿?” 珩央:“……” 说话间,一行人顺着青烟指引,来到御京郡郊外。翻过山丘,青烟在一处地势低洼的山坳消散。 暮色四合,云岫百重,山林里雾岚迭嶂。 雾气汇聚在身侧,洛媱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儿。偏偏这时珩央指着前方发出一声惊叹,“这里怎么有这么多蘑菇!” 珩央身后的奴仆也很激动,“太子,这些蘑菇皆是难得的极品灵植,吃了能让修为大增,益寿延年。” “天啊,那个金色的蘑菇好像是帝品灵植!” “摘摘摘!赶快摘!” 洛媱愕然。 蘑菇? 前面只有一片白雾茫茫的荒地! “别去——” 洛媱伸手还是晚了半拍,几人双眼冒光冲进迷雾,瞬间没了声息。 她恨铁不成钢,气得直拍轮椅,“一群饢糠的夯货!没见过蘑菇吗?还金丹修士呢,修狗肚子里面去了!” 空荡荡的山坳回荡着她的叫骂。 还没骂解气,白雾中倏然闪现两道虹光。 “今天怎么接二连三的捕到猎物。” “把他们献给护法,应该能够换来一瓶蛇菰锁阳丹。” “诶?还有漏网之鱼。” 等走近了,洛媱才发现这是一胖一瘦两个紫衣男修。胖的修为在筑基圆满,瘦的也不差,筑基中期。 洛媱仅剩的灵力用在监听云拭烟的符箓上,元神也未恢复,她面对不怀好意的二人却十分镇定,“原来是你们在捣鬼。” 胖修士打量了一眼洛媱,“是个没有修为的瘸子,怎么处理?” 瘦修士冷冷地道:“杀了。” 洛媱端坐在轮椅上,愀然无乐,“二话不说就要杀人,太没素质了。” 瘦修士语气阴森,“在修真界,强者就是王法!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小姑娘,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说着说着,他语气突然慢了下来,眄视洛媱半晌,突然怪笑,“你这小姑娘倒有几分姿色,不如就用你来试试蛇菰锁阳丹的功效。” 瘦修士满脸写着猥琐,胖修士也飞快解开裤腰带,露出胯下一团黑漆漆软趴趴的东西,像条屎一样。 二人淫笑走来,洛媱不紧不慢地抬手,抛出光华流转的金珠—— 霎时四周金光大盛! 伴随着一堆萝卜白菜,一名身姿矫健青衫持剑男修从天而降。 胖瘦修士吓了一跳,没咋看清,同时往两边躲闪,惊疑不定,“这丫头还豢养了灵兽?” 话音甫落,只见男修俊脸扭曲,手中碧剑光芒暴涨,毫不犹豫地朝……轮椅上的少女刺去。 胖瘦修士同时惊呼,“诶诶诶!砍错了!那是你主人!” “砍的就是这个妖女!” 凌渊受够了! 他困在金珠之中,灵力封锁,饥寒交迫。而这个女人只给他扔些萝卜白菜,脸都给他吃绿了。诚然,身体上的摧残他可以忍受,但每每回想起她笑脸盈盈握住他的……强迫他射出……羞耻、惭愧、自厌、后悔,五味杂陈,将他鞭笞折磨,恨不得杀了她。 洛媱眨了眨眼,淡淡道:“凌渊,他们抓走了十三太子。” 碧月秋光的剑锋堪堪停在她雪白的颈侧。 凌渊剑眉拧紧,“你说什么?” 洛媱抬手一指胖瘦二修,气呼呼地告状:“就是这两个魔修。他们抓走珩央,还有抓走我姐姐、神虚门弟子。此前各地有修士失踪,保不齐罪魁祸首就是他们。” 凌渊这才注意到他们。 回头一看,两魔修长得歪瓜裂枣,裤子半脱、光着鸡摇啊甩的,不堪入目。 “好呀,原来你这个丫头片子还留了一手!” 瘦修士不情不愿地将裤子提起来。 洛媱挑眉,“你们把人都弄哪儿去了?” “哼,想知道下落,打赢我们再说!” 两人同时亮出法宝。 凌渊尚在怒中,像尊石像,按剑不动。 洛媱推着轮椅退到他身后,狡黠地眨了眨眼,撒娇道:“凌少侠,你先解决这两个魔修,回头我任你处置好不好嘛!”她故意将“任你处置”四个字咬了重音,凌渊心头一跳,生气地瞪眼。 这话不就是让人误会的吗? 果不其然,胖瘦修士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龌龊眼神,讥嘲道:“原来是一对狗男女。” 凌渊勃然大怒。 他转头警告洛媱,“等会儿再找你算账!”语毕,“锵”的一声祭出碧月秋光剑,朝魔修迎刃而上。 第七章圣父 两个魔修皆在筑基期,而凌渊已结丹,加之他剑招精妙,如浮光掠影燕雀惊飞,几个拆招下来两个魔修隐约落了败象。 洛媱坐在轮椅上,揣着手手看热闹。 胖修士余光瞥去,眼中精光忽闪,瘦修士似乎明白他的意图,冲上前在凌渊身前虚晃。凌渊抖剑便刺,正被瘦修士牵制,却不料胖修士异常灵活地从他腋下绕过,反手一拳积攒十成功力朝轮椅上的洛媱轰去—— “我宰了你姘头!” 洛媱早就看出他目标是自己,奈何不良于行,用尽全力往前一扑,狼狈地摔在地上。 身后轮椅瞬间被炸为飞灰。 拳风依旧爆出凶悍无比的威能,冲向四周。洛媱这小身板儿眼看遭殃,凌渊却一跃而来,左手护住洛媱,长剑挽作护盾,抵御了大半拳风。 饶是如此,洛媱仍被拳风波及,咳出一口鲜血。 原主的身体实在太废弱了。 洛媱强忍着胸口疼痛,朝身边的凌渊低声道:“攻他们左侧腰间。” 凌渊也想速战速决。 他嫌弃地推开洛媱,身影如离弦之箭,再次加入战圈。 洛媱摔了个屁股墩儿,暗骂句你爷爷的,又抬起头假惺惺关切:“凌少侠,你小心呀。” 凌渊听她捏着嗓子说话,差些剑都拿不稳。他饱含一肚子怒气,全给撒两魔修头上,刷刷刷连刺九剑,九剑都朝二人左侧腰间进攻。两人果然格外紧张,应接不暇,双双漏了空门,被凌渊一掌击飞,拦腰撞断了路边三棵大树,伤及肺腑,爬都爬不起来。 凌渊上前,居高临下地剑指二人,“说!你们将修士藏去哪里了?” 瘦修士擦了擦嘴角血迹,嗤笑道:“他们被传送去了相思屿。” 一听相思屿,凌渊愣住。 洛媱好奇地伸长脖子,“相思屿是什么地方?” 胖修士缄口不言,其他人也没有要给她解释的意思。瘦修士死猪不怕开水烫,梗着脖子,“随便你怎么问,我兄弟二人不会透露半句。” 凌渊遇到这样的老油条一时找不到办法。 人一定要带回九州盟处置,但珩央他们处境危险,不能不管。 思及此,凌渊转身朝洛媱伸手,“把传音符还给我。” 他的传音符乃父亲炼制,刻有父子连心的血咒,只要传音过去,父亲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瞬息便至。洛媱早就防备着他这一手,在松绑的时候便将他储物袋给摸走了。 笑话,要是让凌渊给他老子告状,马上梅开二度再死一次。 “不好意思弄丢了。” 凌渊气结,“那你的传音符呢?兹事体大,必须马上通知九州盟。” 洛媱两手一摊,“我没有灵力,所以没有传音符。”不等凌渊发火,她便皱起秀眉,啧啧叹气,“哎,人言道凌少侠有勇有谋一身肝胆,如今相处下来,才发现事事都要靠爹出头、求助旁人。什么少侠,我看也不过如此,都是外界奉承吹嘘出来的。” 凌渊最讨厌别人说他是拼爹仙二代,偏偏这又是事实。 他眉间一片愠色。 洛媱嬉皮笑脸,抬手指着地上长满青苔的圆形石头,“你把石头搬开,说不定珩央他们就在那里。” 凌渊原是不信,但胖瘦修士闻言表情骤变。 见状,他上前一脚踢开石块。 山坳里吹来凉风,四周白色迷雾逐渐消散。 凌渊吃惊地道:“那些蘑菇不见了。” 或许是修为不够,洛媱不受那些幻象蘑菇影响。她又指着另一处,“把槐树右侧第三根枝桠砍断。”此话一出,两个魔修都挣扎着爬起来,拼尽全力阻止,“住手!住手!你们若破坏了护法的天地霹雳姻缘阵,所有人都得死!” 洛媱挑眉,“啥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砍了再说。” “别!” 凌渊犹豫少时,举起了碧月秋光剑。 眼看他即将破坏阵法,两魔修竟急红了眼,破罐子破摔,大喊一声:“妈的,同归于尽好了!一起自爆元神!” 虽然只是筑基修为,但二人在这么近的距离自爆,玉皇大帝来了裤衩子也得崩飞。 脏腑中炽热的红光撑破龟裂的皮肤,胖修士以为二人必死无疑,自己死得其所,却不料临终前最后一眼,看见洛媱微笑着掏出一颗金珠…… 凌渊头次遇到修士自爆。 他下意识后退,举剑格挡,却抵抗不住那冲天爆裂的红光热浪。右手臂传来灼烧的剧痛,危急时刻,突然感觉一股熟悉的吸力,天旋地转,狠狠摔在地上。 ……一点都不痛,反而感觉软绵绵的。 凌渊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又回到了囚禁自己的竹屋。他整个人压着洛媱那纤细羸弱的身躯,方才左手触感的绵软,正是她胸前,单薄的衣衫下隐隐约约勾勒出小巧的半圆。 洛媱龇牙咧嘴地呵斥:“还不快起开!” 凌渊如遭电击,蹭蹭蹭退开三步远,捂着火辣辣疼痛的右臂。 竹屋里时间仿佛凝滞了,无比静谧。 他怔忪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木制的刑架上,勾起屈辱的一幕幕回忆。积压的怒火又给冒了出来,凌渊举剑,“云洛媱!我杀了你——” 洛媱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瘫坐在地,慢悠悠给自己揉着肩膀,看都懒得看他,“还正道少侠呢!怎么恩将仇报啊?方才那两魔修自爆,若非我将你救进金珠,你以为还能站在这里朝我大呼小叫?” “胡说!” 这算哪门子救? 她分明将他当狗使唤。放出笼子打架,打完了又给关回去! “你这人真小气。不就是将你困在这里玩了玩嘛,搞得像我杀你全家似的。”洛媱反而埋怨起来,理直气壮,“你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呢。弄的我手都酸了,怎么看都是我吃亏,你倒好,爽完了还要杀我灭口,还有没有天理啦?” “云洛媱!你、你简直厚颜无耻!” 凌渊又羞又恼,上前数步,剑尖离她脖颈只三寸距离。 “我一没伤你性命,二没断你手脚,天天给你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想修炼有什么错?”洛媱干脆扬起雪白漂亮的脖子,“凌少侠喜欢滥杀无辜便杀吧,反正我一个双腿残疾的弱质女流无法还手。” 凌渊知道她在无理取闹,可他嘴笨不懂反驳,手臂伤口一阵一阵的疼。 好吃好喝? 都是些萝卜白菜! 他怒声质问:“你若真不能修炼,为何可以操控金珠、将我打晕?” 洛媱答:“金珠乃云氏传家宝,我当然能用。至于打晕你……那是张眩晕符,只能用一次,我已经没有了。” 她认命地闭上眼,小扇子似的长睫在眼睑下方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脸颊上沾染了脏脏的泥尘,显得病态的皮肤格外苍白。她垂着窄窄的肩,憔悴破碎,仿佛任人欺凌的小可怜。 或许因为手臂受伤太过疼痛,凌渊手中剑微颤。 他知道,她惯会卖惨欺骗,可真要杀死面前毫无修为的少女,他做不到。 僵持半晌,凌渊终是收剑在侧。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冷静,“罢了,我不想违背凌氏侠义为先的组训。今日你放我离开,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第八章保护(微H)500珠加更 凌渊退让了。 就当他时运不济才会遇到云洛媱。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疯婆子。 “好,那我放你离开。” 洛媱非常爽快。 她打了个响指,两人同时从金珠中出来。 待看清周遭景色,凌渊悚然一惊。 方才还迷雾萦绕的荒芜山坳,此时长满了各种五彩斑斓的蘑菇,伞盖高如二层画舫、小如零星米粒,密密匝匝组成一片光怪陆离的蘑菇森林。一轮深红的血月高悬在紫色的夜空,照亮影影绰绰的茂盛植被,偶有寒鸦蜩鸣,宛如梦境中的世界。 洛媱表现平静。 凌渊想到什么,迫不得已地转过头,“你知不知道这里的幻阵怎么破?” “幻阵?”洛媱随手拔了朵绿光荧荧的蘑菇,拿在手里把玩,揉碎出汁液,“这里不是幻阵呢。” 蘑菇都带有真实的稀薄灵气,非凌渊等人看到的那劳什子姻缘阵。想必是两个修士自爆,无意破坏姻缘阵炸开了传送通道、亦或是有人故意操控,将他们困在类似秘境的地方。御京郡郊外突然出现大片灵植,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处处透着诡谲。 凌渊蹙额,“看来只有用传音符通知九州盟……” 洛媱没放过任何讽刺他的机会,“天天不是爹就是盟的,能不能有点出息。” 凌渊不至于被她三言两语激将。 事分轻重缓急,此地危险,关乎无数失踪的修士,显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处理。 “我必须要一张传音符,得罪了。” 凌渊冷着俊脸,上前两步,直接动手搜身。 他手刚伸来,洛媱便捂着胸口干嚎:“来人啊非礼啊——” 凌渊气急,“你闭嘴!” 虽然这里是荒郊野外,但凌渊却有些心虚,生怕被人撞见,败坏九州盟名声。 洛媱似乎知道他投鼠忌器,就在那儿扯嗓子乱喊,十分离谱,“救命,大名鼎鼎的凌少侠要强奸美女了!” “凌少侠,求求你不要撕烂我裙子!” “呜呜呜那里不可以舔!” “……” 淫词浪语令人浮想联翩。 凌渊面红耳赤,气得一甩袖子,“你真是个疯婆子!我要去救人,没空陪你胡闹,你自生自灭吧。” 跟她相处每一刻都有猝死的风险,索性眼不看为净。 凌渊没走两步路,突然后脑勺被扔来的纸团砸了一下。他捡起纸团一看,正是他的那张画有心血咒的传音符。 抬头瞧去,洛媱静静坐在草丛中,单手托腮,笑嘻嘻地望着他,“小古板,这里与外界封闭,传音符不起作用的。” 凌渊下定决心不理她。 冷冷扔下一句“告辞”,他收起传音符,捂着受伤的右臂,头也不回离开。 背后传来少女紧张地询问:“喂!你去哪里?”她又无比可怜地呼唤,“凌少侠,你别丢下我啊!我以后不逗你了。” “我没有修为,也没有轮椅,我会死在这里的。” “我放你离开,你却这样对我?” “你恩将仇报!你违背凌氏组训,你可恶!” “……” 凌渊步入蘑菇林深处,少女的声音渐渐转弱,直至彻底听不见。 他用剑拨开齐腰高的草叶,笔直走一条路,希望能寻找到出口。洛媱倒是没骗他,此地仿佛与世隔绝,传音符注入灵力毫无反应,遑论联系外界搬救兵了。又走了约莫一刻钟,深紫色的天空转而黑得如化不开的浓墨,血月被乌云遮蔽,疏漏出点点光芒。 夜风寒凉,四野寂静。 只有他窸窸窣窣赶路的脚步声。 凌渊心中发紧,牢牢握住长剑,十分警惕。 恰时,脚边突然一声异响,电光火石之间,敏锐的第六感让他立刻察觉到危机。三尺高的蘑菇背后猛地蹿出一条八足花斑蜘蛛,肚子两排红色复眼,嘴里长满尖锐锋利的牙齿,体积壮如牛犊,散发着阵阵腥气。 二阶妖兽! 还好还好,凌渊稍安。 他并起两指掐了道剑诀,旋即持剑刺去。那妖兽空长个子不长脑子,没过两招就被凌渊捅了个对穿。 黄绿色的黏液沾满了剑身,凌渊嫌恶地使用净尘诀清理佩剑。 死透了的花斑蜘蛛长足微微抽搐。 凌渊耳边蓦地回响起少女尤带哭腔的话语,“我没有修为,也没有轮椅,我会死在这里的。”“我放你离开,你却这样对我?”“你违背凌氏组训,你可恶……” 凌渊咬牙,硬起心肠往前走。 才不要管她死活! 疯婆子满腹心机,必然有办法处理妖兽。 他忽而又顿住脚。 可是…… 她没有办法呢? 遇上这样的二阶妖兽,恐怕凶多吉少。 脑海里浮现少女泪光盈盈的清亮双眸,凌渊心头沉甸甸的。反反复复纠结了半晌,到底是良知占了上风,折身返回。他不想当洛媱眼里“恩将仇报”之辈,辱没了九州盟锄强扶弱的名誉。 绕过一丛茂盛的灌木,回到了分别时的地点。 还未走近,凌渊鼻尖嗅到了浓郁的腥臭。他心下一紧,迅速拨开草丛,只见几朵巨型蘑菇之间蛛网密布,一只花斑蜘蛛凶狠地朝洛媱张牙舞爪。凌渊不做他想,一剑横扫。侧方突袭而来的剑气,将那花斑蛛直接一分为二,内脏肠肚哗啦啦流满地。 洛媱下意识侧过脸。 脏兮兮的可别溅身上了。 但这番动作看在凌渊眼里,是她赌气不愿见他,只肯留下背影。 凌渊无可奈何,干巴巴地喊了声“云洛媱”。 灵气罐子会去而复返,在洛媱意料之中。 但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还是有点窃喜。不枉她刚才在地面狼狈扭曲地爬行,用荧光蘑菇布了个简易困阵,困住了一只无辜路过的花斑蛛。 毕竟比凌渊还笨的妖兽不多了。 洛媱侧头,细碎的齐刘海下一双美目诉不尽的委屈,晶莹剔透的眼泪如月光凝在睫畔,我见犹怜。 “你还回来做什么?就让我被蜘蛛精吃掉算了!” 哪怕知道她只是外表柔弱,但凌渊还是生出自责的情绪。他斟酌道:“云洛媱,我们暂时言和。待离开此地,再做清算。” 凌渊也是为自己考虑。 他对阵法一窍不通,洛媱看似普通人,却能轻易点出阵眼,想来她有许多秘密不足外人道。 洛媱吸吸鼻子,略带哭腔,“那你还杀不杀我?” 凌渊只好说:“不杀了。” “还会抛不抛弃我?” “……不会。” “那你发誓。” 凌渊不想再跟她没完没了,敷衍地道:“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入轮回,行了吧?” 少顷,洛媱转过身,总算拿正眼瞧他。 凌渊站在葱茏的草丛中,长身玉立,右手扶着他的宝贝佩剑,手臂伤处尚在渗血。夜色暗淡,依旧盖不住他那张不情不愿的臭脸。 洛媱扁扁嘴巴,朝他伸出双手,“背。” “麻烦。” 凌渊皱眉。 他还是依言走来,乖乖蹲下身子。 洛媱赶紧像只八爪鱼似的缠上,细心避开他手臂受伤的地方,整个趴了上去。因为膝盖以下使不上劲儿,人总往下滑,凌渊怕她掉下去,架着她腿弯顺势往背上抬了抬。 洛媱环抱住他脖子。 双腿被精壮的手臂架起,不得已叉得更开,细嫩的隐私花户隔着衣衫,完完全全贴上男子结实的脊梁。 因为这番动作,亵裤边边皱在了腿根,很不舒服。 洛媱默默调整姿势,不慎摩擦到敏感的花蒂,突入而来的刺激让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音色太婉转,凌渊不禁愣住,“你怎么了?” “可能发‘烧’了吧。” 洛媱抬头望天。 她拽了拽凌渊鬓边垂下的一缕乱发,耻骨故意顶他腰,“出发了,驾!” 凌渊做好被她一天气十回的准备,波澜不惊。 他站起身,发现洛媱比他想象中还要轻盈。前胸贴后背,几乎可以感受到她凸起的两团柔软,偏她还大喇喇敞开腿,隐秘的部位就在后腰的位置磨来磨去…… 定是无意之举吧。 背人避免不了这种动作,凌渊努力忽略尴尬。 望着夜色中仿佛蛰伏洪水猛兽的森林,他心一沉,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其次,想办法找到失踪的修士,再作下一步打算。”洛媱抬手往东侧一指,“灌木丛有条小道,我们走那边。” 她回答一本正经,实际上正趴在凌渊背上偷偷夹腿。 他的脊背宽阔精壮,凸起的脊骨珠子,伴随着他每一步的走动,正好一下下碰撞在洛媱花户缝隙。缝隙中的花芽似有一把软毛小刷子刮来搔去,若有似无的酥麻,勾得她心痒难耐。 想到凌渊之前还对她喊打喊杀,这会儿老老实实被她当马骑,洛媱莫名觉得刺激,摩擦地更欢了。 凌渊只当她烧得厉害,“你没事吧?怎么一直动来动去的?” 洛媱气喘吁吁,“没事。” “为什么选这条路走?” “你仔细看,那边草叶颜色更深,似乎有斗法后灼烧的痕迹。如果没猜错的话,失踪修士都曾来到这里。”洛媱整个人都软绵绵地贴上他后背,樱唇凑近他右耳廓,张张合合,呵气如兰,“之前那两个魔修喽啰,有提到护法还有什么相思屿,你了解吗?” 凌渊耳朵微热。 他不动声色偏了偏头,认真解释:“相思屿是一处远离九州大陆的浮岛,被淫魔姽命姬掌控。姽命姬修为极高,略逊我父亲一筹。除非四大泰斗联手,否则谁也不能动她。” 御京郡属于帝君,姽命姬则是相思屿的土皇帝,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浮云界顶尖的高手各自维持微妙的平衡。 洛媱提取到关键词,“淫魔?” 她花户在凌渊背上磨得可爽了,眼睛都舒服眯了起来,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妩媚,黏黏糊糊的,“是吗?怎么个淫法?有多淫呀?” 凌渊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种难以言喻的沙哑音色,有点奇怪,又有点勾人。 他脸颊慢慢红了,好在黑夜沉沉,不怕被人看见,“不知道。只听说那女淫魔最喜玩弄年轻俊朗的男修。男修被她采阳补阴之后,要么被斩断四肢,要么施以腐刑,有的还会被活生生烹熟吃掉,极其残忍。” 洛媱感慨,真会玩儿啊! “嘤!好可怕。” 她借机将手伸进凌渊衣襟,指尖划拉凸起的精致锁骨。 肌肤滑嫩,手感真好。 凌渊斜睨她一眼,感觉她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总之,珩央他们千万不要被抓去相思屿。” “你说得对。” 洛媱点头如捣蒜。 她圈紧凌渊脖子,软软的唇在他耳侧鬓边胡乱摩挲,花户越磨越用力,早已洇湿了大片裙衫。怕被凌渊发现,她无法太过放肆,始终不得章法。 凌渊愁眉苦脸,还在担忧失踪的修士,“这一路恐怕危机四伏。” 洛媱腿根都夹酸了,小巧的下巴搁在凌渊颈窝,手指轻抚着他胸口,声音有气无力,“嗯……看来只有依靠我的聪明才智,来好好保护凌渊呀。” 凌渊几乎可以想象到少女此刻眉眼弯弯的狡黠模样。 他心中泛起一丝奇异,顿住步伐,咬了下唇说:“谁要靠你保护了?无聊。” 第九章诱饵(微H) 抵达洛媱所指的地点,周遭树干枝桠被烧焦、草叶落满灰尘、纷乱的脚印交错。 凌渊视线落在一朵被砍烂大半的蓝色蘑菇上,忙不迭奔上前,弯腰拾起一根丝线,“这是珩央定钧枪上的红缨,他们果然在这里和魔修交过手。” 洛媱被他猛然奔跑的动作剧烈颠簸,花蒂撞向他的脊背,唇间忍不住溢出一丝呻吟,“还、还还真是。” 凌渊扭头,不知是血月太红,还是洛媱烧太厉害,苍白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晕,如晚秋江烟熏红的落霞。 刚达成合作,可别撒手人寰了啊! 凌渊赶忙将洛媱放在比较干净的草地。这一放才发现,后背衣服竟然湿透了,他又惊又怕,“你怎突然流这么多汗?” 巨大的空虚感袭来,洛媱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欲求不满。 她双眼噙泪,“可能刚才无意碰到毒蘑菇,现在毒素要发作了。” 从前的当尊主高高在上,男宠从山脚排队到山顶,压根儿没有急色的时候。如今不良于行,无法强上,为了爽爽只能智取,真是时也命也苦也哀也。 凌渊略懂岐黄,他握住洛媱纤细的手腕把脉,脉象有点沉濡,一看就是痼疾导致的体虚孱弱。 他拧紧了眉,“没中毒。” “你个庸医。” 洛媱将纱裙拉至膝盖以上,露出小腿,“瞧,毒素已经顺着筋脉流入丹田了。” 夜色朦胧,光线昏暗。 凌渊为了看清楚,不得不凑近一些。 女子两条小腿修长匀称,洁白光滑,像萤石一样散发着辉华。兴许心理作用,感觉她腿肚中间有道黑气一路往上延伸,直至那裙摆遮掩的腿根…… 凌渊眉头一跳,不敢往上瞧。 他陷入自我怀疑,“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这里。”洛媱手指缓缓移到小腹靠下的位置,媚眼如丝,贝齿轻咬唇瓣,“好疼。” 说完,她竟将手放在那里,慢慢揉搓。 明明是很正常的动作,可凌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透过清丽纯美的脸预见危险的魅惑,总觉她在蓄意勾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初被她囚禁玩弄的阴影太深刻。 凌渊下意识后撤两步,忍不住问:“你这样有用吗?” “揉起来了没那么疼。”洛媱扑闪着眼仰望凌渊,“如果催动灵气的话,效果可能更好。” 即便是这种奇怪角度,他的脸也挑不出毛病。高挺的鼻,薄削的唇,清冽的眸,光影将他的下颌线条描摹鲜明,英姿勃勃,俊朗非凡。 她忍不住又去看凌渊的手。 修长,漂亮,骨节突出,干干净净。白皙的手背上偶有突起的血管,颇有锋凌。 是她满意的那种。 “凌渊,我没力气了,你帮我吧……”洛媱双手掩面,将委屈和害怕演绎的淋漓尽致,“我命不久矣,恐怕无法跟一起你离开这里。” 她看起来十分痛苦。 凌渊纠结了一下,到底是不忍心,半蹲在洛媱身侧,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放在她刚才揉搓的位置,“……是不是这里?” 男子的常年握剑的手比她大一圈,虎口有薄薄的茧,手腕更是不经意碰到了情动硬挺花蒂。 洛媱轻哼。 她害羞带怯,侧过漂亮的脸蛋,点点头,“嗯,再往下半寸。” 再往下就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了。 “……真麻烦。” 凌渊红着脸。 他避嫌移开视线,运转灵力聚集在手心,慢慢地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画圈按揉。 灵力通过掌心透过肌肤,像汩汩暖流冲刷着丹田。洛媱舒服极了,不禁张开樱唇轻呼,主动挺腰,悄悄让花户被按摩到更多。层层迭迭的衣衫阻碍了大半触感,如同隔靴搔痒,但这具身体估摸干涸太久了,这样简单的触碰,都能让她沉溺在无尽的欢愉里面。 洛媱将浅粉的唇色咬得殷红、饱满、水亮。 她扬起洁白优美的脖颈,双手揪住两旁草叶,“凌渊……”难捱地呻吟,“再快一点。求你。” 凌渊惊鸿一瞥少女此刻模样,瞬时僵住。 周遭葳蕤的奇花异草,芳苹春树,都不及她雨媚云娇。 到底是气血方刚的少年人,下腹一紧,胯间物什不自控地支立了起来。凌渊心虚,默默并住双腿,揉搓的速度加快,力道也一下比一下重,想要借机掩盖自己羞耻的反应。他侧着头,压根儿没意识到掌心早已从小腹偏移,完全覆盖到她柔嫩的花户。 温暖的灵力伴随着凌渊笨拙却用力的揉搓,反反复复磨蹭最敏感的花蒂。快感涌来,洛媱弓起脊背,娇喘连连,在手掌的按摩下到达顶峰,身子一阵痉挛,幽穴里流出大量的水渍,完全浸湿了亵裤。 “嗯……” 洛媱沉浸在冗长的余韵中,身体微微抽搐。 凌渊瞳孔一震。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抬起沾染水渍的手指,鬼使神差地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 是浅淡奇异的芬芳,和洛媱身上药味异曲同工。 凌渊不可置信,“这是……什么水?” “我的水。” 洛媱舒服地叹息一声。 她测过身,眉梢嘴角都透着笑意,“谢谢凌少侠,我已经痊愈了。” 倒也不是真的傻,凌渊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不是庸医,洛媱根本没中毒。她半眯着眼,食指在地上轻叩,一副享受过后的餍足模样,完全就是在骗他当泄欲工具! 凌渊险些气撅过去。 他霍然站起,爆发出被戏弄后屈辱的质问:“你又耍我?” 洛媱马上说:“那对不起喽。” 她眼神移到凌渊胯下,看着那明显顶起的山包,“将功折罪,我像上次那样帮你玩玩儿吧。” 凌渊僵住。 他慌忙转身,扯扯衣摆,却怎么也遮掩不住那尴尬窘迫的一幕。 洛媱知道凌渊起了反应,但她爽完,这会儿身心放松陷入一片无欲无求的空洞状态。 乏了,累了,不太想动。 即便这会儿凌渊求她玩弄,她都得考虑考虑。 “你怎如此不知羞?” 凌渊脸颊燥烫。 他以前往来皆是鸿儒礼士,第一次遇到洛媱这种无赖恶劣的女子束手无策。默念了几句“莫生气莫生气”,怒气渐渐平复,那地方的欲望也慢慢压了回去。 他恼道:“如今这般危险的处境,你还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 洛媱眼波流转,“我只对你情难自禁嘛。” 凌渊才不信! 正欲反驳,却见洛媱坐直身子,正色道:“将红缨给我,看能不能凭此物找到他们下落。” 刚才还不正经的人忽而表情凝重,凌渊脑袋都快转不过弯了。 他讷讷的,“怎么找?” “当然是用寻迹符。” 说着,洛媱摘下一片宽大树叶,抓了块焦土当笔,直接在叶片上描画,专注又认真。 凌渊被她操作搞得一愣。 开什么玩笑? “寻迹符必须用特定的笔墨和符纸,你这样潦草的乱画,根本……”话还没说完,洛媱开心地扬了扬叶片,“画好了。将红缨放在上面,用灵气催动。” 凌渊不抱希望,死马当活马医。 岂料他刚将灵气注入树叶,古拙繁复的符文倏然亮起金光,那红缨竟缓缓漂浮起来,径直飞往左边指引路线。 洛媱浅浅一笑,“很惊讶吧?正因我不能修炼,所以必须在其它方面更加努力。” 凌渊没搭腔。 他是佩服的洛媱的天赋。但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她洋洋得意尾巴都翘上天。 洛媱自然而然地伸手,“背我。” 凌渊刚走过去,突然吹来习习夜风,背后湿哒哒的衣衫一片透骨沁凉。 他霎时触动某根神经,恼怒地掐了道净尘诀,“你想得美!” 说完,直接抓小鸡崽子似的拎起洛媱,一甩扛在肩头。 洛媱差些被甩吐了。 脑袋朝下,像条麻袋趴在凌渊肩头。背负的剑柄偶尔碰着腮帮子,随着凌渊急匆匆的步伐,剑穗摇摇晃晃,拂过鼻尖,痒得打了几个大喷嚏。 她嚷嚷抱怨,凌渊充耳不闻。 百无聊赖,洛媱只得用手指在他脊背上戳啊戳的,“凌渊,换个姿势吧,比如说你抱着我。” “剑柄硌着我脸了,收起来嘛。” “我快掉下去啦!” “你这剑穗颜色丑丑,改明儿我给你选个好看的。” “蝴蝶结喜欢吗?” 碎碎念个没完没了。 凌渊忍无可忍,“住口!再多说一个字,我就……” “就怎样?” 凌渊厉色,放出狠话,“我就揍你一顿!” 洛媱目光在他翘翘的臀部来回流连,颇为失望地闭上嘴巴。 当然,洛媱是闲不住的。 安静了半盏茶功夫,她扭动起来,故意将左边圆圆柔软的屁股往他侧脸上撞。 凌渊不胜其烦。 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恶毒的话语,揶揄道:“你这么烦,怪不得齐致延不要你!” 洛媱撇嘴,“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了。” 之前她还因为这事儿哭呢,这么快就从伤痛中走出来了?仔细一想,她没心没肺的,这样也正常。 哪知洛媱紧接着说:“我喜欢你。” 凌渊脚下一趔趄,面罩寒霜,“少来!” “真的。” 洛媱刚刚纾解了一通心情不错。她乖乖趴在他身上,伸手去环他腰,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这段时间相处,我总算知道齐致延是个伪君子,他不及你半点好。当初遭遇妖兽,他毫不犹豫把我推出去,将我害成残废,到处坏我名声。” “凌渊你不一样,我从没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了。” “哪怕我天天惹你生气,在遇到夺命大蜘蛛的时候,你还是会回来救我。” “我不能走路,你还给我当马骑。” “凌渊最好了!我最喜欢凌渊了!” 洛媱娇脆清甜,仿佛是裹满了蜜。都是些普普通通的阿谀话,从她口中说出,莫名有种令人信服的蛊惑。 凌渊心底提醒千万别搭茬,嘴角却微微一翘,“说的比唱的好听。” “我没有。” 洛媱脸蛋边在他背上猫儿似的轻蹭,温软又娇憨,“凌渊,你就再信我一回吧。” 见他沉默,她拉长尾音,变着音调重重复复叫他名字,“凌渊。” “凌渊~” “凌、少、侠!” 太吵了! 凌渊恨不得捂住耳朵。 忽然,他脚下一溜,似乎踩到滑腻腻的东西。 方才光顾着说话,不知不觉沾到一滩黄绿色的粘稠液体。凌渊非常恶心,下意识施展净尘诀,却丝毫没有作用。黄绿色的黏液感受到人气,注入生命,伸展出蜗牛一样的触须,顺着皂靴底部缓缓往靴子上蔓延。 凌渊正要弯腰清理那些麻烦的黏液,不料被洛媱喝止,“别碰!” 话音甫落,洛媱自己却飞快伸出指尖,在黏液上一抹。 黏液接触到肌肤,眨眼间全部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凌渊将她放在树下,诧异问:“这什么东西?” “魔灵菟丝。” 她冷静地答。 魔灵菟丝本身无害,却是鞭尾虫用来标记的猎物的手段。鞭尾虫属于四阶妖兽,一只相当于筑基初期的修士,它们是群居动物,通常成群结几十上百的围猎,极为难缠。 凌渊严峻起来,他捉起洛媱的手指,尝试用灵力将那菟丝逼出体外,“你既然知道是魔灵菟丝,为何还要去碰?” “笨蛋。” 洛媱轻哼,“菟丝已经黏上了。若我不碰,被标记的人就是你啊。” 凌渊闻言怔住。 他如鲠在喉,眸子闪了闪,语气滞涩,“……那又如何?” 洛媱仿佛不懂危险,还笑吟吟的,“我说了保护你。真的,不骗人。” 凌渊心头一跳。 他抿紧了唇,沉默不语,只一遍又一遍地施展灵气法决。 洛媱按住他手背,“别白费力气了。我有办法,可以一试。”她示意凌渊凑过来,嘴唇在耳边轻呼出气息,“魔灵菟丝在这里出现,说明我们早就被鞭尾虫盯上,随时有可能被偷袭。敌明我暗,不如主动出击。我留在此处,你藏匿起来,待鞭尾虫出现,黄雀在后一网打尽。” 洛媱将之前画的几张雷电符全塞凌渊掌心,明亮澄澈的眼眸满是认真,“去吧,我来当诱饵。” 符箓普通,威力不可小觑。 凌渊此刻心情五味杂陈。 几个时辰前,他恨不得把洛媱砍成三段,如今脚下生根,不愿让她独自面对未知危险。 修长的手指将符箓攥得皱皱巴巴,犹豫不决。 洛媱轻搡他一把,“快去啊。” 凌渊心情沉重,却也知这种境地是最佳选择。他并非优柔寡断的人,稍作考虑,慢慢站起身,却又忍不住问:“你……你不怕我丢下你离开吗?” “你说了不会抛下我,”洛媱捋了捋耳边碎发,欢快莞尔,“凌渊,我相信你呀。” 第十章改观 黑暗中,传来沙沙细响。 在洛媱的催促下,凌渊只得照做。他别扭地扔下一句“多加小心”,就近躲一丛不知名的藤蔓背后,敛住气息。 这样的距离角度,方便他第一时间营救。 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洛媱朝他藏身的位置望来,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凌渊容色复杂。 他按住剑柄,双目在夜色中觑巡,全神戒备。 沙沙—— 沙沙—— 一片寂静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越来越近。 青绿茂盛草丛动了动,钻出一只脸盆大小的蝎尾甲虫。甲虫通体黝黑,覆着细鳞,高扬的尾巴长满毒刺。紧接着,陆陆续续又有十来只从暗处爬出,循着魔灵菟丝的气息,慢慢朝洛媱涌去。 密密麻麻的虫子看起来十分恶心。 洛媱无助地坐在树下哭泣。 虽然提前知道她在演戏,可凌渊依旧皱紧眉头,于心不忍。 鞭尾虫有低微的智商,见洛媱落单,沙沙地交流了片刻,整齐排列,将尾刺彼此勾连,由为首最强壮的一只鞭尾虫带领,朝洛媱头顶举起锋利的尾刺。 刺下去,就能吸到新鲜的脑子。 洛媱还没给凌渊打手势呢,就看见一道弧形剑光骤然从藤蔓间飙射而来,划破沉沉夜幕。 “嗤!” 坚硬的尾刺齐根斩断,噗的一声喷出虫血,掉在地上。 “过来!” 眼前一抹青色的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洛媱身子一轻,被凌渊牢牢圈在怀中。 清冽的气息扑满鼻尖,她抬眼凝眸,只见少年如临大敌,轮廓分明的侧脸一片坚毅沉着的神色。 洛媱顺势揽上他的脖子,哼哼唧唧:“说好了我打手势你再偷袭,怎么不按约定来?” 凌渊蹙额,“等你打手势就晚了。” 几个兔起鹘落,洛媱被他稳稳架上树梢。 “坐好,别掉下去。” 凌渊交代完毕,这才夹起两张雷电符,又匆匆忙忙地跃下。 那些鞭尾虫自知上当,瞬间暴躁。可它们因为捕猎勾连尾刺的习惯,反应不及,被轰隆隆的雷电符炸得四肢乱飞,俨然成了火烧连环虫。偶有从雷电符下逃生的鞭尾虫,也不成气候。 凌渊面色冷静,主动出击,碧色的长剑挽得密不透风。 一只只鞭尾虫要么被斩断尾刺,要么劈碎虫头,开膛破肚,鲜血四溅,很快周围便堆迭出一层层虫尸。 场面血腥,但凌渊的每招每式都有种说不出的潇洒疏举。宛如涓涓细流沧溟水,端得是瘦雪霜姿,渊渟岳峙。 洛媱支着下巴,笑眯眯地欣赏。 剑好看,人也好看。 不愧是她选中的灵气罐子。 待鞭尾虫全死于凌渊剑下,寄生的魔灵菟丝慢慢钻出洛媱体内,瞬间干枯。 凌渊收剑入鞘,将洛媱抱回地面。 四处都是血迹和虫尸,也不好将她放下。凌渊撇过头,佯装查看周围环境,“鞭尾虫无一生还,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不急。” 洛媱指了指他惨兮兮的左臂,“先包扎一下。” 凌渊左臂之前被魔修自爆灼伤,这会儿独自应付一群鞭尾虫交手,难免再次挂彩。 他推辞道:“不碍事。我们还是快点去找……” “先管好自己,再去管别人。” 洛媱不容置喙。 鞭尾虫的血液有治疗外伤的功效,洛媱就地取材,强势地拽过凌渊胳膊,搁在腿上,埋着头仔仔细细为他涂上。 雷电符使用后残留簇簇未熄灭的火。 逆光下,她瓷白的脸颊边缘隐约可见一圈柔柔的绒毛,眉眼清丽,般般入画。 洛媱撕下裙摆内衬,动作轻柔地扎出一个蝴蝶结,“凌渊,谢谢你救我。” 这内衬好像被她的水……打湿过? 凌渊凌渊别扭地移开视线,生硬地道:“你我如今同坐一条船,瓶罄罍耻,无需言谢。” “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不爱听。” 凌渊被她磨得没了脾气,沉默以对。 忙活了一整晚,洛媱也累了。她现在这具身体尚未辟谷,撑到现在已是极限,跟凌渊抱怨了两句,凌渊竟找了处干净地儿,生起火堆,让她休息。 遍地蘑菇,洛媱却不敢吃。 好在金珠竹屋里还剩了些萝卜白菜,洛媱拿出来,生啃几口随便对付下五脏庙,却被凌渊制止。 “别生吃。我给你熬成汤吧。” 凌渊对此最有发言权。 洛媱却之不恭,连忙将萝卜白菜全塞他怀里,满眼期待,“萝卜煮软一点。不要辣。” “真麻烦。” 遇见洛媱之后,“麻烦”好像成了他的口头禅。 凌渊举起碧月秋光剑当菜刀,咔咔咔杀了萝卜一顿削皮切片,扔进芋叶卷成的锅,熟练迅速做好一锅热气腾腾的萝卜白菜汤。 洛媱喝了一口,意外的美味暖胃。 她捧着芋叶做的碗,舒服地两只眼睛眯成月牙,“凌渊最好了!我最喜欢凌渊了!” “溜须拍马。无聊。” 凌渊捡起枯枝拨了拨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一点。他压低了头,却压不住翘起笑意的嘴角。 吃饱喝足,凌渊以为洛媱犯困要小睡一会儿,却不料她掐了掐眉心,坐直身子,当着他面修炼。 凌渊不解,“你双腿筋脉滞涩,灵气不能游走全身,修炼只是徒增痛苦,毫无益处。” 原主这样做是空花阳焰不切实际。 可她是灵符尊主洛媱。 “不去尝试又怎知我无法成功?”洛媱闭上眼,交代凌渊不许打扰。 她明显感觉这几日消耗的灵气又回来了。 修炼一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管在何种境地都不能荒废修士的本分。平时嘻嘻哈哈可以,关键时候,洛媱从未忘记过目的。反正修为外人看不出来,当着凌渊的面修炼也没有关系。 思及此,洛媱放心地开始呼吸吐纳。 听了洛媱一席话,凌渊自惭形秽。 他本想跟着打坐,可需他守夜,只好在周围练习剑法。直练得筋疲力尽,洛媱都还在入定。 她看起来很难受。 眉间紧皱,冷汗涔涔,依旧不肯放弃。 凌渊帮不了她,只能暗暗钦佩她想要修炼的勇气和毅力。这时,他目光一凝,看见洛媱之前为了给他包扎撕破的裙摆,层迭的纱线边缘勾出丝线,破出个大洞。 嫩生生的脚踝在破洞下若隐若现。 犹疑片刻,凌渊懊恼地叹了口气,反手抽出几根剑穗,细细搓成一股,又折了枚松针,蹲在洛媱脚边,默默帮她补裙子。 …… 洛媱灵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浑身通畅。 目前修为太低,因为身体的残疾,无法主动从外界汲取灵力。等利用灵气罐子筑基,此后再来改善体质就会方便许多。 她甫一睁眼,便见灵气罐子正捧着她的裙摆,穿针引线。 周围静得出奇。 柴堆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 “凌渊,你还会这个啊?” 洛媱没有嘲笑他,好奇地凑近了看。 那握剑的修长手指,竟然也可以灵活地捻起一根松针。 “嗯。” 凌渊长直的睫毛垂下,“马上补好了。” 他专注又认真地缝补绸布,夜色溶溶,诡谲阴森的地方都被他衬出几分世俗温暖的烟火气。 洛媱怔了怔。 她忽而轻轻笑起来,“凌渊真好。又会做饭又会做针黹,真是温柔贤惠。” 凌渊皱眉。 这种词汇安在他一个大男人头上怪怪的。 他顿了顿,解释道:“娘生下我便死了,这些年我一直与爹相依为命。家中并无女眷打理,都是我学着做这些杂事。” “那你会绣荷包吗?鸳鸯戏水那种。” “不会。只会补衣服。” 洛媱年幼时尚未踏入仙路,不懂大道长生。 她出生在凡人商贾世家,是家人心尖儿上的明珠,最大的爱好便是在逛街买各种各样的漂亮荷包。其中有个缀铃铛的粉莲花荷包她爱不释手。 后来浮世界出现了一场大浩劫。 山川崩塌,海河倾倒,妖魔凶兽横行,她险些在这次动荡中丧命,幸得一名修士相救堪堪苟存。洛媱无以为报,傻傻拿出莲花荷包,自以为赠与珍贵之物。如今回想起来,简直幼稚到可笑。 千百年弹指过,星霜荏苒,居诸不息。 洛媱从一介凡人修炼成符宗巅峰,经历太多,早忘掉恩人的长相,只记得他眉心有一颗艳丽醒目的朱砂痣。 听凌渊不会绣荷包,她失望地撇撇嘴,“还想让你送我一个呢。” 老年人偶尔也聊发少年狂嘛。 凌渊闻言,眸色轻微地闪动了一下。 他收好针尾,刚站起身,忽然察觉到凶悍的灵力波动。洛媱和他同时向右侧方望去,但见花花绿绿的菌菇丛中,悄无声息出现两个男修。 他们五官很像,貌似一对孪生兄弟。 左边披白袍的两颊凹陷,面色乌青如鬼;右边则是个虬髯壮汉,穿着绯红的石榴裙,举手投足尽显妩媚。 来自高阶修士的强大威压,几乎让凌渊喘不过气。 他不假思索,将坐地上的洛媱捞进怀中,保护严严实实。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凌渊神色警惕,拇指默默推出二寸剑柄。 洛媱乖顺地靠在他胸膛,眯了眯眼,低声说:“两人凝神初期。你差了大境界,千万莫逞强。” 乍一看,两人仿佛耳鬓厮磨。 石榴裙壮汉被这一幕狠狠刺了下眼睛。 他不知想到什么,破口大骂,声音跟茶壶烧开了似的尖利,“你们擅闯我的洞府,破坏姻缘阵法,还杀了我养几十年的花斑蛛、鞭尾虫。你们臭不要脸!” 凌渊眉心蹙了蹙。 洛媱隐约猜到前后关系,心中有数。她瞥过那虬髯大汉涂过胭脂的糙脸,嫌弃地哼了一声,“最讨厌不男不女的阴阳人了。” 破天荒的。 凌渊点了点头,“我也是。” 两人一唱一和,把那石榴裙壮汉气够呛。 他娇滴滴推搡旁边白袍男修的肩,掐腰跺脚,“他们骂我!哥,你倒是说句话呀!” 第十一章爹宝 白袍男修转动干涩发黄的眼珠,慢慢聚焦在洛媱身上。 他嗓音嘶哑,阴测测听不出情绪:“怎会是一个瘸子?” “有意见?” 洛媱挑了挑眉。 凌渊朝她使眼色——少说两句,魔修可不会像他大度仁慈忍气吞声。 洛媱笑笑,附在他耳边轻言:“放心,不会杀我们的。” “为何?” 洛媱目光在两个凝神魔修身上觑巡,“凭他二人修为,杀我们易如反掌,何必大费周章将修士骗到隔绝外界的洞府。事出反常,必有所图。”她顿了顿,扬声道,“说吧,抓我们去干什么?” 石榴裙壮汉没想到这么快被看穿心思。 他们现在的确不能杀。 “牙尖嘴利的臭丫头,再容你蹦跶两天。”他气急败坏地对白袍男修道,“此女可恶,就让她去找造化石。至于她身边那年轻剑修……相貌不错,献给圣姬好了。” “不可。” 白袍男修摇头,“万一他在圣姬面前说漏嘴,会坏了你我大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我怎样?”石榴裙壮汉锤了捶白袍男修的腰,哼了一声。 白袍男修身形枯瘦如僵尸,行动也慢吞吞的。 他语重心长地哄:“小红,若非你当初胡闹,何至于被文探花抓住把柄?你难道不想早些摆脱现在的局面?听哥哥话,让他们都去找造化石。” “也只能如此了。待我布好姻缘阵,马上活剐了姓文的!” 名叫小红的壮汉,恶狠狠地瞪了眼洛媱,“这些凡夫俗子全都狡诈多端,没一个好东西!” 凌渊生怕洛媱跟小红呛声儿。 好在洛媱这次并未反驳。 她安安静静的,食指在他胸膛慢悠悠画圈,像在发呆。 两魔修押着他们跟蘑菇森林迂回前行。 凌渊暗暗留了个心眼,发现与红缨指引的路线相同。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 “看清楚了,这就是造化石。” 小红屈指施法,半空中出现一颗血红色宝石幻影。宝石形状并不规则,有棱有角,只有拇指大,却晶莹剔透有种摄人心魄的瑰丽。 洛媱瞳孔微缩。 只是区区幻影,她却觉得此物不同寻常。 小红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等会我将你们送去一处秘境。七日内,若带回造化石,便饶你们一条小命。” 凌渊问:“带不回呢?” 小红捋着脸上的络腮胡,桀桀怪笑,“你们就自认倒霉喽!” 语毕,他掐诀念咒,右手举起一面黑气腾腾的魔幡。白袍男修挤了一滴自己的血抹在魔幡上,顿时四周阴风哀嚎,吹来阵阵白雾。白雾越聚越多,好似陷入云中,气温骤降。 凌渊是修士不畏寒暑。他见洛媱肌肤冻得起了层鸡皮疙瘩,默默收紧胳膊,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抱了许多次,这次才真真意识她的瘦小娇弱。 想到未卜的前路,凌渊愁眉深锁。 忽而,如葱削的手指俏皮地刮了下他高挺的鼻尖,“是我连累你了,凌少侠。” 银铃嗓音像颗小太阳,驱赶掉他刚生出的阴霾。 “这倒没有……” 凌渊闭嘴。 怎么主动帮仇人辩驳了? 本来开开心心出门,结果被敲晕绑架,她连累他,毋庸置疑。 意识到心态转变,他俊颜微红,“事已至此,不必说这些。假如我们侥幸离开此地,再分道扬镳……” “可我不想分道扬镳。” 洛媱圈住他脖子,亲昵地用脑袋蹭他下巴,“我喜欢凌渊。舍不得凌渊。” 又来了。 凌渊无奈一哂,让她少说两句花言巧语。 这时,迷雾渐渐散去。洛媱一秒正经,掏出金珠,催促凌渊进去。 “为什么?” 凌渊对金珠有抵触情绪。 洛媱正色道:“你是我的最后的救命稻草,绝不能现在暴露。想活着离开,就按我说的做。” 她是有几分小聪明。 凌渊不放心,视线扫过裙下两条没有知觉的腿,“你离开我寸步难行。” “嘻嘻,信不信我一句话,就有人抢着背我?” 信。 怎么不信? 只是,背她的人是女子还好,若是个男的…… 迷雾散去,露出一个怪石嶙峋的山洞,隐隐约约还站着不少人。洛媱催得急切,凌渊只好妥协。临走时,他不忘交代一句,“你遇到危险,立即将我放出来。” “嗯呐快进去吧。” 洛媱摆摆手。 金珠光华流转,怀抱她的人顷刻消失,洛媱毫不意外摔了个屁股墩儿。 一声闷响,山洞外聚集的修士都朝这边张望。 “又来人了?” “魔修到底抓了多少修士?” “各位道友,依在下愚见,大家齐心协力冲出去,和那两个魔修拼个鱼死网破!” “……” 洛媱撑着胳膊坐直,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冷嘲热讽,“既然知道是愚见,就不要讲出来惹人发笑。” 讲话的锦衣男修约莫三十上下,金丹修为,穿得跟个红包套一样。 被当众奚落,他十分恼怒,正准备喝问这黄口小儿哪旮旯跑出来的,就见自家夫人激动地跑过去,将少女紧紧抱住,“媱儿!你怎么也被抓来这里?” 洛媱乖乖抱住云拭烟,“三姐姐,我来救你了。” 她几句话就编造出:发现姐姐失踪、妹妹寻求帮助、无人施以援手、历经艰辛寻找。 云拭烟热泪盈眶。 妹妹残疾柔弱,为她孤身犯险,虽考虑不周,但令人无比感动。 姐妹一番叙话后,她带着洛媱向周围修士引荐。 除开两个筑基散修,其他人来自飞云教、赤横宗、摧魂阁,神虚门齐致延方岚等赫然在列。 洛媱看向齐致延,他立马避开对视,转头与旁边同门说话。 洛媱不禁露出微笑。 “还有这位……”云拭烟指了指刚才大放厥词的红包套,“你姐夫赵其明。” 赵其明身边跟着两个身段妖娆衣着暴露的女修。 洛媱瞪大眼睛,“姐夫怎么走哪儿都带着妾侍啊?”云拭烟脸色很难看,“算不上妾,只是烟花女子。” 云拭烟跟踪齐致延等人,不小心走进幻阵;赵其明寻花问柳,找了个山林打野战,瞥见灵植,裤子没提就跑来摘。夫妻二人在这种境地相遇,相敬如冰,甚少交谈。 “原来如此。” 洛媱清点了一下人数,“加上我总共十六人。” “不。” 云拭烟,“二十人。” 话音甫落,山洞另一边爆发出爽朗笑声:“你们怎么都不进来?里面别有洞天,灵植随便摘,跟不要钱的菜市场一样。” 挺拔颀长的身影弯腰从洞口走出,绯色锦衣兜着满满的草药灵果,一边走一边掉。 他身后的随从弯腰跟着捡,忙得不可开交。 “咦?小瘸子,你也进来寻宝啊?” 洛媱额角微微一抽。 别人都面如菜色提心吊胆,十三太子搁这儿进货来了。 飞云教的修士好意提醒,“十三太子,还是不要进山洞了,里面肯定有埋伏。” “危险和机遇并存。” 珩央非但不怕,还激起满腔热血,“话本子里说过,越危险的地方越值得闯荡。你们想,两个魔修不敢进这秘境,说明这里拥有凝神期大能都趋之若鹜的宝物!” 能一样吗? 话本主角掉落秘境寻找机缘,而他们是被强行绑来送人头的。 那飞云教的修士摆首叹气。 珩央还没意识到处境。 绑他来的那两魔修,一听他是十三太子,恶劣的态度都恭敬不少,向他极力推介这处秘境历练,许诺找到宝物都是他的。 洛媱被逗笑了,“造化石是宝物,不过要看太子有没有命拿。” “谁敢?” 珩央剑眉高扬,寒眸蕴藏机锋,“我父皇可是帝君!动本殿下一根汗毛,率三万执金吾踏平他的菜市场!” 真是不可一世啊。 洛媱摸了下怀里金珠,微微摇头,“得,又来一个爹宝。” 第十二章成亲 除了珩央,谁都不想踏入山洞。 身后阴森的白雾慢慢聚拢,如同一堵移动的墙壁,显然在驱赶他们。 洛媱思忖道:“姐姐,我们进去吧。” 云拭烟踌躇不前,“凝神期魔修都不敢涉足,我们……恐怕十死无生。” “前有豺狼后有虎,难道就在这里坐以待毙?” 洛媱斜睨着一双杏眼扫视众修,意有所指,“找到造化石还能有条生路。我才不要当畏畏缩缩的窝囊废。” 有人大怒,“臭丫头!你骂谁窝囊废?” “谁搭腔我骂谁。” “在场皆是江湖豪杰,岂容你这毫无修为的女娃指手画脚?” “哦哟好了不得。你真厉害就不会被抓这儿来了。” “牙尖嘴利,无知竖子!” “笨嘴拙舌,老不死的。” 如同炸开了锅,一众修士七嘴八舌和洛媱杠起来,洛媱舌战群儒,挨个儿全骂回去。眼看吵得不可开交,神虚门的方岚终于站了出来,制止了这一场闹剧,“诸位!如今生死存亡之际,何必因为口角内讧?我们应该和衷共济,一起克服眼前困难。” 神虚门乃三门之首,方岚又是崭露头角的新秀,此话一出,赢得大家尊重。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却是洛媱在那阴阳怪气,“怪不得是神虚门弟子。装神弄鬼,虚头巴脑,冠冕堂皇的话一套又一套。” 春玉等神虚门修士大怒。 方岚沉下脸,“云道友,我知你因为致延对我神虚门不满。时下情况危急,望你收起私心。” “你抢走我的齐哥哥,我讨厌你!不想和你说话!” 洛媱蛮不讲理。 她跟吃了炸药似的,脾气冲,谁都怼。 云拭烟柳眉蹙起。 她悄悄握住洛媱的手,担忧道:“媱儿,你怎么回事?你这样四处树敌,大家会孤立你的,没有好处。” “三姐姐,你会孤立我吗?” “说什么傻话。”眼看白雾逼近,云拭烟将洛媱背了起来,“不管怎样,姐姐都会护着你。” 洛媱乖乖趴在她背上,惬意地笑了,“那就好。” 习惯了凌渊宽阔结实的臂膀,云拭烟便显得过于纤瘦。但云拭烟身上香香的,仿佛清晨凝露的垂丝海棠,馥郁芬芳。 避免洛媱跟修士再起纷争,云拭烟背着洛媱飞快进入山洞。 赵其明想拦住她,又收回了手。 随便她们吧。 他和云拭烟成亲多年,感情淡却,好言也劝不住该死的鬼。反正云拭烟死了,他还有无数红颜知己莺莺燕燕。 这里灵力法宝全都无法使用。 珩央将摘来的灵植用衣服兜搂住,紧随其后,“小瘸子,等等我!” 剩下的修士面面相觑,原地犹豫。 齐致延试探地碰了碰白雾,立马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灼痛。他皱着眉道:“白雾有毒!” 洞口漆黑幽深,恍若张着嘴的巨兽,蛰伏无数凶险。 众修士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要是被白雾毒死,就真成窝囊废了。 山洞狭窄昏暗,没走片刻,前方出现亮光。一群人走出秘境,还没看清什么状况,松软的泥土里倏然钻出无数藤条,牢牢缠绕绑缚住他们的脚踝,全部动弹不得。 除了洛媱。 只是她绑没绑都没啥区别。 珩央用定钧枪使劲儿撬藤条,撬了半天树皮都没戳破,怒气冲冲,“谁在捣鬼?快滚出来!” 众修士发现藤条坚不可摧,跟着一起咒骂。 吵嚷声中,长满灵植的密林忽然走出步履蹒跚白发苍苍的老妪。 老妪穿得破破烂烂,脊背佝偻,满脸皱纹。 她也不看群情激奋的修士,席地而坐,拿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自顾自地剪裁红纸。 这一幕景象着实诡异。 所有人噤若寒蝉,衬得那剪纸的嚓嚓声愈发清晰。 过了片刻,那老妪总算剪完了。 她抖抖合围上的碎纸屑,举起干枯如树的手指,慢慢展开剪好的红纸,竟是一张吉庆规整的“囍”字。 老妪毒蛇般冰冷的视线环顾众人,阴测测笑起来:“今天……你们谁想成亲?” —————— —————— 每章字数会不会太多了昂? 我看po上基本几万字就几十章啦,要不我分章也分勤快点儿?字数多你们会不会看太累鸭o(╥﹏╥)o 第十三章村庄 谁会在这个时候想成亲啊! 疯了吧! 众修士鸦雀无声,陷入一片死寂。 恰时,清脆的嗓音蓦地响起,“我!”洛媱兴高采烈举手,“我想成亲!” 云拭烟大惊,“媱儿!” 老妪瞥她,诧异中略显失望,“你为何想成亲?” “我有清莹竹马的意中人。”洛媱害羞带怯地望向齐致延,“如今我服用秘方,一胎能生八个,齐哥哥,你不要再抛弃我了。我想和你永永远远在一起。” 甜腻腻的音调令齐致延毛骨悚然。 他忙向方岚表忠心:“昨日种种如流水,莫要再提。我心中只有方岚。” 方岚抿着唇,没说话。 云拭烟悄声道:“媱儿,我知道你恨齐致延,但祸从口出,等会儿别再乱说话了。” 她未将洛媱爱慕齐致延的话当真。 那老妪思忖片刻,跳过洛媱,指向离她最近的六个人,“还是你们几个吧。” 被点名的六人皆是赤横宗弟子,正好三男三女,金丹修为。 “师兄,我害怕。” “我不去!” “老虔婆,你要把我们带去什么地方?” 老妪将剪好的囍字分别贴在他们额头,冷笑道:“你们不是想要造化石吗?成了亲,自然能见到。” 缠绕脚踝的藤条仿佛活了,拖拽着六人跟随老妪,走进林深处。 林中隐约传出女子挣扎的哭声。 剩下的人脸色煞白。 赵其明两股战战,咽了咽唾沫,“他们不会有事吧?” “……不知道。” 众人害怕轮到自己,却又担忧赤横宗弟子率先找到造化石,心思各异。 愁云惨淡中,珩央和洛媱最为轻松。 一个不知者无畏,一个脑筋飞转。 只不过珩央方才听见洛媱那番对齐致延的心意,有点尴尬。亏他还以为小瘸子对他芳心暗许,搞了半天人家就喜欢一棵树上吊死。 想到此处,珩央朝洛媱努了努嘴,“喂,小瘸子。” 洛媱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连累十三太子了。若非你帮我寻找姐姐,也不会被牵连。” “全怪你也不尽然。” 珩央自认明事理,他挑了挑眉,“怪本殿下热心助人。” 不等洛媱接话,他又道,“再说了,不算牵连,这是机缘。一般人还进不来这里。”珩央手握长枪,信心满满,“我命由我不由天!” 被困的修士纷纷投来复杂目光。 他身后随从要么扭头要么看天,感觉非常丢脸。 珩央凭借他的脑瓜开始分析老妪的身份和两魔修的用意,喋喋不休。除了飞云教的几个修士谄媚应和,无人理他。洛媱让云拭烟将她放在地上,云拭烟犹豫道:“地上凉,还是姐姐背着你吧。”洛媱摇头,“此处灵力封闭,背我两天太累了。” 云拭烟捕捉到关键信息,好奇问:“那老妪会离开两天?” “差不多吧。我猜的。” 具体怎么回事儿,洛媱还得再观察观察。 从刚才老妪的态度来看,她依然是所有人中最安全的。 倒不是洛媱盲目自信,一路行来有迹可循。灵植陷阱除她以外,所有人都能看见;凝神期魔修对她是瘸子非常失望;主动报名成亲,老太婆却对她嫌弃不行。 十九人,十男九女,修为都在筑基和金丹。 她是布局里的意外。 洛媱甚至怀疑,那两魔修抓她是为了凑个整数。 千翎笔乃她画符的本命法宝,笔身建木炼制。虽然损坏,却有一个特点,遇到木系土系会有淡淡的灵力波动。两魔修出现时千翎笔反应剧烈,洛媱猜测他二人的本体是一种植物。 大道三千,无论人或动物皆可汲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更有甚者,一扇门、一只碗、路边的一颗顽石,只要开智明心,皆有成仙成神之机会。只是,他们付出的努力比人修更多。不知夙夜匪懈多少春秋,才能拥有修为。 推己及人,洛媱觉得两个魔修这般大费周折的夺取造化石,定是为了早日飞升。 老妇一去不复返。 众修被藤条锁在原地,尝试自救全部失败告终。 阴沉沉的天随着时间流逝,彻底陷入黑暗。 疲倦袭来,谁也不敢睡觉。 云拭烟疼惜洛媱,柔声道:“媱儿,你靠着姐姐睡会儿吧。”洛媱正想说好,黑黢黢的密林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紧接着,死气沉沉的林中鞭炮齐鸣,敲锣打鼓,仔细听辨乐曲,竟然是送嫁时常用的《抬花轿》。 丝竹声断断续续,呜咽卡顿,在幽幽夜色中十分渗人。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真有人成亲?” “这么大的喜事儿,怎么不请我们去吃席?” 珩央腿都站累了。他将定钧枪插在土里,背靠着枪杆,掏掏耳朵,“让咱们也凑凑热闹呗。” 想到白天强行被拖走的六个道友,众人心头仿佛压了块石头,沉重惶恐,谁也没接话。 只有洛媱微微一笑,说:“放心吧十三太子,很快就轮到你了。” 她话里有话,珩央听不出好赖,摩拳擦掌期待得很。 锣鼓喧闹了整宿。 翌日,老妪并未出现,所有人又煎熬渡过一个夜晚,终于在第三日等来活人。 来者竟是名身穿鹅黄襦裙的妙龄女郎。 女郎拿出剪好的“囍”字,美目在众人脸上打量,“今天你们谁想成亲?” 长久的困闷和心理压力让飞云教修士破口大骂:“贱妇!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要杀要剐一句话,别在这里装神弄鬼!” 女郎笑容一凝。 她走上前,取出剪纸用的剪刀,捏住飞云教修士的下巴,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将其嘴巴戳了个稀烂。鲜血汩汩,皮肉翻卷,女郎神色癫狂,“说啊!谁想成亲?说啊!” 一众修士栗栗危惧。 珩央拧着眉,他清清嗓子,“我有两点想讲……”旁边随从立马捂住他嘴,“还是别讲了殿下!” 洛媱“噗嗤”笑出声。 女郎听见她笑,阴森地回眸看来,“你想成亲?” “是啊。”洛媱大大方方承认,“昨天我就说过了,我喜欢齐哥哥,我想和他在一起。无论是生是死,只要能和他成亲我了无遗憾。” 云拭烟阻止已来不及。 女郎短暂思考后,便道:“好,我成全你。” 随即,她扫了眼神虚门的春玉和赵其明,“你们两个,还有……”正欲点名齐致延,珩央却甩开随从的手,怒道:“别让本殿下站桩了!必须选我!” 女郎还没说话,云拭烟也抢言道:“我也去!媱儿双腿残疾,不能离开我的照顾!” 女郎语塞。 她还是头次遇到踊跃报名找死的。 被点名的春玉和赵其明嚎啕大哭,珩央云拭烟争着抢着,现场一片混乱。女郎被吵得头都大了,胡乱指了指赵其明身边的风月女子,“就你们六个!” 藤条慢慢缠绕上小腿,眼看要拖着他们前进,洛媱叫住女郎,“我们自己走吧。” 珩央附和,“对,拽那几个哭哭啼啼的,物尽其用。” 云拭烟也觉得她们事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得背着妹妹,藤条容易把我们绊倒。” “松绑一下,我们反正跑不掉。” “就是就是。” “……” 女郎快被他们折磨疯了,“都住嘴!你们有完没完!” 她呼出一口浊气,没有答应几人的要求。 在满布荆棘的山林穿梭了半个时辰,七人来到一处洼地,视野豁然开阔。田畴平整,纤陌纵横,成片的低矮的茅舍坐落溪边,俨然世外桃源。 珩央眼睛都直了,“田里种了好多灵植灵果。” 话音甫落,女郎便凶狠地威胁,“敢碰就斩断你的手!” 洛媱目光淡淡扫过女郎掩藏在衣衫中的脖颈,陷入沉默。 女郎将几人带到村尾。 这里修建了三座简陋的茅舍,一字排开,周围圈着竹编的篱笆。篱笆上曾爬满夕颜花,如今全都枯萎,只有几片凋零的叶子。 女郎冷冷地问:“今晚你们谁和谁成亲?” 这是一个尴尬的问题。 六人之中,赵其明和云拭烟是夫妻,但他身边还有个娇滴滴的红颜。那女子二话不说就抱紧了赵其明,嘤嘤哭泣,“赵郎,你可千万别抛下红药。” 赵其明心虚地躲开云拭烟视线,揽住红药的肩膀,“好……好,我不抛下你。” 云拭烟对赵其明早已没了期待,听到这话,心头仍会感到落寞。 她问:“我能和妹妹在一起么?” “你当住客栈呢?” 女郎没好气,对珩央道:“你今晚和她妹妹成亲!” 珩央一想也行。 小瘸子至少认识。他还没应声儿呢,洛媱却不干了,又哭又闹,“我才不要和他成亲,我最讨厌狂妄自大的愚蠢男人了。他还长得贼眉鼠眼,不如春玉道友风度翩翩。” 珩央闻言差些背过气。 “你腿瘸了眼睛也瞎了?本殿下玉树临风器宇轩昂,你竟说我长得不如他——” 珩央指着春玉,双眼冒火。 春玉还没回神呢,就被女郎安排和洛媱住进正中第二间茅舍。理所当然的,赵其明红药住第一间、云拭烟和珩央在第三间。 他们像被圈养的动物,被女郎粗鲁地赶了进去。 她狞笑道:“今晚便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各位可要好好享受。” 话音甫落,地面钻出无数藤条,将门窗封死。 逼仄的茅舍顿时光线晦暗。 屋子陈旧,蛛网密布,桌椅板凳横七竖八。靠墙摆了张竹榻,竹榻旁有个落灰的腌菜坛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珩央骂骂咧咧。 云拭烟恍惚地立在原地。 她耳畔回荡着洛媱擦肩而过时的悄声叮嘱,心中莫名涌起刺骨寒意。 “三姐姐,晚上务必捂住耳朵。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噢!” 第十四章头颅 摇摇欲坠的木门紧闭。 洛媱被女郎推入房间摔倒在地,脸色不太好。 她语气冷淡,“春玉,把我放在凳子上。” 春玉面色铁青,整个人还沉浸在惊恐中。他渐渐回神,想到洛媱之前针对神虚门,满脸厌恶,“凭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等会儿遇到危险,我第一个把你推出去送死。” 洛媱哼了一声:“我本来找到了活命的办法,你这种态度,我不想说了。” 性命攸关,春玉犹疑了,决定信洛媱一次。 他双手抱臂,嫌弃地问:“你有什么办法?说说看。” 洛媱朝春玉招招手,“隔墙有耳。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春玉全无防备。 他距洛媱两步距离,附下身子,“说吧。” 话音刚落,便见洛媱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失声惊叫:“凌渊,他要杀我!”珠子金光闪烁,长身玉立的男子忽然持剑现身。 电光火石间,洛媱飞快抓起凌渊持剑的手,向上用力斜刺—— 噗嗤! 窄窄的剑刃从春玉惊愕高抬的下巴刺入,穿过头骨,露出锋利的剑尖。 在凌渊震惊又荒谬的目光中,洛媱轻轻抹去桃腮上的血滴,娇俏一笑,“这就是我活命的办法。” …… 日暮西沉。 村落慢慢被夜色笼罩。 没有炊烟,没有犬吠,静谧的出奇。 三间茅舍并不隔音,红药抽抽噎噎的哭声穿透木板搭建的墙壁,清晰传入其他人耳朵。 “赵郎,这下可怎么办呀。” 赵其明惴惴不安,他一遍一遍打着火折子,却怎么都点不亮光线,“……走一步算一步吧。” 红药又问:“之前赤横宗的弟子都去哪儿了?” “不知道。” “我们会不会有事?那些怪人为什么非要我们成亲?造化石到底在哪里?会不会就是这个腌菜坛子?” 红药朝坛子走去。 “你别说话了!” 赵其明将火折子“啪”的一下拍桌上,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茅舍外忽而噼里啪啦燃起一连串鞭炮,死气沉沉的村落仿佛突然有了生气,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传到了茅舍外,似乎来了一支迎亲队伍,脚步杂乱,围着茅舍来来回回地走。 赵其明想到什么,他朝红药打了个“嘘”的手势,悄悄趴在地上,透过两寸高的门缝,努力向外张望。 黑暗中,十几双穿着绣花鞋的脚在门口徘徊,影影绰绰。 赵其明背后寒毛直竖,一下抱住了旁边红药,“外面好多人,不知道是干嘛的。” 红药面朝落灰的土陶坛子,背对着他,浑身僵硬。 “那女人让我们今晚洞房,这谁敢洞房?” “吹拉弹唱的跟鬼哭一样,老子听着就害怕。” “红药,你……你怎么不说话?” 赵其明后知后觉,这才发现红药一直没应声。他不禁伸长脖子,却见红药惨白着一张脸,因为恐惧而泪流满面,颤声道:“赵郎,坛子里……坛子里……” 他凑过去看,坛子里赫然是颗披散黑发的人头。 人头脖颈处鲜血淋漓,浮肿发青。 赵其明吓得踉跄后退,他认出来了!那是前日被抓走的赤横宗女弟子! 使不出灵力,他们犹如砧板鱼肉。 红药捂着脸,发泄般地哭喊了一声。她这声嘶吼,让门外的锣鼓唢呐越吹越响,门外脚步声急促,好似无数只手在门板上用力抓挠。 血淋淋的人头被乐曲催醒,睁开没有瞳仁的眼白,砰砰撞向坛子,嘴巴一张一合,“今夜洞房,两头鸳鸯。” “今夜洞房,两头鸳鸯。” “……” 小小的陶土坛子在地面不住震动。 未知的恐慌,让赵其明和红药疯狂拉拽门窗,“救命!救命!” 伴随着“硌喇喇”的刺耳声音,那人头分化成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血肉横飞地粘连在一起,接二连三从狭窄的坛口挤了出来,迫不及待,争先恐后。仿佛坛子里跑出来不断增生的怪物,密密麻麻朝躲在角落的赵其明和红药涌去。 血腥和尸臭弥漫。 红药被人头狠狠咬住四肢,强行拽上竹榻。那竹榻蔓延出藤条,粗鲁将她双腿分开。 赵其明的裤子被两颗人头用牙齿扯了下来。 他两股战战,性器瘫软,却听到锣鼓唢呐的音乐心潮澎湃,不由自主勃起。赵其明惊恐的神色渐渐痴迷,嘴角慢慢弯起,朝瑟瑟发抖的红药露出幸福微笑。 无数人头在旁边呐喊助威:“今夜洞房,两头鸳鸯。” “今夜洞房,两头鸳鸯。” “……” * 云拭烟死死捂住耳朵。 她蹲在角落,目呲欲裂,盯着那从坛子里钻出来到处乱飞的头颅,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这是多么诡异的一幕! 几十个头颅堆迭在一起,有新鲜刚死的赤横宗弟子,也有死去多日腐烂生蛆的骷髅。它们像一串葡萄,叽咕叽咕地在茅舍里觑巡蠕动,在地面拖出凌乱水痕。 而珩央…… 四仰八叉睡在竹榻上,鼾声如雷。 如果云拭烟松开手,就会发现,鼾声比外面敲锣打鼓的喜乐还要响。 云拭烟颇为无语。 珩央因为白天被洛媱骂了,连带着对她这个姐姐也看不顺眼,二话不说霸占了竹榻,还朝云拭烟恶声恶气威胁:“本殿下要打坐修炼!你若敢打扰本殿下,必率三万执金吾踏平你的藏宝楼!” 珩央当着云拭烟的面盘膝而坐。 呼吸,吐纳。 呼吸,吐纳。 呼吸,打鼾。 …… 太阳还没下山呢,他就在竹榻上睡着了。 头颅们仿佛无头苍蝇,四处寻找。有的头颅太着急,不小心挤压到旁边眼眶,带着血丝黏液的眼球“啵”的一声掉了出来,砸在珩央脸上。 他嘟囔了一下嘴巴,挥赶苍蝇似的将眼球挥开。转过身,长腿一搭,压住一颗路过的头颅,继续呼呼大睡。 被挥落的眼球骨碌碌滚到墙边。 阴森的瞳孔转了转,疑惑地盯着云拭烟。 云拭烟捂着耳朵,默默移开视线:“……” 第十五章商量 洛媱出其不意杀死春玉,凌渊与她生了一下午的闷气。 九州盟的规矩,应该羁押春玉、审问罪行、通知家人门派,方能动手除之。 特殊情况不用如此繁琐。 可凌渊都不了解发生什么,洛媱抓着他手将人杀了,急着灭口似的。 “至于吗?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摆脸色给我看?” 洛媱双手叉腰,坐在竹榻上气呼呼的。 凌渊抱剑靠在门边,脸色沉沉,“不可以草菅人命。” “分明是那个人想菅我。” “他是神虚门的弟子。”凌渊侧首,与洛媱争辩,“神虚掌门白柳相,出了名的驭下严苛,他的弟子怎会对你一个弱女子下杀手。” 洛媱不甘示弱,“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你可知,春玉的师姐是方岚!因为齐致延的事,进入山洞后,神虚门弟子全都处处针对我排挤我,他们与我有天大的过节……”她咬着唇瓣,满心委屈,“那个春玉,进来就说要杀我垫背。若非我先下手为强,死的人就是我了!” 洛媱倔强地将眼泪憋回去。 凌渊表情微微松动。 他将信将疑,“方才怎么不跟我解释?” “你都不理我,我怎么跟你解释。”洛媱抬袖拭泪,尤带鼻音,“不信你去问珩央。此前在赤月斋门外,春玉他们找我麻烦,是珩央帮我解围的。” 听到珩央的名字,凌渊又信了几分。 他忍不住关切:“他们……找你什么麻烦?” “除了嘲笑奚落我,还能怎样?” 洛媱认命般耷拉着脑袋,“你说的对,方岚比我好太多。齐致延抛弃我是对的,我这样的废人又有谁会珍惜呢?” “不要妄自菲薄。” 凌渊打断她的自怨自艾。 人已经死了,再争论下去也没意义。他叹了口气,岔开话题,“失踪的修士都在这里了?” “你坐过来。”洛媱狡黠地眨眨眼睛,拍拍榻边空位置,“我慢慢跟你讲。” 凌渊拿她没辙,只好走过去,在她旁边正襟危坐。 如玉的手灵活地穿过腋下,亲昵地挽住了胳膊。 “不要和我生气了嘛。” 凌渊僵了僵,却没将她推开。 “说正事。” 洛媱顺势靠在他肩头,事无巨细告知。 凌渊沉下脸,百思不得其解,“魔修要造化石做什么?这里面的人为何非要修士成亲?他们抓走珩央不怕帝君吗?” “左右是为财为权为生为死。” 洛媱也没想明白,但她并不着急。 “凌渊,你去看下那个坛子。”她指了指不起眼的角落。 凌渊揭开坛盖,里面空空如也。 “砸烂试试。” 凌渊一剑劈下,却劈不动,原来坛子是浇筑在地上的。他用剑柄敲了敲坛子底部,发出闷闷的回响,“奇怪,底下是空的。” 洛媱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始脱衣服。 凌渊愣住,“你干什么?” “你也把外衫脱下来。”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凌渊知道洛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乱来。 两人脱掉最外层罗纱大袖,里面还穿着交领直裰。这样的打扮在浮云界稀松平常,并无不妥。 洛媱拿出一根松针,“把两件外衫缝成被子。” “为何?” “天冷了,晚上睡觉不得盖被子呀。”洛媱撇撇嘴,“难不成你忍心我受冻生病?” 凌渊倒要看看洛媱葫芦里卖什么药。 他又薅了些剑穗,依言照做。 是夜。 隔壁传来女人低低的哭声。 洛媱有点着急,催问凌渊被子缝好没有。 凌渊抬手抛给她,“拿去盖吧。” 洛媱一看,外衫袖管都细心地缝在了一起,针脚密实整齐,有模有样,就是一张拼色的薄毯。 她含笑道:“谢谢凌渊,凌渊真好。我睡觉喽!”说完便盖着毯子躺下。 凌渊也不知她怎么睡得着。 隔壁屋女人一直在哭,时不时夹杂着男人的咒骂,有种压抑的嘈杂。 凌渊坐在凳上,右手按着剑柄,眼观六路无比警惕。 更深露重。 外面忽然响起敲锣打鼓的喜乐。 不多时,旁边屋子里一阵叮叮哐哐。似乎挤满了人在起哄闹洞房,还有女子笑着在说“今夜洞房,两头鸳鸯”的吉祥话。 这是怎么回事? 凌渊握紧剑柄,将耳朵贴在墙板上。仔细一听,女人婉转呻吟和男人粗重的喘息,伴随着啪啪啪的律动以及竹榻“咯吱咯吱”的响声,凌渊顿时明白过来,闹了个大红脸。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不过他没想到,这地方还真有人在洞房。 偷听房事不道德,凌渊讪讪坐回凳上。 这时,角落里的腌菜坛子突然不住晃动,里面有什么东西想破坛而出。 凌渊倒也不惧,横剑在手,眼瞅着坛子里慢慢挤出一颗又一颗的人头,狰狞、腐烂、血肉模糊。 “原来是这东西。” 他骈指一抹剑身,骤然斩出。 恰似银河倒悬,剑光在方寸之间展露锋芒! 虽无灵气,但精湛的剑招仍如切瓜砍菜,稀碎的头颅在地面堆成一座小山。可坛子里的头颅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杀之不绝。 凌渊已有些乏力,不禁皱起眉头。 “过来!” 旁边伸来只手,一把将他拉上竹榻。凌渊重心不稳,将女子纤婀的身躯整个压在在身下。 薄毯将两人罩在里面。 逼仄的空间,四目相对,彼此灼热的呼吸都能清晰感受。 凌渊不由自主屏息。 他正要撑着竹榻站起,却被洛媱禁锢着脖子,“别离开。有被子阻挡,它们不会发现我们。” 凌渊试探地用剑刃挑起薄毯一点点边缘,借着细微的光线,看见那些人头失去方向。不仅如此,它们对薄毯颇为忌惮,统统避开了这里。 “为何会这样?” 钻进被窝就能躲避鬼怪? 太荒谬了。 洛媱双手攀着他脖子,鼻尖几乎和他相贴,“我原以为你能除掉它们。不过现在看来,头颅果然杀不死,只有找到身体才行。” 凌渊怔忪片刻,倏而恼道:“你既胸有成竹,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白白拿他当枪使! 砍半天的人头,脑浆血液横流,剑都要卷刃了。 洛媱无辜地眨下眼睛,“太困,忘了。” 凌渊缄默。 他虽然不高兴,但还是怕把洛媱压着,撑胳膊屈膝弓腰,避免和洛媱过多触碰。 毕竟这个姿势……有点不对劲儿。 隔着喧闹的喜乐,隔壁男女的喘息呻吟干柴烈火,愈演愈猛。 黑漆漆的毯子里两人呼吸交织,凌渊觉得闷热焦躁,额间都渗出了点点薄汗。 他侧过头,不敢与身下少女清亮的双眼对视。 “你又在生气啊?” 洛媱嘟囔了一句。 不等凌渊接话,她突然捧起他的脸,软软的唇在抿紧的嘴角轻浅一吻,“好啦好啦,下次我肯定和你商量。” —————— —————— 加更明天加!今天公司临时开会,回家太晚了QAQ 另外,今天收到一条私信,大概就是怪我为什么要写女主夺舍,觉得女主像古早穿越女强占别人身体(生气气.jpg) 替女鹅委屈! 最后还是给大家解释一下叭: 1.女主没有占用“别人”身体 2.凌渊不是亲生的,所以他爹是c 3.反派弟弟=绝世倒霉蛋 全书很长,字数肯定超过仙途了,我感觉才写了这么久才写个开头,哭死!伏笔和支线很多,就不多剧透了,我慢慢写! 这本没有新书期,没有收费,所以上不了榜,单机圈地自萌。谢谢大家给我珠珠评论收藏!这是我更新的动力~~ 爱泥萌!!!啵啵啵啵啵~飞吻! 第十六章亲亲(微H) 凌渊心跳漏了半拍,而后又急促怦然。 被吻过的唇角,好似被振翅的蝶悄然停歇,令人心痒。 他喉结滚了滚,“你……” 算了。 他的说教她从来都不听。 “你什么啊你?”洛媱反而嘟嘟囔囔,“是不是想说我轻浮,应该矜持一些?哼,我又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我只对你这样,因为我最喜欢凌渊了!”一边说洛媱一边往前凑,撅着嘴,叭叭叭亲他耳朵、脸侧。凌渊慌乱无比,被她亲过的地方又痒得很,偏头躲来躲去,“够了,别闹了。” 一张薄毯阻挡,怪物头颅听到动静肯定会发现的。 洛媱却越发来劲儿,一手丈量着他的腰,一手竟顺着衣襟伸了进去,指尖摸索,准确地摁住了他左胸上一点小小茱萸。 浑身如同淌过一道微弱的电流。 凌渊瞬间僵住,飞快捉住她不老实的双手,眼含愠色:“云洛媱!” 洛媱手腕挣脱不出,她又故技重施,蹙着眉头娇嗔,“上次在金珠里,我只摸了底下,还没好好摸过上面呢。” 她记得他的胸肌平坦又结实,不像粗人那般野蛮。 沉腰潘鬓,精壮修美。 特别是粉粉嫩嫩的奶尖……很好吃的样子。 “不许!” 那是凌渊的屈辱。 要不是为了躲避那些怪物头颅,他当即就把洛媱拎出去扔了。 洛媱娇娇哀求,“让我摸摸吧。凌渊,我就摸一下。我保证。” “不行!” 洛媱像得不到玩具,孩子气地撒娇扭动,竹榻晃动,发出些微声响。 原本四处觑巡的头颅都好奇地往这边汇聚。 凌渊心头一惊,松开桎梏洛媱的右手,又去捂她嘴。 这下好了。 洛媱双手解放,欢天喜地扯开凌渊的交领衣襟,在他干燥滑溜的胸肌上游走揉搓。 细嫩的手指所经之处燃起看不见的火光。 乳尖被来回打圈剐蹭,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将人撩拨的酥酥麻麻。这种感觉很奇妙,凌渊不禁想起被她关在金珠的那个午后,她也是这样,带着狡黠的笑意,任性的、胆大的……肆意妄为。黑暗里,小腹绷紧,胯间隐隐约约有不可言说的胀痛。 洛媱“唔唔”晃着脑袋。 她想说话。 左手支撑全部身体重量,凌渊浑身发颤。 他松开捂住洛媱嘴巴的手,再次钳制她的皓腕,“……别玩了。”喉咙里低沉喑哑的嗓音,让凌渊自己都惊了惊。 洛媱微微喘息。 她凝视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目不转睛,“凌渊,你有感觉了。” 洛媱语气很认真。 “奶尖被我摸硬啦。” “这里……”她挺挺腰,耻骨撞上衬裤里勃发的股胀,“也是一样。” 本就硬发痛的地方乍然被女体触碰,凌渊嘴角不禁溢出一丝闷哼。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毯子里,洛媱也跟着热起来。特别是听到男子压抑的粗重呼吸,她突然像找到什么好玩的乐趣,眼睛晶亮。 “凌渊,是不是很难受?” “放开我的手,我给你揉揉。” “揉揉就不难受了。” 她在他耳畔喃喃细语。 凌渊气恼自己可耻的反应,又对不安分的少女束手无策。 他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即便如此,洛媱还是不肯放过他,主动凑上来亲吻他的眉、他的眼。 少女香软的唇像是初摘的花瓣,甘醇甜蜜的味道令人陶醉。她吻很轻很慢,细细织就成一张天罗地网,一点一点将他的防线蚕食。她甚至一边亲他,一边低低哄慰,“凌渊真好。” “凌渊最好了。” “好凌渊,乖凌渊,松开手,让我亲两口吧。” ……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对他讲这种话? 凌渊还在坚持。 洛媱却越亲越喜欢,口水糊了他满脸。 少年人就是好啊! 朝气蓬勃,风华正茂,皮肤水嫩像豆腐。或许因为在金珠里关过,他身上还沾染了竹子的清冽。洛媱嘴巴一路从他鼻梁移到唇上,明显感觉到他咬紧牙关,茫然无措。就在这一刹那,洛媱抽出双手,顺势拥住他脖子往下一压,凌渊再也支撑不住,手臂一软,身躯紧紧地与她贴在了一块儿。 纵然有衣物阻隔,凌渊还是清楚感觉到,勃胀的欲望嵌在了她微微叉开的腿心。 凌渊这下真的慌张起来。 哪怕外面有怪物头颅他也不顾了,抬手就要掀开薄毯。 “云洛媱,我……” 洛媱比他动作更快。 她抱着凌渊脖子,一下亲上他的唇,灵活地伸出小舌,堵住他未说完的话。 凌渊脑中一片空白,连抗拒都忘了。 洛媱其实不太会亲吻。 她几乎不和任何男宠耳鬓厮磨。但凌渊薄薄的唇看起来很诱人,她没有把持住。 狂风暴雨的吻肆意辗转,舌尖在他唇上舔舐,绕着圈追逐缠绕,一点点掠擭口中津液。说不出是何味道,却让洛媱想到了他的佩剑。 碧月秋光,映照着山林里清冽的山泉,别有滋味。 凌渊心神全乱了。 他的坚持,他的防线,全在缠绵的吻中土崩瓦解。 甚至她的小舌刚刚伸过来,他便鬼使神差地张开嘴,任由她吮吸作乱。 亲了半天,洛媱筋疲力尽。她软软倒在竹榻上,呼吸起伏,那张被吻红肿的唇在迷离夜色中水光潋滟。 “我最喜欢凌渊了。” “凌渊……”洛媱眼眸闪了闪,“能不能也最喜欢我?” 凌渊一阵恍惚。 他没有忘记,他是被绑来的。 可是……她绑了他,好像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坏事?除了扇过他两巴掌,其实……其实都还好吧…… 她把传音符都还给他了。 怕他在金珠里饿,还定时给他投喂萝卜白菜,算不上穷凶极恶之人。 毕竟她说过,抓他只是为了修炼,修炼的方式虽然下作了些,却也是迫不得已。还有在蘑菇森林,她挺身而出将魔灵菟丝引到自己体内当诱饵,她是那么信任他。 她多可怜,腿残废了还这么努力,哪怕做无用功也要尝试修炼,怎么会有这么坚强的女子…… 凌渊被吻得七晕八素,脑子浑浑噩噩一团浆糊。 想罗列罪行,却只想起她一颦一笑。 他陷入迷茫。 这幅样子落在洛媱眼里,却是秀色可餐。 突起的喉结下是漂亮精致的锁骨,凌乱的衣襟被扯开了,露出白皙的大片胸肌,松垮的布料堪堪遮掩住两点樱色。 洛媱眼睛微亮。 她展臂拥住凌渊,粉颊趁机贴上胸膛,在乳尖上蹭了蹭,甜甜地央求:“凌渊,让我亲亲这里好不好?” 凌渊不理解她奇怪的癖好。 左右头颅还在虎视眈眈,他只想速速让洛媱安定下来。 思及此,他终是服软,红着耳根说:“……只能亲一下。亲完……你不许再闹。” 洛媱高兴极了。 她一把扯开凌渊衣裳,心花怒放,“那我就不客气啦!嘬嘬嘬嘬嘬嘬!” 第十七章舔舔(微H) 凌渊晕头转向。 他后悔答应这种奇怪的要求了。 乳尖传来一丝微妙的刺痛。 只见洛媱饱满的唇沿着他的乳晕舔舐,张开雪白的贝齿,轻轻叼住了左侧乳尖,仿佛在品尝世间美味珍馐。 这场景着实有些浪荡。 但是她的眼神无比清澈,抬眸望来,盛满乖巧满足的笑意,美目盼兮,容色娇艳,漂亮的不像话。 凌渊呼吸一窒。 心越跳越快,浑身都难耐发烫。尤其难以忽略胯间的东西,怎会硬这么痛…… 屋中寂静。 隔壁淫声浪语透过单薄的墙板传来,每个音调都无比清楚。加上洛媱时不时砸吧嘴发出的水渍声,凌渊感觉自己快疯了。 “……你还要多久?” “好吧。”洛媱松开被亲啮红肿的乳尖,恋恋不舍,“该你亲我啦。” 语毕,他握住凌渊的右手,大大方方放在自己的胸上。 “不行!” 凌渊触电似的缩手。 “有什么不行的?” 让他舒服了这么久,也该她了。洛媱才不管凌渊的阻止,右手解开衣带,毫不羞怯地袒露一双挺翘娇美的双乳。 又白又嫩,像刚剥开的鲜菱,即便在黑漆漆的被窝里,都能晃花人眼。 惊鸿一瞥让凌渊瞳孔猛缩。 他飞快闭眼,胡乱地想帮洛媱合上衣襟,“快穿好衣裳!” 然而身下的少女并不配合,挺着饱满小巧的奶儿不断在他掌下摩擦。 “凌渊,你也亲亲我的吧。” “别人想亲都没机会!” “买一送一。亲左边,送右边。” 洛媱等不及了,趁凌渊不注意,抓着他脑袋就往胸上摁。 凌渊:“……” 冰冷鼻唇在小巧柔软的乳肉上研磨,闷得他快窒息。而始作俑者还没意识到她的行为有多恶劣,娇滴滴地求着他亲一亲。 “好凌渊。” “乖凌渊。” “拜托亲一口嘛!” 太磨人了。 为了让她安静,凌渊迟疑了一下,只好学着她方才的动作,张开嘴,将左边小巧的奶儿一口含入。 湿滑的口腔将乳肉完全包裹。 洛媱轻轻“唔”了一声,调笑中带着三分埋怨,“让你亲一口,你倒会占便宜,直接吃起来了。” 凌渊顿时僵住。 叼着奶子,不上不下。 这幅样子愣愣的又有点可爱,洛媱终是没忍住发出一声低笑,乐不可支。 不等人生气,她就甜言蜜语抛出糖衣炮弹,“可是我好喜欢呀!” ……又在花言巧语。 凌渊沉默一瞬,继续埋下头,将她胸前的蓓蕾含住。 罢了,就让她高兴一次吧。 温热的舌头在柔嫩的乳尖用力舔弄,一下又一下,毫无规律,甚至牙齿还会不慎蹭到挺立脆弱的乳尖,让洛媱舒服地直吸气。刚才和凌渊一通胡乱亲吻,早已情动。这会儿又被他大口大口占有乳肉,她急切地想要慰藉空虚难受的幽径。 “凌渊,凌渊。” “……怎么?”凌渊满脸通红地抬起头,薄削的嘴角连着一缕唾液拉长的银丝。 他秀雅的眸蒙上了水雾,如新月清晕,花树堆雪。 “我把你弄不舒服了?” “没,很舒服。” 洛媱笑了笑,牵起他的常年握剑的右手,抚上腿心,“我想更舒服一点。” 滑滑腻腻,汁水淋漓。 不知何时,洛媱将衬裙亵裤都脱了,浅白轻纱衣裙下,竟然一丝不挂。 女子衣襟敞开,发丝散乱,胸口一对白兔颤巍巍的随着她的喘息起起伏伏。想到她下身也没有任何遮挡,不就是赤裸裸将玉体横陈在他面前? 凌渊脑子嗡嗡响。 他下意识用手指轻刮过处那水淋淋的地方,竟摸到了一条湿漉漉的缝隙沟壑,顶端有颗柔嫩的花核,随意一按,竟引得女子浑身发颤娇喘连连。 不应该这样…… 私相授受,有违礼数。 凌渊想松开手,但看着洛媱眼角泛红洇着盈盈泪光,心中勾起了一种莫名的冲动。 一下。 就……再摸一下。 他发现只要一碰那花核,洛媱就抖得厉害。联想到上次她诱骗他中毒揉搓,凌渊干脆直接用食指指腹,压在那湿嫩的花蕊上画圈揉按,反复捏扯。洛媱这具身体哪里经得起这般撩拨,她只觉浑身瘫软,细密的酥麻透过凌渊生疏的指尖,将她化为汪洋中一叶孤舟,呻吟媚叫,随水逐流,涌上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若在平时,这般便纾解了。 洛媱渐渐觉得怪异。 屋外锣鼓唢呐的喜乐渐渐移他们的茅舍外,听在耳中,仿佛有催情的功效。 她虽然觊觎凌渊的纯阳精气,但这个时候显然不合时宜。 默念了几句清心咒语,洛媱抬眸,惊觉凌渊有些失神。 他目无焦距,忽然掀开薄毯,大力捉住洛媱两条毫无知觉的小腿,粗鲁地朝左右分开。刚被揉搓过花蒂大喇喇暴露在空气中,粉艳艳的。稀疏的毛发全被阴液润透,卷曲地贴在白皙的花户上。而缝隙之间,一道小小的穴口微张,水嫩幽深。 “凌渊。” 洛媱心头一紧。 凌渊恍若未闻。毫无征兆,他像之前舔舐椒乳那样,脑袋埋在少女腿间,贴上冰凉的唇,用力吮吸。 湿湿滑滑的舌头缝隙来回游走,又痒又爽。洛媱腰窝酸软发麻,倍觉刺激。她弓起脊背,两眼空洞洞地望着茅舍房顶,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啪。” 薄毯被蹬掉在地,发出轻微的声音。 洛媱忽而回神。 她察觉旁边几道视线,侧头看去,只见七八颗眼白凸出、腐烂发臭的头颅,正好奇地挤在竹榻边围观。 洛媱:“……” 旖旎烟消云散。 你爷爷的,怪不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差点着了道! 虽然不舍凌少侠的“嘴上功夫”,但洛媱绝不可能让这些人如愿。 思及此,她伸出双手,捂住凌渊的耳朵。 正埋头狂舔的凌渊,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之后,感觉空气都安静了。 足足僵了半晌,他才飞快捡起地上的薄毯,卷大饼似的将洛媱卷起来。 “对不起,我……我……” “我”了几下,凌渊不知如何解释。刚才仿佛鬼迷心窍,他生出了邪恶难堪的念头,如果洛媱再晚一点捂住耳朵,他肯定会掏出勃发的性器,狠狠插进去。 比起他的窘迫,洛媱十分坦然。 “我不介意。”她被卷在薄毯里动弹不了,便朝他眨巴眼,“我喜欢被你舔。” 凌渊面如火烧。 嘴里还残留着幽香,他实在难以启齿。 面前一堆血糊糊的头颅突着眼球热闹,想到和洛媱的私密事全被这些玩意儿看光了,他顿时恼羞成怒,“锵”的一声利剑出鞘,将围观的头颅全部砍了个稀巴烂。 洛媱想笑又不敢笑。 砍掉一些头颅,坛子里又叽叽咕咕冒出来新的。 有两张面孔比较熟悉,竟然是刚死不久的红药和赵其明。 凌渊清理掉佩剑上的血浆,剑眉紧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洛媱裹在毛毯里,只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脸蛋。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答道:“昔有落头氏,以耳为翼,昼伏夜出,匿迹岭南以东数百余年。” 第十八章落头 仔细算算,洛媱将近三百年没有见过落头氏了。 落头氏在上界已经绝迹,没曾想会在这浮云界出现。他们起源于九黎其中一个分支,每每到了夜晚,族人头颅会从脖颈分离,扇动大耳,外出觅食。相传落头氏的先祖,因被褥不慎盖住躯干,天亮后头颅无法回到颈部,身首异处。于是他们天性里对被褥自带畏惧,气候再冷,也不会在床上铺垫一层。 落头氏大多容貌昳丽,善良明慧,不会作恶,更没有强迫修士洞房的习俗。 这也是洛媱一开始不敢确定他们身份的原因。 天边泛起蟹壳青。 黑漆漆的茅舍映进一缕晨光。 锣鼓声歇,满屋乱窜的头颅纷纷跳进坛子里,一切归于平静。 洛媱举起金珠,“进去吧。” 凌渊还在因为之前的擦枪走火内疚。他点点头,不忘记提醒她一句,“遇到危险放我出来。” “嗯呐,我知道。” 洛媱笑靥如花。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生出心照不宣的默契。 封死门窗的藤条缩回地底,门闩动了动,昨日的女郎老妪都站在门外,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些穿绣花鞋的女人,有老有少。 春玉的尸体就横在门后。 两人微微一惊,上前查看,“是剑伤。” 洛媱坐在竹榻上,两手一摊,十分无辜,“不是我干的。” “这屋里就你们两个!从血迹来看,他昨日下午便死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他死了又如何?在这个鬼地方,早死早超生。” “你——” 女郎年轻,脾气冲动一些,作势就要去打洛媱巴掌。站在旁边的老妪伸手一拦,浑浊发黄的双目冷冷盯着洛媱,“能平安渡过昨夜的人,都不简单。” 洛媱正要继续狡辩,隔壁屋却传来嗷嗷嗷的猿叫。 “放本殿下出去!” “告诉你们,莫欺少年穷!” “虽然本殿下并不穷,但就是那个意思,懂?” “池浅王八多,尔等宵小,休在本殿下面前班门弄斧……” 女郎忍无可忍,掏出一根擀面杖,撸起袖子冲了出去。不一会儿,隔壁传来乒乒乓乓的殴打声,珩央嚎叫,女郎怒骂,以及云拭烟柔柔弱弱地在旁边劝架,鸡飞狗跳。 洛媱朝面前老妪眨了眨眼,戏谑道:“看来平安渡过昨夜的人不止我一个呢。” 老妪脸色阴沉,“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年纪大了,眼光也毒辣。要说面前的少女完全无辜,老妪是一点儿都不相信。 地上春玉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在第一时间杀了男修,哪怕夜晚催情的喜乐再响,也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不仅如此,竹榻上多了一张外衫缝制的拼接薄毯。 老妪神色凛然,森冷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洛媱微微一笑,友好地伸出右手,“我想和你们落头氏合作。” 老妪不屑,“知道落头氏又如何?凭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谈合作?” “因为我有能力啊。” 洛媱毫不心虚,她端坐在简陋的竹榻上,抚了抚凌乱的鬓发,表情波澜不惊。那是一种久居上位的气质,从容不迫,信手拈来。老妪甚至在某个瞬间,都想坐下恭听她的高见。 ……太奇怪了。 老妪皱起眉头,“你没有修为,也无法行走,想让我相信你简直是痴人说梦。” “嗯,说实话,我的确几个地方想不通。” 洛媱伸出纤纤的指尖,轻轻挠额,“落头氏虽行状可怖,但心地良善。他们偏安一隅,男耕女织,潜心修炼,绝不会做出残虐举动。”话锋一转,她极为嫌恶,“而你们与魔修交易,戕害各方修士,所犯恶行罄竹难书,真真丢尽了落头氏的脸面。啧啧,想必真正的落头氏也是假仁假义之徒……” “胡说八道!” 老妪闻言十分激动,唇边皱纹颤抖,嘶声反驳,“我落头氏千年仁善,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屈居此地,做这些下贱勾当!” 洛媱一脸“果然如此”。 她忙道:“让我猜猜,你们是不是受到谁的威胁?” “落头氏没有强迫修士洞房的习俗,威胁你们这样做的人是谁?” “秘境外面的那两个凝神期魔修?” 老妪臣沉默片刻,摇摇头。 “那是谁?” 老妪目光复杂地看向洛媱,道出实情,“是你们千方百计寻找的……造化石。” 洛媱愕然。 这她倒是万万没想到。 “那石头开智了?” 老妪也不知道怎么讲。这些事沉甸甸压在她心里,鲜为人知,难得有人聪慧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仿佛找到一个疏解宣泄的口子,她干脆在桌边坐下,娓娓道来:“这要从三百年前那场浩劫说起……” 三百年前。 浮云界陡生异象。 澄碧如洗的天空中突然坠落一颗巨大发光的火球。火球砸落地面,碎石横飞,爆炸声响遏行云,天下修士都能感觉到那一瞬间令人心悸的震颤。 大陆板块至此分为九州。煞气四溢,灵气浑浊,催生出无数凶兽妖魔,天下人苦不堪言。 乱世中方出英雄。 妖魔侵占浮云界,能人志士崭露头角,“浮云五杰”最为出众。他们涤荡九州,横扫六合,推选出九州盟主,稳定局势。 “浮云五杰,正是如今的玄天剑尊凌晋沧、帝君龙玺、抱朴道人、以及神虚掌门白柳相。” 洛媱大感兴趣,“不是浮云五杰吗?还有一杰呢?” 老妪皱皱眉,说:“还有一个乃当时的至尊巅峰,刀修凤我狂。不过听说他后来练功练得神志不清,抢走九州盟宝物、杀死自己的师父师娘,已经陨落了。” “抢了啥宝物?为什么杀他师父师娘,展开讲讲呗。” “好像是因为……” 老妪回过神,极为恼怒,“我又不是天桥上说书的!” 她将话题拉回来,继续说她们落头氏。 “落头氏当时处于火球中心地带,一场劫难,死伤无数。勉强活下来的族人,无意捡到了一片火球碎屑。渐渐的,我们发现碎屑蕴含神奇的能量,不用修炼也可以增长修为,即便落头氏最害怕的头颅断裂,翌日也能再生。” “这是造化石?” “嗯。” 老妪一声长叹。 如果能够重来,她绝不会留下这块石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落头氏拥有造化石的消息传出,引来无数人觊觎。家贼难防,村民中出现叛徒,他们里应外合抢走了半块造化石。一场大战,让落头氏的男人全部死绝,只剩下老幼病残的女眷。女眷们为了保护剩下的石头,准备搬迁,却发现那剩下的半块石头,生出器灵。 器灵神通广大。 它得知落头氏的难处,主动答应为她们创造一处安全的秘境。 一开始,女眷们还对器灵万分感激。她们厌弃纷争,只想在桃花源里安稳渡过余生。可造化石的器灵邪恶荒淫,每隔几日,就要年轻漂亮的女子供它奸淫。落头氏的女眷本就稀少,一旦满足不了器灵的愿望,它便降下神罚,将落头氏的头颅装进坛中腌制。 为了保护族人,落头氏不得不去拐骗外界修士。 秘境被器灵操控,外来者被禁锢灵力,犹如待宰羔羊。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器灵的要求变本加厉,越来越怪异。它不仅要奸淫女人,还要奸淫男人,修为金丹以下,新婚夫妻最好。为了满足器灵的无理要求,落头氏只好照做。 说到此处,老妪抬头对洛媱狞笑,“你不是好奇造化石吗?等会儿就能见到了。” “见。必须见!” 洛媱一拍大腿,“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与我合作。” “呵,我如何相信你?” “你送给造化石的修士都活了几日?” 老妪冷冷答道:“造化石喜欢玩死人,一般昨夜便死了。” 洛媱“唔”了一声,她摸摸下巴,“这样吧,我在造化石面前活过三日,你就能相信我的能力啦。”不等老妪拒绝,她继续诱导,“造化石的胃口与日俱增,新鲜头颅多过腐烂的头颅,这说明你送给它的修士越来越多。难道你们落头氏,甘愿一辈子当块石头的奴才?” 这番话句句戳中老妪心窝子。 她眯着眼打量洛媱。 少女眉眼含笑,从容镇定。 老妪犹豫了半晌,终是缓缓点了下头,“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第十九章枯井 答应合作,老妪百利无一害。 在秘境中,她不担心洛媱会耍花招。 洛媱思忖道:“昨夜只有两个人献给器灵,它现在十分不满,你去再抓几个过来,凑够六人给它送去。”顿了顿,她又献策,“我瞧神虚门那几个就挺好,特别是那筑基期的齐致延,长得一表人才,器灵肯定会喜欢。” “提议不错。” 器灵发怒,苦得还是他们落头氏。 老妪将隔壁的女郎唤来,耳语几句,女郎狐疑地瞪了眼洛媱,扭着水蛇腰离去。 “媱儿!” 云拭烟从隔壁跑来,扶着洛媱的肩膀,反反复复确认她有没有受伤,“媱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 洛媱指了指死去的春玉,“不过这位道友就惨啰。” 云拭烟怔住,“他怎么死的?被那些头颅咬了吗?” “我当时太害怕晕过去了,没看见。” 洛媱在云拭烟面前,自动代入可怜妹妹的形象,声如蚊呐。云拭烟心疼地抱着她,“死就死吧,他也不是好东西。” 云拭烟心中好奇。 她想问问洛媱是怎么知道捂住耳朵就能躲避头颅,碍于老妪在旁边,不敢明说。 洛媱这时却安慰她,“三姐姐,姐夫和她红颜失踪了,万一有个好歹,你千万别难过啊。”云拭烟和赵其明多年夫妻,山盟不在,情谊淡薄。她喟然道:“我不难过。反正……反正他也不是好东西。” “姐姐能这样想就好。”洛媱又说,“等回到御京郡,藏宝楼完全是你的产业了。” 云拭烟苦笑,“但愿能回去吧。” 两姊妹说着话,外间传来吵嚷哭喊。 云拭烟背起洛媱,走到门外,却见女郎又用藤条捆来了三个摧魂阁的修士,两男一女,涕泗滂沱。 洛媱略显失望,“怎么不是神虚门的人?” 老妪斜睨她一眼,沉声道:“你跟神虚门有过节自己解决,休想借刀杀人。” 洛媱深以为然,“不错,齐致延这样死未免太便宜他了。” 云拭烟听不懂她二人的谈话,隐隐焦虑。 女郎将他们用藤条绑缚,像拖一串蚂蚱。老妪押后,众人往村落后山行去。 越往深处走,灵花异草越多。 蜿蜒的路隐没在葱茏迭翠的树林中,阴风掠过扶疏的枝桠,萧萧吹落无边落木。 珩央还在因为昨日的事儿还在跟洛媱生气。 趁女郎和老妪不注意,他顺手薅掉几颗灵果。炫耀似的,悄悄在洛媱眼前晃了晃,“想不想吃?” 洛媱昨夜啃了半截萝卜,肚子不饿。 她蔑了一眼,“幼稚鬼。” 珩央将灵果拿在袖子上擦擦,大口咬下去,满嘴果汁,“我告你,老好吃了。”他又说,“小瘸子,你给本殿下道歉,我给分你半个。” 洛媱不想听他磨唧,突然举手,“我要告状!” 队首的女郎不耐烦回头,“告什么状?” “珩央他一直在队伍里说小话,刚才还偷了四个果子。” 女郎:“……” 这群人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 他们是去送死,不是春游! 光是看一眼珩央和洛媱,她感觉眼睛被吵到了。 老妪面色淡淡,同意说:“路上的灵果想吃就吃吧,让你们做个饱死鬼。” “那谢了啊。” 珩央一点都不客气。 云拭烟饥肠辘辘,却在踌躇。洛媱伏在她耳边小声道:“不是断头饭,你尽管敞开了吃。” 妹妹的话仿佛定心针,云拭烟从善如流。 而摧魂阁的三个修士愁眉苦脸暗暗想着逃生办法,没有任何胃口。 来到山顶,周围尽是荒土寸草不生,只有一口灰扑扑的老旧枯井,上面架着提水辘轳,缠绕着几圈井绳。 老妪和女郎恭敬跪在枯井前,双手抵额,拜了三拜,齐声道:“参见器灵大人。” 迟疑片刻,老妪主动解释:“器灵大人,昨夜出了纰漏,只送到两个性奴。今晨清点好人数,又给您补送来了,还望您息怒。” 珩央果子都从手里惊掉了,“啥奴?” 听到此话,摧魂阁的三个修士再也忍不了。趁老妪和女郎行跪,背后空门暴露,他们瞬间扑去,“贱人,跟你拼了——” 三人不顾双脚被藤条束缚,五指成抓,杀机毕现! 老妪和女郎岿然不动。 下一瞬,藤条骤然勒紧,绽开无数白色花瓣。 花瓣纷纷洒洒,裹挟无形杀意。冲在最前面的摧魂阁修士,急刹不住,脖子撞在飘飞的花瓣边缘,脑袋被齐齐割断,在空中抛出一条弧线。 殷红的血雨混合洁白的花瓣,漫天飞扬,竟有种悲惨凄美的景色。 后方两名摧魂阁修士吓得肝胆欲裂,调头就想逃跑,可缠在脚上的藤条却不放过他们,连带着那具断头尸体,一并拖进枯井。 地上摧魂阁修士的脑袋,死不瞑目。 四周残留着浓郁的血腥气。 女郎抬脚踢飞头颅,眼珠在洛媱三人脸上转了几转,冷笑一声:“怕了吗?” “怕了怕了。” 洛媱催促云拭烟,“我们自个儿跳,不劳您费心。记得三天之后来跟我合作。” 最后一句话,她对着老妪说的。 老妪不置可否。 眼瞅着洛媱和云拭烟急吼吼跳进枯井,珩央慌了,“喂!你们别想不开啊!进去是当那啥奴……” 女郎虎视眈眈。 珩央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跑到井边,双眼紧闭,视死如归跳了下去。 …… 耳畔阴风呼啸。 不知失重坠落了多久,珩央双脚堪堪踩在井底。他反应极快,听声辨位,就地一滚,灵活避开斜后方刺来的一条藤蔓。 武器被握在手中,银枪红缨,极为醒目。 “小瘸子?小瘸子她姐?” “你们人呢?” “这底下好臭啊,该不会是粪坑吧!” 井口狭小,井底却有一间耳房大。 井底东侧传来细微的奇怪声音。 珩央捂着鼻子走近,借着上方投射下来的一束天光,定睛瞧去,霎时惊奇得五雷轰顶。 昏暗的角隅,堆垒着无数无头尸体。 猩红腐臭的血水在地上淌得黏黏腻腻,到处都是内脏残肢。墙壁上镶嵌着半棵诡异的大树,碗口粗的树根如同巨蟒,盘旋虬结,慢慢蠕动。两条树根在尸堆里拖出一具浑身赤裸的无头男尸,它们将尸体分开,树杈“噗嗤”塞入嘴巴、肛门……无孔不入,来来回回抽插。 树根太粗,那些尸体承受不住,皮肉翻卷,肠穿肚烂。 树根玩烂了一具,接着又拖出第二具、第三具…… 珩央脸上血色褪尽。 他一进井底便大呼小叫,树根早已发现他的存在。甩开捅烂的摧魂阁修士,树根缓缓朝他伸来,妄图扯掉他的头,再享用身体。 危急关头,珩央不装了摊牌了。 在这密闭的空间,他毫无灵力,肯定打不过。他猛然扯开衣襟,露出脖子上戴着的一块镶金的兽骨吊坠,“别过来——” 那树根仿佛猫见老鼠,立马放弃了活生生的珩央,缩了回去,继续玩它的无头尸体。 躲在暗处的洛媱,死死盯着珩央手中的吊坠。 旁边的云拭烟惊讶低呼,“媱儿,十三太子也有跟你一样的东西。” 洛媱沉默。 怪不得珩央那臭小子有恃无恐,他竟然揣着一块真龙龙骨。就像她手握建木炼制的千翎笔,树根妖物会天生忌惮。 龙骨珍惜,续断腿残肢不在话下,胜过万千灵丹妙药。 洛媱抚上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心思渐渐活络。 第二十章盘算 云拭烟打了个觳觫。 看到这奸淫无头尸体的树根,她心生恐惧又阵阵泛呕。 想起老妪和女郎跪拜时说的话,云拭烟皱起柳眉,“这是什么器灵?” 洛媱右手不断用千翎笔在虚空划动,留下建木气息。并将一路上摘的灵果交给云拭烟,命她在指定的方位布了个简陋的隐匿阵。 “不是器灵,是藏身在造化石上的槐妖。” 云拭烟怔了怔,“你如何得知?” 洛媱道:“一切有迹可循,仔细观察并不难发现。” 当然,也和洛媱见多识广脱不了关系。 秘境中满是灵植灵果,施法攻击的方式竟然是树枝、藤条、以及一片片白色的花瓣。凭花瓣辨认,是喜阴聚凶的槐树。老妪说过,三百年前那场异象,催生出无数妖魔,认真算算,和落头氏族人发现造化石生出器灵的时间大差不差。 更重要的是,初生器灵大都纯善。且器物比动植物更难开智,如此一来,鲜有人见过器灵,无从分辨真假。 “阴木槐树因浊气成妖,机缘巧合附身造化石。树木天性不喜挪动,它便在这里扎根了三百年。一边汲取造化石上的能量,一边奴役傻乎乎的落头氏,算盘打得真响啊。” 洛媱摸摸下巴。 云拭烟:“这些都是你的推测?” “八九不离十,只剩些细节没想明白。” “媱儿什么时候学会了这身本事?” 洛媱面不改色,“书上学的。生病那段时间郁郁寡欢,我只能待在家里看书。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学以致用。” 云拭烟凝视洛媱半晌,语气复杂地道:“媱儿变了。” “人都是会长大的。” 洛媱两眼弯成月牙,一如往昔地率真可爱,“总不能让姐姐一直保护我呀。” 云拭烟牵起嘴角一抹笑,垂下眼帘,不再接话。 入夜。 枯井之上悬起一轮皎洁明月。 树根将尸体全部玩得残破不堪,迟迟等不到落头氏新送来的尸体。它逐渐焦躁,树枝胡乱叉起两具尸体,不住拍打地面,直将尸体拍成烂呼呼的肉泥。 槐妖发泄了一通,依旧不满足。 他将主意打在了手握龙骨的珩央身上。 龙骨令它畏惧,但凶淫的天性,让它生出无穷恶念。槐妖踟蹰许久,犹犹豫豫地伸出七八条树根,缓缓朝珩央包围而上…… 珩央正蹲在地上碎碎念:“诸位道友,也算相识一场,我帮你们超度。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整个井底除他一个活人,只剩满地碎尸。 突然,碗口粗的树根从后方伸出,企图绕上他的脖子。珩央常年在外猎蛟征战,也不是吃素的,一个侧移,长枪出手,半弧横扫,将围拢来的树根微微一阻。 “你不怕被龙骨吞噬?” 珩央大惑不解。 他父皇说了,龙骨可驱邪祟,只要是妖魔,皆主动退避三舍。 除非妖物上赶着找死! 槐妖豁出去了,它几百年修为,真不信自己能被一块龙骨吞噬!霎时间,树根悉数刺出,速度之快,残影连成一片。 珩央丝毫不慌。 手中定钧枪一抖,迎面而上。 井底褊狭,树根施展不开。珩央仗着身法灵巧,长枪挽得虎虎生风,与树根展开激烈搏杀。 定钧枪锋利无匹,纵使没有灵气功法,亦有神勇之威。 眨眼三条树根折断。 珩央大受鼓舞,持枪在手,肆意张扬地扯了扯嘴角,“本殿下最爱打架了!来啊!” 龙骨让槐妖投鼠忌器。 它满腹怨怒,懒得和珩央硬碰硬。 阴暗腥臭的井底恍如吹来一阵春风,枝条转瞬长出青嫩的绿叶,开满雪白的花苞。看见这花珩央顿觉不妙,他双手旋枪密不透风,生怕花瓣把他脑袋割了。 槐妖也不傻。 它并未施展花瓣攻击。 花苞开放,喷出一股白色烟雾。烟雾充斥井底,珩央始料未及,不小心闻到了一缕浓郁的槐花香。 香味浓烈冲鼻,珩央胸腔发闷。 他挽枪的动作变迟缓,云拭烟不禁急道:“不好,十三太子好像中了阴招,得想办法救救他。” 洛媱心神一动。 她扶额,浑身乏力地靠在云拭烟身上,“姐姐,我突然头好晕……不行了我要晕倒了。” “媱儿?怎么回事?” 话音甫落,云拭烟顿觉玉枕穴发痛,双眼一闭,昏死过去。 猎物乖乖掉入圈套,槐妖大喜。 它伸出树枝,欲把失神的珩央拖去玩弄。岂料茫茫白雾中,突然传来“当啷”声响。 定钧枪孤零零掉在地上。 珩央凭空消失。 槐妖显然惊呆了,四处扒拉,除了满地灵果,影都没见一个。 人呢? ……闹鬼了吗这是! * 昏头转向的珩央被人一把拽进隐匿阵。 他身形不稳,高大的身子直接砸在洛媱身上。 洛媱被他扑倒在地,脊背生疼。 她握着粉拳狠捶珩央的肩,“起来!” 珩央抬起头,俊脸泛起如醉酒后的酡红,平时嚣张的眼神一片迷蒙。隔了许久,他才伸出食指,不确定地戳了戳洛媱的脸蛋,“小瘸子?” 洛媱快被压死了。 然而珩央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体重,在那儿生闷气:“给我道歉。” “道哪门子歉?” “你说本殿下长得磕碜,不如春玉好看。本殿下不服气!” 好家伙,都毒吐沫子了还不忘这件事儿呢? 他脖子上的龙骨吊坠,卡在锁骨的凹陷处,极为醒目。 洛媱看得眼热。 她耐心解释:“十三太子,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昨日是我故意为之。那夜极其凶险,若你与我同住的话,死的就不是春玉,而是你了。” 珩央脑袋发昏,后脑勺胀痛得厉害。 他梗着脖子道:“谁说的,本殿下打坐修炼了一整晚,无事发生。” 少女被压在身下,珩央想爬起来,手脚却没力气。 她身上的气味不同于槐花的馥郁,珩央忍不住凑到那修长白皙的脖边,用力嗅了嗅。像沐浴在月色下的晚香玉。 “是否无事发生,待我姐姐苏醒,一问便知。” 龙骨吊坠靠近,洛媱也不顾被珩央压得腰痛,就想硬拽下来。 本来珩央浑身软绵绵的,被她握着吊坠往下一扯,嘴巴直直贴住了她的脸颊,又嫩又软。 珩央僵住。 洛媱才不在意这些。 她眼里只有龙骨,铆足劲儿地拽。 不晓得项链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极其牢固,没有暗扣,仿佛生来就挂在珩央脖上。 可珩央却意识到行为不妥。 “……失礼了,失礼了。” 他胀红脸,挣扎着想站起来。 洛媱哪肯龙骨离开,情急之下,她猛地抱住珩央脑袋,“十三太子!你没说错,我对你芳心暗许!” 珩央脑里好像有一群蜜蜂嗡嗡。 他“啊”了声,十分茫然。 “昨日是场误会,真的。” 洛媱正经起来相当唬人。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述背后的利害关系。 譬如说,跟他吵架,是为了救他;一开始进入山洞,与各方修士争执孤立,是自保手段;还有让路上多吃灵果,是为了此刻布阵做准备。 任何阵旗都会被槐妖发现。但秘境里的果子树枝,与它气息相同,更为方便。 珩央环顾四周,只有灵果围起来的小小一块地方,没有太多白雾。他那不太灵光的脑筋总算动起来了,晕乎乎地说:“妖物发现不了你和云拭烟,就是……就是因为地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果子?你会阵法?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洛媱柔柔一笑,“古人云,相马失之瘦,相士失之贫。这句话的意思是说……” “我知道。” 珩央悻悻然,“不能以貌取人。” 洛媱莞尔浅笑,“十三太子真是学富五车。” “我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周髀缀术,太学课业门门第一。” 珩央很是骄傲。 他打量洛媱一眼,“不怪乎我以貌取人。你看看你,一阵风都要吹跑了。” 他最开始为洛媱打抱不平,就将她放在弱者的地位。 从未想过,小瘸子竟在进入秘境后能盘算这么多。二十名修士死近半数,看似最软弱无能的小瘸子,却好好的活在妖怪眼皮子底下。 “我当然不怪十三太子。” 洛媱直勾勾盯着他脖子上的龙骨吊坠,万分真挚,“若非太子当初仗义出手,帮助我寻找姐姐,也不会陷入这泥沼之中。于情于理,我都该尽最大努力救你,你是我的恩人。” 她的眼,清如水亮如星。 珩央甚至能在他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鼻尖似乎又闻到槐妖散发的浓郁花香,熏得他头重脚轻,分辨不了方向。 “我……我没帮你什么忙,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至于你对我芳心暗许,哎,快死了这条心吧。” 珩央挠挠头。 拒绝女子的爱意实在难为情。 高束的玉冠马尾,都被他抓得乱糟糟。 洛媱假意抱着他脑袋,其实悄悄挑起他后脖子上的项链,想要解开。她边说话边拖延时间,嗔怪道:“十三太子,你为何要我死心?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呀?” “不是。” 爱慕他的怀春少女很多,但珩央从未有过回应。 他怎么也忘不了,母妃死在面前的惨状。 白雾令他心神不定,情绪放大,迷蒙的双眼忽而蒙上一层泪光,“云洛媱,我母妃临终前告诉我,千万不要靠近人间情爱。” “你知道吗?” “她被我父皇亲手赐死的。” “所以,大概,我……我不会喜欢任何女孩子。” “我怕做不好。” “……怕辜负她。” 珩央低低呢喃。 处于深宫,他见过太多后妃争宠的尔虞我诈。母妃最敬爱父皇,却因犯了件错事,被父皇用白绫活生生勒死。他的婚事必由父皇做主,娶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带来利益。 洛媱咬项链的牙齿顿了顿。 她倒是没想到,珩央这家伙不是自恋,是自卑。 “云洛媱,我想母妃了。” 珩央控制不住悲伤,趴在洛媱肩头隐忍哽咽。 “你可以把我当成母妃。”洛媱音色温和宽柔,轻轻地抚摸他脑袋,“乖儿子,来来,把项链取下给母妃仔细瞧瞧……” 她一边拽一边扯,最后急眼儿了直接上嘴啃。 饶是如此,项链仍完好无损。 直到珩央闷闷地说了一句:“龙骨认主,链为蛟筋,我取不下来。” 洛媱愣住。 “你爷爷的,不早点说。” 她越想越气,温柔荡然无存,一巴掌将珩央扇开,“滚吧!” 千翎笔重重点在他玉枕穴上。 珩央步了云拭烟后尘,当场晕死过去。 洛媱双手环臂,气成包子。 她原本打算直接抢了龙骨,再将珩央推给槐妖,毁尸灭迹。可龙骨认主,蛟筋她也扯不断,白白浪费功夫。 洛媱不甘心。 这么好的条件,必须好好利用一切人和物。 她冷冷盯着阵法外萦绕的白雾,牙齿轻咬着指甲,眼珠子滴溜溜转。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金珠光芒微闪。 青衫剑修现身的刹那,洛媱一下扑过去抱住他腰,泪眼婆娑,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凌渊,救我——” 第二十一章收网(微H) 月华如水。 洛媱纤长的睫羽上,晃晃悠悠跌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凌渊立即将她扶起来,关切问:“怎么了?” “……我中毒了。” 洛媱柔若无骨,身子软软地窝在他怀里。 凌渊额角一抽。 又来? 他顿时不高兴,“你还耍我是不是?我不上当。” “这种情况下,我怎有心思耍你?” 洛媱虚弱地指了指躺平的珩央和云拭烟,“他们二人先后中毒,我勉强布下这个阵法,可没有灵力支撑不了太久……看见那只槐妖了吗?一切皆因它而起。” 凌渊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 隔着浓浓白雾,这才看清井壁里嵌着半截树木。粗糙的树枝树根不断掰开无头尸体的腿,露出会阴、肛门,狠狠捅插。 血肉飞溅。 恶心,脏淫。 凌渊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移开目光。 洛媱有气无力。 她大致解释槐妖冒充器灵一事,便闭上双眼,靠在凌渊胸膛喘粗气。 地上灵果一看就是出自洛媱的手笔。 凌渊信了七八分。面对如此强大的妖物,他毫无把握。可无论如何,他都会冲在前面,竭力保护井中的珩央云拭烟,以及……洛媱。 恰在此时,一只冰凉如柔荑的手轻抚上他眉间,柔柔道:“小古板,不要总皱着眉呀。” 窝在怀中的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愈发苍白,她虚弱地朝他眨了眨眼,强撑出笑容,“我跟落头氏的老太婆说好了,只要坚持三日没死,她就会和我一起对付槐妖。” 凌渊心下惊讶。 那老妪油盐不进,也不知洛媱是怎么说动的。转念想,说动老妪的人是洛媱,一切又变得合理起来。 毕竟他早已领教过她的古灵精怪,七窍玲珑。 “眼下我中了槐妖花毒,恐怕……恐怕坚持不到那么久了。” 洛媱凝望着凌渊,饱含太多情绪。 她从怀里掏出几枚新鲜的灵果,用交代后事的口吻说道:“灵果按我方才阵法再布一层,然后……然后把我们的尸体扔给槐妖。这样一来,槐妖顾着玩弄我们的尸体,就不会注意到阵法里的你……” “不要胡说!” “听我说完!” 洛媱抬手捂住他的薄唇,眸中一片决绝,“三日之后,老太婆会来询问灭妖之法。你要装得镇定,告诉她,两个凝神期魔修会帮忙除妖,需她松绑其他修士,并打开秘境山洞。” “不要奇怪老妪会答应帮忙,她知道你们逃不出去。因为魔修一直守在山洞外面。” “你见到魔修不能慌,一口咬定造化石已经找到,但有器灵镇守,逃跑途中不小心掉山洞了。” “老太婆被我忽悠,三天都不会给槐妖送修士。按这槐妖荒淫的本性,三天后刚好玩坏枯井里所有尸体,它忍耐到边缘,绝不允许你们在它眼皮子下逃走。” “秘境里,汲取造化石能量的槐妖无敌;蘑菇森林,是两个凝神期魔修的洞府……”一口气说到此处,洛媱极为难受,脸色苍白。她紧紧拽住凌渊的衣裳,泪光闪动,“鹬蚌相争,唯有夹在中间那截山洞,才是破局的契机!” 凌渊难以置信。 怀中的少女明明脆弱的像朵小花,可脑袋里却能揣知无数思量。 事到如今,她将全部对策告诉他,便是希望他能活下去。 跳动极快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疼痛蔓延,活了二十年,凌渊第一次有这样痛心的感觉。 似乎,自从遇到她,就有了许多第一次…… “凌渊。” 洛媱声息渐弱。 凌渊凑近了才能听清,“我在。” “记住我说的话没有?你……你一定要把握好时机,趁二者相斗……逃出去。” 握着剑柄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凌渊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激荡,狠狠将她揉进了怀里,“云洛媱,我们一起,”他一脸坚毅地盯着白雾中的槐妖,“一起逃出去!” 洛媱瞟了瞟旁边四仰八叉的珩央。 呃。 凌少侠,你是不是有啥人忘了啊喂! 洛媱才不会煞风景。 眼看东西落入股掌,她蹙着眉心,慢慢收网,“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 凌渊燃起希望。 洛媱道:“槐妖秘境封锁了我们原有的灵力,不能封锁自身蕴含的灵气。”她羞怯地敛目,“你的纯阳精气……或许可以为我所用。” 言下之意,她能凭靠一点点灵气加固阵法。隐匿阵维持三天,便可以保护所有人。 凌渊怔忪。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她为何敢铤而走险囚禁自己。她殚精竭虑,只是为了寻常修士唾手可得的微末灵力。 双腿残疾无法修炼的少女,身处绝境依然自强不息。 修士想修炼,何错之有? 站在她的角度,凌渊突然对曾经过往释然。 “那番话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洛媱见他沉默不语,局促地交握双手。姣好的脸庞爬满黯然,声音带着一丝丝呜咽,“对不起,我总是这样,凌渊肯定讨厌我了……唔?” 微凉的唇蓦然堵在她的齿间。 洛媱瞪圆双目,迷惘震惊。 凌渊感受到怀中女子一刹那地僵硬。 回忆起昨夜她对他撩拨,凌渊学着她亲吻他的方式,先啄她可爱的嘴角,又慢慢舔舐唇瓣,待将樱唇吮吸得充血水亮,又用舌尖撬开她的贝齿,放肆地与那滑腻温软的小舌围绕纠缠。他的吻如疾风暴雨,细细密密地不容洛媱逃避。 洛媱好似被他侵占,呼吸间都全是他的气息。 她双臂无力地搂着凌渊脖颈,像是挂在他身上,急切地回吻,“凌渊,凌渊……我最喜欢凌渊了……” 凌渊喉头滚动,将她口中香甜的津液吞咽。 越吻越喜欢,越吻越无法停歇。 他干脆揽住洛媱的细腰,将她按在井壁上,反复用力地亲。从唇角,到耳垂,再顺着优美脖子一路往下,轻轻舔吮她的锁骨,吸出一块又一块的吻痕。 察觉到洛媱的回应,凌渊更进一步。 他将右手五指插入她后脑勺浓密的发间,加深缠绵的同时,左手顺势抚上她挺翘的娇乳,隔着衣裳,大力揉捏。 没有任何技巧,洛媱却仿佛化成了一汪春水。 娇嫩的乳肉被凌渊的手掌胡乱抓揉,口里被他的唇舌堵满,唾液顺着嘴角不受控制地流淌。洛媱脑海一团乱麻,意乱情迷,忘乎所以。 掌心突然被塞来一根粗硬灼热的东西。 轻轻一握,可以感受到肉棍蓄势待发的蜿蜒青筋。 凌渊闭紧双眼,睫毛微颤。 俊脸如火烧,红得要滴血。 他一副舍身取义的样子,羞耻道:“……你不是总想玩这个吗?拿、拿去玩吧。” 第二十二章没穿(微H) ……拿去玩? 这叫什么话。 洛媱忍不住低笑。 灵气罐子愿意主动献身,距离目标又近一步,不高兴是假的。她右手握紧了那根硬物,缓缓撸了撸,柔声道:“感觉比上次还硬。” 凌渊飞快睁了下眼。 井底光线昏暗,但他还是看清洛媱此时的模样。 激吻后的唇瓣还红润水亮,双颊尤带着情欲潮红,杏眼清澈忽闪忽闪。这般认真的表情之下,她的小手为正套弄着他最隐私的地方,自言自语,“啊,越来越硬了。” “好粗。” “我快握不住了。” 凌渊不敢再听。 他低头含她的唇,堵住那些令人羞窘的淫词浪语。 下体被洛媱不轻不重地爱抚,燥热难当。他胡乱吻着她,直将洛媱吻得浑身酥软,才小心剥开她的衣襟,捧出那对小巧圆润的乳肉。粉红的乳头早就硬成了一粒红豆,在月光下微颤,莫名显得楚楚可怜又无比美艳。 凌渊屏息。 他凝视着饱满的乳尖良久,这才伸出手指,夹着红豆又揉又捻。 敏感的乳尖被这般刺激,洛媱低喘连连,连握住阳物的手都开始发颤。 她动情地唤了声“凌渊”,凌渊顿时心领神会,张开嘴,大口将她乳肉包裹在湿热温暖的口腔里,吮吸舔舐。 洛媱舒服地扬起脖子。 她挺高胸脯,将双乳送到凌渊喉间,牙齿偶尔磨碾到乳尖,引得她一阵战栗。 凌渊有了上次经验,大概知道哪里是洛媱喜欢的点,要么舌尖故意去顶乳尖中的小孔,要么极其用力,好似要将她那乳肉吸出汁水来。 逼仄的井底响起清晰的啧啧舔奶声。 洛媱被他吃得浑身瘫软,小腹抽抽,双腿间的水流湿了一片。 倘若双腿能动,她早就像水蛇似的颤上他的腰间,不管不顾地将那粗硬的阳物插进空虚的花穴。 “凌渊……快给我吧。” 洛媱被他舔得心痒难耐,双手都伸进他的裤腰,握紧了掩映在卷曲毛发里的坚硬阳物。 凌渊仿若未闻。 他还在专心致志地大口吸奶,将两只嫩嫩的奶儿蹂躏得白里透红。 洛媱腿心泛滥成灾。 她干脆一点点拉高裙摆,慢慢露出漂亮的脚踝、纤细的小腿、匀净修长的大腿…… 直到这时,凌渊才停下吮吸的动作。 他染上欲望的眼十分迷离,语气严厉:“你裙子底下什么都没穿?” 洛媱眼巴巴地望着他,颇为无辜地答:“昨夜被你舔过后,我就一直没穿呀。” “万一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看就看吧。反正……”洛媱凑上去亲他的脸,嗓音婉转,“我只允许凌渊舔。” 凌渊词穷。 白天这么多人,她简直胆大妄为。 似乎是想给她长长记性,又或者是满足心底潜藏的欲望,他终于放弃了那对甜美娇乳,脱下衣裳垫下地上,抱着洛媱靠坐在井壁。 凌渊分开洛媱两条软绵绵的腿,将繁冗的白纱裙推至腰间,露出水淋淋白软软的花户。 流太多淫水了。 稀疏的毛毛被打湿,凌乱地贴在阴唇两旁,亮片粉嫩嫩蚌肉间,夹着一颗挺翘的花蒂,缝隙间的幽深小口,颤巍巍地翕合。 少女私处新奇又美丽,让凌渊不由自主地看入迷。 想着洛媱说这么诱人的地方只有他能舔,凌渊眸光一深,再次埋进她腿间。 ———— ———— 有加更 第二十三章羞愧(H) “别……” 洛媱现在只想被侵占填满。 简单的舔舐无异于隔靴搔痒,让她欲求不满。 奈何凌渊跟舌头犟上了。 粗粝的舌苔狠狠卷舔着她的花蒂,顺着腿根,将她穴口流出的滑腻淫水全都舔洗了一遍。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卷起舌头,在柔嫩的蚌肉缝隙间滑来滑去,偶尔来到穴口,舌尖恶劣地往小穴里顶,却又不顶进去,就在穴口四处辗转,反复撩拨。 花穴不断流出汁水,转而悉数被舌头卷入口中吞咽。 又痒又麻又爽,洛媱不自觉地蜷缩脊背,呻吟低呼,“不要了……不要舔了。” 她抓乱了凌渊发髻,又扯落他的中衣,露出白皙紧实的胸膛腹肌。 凌渊赤裸上身,裤子却还未脱掉。洛媱空虚得不行了,看着他胯下顶起的大包,声音都带了哭腔,“快给我,不然……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以后大庭广众之下,还穿不穿裤子?” “穿,穿。” 洛媱无语凝噎。 她脸蛋憋得红彤彤的,苍白的肌肤也因为情欲而绯红,犹如煮熟的虾子。她颦紧了秀眉,睫毛颤颤,嘴上还在生气地嘟囔,“讨厌凌渊……凌渊可恶死了。” 分明在骂,凌渊却觉得她娇得厉害。 再也抑制不住胀痛的阳物,他一把掏出充血的阳物,扶着圆圆的龟头,抵住滑腻腻的花心。 粗硬炽烫和软嫩滑腻紧紧相贴。 两人同时被激得颤了颤。 凌渊咬紧了牙关,一手压住洛媱的左腿,一手扶着阳物,在那泛滥的花缝里研磨。 他的角度看得极为清楚。 皎洁的月色映照在这方天地间,粉嫩的花心全是淋漓的汁水。特别是那条小小的洞口,狭窄勉强容纳一根小指。可他的东西那么粗大,真的能全部插进去吗?光是勃发臌胀的龟头,都已经完全堵住了那道穴口。 凌渊进退维谷。 他扶着阳物始终不敢进入,在花穴花蒂上碾,碾得水越流越多。 洛媱难受快死掉。 她用力拧了把凌渊的腿肉,眼尾的泪将落不落,“我讨厌死你了。讨厌死了!” 凌渊知道她是真的难受,顿时无措,忙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喉咙里低沉地发出沙哑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一边说完,他一边往前顶。 那腿心太滑腻了,沾满淫水的龟头一会儿戳到左边,一会儿滑到右边,始终找不准位置。 凌渊额头急出细细密密的汗。 虽然知道一些关窍,可他从未做过,怕洛媱难受,更怕自己让她不舒服。 眼看洛媱又要埋怨,他干脆继续用吻密集地封住她的唇,同时,那粗硬的棍头抵住那柔嫩的穴口,咬牙用力一顶。伴随着轻微的“咕叽”声,在体液润滑的作用下,终于浅浅的挤入了冠沟以上的龟头。 “嗯啊……” 洛媱被撑得娇娇低呼。 她难忍地蹙额,单薄的身体扭动,下意识想要后退。然而箭在弦上,凌渊哪容她瑟缩,借着沾满粗棍的淫水,一鼓作气,整根狠狠插了进去。 ……满了。 下面全被胀满了。 甚至还有种被捅穿的疼痛,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滋味让洛媱有片刻失神。她指甲掐进了凌渊后背,咬着唇瓣,杏眸洇出点点水雾,媚波流转。 凌渊浑身僵硬。 肉根被那狭窄湿滑的甬道包裹,温暖紧致,完全是他从未感受过的舒爽刺激。要不是他咬了下舌尖保持清明,恐怕在那一刹那都已经缴械投降。 “你……你痛不痛?还难受吗?” 洛媱很痛。 可她又很舒服。 她一身香汗淋漓,在凌渊身下轻轻喘息,催促道,“小古板,快继续呀。” 凌渊肌肉绷紧。 清俊的轮廓被欲望沾染,有种懵懂潋滟的风情。 待阳物适应了那深紧的花径,才终于往深处又顶了顶。 洛媱一阵呻吟。 井壁粗糙,而洛媱肌肤细嫩,稍微一吸就会出现红痕。凌渊舍不得将她抵在墙上插,换了个姿势,将她小心翼翼圈揽进怀里,用孩童把尿的姿势,拖着她的膝弯,缓缓地抽送起来。 “云洛媱……” 凌渊循着本能,一下一下挺身。 舒爽和不安的心理交织,惴惴到了极点。 旁边还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 一个是洛媱的亲姐姐。 一个是他的至交好友。 隔着几颗灵果布置的阵法,白雾之中,穷凶极恶的妖物正在玩弄尸体…… 而他,自幼学习礼义廉耻品德道法,明知他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却还是这样做了。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媒妁之言,他便在这破烂的枯井里,将心悦少女的身子,入了个彻彻底底,实在是罪不可赦。 反观洛媱。 少女仿佛根本没有他这方面的烦恼。 她搂着他的脖子,渐渐适应了被粗长填满占有的快感,张开樱唇,放肆地亲吻他抿直的唇,呢喃道:“不许叫云洛媱,叫我媱媱。有女且美好的媱媱……” 婉柔的语调,随着他的抽插而断断续续。 犹如一剂催情药,让凌渊全然无法顾及四周,彻底失去思考。 手臂圈紧了她,润滑的粗硬阳物每每都捅进了最深处。龟头时不时刮到那层层迭迭紧致的软肉,爽得他一阵一阵发麻。 “媱媱,媱媱……” 他沙哑的声音低醇清润。 洛媱好似坠入溪涧,汇入汪洋,孤单地随浪起伏。花穴被反复插满,胸前乳肉晃动不停。 凌渊顺手抓握,圈她在怀,便揉边插,越插越快。 洛媱爽极了。 她一声声娇吟,“凌渊,太深了。” “……再用力点,狠狠插我。” “嗯……啊,我快被你插坏了。” 凌渊听从她的一切。 他咬紧了下颌,每一下都将那小穴捅开,捅到最深的那块软肉。 低头偶尔瞥过两人紧密媾合的位置,穴口嫩肉被粗硬的肉棍撑得薄薄发亮。眼口分泌的体液和她的淫水太多,重复抽插,捣出了许许多多白沫。 太过淫靡。 他迅速低下头,去亲吻洛媱优美漂亮的后脖颈,借此掩盖一闪而过的羞愧。 第二十四章着迷(H) 后颈被他舔得酥酥痒痒。 洛媱不用看也知道,必然被他吮红了一片。 被迫分开的双腿间,那根粗硕的阳物不断插进去、抽出来,反反复复。几条凸起青筋裹满了交合的爱液,润泽炽热,每一下都烫得那两瓣嫩肉微微痉挛。 洛媱实在撑不住了。 她娇小的身躯爽得发颤,下体被捅得淫水横流,快感一波高过一波,花蒂酸胀,竟有了刺激的尿意。 “我不要了,呜呜……真的不要了,停,停下。” 她死死抱着凌渊的胳膊。 受不了他粗胀龟头的搔刮,花心一紧,弓起脊背喷出淅淅沥沥的浪水,比预想中还快高潮。 洛媱哆哆嗦嗦。 凌渊误以为她真难受,气喘吁吁地停下冲刺,清润的音色带着撩人的磁性,“不舒服吗?那我……”话没说完,缓过劲儿的洛媱催促地扭腰,花心研磨他怒张的龟头,娇滴滴地嗔怒,“逗你的,不准停!” 她还没有榨到灵气呢! 语毕,她一口咬着他结实的手臂上,哼哼唧唧地呜咽。 凌渊双目迷离。 他略略一扫怀中紧贴的婀娜女子。她长发散乱,一缕青丝垂到乖翘的右乳,衬得皮肤愈发白皙、乳尖愈发粉嫩,娇媚动人。 他不禁又握住那双乳,使劲儿揉捏,揉得乳肉都从指缝里挤了出来。 插进去的阳物绞着层迭媚肉,是他从未体会的愉悦。耳畔传来囊袋重拍她阴部的啪啪声,凌渊渐渐失神。 怎会这样? 明明数日前,他还想杀了怀里这个阴险的少女。可现在,他凝视她的脸,心中荡漾起无限甜蜜,突然就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天长地久,无边无期。 气息交融,发丝缠绕,私处相贴。 凌渊将洛媱抱着插,按着插,怎么都插不够。 双腿虽然瘫软,但她的人却令他着迷。 “媱媱……” 凌渊声音哑的不像话,“我……我想好了。” 洛媱被他插得又泄了几次身,有气无力,“嗯?想好什么了?” 粗硬的阳物在蜜道里直撞。 温热娇嫩的穴口将阳物吞吞吐吐。 凌渊绷紧俊容,难得卖了个关子,“等会儿说。” “等会儿我不听。” 洛媱轻哼了一下鼻子。 凌渊在她腿心越插越快。 汁水飞溅,洛媱像被抽走骨头,绵软地窝在凌渊胸膛,一边轻咬他小巧可爱的乳尖,一边享受着被阳物大力贯穿带来的情潮,颤抖不停。当再次蜜穴收缩,她在高潮中娇娇哭泣,楚楚可怜,“凌渊,你欺负人。” “你鸡巴太粗了,我会被你操坏的。” “凌渊坏坏!” “呜呜……坏死了……” 那般清丽的唇,怎能吐露如此淫秽的词? 凌渊脸色通红却又被她的话语勾出心底的刺激,再一看那媚态横生的艳丽娇容,没控制好力道,霎时整根狠插进,重重地撑开花心中间的软嫩宫蕊。 “啊!” 突如其来的胀痛让洛媱真的难受了一下。 她下意识抬手,梆绑给他两拳,“爷爷的,让你坏坏,没让你真的坏!” 凌渊莫名其妙挨了记老拳,捂着脸颊,不可置信中还夹带了点委屈,“……好端端的,怎么又打我?” 他顿住姿势,撞击带来的舒爽戛然而止。 好似灯火通明的地方一下陷入黑暗。 花穴张合紧缩,倾诉不满。 洛媱赶忙找补,伸手揉揉凌渊俊俏的脸侧,“我怎么舍得打你呢?一定是错觉。”她凑上前吻了吻他的下巴,娇声哄慰,“凌渊最好了,最爱凌渊了……” 凌渊无奈。 知道她在敷衍,可每每听到那撒娇般的夸赞,还是会心跳怦然。 “媱媱。” 凌渊犹豫地唤了声。 “嗯?” “刚才我想说……等离开这里,就带你去见我爹。” 第二十五章内疚(H) 虽然不想承认,可心态的的确确在改变。 凌渊将一切原因归咎于自己。 总而言之,努力想要修炼的洛媱没有错。 洛媱颇为心虚。 她下巴枕在他汗津津的肩窝,望着井壁上粗糙的砖块纹路,轻声道:“听说盟主尚在闭关……不妥吧?且你失踪了这些时日,又该如何解释?” 凌渊沉吟,“我已想好说辞。” 非常时机才与她无媒苟合,一旦离开这,立即去辰州云氏求娶。 如果父亲追问,他便说自己误闯秘境,幸得洛媱相救才得以保命。父亲平日冷情冷性,在大事上却是通情达理之人,必会点头同意。如此一来,洛媱就可以长长久久的靠他修炼了。 ……媱媱太可怜了。 被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退婚,长期遭受风言风语,若不负责任,他岂不是比齐致延还可恨。 想到齐致延也在秘境,凌渊心忽而下沉。 他放缓速度,一下一下顶着。内心不禁猜测,洛媱是否以前也在齐致延身下婉转承欢,娇娇媚媚地说着“齐哥哥最好了”,“最爱齐哥哥”之类的话…… 洛媱快被他磨死了。 火热的肉棍在腿心抽送,却每每都不到底,涌入无穷无尽的空虚。 她难耐极了,干脆前后摇摆腰肢,蜜穴收缩,狠狠夹住体内的粗硬,嗔道:“动一动呀。” 发呆的凌渊被突然一夹,浑身都颤了颤。 他反应过来。 抱住洛媱燥热的娇躯,轻轻握住她的双乳,“媱媱,你还……还惦记齐致延吗?” “惦记。” 凌渊闻言,不小心拽了下她娇嫩的乳尖。 洛媱低呼一声,赶忙道:“我惦记他早点死!” “真的?” “真的真的!” 听到这话,凌渊心情稍稍好转。 他想了想,抚摸着她纤细嫩白的腰侧,到底忍不住劝说:“还是算了,事情过去了,他已经不在你心里,恨或爱都不要去惦记。”凌渊下腹用力顶撞起来,“媱媱,以后有我,你永远都不会再受人欺负。” 齐致延是天河长老的弟子又如何? 九州盟高于神虚门,而他,比齐致延自是不差。 洛媱被顶得语不成调,“嗯……嗯,都听你的。” 提及此事。 她不禁搜刮了一番原主和齐致延的相处过程,没有任何与齐致延有关的桃色记忆。齐致延不是个东西,却恪守礼仪,和原主的相处仅限于搂搂抱抱,两人多年从未逾矩。 怪不得刚才湿成那样了,凌渊插入,还是会让她有破瓜之痛。 凌渊发狠地在她身体里抽送。 洛媱舒服地不断颤抖。狭窄紧致的花穴被彻底操开,白沫四溅,淫水横流。凌渊眯眼看着二人交合的位置,却又小心地控制力道,不再戳进那宫蕊中让洛媱难受。 洛媱又要泄身了。 她蓦然揽住凌渊的脖子,在他耳边喃喃了一句。 凌渊先是一愣,旋即藏不住的欢喜,扶着洛媱的细腰往胯下按压,粗硬的阳物撑开花唇,重重顶到最里。 “媱媱。” “媱媱……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属于你的第一个。” 洛媱主动仰起头,与他甜蜜接吻。 双唇交缠,湿湿软软的甬道紧咬着龟头。快速地摩擦下,两人都爽得不住战栗,洛媱夹得很紧,凌渊爽得倒吸凉气,他原本还在小心力道,可被洛媱的话语刺激,顿时意乱,疯狂地捣进花心,只想完完全全占有她,在她身体每一处留下他的气息。 什么齐致延齐致糖都不重要。 从此媱媱的生命里,只有他凌渊。 洛媱几乎被他夺走了唇齿间所有空气,包裹不住的唾液顺着嘴角流淌。 狰狞的阳物在花穴中越入越狠,越插越快,快慰如河坝决堤的感觉铺天盖地涌来。凌渊咬着牙关,下腹猛然一缩,精关失守,猛一顶胯,完完全全抵在那软烂的花穴深处,射入一股又一股的温烫浊液。而洛媱同时也被送上顶峰,失去知觉的腿无法控制地哆嗦,她爽得呻吟了一声,伏在凌渊肩头不住喘息。 阳物埋在花穴里还在微微弹跳,射了许久。 凌渊一张脸红透。 射过的阴茎软软地从穴口滑出,被他堵满的浓精混合着透明淫水,从未能闭合的穴口滴滴答答流下。 凌渊忙抓来干净衣裳,简单清理淫靡后的痕迹。 他温柔地抱着她。 洛媱闭着眼,累得一动不动。 待高潮的余韵过后,射满体内的充裕至纯灵气,透过花心,纷纷涌入丹田汇聚。 那是她期盼已久的东西。 只需再多来一点儿,她就能逆行功法,突破炼气期的瓶颈,突飞猛进。 思及此,洛媱抬眼,这才发现凌渊竟然想穿裤子。 她眼疾手快,劈手抢过凌渊裤子,“我还要!” “啊?” 凌渊耳根红红,“方才……方才还不够布阵吗?” “当然不够了。” 洛媱依偎在他怀中,右手抓住那刚刚才辛苦过的“凌少少侠”,指尖灵活地按捏、撸揉。 酥麻的感觉敏感地传递到脑海,软掉的阳物再次缓缓充血坚挺。 凌渊委婉地表示:“媱媱,衣裳都弄脏了。” “抱我。” 洛媱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她双乳都被吸得又红又肿,还要缠着来玩。凌渊瞧着眼热意动,幻想了一下姿势,到底是依言照做,分开膝弯正面抱起,阳物抵住那洞开的柔嫩穴口,借着方才残留的精液,润滑无比,一插到底。 再次被填满,洛媱环绕着凌渊脖子,挛缩花道,满足喟叹。 凌渊定了定神。 他稳住身形,拖着洛媱圆润可爱的翘臀,抱着她插干。 这个姿势能插到最深。 洛媱爽得脊背一阵阵发麻,却又有些累。 “把我放下。” 凌渊龟头猛顶,闷哼道:“地上凉。” 洛媱四处看了看,随手一指珩央,“搁我坐他身上。” 凌渊愕然,“……不太好吧。” “怕什么?他中了槐妖迷毒,醒不来的。”洛媱生气地捶了下他胸膛,“怎么?难道你要让我姐姐当肉垫吗?” 洛媱又开始忽悠。 什么情不得已,为了早点收集灵气布阵,挽救修士于水火,是另一种方式的凛然大义。 边说边亲,便亲便插。 凌渊被蛊惑得五迷三道。 倒也不是真的相信洛媱那番话,只是觉得她欲求不满可怜兮兮,且那身细皮嫩肉压在地上容易受伤。想来想去,凌渊一脚将珩央翻了个身,倒趴在地,确定他不会苏醒之后,才珍惜地将洛媱放在他背上。 洛媱屁股坐在珩央腰间,敞开汁水丰沛的粉嫩花心,引诱凌渊再次挺身操干。 随着每一次挺进,洛媱的屁股晃动,连带着右脚拍在珩央左脸,珩央与地面接触的右脸则被摩擦。 绣鞋早已在初次情潮中掉落。 白嫩如玉的光裸小脚,反反复复将珩央平日里那嚣张傲然的俊脸踩出痕迹。 凌渊掰着洛媱腿,坚挺阳物在泛滥的花穴插来插去,酸酸胀胀,眼神却还得时不时观察珩央、云拭烟、槐妖……畅快而警惕。 两人忘乎所以。 轮番高潮了几次后,珩央衣裳被打湿,脸也肿得老高。 看着昔日好友轮为床垫,凌渊很是内疚。 他弯腰帮洛媱揩拭胯间黏腻的精液,忽而脑中灵光一现,“对了,我们可以去金珠里面,安全隐蔽还不用人垫背。” 洛媱微微一僵。 好小子,跟她敦伦了几次,智商都被传染了。 金珠是她的杀手锏。 原本她打算计谋不成独自躲进金珠。 如今凌渊提议她无法搪塞,只得干笑两声,怨怪起来,“哎呀,你怎么不早说!瞧把人珩央给踩的,好好一张脸捯饬成鸡屁股了。” 第二十六章全包(H) 洛媱磨磨蹭蹭拿出金珠。 凌渊抱起她绵软如水的身子,第一次对进入金珠跃跃欲试。 洛媱嫌竹屋地板太硬,命凌渊将珩央里衣扒了给她垫在身下。 凌渊原是不愿,架不住洛媱撒娇哄骗。 他叹口气,朝鼻青脸肿的珩央道了句“得罪”,然后…… 给他剩了条裤衩。 凌渊举着一堆衣裳,献宝似的,“媱媱,这些垫起来够么?” 洛媱满意地点点头,“够啦。” 金光一闪,相拥的两人滚入竹屋。 芥子空间里的天空永远昏沉阴暗,简陋的竹屋坐落在混沌之中。 洛媱摸来衣服垫在腰下,旋即握着凌渊还未软下的性器,用龟头在湿漉漉的花缝沾上淫水,顺畅地纳入进去。 寂静无声的竹屋里,逐渐响起女子媚叫和男子隐忍的低喘。 一声又一声,一次又一次。 洛媱身体沉浸在欢愉里,头脑却在不停算计,慢慢体会到灵气游走七筋八脉,炼气三层、四层、五层……不断迭加。 凌渊被洛媱全程引导,稀里糊涂。到最后,他究竟在她软嫩的花心射了多少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凌渊眼底发青,腰腹酸软。 他越插越觉得阳物麻木,发了狠地冲撞那红肿的花户,啪啪拍打的速度极快。终于一声低吼,颤抖着射出所剩无几的半透明清精。 “媱媱……” 凌渊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不来了,我们暂时歇歇。” 他双腿发软,一下趴在地上。 洛媱也累,但她一直躺着享受,身体不断吸收纯阳精气,愈发光彩照人。 “我还不累。” “媱媱,这种事不可放纵,节制为妙。” “才十五次,不算什么,我们再来八十五次凑个一百整数吧!” 凌渊听到这话脸都白了。 “整数不是这么凑的。” 洛媱眼睛忽闪,“哎呀,我的好凌渊,我的乖凌渊……” 凌渊现下听到她娇媚的音色都惶恐,双腿打颤,狼狈想要爬开,“不了……真的不了。” 洛媱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他脚踝拖回来,秀眉倒竖,“想跑?过来吧你!” * 原来男女媾合的次数也有限度。 凌渊从一开始的陌生惊奇,到欢喜沉沦,再到现在的生无可恋,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 即便他已经一滴都没有了,那翻飞的柔荑按揉挑拨,他依然会被情欲吞噬。待阳物充血挺立,洛媱便又可以为所欲为。 终于到了和落头氏老妪约定的日子。 洛媱吸收完最后一点纯阳精气,慢条斯理穿上衣裙,在凌渊苍白的脸侧轻轻一吻。 “我出去了。” 凌渊摇摇晃晃站起,揪住她衣角,担忧道:“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洛媱柔柔一笑,“你这样子去了也帮不上忙的,还是在金珠里好好养精蓄锐。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找你。”怕凌渊多想,她还满眼关切,“毕竟,你是我最大的依靠呀。” 凌渊一想也是。 他如果突然现身,不好跟珩央他们解释。 媱媱衣服又被磨破了,他可以待在竹屋里给她补衣服。 “你多加小心。” “嗯嗯。” 洛媱说服了凌渊,立马现身枯井。 如她所料,天光微亮,槐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取出千翎笔,给珩央和云拭烟解开穴道。珩央修为高些,提前醒来。 他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刚才怎么回事,好像我闻到了一股香味,然后母妃……母妃出现了?” 说话扯得嘴角痛。 伸手摸去,皮都破了,疼得他“嗞”了一声。 珩央怒极了,“可恶槐妖,竟然敢打本殿下的脸!” 暗处的洛媱翻了个白眼。 “十三太子,你三日前中了槐妖迷香。” 清脆的嗓音在枯井里回响。 珩央抬眸,这才瞄到角落里瘦小伶仃的少女。再仔细一看,他生硬地避开视线。 枯井里弥漫着交合后的特有气味。 洛媱衣衫不整,领口凌乱敞开,隐隐约约露出大片丰润。更刺目的是,那白花花的乳肉上红印交错。 怎么回事? 珩央微微一惊,“你中毒了?” 洛媱羞怯地低下头,涩然道:“没有。” “那为何身上青青紫紫的?” 洛媱眼神缠绵凝望,泪水涟涟,“十三太子,你还是不要问了,没有什么的……你是中了槐毒才意识不清,才在我身上发泄,我不怪你……” 她有意让珩央想歪。堂堂十三太子,中毒强奸无辜少女,负责亦或封口,给一块龙骨不过分吧? 珩央脑袋空空。 这会儿看洛媱强忍伤心,猜到自己肯定做了对不起洛媱的事。 他只记得,昏迷前,洛媱剖白说对他芳心暗许。 越看洛媱身上的伤痕越眼熟,珩央霎时恍然大悟,“你被我揍了是不?” 洛媱:“……?” “都警告你了不要爱慕我,你不听!这下可好,我中了妖毒下手没个轻重,”珩央看着洛媱挺翘的胸脯,双手在自己胸口比划搂圈,“给你打肿了都。” “……” 洛媱没猜到珩央脑回路,以至于准备的说辞都用不上。 珩央万分惭愧。 他低头叹气,结果发现自己上身不着寸缕,后背也凉飕飕。 “谁偷了本殿下的衣服!?” 洛媱正准备开口,珩央已隔着阵法,对槐妖怒目而视,“肯定是这淫妖!” “打我脸,还扒我衣服!” “变态!下作!” 气急败坏骂了一通槐妖,珩央又来跟洛媱道歉,“对不起了小瘸子,我每次发泄都会殴打练功桩,估计被妖毒迷惑,把你当木头桩子了。” 这和洛媱预想中不太一样。 好在珩央抱愧,她皮笑肉不笑地问:“既如此,十三太子要如何补偿我呢?” 珩央陷入纠结。 恰在此时,云拭烟悠悠转醒。 “媱儿……” 洛媱脸色微变。 她敛合衣襟,扶起云拭烟,“三姐姐,你还好吗?” 在旁绞尽脑汁的珩央顿时了然,大声道:“那还不简单,下半辈子你的医药费本殿下全包了!”顿了顿,他又说:“你全家医药费都包!” 洛媱恨不得给他一耳刮子。 “十三太子揍我不够,还想揍我全家?” 珩央准备解释,枯井上方忽然人影晃动,沧桑的音色恭敬喊道:“器灵大人,老奴请罪来了。” 老妪惺惺作态跪在枯井旁边,谎称这几日没有送尸体,是因为秘境出了变故,边说她边往下探头,除了腐尸并未见洛媱等人。 臭丫头大言不惭,没能熬过三天? 老妪正暗暗揣测,井下忽而投掷出一颗灵果。 老妪胆战心惊,生怕被器灵察觉,忙将灵果拿起,轻轻一捏,在挖空的果肉中找到一张纸条。 但见纸条上潦草的字迹婉若游龙,咄咄逼人写了六个字,“放修士,开入口。” 第二十七章出口 枯井外阴风嚎啕。 良久。 老妪将纸条捏成粉齑,站起身道:“器灵大人稍候,老奴这便去捉修士。请器灵大人先享用些灵果。”她佝偻脊背走到井边,将一些灵果扔进水桶,缓缓摇动井轱辘,下降送到井底。 槐妖不满。 它要的是人! 刚成婚、新鲜的、无头的人! 扎根在此行动不便,老妪又是多年的奴仆,槐妖别无他法,生气地串起一堆果子,用藤枝狠狠抽了老妪一鞭,算是给她个教训。 脸上皮开肉绽,鲜血顺着下颌流到下巴。 老妪忍着疼,将水桶重新吊上来,整理好井绳,神情卑微,低头告退。 离开后山,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老妪猛地驻足,珩央差些将她撞飞二里地。 “诶?怎么不走了?” 珩央揉揉鼻尖。 他穿着云拭烟匀给他的粉色外衫,不伦不类。 老妪阴森森的目光,锁住珩央背上的洛媱。 不等她问,洛媱立即为她解惑:“落头氏信奉三百年的器灵,其实是寄生在造化石上的槐妖。” “我可以帮你除掉槐妖。” “从此以后,落头氏恢复当年繁荣,再不会被逼作恶。” 她神色斩钉截铁。 老妪将信将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用简陋的隐匿阵活下来的,我也不追问。但是,”老妪危险地眯起眼睛,“若敢骗我,你必死无疑。” 百年间,老妪见过太多比洛媱更机智厉害的修士,毫无灵力也能借助风水地理,用符箓阵旗隐匿,但槐妖仍能找出他们残忍杀害。 老妪不知,洛媱的隐匿阵出自上界金仙,又用了槐妖同源的灵果和建木千翎笔,小小槐妖,不值一提。 洛媱莞尔,“这是自然。不用你动手,我们离开秘境,就会被守在外面的魔修杀死。” 老妪也是这样想的。 她的障眼法只能暂时瞒槐妖片刻,“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洛媱将之前告知凌渊的计策复述。 她口齿清晰,清铃的音色抑扬顿挫洋洋盈耳。珩央跟着设想了一下鹬蚌相争的场面,恨不得跳起来鼓掌叫好。 “对啊,让两个魔修和槐妖打!把那槐妖往死的打!” 珩央忿忿不平。 可恶槐妖,偷他衣服还把他揍得满脸开花,此仇不报非君子! 洛媱敲他脑门儿,“别乱动,颠着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 珩央收紧手臂,将轻灵纤瘦的少女稳稳背住。 经此一遭,洛媱病歪歪的瘸子的形象在他眼里瞬间高大伟岸。 不仅选人成亲时保了他的命,用普普通通的灵果布阵护三人安危,还说服了凶神恶煞的老太婆。 话说他珩央也是足智多谋之人,比洛媱么…… 好吧,他承认,稍逊一筹。 “云洛媱,这些你都是怎么想到的?” “回去以后慢慢跟你说。” “好,本殿下邀你来宫里玩,我蹴鞠老厉害了!” “……呵呵,真是谢了你。” 两人相谈甚欢。 云拭烟却听出一股欢喜冤家打情骂俏的暧昧。 她沉默地站在末尾,心情沉重。 为过人妻,她苏醒后立马在枯井里闻到了一股残留的欢爱后气息。 妹妹衣裳凌乱,脖上吻痕若隐若现。而这位玩世不恭的十三太子,赤膊露腿,自责的许诺什么一辈子全包了…… 事情真的如她所想吗? 云拭烟不敢问。 老妪思考半晌,摸了摸脸上被藤条抽打过的伤口,终于同意和洛媱合作。 只是,她抬手指着珩央,“事成以后,你们都可以走,唯独他不行!” 珩央大叫,“为什么?” 洛媱也很奇怪。 落头氏只剩女人,难道想绑个俊俏男子借种繁衍? “他长得很像当年抢走半块造化石的女人!” 老妪说过,落头氏原本守护一整块造化石,依靠造化石的能量安居乐业。是族人勾结村外修士,才让槐妖趁虚而入。 珩央直愣愣地道:“我跟我母妃长得像,但母妃死了二十年了。” “看来我老婆子眼睛还没花。自古母债子偿,我要杀了你祭奠族人亡魂!” 老妪不讲武德,突然暴起,一把擭住珩央的脖子,将他凌空提起。 云拭烟赶忙阻止,“且慢!有话好好说!” 珩央还背着洛媱。 挣扎间,他怕洛媱摔着,单手将她推给云拭烟。 洛媱可算明白咋回事儿。 她当机立断,“杀了他造化石和死去的族人也不会回来!不如让他归还那半块造化石,再为你们迁一处桃源宝地,将功折罪。” 老妪手上力道不松,珩央脸色胀红痛苦窒息。 洛媱匆忙道:“可以立心魔誓!” 话语一出,老妪思忖少顷,嫌弃地松开右手。 “咳咳咳。” 珩央捂着淤青的喉,委顿在地。 他内心极为感动。 小瘸子为了救他,竟然愿意立下心魔誓言…… 老妪双手结印,冷声道:“念,一年之内必还造化石。若违此誓,永堕阎罗不入轮回天诛地灭全家暴毙!” 四周鸦雀无声。 云拭烟低头,洛媱揣着手东张西望。 待珩央狐疑地望去,洛媱马上回瞪,“你念啊,看我干嘛?我又没抢人宝贝。” 珩央:“……” 敢情这毒誓是给他一个人的。 眼下必须逃离此地。老妪耽耽虎视,珩央只得磕磕巴巴立下心魔誓。 一声炸雷在天边滚过。 洛媱松了口气。 先稳住两边,等她取走龙骨,珩央爱死哪儿死哪儿。 岂料,老妪突然指着她和云拭烟二人,“你们,也一起立誓!” 云拭烟脸上挂不住了,“你和十三太子的恩怨,无我们无关。” 老妪鄙于不屑,“这小子蠢如猪猡,凭他一人绝不可能找回造化石!除非你妹妹也立下誓言,否则合作到此为止。” 洛媱于语气沉沉,不太高兴,“你在威胁我?” “是。” 老妪满脸皱纹纵横。 她道:“我一把老骨头,什么也不怕了。大不了事情败露,大家同归于尽。” 这点洛媱倒是相信。 老东西自己活够了想拉人垫背,痴人说梦!她一身抱负还未施展,不能折在这破地方。 “好,我立。” 洛媱虚以为蛇答应,后面再另想对策。 等三人都立了心魔誓,老妪这才将他们带到来时山洞。 “待会儿入口开启,我只数十声。十声后,入口关闭。能不能成全在于你。” 洛媱笑了笑,“我会算好时间。” 见状,老妪不再多说,走去暗处,等待洛媱一声令下。 她不知道此次能否摆脱槐妖。 这种卑躬屈膝的日子,落头一族,实在忍无可忍…… 山洞口被藤条束缚的修士奄奄一息。 他们见到洛媱等人,目瞪口呆。“你们竟然平安无事?” 洛媱说:“趁老太婆不注意,我找到钥匙逃回来的!” “怎么逃的?” 众修士无比惊讶,看向洛媱的眼神热切,充满希望。 洛媱从万人讨厌的麻烦精摇身一变,成为众修心中主心骨。 她掏出一颗灵果,信口开河,“这是出口钥匙,就是用起来比较麻烦。待会儿山洞打开,大家一起逃!” “太好了!云道友,你真是及时雨啊!” “云道友,之前谬误你了!我刘大壮向你赔罪!” “云道友,你从哪里找来的钥匙?” “出去再说吧。” 洛媱打了个呵欠,恹恹趴在珩央背上。 她将灵果交给珩央,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看起来十分亲密。 齐致延目光微凝。 他皱了下眉毛,扬声问:“云道友,春玉当时和你们一起去的……如今他人呢?” 云拭烟正欲回答真相,洛媱却指了指身后密林,“跑的时候春玉脚崴了,他这会儿在后面呢!” 第二十八章斗法 春玉乃神虚内门弟子,作为同门,岂能坐视不理。 齐致延安抚方岚,“放心,春玉师兄不会有事。” 方岚心神不宁。 看着那所谓的“钥匙”,怎么都像普通的果子。 珩央和云拭烟知道洛媱在乱讲,都没戳破。 云拭烟维护妹妹,而珩央却以为这是洛媱救人的计策。 不管是否合理,先信了再说。 洛媱道:“等会儿打开出口,大家只管往外跑。” 修士中有人持怀疑态度,不客气地询问:“云道友说的好听。即便我们逃离此地,可没有造化石,出去还是死!” 冷水一泼,又有人失去信心,“前有豺狼后有虎,那两个凝神期魔修,杀我们易如反掌。”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得到出口钥匙的?” “难不成有诈?” 这些修士从最开始的惊喜中冷静,回过味儿来,看向洛媱便多了几分探究。 洛媱只想利用他们逼出槐妖,懒得多费唇舌。届时山洞出口打开,她不信这些人原地不动。 人心涣散,出乎意料的,这时候方岚竟然开口了。 “我相信云道友。” 方岚面容沉静,“我们一群将死之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云道友若有二心,大可不必告诉此事。” 人多庞杂,一个人打草惊蛇,所有人都逃不了。 洛媱闻言,朝方岚竖起大拇指,“方道友这次眼神不错。” 她语气阴阳,方岚不跟她一般见识。 珩央这时候跳出来添砖加瓦,“大家放心吧,小瘸子有对付凝神魔修的对策。” 随从见自家主子心甘情愿给洛媱当代步工具,纷纷帮洛媱说话。 洛媱估摸时候差不多,指使珩央将果子塞进一处石缝,夸张地大喊:“入口打开,大家逃啊——” 暗处的老妪接到洛媱眼色,顶着槐妖的压力,双手施法,将秘境结界撕裂一道缝隙。 她默数:“一,二,三……” 捆绑众修的藤条,嗖嗖缩回泥土。 珩央背着洛媱箭步冲出。 只要通过这条阴暗狭窄的山洞,就能离开秘境了! 霎时大家抢饭一样往山洞跑,原本摇摆不定的修士从众心理,全跟了过来。 这么大的阵仗,想不惊动槐妖都难。 槐妖无法发泄淫欲,正气头上,发现老妪擅自放走修士,怒不可遏。 四处挪动会让它不舒服,但它还是拔根而起,将藏身枯井撞得坍塌崩裂。 砖石滚落,妖气冲天,大地震颤。 秘境中的树木花草全拥有了智力,伸出藤蔓枝条,朝修士脚踝抓来。 齐致延闪身躲开刺来的枝条,抓住方岚就要逃命。方岚却正色道:“不行!春玉还在后面,我们回去救他!” “别去了!” 山洞摇晃,碎石夹杂灰尘掉落。 那妖气越来越近,情况紧急,方岚一把甩开齐致延的手,“你先走吧,我不能抛下同门师弟。” “方岚!” 望着方岚的背影,齐致延双目发红。 他咬牙切齿,心思纠结了几息,转身往相反方向跑去。 ……怪不得他。 方岚非要去送死,他拦不住。 都这个关头了,她非要去救春玉,不知是怎么想的。 以前春玉追求过方岚,因此对他处处针对。如今方岚对春玉如此上心,他们真有一腿也说不定…… 思及此,齐致延愧疚稍浅。 身后传来修士惨叫,跑得慢的被藤条拽了回去。齐致延余光一瞄,头身分离,溅起一蓬蓬血花。 他大惊失色,肩膀用力撞开挡在前面的人,好不容易挤到山洞外,还没站稳,就被一股恐怖的威压压趴在地。 但听娇俏的声音蓦地响起,“对的,他就是我以前的未婚夫。” 齐致延口鼻流血。 他勉强抬头,见五颜六色的蘑菇丛里站着珩央。珩央一脸茫然背着洛媱,洛媱则以闲适的状态和身穿石榴裙的魔修交谈。 “啧啧?怎么是你一个人跑出来?方岚呢?” 洛媱自问自答,了然道:“你像当初抛弃我那样,抛弃了方岚。” 石榴裙男修捋了捋络腮胡,看齐致延的眼底厌恶一闪而过。 他下巴抬老高,“少扯这些。你刚才那话是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二位前辈心中已有答案,何须再问呢?”洛媱望着黑黢黢的山洞,微微一笑,“造化石我给你们带来了。” 消瘦如鬼的白袍魔修,扫过洛媱那张脸,审视道:“臭丫头,你是真不怕死。” “因为你们会感激我啊。” 洛媱眼波流转。 血腥腐臭的妖风从洞口传来,槐妖已至。 成败在此一举,洛媱提醒道:“同是植物修炼成人,二位前辈应该知道让槐妖拔根有多难。机会只有这一次,真要当缩头乌龟?” 白袍魔修不被她激将。 小红却急了,他拽着白袍走向山洞,“这么多年了,我就不信抢不来一块造化石!哥,走啊!” 白袍拗不过他,阴冷如毒蛇的目光缠绕上洛媱,恫吓道:“敢掺半句假话,必让你魂飞魄散。” 洛媱差些笑出声。 她被逼发心魔誓,又顶着这么个病弱残躯,虱子多了不怕痒。 “二位前辈,抢造化石的时候记得布层结界,千万不要波及我。如果我死了伤了,你们一辈子都被文探花要挟!” 小红白袍狠狠瞪了眼她。 但二人终究没说什么,走进山洞,强大的结界笼罩山洞,坚不可摧。 目睹全程的珩央人都看傻了。 他带着洛媱率先逃出,两个魔修果然守在外面。 洛媱竟顶住了凝神期高手的威压,面色沉着告诉他们,造化石就在山洞,可惜槐妖追来,她打不过。 两魔修本想杀她,洛媱再次道破二人真身。 珩央这才知晓,两位修为高深的魔修竟是蘑菇开智,修炼成人。 接着洛媱又提到什么姻缘阵文探花,珩央云里雾里,完全听不懂。 他只知道,三言两语,洛媱成功挑唆蘑菇和槐树激情互殴。 蘑菇森林乃魔修洞府,修士们逃不出去,原地调息。他们盯着结界笼罩的洞穴,数着一道道龟裂的缝隙。 双方在局促狭隘的环境里一较高下。 造化石归谁,犹未可知。 过了大约一刻钟,山洞裂隙延伸变大,地不周载,碎石飞落,即将摧毁坍塌。 洛媱密切关注战局,如绷紧的弦。 “小瘸子,你三姐没在这里……” 珩央正准备提醒,洛媱却猛敲他一暴栗,“走!进去!” “去哪儿?” “山洞里面。” 珩央惊骇万分,“别想不开啊!” 蘑菇和槐树斗法,这会儿进入结界不就是茅坑里打灯笼。 洛媱急得在他背上扭动,双手掐他脖,“快点!” 珩央还在举棋不定。 晚了就来不及了,洛媱心急如焚,声音都带了哭腔,“十三太子,你难道不信任我了么?” 一颗泪啪嗒落在后颈。 湿润温热,珩央仿佛被烫了烫。 他当即眼一闭,视死如归地闯入结界。满腹牢骚疑惑皆化为一声长叹。 “小瘸子,本殿下死了,你可千万别殉情啊!” 第二十九章羁押 结界仿若一层透明的玻璃罩。 珩央跑太快没刹住脚,一头撞在上面磕了个大包。 他疼得直吸气,“进不去啊!” 洛媱沉默不语。 她伸手按住结界,闭眼感受里面斗法的灵气波动。待结界变薄,手指能够轻易穿透,立时吩咐:“就现在。” 珩央的随从在洞外盘膝休整。 他们没想到十三太子真跟这小瘸子一起玩命,惊骇万分,“殿下!不要进去!” 身处蘑菇森林,灵力封锁,只得眼睁睁看着二人在结界中消失。 阴暗低窄的山洞中,庞杂的灵气如怒海波涛,珩央甫一进入,热浪直扑面门。 他反应极快,反手扣住洛媱的腰肢,往怀中一摁。坚硬的岩石被雄厚的法力震出一道又一道裂痕,崩飞碎石如镖,悉数射来,将珩央差些打成了筛子。 珩央摸了摸脸颊上被碎石割破的一道血痕。 他身形横阔挺拔,娇小玲珑的洛媱被他护在身下,密不透风。 洛媱本想怨怪他刚才迟钝,一抬眸,却见珩央地朝她笑。 上扬的眼尾阔开,少了几分顽劣傲慢,多了些体贴:“小瘸子,你还好吗?石头没砸着你吧?” 洞穴幽暗,破开的石壁正好疏漏进来一道日光。他熠熠的瞳仁是清透的琥珀色,睫毛在眼下拓出淡淡的晕影。 洛媱心神一晃。 她脑海闪过那个同样拥有琥珀色眸子的人。 只不过那个人最后选择捅她一刀,而面前的少年却呲着个大牙问她“还好吗?” 短暂的出神后,洛媱恢复如常。 “我还好。” 她探头看去,槐妖和两魔修战事胶着。 一方拥有三百年道行,一方是两位凝神期大能。 真拼老命打,后者胜算更大。但是两魔修为了避免波及四周,收了力道,苦苦维持结界。 槐妖依附山壁,无数枝条如鲸吞水,汲取树杆嵌着的红色宝石能量;而两个魔修双手交握,同举一朵红色蘑菇,蘑菇孢子飞散,将附近空气化为实质,想方设法切断槐妖和宝石的联系。 两股强悍的法力分庭抗礼,难辨输赢。 眼看槐妖再次抽生出更多枝条,洛媱临机立断,指使珩央催动龙骨,撬出那枚嵌进树干的造化石。 这么危险的事,珩央想也不想就去了。 他让洛媱藏在碎石后面,手握定钧枪,看准时机,疾冲而上。 久久未能夺取造化石,两魔修十分焦躁。珩央和洛媱擅入结界,两人早已察觉,却抽不开手去对付他们。 万一洛媱反水偷袭,拼着重伤,他们也要杀了这个满嘴胡诌的臭丫头。 身后忽然响起破风啸音。 寒光如银瓶乍破,险之又险的擦着他们肩侧,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避开密集缠绕的树枝,“嗤”的一声,狠狠插入对面槐妖的树干中。 “没想到吧!” 珩央得意嚣张笑笑,持枪一送。 锐利的枪尖抵住造化石,迸射火光电闪。 珩央企图沿着边缘将其撬掉,举动干扰槐妖,槐妖疼得扭曲咆哮。 它的躯干仿佛和造化石融为一体,牢固无比。 两魔修目光一紧,趁机施加法力,那朵红色蘑菇瞬间张开伞盖,飘曳着细碎的金色孢子,将强大的劲风形成气流漩涡,几欲将周围一切绞灭! 轰隆—— 槐妖突然暴走。 哪怕自杀,它也绝不让人抢走造化石。 以槐妖为中心,陡然释放出恐怖的力量,炸破结界,直冲云霄。 层层热浪四散开,离最近的两个魔修被震得连连后退。 珩央被热浪掀出山洞,狠摔在地,犁出三丈远的沟壑,他反手将长枪插进泥土,这才稳住身形。 “十三太子!” “殿下!” 左右修士都来扶他。 珩央踉跄站起,擦了下嘴角鲜血,望着那彻底崩塌的山洞,眼睛发红,“小瘸子还在里面!”他说着就要往里冲,却被随从拦腰抱住,“殿下!不要再去了,你能逃出来都是侥幸!” “殿下不要冲动!” “云道友吉人自有天相!” “是啊,再等等吧。” 珩央咬牙道:“再等下去骨灰都没了!” 槐妖不知用了什么妖法,山洞都被夷为平地。小瘸子没有修为,身娇体弱,她哪扛得住? 珩央心急火燎。 他刚要挣脱随从的桎梏,忽而碎石堆里蹿出两道白芒,正是白袍红裙的两魔修。 魁梧的小红拎着洛媱,呸呸吐出嘴里的灰,冷然道:“臭丫头,算你识相,知道最后关头帮我们这边。只可惜槐妖宁死也要毁掉造化石,留你无用了!” 洛媱灰头土脸。 她闻言付之一笑,“没有造化石,我也可以帮你达成所愿。”她顿了顿,“放我下来。” “小瘸子!” 珩央无视周围随从的阻拦,不顾一切地大喊。 洛媱莞尔,温柔地招招手,“十三太子,劳烦你过来背我。” 珩央求之不得。 小红可烦洛媱,抬手就扔。珩央一把接住洛媱,熟练地将轻盈的少女背起。 洛媱捋了捋凌乱的刘海。 她指使珩央摘下蘑菇,在草地上按她的手指的位置布阵。 珩央弯腰忙活不停。 两个魔修原本还无动于衷,可当洛媱简易地布完阵法,难掩惊愕。 小红表情夸张地捂着嘴,瞪大双眼,“……姻缘阵?”他不可置信地征询白袍,“哥!这是文探花耗费三年在古籍中推敲出来的姻缘阵吗?” 白袍诧异地看向洛媱,许久,才颔了颔首。 “不错,一模一样。” 他们的对话所有人都听见了。之前对洛媱轻蔑怀疑的修士,霎时态度大变,十分震惊。 齐致延坐在草丛里,暗中盯着与魔修侃侃而谈的洛媱,眸光闪烁。 洛媱抓起珩央的一缕头发把玩,摇头说:“不不不,我的姻缘阵和文探花的姻缘阵不一样。我的阵,无需造化石。” 小红意动。 他颇为着急,“那你的阵眼需要什么?” “十六把好的阵旗,还有一些金丝草做的符纸。”洛媱又说,“另外,花费的时间要更长一些,三五个月吧。” 比起造化石,这些东西好找多了。 小红激动地道:“没问题!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三五个月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姻缘阵能成,他什么都愿意做。 比起小红的欣喜若狂,白袍冷静淡定。 他审视洛媱,充满怀疑,凹陷的脸颊苍白发青,犹如鬼魅般阴森。 普通修士早已被他的威压吓得跪地求饶。 而洛媱依旧在玩珩央发髻支出来的一撮呆毛。 摁下去,捋平。 翘起来,再摁。 重复几次,玩得不亦乐乎。 白袍无语。 好半晌,他才缓缓道:“你,跟我们回相思屿。” “这是自然。” 洛媱气定神闲。 一听相思屿,在场男修寒毛直竖。 那可是淫魔姽命姬的老巢! 姽命姬精通驭兽,更精通御男人!听说没有男修可以被姽命姬采阳补阴三天。 只要去了相思屿,必死在淫魔胯下。 众人瑟瑟发抖。 小红这时却犯了难,他弯着腰,悄悄在白袍耳畔说:“不行啊哥。这臭丫头满腹花花肠子,万一被圣姬知道我们的事……就棘手了。” 白袍瞪他一眼,“一个断腿的女娃娃也值得你忌惮?畏首畏尾,难成大事!” 小红委屈起来。 “你朝我吼这么大声干嘛?你嫌弃我了是不是?”他掩面哭泣,跺脚甩手,不依不饶地在白袍跟前撒泼。白袍被闹得不行,只好拍着小红的背道歉安慰。 珩央被这幕吓得一呆。 他小声问:“他们是两口子啊?” “嘘。” 洛媱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 微凉细腻的手指突然停顿在嘴上,珩央心头一跳。待洛媱收回手指,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下干涩的嘴唇。 连珩央都看得出来,洛媱更是满意自己的推断。 蘑菇无性,小红白袍修炼成人没有注意性别。等明白了彼此感情,为时已晚。 他们当初提到所谓“文探花”,让洛媱一下就记住了这个名字。根据姻缘阵和他们之前零碎的交谈,洛媱慢慢摸清了两个凝神期魔修目的。 ——小红要变成女人。 知道这点,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纵然是去相思屿,她也没什么怕的。 白袍和小红商量后,决定将在场修士封闭五感,全部带去相思屿。 洛媱除外。 他们要单独羁押她,直到她真正布出姻缘阵。 对于凝神魔修的安排,所有人都没有拒绝的能力。 小红还想闯入槐妖秘境搜刮一番宝物,却因槐妖自戕,山洞坍塌,再也进不去。 齐致延得知此事,趴在地上流泪,嘴里呼唤着方岚的名字,痛彻心扉。 神虚门侥幸逃脱的修士在旁安抚。 珩央虽然讨厌齐致延,可听到他的哭声,还是会为死去的道友惋惜。 秘境里面还有云拭烟。 “小瘸子,不要难过,你姐姐在黄泉路上,也希望你开心。” “你以后有出息了,你姐姐含笑九泉。” “你姐姐虽死犹荣。” 洛媱想捂住耳朵。 他旁边的随从快一步阻止:“那个,殿下啊……你不会安慰人可以不说。” 珩央莫名其妙。 再看洛媱,她似乎并未流露出伤感的神色。 珩央疑惑不解。 他正想问问,白袍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单独抓走洛媱,将她关在一辆豪华舒适的宝马飞车里。 而珩央与其他修士,则被乱七八糟塞进一个铁笼法宝。 洛媱见状,趴在马车窗户,小声问:“二位前辈以什么名义把他们抓去相思屿呢?” 小红目光在珩央和齐致延脸上转了转,“圣姬又死了几个男宠,他们可以补上。” 洛媱了然。 她不再关心这些,放下车帘。 马车后的铁笼里鬼哭狼嚎一片。趁着小红和白袍无暇顾及,洛媱掏出金珠,悄悄进入。 凌渊昏迷在地。 竹屋外,一棵干枯沧桑的槐树,歪歪斜斜栽在土中。 槐树似乎感受到她接近,凋零的叶子颤了颤,伸出枝条想要勒断她的脖颈。 但在金珠里,一切尽由洛媱掌控。 槐树与魔修争斗伤及根本,无力反抗。 它奄奄一息,愣愣看着洛媱拿出千翎笔,轻而易举剜出它体内最珍贵的东西。 洛媱两指捏起坚硬瑰丽的宝石,举在手中。 灰蒙蒙的光线透过晶莹剔透的宝石,辉映多彩,绚丽诱人。 端详了一会儿,洛媱明显失望,“嘁,这造化石瞧着也没什么特别。” 第三十章收服「Рo1⒏red」 造化石跟上界的仙品灵石差不多。 当然,洛媱不会仅凭外表便否定让众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当初落头氏提起此物,洛媱已有了争抢的念头。在槐妖与魔修斗法的最后关头,她冒死拿出金珠,将力竭暴虐的槐妖连同造化石收入囊中。 过程有惊无险,洛媱极为满意。 她用千翎笔一下一下戳着槐妖的树干,似笑非笑,“你也是沾了三百年前乱世的光,否则给你万年也难开智。” “口吐人言都不会,这不妥妥一低能么?” “除了吃人干啥啥不行。” “废物!” 槐妖受落头氏尊敬供奉,何曾受过这般侮辱。 它气得想用枝条抽打洛媱,却又畏惧她手里建木。 面前少女弱不禁风,长相可爱亲切。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细碎的齐刘海下,明眸善睐秀美温婉。 可当她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槐妖顿时打了个寒颤,惶恐不安。 洛媱柔声道:“虽然你是废物,但关键时候我还是救了你。” “若非我将你救入金珠,你早被那两朵蘑菇剖出妖丹,抢走石头。” “你要出去我不拦你,只不过到了相思屿,你会死更惨呢。” 槐妖迟疑不动,慢慢将枝条收回去。 它唯一能确定的是,面前这丫头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样脆弱无害。将他们两拨人耍的团团转,策反了效忠百年的落头氏,取走了造化石……桩桩件件,细思极恐。 槐妖伸出一节细细的树枝,缠绕上洛媱的千翎笔,意念微动,粗粝沧桑的音色在洛媱识海响起。 “你究竟是什么人?” 千翎笔在洛媱漂亮灵活的指尖转来转去,她大大方方地说:“上界夺舍之人。” 槐妖骇然。 夺舍功法只存在于传说。修炼逆天绝难,寻常修士望尘莫及。 但如果是上界的前辈,那就说得通了。 槐妖知道,面前少女不是信口雌黄。 她拥有建木所造的法宝,还有这诡异神奇的金珠,一眼辨出落头氏,还精通阵法符箓…… “造化石给你,你放过我吧。” 槐妖低头认栽。 洛媱摇摇头,“你甘心就这样折损一身道行?” 当然不甘心! 可槐妖没有办法,造化石是它赖以生存的东西,如今交给洛媱,它要重回巅峰难上加难。 少女轻轻抚摸它的树皮。神色温和:“无论人妖皆想飞升成仙,这点,我可以帮你。” “但是,你要效忠我。” “你别无选择。除了金珠,浮云界无你容身之处。” “除了我,这世上……没人要你。” 槐妖渐渐迷茫。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 它杀害修士无数,臭名昭着。妖修魔修想吃它的妖丹,正道修士对它除之后快。只有洛媱不计前嫌,允许它在金珠养伤,而且洛媱还是上界修士,修炼夺舍功法,深不可测,跟着她……不算亏。 洛媱扇惑人心,啖以重利。 再三保证自己事成之日是它飞升之时,槐妖犹豫少顷,答应结契。 当槐妖的一抹血契在识海中显现,洛媱暗暗松了口气。 她嗤笑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活了三百年,总算聪明了一回。” 槐妖这是绝路下无奈的选择。 它闷闷地道:“我不会叫你主人。” “你可以称我尊主。” “什么尊主?” “你不配知道。” 洛媱压根儿瞧不起它。 想明白这点,槐妖更憋屈了。 正在此时,被弄晕的凌渊颤颤眼睫。他扶着剧痛的额,撑着剑,摇摇晃晃地站起。 金珠中突然出现槐妖,他瞳孔猛然一凝,碧月秋光铮鸣出鞘,端得是剑气如虹—— “媱媱小心!” 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锋芒。 身受重伤的槐妖哪躲得开,两条宝贵的树枝“嗤”的一下齐平斩断,绿血飞溅。 槐妖在洛媱识海怒吼,“啊啊啊这个混账小子砍我!尊主,替我教训他!” 洛媱装耳背。 她颦眉,泪水氤氲。忽然转身,朝那青衫剑修伸手讨抱,娇呼道:“呜呜呜凌渊我好怕!槐妖太强大了!它竟然能进入金珠,你赶紧的,再削它两下!” 槐妖:“???” 第三十一章探花(H) 相思屿地处九州南端。 岛上阡陌萦迂,廊桥曲折,辉映成片的宫殿巍峨耸立。蔚蓝海水蒸腾,浩渺烟涛争喷,岛屿好似漂浮在半空,极为壮观。 最华丽的地方当属圣姬寝殿。 琉璃为窗,鲛绡为帐。 洁白的月光被窗棂分割成一棱棱成霜的光影,映照在圆床赤裸交迭的胴体上。 “啊,啊……” 女子头埋在软枕里,撅起臀放肆呻吟。 她身后耕耘的俊美男人忍不住了,扶着她腰不小心射出两滴。 仿佛天塌! 俊美男子脸色发白,顾不得高潮,连滚带爬跪回地面,砰砰磕头,“圣姬饶命!圣姬饶命!” 他恐惧到了极点。 漂亮的五官血流披面,也不敢擦拭,像个疯子哭着喊着,一个劲儿求饶。 女子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妖艳摄魄的绝美脸孔。 她挑了挑眉。 “半个时辰都没有啊。” 姽命姬眼神厌恶,“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手指凌空比划了两下,俊美的男子被无形的手“咯喇”扼断喉咙,七窍流血,立时毙命。 姽命姬慵懒地躺回床榻,“来人。” 外间守夜的侍女见怪不怪。 隔着房门,侍女在殿外询问:“圣姬有何吩咐?” “把这个……这个叫李什么的,鸡巴剁下来泡罐子里,放在存阳殿收藏。” 侍女道:“李郎君没能让圣姬尽兴,他的阳物不配入存阳殿。” “这倒也是。” 姽命姬揉了揉眉心,“可他实在生得好看……”她灵机一动,“不如这样,退而求其次,把他脸剥下来。” 姽命姬今晚很不爽。 岛上的男宠玩腻味了,红白鬼笔两个混账迟迟不给她抓新男人来。 望着窗外的月亮,她想了想道:“去藏书楼,让文管事过来侍寝。” 侍女遵命,进殿拖走男修尸体。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道毕恭毕敬的男子嗓音,“参见圣姬。” “季谦来啦。” 姽命姬展露笑颜,“进来吧。” 身穿秋香色文士直裰的男子披一袭月色。 他长相不如刚才死去的男修,只能算清秀端正。两道长眉颜色偏浅,配上一双温润的眼,样貌更显寡淡。 看见女子玉体横陈,他神色毫无波澜。 姽命姬拍拍床,“来操我。” “是。” 文季谦宽衣解带。 他身形偏瘦,阳物尚未勃起。面对姽命姬的要求,他迅速撸硬胯下,跪行上床,沉声询问:“圣姬,可以插进来了吗?” 姽命姬眯起丹凤眼,岔开双腿,“嗯”了声。 文季谦依旧平静。 借着刚才死去修士残留的精液,他顺畅地插进姽命姬的身体,用她喜欢的力道姿势竭尽所能。 姽命姬烦躁他的谨小慎微公事公办。 可又满意他的八面玲珑。 “圣姬这次想要多久?” “一整夜。”姽命姬故意给他出难题,“我要你一整夜不许射。” “是。” 文季谦淡声应下。 姽命姬其实不太满意文季谦的长相。 怪她年少心血来潮,跟风榜下捉婿,在御京郡围观登科发榜。 那帝君龙玺眼光极差。 进士三甲,没一个长得俊。 状元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榜眼是头大腹便便的肥猪,相比之下,文季谦文探花勉强入眼。 文季谦不是修士。 他年少家贫,丹田受伤无钱医治,以至于长大不能修炼。 九州大陆修士为尊,只有御京郡允许凡人入仕为官。 因此,文季谦凿壁偷光寒窗苦读十余载,终于考取功名,成为帝君钦点的一甲进士。 付出终有回报。 才华横溢的探花郎,帽插宫花着红袍。打马金明池上路,于草木暖翠间春风得意。 阁楼上争相围看的人群里,突然飘落一方清荷锦帕。 文季谦抬头望去,身穿红衣的少女娇艳如火。与他对视的刹那,倚门和羞走。 当晚,媒人踏破文家门槛。 文季谦到了适婚年龄。 他拒绝父母挑选的修士世家,而是相中太医家同样不能修炼的闺秀。 那位掉落清荷锦帕的红衣少女。 凡人夫妻,质朴登对。 文季谦不求长生,但求百姓安居,家人顺遂。 没曾想,刚中探花的第二夜,房中闯来一名妖艳婀娜的女子,强行掳走了他。 “本圣姬还没操过探花郎呢。” “长得一般,不知道操起来是何滋味。” “老实点,不然杀了你。” …… 文季谦闭上眼。 初来相思屿,遍地残肢死人,吓得他夜不能寐胆战心惊,总在噩梦中惊醒。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以抹平一切伤痕。 如今他已经可以面不改色操着姽命姬,完成她一个又一个无理的命令。 姽命姬终究没能坚持到天亮。 她泄了几次便累了,挥退文季谦。 文季谦仔仔细细帮姽命姬清理干净下体黏腻,挺着未射的阳物,穿好衣裳,端正告退。 黎明破晓,穹苍暗淡无光。 一如文季谦阴霾的脸庞。 在殿外立了片刻,文季谦转身前往他最爱待的藏书楼。没走几步,远处侍女突然赶来禀报,“文管事!红护法和白护法找您。” “他们在哪里?” “护法殿。” 文季谦淡淡嗯了声。 他不紧不慢离开钦寝宫。 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发足狂奔。由于太过着急,脚下绊到台阶,差些摔一跤。 文季谦眸光闪烁着激动。 红白鬼笔回来了! 他们……是不是带回了造化石?! 第三十二章给命 文季谦快步赶至。 白鬼笔坐在太师椅上,过高的颧骨显得脸色极为阴沉。 红鬼笔手举菱花镜,用精巧的篦子梳理络腮胡。 见他来了,红鬼笔一改往日殷勤,白天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文季谦知道这些移山填海的修士看不起他。 他不以为意,揖手行礼,“见过二位护法。” 无人应和。 少顷,白鬼笔转动干涩凹陷的眼珠,粗噶道:“文探花,我兄弟二人此次为了造化石,差些折在秘境。想必,这是你计划一环吧?” 槐妖比想象中更强。 如果没有瘸腿女修跳出来搅局,他们兄弟两人必身受重伤。 再者,姻缘阵需不需要造化石,全是文季谦一个人在说。他们越想越不对劲,一致认为对方没安好心。 文季谦笑了笑,“白护法何出此言?世间女为阴男为阳,顺为凡逆为仙,一切皆有定数。你们修士转阳为阴,比凡人更难。只有造化石头辅以姻缘阵,才能让红护法得偿所愿。”他看向殿外,目光温和悠远,“古籍中说了,造化石乃稀世珍宝,常年有妖物镇守,夺取造化石难免流血牺牲。” “拉倒吧你!” 红鬼笔揽镜自照,冷冷打断他,“别把那破石头吹上天!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们不需要你。” 文季谦在相思屿三年,阅尽藏书楼古籍万卷,可以说天下无人比他博古通今殚见洽闻。 姻缘阵是他从残卷中推演。 红白鬼笔作为相思屿的护法,不会纡尊降贵和一个书呆子合作。之所以产生交集,盖因红白鬼笔抱在一团舌头乱甩,遭文季谦撞见。 要知道,圣姬最痛恨男人相奸。 曾经她最喜欢的两个男宠,偷偷相爱,企图私奔。圣姬得知此事暴跳如雷,将二人骑了木驴剁成肉酱,连元神都打散封进魔幡。 看红白鬼笔这态度,难道他们不怕圣姬了吗? 文季谦低垂眼帘,暗自琢磨。 红鬼笔又道:“文探花,以后你走独木桥,我和哥哥走阳关道,互不打扰。在圣姬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把细点儿。” 文季谦当初撞破他们的秘密,识相隐瞒,后来还主动出谋划策,为他们画下姻缘阵的大饼。 白鬼笔当时觉得古怪,奈何红鬼笔想做女人疯了魔,只好答应去找造化石。 造化石所在的秘境十分隐蔽,一旦进入,灵力全失。红白鬼笔又不傻,费尽心机逃了出来,用帝品灵植的幻境引诱其他修士卖命。 修士中有长得俊的,他们便挑出来上贡给姽命姬,私事公事两不误。 “我都省得。” 文季谦低眉顺目。 红白鬼笔用不着他了,必定是有恃无恐。眼看二人要离开,他忽然开口:“二位护法,容我多舌问一句,除我之外,你们请了哪位前辈布姻缘阵?” “哼,把她利用完就杀了……” “不劳文探花费心。” 白鬼笔眼神一凝,示意红鬼笔住嘴。 红鬼笔无所谓地摸了摸胡子,小声嘀咕:“怕什么,左不过是个不能修炼的蝼蚁,动动手指都能摁死。” 文季谦神色平和,不气不恼。 白鬼笔多看他一眼,交代道:“我们新抓了一批修士,你挑些好的,给圣姬送去吧。” “是。” 红白鬼笔相携离开。 望着二人背影,文季谦含笑的眸子渐渐冰冷。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姽命姬赏赐的隐身符箓。 符箓平时用在床上制造情趣,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倒要看看,红白鬼笔倚仗的,究竟是何高人。 * 金珠中,槐妖痛到扭曲。 它的树杈子七零八落,绿血狂喷不停。 然而新契约的主人完全不管它,含情脉脉依偎在年轻剑修怀里,说劳什子的海誓山盟花前月下。 “凌渊,幸好你及时苏醒,帮我打败槐妖。” 凌渊收剑在侧,谦虚道:“是金珠禁锢住它的法力,不然这般厉害的妖修,很难对付。” 洛媱苦恼,“它太强了。” “槐妖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弄晕,万一又要害你怎么办?”凌渊担心洛媱,霍然站起,拔剑出鞘,“干脆现在就把它杀了!” 槐妖抖抖枯萎的枝叶,吓得不轻。 “别啊。” 洛媱赶紧阻拦,“它都干巴了,在金珠里翻不起风浪。按照九州盟流程,杀它得羁押、审问、通知宗门、联系家属……这不合规矩。” 凌渊蹙额。 一棵树上哪里通知宗门家属? 不过洛媱确实提醒了他,罪恶多端的槐妖理应送去九州盟,录口供画押,比对失踪修士。 “你只需对它严加看管,待我想办法离开相思屿,立即回九州盟。” 说到此处,洛媱微微皱眉,心疼地望着凌渊,“可是这样一来,你得长期待在金珠里面。哎,还是算了吧,我不想你吃苦……” 凌渊忙道:“不吃苦!” 他剑指槐妖,眉目沉着,“我会寸步不离守着它。” 槐妖都想翻白眼了。 洛媱十分感动。 她仰头亲亲俊朗少年坚毅紧绷的下巴,甚是欢喜。想着红白鬼笔还没来,双手不老实地伸进凌渊衣襟,捻着小巧的乳尖拽了拽。 突如其来的刺激,凌渊差些剑都拿不稳。 他紧张地捉住洛媱双手,耳根发红,“媱媱,别……槐妖还在。” “不怕,它看不懂的。” “这槐妖好淫夫妻怎会不懂?” 洛媱才不管这些。 她将竹屋房门掩闭。挂在凌渊身上,撅着嘴,密密匝匝亲吻过去。 凌渊单手抱着她,无处躲避。洛媱伸出粉嫩小舌,趁机滑进他微微错愕的唇里。 她美好炽烈的爱意总会让人沉溺。 鼻尖碰撞,凌渊感到了自己脸颊的滚烫。他身上也逐渐热了,将洛媱换了个方向,环抱着她娇小的身躯,抵在竹屋墙壁。 这样可以吻得更用力。 唇齿交缠,深深浅浅,互相都想掠夺口腔中的津液和空气。 身处危险的相思屿,外面还有只槐妖,凌渊理智的知道不合时宜。 “媱媱……现在,不可以。” 他阻止洛媱的手在胯间胡乱摸捏。 然而少女桃腮酡红,泪光盈盈。 她圈脖颈的手臂收紧,凑上前,轻柔地舔他耳垂,娇娇地哄着:“好凌渊,乖凌渊,让我操一下,命都给你。” 第三十三章谄媚(H)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凌渊搞不懂。 温软濡湿的舌头在耳朵上舔,酥酥痒痒。他没有刻意阻拦,任由洛媱捧着他脸亲来亲去。 洛媱偷笑,“别忘了,你之前就想要我的命呀,凌、少、侠。” 戏谑轻快的语调,让凌渊脸色胀红。 他回想初识时,因为不理解她的难处,口口声声骂她“妖女”“疯婆子”,心中顿生惭愧和难堪。 洛媱还想翻旧账,凌渊赶忙低头堵住她樱红润泽的唇,不要她继续说。 难得小古板主动亲上来,洛媱赶紧搂着他脖子,热烈回应。 零星的火被缠绵的吻,撩拨燎原。肌肤相亲,二人早已情难自抑。 凌渊半推半就,被洛媱剥了衣裳。 虽说上一次做得眼花腿软,但他毕竟年轻力壮,休整几天卷土重来。 他将洛媱温柔放在铺就衣物的地面。 始终担心槐妖会看见,凌渊在一瞬间用自己高大精壮的身躯,遮覆上洛媱的娇小,将她紧紧掩在怀里。 蓄势勃发的昂扬,正好贴上她湿漉漉的腿心。圆润的龟头在花缝上研磨,触碰到挺立的小豆,洛媱不禁嘤咛。 凌渊微颤。 纵使不是第一次了,始终都折服于她的软玉温香。 扶着硕大坚硬的阳物往幽穴挤了一点进去,他忍耐道:“媱媱……我进来了?” 洛媱急不可耐地点点头。 再来几次,她就可以筑基了。 筑基后筋脉被灵气冲刷涤荡,配合功法,便可以突破阻塞的断腿,自如吸收外界灵气。届时,她修炼起来事倍功半一日千里。 思及此,洛媱差些笑出声。 她勾起凌渊垂落在肩侧一缕顺滑的青丝,目光灼灼,由衷道:“凌渊,谢谢了。” 如果不是遇到他这灵气罐子,她恐怕还在为修炼苦恼。 深陷情欲的凌渊眸中蒙了层薄雾。 他愣了愣,“为何言谢?” 洛媱握住那缕头发往下一拽,将凌渊拽近她的脸侧。朱唇轻启,如兰的气息萦绕,“云谢于风,花谢于雨,而我……谢谢遇见你。” 凌渊呼吸一滞,心跳急促。 他本就燥热的脸颊,在听到洛媱无比宠溺的话语后红的快要滴血。想要严肃一些,却又忍不住欢喜,嘴角漾起甜蜜笑意。 别人的姻缘天注定。 他的姻缘,是被洛媱绑架来的。 “媱媱……” 凌渊情动。 他低眉,附身衔住她胸前的樱蕊,湿滑有力的舌尖舔弄同时,一点点将粗硬的阳物沉进她温热紧致的身体…… * 红白鬼笔将洛媱单独关在相思屿最偏僻的草料房。 姽命姬麾下有八千妖兽,可抵百万师。 草料房储存的灵植用以喂养妖兽,姽命姬嫌这里脏乱,神识不会笼罩这里,平时只有两个炼气奴仆把守。 红鬼笔一路对文季谦骂骂咧咧。 来到草料房。 宝马正在慢悠悠嚼草,飞车厢中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不好!人跑了!” 白鬼笔心下一沉,屈指弹出一道法力。 车帘被唰的掀开,但见洛媱老老实实坐在里面,双颊微醺。除了衣裳有些凌乱,毫无异常。 红鬼笔埋怨白鬼笔大惊小怪。 她轻移莲步,“她一个残疾能跑哪儿去?” 洛媱懵懵懂懂。 “两位前辈回来了?” 红鬼笔不屑道:“事不宜迟,我命令你现在开始布置姻缘阵。” 洛媱环目四顾。 “这里不行,我需要一处开阔的地方。” 她一边说,一边捋着裙摆,遮住浅粉绣鞋的鞋尖。 洛媱看似平静,心却怦怦跳。 前一秒还和凌渊翻云覆雨,这一刻便冷静从容的坐在马车里跟两个魔修斡旋。 胯间黏黏腻腻,穴里堵满了凌渊刚射的浓稠精液。洛媱夹紧了不敢放松,生怕那些淫靡的白浊会顺着腿流淌。 红鬼笔骂她麻烦,转头征求白鬼笔意见,“把她弄哪儿去?相思屿只有这个地方圣姬不会察觉。” 洛媱眼神无意地扫过红鬼笔身后,突然发问:“为什么不能让圣姬发现我?” 不等红鬼笔作答,她便点点头,“明白了。发现我必会知晓你们在寻找造化石。如此一来,奸情藏不住。” “呸,我和哥哥是深情!” 红鬼笔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你只管布置姻缘阵,别的都不用管。” 他们好歹是相思屿的左右护法,藏一个人并非难事。 洛媱傻傻地道:“既如此我放心了。两位前辈,事成以后,要放我离开啊。” 白鬼笔不语。 红鬼笔咧嘴一笑,“没问题。” 洛媱让他们将准备的阵旗符纸拿出来过目。 三人躲在粮草房的角落,窃窃商量。 忽然,白鬼笔阴郁的脸色陡变。他看向西南角,一把收走洛媱面前的阵旗。 红鬼笔被他动作吓了大跳,拍着胸口:“干嘛呢哥!你一惊一乍……” 话未说完,散漫魅惑的声音凉飕飕的随风飘来,“回到相思屿,第一时间竟不来拜见本姬?” 每个字似乎都在胸腔中回响。 红鬼笔浑身僵住。 藏起洛媱已来不及,他难掩惊恐,两股战战,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肤如凝脂的高挑美女,赤足踏云而来。乌压压的云鬓满头珠翠,身披绯红色华丽描金的羽衣,丰乳细腰,天生尤物。 洛媱双眼明亮。 她惊喜粲笑:“哇,好漂亮的姐姐!” 红鬼笔怒斥她:“跪下,不得对圣姬无礼!” 洛媱眨眨眼,指了指自己的腿,“我瘸子诶,没法跪。” 姽命姬美目流转。 她淡淡暼过洛媱,释放威压,“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期对圣姬的畏惧,已经让红白鬼笔无暇思考姽命姬是怎么突然来到这里。 二人冷汗涔涔。 红鬼笔低头,手指绕皱裙子。 白鬼笔不忍弟弟受罚,主动跪下,“圣姬饶命!一切错都在属下,与小红无关。” 姽命姬笑意不达眼底,“错哪儿了?” 她立在白云之巅,裙袂飘飘。 白鬼笔不知道怎么开口。 隐瞒圣姬的下场是死,欺骗圣姬,也是死!不过他们兄弟二人追随圣姬多年,想必会网开一面。 白鬼笔咬咬牙,打算和盘托出。这时,身侧那不良于行的少女脆生生道:“圣姬姐姐,我是被他们捉来的。” 红白鬼笔同时心下一沉。 完了!洛媱要告密! 姽命姬也觉得诧异。 面前少女漂亮乖巧,眼睛里鞠着一汪清水,不谙世事。 姽命姬抚着她精致的臂钏,“哦?是吗?他们为何要抓你一个残废的凡女?” 高阶修士的威压,足以让羸弱的洛媱口吐鲜血。 洛媱除了脸色苍白,一切如常。 她张口就来,“两位前辈瞧我有趣,将我抓来陪圣姬姐姐说话解闷儿。” 红白鬼笔双双傻掉,不敢吭声。 姽命姬哑然失笑。 她眸光一凝,“可我喜欢玩男人来解闷儿呢。” 洛媱忙说:“正好我精通此道,可以和圣姬姐姐一起钻研探讨。”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引起姽命姬兴趣。 “你双腿已废如何解闷?” “废了双腿更得意趣。” “怎讲。” “三言两语讲不清,圣姬姐姐想知道的话,实践出真知。” 白鬼笔察言观色,赶紧开口:“圣姬,我和小红新抓了一批修士,正说今晚给您送去。” 相思屿许久没来新人了。 看惯了诚惶诚恐的态度,洛媱所谓的“圣姬姐姐”倒是新奇。 姽命姬柔和地笑了。 她用逗弄宠物的语气询问:“好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媱。” “嗯。”姽命姬抬手示意,“红白,给洛媱准备一辆轮椅,将新抓的男宠拾掇拾掇,全送寝殿来。” “遵命。” 红白鬼笔对视一眼,心有余悸。 * 洛媱好久没坐轮椅了。 相思屿尽是好东西。红白鬼笔随便给她使用的轮椅,都是镀金镶玉的奢华之物。 姽命姬亲自带着洛媱在岛上转了转。 洛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溜须拍马更是炉火纯青。她大肆鼓吹,却又听不出刻意谄媚,下午至傍晚,姽命姬被哄得大笑连连。 “圣姬姐姐,你要少笑几次。” “为何?” “你笑起来,像此刻最美的月亮。你和月亮唯一的区别是什么你知道吗?” 姽命姬狐疑,“什么区别?” 洛媱眨了眨眼,双手捧心,“月亮永远在天上,但姐姐的笑,在我心里。” 姽命姬愣了一下,乐得花枝乱颤。 入夜,姽命姬没让洛媱离开,将她带来寝殿。 抓来的男修陷入昏迷,已全送上床榻。 寝殿外,除了伺候的侍女,还立着一名蓝衣清瀖的男子。 姽命姬本来心情极好,看到男子,她脸上的笑容登时褪尽。 在洛媱惊诧的目光中,姽命姬抬手,狠狠将男子掌掴在地。 “文季谦!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擅用隐身符了是不是?” 文季谦一介凡人,被打得口鼻流血,头晕目眩。 他凭本能恭敬爬起,跪在姽命姬身前,顾不得擦拭鲜血,“回圣姬,属下是担心红白护法有异心。看守粮草房的奴人报信,说二位护法私藏宝马飞车,这才有所怀疑。” 姽命姬原本在寝殿休憩,文季谦急匆匆赶来,声称红白鬼笔神色鬼祟,似乎对相思屿不利。 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背叛! 姽命姬大怒,眨眼便出现在红白鬼笔面前。没想到,红白鬼笔并无二心,反给她逮来了解闷儿的玩物。 姽命姬是什么人。 回想文季谦种种举动,必定用隐身符窥视了红白鬼笔。 被条狗当枪使,姽命姬恨不得将文季谦生吞活剥。文季谦低眉敛目,不争不辩。 凉透的夜风森冷,气氛诡异凝固。 恰时,轮椅“吱呀呀”转动两响。洛媱笑眯眯伸手去搀扶文季谦,“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让开吧,我要和圣姬姐姐玩了。” 文季谦哪敢起身。 他推开洛媱的手,眼底一闪而过震愣。 洛媱抓抓头发,天真烂漫,“圣姬姐姐,这位郎君公事公办并无不妥,你别生气啦。” 姽命姬眼神如刀。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触霉头。洛媱却不怕死,两手一摊,“你说他用了隐身符……”她提醒文季谦,“让他将隐身符拿出来证明不就行了。” 姽命姬视线如有实质,差些将文季谦烧出两个洞。 她道:“我给你的隐身符,拿出来。” 话音甫落,文季谦犹豫了一下,竟真的在袖中里摸了摸。 他颤抖地摊开双掌,举过头顶,呈上那张皱巴巴的极品隐身符。 姽命姬冷摸的脸色,在看到隐身符的刹那,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看来真误会他了?” “误会他也是他的荣幸。”洛媱笑嘻嘻说。 文季谦双手越抖越厉害。 姽命姬瞧他吓成这样,也有点不忍心。挥挥手道:“罢了,此事揭过,你下去吧。” 一滴汗从文季谦鼻尖滴落。 “是,圣姬。” 他如释重负,一把收起隐身符。 离开时,文季谦飞快地看了眼旁边的洛媱,又望了望床上七八个陷入昏迷的男修,贴心地关上房门。 烛火摇曳,今晚注定无眠。 姽命姬走到床边,看了看几个男修的容貌,甚是满意。 洒金鲛绡纱帐,随风飘拂,人影朦胧。 洛媱跟着瞟了一眼,辨认出珩央和齐致延。 他们脸上的伤已经治好,闭着双目都难掩龙章凤姿的俊朗容色。身上洗得白白净净,穿着一件单薄的雪色中衣,黑色长发披散,犹如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栀子,任人采撷。 ……有点棘手啊。 洛媱眼珠子滴溜溜转。 忽然,姽命姬牵起她手,笑如春风,“好妹妹,来,我们一起日人。” 第三十四章抽我 夜色迷离。 薄纱红帐翻飞,四角悬垂金色的香囊流苏。柔软宽阔的圆床上,七名俊朗男修一字排开。 姽命姬挨个打量。 片刻后,她伸出漂亮的手,指了指左侧的珩央,“看来看去,这个最俊。” 珩央仿佛安静睡着,少了平日的拽傲与聒噪。 暖橘的灯火下,高挺的鼻梁与凌厉的眉骨间积了一滩阴影,薄唇氤着淡淡血色,显得柔和润泽。 洛媱颔首附和:“圣姬姐姐眼光真好。” 姽命姬算得上倾城之姿,珩央当个男宠不亏。反正不会伤及性命,洛媱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扫姽命姬的兴。 她现在最要紧的是抱紧大腿,迅速在相思屿站稳脚跟。 姽命姬这时却又摇了摇头。 她睨洛媱,“好妹妹,你猜猜,这七个人谁的话儿最大?” 洛媱“呃”了声,认为是右侧身高九尺肌肉虬结的体修,“他。” “好,先给他开苞。” 姽命姬走上前,摸着那体修强壮柔软的胸肌,爱不释手。她兴奋起来,一把扯落那体修的裤子,笑容登时僵在脸上。 洛媱也是瞪大了眼。 怕看不清,她还抻长脖子反复确定。 好家伙,这体修外貌又高又壮,胯间黑黝黝的囊袋比鸡蛋都大。奈何关键东西却跟小拇指差不多,软趴趴藏在茂盛的阴毛里,纯纯一天阉。 姽命姬被欺骗,暴跳如雷。 她神情一瞬间变得可怖。 没等洛媱回过神,姽命姬凌空抓来挂在墙壁上的大刀,面容扭曲又狰狞,“光长个子不长屌子,要你何用?!” 手起刀落,刀刀入骨。 身材诈骗的体修转眼被大卸八块。 殷红的鲜血喷在鲛绡纱帐,也溅了其余男修一身。 洛媱惊呆了。 这姽命姬比她还喜怒无常。 她下意识看向珩央,刚才还无所谓的态度顿时凝重。 天知道珩央这蠢货醒来会怎样反抗?万一他也是天阉,一旦惹怒姽命姬,恐怕下场比这体修还要凄惨。 洛媱觊觎他的龙骨、还要从他那儿寻找落头氏造化石线索,否则心魔誓生效,大家全部玩完。 ……珩央绝不能死! “圣姬姐姐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洛媱语速飞快。 姽命姬擦拭脸侧鲜血,将大刀“哐啷”扔在一旁。她挑了挑眉,“何事?” “这个人,”洛媱指着珩央,秀眉倒竖,“我瞧他生得好看以示好感,他却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今风水轮流转,希望圣姬姐姐将他借我一晚。” 姽命姬倒是大方。 貌美的男宠她不知有多少。 虽然珩央长相上乘,可她更想看看洛媱是怎么折磨的。 “男人借来借去干什么?直接赏给你,要杀要剐,随你处置。”姽命姬大手一挥,“好妹妹,今晚你宿在暖阁,给我好好表演表演。” 洛媱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高声道谢。 正所阿谀奉承投其所好,洛媱为装像些,讨来皮鞭、蜡烛、银针、羊眼圈、缅铃等等用具。 寝殿正中是姽命姬那张富贵华美的鲛绡圆床,左侧尽头的暖阁,被一道薄薄的碧纱橱隔开。暖阁摆着张四尺来宽的贵妃榻,榫卯松泛,稍微一动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女,拖着珩央脚踝,粗鲁地将他扔榻上。 “姑娘请享用。” 侍女朝洛媱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下。 洛媱报以干笑。 药力过去,昏迷的男修陆陆续续苏醒。 姽命姬已经御起男人。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修士毫无抵抗能力,任她摆布。 殿中淫声浪语将珩央吵醒。 珩央努力睁开沉重眼帘,思维迟钝。 他记得正跟红白鬼笔对骂,眼前一黑,再次苏醒,便置身这陈设陌生的房间。 正慢慢捋着头绪,突然身侧破风呼啸,一道长鞭影迹极快袭来,抽了他个措手不及。 单薄的雪色中衣根本抵御不了这样的攻势。 珩央肩头火辣辣的疼,他从贵妃榻一跃而起。回头看,只见身穿白衣的少女手握牛筋皮鞭,朝他挤眉弄眼,小声比着口型,“十三太子,配合我。” “小瘸子?!” 珩央捂着被鞭子抽过的地方,疼得龇牙咧嘴。 他还没意识到处境。 眼看洛媱又是一鞭子,珩央敏捷地拽住鞭梢,反手一拧。 鞭柄摩擦,洛媱虎口吃痛力气一松,鞭子脱手,被珩央抢夺。 珩央快气死了! 他扬眉瞪眼,怒气冲冲,“云洛媱!你大胆!我父皇都舍不得打我,你竟然用鞭子抽本太子?” 洛媱焦急地给他传递眼神,“不错,我今天就是要好好教训你!跪下!” 表情太明显,珩央这才后知后觉朝身后望去。 透过碧纱橱的遮掩,隐约可见灯火如昼的寝殿中,圆床上一名衣不蔽体的女子大力骑乘着一名男修。 那男修珩央认识,正是和他一起被红白鬼笔抓来的道友。 男修在床上反抗大叫:“淫魔姽命姬!你不得好死!就算你要了我的身子,要不了我的心……” “嗤——” 男修话音未落,姽命姬勃然大怒。她伸出染着玫红丹蔻的双手,活生生将那男修撕成两半,开膛破肚。 掏出男修的热气腾腾心脏,姽命姬握在掌中狂笑,“谁说本姬要不了你的心?嗯?” 床上男人赤身裸体,血肉横飞;而床下还散落着尸块内脏。 血腥气刺鼻浓郁。 见得这一幕,珩央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明白了洛媱的用意。 他脸色惨淡地咽了咽唾沫,赶紧举起鞭子,扑通给跪下了,“抽我!拜托了!!!” 第三十五章舔啊(微H) 这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鞭子。 麻花编织的纹路,外层牛皮缠着内层的牛筋,坚韧耐用,握在手里很有分量。 洛媱将鞭绳绕在腕间,手柄一下一下敲着轮椅的扶手。 她微抬下颌,命令跪在地上的珩央脱掉上衣。 珩央夷犹。 他有点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半天没把衣绳解开。 “啪——” 手背猛地被鞭子一抽,立马出现一道浅粉色的痕迹。珩央痛得缩手,眉毛一横正想吵架,就见洛媱面朝姽命姬的方向努了努嘴。 想到那男修的遭遇,珩央咬了咬牙,飞快将中衣脱了揉成一团,扔至半边。 出征猎蛟时,他没少和五大三粗的将士赤膊切磋,脱个衣服也没什么。只不过,现在面对的人是娇滴滴的小瘸子…… 珩央第一次感到窘迫。 洛媱轻敲轮椅的手顿了顿。 珩央的身材比她想象中还好一些。 龙骨吊坠挂在他深凹的锁骨,裸露的大片肌肤光滑细腻,胸膛宽厚健硕,腰腹精窄,一切都恰到好处。散落身前的长发刚好遮住两点乳尖,腹部线条一路延伸到裤腰下面,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真是一具漂亮的皮囊。 洛媱再次挥舞皮鞭。 珩央不知道为什么挨鞭子可以保命,但是小瘸子聪明,听她的准没错。 鞭风凌厉。 一下接一下。 珩央正膝跪着,抿着唇,一声不吭全扛住了。 很快,他的胸膛、肩膀、腰腹,出现密密麻麻交错的鞭痕。 让珩央意外的是,洛媱看起来甩鞭凶猛用尽全力,但除了刚抽上去有一瞬间的疼痛,鞭尾搔过肌肤,余韵却柔和酥麻。挨的鞭子越多,越不觉得疼,反而……反而有种难以言明的舒服。 他心底涌起奇怪的羞耻感,悄声道:“……好了没?” 洛媱进退维谷。 珩央嚣张自傲,这会儿抽他鞭子灭灭气焰。 可是抽一晚上肯定不行。 恰时,姽命姬朝这边望来,媚声问道:“好妹妹,你折磨他如何了?” 洛媱和珩央同时表情僵硬。 “在打了在打了。” 洛媱啪啪挥上几鞭。 她偷偷瞄了一眼,姽命姬躺在纱帐中,伸出一条修长洁白的腿。齐致延和另外一个男修跪在床侧,伸舌舔她的脚,卖力得很。 齐致延倒是能屈能伸。 珩央也瞧见这幕。 他眼珠几转,融会贯通。不等洛媱开口,他自作聪明撩起洛媱的裙子,抓起她纤细匀净的小腿,张嘴一口咬下。 珩央叼着她白皙的腿,眼神飘忽,示意别用鞭子。 被鞭挞身体的感觉十分怪异,他担心自己会做出界限之外的举动。 洛媱额角抽抽。 “你干嘛?” “跟他们学点招式。” 洛媱忍住扇他巴掌的念头,压低音色,“学什么学?还不赶紧松口!” 都没有知觉,怎么可能命令他舔脚。 笨蛋! 珩央百思不得其解。 刚要放下她的腿,暖阁外,膀大腰圆的侍女突然叩了叩碧纱橱,“洛媱姑娘,圣姬问你进行到哪一步了?” 八扇格门,侍女正好立在第三扇。 红木的花鸟棂格糊上碧色纱罗,朦胧透光,可以看见珩央跪在洛媱身前,两手分握着她腿。 这个姿势如何解释? 洛媱强颜欢笑说:“……在命他舔了。” 侍女点点头。 站了少顷,不见珩央有任何动作。侍女皱眉,冷冷问:“洛媱姑娘,他是不愿意吗?不愿意我可以帮你拔掉他的舌头。” 总有首次侍寝的男修拒绝舔穴。 侍女跟在姽命姬面前,司空见惯。对付这种男修,拔掉舌头是最好的惩罚。 洛媱蹙了蹙眉心。 不来点真的恐怕无法糊弄,她占便宜倒没意见,只怕珩央这家伙会脑子抽筋…… “他怎么始终不舔?” 侍女磨刀霍霍,催问:“洛媱姑娘,需要拔掉他舌头么?” 珩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万分着急,朝洛媱不停眨眼,嘴巴无声地求助,“不是别让我舔吗?我究竟舔哪里?你脚还是你轮椅?” 侍女守在碧纱橱外就是不走。 洛媱没辙,轻一咬唇,抬手将层迭洁白襦裙提在腰际。 裙下光景一览无余。 鹅黄透薄的亵裤贴在腿心,隐隐绰绰流露几分春色。 在珩央错愕的目光下,洛媱竟捏着裤边往下一拽,不堪重负的亵裤半褪,彻彻底底将女子最私密的地带曝露。 柔嫩漂亮花唇轻微张开,豆荚般的缝穴,包裹着一粒粉色花蒂,空气凉寒,花蒂宛若欲坠的珍珠在夜风中娇娇颤着。 珩央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思维翻江倒海完全空白。 “啪!” 鞭子笞过他绯红的脸侧,疼痛带来短暂清明。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只见少女居高临下,秀眉冷酷地扬起,呵斥道:“看什么看?舔啊!” —————— —————— 明天终于忙里偷闲啦,试试爆更!谢谢大家支持喜欢,嘿嘿鞠躬鞠躬! 第三十六章手指(微H) 碧纱橱外,侍女高大的身影踱步徘徊。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仿若索命梵音。 镶嵌宝石镀金的轮椅富丽笨重,洛媱躺坐在里面,愈发显得娇小。 雪白修长的双腿略微分开,珩央压根儿不敢去看她腿心之间的艳色。 他心咚咚跳。 胸腔里好像塞进一块灼热的银丝炭,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珩央左顾右盼,坐立难安。 大臣太傅教他中庸礼记,武师教他定钧枪法,父皇教他纵横捭阖将相之道,从来没有人教他……该如何舔女孩子的那里。 洛媱鼓眼努睛,急急道:“快呀。” 珩央可不想被拔舌头。 他俊脸通红,握住洛媱纤细的脚踝,皱紧眉头,支支吾吾:“小瘸子……得、得罪了。” 像是逃避与洛媱的眼神交汇。 话音甫落,珩央伸出舌,朝她腿心低头。 柔软的花瓣在接触在他唇的刹那,湿湿热热。珩央不好意思去看,他微闭着眼,凭借本能大口舔舐,像在槐妖秘境中吃汁水丰沛的灵果。昏暗的环境里,舌尖成了眼睛,拨开两瓣蚌肉,探寻到娇颤的珠核,往下滑动,便是小小窄窄的蜜孔。 清莹甘甜的味道,真和甜美的灵果差不多。 珩央大掌掰开洛媱的腿根,无师自通,舌头在唇缝搅动,劲韧滑腻的舌尖竟不小心插了一点进去。 洛媱浑身轻颤。 她扶着轮椅把手,想要将腿夹紧,却使不上力气。 蜜穴里涌出一阵阵无尽情潮。 她媚眼微眯,扫过珩央乱糟糟的发尾。 十叁太子素来桀骜,不是把“本殿下”挂在嘴边,就是“率兵踏平老巢”。原以为让他做这事儿他不乐意,没曾想,他赤着满身鞭痕的身体,乖乖跪在她轮椅下,用舌头将她舔得欲仙欲死。 洛媱心旌摇曳。 她忍不住伸手,五指成梳,为珩央顺了顺墨发。 珩央怔愣。 他迷迷糊糊抬起锋凌俊美的面孔,嘴角兀自挂着一缕与嫩穴连接的银丝。 “……小瘸子?” 洛媱软软躺在轮椅间。 她双眼红红,眸子里盛满潋滟湖光,声如蚊呐:“十叁太子……你舔得我好舒服。” 珩央本就滚烫的脸颊,听闻此话,腾的一下红更厉害。 他难耐地转变了一下跪姿。 他没好意思告诉洛媱,在舔她娇穴的时候,血气方刚,胯间的东西又硬又痛,快要把他撑爆了。 小瘸子心善,让他舔,是在救他的命。 他怎能恩将仇报对她有非分之想? 珩央迅速拨一下胯间炽烫勃起的阳物,想将这羞耻藏起。可那东西大得惊人,将白色的裤子顶起硕大的棍棒轮廓。 洛媱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珩央并非天阉。 花户湿淋淋的往下淌水,美丽娇嫩的花穴被舔开,无声邀请那硕大的肉棍捅入。 可洛媱知道,现在不行。 在姽命姬眼中,她应该折磨珩央,不是和珩央共赴巫山云雨。 珩央再次埋在洛媱腿间,右手扒开两片汁水淋漓的花唇,微微张嘴,将那小小娇娇的花蒂吞裹。 侍女立在碧纱橱外。 隔着棂格,她能看见珩央跪在洛媱的轮椅下,顺从伺候。 想来不会再反抗,侍女这才退下。 珩央余光瞟到侍女离开。 可他却不愿舍弃嘴边的珍馐佳肴。 这样不对。 不可以。 但是他难以自制。 洛媱青丝散乱,如蝴蝶轻颤着身子,喉间娇媚呜咽,勾魂摄魄。 珩央吸着花蒂上晶莹的汁水,越吮越喜欢。 敏感点被他含在口中,洛媱颤抖不已。 她实在耐不住了,一把扣住珩央的肩,眼尾迤逦出几滴泪,娇吟道:“十叁太子,请插……插一下吧。” 珩央惊喜激动又担忧。 他阳物太过粗长,憋了这么久硬如铜铁。小瘸子的花穴又小又嫩,会捣坏的吧? 可是…… 她好像比他还难受。 额前的刘海被薄汗湿漉漉打结成几绺。弯弯的眉紧蹙着,憋着嘴,小巧的琼鼻尖红彤彤像快哭了。 小瘸子向来镇定巧舌如簧,哪怕在危机四伏的槐妖秘境,她都可以从容应对,何时有现在这般的可怜狼狈? 珩央有点心疼她。 他犹豫地扶着裤腰,不确定地问:“小瘸子,你……你从前说对本殿下芳心暗许,现在还作数吗?” 洛媱轻轻点头。 她汗涔涔的手轻抚过珩央结实的肩膀,指尖点在一道浅粉的鞭痕上,“作数。” 珩央心里踏实了。 相处些时日,他愈发觉得小瘸子好,她漂亮伶俐,无比聪明,和她说话总能开心。 就是这身份地位差了点儿。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死皮赖脸向父皇求求情,小瘸子一定可以当他的太子妃。 思及此,珩央不再纠结。 他正欲释放出硬烫如铁的阳物,就听洛媱小声说:“只能用手指插。” 恰如一盏琉璃被摔地四分五裂。 珩央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为何?” “听我的就对了。” 珩央略有失望。 但小瘸子聪明,小瘸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有她的决断。 珩央低头,舔了舔洛媱泛着水光的花户。 他跪近了些,左手轻掰,将两片红红的花唇分开,暴露出中央那条细窄的穴孔。 珩央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食指,在诱人的穴孔上丈量了一下,觉得塞一根进去都很困难。 洛媱软软地歪斜在轮椅上。 她精致的面孔略显苍白,双颊又透着绯霞般的红晕,衣襟散开隐约可见山峦春色,端得是无与伦比的千娇百媚。 珩央眸光深深。 他凝视着那漂亮的花户,伸出常年握枪的修长食指,对准狭窄的蜜穴,缓缓地插了进去。 第三十七章辜负(微H) 少女湿窄温暖的甬道,比想象中还要紧致。 珩央咬着牙关,食指一点点破开那些层层迭迭的媚肉,总算整根被她容纳。 洛媱内心的空虚总算得到一点抚慰。 珩央手指插进去了。 可他不知道又该怎么办。 洛媱握住他的手腕,羞赧地引导,“插进去,再、再退出来,再插进去……” 珩央眼神晦暗。 他跟随洛媱的动作,眼睁睁看着自己粗粝的手指,在她身体里、最隐秘最娇嫩的地方,裹着滑腻透明的淫液,进进出出。 不敢想象。 要是此时插进去的是他那胯间的东西,又该何等蚀骨销魂。 可小瘸子的蜜穴太小了。 吞吐一根手指都十分艰难,绞得紧紧,带出穴口边缘翻卷的嫩肉。 他胯间的那根东西满布青筋,狰狞可怖,那穴儿真的能完全吃下吗? 珩央发着愣,无意识地将手指挤进穴口,往深处挠按。 娇滴滴的花穴在他手中微颤。 洛媱仰着头,失神地感受着一波接一波的快感。 晶莹润泽的爱液不断涌出,流得珩央满手都是。 淫水将他手打湿,一些顺着指缝流泻,一些沾染在力道蓬勃的手背,白净的皮肤下,青色血管脉络格外清晰。 水越多,珩央手指入得越顺畅。 食指在穴口反复进出,顺滑无比,不再滞涩。 他于是试探着又加进第二跟手指。 食指和中指并拢,摁着洛媱平坦的小腹,大力在她腿间研磨抽送。 洛媱像一条涸辙的鱼,咬着唇瓣,低低呻吟,娇喘扭动。随着手指抽插的速度加快,她动作越来越大,珩央额间也渗出了汗。眼见得洛媱往轮椅后缩,想要逃避手指的进攻,珩央不得不站起身,将她牢牢箍在怀里。 “小瘸子,别乱动。” 他霸占了洛媱的轮椅。 左臂似铁将她娇小的腰肢圈揽,那根粗硬无比的东西卡在她圆润丰腴的臀缝,悄悄磨蹭了几下。 感受到那昂扬勃发的男子淫器,洛媱有点生气。 她道:“十叁太子,你不能……不能用那个插我。” 怕珩央脑子不明白,洛媱只好凑在他耳边,悄声解释。 这是在姽命姬面前演戏,不可以当真。 珩央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他忍得太难受了。 可为了保命,必须听从洛媱的安排。 “放心吧,本殿下不会趁人之危。” 珩央绷紧了俊脸,闷闷地抿唇。 他左臂将洛媱禁锢在怀里,右手则探回她的裙底,顺着滑腻腻的缝隙摸索到刚才的花穴,两指翻开花唇,并起手指再次入了进去。 洛媱瞬时化为一汪春水。 她柔若无骨地窝在珩央结实有力的怀抱中,任由他的手在身体里抽插搅弄。汁水被越搅越多,咕叽咕叽的水声在安静的暖阁响起,淫靡极了。 洛媱受不住这样的抚弄,她拧死了眉,嘴中呻吟,伴随着珩央在花蒂上的按揉,她仰头吟叫,浑身蓦然战栗不停。 一股温热的水从穴中喷溅而出。 湿哒哒的淋了珩央满手。 洛媱眸中雾气弥漫,她虚软地靠在珩央怀里,腿肉还在余韵中颤抖。 珩央惊讶,为什么小瘸子会流这么多的水。 但这种事,还是不要问出来吧。 逼仄的暖阁里,情潮涌动,二人却各自静默。 洛媱慢慢从舒爽中收回神智。 珩央还真坐了她的轮椅。洛媱这会儿也懒得说他,无力地靠在他赤裸的怀中,手指轻轻抚着他脖子上的龙骨吊坠,略带嘶哑地道:“十叁太子,今晚要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 他有什么委屈的? 明明是小瘸子在受苦。 春宫艳史他以前好奇也窥过几本,没有经过媒妁之言父母首肯,他就用手指在她穴里插来插去,这十分不妥。 但是……珩央很想。 他很想和小瘸子试试,试试男女交欢的最后一步。 洛媱看出这小子的意图,装聋作哑。她休息片刻,取来银针,往珩央身上扎。 珩央知道她这些都是做给姽命姬看的。 他龇牙咧嘴地忍着疼,悄悄问:“落头氏的心魔誓,你可有破解的办法?” 他被情欲胀得阳物生疼,洛媱的银针扎的穴位都有讲究。 渐渐的,珩央缓和多了。 “破解方法在你。”洛媱将他长长的马尾拨至脖子另一边,“你母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为何要抢造化石?” “造化石是宝物,有人抢夺并不奇怪。” 洛媱手稳。 不管是抽鞭子还是扎针,都让珩央隐隐约约觉得很舒服。 他藏起怪异的心思,继续道:“母妃名字里带个‘顺’字,世人都称她一句顺贵妃。她和父皇年少时同在玄门修炼,入宫以后,为了尽快怀上龙嗣,疏于功法,每日研究一些药膳糕点,只为求父皇欢欣……” 宫里的妃子太多了。 帝君龙玺生性浪荡四处沾花惹草,顺贵妃不得不挖空心思,让帝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年少时的爱意抵不过长年累月的失望,在琐事争吵中,顺贵妃和帝君离心。 曾经的爱是真的,如今的淡漠也是真的。 珩央难掩眼底哀伤。 “我出生后不久,母妃跟宫中的侍卫私奔了。” “或许是在私奔的那段时间,她和侍卫闯进落头氏的村落,抢走造化石。” “总之,没过几年,她被父皇抓回……活生生勒死。” 想起这段过往,珩央暗淡而痛苦。他小时候很期盼见到母妃,可没想到,来之不易的重逢,父皇却当着他的面杀死母妃。 父皇告诉他:这个女人不配做你的母妃。 她所犯的错,应遭受千人唾弃、万人践踏。 珩央那时候太小了。 他无力阻止,傻傻站在宫墙下,目睹疯狂的父皇,用叁尺白绫,潦草扼断顺贵妃一生。 珩央恹恹的。 他低垂睫羽,想起顺贵妃临死前所说的话。 不要靠近人间情爱。 唯有修炼成为人皇至尊,方能大展宏图,破碎虚空,纵横四海。 洛媱心思微沉。 看来要找寻另外半块造化石,她必须亲自去一趟御京郡的皇宫。顺贵妃已死,造化石会落入谁的手中? 帝君龙玺,还是与她私奔的侍卫? 思忖间,手背忽然被温暖的手掌心覆盖。 “小瘸子,本殿下不会辜负你。” 洛媱诧异地抬眸,珩央目光躲闪。他俊颜泛起薄红,与她紧紧十指相扣,“……你也不能辜负本殿下。” 第三十八章提议 晓雾濛濛,琉瓦下宿露未干。 寝殿中腥臭的血水凝成燕紫色。 姽命姬白花花的胸脯上松垮垮挂着艳红锦缎肚兜。她舒服地打了个呵欠,伸展胳膊。 “传文管事。” 昨夜采阳补阴,这些男修用尽浑身解数,甚是令她满意。 不多时,文季谦裹挟一身微凉的晨汽,恭恭敬敬立在外间,端声道:“圣姬有何吩咐?” 姽命姬指了指跪在圆床下的五个男修,“你给他们登记入册,挂上牌子,安排住的地方。” “是。” 文季谦温和笑笑。 “几位道友能伺候圣姬,真是好福气。”他走上前,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挨个询问那五个赤身裸体的男修,年龄、修为、门派、姓名。 “年二十,筑基叁层,神虚门……齐致延。” 齐致延恨不得将头埋进青石铺就的地里。 昨夜命悬一线,要不是为了保命,他清清白白的处男身何至于被一个淫魔掠取。更可恨的是,曾被他抛弃的废物云洛媱,竟溜须拍马博了淫魔青睐。好在云洛媱昨晚没注意到他,而将矛头对准了那御京郡的小霸王。 同在屋檐下,他好几次听见鞭风阵阵,那小霸王痛呼求饶,极为可怕。 文季谦认真将五位男修的信息记下。 他低着眉,饱蘸浓墨的紫竹狼毫,于薄纸上笔走游龙。遒劲的行草翻飞,划出沙沙轻响。 忽而,一条光洁的玉臂如蛇攀附上他的脖子。 仅穿肚兜的姽命姬,伏在他肩侧,青丝如瀑倾泻在他宣纸上。 她拉长尾调,妩媚微笑:“我的季谦真是写了一手好字。” 文季谦握笔的手略微停顿,沉肃答:“圣姬谬赞。” “怎是谬赞呢?” 姽命姬伸出食指,轻挑起他的下巴端详。 乌灰色的直裰没有任何纹饰,显得他暗沉又疲倦,那张本就普通的脸更加寡淡。 姽命姬皱眉道:“以后不许穿这些颜色的衣裳。” “圣姬希望季谦穿什么颜色?” “越鲜艳越好。” 姽命姬忆起当初金明池上,早莺暖树,文探花红袍骏马,自带叁分俏。身边男宠形形色色,惟独这凡俗男子,能将她的相思屿打理井井有条。 “季谦,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文季谦正要谦虚,姽命姬却突然捏着他下巴,吻了过来。 她向来强势,亲吻也是又急又猛。 文季谦僵了僵,手指抓紧纸笔。待反应过来,他连忙回吻着她。 深吻了一通,姽命姬微微喘息。瞧着被文季谦惨淡的唇色被吻得艳丽,这才满意颔首:“本姬不想再看见上次的事。” 文季谦惴惴。 姽命姬在敲打他。 红白鬼笔私藏修士,他通风报信,不管有没有使用隐身符,都不应该。 “是,圣姬。” 文季谦迟疑了几息,转身在牡丹国色的屏风下取来外衫,体贴地为姽命姬披上。 齐致延瞧在眼里,暗骂姽命姬恶心淫荡,又轻蔑文季谦的卑怯懦弱。他暗暗握紧拳头,发誓一定要忍辱负重,逃出魔窟。 这时,文季谦看着名册,疑惑道:“圣姬,昨夜送来七名男修,还有两名在何处?” “死了一个。还有一个……” “在这里!” 洛媱推着轮椅出现。 一夜过去,她的结环圆髻散成几绺,刘海也乱七八糟贴在白皙的额上。衣襟松散,雪绸的裙皱得不成样子。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亮盈,笑着道:“圣姬姐姐,昨夜那人已被我折磨晕了。” “是吗?” 昨夜御五个男人太过忙碌,姽命姬都忘了观察洛媱那边。强大的神识一扫,便发现她没有说谎。 高大的男子倒趴在地。 精壮的脊背深红浅粉的鞭痕交错,一些部位还扎上了银针。屋内并无男子精液的麝气,显然洛媱一整晚都没让他释放。 姽命姬蹙额,“好妹妹,我昨夜未曾瞧见,要不你再演示一次?” 洛媱不疾不徐道:“光玩一个人也无甚意思。圣姬姐姐,妹妹有个好提议,你可愿听听?” “但说无妨。” “相思屿男宠众多,留牌子才能得到伺候姐姐的机会。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依我看,不如择日举办一场盛会。拨得头筹之人,必是男宠中的佼佼者。” 姽命姬顿时来了兴致。 “什么盛会?” 洛媱目光锁定齐致延,嘴角翘起,露出右侧一颗小小虎牙,“赛鸡大会!” 跪在地上的齐致延,莫名有种不好预感。 少女声音清脆,却说出残酷淫邪的话语:“顾名思义,大会设定叁道关卡,每关都要靠男宠的阳物取胜。譬如铁砂鸡、铁锤碎大鸡、大力金刚鸡……只有凭借过人的本事,方能得到姐姐垂怜。古语有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相思屿可不养废物。男宠只有献媚,才能博姐姐一笑。” 在场男修皆打了个冷颤。 十大酷刑不让你来真是屈才了。 姽命姬怔了一下,抚掌大笑,“妙极!就按你说的办。” 相思屿太过沉寂,借此机会热闹热闹也是一桩美事。 事情敲定,姽命姬让洛媱全权负责。有何问题,只管去找文季谦商量。 洛媱顺利得到和文季谦独处的机会。 她当即笑眯眯发出邀请,“文管事,借一步说话。” 第三十九章参加 文季谦在得到姽命姬允许后,跟随洛媱步入暖阁。 洛媱示意他将倒地的珩央拖到一旁。 文季谦沉默了一下,将肩宽腿长的珩央费力扶上床榻。 瞅他满身伤痕,文季谦温和的眸中流露淡淡的兔死狐悲哀意,关切地为他盖上了一张薄毯。 “这位道友缘何昏迷?” “许是太累了吧。” 昨夜珩央自行摸索出一套技巧。霸占她轮椅不说,还将她死死禁锢怀中。从一根手指到叁根,按揉捅插,弄得她泄了好几回身。后来洛媱实在担心擦枪走火,银针施穴,让他暂时陷入熟睡。 文季谦不再答话。 洛媱又道:“关于大会,我有几个想法,借文管事纸笔一用。” 文季谦忙为她铺好宣纸。 笔尖在多宝阁的花瓶中润了润,双手递上。 “第一点,需要所有男修参加。” 洛媱边说边写,“第二点,便是大会上需要的东西。准备一口铁锅,烧大火,锅中放入铁砂,男修以阳物为铲不断翻搅,考验气贯丹田,劲达四梢;其次,取下宝马飞车的车轮,让阳物穿过轴轮转圈,圈数最多者获胜。此举考验刚柔蓄隐,百忍成金;再让男修躺上钉板,胯间盖重石,抡五十斤铁锤猛砸数下,金枪不倒者即为硬功外壮,阳刚之首!” 文季谦脸色白了几分。 这恐怕无人能坚持到最后。 勉强闯过叁关,想必也成了太监。 恰时,洛媱将写好的纸还给他,“文管事,这张纸被墨滴晕染了,再重新给我一张。” 文季谦视线落在那一行行簪花小楷。 看清上面书写内容,眼底一闪而过惊骇。 他神色凝重,默默将纸揉成团塞入袖里,缓慢开口,话中有话,“洛媱姑娘为何会想到举办这场大会?” “正如圣姬所言,相思屿冷清太久。不如大家伙儿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你怎能保证大会能顺利举行?” “因为有文管事帮衬。” 文季谦另取来一张宣纸,拿起水墨青山石的镇纸,轻轻镇住宣纸边缘。 寂静的暖阁,低沉的气氛将四周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暗流涌动。 他目光落在洁白干燥的纸面,半晌没接话。 洛媱也不着急。 她捻起胸前一缕发丝,绕在指尖,欢快的语气打破寂静,“说来凑巧,相思屿修士多如牛毛,但我和文管事一介凡俗人,却能得圣姬青眼,真是缘分啊。” 文季谦指腹按着纸张。 他缄默,不苟言笑的脸显得格外沉闷。 是了。 在这偌大的相思屿,惟独他和洛媱没有任何修为,还能保全活命风生水起。 某个层面上,他们是一类人。 所以那日洛媱才会帮他? 他擅自使用姽命姬赏赐的隐身符,希望借此机会扳倒红白鬼笔。 当日洛媱主动包庇,他当然认为洛媱与红白鬼笔才是一伙。然而没等多久,在姽命姬暴怒质问时,洛媱塞来一张完全相同的隐身符,助他逃过一劫。 文季谦震惊洛媱竟也有极品隐身符,但他当做无事发生,并未追问。 各人有各人的谋划,他不去揣测洛媱,也希望洛媱别来揣测他。 不过,从今日情形来看,洛媱不让他独善其身。她提出异想天开的赛鸡大会,看似心血来潮,其实是想拉他下水,一起反了姽命姬。 “圣姬举世无双,为她效力,你我二人荣幸。” 姽命姬乃渡劫老魔,强大如斯。浮云界四大泰斗都不敢动她,遑论他们两个凡人? 洛媱莞尔一笑:“故此,这场大会,我们一定要办得轰轰烈烈。相思屿的修士参加,也可以允许外界修士参加,人越多越热闹呀。” 文季谦眼神游移不定。 他看了眼外间,齐致延为姽命姬捏肩捶背,姽命姬的玉足踩着两名男修的脸,哈哈大笑。她漂亮的手指拎起镶嵌珍珠玳瑁的玉光酒壶,仰着优美的脖颈,往嘴中倾倒。紫色透明的酒液,顺着她殷红的唇角流淌,滴落金色的臂钏。 穷奢极侈,醉生梦死,不外如是。 文季谦收回目光,向洛媱摇了摇头。 他音色低哑,问:“红白护法参不参加?” 相思屿的出入口,除了姽命姬,便由红白鬼笔把守。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逃不出。红白鬼笔对姽命姬极为忠心,要攻破他们,难如登天。 “嗯……容我去问问他们。” 比起文季谦的瞻前顾后,洛媱十分轻松。 她在纸张上随意写下几笔,折起来交给文季谦,笑吟吟道:“总而言之,这场大会我一定竭尽所能去办。文管事,你意下如何呢?” 文季谦心间犹如压着沉甸甸的石头。 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凭几句话就想让他一起谋事? 不可能的。 在相思屿多年,他无比了解姽命姬,她是一个心狠手辣反复无常的女人。除非有万全打算,或者找到造化石,否则他不敢。 ……永远也不敢。 文季谦退后半步,恭声道:“大会的比赛流程,洛媱姑娘自行剖断,文某不便插言。” 洛媱没想到文季谦会拒绝。 她眯起杏眸,正欲继续煽动,贵妃榻上的珩央迷迷瞪瞪转醒。 他隐约听见了洛媱和文季谦的谈话。手臂一伸,搭住洛媱纤细的皓腕,不满地嚷嚷:“什么大会?什么比赛?本殿下也要参加!” 第四十章谋划 洛媱不理会。 她抬手摁住张牙舞爪的珩央脑门儿,视线牢牢锁定文季谦,不放过他神色中任何蛛丝马迹。 灼灼视线仿佛洞穿人心,带来莫大压力。 文季谦却处之泰然。 他低眉敛目,一贯的卑微谦逊,“姑娘没别的吩咐,文某便告退了。” 文季谦掸掸衣袖,正欲迈步离去,洛媱出声叫住他。 “文管事。” 文季谦转身,行了行礼,“姑娘请讲。” 洛媱指指珩央,“此人乃圣姬赏我的奴才,不用登记在男宠名册。” “什么奴才?奴什么才?” 珩央剑眉拧起,俊脸扭曲,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争论,被洛媱眼疾手快捂住嘴巴。 文季谦锦绣心肠,顾念那张隐身符的恩情,轻一颔首,“文某明白。” 姽命姬每次采阳补阴后,都会前往静室打坐修炼。 洛媱太废弱,她并未限制行动。 文季谦将齐致延珩央几人安排在一处。见四下无人,才主动询问洛媱,“眼下还有两处偏殿,可供姑娘挑选。靠芳树园的景色好,粮草房的方向安静……” 洛媱不禁笑了起来,“我喜欢僻静一点。” 当即二人便朝粮草房走去。 洛媱的椅轮,在凹凸不平的石板露上吱呀滚动。 旭日初升,霞光万顷。 临崖的朱红墙壁开了一扇月洞门,将卷起千堆雪的蔚蓝矶岸,切出一方圆弧形海景。 整个相思屿,只有这里可以敞开天窗说亮话。 文季谦不再和洛媱打哑谜,他直截了当道:“你的提议不行。” “为何不行?” 相思屿上的奴仆几乎全是被姽命姬掳掠来的,男宠中不乏哺糟啜醨随波逐流的正道修士。 洛媱信心十足,“只要我和文管事愿意振臂,有志者必会呼应。” 文季谦曾有过这样想法。 面对渡劫老魔,这些修士最高修为才金丹后期,即便来上千百人,也是以卵击石。 洛媱抬手,不慌不忙地梳理被海风吹乱的发。 她笑道:“姽命姬修为在渡劫期,再叫来另一个渡劫期跟她打不就行了。” 文季谦忍不住说她异想天开。 “浮云界四大泰斗为何纵她不管?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他抬手指着看似平静的沧海,“这下面,全是姽命姬的妖兽!其中有几只,修为在凝神后期,比红白鬼笔还要厉害数倍。一旦开战,姽命姬会输,但伤亡难料。” 相思屿挨着柏庄、定寮二州,有大量村舍城镇。 避免殃及无辜,正道门派只能和相思屿维持平衡。只要不太过分不触及四大泰斗的直接利益,睁只眼闭着眼算了。 文季谦袖中的手悄悄握拳,脸色沉沉,“除非能找到造化石。” “怎讲?” 洛媱好整以暇,等他下文。 文季谦垂首,淡声道:“我破译过一本古籍。古籍上说,造化石乃女娲补天遗留的神物,蕴含通天彻地的能量。无论人或妖,只要拥有造化石,皆能成仙……不仅如此,用造化石布下万古困兽阵,便可让天下妖兽望而却步,沉睡蛰伏。” 洛媱恍然大悟,摸着尖巧下巴道:“所以你一直在欺骗红白鬼笔?姻缘阵是假名头,万古困兽阵才是你真正目的?” 文季谦反驳,“红白鬼笔好歹也是凝神期的高手,我怎敢用假阵欺骗。不过是掩人耳目。” “你一个凡人,如何知道造化石在落头氏?” “看书。” 自从被抓来相思屿,文季谦没有一天不待藏书楼。 姽命姬抢来数以万册的书籍玉简,皆是文化瑰宝。然而他们这些修士,只肯阅览增进修为的功法秘诀,丝毫不对浮云的载记史类感兴趣。文季谦博冠古今,从古籍残卷中拼凑推断,这才猜到八九不离十。 说到此处,他沉默了一下,“人还是要多读书。” 洛媱深以为然。 她心情好,便会屈着食指轻快规律地叩着轮椅把手。 “姽命姬这些年树敌无数,浮云四大泰斗,就没一个看她不顺眼吗?” 文季谦沉思了片刻,说:“其他叁位我不了解,只知道抱朴道人和姽命姬对不对付。” “抱朴道人?” “嗯。”文季谦颔了颔首,“抱朴乃浮云界杀夫正道第一人,对男女情事极为厌恶。姽命姬素有淫魔之称,二人互为死敌。但抱朴道人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故此这么多年,她不敢来相思屿挑衅。” 洛媱低下眼帘,心思几转。 不过少息她便拿定主意,朝文季谦莞尔一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胜券在握啊。” “何以见得?” 洛媱压低音色回答几句,文季谦脸上的困惑登时化为震撼惊讶。 他内心摇摆不定。 “倘若胜了,姽命姬……会死吗?” 洛媱说这么久话略有疲倦。 她在轮椅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椅背,笑而不语。 * 文季谦走后,洛媱没有离开回去找珩央。 她在粮草房角落,偷偷拿出金珠。 柔和的光芒转瞬即逝。 洛媱甫一进入金珠之内,便听见神识中传来槐妖的鬼哭狼嚎,“尊主!你把这个臭小子赶出去吧!他太烦人了!” 洛媱定睛看去,凌渊抱剑椅门,乖巧得很。 “你这蠢树,休得编排。”洛媱骂它。 槐妖为自己辩解,“我冤枉啊!这小子十分可恶,天天薅我叶子……” 洛媱懒得听。 她切断槐妖的神魂联系,扬起如花笑靥,伸手招了招,“凌渊,我好想你啊!” “媱媱。” 凌渊眼神陡然明亮,似乎盛满熠熠星辰。 他疾步走来,清风拂起鬓边的发丝和缓带衣袂,都流露出迫不及待的喜悦。 多日不见,他也想她。 碍于礼教和槐妖的注视,凌渊顿住脚,将碧月秋光剑抱在怀中,拘谨地离在轮椅畔。 他问:“媱媱,你在相思屿可还好?” “好得很。” 洛媱主动拽来他左边胳膊,掰开他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温热的掌纹,“我找到那些失踪的修士了,具体情况,你听我慢慢讲……” 洛媱隐去某些事情,简述一番。 凌渊右手握着冰冷的剑鞘,左手被洛媱拿着把玩,一会儿相扣,一会儿松开。 他心猿意马,却不忘询问:“你确定能说服红白鬼笔策反?” “能啊。” “姽命姬的妖兽真会被困住?” “放心。” “抱朴道人愿来帮忙?” “是的。” “珩央同意去找帝君?” “没问题。” 凌渊担忧地问了一连串。末了,才将洛媱小小的手包握在掌心,眸光闪动,“……那我呢?我怎么帮你?” 寻找失踪修士,是九州盟搜查的职责和义务。 不等洛媱说话,他想到什么,一把扯落悬挂在剑柄上的玉环剑穗,正色道:“媱媱,你让珩央拿着剑穗前往九州盟,可调动九州分舵十七堂。” 洛媱大喜。 她接过剑穗,笑了起来,“有九州盟一起围攻相思屿,如虎添翼。” 时候尚早,洛媱也想尽快稳固修为筑基。 她将玉环剑穗放入袖中,伸手朝凌渊讨抱。凌渊刚附下身,洛媱便搂住他脖子,急不可耐地去亲吻他的唇角。 嘴上亲着,手还灵活熟练地往他衣服里乱摸。 凌渊惊乱无措。 他死死按住洛媱的手背,薄红的俊脸爬满苦恼,躲避亲吻,“媱媱,你能不能先别……别……” 每次见面,她都跟色中饿鬼似的。 凌渊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不至于让洛媱馋成这样。 嘴边鸭子飞了,洛媱嘟哝两声:“凌渊不喜欢和我玩吗?” 她口中的“玩”,便是行那床笫之欢。 凌渊喜欢她,也喜欢和她忘情纵欲。 除了这些,他还想和她聊更多别的事。 譬如,他六岁那年在剑道比试中初露锋芒,一鸣惊人;浮云界青年才俊无数,惟独他可以被江湖赞誉一声“凌少侠”;珩央贵为十叁太子,年年比试也屈居他之下;行走江湖十余年,他足迹踏遍九州,数次反败为胜;他仗剑天涯,胸怀凌云壮志,担得起一肩清风明月…… 他有好多好多故事和她分享,她却从不关心他的过往。 他侧过如玉的身影,抱着剑,皱起两道俊挺的眉,神色迷茫,“媱媱,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 洛媱敷衍道:“凌渊什么样子都最好了。” “……不是的。” 凌渊神色复杂,心里太多话想说。 他没有被她强迫哄骗,而是足够了解之后心甘情愿的喜欢。 出身在浮云顶尖的修真家世,自幼养成谦敬低调的性格。他不及珩央处事嚣张桀骜,年少成名,何尝没有一身傲骨铮铮。 他是喜欢洛媱的凌渊。 也是名满天下扶危济困的凌少侠。 这些,他都想让洛媱去体会、去了解。 洛媱察言观色,伸出手,温柔地将凌渊拉到身侧,问:“那我在凌渊眼里,是什么样子?” 凌渊抿紧地唇微微弯起。 “像一朵云花。” “那是什么?” “一种洁白无暇的花朵,寓意世间最纯粹美好与善良。” 洛媱眼底笑意浅淡,“没见过呢。” 凌渊忙道:“云花到处都是。媱媱,等离开这里以后,我带你游历九州,去看漫山遍野的云花。” 洛媱静静扫了眼阴沉沉灰扑扑的天空。 她脑袋轻靠在他臂膀,音调轻缓,“嗯,凌渊最好了。最喜欢凌渊了。” 第四十一章恩德 花有百种,人有千面。 洛媱对自己所说的话从不负责。 凌渊嘴边漾着笑,讲述曾经闯荡过的经历。 他行事还算谨慎,仔细计较,这些年只栽过洛媱这一个坑。 思及此,凌渊握紧掌心那只柔软的小手,谆谆教诲:“媱媱,你以后不要骗人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可以明白她的苦衷,但别人不会。 “为什么?” 洛媱讨厌被教做事。 何况教她做事的还是个毛头小子。 凌渊未察觉她不高兴,耐心地解释:“达成任何目的应有原则和底线。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囚禁别人,这样不好。” 洛媱报以微笑,“知道了。” 凌渊讲起大道理侈侈不休。 洛媱懒得听,伸手揪起他衣襟,往下一拽,仰头堵住他的唇。 枯燥乏味的词汇霎时化为唇齿碰撞的短促音节,湮灭在彼此吞咽的舌尖喉头。 正沉浸在彼此灼热的呼吸中,洛媱识海蓦地响起槐妖幽怨的声音:“尊主,我没骗你,这小子真的在偷偷薅我叶子……” * 凌渊架不住洛媱甜言蜜语的攻势,又被哄着操了几回。 洛媱从金珠中出来,就跟姽命姬采阳补阴似的,容光焕发。 她哼着曲儿在山水回廊中穿梭,不消两盏茶功夫,等来了意料之中的人。 红鬼笔今天穿了件雪青色洒花曳地裙,缀流苏的宫绦将他魁梧的身材勒出几分雅致。白鬼笔阴森森地截住洛媱去路,齿缝中粗粝挤出几个字,“臭丫头,找你还真不容易。” 自从离开后,洛媱和姽命姬形影不离。找到机会,二人立马威胁洛媱为他们布置姻缘阵。 洛媱从善如流,当即笑道:“二位护法莫急,我这不是在帮你们甄选布阵的地点么?” 红鬼笔咬牙问:“相思屿这么大,你可选好地方了?” “选好了,就在粮草房后面临海的断崖。” 洛媱抬手一指,“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会儿便过去。红护法,你记得每日在阵法中调息一个时辰,九九八十一天后,就能得偿所愿成为女儿身。” 她炮语连珠,一口气把什么话都说完。 红白鬼笔挑不出错处,只得满腹怨气跟在她轮椅后。 许是一路上太安静,洛媱主动挑起话题,“过几日相思屿要举办一场大会,二位护法参加吗?” “什么大会?” 洛媱简单介绍了下规则流程,红鬼笔一听,吓得蹦叁丈高,“不去不去!我们是蘑菇不用参加!” 红鬼笔妖娆地挽起白鬼笔胳膊,“再说了,大庭广众之下有伤风化,我的菌丝只给哥哥看。” 白鬼笔踮起脚,面无表情拍拍他的肩膀。 得到哥哥的回应,红鬼笔肆无忌惮。兄弟俩你戳一下我肩膀,我撞一下你屁股,眉来眼去打情骂俏。 洛媱斜睨,不禁笑道:“红白护法真是天造一双的璧人。” “那是自然。”红鬼笔冷哼,“少把阿谀奉承的那套拿我这儿使,布你的姻缘阵吧。” 红鬼笔掐了个兰花指,往白鬼笔怀中一倒。白鬼笔搂着弟弟,干枯凹瘦的脸颊挤出温柔的表情。 空中陡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娇笑。 叁人同时愣住。 气氛寂静,似有无尽杀意涌动。 洛媱仰头望去,只见身姿婀娜的姽命姬衣衫翩飞,脚踏白云,艳丽的容貌宛若云中仙子。 红鬼笔尖叫一声,从白鬼笔怀中弹起,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圣姬饶命!” 洛媱立即大喊求情:“圣姬姐姐,红白护法是真爱,红护法为了能成为女子,已在逼迫我布姻缘阵了,你千万不要拆散他们啊。” 白鬼笔脸色铁青。 瞧这样子,姽命姬在暗处默默观察多时。 加上洛媱不打自招的这番话,再无狡辩的可能。 白鬼笔跟着跪下。 姽命姬赤足在云层中踱步。她凌空笑说:“本以为文季谦又在诓骗本姬,如今看来,本姬最得力的两位护法真有龙阳之好。” 红鬼笔怒不可遏,脱口而出:“文季谦说了帮我们保密的!他言而无信!” 白鬼笔眼睛气得差些喷火。 他忙道:“圣姬不要相信文季谦一面之词!他此前让我兄弟二人去找造化石,心怀鬼胎。” “造化石是什么?” 姽命姬慵懒地伸展手臂,整理脖颈间悬挂的珍珠璎珞。 洛媱抢答:“圣姬姐姐,那是用来布置姻缘阵的石头。” 得,她又提一嘴姻缘阵,无异于在提醒姽命姬——不错,两个狗男男背着你密谋很久了。 红鬼笔哑口无言。 白鬼笔擦了擦额间冷汗,说:“圣姬,造化石有这个作用不假,但属下怀疑,文季谦寻找造化石另有所图。” “那他找到了吗?” “……没。” “他没找到造化石,你们却找打了姻缘阵。” 洛媱蹙着额,做出一副焦急维护红白鬼笔的样子,“圣姬姐姐,红白护法有隐衷的,他们只想相爱而已……” “住口!” 姽命姬美貌的脸一瞬变得阴鸷恐怖,她狰狞地道:“今日他们兄弟相爱。过几日,是不是还要与本姬的男宠相爱?” 爱着爱着,便会牵手、接吻、上床、撅屁股、私奔…… 可恶! 姽命姬越想越气,双掌一合,灵力轰然运转开,掌间空气迸射出噼里啪啦的紫色电光,咆哮奔腾。 红白鬼笔暗道不好。 二人察觉到顶尖强者的气息变化,心中骇然,毫不犹豫祭出本命法宝。 狭窄的道路中央,一朵巨大的红纹白斑蘑菇“砰”的张开伞盖。 细微密集的孢子在空中蒸腾,姽命姬冷笑一声,“好啊,你们也敢反抗本姬?” 她掌中灵气喷涌,无边的杀意夹杂浓烈的海风呼啸而来,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红白鬼笔也是顶尖高手,但在相思屿中,姽命姬设有重重禁制,面对她盛怒下的一击,二人毫无还手机会。 如匹练般夺目的红光,撕裂虚空,呈一道弧形斩下。毁天灭地的威能,却在接触巨型蘑菇的刹那,些微偏离,大部分斩进海中,掀起万丈巨浪。 与此同时,姽命姬神识仿佛刺进一根细针,尖锐的痛,让她眼前一黑,险些从空中坠落。 姽命姬震骇万分。 她低头瞧,红白鬼笔竟在眼皮子底下不见踪影,只剩地上一朵大蘑菇。 “怎会如此?” 刚才刹那刺痛的感觉,没猜错的话,是有人暗中攻击了她的元神! 她可是渡劫期的巅峰高手! 是谁? 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她?难道九州盟主出关了? 姽命姬正惊疑不定,角落里的洛媱抱着双肩,瑟瑟发抖地嗫嚅:“圣姬姐姐……方才我看到西南方海面上好像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看清是谁没有?” 洛媱苍白着小脸咳嗽,“我没见过。背影像是个女子,穿着道袍。” 姽命姬登时明白。 她指节握得硌喇喇响,咬牙切齿大骂:“天杀的抱朴贱人!”随即化作一道虹光往西南方追去。 洛媱若无其事推着轮椅往相反方向。 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她此刻仓皇不安的情绪。 元神冲破这具病弱的躯体,勉强干扰姽命姬。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差点让她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气血疯狂翻涌,洛媱实在忍不住,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指腹轻轻抹去嘴角血迹。 强行攻击渡劫期的修士元神太危险,往后不能再这样做了。 洛媱面如金纸,坐在轮椅上休息。她慢悠悠拿出怀中的金珠,似笑非笑地问:“红白鬼笔,本座的大恩大德,你们何以为报啊?” 第四十二章不敢 洛媱动用元神偷袭姽命姬,遭到反噬,头晕脑眩。 她强忍着不适,来到男宠平时生活起居的偏殿。 文季谦已在此恭候。 只需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都说服了吗?”洛媱问。 文季谦颔首,“这些男宠大都是正道修士,受不了姽命姬淫乱残忍的作风,早有反意。”他语气一顿,“洛媱姑娘,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洛媱道:“姽命姬被调虎离山,趁此时机,将十叁太子送出去,搬兵请援。” 文季谦不好多问,将她带至珩央所在的房间,叮嘱一句“长话短说”。 这间屋子处于偏殿拐角,简陋空荡,只有一张缺腿儿木板床。 门口有侍女把守,出也出不去。 珩央躺在唯一的破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 “咔哒。” 锁孔被钥匙转动,轻微的响声吸引珩央视线。 房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亮白的日光在灰尘翻飞的地面照出一横光影。 文季谦温和地和侍女说了几句,那侍女点点头,跟着文季谦离开。轮椅转动,洛媱被挡在门槛外,着急地朝珩央招手,“十叁太子!” 珩央一喜。 他跨出长腿,叁步并作两步跑来,“小瘸子!我们可以逃了?” “你逃。” 洛媱将凌渊给她的玉环剑穗塞他掌中,严肃交代,两日之内务必请出抱朴道人、帝君、神虚掌门等巅峰大能,联合天下正道,群起攻之。 叫来的人越多,他们胜算越大。 洛媱仔细想过,珩央身份高贵,又是帝君之子,各大门派都要给几分薄面。让他出去搬救兵,实乃最佳人选。 珩央内心对洛媱的敬佩再次拔高。 小瘸子真善良。 孤身犯险,也要救出相思屿所有修士,灭掉浮云界穷凶极恶的女魔头。 珩央摩挲着光滑莹白的剑穗,抓抓头发,“这东西怎么有点眼熟?” 洛媱心虚地轻咳两声,“这是调遣九州盟分舵的信物。先别管它了,我方才的话你都听清楚没有?” 珩央拧紧了飞扬的剑眉,有些拿不准,“我父皇倒好说……抱朴道人和神虚掌门,可能请不动。” “你见到神虚掌门,便说请来了抱朴道人;见到抱朴道人,便说请来了神虚掌门。对了,还可以提醒他们,相思屿一旦攻破,天灵地宝无数,来晚了什么都捞不着。” 再高的修为,也会有贪婪的欲望。 更何况浮云界的修士,皆未触摸到成仙的法门。 珩央刷新认知,“还能这样?” 这不胡说八道吗? 万一被发现…… 发现又如何?他可是十叁太子。 珩央霎时挺起胸膛,不可一世微扬下颌,“没问题,全包我身上!” 只是,他该如何离开? 洛媱意念一动。 森冷的风席卷过房门,窗边笼罩白袍的身影悄无声息显现,屋中顿时弥漫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间的此人,珩央如临大敌。 右手凌空一握,定钧枪横在胸前,将洛媱护在身后,“白鬼笔!” 白鬼笔才遭受姽命姬致命一击,虽靠着洛媱的金珠暂时躲避,但也伤及脏腑。他乌青发灰的眼珠转动,目光越过珩央,虚弱地道:“我只忠于圣姬。” “圣姬要你死。” “我愿为圣姬肝脑涂地。” 他犯了姽命姬忌讳,按规矩,该死! 洛媱不在意地笑笑:“你愿意从容赴死,难道红鬼笔也要跟你一块儿死吗?眼看红鬼笔可以实现愿望变成女子,你却要他无辜葬送性命,啧啧。” 她提及红鬼笔这根软肋,白鬼笔霎时愁云惨淡。 他们兄弟二人不死。 死的……只有姽命姬! “打开相思屿与外界的通道,我不想浪费口舌。” 洛媱颐指气使,很不客气。 珩央持枪,下巴都快惊掉了。才一日不见,呼风唤雨的凝神期老魔就被小瘸子牵着鼻子走? 白鬼笔没有选择的余地。 红鬼笔还被囚在那颗奇怪的珠子里面。为了活命,他必须要选择一方站队。 定定神,白鬼笔抬手施法,灰扑扑的墙壁上空间漩涡般扭曲,开出一条通道。 通道内的景色,正是悬挂血月长满蘑菇的奇幻森林。 “直走抵达御京郡郊外。” 洛媱朝珩央使眼色,“十叁太子,快去吧。” 珩央满头雾水。 他感觉自己像一颗棋子,而洛媱则是弈棋之人。捻着他,职司有序,落子无悔。 “小瘸子这都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你速去吧。” 时间紧迫,珩央明白不是说话的时候。他走进墙中森林,一步一回头,潜藏着眷恋与担忧,“小瘸子,你小心点。两日后,我定率叁万执金吾踏平相思屿,把你救出去。” 洛媱眼中似有一泓无尽温柔秋水。 她轻点下巴,“好,我等你。” 通道关闭,隔绝少男少女的缱绻对望的目光。墙面恢复寻常,洛媱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目睹一切的白鬼笔,阴阳怪气地说:“姑娘好心计。” 金珠中除了他兄弟,竟还有以为“死掉”的槐妖和凌渊。不必说,全拜面前这个坐轮椅的小姑娘所赐。 洛媱侧眸,“哟,怎么不叫我臭丫头了?” 白鬼笔双手拢在白袍下,低下头颅,“……不敢。” 第四十三章问卜 珩央发足狂奔。 他谨记洛媱的话语,捏开一张前往霞安的传送符,冲上神虚门。 神虚门立于霞安万仞山巅。 日暮向晚,山间忽而下起细密如银毫的小雨。雨丝淅淅沥沥,如轻纱薄烟笼罩远黛千山。 越靠近山门,灵力越不起作用。 珩央被雨淋得狼狈,脚踩石板缝隙间的青苔一路打滑,磕磕绊绊来到神虚门拜谒。 神虚门外守门的弟子,瞧见是他,也不敢阻拦,恭敬将他引入会客花厅,递上热腾腾的灵茶。得知珩央要见掌门,那弟子一脸为难,“不赶巧,掌门今日早早离开宗门,不知去往何处。” 他们这些通天彻地的巨擘前辈,岂是门下弟子能窥见去向的。 珩央正发着愁,花厅外走来一位银发老者。老者瘦骨嶙峋,一身粗布短打,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他朗声笑道:“十叁太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珩央认得老者,乃是神虚门叁大长老之一的天河。 他放下手中茶盏,简略寒暄一番,禀明来意。天河长老一听是攻打相思屿的大事,不敢怠慢,详询好些问题,珩央不耐烦地一一回答,末了还补充一句:“你女儿好像也被抓去了。” 天河长老惊然。 怪不得他这些时日联系不上方岚齐致延等人。 想到这点,天河长老立即允诺:“十叁太子放心,掌门归来我立即向他禀报此事。” 纵然没有掌门允许,为了救方岚,他也要走一遭的。 神虚门游说比想象中顺利。 珩央与天河长老说定时间,马不停蹄奔去灵丘。 抱朴道人一介散修,行踪飘忽不定。好在珩央财大气粗,在灵丘疯狂撒钱,买来抱朴道人的洞府地址。 鸟语花香的山林之间,嵌着一汪澄碧镜湖。岸边蓼花苇叶参差,散布翠荇香菱,湖心孤零零伫立着一间雅致小筑。 小筑外,一个七八岁的道童弯腰修剪花圃枝叶。见珩央来了,冷冷说:“道人不在,阁下请回吧。”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 “那你务必告诉道人,十叁太子前来求见过她。” 珩央递出留声玉简。 玉简里罗列姽命姬种种罪行,阐述大义,相当于一篇声讨相思屿的檄文。 小道童不认识什么十叁太子十四太保,手上剪花枝的动作不停,稚声道:“搁窗台上吧,道人回来,自会看见。” 珩央循他手指方向一看,窗台上垒迭大堆玉简信笺。 他嘴都气歪了。 怕这小道童忘事儿坏菜,珩央从储物袋里找来一支灵笔,沾满朱砂,将玉简内容写满湖心小筑的外墙。 道童已来不及阻拦,又惊又怒,“你你你岂有此理!” 珩央按着小道童脑袋,飞快写完,长舒一口气。 灵笔加朱砂,也不怕这小道童将字迹擦除。 珩央摸摸下巴,一边欣赏满墙龙飞凤舞的大字,一边暗叹自己急中生智。 做完这些,他满意地回到皇宫,准备面见帝君。 然而令珩央意想不到的是,常年深居简出的父皇,破天荒离开了御京郡! 点背成这样吗?每到一个地方都扑空? 珩央满肚子火气,寻来帝君身边的心腹太监,揪起衣襟,厉声问:“我父皇呢?他去哪儿了?” 太监诧异失踪的太子怎么突然回来,面对他的横眉冷对的逼问,抖如筛糠,尖声尖气地答:“十叁太子,你忘了吗?每隔十年的寒衣节,浮云四大泰斗都要相约堕天禁论道啊。帝君天不亮便离开,恐得叁日方归。” “什么?” 珩央如遭雷击,呆呆立在原地。 大脑绷紧弦,太过匆忙急迫,他都忘记了这茬。 叁百年前,天生异象,最大的一颗火球砸裂地面,形成无底深渊,被世人称为“堕天禁”。 五杰合力将万千邪祟妖魔封印在堕天禁崖底,保全浮云界百年太平。 堕天禁翻腾着最浓郁可怕的浊魔气,催生出的妖物不知凡几,平时连鸟都不敢从上空飞过。道心但凡不稳,站在崖边,都会受浊气影响,变得疯疯癫癫。 除了四大泰斗,谁也无法踏足。 珩央泄了气。 他靠着定钧枪就跟拄了根拐似的,喃喃自语:“……再等两日吧。” 两日后,父皇若还不归,休怪他使用非常手段了。 * 堕天禁。 高约万丈的峡谷断崖,在漆黑夜色里投出浓重阴翳。苦寒的月光,将蜿蜒山路小径照得白亮,如洒泠泠银霜。 葱茏暗淡的树丛旁,立着两道恣意的黑影。 左侧那人身穿明黄五爪金龙袍,垂着珠链的毓冕,周身萦绕森冷气息,看不清神色表情;右侧那人面朝断崖负手而立,夜风吹鼓起他紫色袖袍,衣袂翻飞,竟是一位芝兰玉树的俊雅公子。 两人并肩,沉默无语,似乎不怎么熟稔。 不多时,远处有一容颜端丽、手持拂尘的坤道腾云驾雾而来。 “帝君,白掌门。久等了。” 抱朴道人淡笑,略揖一礼。 她熟络地攀谈:“白掌门,尊夫人的身子可好些?” 白柳相俊朗的面孔爬满忧愁,“还是老样子。” “我这几日寻到一株百年冰凌花,对尊夫人痼疾有益,过几日遣个道童给你送去。” “多谢道人。” 抱朴道人转而又和帝君寒暄。 她的到来,打破龙玺和白柳相之间沉闷的气氛,阴森森的堕天禁多出些生气。 白柳相看了眼天边远处,蹙额问:“凌盟主还未出关?” “他在紧要关头,还得闭关一年半载。东西托我带来了。” 抱朴道人摊开手掌,展露一个半透明的血玉瓶。瓶中蓝紫光晕浮动,一闪一闪,犹如装进了漫天星辰,煞是好看。 龙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左手双指慢捋垂在脸侧的一缕发丝,“下次朕也闭关。” 抱朴道人:“随便你。” 白柳相见状,率先走到堕天禁的边缘,做了个“请”的手势,“事不宜迟,开始问卜吧。” 几人心知肚明,不是他们封印堕天禁,而是邪祟妖魔只能在堕天禁里存活。 他们杀不死这些妖魔,妖魔也无法离开。 每隔十年四人相聚此地,所谓论道,乃是对外界的托词。 实际目的,是“问卜”。 他们要问堕天禁最古老渊博的妖魔,如何化解浮云界的寿数已尽的劫难,庇护天下万千生灵。 叁百年前,已立于浮云巅峰的几位高手,协力斩杀了当时最强大的一只魔物——剑魔。 从剑魔口中,几人第一次知道,花草有寿数、修士有寿数、世界也有寿数。他们赖以生存的浮云界,已到耄耋之年,正逐渐走向消亡。 待浮云界寿命已尽,一切将会消失,永不复存。 问卜要付出筹码。 低端的妖魔喜欢鲜血、活人。而堕天禁的古老邪魔,却渴望蚕食高阶修士的记忆,那才是最纯粹肥美的养分。 四大泰斗商议后,共同选择舍弃掉一段记忆。 一段叁百年前,和刀修有关的记忆。 抱朴道人和龙玺、白柳相,抬手施法,各自从脑海中抽出一道蓝紫色的光晕。抱朴道人“啪”的捏碎手中血玉瓶,将属于九州盟主的那份记忆糅合成一颗光球,掷入深不见底的山崖。 记忆光球落下的瞬间,深渊之下,乌黑如墨的妖魔气澎湃翻腾。 诡风阵阵,鬼哭狼嚎。 山崖下,男人粗暴的喝骂声中夹杂着婴儿啼哭和女人尖笑,又有妖物的嘶吼和咆哮,宛如无间地狱。 抱朴眯着被阴风吹痛的眼,拂尘挡在额前,扬声问:“十年前,你们说会有化解浮云界劫数的人,他是谁?出现了吗?” “出现了,出现了。” 深渊下,争先恐后响起一片诡异怪声。 “他在哪里?” “在浮云界呀!” 崖底的妖魔们嘻嘻哈哈。 抱朴一听就知道这些妖魔在故意捉弄。帝君抢上前来,冷然道:“说,浮云界还有多久寿数?” “四百九十年……” “呸!五十年。” “啊?不对不对,一年。浮云界只有一年寿数啦!” 龙玺身形微晃。 抱朴道人脸色惨白,难以置信。 白柳相指着崖底,沉声指责:“你们这些妖魔信口雌黄!十年前我们问过同样的问题,你们当时回答说还有五百年!” 堕天禁狂风大作。 崖底翻滚的乌黑魔气,凝实出一只只青紫锋利的鬼爪,在空中胡乱挥舞、抓握。 “命盘变化,天道规则,气数将尽。” “浮云界,哈哈。哈哈。” “一年以后,便没有浮云界了……” 妖魔们诡谲妖异的声音,渐渐隐没。 任凭白柳相如何呼喊质问,不再作答复。 他踉跄几步,愁云惨淡。借着冷白月光,他摊开的双手,低头凝视,难掩满脸的失落与惶然,“枉我几人立于浮云之巅,却在天道规则面前如蝼蚁低贱。费尽心思修炼,又有何益呢?” “故此天下修士才会踏上仙路,逆天改命。” 抱朴道人长长叹息。 她走上前,轻拍了拍白柳相的肩,以示安慰。 冷彻的夜风轻拂,树影飒飒云影重重。 龙玺低头,摇晃的毓冕敛去他眸中闪烁的光芒,闭紧嘴巴,不发一言。 第四十四章祭阵 三日后。 洛媱精心部署的这场大会,终于拉开序幕。 曙照刺破黎明,粼粼的海面跃满浮光。弯道晨霞如刀,割裂相思屿看似平静的假象,展露所有潜藏腌臜污秽。 数百名男宠不约而同的精心打扮,有的甚至穿上门派弟子服。 他们望着窗外那轮朝升旭日,满怀期望。 文季谦当日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深深说动了所有人。 在座皆是胸怀抱负的有志之士,倍受宗门器重,有光明前途。谁愿意一辈子困在岛上,给喜怒无常的淫魔当奴隶?文季谦保证四大泰斗会出面,这无疑给众人吃下一颗定心丸。 齐致延身处其中,紧张又兴奋。 这时,门外侍女来报,称文季谦请他过去一叙,相商要事。 齐致延纳罕。 这么多男宠,缘何偏偏找上他? 眼看着大会即将开始,文季谦又是擘画此事的主导,他不敢耽搁,一甩衣袖,匆忙赴约。 文季谦负手立在临海断崖。 他一改往日死气沉沉的灰暗直裰,穿了件正红色暗纹红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进垂角幞头,显得人干净亮堂,姿容特秀。 “人逢喜事精神爽。文管事当年高中探花打马游街,也是这番打扮吧。” 齐致延笑着恭维。 文季谦转过身来,朝他温和地行了一礼,“齐道友。” “文管事找我何事?” “实不相瞒,相思屿虽男宠三百,但在下观来,只有齐道友卓尔不群。此番谋事,需一人洞见深刻,于大局中引导众人。思来想去,齐道友乃不二之选。” 齐致延确实自负。 他不觉得这话是在戴高帽,而是文季谦慧眼识珠。 “文管事实在抬举我了。” “齐道友当仁不让。” 作为攻破相思屿的主要领头人,事成之后,他的名字定会响彻天下。 齐致延踌躇满志,他敛眉拱手,正色道:“讵百年来,姽命妖婆益肆枭张,与其苟且存图,不如背水相抗。今,齐某涕泣以告列祖列宗,愿效前驱,誓清妖姬!” “好!” 文季谦不吝称赞,“有齐道友并肩,在下便无后顾之忧了。” 他虚扶齐致延一把,眸光闪动。 又说:“素闻齐道友对阵法颇有造诣,我打算用阵束缚妖姬兽群,您来瞧瞧,这阵法还有什么纰漏?” 齐致延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 对于阵法,他略懂皮毛。 鉴于刚才他雄心壮志的抒发,齐致延不好在一个凡人面前露怯。他硬着头皮走到崖边,俯瞰茫茫大海。 “这是什么阵?怎么阵旗都没有?” “此乃万古困兽阵。无需阵旗,需另外的东西。” 齐致延看不出门道,“什么东西?” 文季谦悄然来到齐致延身侧,温润的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愧意。他骤然抬手,狠狠将毫无防备的齐致延推下悬崖,“……活人之魂!” 海风呼啸。 齐致延脚下一空,失重的往下坠落。他恐慌到了极点,企图运转灵力,却发现海底似有一股无形的吸力,强行将他往下拖拽。 齐致延呲目欲裂,不甘心地愤怒嘶吼:“文季谦,你阴我——” “哗啦!” 一条百尺长宽、庞大粗长布满吸盘的腕足破水而出,瞬间将齐致延卷入海底。 齐致延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听见崖上银铃清脆的嗓音,无情凉薄地道:“啧,死这么爽,真是便宜他了。” 洛媱稀奇地看了眼震荡的水面,“刚才那是什么妖兽?” 文季谦垂眸,将颤抖的手指默默藏在衣袖中。 在相思屿三年,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道:“姽命姬豢养的雕句公,修为胜过红白鬼笔。” 洛媱遗憾地咬咬嘴角。 ……算了,这么大个儿,金珠塞不下。 文季谦又说:“活人祭阵,只差造化石启阵。” 洛媱伸出手,摊开掌心那颗晶莹剔透瑰丽的石头。 虽早有预料,可看到造化石的刹那,文季谦依旧震惊。他忍不住问:“你从哪儿得来的?” 洛媱笑答:“落头氏。” 说来,还要感激文季谦研读古籍,推演破解。 文季谦听洛媱讲述获取造化石的经历,难免心情复杂。他费心费力,没想到竟然洛媱渔翁得利。 洛媱意味深长地说:“不管造化石在谁手中,我们目的都是推翻相思屿。除非……文管事还有其它目的?” 文管事静静审视轮椅上的少女。 与海同色的水蓝纱衣包裹着她娉婷袅袅的身躯。肩上垂着乖巧的双环髻,刘海被风吹乱,露出一张苍白病气的鹅蛋脸。谁也猜不到,这般清丽纯情的外表下,包藏如烂絮黑棉的祸心。 文季谦一时不知是姽命姬可怕,还是洛媱更令人恐惧。 洛媱弯起一双澄澈如月新亮的眼睛,“文管事,怎么不说话了?” 文季谦低头沉吟。 他正要开口,海天一线的地方,“砰”声巨响,升起一道璀璨烟火。光芒四溅,化成千万缕星光慢慢坠落。 洛媱和文季谦同时愣住。 “什么时辰了?” “刚过卯时。” 燃放烟花,是他们和珩央约定的信号,意味各门派集结在相思屿外,一炷香后发动进攻。 洛媱皱起秀眉,“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她早膳还没吃呢。 文季谦斟酌着开口:“或许十三太子,着急……救你?” * 烟花绚丽,噼里啪啦地炸开,动静不小。 姽命姬想无视都难。 红白鬼笔被救走,她神识笼罩十万海域,追寻几日,也没找到抱朴那个贱人。刚回寝宫,准备歇息一会儿去看男宠在大会上争奇斗艳,却被烟花声打搅。 哪个蠢货大白天放烟花? 姽命姬怒然起身。 恰时,文季谦急匆匆赶来,跪伏地面,双手呈上一卷轴,“圣姬,有仙鹤来送来拜帖。” 姽命姬盘踞相思屿百年,从未收到过劳什子拜帖。 她凌空抓来卷轴,好奇展开一瞧:姽命妖姬,恶贯满盈,乱常败德,掩慝怀奸…… 得,通篇不带脏字的骂她。 姽命姬勃然大怒,将卷轴往文季谦头顶一砸,“狗屁拜帖!分明是给本姬下战书!” 神识如浪铺展。 她这才发现,相思屿隔海对岸人头攒动。 上万执金吾身穿银甲手持长钺,宝马踏踏,大地都在颤动。各大门派旗帜飞扬林立,法宝武器光芒闪烁,什么摧魂阁、赤月宗、飞天教……阿猫阿狗张三李四全来了! 修为最高的当属神虚门三位长老,一个凝神中期,两个凝神后期。 四大泰斗都不在。 姽命姬顿时不值一哂,“乌合之众也敢讨伐相思屿?” 十三艘巨型灵舟载着众人,乘风破浪,朝相思屿飞快驶来。 姽命姬躺回寝殿舒适的圆床上,慵懒地结印掐诀,丝毫不担心。 “敢在本姬的地界使用灵舟?” “真是嫌命长啊。” “雕句公,血银龟,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 跪在殿中的文季谦心七上八下。 他低头忐忑不安,不知道万古困兽阵能不能成功。 突然,一根冰凉的手指勾起了他下巴,姽命姬艳丽妩媚地期近,气息扑上他的面颊,“我的季谦,今日好生俊俏。” 她最喜欢他穿鲜艳衣裳了。 文季谦凝望她绝美的脸,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迷茫愕然。 姽命姬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 她失去玩心,一把推开文季谦,双手翻飞再次掐诀,语气有点急了,“雕句公何在?血银龟何在?” “毒蚨?虺蛇?猎蜥?” “……怎么回事?” “我的妖兽呢?” 无论她如何施法,识海中属妖兽的契印没有半点反应。两边像被切断联系,互相失去感知。 姽命姬妖异的脸色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赖以仰仗的功法是驭兽。 无兽可驭,她没有保护自己的屏障。如鱼离水、鹰折翅、虎断爪,实力薄弱。 咻咻—— 殿外飞来几道气息强悍的虹光。 虹光中有老者开怀大笑:“本以为相思屿是什么虎狼之地,如今与诸位道友一探,如入无人之境啊!” “什么姽命姬,不过尔尔。” “老妖婆,休当缩头乌龟,速速出来应战!” 门外响起此起彼伏叫骂。 姽命姬何时受过这等鸟气。 即便无法驭兽,她也要生撕了这群狗贼! 眼看她冲出去迎战,文季谦下意识膝行几步,拽住装饰在腰间的一条宝石珠链,脱口而出:“圣姬!” “干什么?” 文季谦失魂落魄。 “别去”两个字卡到嘴边,嗫嚅着说不出来。 他半天不开腔,姽命姬没好气地踹他一脚,“害怕就滚回藏书楼躲着!有本姬在,死不了你的贱命!” 第四十五章界珠 能成为当世强者之人,谁没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战斗。 正因为打败的对手太多,才能震慑后来者。 立在屋脊上讽刺奚笑的三位老者,正是神虚门的长老:天河、元德、素逍。 姽命姬穿着袒胸露腹的金紫色长裙,赤着一双玉足,走出寝殿。 她目光如刃扫视全场,指尖灵力光彩流溢,睥睨道:“就你三个老货也敢叫阵?即便白柳相来了,也得叫本姬一声姑奶奶。” “大言不惭!” 元德长老吹胡子瞪眼。 “吾女在何处?”相思屿有天然禁制,天河长老神识搜寻,并未发现方岚踪迹。 姽命姬胡说八道,“方岚?被本姬剁碎喂妖兽了。” 闻言,天河长老一阵锥心刺骨的哀痛。 “方岚魂灯还亮着。”旁边素逍提醒,“跟这个老妖婆胡说什么劲儿?趁她无法驭兽,我们一起上!” 相思屿周围杀声四起。 御京郡训练有素的执金吾,整齐划一地突破禁制;神虚门弟子稳固结界保护周遭城镇;更让她意外的是,岛上唯唯诺诺的男宠们全冲了出来,与相思屿的侍女激烈抗争…… 姽命姬眉毛微动。 看样子,相思屿有内鬼,专挑这一天来对付她。 细思片刻,姽命姬暗中传音春露,声音冰冷不带一丝犹豫,“杀了洛媱。” 春露是她身边膀大腰圆的侍女。 洛媱这臭丫头油嘴滑舌,留着她的命,和养一只猫猫狗狗无甚区别。可是,也只有这个丫头,让身处浮云强者的她,莫名感觉到威胁。 姽命姬知道洛媱心思不正。 但她自高自大,并不觉得一个坐轮椅的废物能影响什么。 今日变故陡生,脑海里立马想到洛媱平时狡黠模样。哪怕此事与洛媱无关,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愣神的功夫,三位长老同时出手。 鬓发斑白的老人,赫然爆发出恐怖慑人威能。姽命姬从容不迫,掌中凝出金色双锏,飞身劈杀—— 空气剧烈摩擦,产生震耳欲聋的爆鸣。 洛媱回头望了望寝殿方向,隔了很远距离,也能感受到强劲的灵力波动。 她轮椅推得飞快。 “砰!” 一道拳风轰然砸上轮椅。 幸亏洛媱反应灵敏,纵身往前一扑,险险躲开。 她心有余悸地抬头,道路中央立着一名体格强壮的侍女。 洛媱已经猜到了缘由,却还在装疯卖傻,“那日姐姐还为我出头,要拔掉不听话男修的舌头……眼下这般,是做什么?” 春露冷声道:“圣姬有吩咐,我不能违背。” 话音甫落,拳风再次杀至,干脆果断没有半句废话——就是要她死! 洛媱狼狈躲避,却根本不是对手。 她元神偷袭姽命姬,现在都极为虚弱,双腿残疾,只能任人宰割。 眼见得春露挥拳杀来,劲风割破她白皙柔软的脸颊,渗出一缕血痕。 洛媱猛地攥紧金珠,大喊一声:“凌……” 红缨长枪破空而来,恍如一道流星,炽亮之极。 噗呲! 锋芒绝世的枪尖从春露后背刺入、前胸刺出,洞穿她强健的身躯,黝黑的枪杆上,兀自残留丝丝缕缕的紫色电弧。 珩央于天边骑着一匹洁白的飞马奔来。 他疏朗矫健的身影逆光,银甲红衣,墨发飞扬,镶嵌黑曜石的盘龙金冠坠着铃铛红绳,折射万千霞光,刺目耀眼。 洛媱尚在愣神,就被他一把从地上捞起。 “小瘸子,我……我来晚了。” 珩央声音微微发颤,愧疚至极。 他抽回定钧枪,左手用力将洛媱箍在胸膛。洛媱侧坐,两腿虚软搭在马鞍左侧,弱弱地攥住他衣襟,“我没事。”她又问,“都有谁来了?” “数十正道门派,还有神虚门的三位长老,三万执金吾,加起来五六万人了。” 原计划压根儿没喊这么多。 奈何珩央将洛媱当初那句“来晚了什么都捞不着”宣扬出去,大家都想来相思屿分一杯羹,滚雪球般越来越多门派加入。 相思屿的侍女奴仆对姽命姬忠心耿耿,他们奋起反抗。 四处响起斗法的爆炸声。 烟尘弥漫,珩央与洛媱同乘一匹飞马,在混战中穿梭。 他小心护着洛媱,枪锋所过之处没有任何阻碍,一路刺挑戳扫,磨砺出骇人的气魄,攻无不克。 洛媱悄悄将金珠收起,仰头瞧去,珩央少见的凝重冷峻,他蹙着眉,琥珀色清亮的眼神坚定,长缨在手,敢缚苍龙之风姿。 “十三太子。”洛媱扫了一圈这些执金吾,“帝君竟给你拨这么多兵吗?” 整个御京郡屯兵也就这个数了吧? 珩央僵了僵,“……我盗了虎符,私自调兵攻打相思屿。” 等父皇论道归来得知此事,他皮都得蜕一层。 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洛媱。 洛媱又问:“四大泰斗你都请来谁了?” 她刚才远观姽命姬和三大长老的战局,勉强算平分秋色。若没提前用造化石布置的万古困兽阵以及策反红白鬼笔,姽命姬数不到十声,这三位长老便要驾鹤西去。 珩央面色为难。 他正想说有辱使命,一个都没请来。 突然,天边喷薄出汹涌灵力,伴随着腾云驾雾的夺目宝光,一柄拂尘裹挟神圣强横的法力,朝姽命姬重重挥去—— “受死!” 轰! 众人皆惊,仰望天空,这才看清有与鼎盛时期姽命姬分庭抗礼的强者驾临! 姽命姬寡难敌众。 她被灵力掀飞,身体如炮弹轰隆隆撞垮几堵宫墙,坠落在临海的崖边,狼狈不堪。 抱朴道人立于上空,挽着道髻,罩着一件清新素雅的蓝青水田纹长比甲,拂尘轻握,俨如仙人。 她冷冷道:“姽命姬,你可知罪?” “本姬何罪之有?” 抱朴道人叹息摇头,“冥顽不灵。” 姽命姬破口大骂:“抱朴贱人,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本姬?论有罪,你杀夫正道罪无可赦!” 抱朴脸色冰冷阴沉。 她挥动拂尘,一条狰狞雄壮的火龙带着滚滚热浪,张开利爪,朝前俯冲。 姽命姬强弩之末依旧爆发出骇人的能力,她双锏掷出,背后迸射出无数条红绫挡在身前。一道灵力炸开,空气震荡,火龙也被震得跌入海中。神奇的是,火龙遇水不灭,像碰到热油,在断崖下燃起一片无垠的熊熊火海。 姽命姬瞳孔微缩,心有余悸。 她惊然,“抱朴贱人,你竟有火莲业火?” 方才沾染到半片衣角,神魂都会化为飞灰。 数年不见,抱朴道人的修为又精进了。 “业精于勤荒于嬉。如果都像你耽于享乐,浮云界难有飞升上界之人。”抱朴沉声说。 姽命姬闻言彷徨,难得反思了一瞬。 神虚门三大长老赶来,联手祭出杀招。姽命姬被连连打压,禁不住咳血重伤。 抱朴道人拦住三位长老的攻势,沉吟了一下,问:“姽命姬,你可知罪?” “……无罪。” 姽命姬忍住痛楚,强撑起身。 她穿得清凉,更显身材单薄,猎猎海风将她吹得摇摇晃晃。 无法驭兽,身边也没有红白护法,相思屿被各门派洗劫,她的侍女奴仆,死的死,伤的伤。 回首望,断壁残垣满目疮痍,身边竟没有一人…… “仙姑!” 不远处狂奔来一道身影。 文季谦红袍破烂,幞头也歪了,他朝高高在上的抱朴等修士跪下,“仙姑,求您饶了姽命姬一命。” 姽命姬神色复杂地睨他一眼,“你跑来干什么?” 文季谦不理会她,急声道:“仙姑,我们进攻相思屿并非烧杀抢掠,主要是为了救出被困在岛上的修士啊!”抱朴道人皱起眉,“姽命姬恶贯满盈,不杀难以平民愤。” “也不尽然。” 文季谦垂眸,绞尽脑汁为她辩护:“她、她其实没有想象中坏。被掳来的男宠,只要听话,她不会杀他们。还有,还有当年我父母病重,姽命姬准我回御京郡探亲……” 那时候,他终于说服自己,甘愿为姽命姬鞍前马后。 因为聪明顺从,他受到姽命姬的器重,得了个管事的名头。他为人亲切乐善好施,在相思屿人缘很好,从侍女口中得知父母患病,文季谦鼓起勇气,恳求姽命姬准他回家一日。 或许是那晚把姽命姬伺候舒服,她答应了。 姽命姬乔装改扮装作他的妻子,在文季谦临死的父母面前,上演了一番侍奉汤药的好戏。 得知失踪的文季谦过得很好,父母了无遗憾。 姽命姬破天荒选了处风水宝地,让他厚葬双亲。回相思屿的路上,她还买了朵红艳艳的绢花,亲手别在他的发间。 回想往事,如梦化飞烟。 文季谦鼻尖一酸,再抬起眼,温和的眸子蓄满了泪,“仙姑,你们可以用法术毁了她一身修为,只要能留住她的命……” “文季谦你放屁!” 姽命姬此时也终于明白,里应外合的叛徒是谁。 暴怒之下,她施展红绫,杀机如浪潮倾泻。顶尖高手的急速出击,抱朴几人阻拦都晚了半拍。 “噗——” 文季谦肺腑穿透。 血是红色,衣是红色,长绫也是红色。 洛媱和珩央赶来时,便见文季谦奄奄一息倒在血泊,悬崖下一片红莲业火,而姽命姬和三大长老又打了起来。 “洛媱姑娘……” 一声轻微的呼唤,拉回洛媱思绪。 她让珩央抱着自己,来到还未死绝的文季谦身边。 文季谦面如金纸,轻轻摆手,“十三太子,请您回避,我有话……有话单独给洛媱姑娘说。” 洛媱朝珩央颔首。 珩央见状,抱着洛媱,取出两团符纸塞住耳朵。 确定无人能听见,文季谦才盯着洛媱,虚弱地开口:“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该告诉谁了。” 虽然洛媱包藏祸心。 但是,她和他一样,皆为努力坚持的凡人。他希望洛媱有朝一日,胜过这些眼高于顶的修士。 洛媱神色严肃,“你要说什么?” “造化石。” 洛媱不禁挺直脊背,极专注地听。 穿过胸腔的红菱被血湿透,脏兮兮拖在地上。文季谦目光涣散,“古籍说,我们的世界……其实,是一颗珠子。称为界珠!” “珠子破裂,世界寿数将尽,而造化石乃界珠碎片。”文季谦惨白的脸上渗出汗水,手指用力揪住洛媱衣袖,说出一个足以让天下人疯狂震撼的秘密,“集齐三枚界珠碎片,可以打开登仙路!无论你是人是鬼是魔是妖……皆能渡劫圆满,飞升成仙!” 不用刻苦钻研功法,不用废寝忘食的修炼,直接获得界珠碎片蕴藏至高无上的能量,一步登天。 洛媱呆若木鸡,久久不能回神。 与此同时,姽命姬被天河长老一掌击飞,骨骼碎裂,鲜血狂涌。 文季谦见得这幕,眼眸一刺,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他冲上去,将遍体鳞伤的姽命姬死死抱在怀中。 姽命姬灵气枯竭无力挣扎,她听见文季谦痛苦呢喃:“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只有我?” 为什么相思屿有这么多男宠。 为什么不能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被初次掳来那晚,明月皎洁,寝殿翻飞的轻纱吹拂,他遇见了世间最美丽的女子,有幸与她一夜温存。然而,天亮以后他才知道,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文季谦恍惚。 他在姽命姬耳边哽咽,吐露真情:“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人……” 姽命姬啐他一口带血的唾沫,“呸!你是本姬的狗!” 文季谦愣了愣。 随即,他忍痛抽出身体里染血的红绫,将挣扎中的姽命姬与自己的腰际,一圈圈,一点点,紧紧缠绕。 “你要干什么?” “放开!” “文季谦,你这条狗!放开我!” 姽命姬意识到危险,疯狂想要摆脱红绫,然而她重伤力竭,全是徒劳。 文季谦怅然地望着崖下冲天旺盛的红莲业火,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嘴角鲜血直流,泪水横飞,癫狂而哀恸,“对……就是我这条狗,咬断了你的咽喉。” 他恨透了她。 恨透她所做的一切。 可三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让他可耻的、无法遏制的,动了一场绝望的感情。 天边流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如他那颗跳动后又归于沉寂的心,反复如斯,奈不得红尘几何。 一个被红绫穿透肺腑必死的凡人,一个恶名昭彰万人厌弃的魔头。 应死,该死。 死得其所。 文季谦抱着姽命姬跳下火海,在场谁都没出手阻拦。 唯有洛媱,在二人相拥滚下火海的瞬间,猛扑上前,伸手妄图握住姽命姬飘飘飞扬的半片衣角。 —————— —————— 生产队的驴都没我这么能更新呜呜呜!太困了明天再来捉虫 ps,齐致延没死,小boss呢 第四十六章后事 姽命姬陨落,相思屿被抓的修士重获自由,纷纷寻找自己亲人宗门。有人抱头痛哭,有人执手相看,也有人敞开储物法宝疯狂往里捞油水。 曾经富丽堂皇的相思屿,满目疮痍。 天河长老找遍断瓦残砖,还是没找到方岚。 魂灯尚在,倒不担心方岚性命,只是一直没有女儿下落,他难免忧心忡忡。 素逍长老和正德长老在旁安慰,立于云端的抱朴道人忽然传音入密。素逍长老朝二人点头示意后,匆匆上前,拱手问:“抱朴前辈有何吩咐?” “妖妇身死,相思屿多有无家可归的修士需要安顿。” 抱朴一介散修不便插手琐事。她看向一望无垠的熊熊火海,想到与自己敌对半生的姽命姬葬身于此,不禁叹道:“妖妇的奴仆不要赶尽杀绝,散了修为,逐去凡人城镇吧。” 素逍长老心领神会,忙道:“神虚门会妥善安置,前辈无须担忧。” 两人又说了几句,抱朴道人蓦然眼神凝住。 她居高临下地一挥拂尘,一道醇厚法力如墙,拦住正欲纵飞马离去的珩央,“站住!” 一声厉喝,仿佛吼进了人的灵魂百骸。 珩央抱着洛媱浑身一颤,他勒紧缰绳,稳住抬翅嘶鸣的飞马。抬头望去,只见凌空而立一名端丽的道姑,正是抱朴。 “十叁,是你在我墙上写满大字?” 语调辨不出喜怒,珩央不敢立即吱声。 从堕天禁回到灵丘小筑,抱朴道人就看见自己雅致居所被红漆乱涂乱画。虽然生气,但围攻相思屿千载难逢,她只得秋后再来找珩央算账。 做贼心虚的珩央支支吾吾,“抱朴前辈,当时事出紧急……实属无奈之举,还望海涵。” 若是不认识的修士,抱朴道人非得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奈何珩央是龙玺的宝贝儿子,知根知底的,便懒得说教他,“罢了,回去自有人收拾你。”不出意外,珩央调兵攻打相思屿,龙玺那家伙还被蒙在鼓里。 抱朴道人梳理着柔软的拂尘麈尾,目光不经意与珩央怀中的少女视线一撞。 少女揪着珩央衣襟,微微侧头,露出半张俏生生的白净脸蛋。她神色好奇,并无平时见惯的谦逊和谄媚。 只一眼,洛媱便又将头埋进珩央怀抱。 不愧是修道之人,抱朴那双饱经风霜漆黑的眼眸,凌厉深沉,看不出情绪却又不敢小觑。洛媱暗暗心想,修为尚未恢复前,暂时与他们少与打交道。 珩央与抱朴作别后,领着执金吾班师回朝。 虽说打了胜仗,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小瘸子,怎么办,我找不到凌渊。” “也没有你姐姐的下落。” “救出的修士不少,惟独没有我们熟识的朋友。” 这些日子各地失踪修士,相思屿找到少部分,还有百余人下落不明。 珩央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洛媱才不关心这些人的生死。抬手摸了摸珩央挂在脖上的龙骨,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你现在是要带我去哪里?” 珩央答:“御京郡。”顿了顿,又飞快说,“带你去见我父皇,我……我要娶你当太子妃。” 一鼓作气说完,珩央英俊青稚的脸庞泛起薄红。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姑娘。 洛媱这么聪明,父皇肯定也会喜欢她。 “哦?是吗?” 洛媱漫不经心地伸出手,轻轻拨弄着那块龙骨,娇憨地道:“哼,口说无凭,我怎知道你不是玩弄感情呢?除非你拿出一件宝贵的信物,与我定情。” 珩央剑眉一拧,陷入两难。 犹豫了半晌,他到底是抬手凝出定钧枪,往洛媱掌中一塞,“给你。” 重约五十斤的长枪坠得洛媱身子一偏,差点摔下马。 她要这玩意儿干啥? 将定钧枪还给珩央,洛媱干脆拽了拽龙骨,直奔主题,“我想要这个,这个好看。” 珩央恍然大悟。 “你早点说啊。”他飞快扯下,满心欢喜地给洛媱系上。 龙骨在他脖子上刚刚垂至锁骨,洛媱脖子细,银色的细链长长坠在心口,日光照耀,熠熠生辉。 “你戴更好看。” 反正洛媱会成为太子妃,他的东西也是她的。珩央又说:“对了,这龙骨好像还能治你的腿。不过龙骨认主,得先让我父皇抹去上面的神识。” 这么简单就得到了,洛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摩挲着龙骨,感受到上面所携带的精纯能量,这才觉得安定。她想起一事,说:“我给你的玉环剑穗呢?” 珩央愣了愣,旋即从袖中取出那枚号令九州盟分舵的信物,“我瞧攻打相思屿的人已经够多了,便没有去各地增请九州盟援手,时间也来不及。”他接着问:“如此重要的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大哥云桓在辰州分舵谋事,是他给我的。” “原来如此。” 珩央并未怀疑。 洛媱将玉环剑穗仔细放入怀中,微微一笑,“过几日还要物归原主呢。” * 金珠中,玉环剑穗真正的主人焦头烂额。 “行了!不要再打了!” 凌渊从未这么忙过。 本来只有一棵哑巴槐树,平时相安无事。可前几日,洛媱突然把红白鬼笔给塞了进来。 红白鬼笔看不起凌渊,自然什么都不会与他解释。他们发现槐妖未死,新仇加旧恨,哪怕被金珠压制的修为灵力,也要跟槐妖鱼死网破。 槐妖“唰”的抽出一截粗壮的枝条,卷住白鬼笔的大腿,勒得硌喇喇响;红鬼笔伸出染着丹蔻的指甲,张牙舞爪挠槐妖的树皮,声音尖利:“我抓花你的脸!” “小红,咬它叶子。” “槐妖!放开我哥!听见没?” 两蘑菇和槐妖互殴,将竹屋台阶都给砸烂了,吵吵嚷嚷跟菜市场一样。凌渊无力调停,只得沉下脸道:“你们再打,我就去告诉媱媱。” 金珠由她掌控,一念之间,可将蘑菇槐妖全给碾灭。 果不其然,听到洛媱的名字,叁妖愤愤分开。 槐妖圈起枝条默默疗伤。 红鬼笔则瞪了眼凌渊,似笑非笑地问:“小子,你也是被那丫头给抓来的?” 凌渊皱起俊俏的眉,略显骄傲,“我跟你们不一样。” 他帮洛媱暂时看管这帮妖修,回到九州盟,这些妖修都要审判获罪。 白鬼笔胳膊肘杵了下红鬼笔,低声道:“慎言。” 之前洛媱交代过他们,在金珠中不许和凌渊多说话。万一哪句话坏了那丫头好事,他们两兄弟都要遭殃。 红鬼笔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凌渊。 两兄弟在竹林角落席地而坐。 红鬼笔忐忑不安,他抬头看了看混沌阴沉的天空,避开凌渊,焦虑地与白鬼笔窃窃私语:“相思屿真的会被攻破吗?圣姬那么厉害,面对四大泰斗,也无招架之力吧?” 白鬼笔叹道:“圣姬自负,保不齐要被臭丫头算计。” 他们为姽命姬效力多年,想到圣姬可能会死,不禁唏嘘。 “圣姬下了九泉也不能怪罪我们。毕竟,是她不义在先。”白鬼笔如是说。 金珠中无风。 红鬼笔却觉得背后生寒。 肌肉虬结的胳膊起了层鸡皮疙瘩,他东张西望,惴惴道:“哥,我总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该不会是圣姬……” 白鬼笔心头也盘绕着这种感觉。 他不想自己吓自己,拍拍红鬼笔肩膀,安慰道:“不要胡思乱想。等那臭丫头过来,再问她相思屿情况。” 第四十七章交易 洛媱不想和帝君打交道,但为了找寻另外半块造化石,免不得去一趟御京郡皇宫。 集齐叁块界珠碎片可以飞升上界,有捷径可走,她何须顶着别人的身份汲汲营营,这种不良于行的憋屈感觉,她简直受够了。 珩央一路上高兴又紧张。 他推着轮椅,带洛媱直奔皇宫内院。 御京郡是九州最富饶的地方,帝君居住的宫殿,也是极尽奢华。澄碧如洗的天空下,成片的巍峨宫宇檐牙高啄,朱柱金梁,茂苑如画。绕城的河畔雕镂精美的螭首,齐齐吐水,上有拱券样式的九龙桥,铺就光洁美观的汉白玉。 洛媱坐着轮椅,让珩央将她推到九龙桥边。 向下扫了一眼桥下河水,碧绿清波倒映出二人错落的身影。 珩央神采飞扬,问:“小瘸子,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 洛媱借着水面倒影,拨了拨额前的刘海。 恰在此时,她耳边忽传来一缕微弱缥缈的声音,“救我……救我……” 洛媱拨刘海的手指一僵。 她竖起耳朵,再仔细辨听,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仿佛刚才呼救,只是呜咽风声造成的幻觉。 “十叁太子,你刚才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没有啊。” 洛媱蹙额,打量那镶嵌在宫中的碧色河水,清清泠泠,瞧不出所以然。她始终觉得蹊跷,好奇问道:“这护城河通往哪里?”珩央抓抓头发,闲适地靠在九龙桥的栏杆上,“这河是死水,与御花园的景观湖互通。” 死水不会生灵。 洛媱揉了揉耳朵,方才当真是出现幻听了? 她还想继续观察一下九龙桥的河水,这时却急匆匆赶来一名太监。太监拱手行礼,掐着嗓子道:“殿下,帝君回来了,召您去太极殿呢。” 珩央脸色微微发白。 他知父皇要兴师问罪,忙让太监将洛媱带去东宫,并对洛媱说:“我去去就来。” 太监余光扫视洛媱那双残疾的腿,掩去眸中讶异,笑眯眯地往东南方指了指,“奴才带姑娘转转。”洛媱含笑点头,乖顺极了,“有劳公公。” * 太极殿空旷而华丽。 帝君龙玺换了身金丝缝制的龙袍,弯腰轻抚着缀满珠宝的冰凉龙椅。 扶手雕刻的龙头栩栩如生,龙玺撩开额前玉衡毓冕,痴迷地凝视,嘴中喃喃:“真是把好椅子啊……” 殿外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父皇。” 龙玺抚抹椅子姿势僵住。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放下遮挡面容的毓冕,这才转过身,目光阴晴不定地锁定殿下跪着的珩央,阴森森的。 珩央不敢抬头。 他正想着怎么搪塞糊弄,突然龙玺一挥左袖,只听“啪”的一声,珩央脸颊一偏,结结实实的挨了个耳光。 “朕的好皇儿,好皇儿啊!” 龙玺抬手,指着他,咬牙切齿隐忍着暴怒,“私盗虎符,调走御京郡所有执金吾,朕可以直接杀你治罪!” 殿中窗幔被他如有实质的怒气鼓噪,吹得呼啦啦响。 “父皇!儿臣错了!”珩央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立马认怂,胡乱擦了下嘴角血迹,“父皇,灭掉相思屿的机会千载难逢,等你从堕天禁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儿臣迫于无奈才擅自行动……” “你不会传音吗?” “传了。”珩央弱弱的表示,“你没应我。” 龙玺怔了怔。 问卜结束后,他去了趟别的地方,当时有别的事耽搁便忽略了珩央的传音。他语气不阴不阳,“如此,是朕的不对了。” 珩央忙道:“父皇什么都是对的!好在这次有惊无险,围攻相思屿论功行赏,我们分了许多宝物,另有上品灵石十万,极品灵石八千……”他一股脑将好话说尽,隔着毓冕,也能感受到龙玺铁青的脸色逐渐缓和。 龙玺行动迟缓地坐回龙椅,慢慢开口:“一码归一码。你盗窃虎符,该罚;围攻妖妇有功,该赏。” “赏罚全凭父皇做主。” 珩央犹犹豫豫找不到机会提洛媱。 这节骨眼,让龙玺知道她要娶一个小瘸子当太子妃,估计又得挨一耳光。 偏偏龙玺目光如炬,见他脖子上空荡荡的,不禁冷声问:“你的龙骨在何处?”珩央心头一跳,只得将洛媱的事儿和盘托出,他几乎将这辈子能想到的溢美之词都安在了洛媱头上,直夸得天花乱坠,“父皇,此次围攻相思屿还是她提出的,她真的很聪明。你……你看什么时候见见她?” 龙玺瞧儿子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的确聪明。” 否则,怎能把他的蠢儿子骗得心甘情愿送出龙骨呢? 龙玺最讨厌在他面前卖弄心机的人,他淡声道:“龙骨认你为主,你送给她也没用。拿回来,打发些灵石,送出宫去。” 珩央心头一沉,愕然地抬头,“父皇,儿臣的意思是想娶洛媱……” “住口!” 龙玺抬手,凌空又是一巴掌。 他疾言厉色,显然是真的生气了,“想都不要想!再提此事,朕立马杀了她!” 珩央是他的孩子,他太清楚有没有人会看得上他。这些小门小户的女修,除了觊觎珩央泼天富贵的身份和可图的利益,谁也不会钟情于一个草包。 见状,珩央倒也没头铁,嚷嚷什么“非她不娶”的话。领罚后,老老实实将龙玺的意思转达给洛媱。 龙玺的反应在洛媱意料之中。 乐呵呵让她一个废物去当太子妃,那才奇了怪了。 龙骨已经到手,天下间也不是只有龙玺一人可以抹去神识。她故意期期艾艾地问:“十叁太子,那我们的定情信物,你要收回吗?” “你拿着。” 别看他父皇现在反对,等过几日,他想办法哄一哄,这事儿指不定有转圜余地。 珩央道:“你先回辰州,五天……不,叁天。叁天之内我来下聘,你等着当太子妃吧!” 他说这话时眼神新亮,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洛媱不关心珩央在龙玺面前如何施展。自从在九龙桥听到奇怪的呼救声,她心神不宁,不想继续留在皇宫。 她含羞带怯地抬眸,“我在辰州等你。” 珩央雇了宝马飞车,亲自送洛媱离开。洛媱在车中慢慢淡去笑容,纤长的手指捏着金珠把玩,不急着进去。 她在思忖,回去后见到云桓苏漫遮,又该如何解释云拭烟的踪迹。 占用别人的躯壳就是有这些不好。 一边要不露破绽,一边还要照顾躯壳的亲人,真是麻烦。 * 峡谷断崖下,阴风嚎啕,黑色妖魔气缭绕盘旋。 堕天禁的周围,无论是天空还是泥土,永远都被无尽的污浊笼罩,仿佛腐烂的尸体流出的淤血,粘稠,腥冷。 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来到崖边。 他身后,用铁链锁着七八个衣衫褴褛的修士,有男有女,全部表情麻木,眼神呆滞。 斗篷人的脸藏在宽大的帽檐中。 他二话不说,将这些铁链束缚的修士全部推下堕天禁。 活人的鲜血和性命立马让沉寂的妖魔们沸腾。 斗篷人怪笑两声,立在边缘处,嘶哑的声音听不出男女和年纪,“我要问卜。” 浊气弥漫的堕天禁传来妖魔的疑惑,“你已经问过了,怎么还要问?” “我不问浮云界的寿数……我也不在意!”斗篷人五指握拳,低低地说,“我想知道,最大的界珠碎片现在何处?只要告诉我,这些滋味肥美的修士,我每年……每个月,都可以给你送来。” 堕天禁的妖魔显然更喜欢高阶修士的记忆。 “把你的记忆也给我们吃一点吧?” 斗篷人冷笑,“不行,我只有活人。” 现在活人也不好抓。 相思屿被围攻,少了姽命姬当挡箭牌,他以后抓修士得更加小心。 妖魔们窃窃私语。 比起十年才能吃一次记忆,每个月有活人品尝也还是不错。于是,崖下粗粝的嗓音笑起来,像生锈破锣,“知道界珠碎片的人寥寥无几。” “了不得呢。” “你发下心魔誓,按时给我们送人吃,我们就告诉你。” 斗篷人已经习惯和他们做交易。 飞快的立下心魔誓后,他催促道:“快说。” 妖魔们抢食着人肉,鲜血的气味愈发浓郁,伴随着咀嚼毛骨悚然的声响,阴沉沉地答复:“界珠碎片啊……就在辰州,云氏。” 第四十八章下聘(微H) 洛媱回到云氏宅院,拿出一套说辞搪塞,声称自己和云拭烟被姽命姬掳去,云拭烟生死未卜,她侥幸逃出。 至于云拭烟真正的下落,洛媱猜测,应在垮塌的秘境里。血誓没有消失,说明落头氏那老太婆没死,云拭烟应该和老太婆在一起,大家迟早会再见。 云桓闻言惊然,“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传信告诉大哥?” “即便大哥知道,又有什么用呢?”洛媱坐在轮椅中,抬袖擦拭泫然的泪眼,“大哥的修为,去了相思屿不过是徒增新魂罢了。” 更扎心的她还没说,就云桓这胡子拉碴的憨直长相,姽命姬头都给他拧掉。 云桓语塞。 他清咳两声,“我好歹在九州盟谋事,不至于如此窝囊。”相思屿在抱朴道人的带领下覆灭,这事儿云桓也有耳闻。他站起身,叮嘱洛媱,“娘受不得刺激,你三姐的事别让她知道。我去叫几个朋友,再去相思屿找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作为大哥,不能对云拭烟不管不顾。 洛媱装作自责,低低啜泣。 等云桓前脚离开,她立即抹去假惺惺的泪痕,关上房门,取出金珠。 丹田中的灵力已经填满七八分,马上可以筑基。灵气罐子的作用已经不大了,洛媱思索,是要放他离开还是斩草除根…… 如此想着,人已进入金珠。 槐妖和红白鬼笔泾渭分明,各自占据东西两侧。凌渊抱剑倚在竹屋旁,警惕地盯着两方,生怕再打起来。 几人见到洛媱,同时眼前一亮。 凌渊正欲迎过去,被斜后方冲出来的红鬼笔一屁股撞开,“臭丫……”红鬼笔忙捂了下嘴,粗犷的嗓音娇媚起来,“哎呀,洛小道友,你可算来了。” 白鬼笔拉长了一张脸,“你到底想如何?给个准信。” 识海中槐妖委屈哀嚎:“尊主,你把红白鬼笔抓进来干什么?这几日他们以多欺少,把我打惨了……” 洛媱视线冷冷扫过三妖,避开凌渊,直接神识交流。 她让槐妖稍安勿躁,旋即告诉红白鬼笔,相思屿已毁,姽命姬陨落,他二人是否愿意需为她效力。 红白鬼笔举棋不定。 他们之前的主子可是姽命姬。 两兄弟好歹乃浮云界排得上号的凝神期高手,要为一个臭丫头卖命,打心底不愿意。 白鬼笔转了转眼珠,没有直接拒绝,委婉表示:“我们兄弟二人只想归隐山林,不问江湖纷争。”洛媱冷笑一声,目光却直勾勾钉住红鬼笔,“你不想当女子了?我可以在金珠中布置姻缘阵,绝无虚假。” 这话戳中红鬼笔毕生执念,“你……你不会又骗我们吧?” 一看弟弟犹疑的神色,白鬼笔心头不住叹气。 洛媱最擅长拿捏人心,她莞尔一笑,趁热打铁,“我何时骗过你们?姻缘阵是真的,我想帮你的心也是真的,只是在相思屿变故太多给耽误了。” 她主动告知自己上界尊主的真实身份,开始循循洗脑。 洛媱将上界描述成西方极乐,她本就见多识广,一番话滴水不漏。许诺红白鬼笔姻缘阵,又告诉三妖,只要与她共谋大业,飞升之后成神成仙,富贵权势唾手可得,受万人敬仰长生不老。 槐妖和红白鬼笔一生修炼,所求不就是这些么? 洛媱把他们送去九州盟,三人只能等死。难为洛媱肯予好处,皆被丰厚的条件诱惑。 “你……你需我们如何效力?” 红鬼笔迟疑问。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以后有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洛媱语气一顿,眼神看向半空,似乎在对虚无的空气说话,“只要乖乖听话,回到上界,你们便是灵符宗开山长老,好处无穷无尽。” 白鬼笔循着她视线望去,什么都瞧不见。 他压下心底淡淡的不适感,沉声问:“你想回到上界,就靠我们几人?” “给你们一些时间自行考虑。” 洛媱不再多说。 她神色一变,眸子盈盈弯成可爱月牙,朝凌渊伸手,柔柔道:“凌渊,我好想你啊!” 凌渊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只当洛媱看他看痴了。 他脸颊微红,自然而然地握住她柔荑般小巧的手,“都妥当了吗?” “妥当了。” 洛媱环抱住他劲瘦的腰,亲昵蹭蹭,“各门派齐心协力灭掉相思屿,姽命姬被她男宠抱着跳进火海,这说起来,话就长了……” 槐妖已习惯她在凌渊面前的矫揉造作,红白鬼笔头次见,恶心的五官都皱成团。 千岁妖婆窝在小伙子怀里撒娇,为老不尊,真变态! 本来两人对凌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这会儿再看他,目光中带上了一丝丝同情。 凌渊认真听洛媱讲述相思屿发生的事,还没听出个大概,洛媱的手又开始不老实,在他腰上胡乱摸。 敢情上次他的话,洛媱是一个字都没记住。 凌渊神色尴尬,他视线扫过不远处的红白鬼笔,低声提醒:“媱媱,不行……人太多了。” 以前就一只槐妖,现在又来了俩蘑菇。金珠就这么大的地儿,情动时难以克制,那些羞人的声响岂不是都被他们听了去。 洛媱看了圈四周,心道:是挺多人的。 她不介意被听墙角,只不过虚空中那道破碎元神对她怀有莫大恨意,万一在兴头上搞偷袭,那就糟了。 洛媱脑筋急转。 少顷,她抬眸对凌渊一笑,“我带你见见我大哥和母亲。” 凌渊尚未理解她话中意思,陡然景色大变,人已离开金珠混沌的天空,来到一处雅致婉约的房间。房间靠墙放置着一张雕花拔步床,浅蓝色的帐幔上钉着珍珠,柔顺重迭地垂在地面。桌椅绣凳都很精巧,东南角摆着黄梨木菱花镜,照物纤毫毕现。镜子西侧焚着一炉沉香,馥馥香云缭绕,与窗外横生来的几枝红梅相映成趣。 “媱媱,这里是?” “我的闺房。” 洛媱笑吟吟的。 凌渊一听,顿时再看屋中陈设全都变了样。他甚至能想象到,洛媱每日晨起,是如何伸出手臂撩开那如纱如雾的帐幔,又是如何端坐在菱花镜前,梳妆打扮。 “咔哒。”洛媱闩好房门,转过如花般的笑靥,将凌渊往床上推,“时不我与,好凌渊,快让我亲亲。” 一旦筑基成功,修为便能突飞猛进。 凌渊没防备,被她大力一推,噔噔噔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在菱花镜前的绣凳上。 他按住洛媱的手,不知她为何如此热衷男女之事,哭笑不得说:“媱媱,你先别急。于情于理,我应该先去拜访你的家人。” 终于从金珠里出来,鼻腔呼吸的空气都透着胭脂清香的自由。 下一秒,洛媱便如一条灵活的鱼,钻进他的怀中,捧起脸哼哼唧唧吻他的下巴、脖子、耳垂,“家人随时都能拜访,嘴巴一天不亲,可是会生锈的。” 凌渊被她香香软软的唇吻得晕乎乎。 紧按着的手,不自觉放松下来。 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心下嘀咕,怎就这么磨人呢…… 洛媱扬起优美的下颌,撅着樱唇和凌渊炽烈地拥吻。待感觉到臀下慢慢支棱起的硬物,她志得意满地笑了笑,右手指尖解开他天青色的腰带,剥开衣衫,去捻那白皙胸膛上的浅粉珠蕊。凌渊忍着酥麻刺激的感觉,只想快些安抚她。手掌探入裙底,钻进亵裤,精准地覆上那香软隐秘的腿间,揉搓起来。 他心里七上八下。 初来云府,他没有携礼拜访长辈,反而躲在少女闺房,与她白日宣淫。还正道少侠呢,干的事跟禽兽一样,传出去怎么得了? 洛媱兴奋地扭动腰肢,故意在他温热掌心磨蹭。 待感觉到滑腻淋漓的汁水,凌渊咬着牙关,一把将洛媱翻转,将她压上梳妆台。 洛媱娇娇地惊呼一声。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菱花镜中倒映出自己双颊生晕的脸。三重交领的衣襟敞开,挺翘的椒乳被压出一圈漂亮的半圆,凌渊在后面扶着她的腰肢,咬牙隐忍的俊脸紧绷,结实平坦的胸肌泛起一层光泽的薄汗。 凌渊提起洛媱毫无知觉的白嫩左腿,架在臂弯,另一只手则扶着胯下昂扬的性器,紧密地贴上湿滑穴口。 洛媱望着镜中人蓄势待发的姿势,感觉腿间被灼热的龟头来回摩擦。她舒服地轻颤,樱唇轻启,呼出灼热的气息转瞬让菱花镜蒙上一层水雾。 “快进来呀。” 她咬着唇,手指抹掉水雾,镜面又变得干净新亮,映出二人凌乱交缠的身影。 凌渊羞涩地暼过镜中娇媚的少女脸庞。 他再压抑不住情欲,扶着粗硬的阳物,一点点往那濡湿穴口沉入…… “砰——”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撞开,光线陡然明亮。 只见意气风发的十三太子抱着一大摞礼盒,欢天喜地大喊:“小瘸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本殿下来给你下聘了……” 话没说完,他看见白花花的胸脯一闪而过,身娇体软的少女被高大的男人一把搂入怀中。 凌渊护着洛媱,恼怒呵斥:“珩央!关门!” 珩央呆若木鸡。 他本就反应迟钝的脑袋被这一幕强烈刺激,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心心念念的小瘸子,被好兄弟染!指!了! 先不管凌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管两人为什么会衣衫不整,珩央气得七窍冒烟,头脑发昏。 “凌渊!我宰了你!” 他将怀中礼盒狠狠往地上一砸,手中光芒炽盛,定钧枪划破虚空直直刺来,“还以为你死了呢!个王八蛋,竟然在这里撬我老婆?!” 第四十九章换骨 将洛媱送走后,珩央回宫领罚。刑司一通毒打,血都吐了好几回,他却不悔改,坚持迎娶洛媱做太子妃。 珩央这脾气从小被溺爱坏了,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一意孤行,龙玺想着不过是一个女子,默认此事,省得珩央在宫里闹得鸡飞狗跳。 龙玺承认了洛媱的存在,但不肯抹去龙骨神识。 好在珩央聪明了一回,找到解决对策,没在龙玺跟前要死要活。 他带上太医,亲自挑选了几车聘礼,风风火火赶往辰州。不知为何,这一路上他内心患得患失,好像晚去一天,他的婚事就会产生差池。 果然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珩央给洛媱准备的惊喜变成惊吓。 苦苦寻找的兄弟将他未来太子妃压在身下,手臂上架着一条白皙修长的腿儿,那淫靡香艳的画面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珩央?你怎会来这里?” 比起珩央的盛怒,凌渊满头雾水,处于茫然状态。 他将洛媱扔回床榻,躲避间穿好衣裳,急急忙忙召出碧月秋光剑格挡。 剑身青色华光流转,宛如三月朦胧烟雨,在闺阁中倏尔荡开。 “叮!” 一声脆响,锋利的枪尖与剑气在空中相撞,剧烈的灵力波动将屋中雅致的陈设瞬间摧毁。 珩央咬牙切齿,一招比一招凌厉,“你还好意思问?不声不响消失这么久,本殿下找你找疯了!你竟然……竟然……”他说不下去了,手中定钧枪红缨飘舞,随着挥动的姿势绽出凶悍紫电。 凌渊心神凛然。 他没有珩央那般死脑筋,侧身避开一枪,立马回头看向纱幔后那道柔桡玲珑身影,语气微寒,像淬了层冰,“媱媱?这是怎么回事?” 珩央气得嘴巴一歪,“你还叫她媱媱?我都没叫过她媱媱!” 长枪无匹,灵力如洪流挤压周遭空气;碧月秋光轻颤,剑吟激昂。 两个不相上下的金丹修士在狭窄逼仄的闺房中斗法,东西腾挪,枪来剑往。屋脊瓦片簌簌摔裂,朱色的横梁都出现了龟裂的纹迹。 再打下去云氏宅院都要塌了! 病弱的洛媱哪受得住,胸口气息翻滚,差点咳出一口血。 她拢好衣裳,撩开帐幔大喊:“都住手!” 凌渊反手一剑挡开珩央,足下一点,轻盈地跃至她身侧,关切问:“媱媱,你没事吧?” 洛媱脸色苍白,捂着心口说:“你们再打下去,我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珩央自知莽撞。 小瘸子那个身板儿,颠两下都要散架。 他堪堪收敛力道,死死瞪了眼凌渊,收起定钧枪,大步走到洛媱另一边,气鼓鼓道:“小瘸子,你今日必须给本殿下一个解释!” 洛媱弱柳扶风般倚在床边,抱着花团锦簇的棉被,颦起两拢烟眉。 虽然时机不好,但洛媱丝毫没有被捅破奸情的尴尬。 她干脆握住凌渊的手,直言答:“正如太子所见,我和凌渊两情相悦。” 凌渊闻言,心头甜丝丝的。 反观珩央就惨了,双眼圆睁。他身形一晃,嗓子仿佛堵了口玻璃渣,用尽全力去质问:“你和他两情相悦?那我呢?我又算你的什么?在枯井里,在相思屿,你心悦本殿下的剖白都是说说而已吗?” “当然不是!” 洛媱自然而然地牵起珩央紧握的拳,温柔开口,“我对十三太子暗许的芳心,从未改变。” 凌渊霎时扭头,盯着她不可置信。 珩央脸色青青白白的,被她整糊涂了,“那你究竟喜欢谁?” 洛媱豁出一张老脸不要,抓着二人左右手同时放在心窝,含情脉脉地抬眸,“你们皆是世间少有的男儿。我都喜欢!都爱!” 她理直气壮的态度,让凌渊和珩央都呆了呆。 还能这样吗? 两人觉得洛媱在胡言乱语,但谁也不肯抽手放弃。 珩央没被忽悠,他正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门外突然传来盈盈脚步声。洛媱眼珠子一转,忙说:“我娘来了,她身体不好,受不得一点点刺激,你们千万别在她面前争执,回头我们私下慢慢说。” 话音刚落,苏漫遮端着托盘款款而来。 碗里的葡萄炖人参热气腾腾,凌渊闻那刺鼻的气味,似曾相识。 当初被洛媱囚在金珠里,好像就被喂过这玩意儿。 “媱儿,娘听你大哥说你回来了,给你煮了点好吃的……诶?这两位是?” 苏漫遮一愣。 初见洛媱的母亲,凌渊赶紧箭步上前,礼数周全地弯腰,“九州盟凌渊,拜见伯母。”珩央立马作出反应,与凌渊并肩而立,匆匆行礼,“御京郡十三太子珩央,向伯母问安。” 苏漫遮看着女儿闺房突然蹿出来的两位容姿各异的俊朗男子,神色求救地看向洛媱。 珩央赶紧将门口那堆锦盒抱起,表明来意,“伯母,这是聘礼,门外还有八车,我是来求娶洛媱的!”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锦盒,明珠耀眼的光华瞬间充斥屋中。 “啊?”苏漫遮讷讷地道:“……这也太名贵了。” 凌渊怎肯屈于珩央之后。 他头脑灵活,立即说:“伯母!我也有聘礼!我马上拿来给你过目!”珩央带了八车是吧?他兜里灵石也不少,买来十车不是问题。 洛媱根本拦不住,眼瞅着凌渊夺门而出,不由心虚。 别看凌渊现在死心塌地。人心难测,万一他翻旧账怎么办? 趁珩央和苏漫遮说话,洛媱悄悄掷出金珠,命红白鬼笔跟踪凌渊,密切监视。 苏漫遮关键时候脑子还算清明,她放下食盘,慈爱地打量珩央。 少年眉眼冷峭,张扬凌厉。墨发束在华贵的金冠中,两鬓垂下红绳,俊朗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般相貌,配得上她的宝贝女儿。 苏漫遮满意地点点头,“你叫凌渊?明日正好是灯神节,留在辰州一起过吧。” 珩央嘴角一抽,纠正道:“伯母,我是珩央。凌渊是刚才那个长得丑的。” “……哦。” 苏漫遮回忆着凌渊长相,心想着也不丑啊。 她压低音色,在洛媱耳边悄声说:“你叫那个珩央明天一起过节。我让云桓拭烟都回来,为你把把关。” 洛媱垂眸,眼珠子乱转,嘴上却斯斯文文地道:“女儿的婚姻大事,娘尽管做主。” 苏漫遮准备在灯神节做一桌大餐款待贵客,交代几句,她现行离开。 屋中只剩洛媱和珩央大眼瞪小眼。 珩央尚在气头上。 他想到什么,转身跑去外间,没过一会儿,拽了名身穿褐衫的山羊胡老头过来。 那老头儿看起来七八十岁,又瘦又矮,头发花白。他背着一个大药箱,颤巍巍地朝珩央行礼,“卑职见过十三太子……” “免了免了!” 珩央不耐烦摆手。 他将房门锁住,怕凌渊闯进来,又加了一层禁制。 屋子阴暗,窗棂透进来一棱棱暮色昏黄的光,气氛有点古怪。洛媱坐在床边,码不准珩央要干什么,眯起眼眸,“十三太子,你这是?” 珩央语气迟滞,“小瘸子,你……你把衣服脱了。” “嗯?” 珩央抬起下颌,用倨傲恶劣的态度来掩饰他的紧张,“快脱啊。” 洛媱不为所动。 见状,珩央自个儿开始宽衣解带。 洛媱暗暗揣测,难道这家伙撞破她和凌渊,内心不服气,也想和她云雨一番?方才被打断了好事,她倒是不介意换个人继续,只是…… 洛媱视线扫过门口战战兢兢的老头儿,“非得让这位大爷在旁边观摩吗?” 看不出来珩央还有这种癖好。 珩央没理解她的意思,倒是老头主动解释:“换骨术需脱掉衣物,姑娘放心,卑职不会多看的。” 洛媱这才发现老头儿是个医修。 换骨术? 她眼神微亮,看向旁边一脸拽样的珩央,“十三太子,帝君答应抹去龙骨的神识了?” 珩央愀然无乐,“没有。” “龙骨神识未去,这位医修换骨术就算出神入化,也治不好我的腿。”洛媱语气失望。 珩央此时已脱掉衣服,露出英秀挺拔的上身。 事已至此,他懒得卖关子了,将脱下来的衣物揉成团往地上一掼,无所谓地道:“将我的腿骨换给你,这不就行了!” 这可是他冥思苦想的计策。 龙骨神识无法祛除,洛媱就用不了。既如此,他将健康的腿骨换给洛媱,自己再换上龙骨,虽有风险,却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 此事堪称大逆不道,珩央压根儿不敢让龙玺知晓,只得悄悄将太医带来辰州。 太医哪拗得过御京郡小霸王,苦哈哈的接下这桩活。 洛媱张嘴惊愕。 她没想到珩央竟愿意为她做到这一步。 珩央瞥了瞥她讶异的表情,嘴角弯起,雀跃又显摆,“小瘸子,是不是觉得本殿下很聪明?” 洛媱咋舌,“……简直聪明绝顶。” 她之前怎么都没想到? 得到肯定的答复,珩央嘚瑟,尾巴都快翘上天。 哼,凌渊这下就算送来五百车聘礼,也比不上他给小瘸子换腿骨的一片真心! 即将解决困扰她许久的难题,洛媱说不开心是假的。她轻轻咳嗽,抬起一双明眸,由衷说:“真是谢谢十三太子了。” 嗓音轻盈柔软,没有伪饰诚挚的欣喜。 珩央双手抱着胳膊,往门边一靠。 他觉得洛媱此举太生分,不高兴地冷哼:“谢什么谢?你可是本殿下的心上人!” —————— —————— 等会儿还有一更,新人物马上出场,我要努力还债啦!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噢~ 第五十章灯神 红白鬼笔跟在凌渊身后走街串巷,目睹凌渊雇了十辆大车,几乎将辰州上得了台面的礼品购买一空。 白鬼笔啧声道:“年轻人行走江湖经验太浅,被个老妖怪骗得团团转。” 红鬼笔不留情地戳穿他,“哥,我们不也一样吗?”都被洛媱那具有欺骗性外表迷惑,等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白鬼笔脸色阴沉。 他在墙根驻足良久,忽而道:“反正没有定契,我们找个水秀山清的地方躲起来慢慢修炼。” 红鬼笔语气迟疑,“可那古怪的金珠里已经布好了姻缘阵……” “姻缘阵姻缘阵!你怎么始终惦记这件事?在她手下无异于与虎谋皮,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白鬼笔垂足顿胸,红鬼笔却不甘心放弃。 他看了眼傻乎乎采购聘礼的凌渊,心想九州盟主的儿子都被骗财骗色,遑论他兄弟二人。 “待我实现毕生夙愿,再逃不迟。” 魔修皆是睚眦必报的恶人,红鬼笔想到方才有过一面之缘的苏漫遮,捻着络腮胡子,蓦地奸笑:“你我兄弟二人这段日子不能白白受委屈,我去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红鬼笔说完,一撩石榴裙摆,消失在原地。 苏漫遮在厨房精心准备明日餐食。 她轻哼曲调,打心眼儿里高兴。 洛媱去了趟御京郡,引来两位青年才俊的追求,比起以前的齐致延不知好多少倍。女儿下半辈子有着落了,她心头大石方能落地。 苏漫遮坐在灶边清洗彩玲鸡,门外光纤突然一暗。 红鬼笔一身煞气地站在厨房外,拇指食指微捏,升出一蓬微不可察的毒菇孢子。 现在没必要和洛媱撕破脸,但是,他可以先给洛媱全家人种上孢子,等姻缘阵成功之后,再催动孢子,让蘑菇撑破他们五脏六腑,死相极惨。 这就是得罪他们魔修的下场! “……你是?” 苏漫遮奇怪今日家中来了许多陌生人。 红鬼笔幽灵般飘到咕嘟嘟沸腾的锅边,皮笑肉不笑答:“伯母,我是洛媱的朋友。” “原来是媱儿的好友啊。” 苏漫遮放下彩玲鸡,双手在围裙上胡乱擦干净,目露欣赏,“媱儿出息了,竟结交到如此漂亮的大姑娘。” 正欲在锅中释放孢子的红鬼笔虎躯一震,“你刚叫我什么?” “姑娘,明日灯神节,留下吃顿便饭吧。” 苏漫遮十分亲和,笑起来眉眼泛起淡淡的皱纹,“你这石榴裙真好看,还是百福绣呢。哪儿买的?改明儿我给媱儿也买一件。” 红鬼笔险些激动落泪。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姑娘”,第一次有人认认真真欣赏他的裙子。 即便是他哥哥,向来也只是敷衍,看不出每条裙子特别的款式。 红鬼笔其实心里面知道,他五大三粗不算好看,胡子怎么刮第二日都会再长出来。所遇修士全都觉得他怪异丑陋,惟独洛媱的母亲,溢美之词诚恳真实,他都分辨得出来。 “伯母,你可真有眼光。” 红鬼笔肉眼可见的兴奋欢悦。 他收起孢子,拎起裙摆在苏漫遮跟前转圈圈,“好看吧?血蚕丝缝制的,没有任何线头。” “哎哟太好看了,真像一朵鲜妍的石榴花。” 苏漫遮不吝夸赞。 她亲热地挽起红鬼笔胳膊,“头上簪的花是真的假的?好香啊。这指甲颜色也染得好,是凤仙花汁吗?我家媱儿快出嫁了,我还没想好怎么给她打扮呢。” 这可是红鬼笔的强项。 平时没人与他讨论,逮着机会自告奋勇,“伯母!你问对人了,我来帮你参详参详!” * 洛媱尚且不知便宜娘亲正和一朵蘑菇商量她的婚事。 这老医修的医术着实高明,挖出断骨,重接经络,再以珩央健全的骨骼为引,除去疾秽,既而缝合。划破的肌肤敷上灵草研制的药液,不消三刻,便恢复如初。 洛媱本就没有知觉,换骨术没有想象中疼痛。 反倒是珩央遭了大罪。医修将他原本严丝合缝的两膝膑骨剜去,再重新填上龙骨,一来一回,光是骨肉长拢都要一段时间。 红尘四合,夜幕降临。 屋中掌起温暖的八角纱灯。浓苦的药味和腥涩的血气,将珩央熏得唇色苍白。 他身高腿长,四仰八叉占据了洛媱整张拔步床,咬着麻核,满脸痛苦。医修给他施针上药,愣是没叫一声疼。 洛媱坐在菱花镜前。 她抚着光滑白皙的肌肤,感受到干燥的指腹来回游走的触感,新奇极了。 这具身子很娇小。但洛媱站起身时,低头看脚踩的地面,竟有点恐高眩晕。适应了一会儿,她才扶着凳子慢慢站起,思索着迈出左脚。 洛媱一步步走到床边。 她走了六步。 每一步都比先前那步稳健。 她看向虚弱的珩央,难得真心实意地关心了一句:“他还好吗?” 医修刚好敷药结束。他如释重负长吁口气,收起药箱,佝偻着脊背说:“姑娘不用担心,龙骨作用妙极。太子将养一夜,便又能像从前那样东呼猎鹰,南捉蛟龙。” 珩央听到她清脆的嗓音,抬起沉甸甸的眼皮。 灯下的少女楚楚婵娟。她穿着件与纱帐颜色相近的天蓝交领裙,腰间鹅黄印梅花的带子将腰肢系得不盈一握,广袖拂动,亭亭玉立宛若水中一枝清荷。 “十三太子,你感觉如何?” 珩央心头一动。 他很高兴洛媱能够站起,可目光扫到她身后菱花镜旁凌乱的妆奁,登时不好的记忆涌现。 “哼。” 面对她轻言细语的关心,珩央别扭地偏头。 洛媱:“……” 罢了,看在他给了自己骨头的份儿上,不跟这个幼稚鬼计较。 她压着耐心,又柔声说:“明日灯神节,辰州可热闹了。等你好些,我们一起出去逛逛。”珩央还是不吭声,洛媱又故意找话头,“对了,你知道这灯神节的来历吗?传闻修真界第一位成神的修士是‘灯修’。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世上有剑修丹修符修……怎么会有‘灯修’呢?大抵是后人随意杜撰,类似什么土地灶神,用来寄托心愿的念想而已。” 浮世上界也过灯神节,和浮云界的灯神节大差不差。 她滔滔不绝说这么多,珩央有所触动,忍不住提了一嘴,“在河中放花灯祈愿,会被灯神听见,不管是什么愿望都会实现。” “这么假你也信呀?” “浮云界飞升的几位修士都在灯神节许过愿望,很灵的。”珩央知道自己说话不可信,又补充一句,“连我父皇都觉得灵。” 洛媱忍俊不禁。 她搬来绣凳坐在床边,笑说:“灵不灵明日试试就知道了。你想祈什么愿?” 珩央伸出手指,勾住洛媱的衣角。 “当然是希望身边人如意平安,一年强似又一年。”他顿了一顿,剑眉横扬,恶劣道,“……除了凌渊!” 第五十一章喝水「Рo1⒏red」 想到凌渊就来气。 八角纱灯中的烛火幽幽明灭,或许是密闭的房间药味过于浓郁,珩央胸口有点发闷。 他舔舔干裂的唇瓣,指了指桌上刚沏好的一壶灵茶,“本殿下要喝水。” “好。” 洛媱忙端来一杯,体贴为他送至嘴边。 珩央费力地撑着床铺坐起,拿了个大迎枕垫在腰下。就着洛媱的手,他低头浅抿了半口,咂咂嘴,“太烫了。你给我吹吹。” “行。” 洛媱双手捧着天青釉色的茶杯,轻轻吹开茶汤浮沫。 她的嘴儿微撅,饱满小巧像颗嫩红的樱桃,一点也不干,润润的泛着诱人水泽。 珩央喉结无声地滚了滚,“……要你喂我喝。” 洛媱先是一愣,旋即看见他微黯的眼神,心下明了几分。她今日心情好,大发慈悲纵着这幼稚鬼,饮下茶水却不吞咽,凑到珩央嘴边。 幽兰香气扑面而来。 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几乎贴上他的睫,清澈的瞳仁里倒映出惊愕的脸。 珩央没想到她竟然用嘴巴喂。 刚微张开薄唇,那温柔的檀口便紧紧吻住所有缝隙。粉嫩的小舌一顶,珩央不由自主地打开牙关,一口不烫不冷的灵茶轻松地哺进口中。 ……回甘香甜,如瑶池蜜露。 珩央浑身一颤。 眼看洛媱喂完一口水准备离开,他急急忙忙握住她纤细的皓腕,往怀中一带。 洛媱才适应这双腿,还没站稳,娇小的身躯一晃,跌进床铺。 手里茶水因为这番动作全部洒出,将胸口泼湿了一大片。 天旋地转间,樱唇再次被人衔入唇舌。珩央翻身覆上她玲珑纤婀的身躯,将她拥在怀里,嘴巴用力吮吸擭取她嘴里甜蜜的津液。 他一边激吻着洛媱,一边含含糊糊地抱怨:“还要喝,喝不够……” “你以后不准给凌渊喝。” “只能让本殿下喝。” 洛媱唇齿间全是他尤带药味的气息,分泌的津液转瞬就被他有力的舌头卷得一干二净。她余光瞥到门边角落,顿时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握着拳狂砸珩央的胸口。 她看似娇柔,老拳力道不小,珩央被她砸得龇牙咧嘴,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洛媱红肿着晶莹的唇,没好气指了指门口。 珩央循着她手指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医修老头儿双手捂眼,颤巍巍地说:“太子,卑职什么都没看见。” 饶是珩央脸皮厚,也禁不住闹了个大红脸。 他恼羞成怒,梗着脖子大吼:“出去!” 医修背着药箱,脚下抹油麻溜离开。 洛媱被这番攻城掠池的吻惹得浑身发烫,软软地躺在床上喘息。珩央浑身燥热,高大的身形再次覆下,遮住灯火,将她笼在一片阴翳里。 他压在她身上,没有继续动作。 “你重死了。” 洛媱推搡他肩,有气无力。 珩央心一动。 他嘴巴叼住洛媱小巧的耳垂,轻啮了一下,音调沙哑,“凌渊呢?凌渊重不重?” 不是没和洛媱赤身相对过,在相思屿,他还把她舔得欲死欲仙,只差一点…… 差一点就能完完全全得到她了。 中间究竟哪步出了问题,才让凌渊那个混蛋捷足先登? 珩央越想越难受,好像藏在家里的宝贝被好朋友偷了。他委屈得不行,湿软的舌顺着洛媱脸颊,又裹住她的小嘴儿,反反复复地舔舐吮吸。 洛媱被吻得双颊绯红,嘴角溢出破碎的嘤咛。 正难耐地摇摆腰肢,突然身下一凉。 亵裤被珩央粗鲁地撕开,暴露出水光淋漓的娇美花户。 不等洛媱作出反应,膝盖顶开她并拢的双腿,一根胀硬的家伙抵了上去。 洛媱低呼,“太医让你老老实实的将养。” 刚换了骨头,还是克制点好。 珩央眼眸深深。 情到浓时,他才不管这些,跪在少女腿间,回忆起在相思屿的那晚,并起右手两根修长的手指,顺着那条水淋淋缝儿来回抚摸,越摸汁水越多,滑滑腻腻的。 “这里……凌渊插过几次?”珩央闷闷不乐。 洛媱下意识想夹紧腿,却将他手指紧紧绞在湿热的蚌肉之间。 “两次吧。” 她胡说八道。 珩央一听这话,脑子气得嗡嗡响。醋海翻波,他收回手指,扶着坚硬的阳物顶上那滑嫩的缝穴,满脸不服,“我要进去两千次!”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五十二章粗鲁(H) 洛媱额角一抽。 这事儿也得比吗? 反正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爱干就干吧。 烛影摇红,粗粝的墙壁映照出二人交迭的身影。借着淡淡的光,珩央凝视洛媱泛红的桃腮,她躺在柔软的锦枕中,没什么表情,精致的双环髻已经全散了,长发如浪铺开,粉色的杏蕊朱钗歪歪斜斜勾住一缕发丝,弥漫绝尘的仙气。 这般模样莫名惹人怜爱。 珩央本想不管不顾插进去,见状又舍不得了。 他那话儿又粗又长,顶端的龟头更是饱胀圆硕。欲望勃发时,蜿蜒的青筋满布,实有几分骇人。而洛媱娇滴滴的躺在床间,红色的被褥将她身子衬得雪白,腿间那抹艳色细细嫩嫩的,藏在缝隙里的穴孔吞根手指都困难。 一下插进去……她会痛吧? “发什么呆?” 洛媱半天没等到他下一步动作,心中涌起莫大空虚。 抬眸仰视,只见珩央痴痴盯着自己,踌躇犹疑,“你会不会痛?” 洛媱心底一惊。 难道他要打退堂鼓? 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洛媱赶紧抓住他胳膊,眨眨眼睫,认真地答:“凌渊破我身子的时候很温柔,那时都不觉得痛,所以现在……啊!”毫无征兆的,珩央猛一挺身,那根粗硬的阳物龟头凶悍地嵌入穴中。 他大掌掐住洛媱纤细的腰。 待习惯了紧裹的酸痛,粗大的龟头一寸寸破开嫩肉,慢慢沉进她的身体。 ……太爽了。 珩央牙关发颤。 原来泛滥娇柔的幽穴将整根阳物吃进去,是如此奇妙。 洛媱被突如其来的快慰撑满。她贝齿轻咬着唇瓣,有点怨怪珩央,“方才还问我会不会痛?这又是做什么?笨蛋,粗鲁,莽夫!” 丰沛的汁水让阳物在紧窄的花穴里越入越顺畅。 珩央底气不足,嘀咕道:“谁让你提凌渊的。” “是你先提的。” 洛媱轻轻喘息。 明明他一口一个“凌渊”,怎么又怪她来了? 如此惦记,不如等凌渊回来一起。 不过这话也就心里说说。 她仿佛一叶孤舟摇橹荡漾,珩央初尝滋味,不懂花哨姿势,完完全全维持着一个动作,抽出来,插进去,抽出来,再插进去…… 饶是如此,洛媱仍被插得汁水飞溅,呻吟连连。 珩央越操越起劲儿,架起洛媱纤细的双腿,插入花径深处。 洛媱足尖不由自主地勾紧他后腰,扬起纤长的脖子,婉转哀啼:“珩央,太……太深了。停一停,停一停。” 囊袋啊每一下都拍打在水淋淋的花户上,而那硕大的龟头,次次准确地撞在最嫩最敏感的花心。 洛媱舒服得说不出话。 她五指揪皱身下床单,媚眼如丝地望着身前的男人。 柔和的灯火描摹着他赤裸的躯体,身材完美挑不出一丝丑处。象征尊贵身份的金冠歪落下来,随着每一次挺身的动作摇摇欲坠,珩央怕砸到洛媱,顺手将束冠的红绳咬在嘴中,绷紧了下颌,本就俊朗的容颜更显性感诱人。 洛媱伸出玉臂,一勾他的脖颈,微垂睫羽,与他缠绵亲吻。 珩央将女子娇软的身躯抱入怀里,一边吮吸她的唇舌,一边挺身抽插。 许是双腿终于有了知觉,被阳物填满的滋味也比从前清晰。 洛媱渐渐承受不住,颤抖着被珩央送上高潮,穴口收缩,淅淅沥沥喷出许多水儿。 然而珩央却不给她休息的机会,高潮未歇,沾满淫水的硬棍再次抽送。 待洛媱又泄了几次身,珩央才终于发狠撞进那片娇嫩的幽穴,闷哼一声,将积攒多年的浊液汩汩射入花心。 第五十三章变故(H) 衣裳乱七八糟扔了一地,钉珠的绣鞋和云纹皂靴东倒西歪。 纱帐咯吱咯吱摇晃。 特有的情欲雄麝气息几乎掩盖浓重的药味。 两人双双陷入情潮,恍若交颈鸳鸯,挥汗如雨。 珩央低吼着在花穴里灌入浓精,搂着瘫软的洛媱,喘着粗气计算,“还差一千九百九十六次。” 洛媱:“……?” 珩央亲吻着洛媱绯红的后颈,双手握着她饱满如桃的乳肉,揉捏按搓。 洛媱身下泛滥成灾。 流淌的阴水和内射的精液混合,黏黏腻腻,沾满了彼此腿间。 没想到这家伙真奔两千次去。她无语凝噎,想说话,嗓子却叫得发哑,只能嗔他一句“幼稚鬼。” 珩央缓了一会儿,继续扶着不知疲倦的昂扬性器,在被操开的花缝间摩擦。 他嗓音带着磁性,低低开口:“小瘸子……”反应过来,顺手摸摸洛媱光洁白皙的小腿,“现在不能叫你小瘸子了,我也要叫你媱媱。” 洛媱花穴又酸又软,“随便。” 她下意识想躲开他的侵略,却被珩央按着肩膀,对准穴口,咕叽一插到底。 珩央干燥地嘴唇在她脖子上来来回回摩挲,呢喃道:“媱媱,媱媱……我的太子妃媱媱。” “太子妃媱媱,以后不要搭理凌渊了。” 珩央绞尽脑汁,可劲儿说坏话,“他爹都不管他,十二岁就被赶出来走江湖,穷得叮当响。” “九州盟的人古板又无趣,太子妃媱媱肯定不喜欢那里。” “太子妃媱媱嫁来东宫,所有小金库都给你。” “媱媱,媱媱,本殿下好喜欢你。” 珩央算是懂了。 这档事得便哄便做才有乐趣。 本来洛媱还在挥他老拳,他一迭声儿的“太子妃媱媱”,愣是让洛媱没了脾气。 穴里的阳物越顶越深,洛媱避无可避,只得再次攀附着他肩,陷入新一波沉沦。 * 后半夜忽然下起小雨。 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刚歇。 窗户被风吹开一条缝,灌入携着草木潮湿的寒凉夜雨。 雨越下越大,从屋檐滴落,轻叩数阶。 洛媱拢着秀发,随意瞟了眼窗外。几缕浓重的乌云围绕着一轮清辉皓月,如霜似雪,雨丝风片在光中折射。 仅这一眼,让洛媱瞳孔猛地一缩。 雨天怎会有如此明亮的月色?除非是…… 珩央正要凑来亲洛媱脸颊,被一掌扇开。她赤脚跳下床,随意捡起地上一件珩央的中衣披上,急急推窗。 雨夜的冷风呼呼吹进温暖密闭的房间,药味与情潮皆被吹散。 珩央怕她冷着,赶紧取来外衫将她娇小玲珑的身子裹住,“怎么了?” 他看了看外间。 夜色幽远深沉,云氏宅院在雨中宁静而祥和,没有任何异常。 子时已过,今日正是阖家团圆的灯神节。 洛媱脸色惨败。 她顾不得在珩央面前藏拙,运转所有灵力,飞快地朝着雨夜施展一道攻击法力。 “砰——” 法力似乎撞到什么阻碍,发出一声晨钟般的闷响。 与此同时,庆祝灯神节的烟火腾空绽放。 赤橙黄绿绚丽多姿,刹那即逝,似无数流星构织大梦一场。 珩央终于意识到古怪。 烟火将他脸照耀出不同色彩,明灭变幻,“这烟花燃放为何没有声音?” 洛媱转身穿衣,语速飞快,“不是烟花没有声音,是有人在宅院周围布下了一层结界。” 一层远高于红白鬼笔和槐妖的结界。 两人急忙穿戴妥当,西南方向突然传来女人一声凄厉的惨叫。 珩央大骇,“是伯母!” 洛媱神色凝重,她皱起秀眉,悄然将金珠捏在指间,“走,过去瞧瞧。” 第五十四章怪人 雨势渐大。 厨房中,苏漫遮握着红鬼笔的手,与他坐在暖烘烘的灶边,聊得投机。 轰隆—— 乌云浓稠的天边滚过一道惊雷。 苏漫遮吓了一跳。 她看了看屋外潇潇雨幕,担忧道:“小红,你坐会儿,我去把柴抱进屋,免得淋湿了。” 苏漫遮起身走出厨房。 檐下两盏羊皮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明灭不定。 树影婆娑的院中,寂静无比,只余沙沙雨声。天地间除了雨水浸润泥土清新气味,还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腐臭。 腐臭的气息越来越浓烈,苏漫遮皱皱鼻子。 她正欲抱起墙角堆放的一捆木柴,忽而嗖的一声,五道人影闪过。 借着昏暗的光线,苏漫遮这才看清这五个人皮肤皆呈诡异的青紫色,血管脉络清晰凸显。表情麻木,惨白的眼球中没有瞳仁,只有一点针尖般的红,手臂枯瘦,指甲殷红,锋利如厉鬼。 五人在雨中麻木地站着,势力个个都在金丹上下。 少顷,他们像是集体收到什么命令,狂奔而来,嘴里“荷荷”低吼,指甲抓向苏漫遮咽喉。 “啊!” 苏漫遮怀中柴火“啪”的掉在地上。 她刚发出惨叫,便被人扯着围裙往后一拽。霎时间,一朵巨大的蘑菇如盾张开伞盖,拦截了鬼爪致命一击。 红鬼笔看见五人眼球中的针尖红点,也惊呆了。 “匿迹江湖多年的活死人,怎会出现在辰州?” 活死人不知疼痛,不畏对手,得到命令发疯了朝苏漫遮进攻。 红鬼笔可舍不得第一个叫自己“姑娘”的知己死掉。他好歹也是相思屿护法,在姽命姬座下多年,料理几个活死人轻轻松松。 简单利落挥出一堆细微的孢子,钻入活死人口鼻,在腐烂的肺腑中迅速生长,密密麻麻的蘑菇将活死人肚皮吹气球一样越撑越大,随着“砰砰”几声巨响,肠肠肚肚夹杂着腐肉爆得到处都是。 恶臭弥漫。 苏漫遮左手掩鼻,右手朝红鬼笔比了个赞,“小红又漂亮又能干,真是个厉害的姑娘。” 红鬼笔听见这话受用得很。 他捋着下巴一大丛络腮胡,捻着兰花指,邀功道:“那当然了,再来七八个我也不怕。” 话音刚落,院墙被雨水湿润的泥土鼓起一个个土包,土包中伸出枯瘦青紫的手。人影绰绰,接二连三又有十余名活死人手脚并用地爬出。 苏漫遮瑟瑟发抖。 她躲在红鬼笔身后,探头问:“天啊,又来了!” “有我在,有我在。” 红鬼笔隐隐觉得不对劲儿。 他神色肃杀,再次蓄积灵力,孢子铺天盖地飞扬。 漫上庭院的雨水忽然湍急。 雨滴挟着骇人的威能,将红鬼笔的孢子悉数包裹、消弥。这一次,活死人没有爆体而亡,他们挪动躯体,整齐让开了空隙,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看不清楚面容的怪人,慢慢踱步而出。 白色的靴底黏着脏污泥泞。 一步一步踩在雨水中,像从地狱释放的魔鬼,让红鬼笔内心惶恐,遏制不住想要下跪。 来者不善! 红鬼笔想也不想,狡诈出手袭击。 他的出其不意使出凝神期全力的一击,爆裂的灵力在夜空闪烁出炫亮光芒,足以毁天灭地! 然而,那斗篷怪人却不紧不慢地伸出左手,点出一指。 白光耀眼。极为恐怖的力量自指尖暴涌,灵力交汇的刹那,整座宅院都瓦砾簌簌震落。 红鬼笔承受不住这撼天一指,直接双臂咔擦骨折,震得倒飞出去。魁梧的身躯如一颗炮弹轰隆隆撞穿墙壁,喉头鲜血狂喷,五脏俱碎。 “小红!” 苏漫遮被波及,神魂剧荡,口鼻流血不止。 她眼泪纷飞,想要搀扶红鬼笔,却发现红鬼笔浑身瘫软,骨骼已寸寸断裂。 这斗篷人是什么怪物? 太强了! 太强了! 红鬼笔脸色煞白,暗道大意,此时想逃却是不能。好在它本体是蘑菇,菌丝重新组合排列,骨骼飞快愈合。 “怎么回事?”院中有人惊呼。 苏漫遮扭头望去,却是云桓。 云桓寻不着云拭烟,便赶着灯神节之前归家。结果一回家碰见强敌上门,母亲还受了伤。 他不过区区筑基,压根儿看不出斗篷人修为。不知者无畏,竟冲斗篷人厉声斥责:“你是何人?深更半夜,为何擅闯云氏?” 斗篷怪人阴测测地转头。 他隐藏了长相,故此看不见任何表情,但云桓望着那黑漆漆的帽檐,莫名心悸。 他正思忖要不要先礼后兵,斗篷怪人五指一擭,隔空便将他抓至跟前,压跪双膝。 “交出来。” 斗篷怪人的嗓音嘶哑刺耳,如砂纸在铁皮上摩擦。 云桓仿佛被戴上无形的枷锁,动弹不得。他努力想辨认斗篷怪人的长相,神魂却一阵阵剧痛,陷入窒息,“……交什么?” “不要跟我装蒜,交出神武令!”斗篷怪人压抑着怒气,凌空抹出一面幻镜。 镜中浮现一枚长方形似铜非铁的古朴令牌,隐隐约约刻篆“神武”二字。 “你们把它藏在哪儿了?说!” 云桓一张脸憋得胀红,他呼吸不得,艰难地开口:“没有……从未见过此物……” 斗篷怪人却恍若未闻,上手掐住云桓脖子,疯狂大喊:“交出来!交出来!” “没有……没有!” 云桓垂死挣扎。 眼看云桓要被活活掐死,苏漫遮冲上去要和斗篷人拼命,“放开我儿!” “别去以卵击石!” 红鬼笔飞快拦住苏漫遮。 瞬息之间,但听“喀嚓”一声,云桓被硬生生扼断脖颈,委顿在地。 苏漫遮心神剧痛。 她嚎啕大哭,推开红鬼笔,跑去抱住云桓尚有余温的尸体,满脸是泪,嘶声质问:“我云氏与你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滥杀无辜?什么神武令,听都没有听过!” 哭声与雨落声相和。 失去孩子的母亲痛心疾首,斗篷怪人丝毫不怜悯。 他眼中只有那一样东西。 堕天禁的妖魔不会骗人,说在云氏,就一定在云氏。 他怎会滥杀无辜呢? 云桓死都不肯交出神武令,一定是想藏起来自己偷偷飞升。 他心术不正。 他死有余辜! 斗篷人视线落在哭泣不止的妇人脸上,微微弯腰,动作和蔼,语气却透着十足的阴冷狠毒,“说吧,神武令究竟在哪里?” “我不知道!不知道!” 苏漫遮抱着云桓的尸体,不住摇头,泪雨阑干。 斗篷怪人故技重施,捏住苏漫遮的下巴,咬牙威胁道:“儿子不知道,我杀儿子;你不知道,我杀你……还有两个女儿是吗?我挨个儿问,总能问出蛛丝马迹。” 谁也别想诓骗他。 苏漫遮心如死灰,被迫抬起头。 “人死了,就算留着神武令也没用。”斗篷怪人叹息一声,“还不说是吗?” 苏漫遮泪流不止,“没有……真的没有!你为何不信?要怎么说才信?” “怎么都不信。因为,神武令肯定在这里。” 苏漫遮咬牙坚称没有,这让斗篷怪人十分生气。他正要拧断苏漫遮脖子,左右突然唰唰两道破风声响。 红鬼笔撑着受伤的身躯,勉强扬出一道法力阻止;另一边,定钧枪如离弦巨箭破开雨幕,倏然而至。 斗篷怪人优雅地轻轻一偏头,紫电缠绕的枪杆贴着他的耳侧,“噗嗤”钉入身后墙壁。 红缨微微震颤。 “放开我伯母!” 珩央怒不可遏,双手握拳,气得俊脸扭曲。 斗篷怪人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摩挲着指腹,语气复杂,“十三太子,你怎么在这里?” 第五十五章追杀 于辰州半空俯瞰,结界无声无息地笼罩这座不起眼的三进宅院。 纷纷夜雨,无人察觉云氏正在遭受一场灭顶之灾。 珩央召回定钧枪,挽了个枪花,二话不说迎身而上。出乎意料的,斗篷怪人竟收敛了法力,身姿鬼魅存心戏耍。 珩央暂时牵制着他。 在旁默默观察许久的洛媱,悄然来到骨骼寸断的红鬼笔身边,低声问:“如何?打得过吗?” 红鬼笔像是看见救命稻草。 “打不过。这人修为堪比浮云界四大泰斗。”红鬼笔费力地揪住她水蓝色裙角,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几句话,“一定要想办法救大家……特别是你娘。我、我还没跟她商量好嫁衣的款式……你可是上界夺舍而来的尊主,一定有制胜的奇招!对不对?” 洛媱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斗篷怪人。 结界出现的刹那,她就知道有强者降临。 听红鬼笔这么一说,顿觉棘手,脑子飞速运转。 首先,这人是突然出现的。他直接逼问“神武令”,态度坚决,必然是得到了确切提示;其次,搜刮原主记忆,云氏全家的确不知神武令为何物。也就是说,斗篷怪人单方面固执认为云氏拥有神武令,而不知神武令下落的她,又该如何在短暂的时间里保住自己性命? ……对。 只有她自己的性命。 云桓修为虽低,却在九州盟分舵有中等职称。饶是如此,对方杀云桓如杀一只蚂蚁,轻巧捏死,不给九州盟一点颜面。 这表明,不管问不问得出神武令的下落,斗篷人今夜,必将目睹此事的所有人全部灭口! 红鬼笔都被一招打败,遑论尚未筑基的她?元神攻击才给姽命姬用了一次,还未养好,再强行催动,她肯定比斗篷怪人先行身死。金珠强大也许能暂时躲入,但这里已经被斗篷怪人结界笼罩,结界里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他精确发现。 再让他发现金珠,就真的死定了。 短暂的几个呼吸时间,洛媱已极快的做出分析——对方心狠手辣,有抹杀一切的实力。 洛媱抬起眼睛,隔着冰冷的黑暗,注视戏弄珩央的斗篷怪人,一招一式都不放过。那斗篷人动作幅度很小,每次动作,身子左倾,惯用左手。他似乎意识到这点,左手生硬地握拳,用右手去施展功法。 堪比四大泰斗的修为…… 有没有可能,斗篷人正是泰斗之一? 思及此,洛媱又问红鬼笔,“四大泰斗谁是左撇子?” 这种问题寻常修士肯定不知道,但红鬼笔却是浮云界顶尖高手。他跟了姽命姬多年,知情不少,立即答道:“帝君龙玺!”红鬼笔再看向那斗篷怪人,心下明了,“这人是龙玺?他怕被认出来,所以披着斗篷藏匿面容!而且他还对珩央手下留情了……是他!一定是他!” 洛媱望着那道鬼魅的身形,眸光闪烁,抿唇不答。 这时,斗篷怪人失去了戏耍的闲心。他站定不动,面对珩央气势如虹的一枪,左手指缝里流露出一丝丝的法力,便轻松化解。 “哐当——” 定钧枪从手中滑落,珩央像之前的云桓,被迫跪在斗篷怪人身前。 抱着云桓尸体的苏漫遮,终于被这一幕拉回神智。 见势不妙,她不舍地松开云桓,勉强打起精神,寻找洛媱。 当发现洛媱呆呆站在墙角,苏漫遮都来不及询问为何残疾的女儿突然痊愈。她被云桓的死刺激的神志不清,慌张地握住洛媱纤细的手腕,拽着她往外跑。 什么珩央,什么小红,她都不管。 她只要自己的女儿活下去! 雨水沾染皮肤,有些打滑,苏漫遮险些拽不住。她慌乱地道:“……逃!立刻逃!” 洛媱遥望无形的结界,面沉如水,“逃不掉的。” 实力太过悬殊,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斗篷人乃当世巅峰,灭掉云氏一个小小的修真家族,不费吹灰之力。 苏漫遮想带着洛媱跳墙逃走,当她发现那层无形的结界阻挡,陷入绝望。走投无路时只能祈求神明,苏漫遮跪在雨中,面朝屋檐下一盏昏黄的灯,双手合十,泪流满面,“今日灯神节!求灯神保佑,救救我女儿,救救云氏……” 洛媱沉默地站在苏漫遮身侧。 她漆黑的眼眸,静静凝视雨中飘摇的纸灯笼,心里自问——在绝境中挣扎的人,会被神降临拯救吗?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寂凉透的夜风。 灯笼被风吹拂轻晃,欲坠的烛火摇曳了两下,最终彻底熄灭。 苏漫遮被熄灭灯火狠狠刺痛,本就稀里糊涂的脑子完全陷入了混乱。 她不死心,拽着洛媱在宅院里四处躲藏,“逃不出去,就躲起来。对,躲起来,躲起来谁都找不着……” 洛媱一直在思考自救的方法。 这些年来,历经大大小小的生死瞬间,她从不寄希望神佛,更不觉得谁会从天而降挽救水火。 她只靠自己。 眨眼间,苏漫遮推开了一间堆放杂物的耳房。房里有一张废弃的木架旧床,苏漫遮眼前一亮,让洛媱躲在床下,“媱儿快爬进去!躲在这里就不会被那个斗篷人发现了!” 洛媱不想陪苏漫遮做无用功,奈何苏漫遮此时的实力高过她,轻轻松松将她推入床底。 洛媱瑟缩在低矮的床底,勉强侧头,与趴在地上的苏漫遮对视。 苏漫遮头发被雨水湿得一绺一绺,温柔的五官在此时过于苍白。她强忍着惊惶,不忘伸出一只手,轻拍洛媱手背,像母亲哄着孩儿入睡,慈爱安慰:“不怕不怕,无论发生什么,媱儿都不要出来。娘会把那个怪人骗走的,你不要怕,千万不要怕……” 占用这具躯壳这么久,洛媱从未将云家人放在心上。 他们对于她来说,只是一块踏板,一个有利于伪装的陪衬。 此时看着脑子不好的苏漫遮行为笨拙的救她,心底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洛媱脸颊贴着满是灰尘的冰凉地面,正欲开口,苏漫遮猛地抽手,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洛媱透过低矮的床底视角,看见双裹着泥泞的皂靴。 皂靴主人越走越近。 苏漫遮脸色比纸苍白,她匍匐在地,恐惧的不敢动。 下一刻,来人揪住她的头发,粗暴提起。 阴冷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宛如阎罗叩问:“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神武令在何处?” ———— ———— 等下再更一章,快些把这点剧情过完。 第五十六章传音 白鬼笔一路跟踪凌渊。 这小子原本都买好了聘礼,走到半道,却突然抽风,转身租赁了一匹飞马,奔去天远地远的永宁州。 他去永宁州干什么呢? 白鬼笔无奈,只好继续跟随。 结果令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子披星戴月风尘仆仆,竟是去了趟永宁州万花山,于山野间亲手摘了一束新鲜的云花。 凌渊将云花用丝线捆绑,小心翼翼地将花束与碧月秋光剑一起放在背上。 途径定寮,他顾不得回九州总盟,又急匆匆赶回辰州。 这可不敢大意。 珩央还在云氏呢,去晚了,洛媱万一被珩央骗走了怎么办?那么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很容易被油嘴滑舌的珩央骗走的。 凌渊买了好多好多东西。 聘礼不如珩央的名贵,但他匆忙之下能凑够十车也算不错了。待婚事定下,后面再给洛媱补。 她喜欢什么,只要力所能及,就一定会送到她面前。 像洛媱总说——最喜欢凌渊了。 那他愿意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全心全意的,都托付给她。 马不停蹄的奔波,让凌渊回到辰州已是深夜。 好巧不巧,这天正是灯神节。 无边丝雨在夜幕潇潇,平铺石板的街道湿漉漉的,倒映着万家灯火煌煌。 隔着窗户,凌渊看见不少阖家团圆场面。人们大都聚在屋中,围着热腾腾的火炉,欢声笑语不绝。 他不禁想起自己的父亲。 多日未见,应该还没有出关吧。 父亲入关前,告诉他这次闭关极其重要,或许可以直接出现接引之光。 凌渊不想去打扰父亲。 可此刻,在这张灯结彩的夜里,他忍不住掏出那张父子心血相连的极品传音符,摩挲着已经有些皱巴巴的边角,犹豫着开口:“父亲,今日灯神节,孩儿愿您念头通达,早日参悟最后一重剑意。” “对了父亲,孩儿离开总盟的这段时日,在辰州认识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她腿脚不好,但人很聪明,很漂亮。古灵精怪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像悬在天边的月亮。” “父亲,我喜欢她。” “我想娶她为妻。” “珩央还想和我争。他来辰州下聘急死我了,我便没事先通知你,擅自买了东西来云氏提亲。” “孩儿真的特别喜欢她。她如云花干净纯粹,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凌渊握着传音符,眼眸间闪动着憧憬向往的光,越说越欢喜,“孩儿一定要娶她为妻!再者,我与她已有肌肤之亲,此生无法再容下旁的女子。只喜欢她一个,只要她一个,父亲你一定要成全孩儿……天啊,我在说些什么呀!” 凌渊羞恼地双手捂脸,吃吃笑了起来。 他怎能给父亲唠唠叨叨说这些。 不敢想象,平时里不苟言笑严肃庄敬的父亲,知道他所作所为会是怎样的表情。 不知不觉已来到云氏门前。 凌渊望着虚掩的大门,到底是没有捏碎传音符。 刚才那番话有点不妥,等事情定下,他再回总盟亲自禀告父亲吧。 第五十七章不跪 凌渊推门而入。 跨过门槛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异常。 回身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层坚硬无形的屏障。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腐臭与血腥的气味,凌渊登时神色大变,转身发足狂奔:“媱媱——” 院里,云桓尸体横陈。 凌渊奔上前一探鼻息,发现已死去多时。 他尚未回神,背后突然蹿出一道白色身影。 “小红?你怎样了小红?” 白鬼笔扶起奄奄一息的石榴裙大汉。 凌渊大惊,“红白鬼笔?你们怎么在这里?” 白鬼笔此时痛彻心扉,根本不理凌渊。发现弟弟重伤,眼珠一转,当机立断带着弟弟一起隐藏。 敌人太强,必须避之锋芒。 凝神期的妖修,自有保命手段,白鬼笔将红鬼笔打横抱起,转至墙角,不知掐了什么诀,二人“蓬”的一声化作一丛平平无奇的野菇,混入杂草,默默生长。 他兄弟二人但求自保,彻底甩手不管了。 雨水在地面慢慢汇集成一滩,尚未被冲刷的血迹,往墙后的厢房流淌。 一缕红缨卡在墙壁缝隙间。 “……珩央?” 凌渊瞳孔一缩,握剑在手,直奔后院,“媱媱!” 这个季节雨水并不多。 偏偏在灯神节的夜晚,雨越下越急越下越密。 云花遗落在地上,洁白的花瓣沾脏污泥泞,黑漆漆的看不出本来颜色。 一声炸雷,闪电如银龙划破夜空,照亮被斗篷人扼住脖颈的娇小少女。只一瞬,破风声响,碧月秋光斩出一剑,青光如撕裂布帛般破碎空气,直劈斗篷人的手腕。 这一剑快若流星。 斗篷人微微一怔,不可避免的松开了纤细的脖颈,喉咙沙哑地发出怪笑,“又多了一个找死的人。” 洛媱如蒙大赦,跌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被掐出了眼泪。 凌渊心痛万分,不管不顾地奔来,将她一把搂入怀中,“媱媱?” 洛媱捂着脖子说不出话。 而此时凌渊也才注意到院子里的珩央,口鼻流血的倒在雨中,不知生死。他心头一紧,连忙要去查看珩央,被洛媱拽着衣袖,摇了摇头,涩声道:“珩央只是晕过去了。”因为刚才那一瞬间被掐脖的窒息感,她眼泪止不住的流,“凌渊,我母亲大哥……都被这人杀死了。” 方才斗篷人见苏漫遮还说“不知道”,勃然大怒,五指成掌往苏漫遮胸口一拍,五脏六腑都给拍碎。 苏漫遮临死前,嘴角流血,对躲在床底的洛媱比口型:“不怕,不怕。” 她是笑着死的。 因为她尚在庆幸,庆幸今晚云拭烟没有回来…… 洛媱并不怕。 她不怕这个披着斗篷疯子一样的怪人,她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布局被打破,不甘心重活一次,尚未杀回上界就折损于此。 疯癫的斗篷人怎会放过她呢?苏漫遮一死,他就掐住了洛媱的脖子,把她从床下拖出,质问所谓的“神武令”。 好在凌渊出现了。 他的阻挠如隔靴搔痒,但却给洛媱争取到了机会。电光火石间,洛媱灵光一现,朝斗篷人咬牙道:“你想要的东西,我与母亲大哥的的确确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捂着心窝咳嗽,“但是,它或许的确在云氏宅院。在我们云家人搬来之前,亦或之后。藏在墙壁间,瓦砾里,泥土下……某个我们从未发现的角落!” 斗篷怪人歪了下头。 充斥满心的暴戾在这一刻暂时平息,颇有耐心地询问洛媱:“那么,你可曾在家中见过与神武令相似的东西?” “我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会在哪里。” 眼看斗篷人又欲抬起左手,洛媱赶紧说:“前辈,那个告诉你神武令在云氏宅院的人,你应该认识吧?你可以再去问他,或者把他叫来,让他陪你一起找!院子就这么大,你们掘地三尺随便找,为何要逼迫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回答呢?” 洛媱只是在拖延时间。 她猜,这个如此强劲的结界维持不了太久。 一两个时辰?否则这斗篷怪人为何着急逼问,气急败坏的杀人? “嗯,有道理。” 斗篷怪人竟认可了洛媱的想法。 就在洛媱觉得会好起来之时,突然地动山摇,大地仿佛坍塌,四周瓦块砖墙纷纷震落,轰隆隆晃动。结界包围的宅院直接拔地而起,像一艘巨大的灵舟、一座微型的浮岛,在斗篷人的操控下,飞速往东南方前进。 宅院在空中穿梭云层。 感受着耳畔呼啸的冷风,洛媱和凌渊都无比震惊。 这就是巅峰高手吗?挥手间移山填海,拥有凌驾万物之上的强悍实力。 凌渊松开洛媱,剑指斗篷人,眸中一片坚毅,“你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黑洞洞的帽檐下,如刀的视线锁定凌渊,慢慢划过他俊秀的脸,又移到他那柄窄薄锋利的佩剑上,厌弃极了。 “每个剑修,都令人恶心。” “特别是九州盟,道貌岸然装腔作势。” “真该死!” 斗篷人似乎很生气。他左手轻飘飘一挥,凌渊只觉虎口剧痛,五指一松,碧月秋光剑险些脱手而出。 斗篷人怒声道:“给我跪下!” “……不跪。” 凌渊眼神愤恨,还在争辩,“天下剑修攘攘,虽无白纸黑字为记,却有天地正气为依。剑之所向,道之所在,九州盟内皆乃光明磊落的侠义之士,容不得你这妖人来诋毁!” 话音甫落,那斗篷人更是恼怒,掐指一道法力,只听“喀嚓”两声,凌渊双膝鲜血直流,人也控制不住的往前倾倒。 仅仅半招,五脏已受重创,气血翻涌,身子摇摇欲坠。 凌渊反手一剑撑住地面,单膝屈腿,另一只腿硬是不肯跪。 斗篷人一声冷笑,“呵,这就是凌晋沧教出来的好儿子么?” 也不知道凌渊在倔强什么。 洛媱低头,默不作声。 她眸光闪烁,从斗篷人对珩央和凌渊的区别,感觉到几分耐人寻味。 第五十八章不要「Рo1⒏red」 两炷香功夫,宅院飞至一片极其阴冷的地方,迅速下降,“砰”的一声巨响,云氏宅院稳稳落在万仞山旁。 夜色迷蒙,小雨停了片刻,继续飘落。 斗篷人解开结界,直接一掌轰飞左侧墙壁,直到这时,洛媱才发现,他们竟在一处断崖边。那山崖下不知是些什么东西,一团团浓重如墨的可怕气息搅动翻涌,时不时发出尖利的怪声。 细雨如愁,阴风阵阵,极为妖邪。 洛媱不明所以,凌渊倒是从周遭情形判断出位置,双眼陡然大睁:“这里是堕天禁?!” 堕天禁又是哪里? 洛媱心下慌张。 她拖延时间,以为斗篷人会将他们带去找那个告知神武令消息的罪魁祸首,可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人! 十几名活死人一动不动。 斗篷怪人变出铁链,将他们栓在一起,像驱赶牲畜一样全部推进魔气蒸腾的深渊。 他状若疯癫,嘶声大吼:“我把整座云氏都搬来了!你们说啊,我要的东西到底在哪里!” 深渊下的黑气像沸水翻滚。 少顷,有不辨男女的声音奸笑着回应,“就在里面,你自己找找呀。” “究竟在哪里?告诉我确切的位置!”斗篷人咬牙切齿,“不告诉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们吃活人!” 崖下的魔气丝丝缕缕萦绕,传来嘈杂的叹息和哭泣,“你今年已三次问卜了,不要再来了。” “如果被他发现,我们这些妖魔都会死的……” “我们不吃活人了。” “以后也不会再帮你们问卜。” 斗篷人显然极为吃惊,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十年之后的问卜也不能吗?” 妖魔们窃窃私语,少顷又古怪地笑起来:“一年后浮云界寿数已尽,哪还有十年呢?” “你们怎么办?浮云界不复存在,你们也会死!” 斗篷人难以置信,恶劣恐吓。 然而妖魔们完全不怕,全部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我们不会死,那个人说我们功德圆满,即将成佛啦!” “嘻嘻,我们妖魔竟然也能成佛!” “嘘。不要跟他说了,散了吧,散了吧……” 斗篷人踉跄上前,伸手在悬崖边打捞,“回来!你们回来!”那些邪魔黑气却好像故意躲避着他,纷纷缩回深渊之下。 凌渊倒也不傻。 结界正好解开,趁斗篷人心神不定,他迅速掏出那张极品传音符,猛然捏碎—— “父亲救我!” 一声大喊,令斗篷人浑身巨震,双手拢袖正欲逃走,却发现那张传音符并未闪动光芒。 凌渊愣了愣,“父亲?” “父亲救我!” “父亲!” 灵气不断灌入符箓,父子心血相连的传音符毫无反应。他拼死一搏的求救,成了打草惊蛇的提醒。 斗篷人心弦一松,优哉游哉地来到凌渊跟前,劈手抢走他的传音符。定睛一瞧,登时爆发出一阵揶揄狂笑,“哎哟,怎么堂堂九州盟主给自己儿子的心血传音符,是张假货啊!?” 凌渊蓦然呆住,脸色惨白惊愕又疑惑,“……假的?” 这张符怎么会是假的呢?这可是父亲给他的传音符! ……不对,不对! 被洛媱囚禁的时候,这张传音符被她搜走,在蘑菇森林时,他狠心抛弃她,她将这张符揉成团砸在他脑袋上。 如果这张符箓是假的…… 凌渊撑着剑的右手微微颤抖。他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向跪坐在地的洛媱。 少女低垂着头,紧紧抿唇。 刘海遮掩了她半张白净的脸,窥不见任何神色。 凌渊想要她一个解释,嗓音迟滞,“媱媱?他为什么说……传音符是假的?” 这一刻,洛媱竟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潇潇小雨骤然滂沱。山崖下翻滚的魔气与空中沉沉乌云混合,雨水飞溅,满目阴霾。 洛媱摆在眼前的难题,终在这时解开了。 她想,她得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不错,传音符是假的。” 落体抬起姣好的脸,没看一眼凌渊,而是冲着斗篷人平静地叙说:“当初我想修炼,略施小计将凌渊囚禁。本想将他当只炉鼎玩玩儿,不料这蠢货竟然喜欢上了我,对我死心塌地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雨声太大,凌渊想,他一定是听错了。 可是,看着曾经巧笑倩兮的少女露出冷酷的神色,心口为何如刀绞一样的痛。 斗篷人显然没料到还有这出。 他惊讶地指了指昏迷中的珩央,“那这个呢?” “也是个蠢货。” 洛媱语气一顿,“一个交予我九州盟信物,一个抢着将腿骨换给我,竟不知道谁更蠢一些。” 事已至此,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她要做对这道题,必然舍弃掉某些东西,真相往往都是残忍的。 面对云氏被灭口的局面,世上不会灯神来救她,自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她只能凭借自己的头脑和三寸不烂之舌。 “所以你给了他一张假传音符?” “是。” 洛媱轻轻咳嗽,语气却始终从容,“我一直对他多有防备又忌惮。当时他还不喜欢我,万一拿着传音符通风报信九州盟主,我还怎么活?毕竟这样的蠢货,不可能到处都是。” 这话是真的。 她当时真的这样想。 一个根本不熟悉的正道修士,她怎敢给他传音符?真的传音符早被撕碎扔在某个犄角旮旯,随风消逝了。 斗篷人闻言仰头长笑。 他笑得喘不过气,指着洛媱不知说什么好。 尖利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凌渊怔怔撑着剑柄,感到一阵迷茫。骤雨急落,他努力想要看清洛媱的表情,却被雨水冲刷的无法睁开眼。 心脏绞疼,疼得他无法喘息。 喉头一甜,竟然是喷出一口血来。 斗篷人笑够了,慢慢走到洛媱跟前,打量了好一会儿。忽而扬手蓄起一道法力,“凌渊和珩央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你真有心机啊。既如此,不管你知不知道神武令,我都留不得你。” “不!你必须留我!” 洛媱昂头,毅然决然地说:“只有我才能帮你。” 斗篷人又是一声轻笑,“就凭你?” “对,凭我。” 生死存亡之际,洛媱愈发镇定。她席地而坐,沉声道:“那些活死人都是各大门派的修士,相思屿已毁,无人再为你背黑锅。常在河边走,你炼制活死人迟早会被发现,但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相思屿背不了的黑锅可以让九州盟来背。” 斗篷人被勾起兴趣,“怎讲?” “传出谣言,九州盟主闭关修炼邪术,失踪的修士其实被九州盟主炼成了活死人。” 斗篷人想也不想便否决了,“他们不会信的。” “有证人就一定会信。” 洛媱目光终于落在撑剑单膝而跪的凌渊身上,堪比数九寒冬的冷漠,“有什么会比自己的儿子出来指证,更令人信服呢?” 斗篷人嗤笑:“这小子轴得很,怎么可能出来污蔑他父亲。” “炼成活死人。” “……什么?” “把凌渊炼成活死人,为你所操控的傀儡。” 斗篷人显然没想过这条野路子。 天下间谁敢招惹九州盟,更别提直接将九州盟主的儿子炼成活死人。太大胆了! 但想到凌晋沧会因此遭受沉重一击,斗篷人又格外兴奋,他问:“这计策是不错,但是我也不能留你。你知道太多事了,留不得。” “前辈高高在上,杀我如蝼蚁,难道还害怕我一个毫无修为的废物吗?”洛媱不疾不徐,继续周旋,“更何况,我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云氏在浮云界排不上名号,但在辰州本地小有名气,一夜之间被灭门也不算小事情,不如留我一命作证人。” 斗篷人左手指腹摩挲,“嗯?什么证人?” 洛媱指了指杂物间苏漫遮冰冷的尸体,“我会指认凌渊觊觎云氏宝物,杀我兄长母亲。他一个活死人,还不是任我们捏造?趁着九州盟主尚未出关,坐实九州盟心术不正,等他出关大局已定,纵然修为盖世,难道他一人还敢杀天下人吗?九州盟背负骂名,失去人心,迟早分崩离析,这块肥肉岂不是尽由你吞下。” 斗篷人明知故问:“什么叫由我吞下?” “九州盟独大百年,三门之首的神虚门一直被压在九州盟的光环下。我这一箭三雕之计,正好解决了神虚门的难题,”洛媱明亮的眸子定定盯着斗篷人,一字字咬重音节,“难道你不想试试吗?白掌门!” 此话一出,斗篷人身上的气息骤然暴虐,四周雨水都在他脚下疯狂跳动。 他摩挲指腹的动作顿住,阴森开口:“你叫我什么?” 洛媱眼神讽刺地扫过他左手,微微莞尔:“白掌门,别故意装左撇子了,不伦不类,更容易被看出破绽。” 一霎的沉默后,对方再次仰头发出大笑。 “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抬手一抹,隐匿法术除去,露出秀气俊雅的真实面孔,下巴格外的尖,嘴唇不画而红。 暗沉沉的黑色斗篷让他少了三分风光霁月,多了七分阴柔。 白柳相负手而立,轻声喟叹:“本掌门这么多年第一次被识破,还是个没有修为的丫头片子。你说说,怎么看出来的?” 他卸下伪装,声音也不似此前沙哑,十分清润。 “能有这番修为的,除了四大泰斗,我想不出其他人。”洛媱口若悬河,“九州盟主在闭关,而我与抱朴道人有过一面之缘,与你气质大相径庭;帝君龙玺是左撇子,可如果真的是他,又怎么暴露出这个鲜明的特点?白掌门想误导别人你是龙玺,却千虑一失。” 说白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再者机会五五开,洛媱有一半的运气押中。 白柳相意识到这点,轻摸着尖削的下巴,“看来以后还得小心为上,不能给龙玺泼脏水了。” “为何要给龙玺泼脏水?白掌门应该趁此时机拉拢御京郡,合力扳倒九州盟。” 洛媱一眼看透本质,这也出乎白柳相的意料。 他道:“龙玺确实想法与我相同。这天下之势,九州盟已独占鳌头太久太久。皆为浮云泰斗,为何名利光环全被姓凌的剥夺?我与龙玺比之他不差!” 正因为有这层原因,白柳相在看到珩央之时才没有直接下杀手。 洛媱看似从容不迫,其实一颗心快吊到嗓子眼儿。 “神武令现在拿不出来,但它肯定在云氏。只要我在的一天,云氏的大门永远为白掌门敞开。再者,我还有一个姐姐下落不明,找到她,或许可以问出神武令的消息……”洛媱转身,直接朝白柳相俯首,“云洛媱愿为白掌门肝脑涂地!不知白掌门意下如何?” 万籁俱寂,唯雨声嘈切。 洛媱头低到了尘泥里。 她别无选择。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一劫逃过,此后修行之路无限坦途。 像是等待了千百年光阴漫长,白柳相终于展颜一笑,啪啪啪抚了三掌,“好极!” 洛媱缓缓抬头,白柳相已递来一只小巧的金碗,碗中的药汁泛着诡异绿色,“喂凌渊喝下。依你计策,将他炼成活死人。” “是。” 洛媱双手接过碗,直到此时,才真正的与凌渊对视。 雨下太大了。 她拖着灌满雨水的鞋履,每走一步都格外沉重。 眯起眼,才能勉强看清。 凌渊酷爱穿着如翠竹般的青衫,与碧月秋光剑同色。他单膝跪地,固执撑着剑,浑身笼着一层雨水敲击的雾汽。 他脸色惨白,握着剑柄的手指不停颤抖。 洛媱心底微寒。 她总觉得重伤的凌渊,会因为太愤怒暴起狠狠捅她一剑。 “喝了吧。” 洛媱蹲在他身前,将碗往他身前递了一递。 凌渊不解。 闪电撕扯夜空,将堕天禁天地照亮。伴随着一道道轰隆隆的雷声,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骗他呢? 她要的他都可以给她啊。 她想利用他修炼,他知道,等结成道侣之后,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用他来修炼了。 他不介意的。 他知道她向来聪明,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给白柳相献如此阴险的计策? 一字一句,将他心窝都给戳烂了,洞开无数窟窿,呼呼灌入冰冷的风。 炸雷声仿佛从头顶滚过,震耳欲聋。大片大片的雨砸落,将对峙的二人淋了个全身湿透。 “……不要伤害珩央。”凌渊祈求。 洛媱凝视着他,“嗯,喝吧。” 他们现在打不过白柳相。 这是此刻唯一能给出的正确答案。 凌渊很好。 凌渊最好了。 但她不在乎。 她心中蓬勃的野心从未更改,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莫说牺牲一个凌渊,十个百个凌渊,都是她问鼎仙路的垫脚石而已。 只是当活死人,又不是完全死了。 等她到了元婴期,可以绘制唤生符,躯体还在,她就有办法将他的魂魄召回来。 “凌渊,刚过易折。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面对洛媱的劝告,凌渊痛到麻木。 他愚蠢,他天真。 他望着她,恨不得将她望穿望透,凄然地问:“假的吗?你说喜欢我的话那些话。” “你流的眼泪,每一滴,也是假的?” “你的心,可曾真正地为我跳动过一次?” 洛媱不语。 身后的白柳相还在虎视眈眈,她端着碗,逼迫他喝下,“不要说这些了,喝掉它。喝掉它,就不会痛苦。” 得到这样的答复,凌渊痛到摧心剖肝。 他按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些痛楚。随即控制不住地笑起来,极其失望,“你从未真正的想了解我。” “你们想利用我去抹黑九州盟声誉,污蔑我父亲。” “这怎么可能?” 他跪在雨中,俊朗的脸苍白如纸,发丝凌乱的垂在鬓角,眼尾泛红,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可怜困兽。 洛媱心底酸涩。 罢了。反正这一生,恨她的人太多太多,不缺这一个。 洛媱平静地捋了捋贴在脸侧湿漉漉的发丝,声音没什么起伏,“后悔了吗?” 凌渊垂下湿漉漉的眼睫,慢慢地摇头。 “衾影无惭,问心无悔。” 要怎么说呢? 一开始,他好讨厌她,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恶狡诈的女子。可在蘑菇森林秘境点点滴滴的相处,他背着她,彼此扶持,一起走过的路,都是刻骨铭心的记忆。相拥的温暖是真的,缠绵的欢愉是真的,无数次怦然心动全是真的…… 所以,怎么会后悔? 二十年来,他一直被幸福包围。 年少结丹,天纵奇才,惊才绝艳,不识愁滋味。 直到遇见洛媱。 她曾说,云谢于风,花谢于雨,而她还谢谢遇见自己。 如今想来,凌渊满心惆怅,举目四顾,暴雨瓢泼的夜如墨莽苍。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的父亲,一生盖世功名白璧无瑕,他绝不会成为他的污点。 凌渊抬起握紧了剑柄,忍着泪喑哑地重复:“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只是,洛媱……我不要再和你相遇了,”电光火石间,他用尽全身力气倏然引剑自刎。狭长的剑刃映照着那眸中一抹决绝,血花飞溅—— “来世也不要。”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五十九章出关 速度太快,震愕的洛媱根本来不及阻止。 她想喊出“凌渊”二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药碗打翻,与殷红鲜血混着滂沱暴雨顺流成河。 主人身死道消,碧月秋光剑“铮”的应声而断,跌入肮脏的泥土中。 而当白柳相发现凌渊自尽,气急败坏,“怎么回事?死了就没法炼制活死人了!” 洛媱只愣了一下。 她脑海里还在回想方才凌渊自刎那幕,身体却已经反应过来,木然地道:“凌渊死或不死,利用价值都已经榨干。白掌门莫急,我还有别的计策。” “什么计策?” “死人不会开口说话,大可将一切污名加在他身上,依然会对九州盟声誉造成影响。” “还有呢?” “还有就是……” 洛媱侧着身,余光瞟到滂沱雨中那具孤零零的尸体,断剑折射冷冷寒芒。 太傻了。 真是个傻子。 只要能保全自己,一时的委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提醒他,刚过易折。 他却以死酬,宁折不弯。 洛媱轻轻擦了擦脸庞雨水,忽然想起他曾问过的一句话。 在她眼中,他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洛媱只敷衍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件事。 今日终于知晓,这位凌少侠啊,像这柄断掉的碧月秋光剑。笔直,决绝,有自己的坚持和风吹不折的筋骨。 雨停了。 黑夜过去,黎明破晓。 定寮九州总盟,所有弟子齐齐沐浴在剑冢紫气下参悟。 盟主在剑冢闭关。 紫气越聚越浓,想必过些时日盟主就能出关,当紫气浓郁到一个程度,接引之光就会出现。 忽然,对参悟有益的紫气突然如风消散。 四周爆发轰隆隆巨响,地裂山崩,剑冢中无数残剑颤动,隐约可以听见清越哀鸣。 铮!铮!铮! 如霹雳弦惊,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清晰,宛如四海八荒掠来万千锋刃,苍穹都被这强大的音波割得七零八碎。 怎么回事? 剑冢之中银白长虹贯空云霄,耀眼夺目。 众人纷纷仰头,但见一道白衣身影足点仙鹤,振袖腾空而起,缥缈若仙。 “是参商剑!” 九州盟弟子狂喜不已,“盟主出关了!” 然而九州盟主并未在总盟停留,也没留下任何话语,心急如焚驭鹤朝堕天禁赶去。 铮!铮!铮! “什么声音?” 洛媱计策还没说完,疑惑地望向乍破的天光。 白柳相骇然失色,“……剑吟!” 万剑齐鸣。 仅凭剑吟,便可定日月乾坤,镇诸天神魔。 白柳相面无血色,着急地覆上斗篷,“他这么快便察觉这里?!” “谁?” “还能是谁?” 白柳相想也不想,将凌渊尸体扔下堕天禁毁尸灭迹,直接逃跑。 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洛媱,“记住,我死,你也活不成!凌渊是你逼死的,与我无关。怎么说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撂下这句话,白柳相抹杀掉自己一切痕迹,撕裂虚空遁地消失。 洛媱心道大事不妙。 她也想逃,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虚空中的一念神识,已笼罩十万大山,绵延千百里。 这么强吗? 连她的元神不由自主生出忌惮,除了屹立浮世界的巅峰修为,还有那一道道让千秋山河同悲的剑意。 仙鹤清鸣。 “谁杀吾儿——” 一声震怒,剑气凌虚。 洛媱吐出一口鲜血,忍不住跪倒在地。 她顶着威压勉强抬头,却见旭日初升处,一人逆光立于鹤背,倒提三尺青锋,周身萦绕尚未消散的九霄紫气。墨发飞扬,白袍猎猎,看不清面容,唯手中剑光无匹,这一剑涤荡如潮尘世,湛然若神。 第六十章倦客 旭日刺目,洛媱不禁伸手遮挡。 指缝漏进几缕朝霞。 那人迎风满袖,在云雾里拖出一道细长清隽的飘逸身影。 待他立至崖边,洛媱才发现,虽为父子,他却有一张和凌渊截然不同的脸。 轮廓淡漠,鼻梁如峦起伏逆着身后霞光,丰神俊朗,格外年轻。唯左鬓一缕拢中玉冠中的银发,暴露了历遍春秋枯荣的痕迹。 若说凌渊是一丛未受浊世污染、生机勃勃的竹,那凌晋沧则是松风、是霜雪,是藏于古鞘的沉寂锋芒。 他缓缓拾起地上两截碧月秋光剑。 断剑血迹斑斑。 正当洛媱心神不宁时,清冽低醇的音质在头顶响起,“是谁杀了他?” 凌晋沧眉眼覆寒。 性命攸关,洛媱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她不能把白柳相暴露,又必须将自己摘出去。 洛媱扫眼一直昏迷不醒的珩央,顷刻间有了头绪。 她垂下睫羽,双手伏地,娇小的身子如风中摇曳的花朵瑟瑟发抖,“回禀盟主,我……我不知道。怪人穿一件古怪的黑色斗篷,未以真面目示人,看不出修为性别。他莫名其妙闯入我家,向大哥母亲索要什么令牌。”说着说着,明丽的眸子泪如雨落,哀恸哭泣,“母亲和大哥不知令牌下落,一言不合,他便……他便痛下杀手,欲灭我云氏满门。幸而有十三太子和凌少侠阻拦,我才得以苟活。” 洛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单薄的肩膀不住抖动,诠释畏惧胆怯,“……只是苦了凌少侠,行侠仗义却被我云氏牵连,飞来横祸。” 她完全不要脸面,“砰砰砰”地给凌晋沧磕头,娇美细嫩的脸上污渍与泪痕交错,狼狈又可怜,“云洛媱请求盟主为我云氏做主!揪住幕后真凶,替凌少侠伸冤,还我云氏一个公道!” 少女梨花带雨,哭得脸颊鼻尖通红,一双杏眼被水光打湿,发出轻轻啜泣。 任谁都会生出怜悯的情绪。 凌晋沧却十分漠然,沉沉黑眸却如古井掀不起半点波澜。 他一直盯着洛媱,想从她的神态话语找出撒谎破绽。少女却越说越悲,喃喃地呼唤大哥母亲,几乎哭晕过去。 突然间,哭泣的少女抹了抹泪,怔怔道:“家人死了,凌少侠还被我连累……我有何颜面苟存于世!?” 话音甫落,她飞快捡起地上一枚锋利的瓦片。 瓦片边缘薄削,但还是比较粗糙。洛媱铆足了十二分力气,硬生生忍着剧痛割开细嫩皮肤,血流如注。 少女抱着必死的决心自戕,凌晋沧却像明月遥遥,捧着断剑,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殷红的血顺着脖颈流下,打湿三重衣襟,将浅蓝布料浸透为偏紫的颜色。 洛媱知道他在看她。 所以她不能露怯,不能退缩。 一狠心,瓦片再次嵌入肌理三分。 就在洛媱觉得自己赌错了之时,忽而挥来一道法力,“啪”地一下击中她手中瓦片。 洛媱吃痛,顺势松开五指,虚弱地倒在地上。 “凌盟主!你这是做什么?” 女子声音显然气极。 她拂尘往臂弯一搭,匆忙扶起洛媱,捏开嘴巴喂了一粒丹药。 来者正是抱朴道人。 她依旧穿着蓝白拼接的水田衣,头上道髻梳理整齐,戴顶垂肩白纱的银莲花冠。 清苦的丹药入喉,脖颈伤口立时止血。 这不凡的丹药让洛媱终于有力气睁眼。她颤颤睫毛,红着水光潋滟的眸,哽咽道:“抱朴前辈无须救我。我……我不想活了……” 抱朴道人摇了摇头,“人生路长,你小小年纪,纵然天塌也莫寻短见。” 见洛媱伤口在逐渐愈合,抱朴这才站起,对凌晋沧道:“闻你出关我立即赶来,作何对个小姑娘见死不救?” 凌晋沧无甚表情,淡淡道:“没有不救。” 他只是在分辨。 “你……” 算了算了,本就是块捂不化的冰。 抱朴道人无可奈何。 她扫视了堕天禁,看到被整个搬来的云氏宅院还是惊了惊。 院子里还躺了个珩央,抱朴上前探了探脉搏,心下稍安。 “怎么回事?小十三为何在这里?” 她问。 凌晋沧捧着断剑,薄唇微抿,压抑着盛怒和悲哀,“有人灭门辰州云氏,恰巧珩央与渊儿在此。渊儿神魂俱灭,不见尸首。” 抱朴愕然。 想到那个壮志凌云的风华少年,贵为九州盟主之子,每次见她都温良谦逊地拱手,恭恭敬敬唤一句“抱朴前辈”。 她这才反应过来凌晋沧出关的原因。 抱朴呼吸沉重,悲从中来,怒问:“谁干的?!” 凌晋沧默然半晌,轻轻摇头。 他目光落在洛媱身上。 抱朴心照不宣。 她上前两步,和蔼地问:“别怕,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媱抚着疼痛的脖颈,不敢不答。她泣不成声,将方才那番说辞复述。提到珩央和凌渊,柔柔弱弱地道:“当初相思屿一战,抱朴前辈应当看到了,十三太子他心悦我。但在此之前,我与凌少侠已互生情愫。恰逢灯神节,二人齐齐来辰州提亲,由我家中长辈相看……” 洛媱隐藏了一些细节,专挑真话讲。 珩央还没死呢。 凌渊被逼自刎时,珩央一直昏迷,这也给了洛媱胡编乱造的可趁之机。 她不能去触凌晋沧霉头。 倘若凌晋沧得知她玩弄凌渊感情,又献计自保,恐怕会一剑要了她的命。 抱朴道人差不多明白前因后果。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乖巧的女孩子让珩央和凌渊双双爱慕。两人跑人家里抢亲,结果仇家上门,珩央躲过劫难,凌渊却时运不济。 珩央和凌渊自幼一起长大,二人平时拌嘴争吵,内心却都是善良的好孩子。 抱朴叹息:“原来如此。” 少男少女情窦初开,她无话可说。 一旁的凌晋沧横眉审视,宛如一脉重山严肃,威势迫人。 他冷不丁开口:“你与凌渊珩央如何相识?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对方隐匿性别长相,身高却无法作假。他穿什么鞋,带什么州口音,皮肤是白是黑,是胖是瘦,有无佝偻、特殊气息或者动作……皆事无巨细告知。” “是。” 洛媱眉梢一跳。 凌晋沧如此难缠,竟是不好糊弄了。 她被质问两轮,这个时候又连番急问。三次回答细节不一致,很容易被抓到把柄。 洛媱敛了敛心神。 她正欲作答,天边忽而风响,飞来一辆金光闪闪的凤鸾宝驾。 宝驾尚未在堕天禁停靠,来人已掀开车帘,径直闪入废墟般的宅院,将昏迷中的珩央小心抱起。 明黄的龙袍被阴风吹得猎猎翻飞,毓冕下,帝君龙玺清瘦的脸极为阴郁,“皇儿重伤,需带回御京郡医治,就不跟二位寒暄了。” 龙玺转身欲走,凌晋沧却冷声叫住他,“不行。” “为何不行?” “我有话问珩央。” 龙玺咬了咬后槽牙,看着珩央苍白的面孔,登时大发雷霆:“有什么话不能等他养好身子再说?你儿死了,难道要我儿步后尘?” 说话时,龙玺狭长上挑的眼恶狠狠盯着洛媱,视线如刀刃紧盯着她的膝盖,恨不得徒手挖出那两块髌骨。 洛媱低头,颤抖的小指暴露了她此刻紧张。 情形于她来说是劣势。 一个白柳相,一个凌晋沧,如今又来一个龙玺,心思各异却全对她不利。 她脑袋转得飞快,在龙玺施展威压时,楚楚可怜地望向抱朴道人,不知所措地说:“抱朴前辈,我……我脖子好疼。” 纵有霞光万道,依旧驱不散堕天禁的阴冷。 浑身浴血的少女瑟缩着流泪。 想到她刚失去亲人,抱朴道人难免动了恻隐之心。略一沉吟,拂尘轻挥,和煦清风缓解剑拔弩张了氛围。 她提议道:“浮云界出现一个滥杀无辜的高阶邪魔外道,乃天下共同之敌,必将此人歼毙。依我之见,所有人去九州总盟,公审此事。” 这是眼下最好的方式,各让一步海阔天空。 到底不好撕破脸皮,龙玺眉目阴冷,沉声道:“好。” 他抱着珩央飞入凤鸾宝驾,往九州盟方向疾驰。 凌晋沧面如玄霜。 他神思游离,对龙玺的态度置身事外,不怒,不恼,不作回应。 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碧月秋光剑冰冷的断痕,摸到那干涸的血液,指腹轻轻一捻。 凌晋沧眉目松动,他道:“传音白柳相。” 抱朴一愣,“要让神虚门参与九州盟公审?有点没必要吧……” “不,我有话问他。” 凌晋沧转身离去,语气微凝,“只问他。” 一直垂首的洛媱心头狂跳。 凌晋沧说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他察觉了? 这怎么可能! 来下界这么久,洛媱头次有不明白的时候。想到即将面临的多方审问,她如临大敌,暗暗握拳告诫自己,绝不能出现一丝纰漏。 朝阳天光又被堕天禁的乌云雾气遮掩。 阴风嚎啕。 洛媱慢慢抬眸,遥望凌晋沧离去的背影。 他没有腾云驾鹤,而是顺着蜿蜒山路步行。 一袭白衣渐渐淡入雨水未晞的草木。 渺渺天地中,他珍重地捧起断剑,悲沧消沉。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什么玄天剑尊、九州盟主,只是一个痛失爱子心似孤云的天涯倦客。 第六十一章恶人 抱朴道人身份尊崇,处事却平易近人。 见洛媱孤身一人,抱朴道人便忙前忙后,帮着将云桓、苏漫遮遗体收敛,寻了块风水宝地安葬。一切处置妥当,才带着洛媱前往位于定寮的九州总盟。 抱朴的飞行法宝是一片广阔的白云。 洛媱苍白着巴掌大的脸,抱膝坐于角落,缭绕的云烟时不时漫过她的足尖。 她垂下细细的睫,声带哭腔,“抱朴前辈,我……我有点害怕。” 抱朴手持拂尘,端肃地立于云端。 见洛媱这般,不由出生怜悯。她尽量放缓语调去安慰:“不用害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到了九州盟,问你什么如实回答便可。” “多谢前辈提点,晚辈记下了。” 上次在相思屿匆匆一见,抱朴只觉她长相漂亮。相处后,才发现她讲话斯斯文文,是个柔软乖巧的姑娘。 怪不得凌渊和珩央都喜欢她。 抱朴道人突然想起还未传音白柳相。她将白云落在一处山巅,对洛媱道:“你在此处稍等,我有点事需处理。” “是。” 洛媱点点下巴。 抱朴将她留在白云之上,自己去到远处,掏出传音符。 …… 待确定抱朴无法窥见这边情形,洛媱杏眸瞬间淬上寒冰。 她冷冷掏出金珠,心念一动。 掌中金珠泛起白光,周遭的云雾轻拂。一道尖细的笑声在虚空响起,仿佛有人趴在她耳畔说话。 “哈?满门被灭,你也有今天吶小贱人?” “敢算计凌晋沧的儿子,到九州盟你等死吧!” “别以为毁了相思屿,你就不得了了。” “你算什么东西?” “小贱人!待本姬恢复实力,必将你碎尸万段!” 洛媱面无表情地掏掏耳朵,淡声道:“你再骂最后一缕元神也要散了。” 虚无中,喋喋不休的谩骂停顿了一下。转而又开始阴阳怪气,“啧啧啧,看着自己母亲大哥死掉,是不是很伤心呀?” “小情郎因你尸骨无存,有没有痛不欲生?” “哎你怎么会难过呢?毕竟这世上找不出比你更自私阴险的恶人了。” 意外的,洛媱颔了颔首。 她斜睨身侧缥缈的白云,扯了下嘴角:“我的确是恶人,谁也无法阻挡我飞升修炼的决心。若非如此,我为何救你姽命姬?是不是?” 当初姽命姬被文季谦抱着跳海,肉身瞬间被红莲业火化为飞灰。 最后危急一刻,洛媱抛出金珠只挽救到姽命姬一丝元神。她的金珠可以蕴养元神,待修为提升,再画一道再生符箓,天长日久,姽命姬终会生出全新的身躯。 姽命姬知道幕后主使是洛媱,对她恨入骨,却又无法离开。 面对洛媱自称上界修士的说辞,她嗤之以鼻,完全不像红白鬼笔、槐妖那般好忽悠。 她元神极其脆弱,离开金珠不消一日就会魂飞魄散。所以,姽命姬不得不服从洛媱,嘴上却半点不饶。旁观她遭遇变故,姽命姬大肆嘲笑的同时,又担心洛媱死了她不能继续蕴养元神,情绪纠结。 浮云遮望眼。 洛媱俯瞰一方山川,不禁感慨:“天下修士所谓何求?不过通天仙路,大道长生。若无野心,还当什么修士?滚回家种地吧!我既选择当恶人,就不会再去做好人,摇摆不定,反而两边不是人。” “……受教了。” 姽命姬冷笑,“这相思屿圣姬之位应该让你来坐。” “可惜我看不上。” 洛媱懒得废话。 趁抱朴道人不在,她询问姽命姬,“你对四大泰斗有多少了解?现在,全告诉我。” 马上被审问,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第六十二章凝雪 白柳相遁回门派,由于太过着急,气息都有些不稳。 他收起那件堪称帝品的隐匿斗篷,摇身一变,阴柔不见,又是风姿特秀气度不凡的神虚掌门。 门内弟子纷纷俯首行礼,白柳相也眉眼含笑地点头,若玉亲和。 白柳相直奔主峰住所。 霞安气候偏冷,灯神节前后不见翠绿。然而主峰这座雅致的院落却万木竞秀花团锦簇,散养着的悠闲动物,皆沐浴在和煦春阳中。 院外一名粉衣侍女正在施展落雨诀,灌溉郁郁葱葱的植物。 见白柳相来到,立马称呼“掌门。” 白柳相步履顿住,问:“夫人今日在做什么?” 粉衣侍女恭声答:“夫人早起喝了一碗灵参汤,在院外扑蝶时,救了只被鹰伤了腿的白兔。” 白柳相皱眉,“她吃药没有?” “还没。” “都这个时辰了怎还不劝她吃?” 侍女小声解释:“奴婢劝过了,夫人却说今日康健,那药味道古怪她不喜欢……” 白柳相显然有点生气。 他没多说什么,一甩衣袖,匆匆入内。绕过九曲回廊,但见彩蝶翩跹,一座二层楼阁修建在百花丛中。 白柳相整理了下微乱鬓发,确定一身穿戴妥帖,这才走进去,轻道了声:“凝雪,我回来了。” 木质的阁楼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随着芬芳的花香,一名白衣胜雪的女子怀抱白兔出现。她容颜绝美,云鬓雾鬟,折纤腰于微步,出尘脱俗,犹如不食烟火的月中仙姝。 “小白。” 千凝雪将兔子呈给白柳相看,眼中流转温柔如水的光华,“我今天救了只受伤的兔子。它好可怜,不是遇到我,它就死了。” 见到她,白柳相心都软成了一片片。 “我的凝雪最善良了。” 他执起千凝雪的手,与她步上阁楼,无奈道:“但我说过好多次,你不要离开院子。万一发病我不在你身边,那怎么办?” “我……” 千凝雪忧愁地颦眉,抱着兔子不语。 见状,白柳相又主动认错,责怪自己语气太重。他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枚淡红色的丹药,哄着道:“来,把今日的药吃了。” 药味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腥臭。 千凝雪柳眉挤在一起,捏着鼻子说:“这熄炎丸吃起来总有股怪味,像什么肉……有点恶心。” 白柳相眸光微闪。 “良药苦口,哪有好吃一说?” 他端来花蜜,细心地伺候夫人服药。 待吃下熄炎丸,千凝雪调息了一下,缓缓脱掉衣裙。圣洁白衣掩藏之下,绝美的女子身躯竟满布大大小小的脓包,仔细看,脓包里还有一条条小指粗的红虫蠕动。 这一幕着实有点惊悚,白柳相却司空见惯。 毕竟将近三百年都这样过来了。 他持着金针,帮夫人细细挑破肌肤上的脓包,发出“毕啵”“毕啵”的声响,流出黄黄绿绿的脓液。 吃了熄炎丸,千凝雪不会太痛,那些狂躁的红虫也会老实下来,任由白柳相挑捉。 这样做,只能暂时让千凝雪觉得好受点。一夜之后,她的身体又会长满密密麻麻的虫子,永远不会断绝。 看着妻子血肉模糊破溃的身体,白柳相不禁心疼流泪。 他轻轻拥住她的肩膀,嘴唇轻吻那些让她饱受折磨的脓包,颤声道:“天地不仁!让我夫人受这般多苦楚!” 他的妻子是世间最和善慈悲的人啊! “莫哭,莫哭。” 千凝雪温柔地拂去他的泪,反过来安慰,“没事的小白。族人诅咒无法除去,能陪你这么多年,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不满足。” 白柳相眷恋地伏在她颈窝里,“我还要你陪我千年、万年、十生十世。” 他已经查到最大的界珠碎片藏在神武令里,而神武令又在云氏,很快就能让夫人再无痛苦。 细细密密的窗格外,百花绽放,姹紫嫣红。小池泛起碧绿觳纹,垂柳青嫩新枝轻轻摇曳,美景如诗如画。 千凝雪眉眼天真,抬手一指窗外,笑道:“看,起风了。” 白柳相低低“嗯”了声,体贴入微为她披上衣裳。 夫妻二人依偎在窗前,坐观满园春色,云卷云舒。 恰时,白柳相的传音符光芒闪烁,却是抱朴道人传音他前往九州盟,相商要事。 千凝雪疑惑道:“发生什么了?” “出现了一个修为高强的邪修,将辰州一个修真世家给灭门了。” “灭门?” 千凝雪心头一颤,感同身受的流露悲伤,颦眉道:“世间怎有如此残忍狠毒之人?” 白柳相细细为千凝雪捋了捋发,柔声道:“凝雪,我得过去看看。” 他踩灵梭离开,心中并无波澜。 临走前所有痕迹都被抹灭,绝不会露出马脚。 倒是千凝雪方才那话,让他苦涩难过。 世间安得双全法? 只要夫人活着,莫说灭了一个小小的云氏。 纵然屠尽天下人,又有何妨? 第六十三章或许 凤鸾宝驾在云雾中驰骋。 珩央面如金纸,唇色苍白,昏迷在宽敞柔软的车厢中。 龙玺端正笔直地坐在他身侧,毓冕下的双眼,晦暗莫名。 云氏灭门和凌渊之死与他无关。 但他心虚。 这些年除非问卜,他寸步不离御京郡。 不想去定寮,更不想去九州总盟,甚至刻意避开凌晋沧。每每看到凌晋沧那双如寒冰洞悉世事的眼,他都害怕自己的事情暴露。 龙玺知道这事儿和白柳相脱不了干系。 他必须帮白柳相遮掩。 蠢儿子出来指证,岂不是逼得白柳相破罐子破摔。 万一白柳相将他秘密也捅出去,百年宏图霸业尽付东流。须等他和白柳相商议之后,才能让珩央苏醒。 思及此,龙玺心一横,指尖逼出一道暗黑色的法力,点在珩央眉心。 * 九州总盟依山而建,背靠玄天灵脉。 这方灵脉养活凌氏千百族人,子孙后代人才辈出。到了凌晋沧这一辈,光辉鼎盛,无出左右。更有传言说灵脉之下埋藏无数灵矿,九州盟的资源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洛媱跟随抱朴日暮方至。 抱朴没有带着洛媱从巍峨的正门进入,直接前往正殿。 洛媱眯着被风吹拂的眼,从彩霞云雾之上俯瞰。 四周群青延绵,百川嵯峨,瀑布倒悬。 风悠悠于空谷,雾濛濛于深涧。仙鹤起舞,鹿鸣呦呦,林海中楼阁水榭点缀其间。三座山峰拔地万仞,如三柄长剑倒插地面,陡峭而笔直,隐约可见蜿蜒山径。 正殿处在最高的那座山峰顶端。 途中不时有光芒闪动,正是参与九州盟公审的修士驭法宝经过。 抱朴稳稳落在正殿宽阔的广场前。 冗长的白玉阶梯,灰扑扑的青瓦,掉漆斑驳的朱门,左右各自摆了一口九兽圆肚青铜鼎,升腾缭绕香烟。 九州盟正殿低调又朴素,不如御京郡十分之一的奢华。 进入殿内,望着头顶匾额龙飞凤舞的“浩然”二字,洛媱觉得脊梁压抑沉重,有些喘不过气。 抱朴道人与四周修士寒暄。 洛媱老老实实立在大殿中央,光可鉴人的地板照出一道单薄身影。她模糊地听到那些人自称某分堂的堂主、某分舵的舵主、凌氏族中某长老……简而言之,全是九州盟和凌氏的人。 这可不好办。 洛媱悄然一叹,等待接下来的诘难。 直至最后一缕暮光消失在起伏的山峰边沿。黑暗笼罩,正殿中灯火通明,九州盟主姗姗来迟。 他身后还跟着位英俊的紫衣男子,定睛一瞧,竟是白柳相。 白柳相来到九州盟第一时间与凌晋沧会见,两人似乎谈得不太愉快。抱朴道人走到白柳相身边,好奇道:“你们说什么了?为何九州盟公审,他指名道姓让你过来?” “他问我凌渊出事时,人在何处。” 抱朴道人转念一想,惊讶道:“他怀疑你?” 白柳相苦笑,“能将一座宅院拔地搬至堕天禁,除我四人,当今天下不知有谁能做到。凌兄怀疑我也是应当的。” 抱朴道人不认可凌晋沧的做法,“有隐世高手也未可知。” 白柳相垂下眼帘,打趣似的开口:“他不仅怀疑我,还怀疑你、怀疑龙玺。认为除他之外,所有人皆可能杀凌渊世侄。”见抱朴不解,又赶紧道:“因为凌渊拥有先天纯阳精气。” 这话让抱朴大吃一惊。 她本来还奇怪为什么凌渊死了珩央活着。如果凌渊拥有先天纯阳精气,那就说得通了。 于修士来说,凌渊无论当炉鼎采补,还是将他当灵器炼化、制为药引,是一块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凌晋沧一直设法隐藏这个秘密,除非对方元神修为强过他,否则不可能看出来。 抱朴狐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兄一说我才知晓。”白柳相唉声叹气,打心底为凌渊惋惜,“多好的世侄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那可是先天纯阳精气的修士。 炼成活死人亏大了,就应该取他的心尖肉做成熄炎丸,如此一来,夫人的诅咒能被压制很长一段时间。 抱朴心神恍惚。 她不禁回想往事,唏嘘道:“身怀纯阳精气之人,千百年难得一遇。上一个拥有纯阳精气的奇才,也是不得善终……” 白柳相微微一怔。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意味不明,“那叛徒还拥有一副神照体,是原罪。” “这也是罪?” 抱朴摇摇头,自言自语,“或许吧。” 第六十四章浩然 凌晋沧正襟高坐,断剑横于膝上。 头顶高悬“浩然”二字金匾,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室内簇簇安静的烛光,将他眉眼映照明暗强烈,如独望红尘般寂寥。 总盟三位堂主,九名分舵舵主依次排列,白柳相和抱朴分坐左右。 空旷的大殿里落针可闻。 灯火晕黄,负责鞫讯的胖堂主从凌晋沧手中接过纸张,清清嗓子,一条条让洛媱给出解释。 无非还是那些老问题。 斗篷人的长相、打扮、声音,何时出现说了什么话;她和凌渊珩央的关系,如何认识如何相遇…… 这些洛媱早在心中练习多遍。 欲语泪先流。 红彤彤的眼睛环顾四周,双膝一软,主动跪下,声音像猫儿似的轻咛:“说来话长,与凌少侠的缘起,要从我未婚夫齐致延说起……” 她如何被齐致延退婚,如何背负废物灾星的骂名,又是如何在准备自尽的那一刻被正直善良的凌少侠所救,全都讲述明明白白。 众人没想到,羸弱的少女竟有如此可怜的一面。 当然,凌晋沧和白柳相不在此列。 白柳相知道她满腹心机,暗自哂笑。 而凌晋沧在怀疑。 怀疑的原因不是洛媱回答错误,而是太流畅完整,像话本里既定无趣的过程。 她说,在辰州榉木林投缳时,凌渊救下她一见钟情。 他的孩儿胸怀凌云壮志,喜欢的女子,应当也拥有屡受挫折而不屈的品质。面前少女空有长相,遇到磨难动不动自戕,眼泪好像永远都流不尽,凌渊真的会对这样软弱胆怯的人动心? 凌晋沧不信。 洛媱回答的每个字都挑不出错,鞫讯堂主嘀咕道:“她一面之词,无法判定真假啊。” 盟主还在上头坐着,他却问不出所以然,难道说这个丫头当真绝无虚言? 与鞫讯堂主交好的一名分舵舵主距离较近,听到这话,忙给鞫讯堂主献计,悄然说:“要判定她话真假还不简单,找个时间,悄悄搜她魂便是。下手轻些就行了……” 话音未落。 但听上首参商剑蓦地一声清吟,凌空斩出。 嗤—— 谁也没看清那掌中长剑何时出鞘。 众人只觉眼前光辉夺目,烛火光影轻摇。 朴实无华的一剑,轰然炸开,黄衫舵主脖颈慢慢浮现一缕血线。 “喀嚓。” 人头飞起。 尸身狂喷鲜血,轰然倒地。 全场一寂,满座皆惊。 跪在殿中卖惨的洛媱哭声戛然而止,脸色微变。 她小心翼翼抬眸,但见坐于正殿上的凌晋沧冷若冰霜,深邃的眸中流转俯视天地的淡漠。他没有刻意释放威压,气势慑人磅礴。 抱朴拍座而起,“凌盟主!你这是?” 白柳相被那一剑惊得魂不守舍,跟着说:“这可是李舵主啊!怎能一言不合杀了?” 凌晋沧白衣无瑕,不沾烟火尘垢。 他音色如琉璃,冷冷道:“陈堂主,你说吧。” 鞫讯堂主欲哭无泪,扑通跪地,指着那黄衫无头尸身,“方才李舵主献计搜魂……在下万万不敢搜魂的!诘问多年,也从未搜魂!请盟主明鉴!明鉴!” 一听“搜魂”,抱朴道人哑然。 这搜魂术乃浮云十大禁术之首。 并非因为这术有多难,相反简单好学。所以大多修士都会,仗着修为高恃强凌弱、以众暴寡,用此术窥旁人隐私作要挟,制造混乱,严重影响修真界的秩序。 作为九州盟的舵主敢提出此术,私下一定没少干。 因此,凌晋沧毫不犹豫将他抹杀。 剑身镂空的参商剑,悬在掌中,杂糅玄天浩然之气,蓬勃盎然。 凌晋沧按剑在侧,漆黑的眸中寒芒森森。他语气肃然,警世道:“心生妄,人有邪。无谓是谁,当一剑诛之!” 满殿人噤若寒蝉。 洛媱低头,默默用刘海遮住眼睫。 半晌,白柳相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打破寂静,“……凌兄所言极是。”他扫了眼那无头尸身,心情复杂,“这种人死有余辜。快抬下去吧。” 第六十五章软禁 谁都看得出凌晋沧在杀鸡儆猴。 寻常人或许就被他唬住,但见惯风浪的洛媱调整心态,继续跪在殿中啜泣。 鞫讯堂主又问她关于珩央的事,洛媱一一答复。当听闻珩央自愿将腿骨换给她,众人神情微妙。 白柳相感慨:“人间自是有情痴啊。” 洛媱捏袖拭泪,不动声色地反驳,“君子好逑罢了。” 鞫讯堂主对洛媱的话存疑。 十三太子那样高贵桀骜之人怎舍得将腿骨随随便便换给旁人?该不会是洛媱使了什么妖法吧? 看样子,必须请珩央过来问话。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龙玺派人告知,十三太子中了魂禁法短时间无法苏醒。龙玺欲将珩央带回御京郡,用九龙壁中清除魂禁术后,再来九州盟接受审问。 白柳相心思一转,迟疑着道:“要不,便依帝君……” 凌晋沧冷声道:“祛除魂禁术的办法不止九龙壁,总盟的双月湖亦有此功效。” 言下之意,珩央不能离开。 白柳相笑笑,不接话了。 这人就是这样的性格。对谁都不留情面,公事公办,严肃沉闷,像山巅覆霜的石头。 事关凌渊的死,抱朴还算理解凌晋沧,明白要把一切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她道:“龙玺那边我去游说他留下,待小十三苏醒,再继续审问。” 至于洛媱,当然是不能离开的。 她被安排暂住西厢,两个九州盟弟子在前引路。离开正殿时,忍不住回眸。 通明的灯火摇曳,抱朴和白柳相立在一边说着话。凌晋沧缄默地抚着膝上断剑,整个人都沉在一片暗影中。 * 说是暂住,其实跟软禁没区别。 洛媱不能离开左峰。 刚想下山,就被九州盟的弟子持剑拦住,礼貌而生硬地将她劝返。 不出去就不出去吧。 洛媱回到房间,要来笔墨,绘制一张符箓贴在墙上,避免被人窥视。 她拿出金珠进入其中。 从堕天禁离开时,她将红白鬼笔召了进来。两兄弟似乎对她有意见,死活不化人形,变成蘑菇一动不动。槐妖圈着造化石在修养,见了她,在识海中弱弱地问:“尊主,那小子真死了?” 洛媱鼻尖一哼,不置可否。 这时,槐妖摇摆着枝条,给她递上了一束槐叶编织的云花。 “尊主,那小子之前总薅我叶子,给你告状你还不信……瞧吧,他将我叶子都薅来编东西了。” 洛媱眸光微凝。 她愣愣接过那一束树叶编成的云花。 花蕊翠绿,外层的花瓣又是深绿,每一朵花大小相同,普普通通的叶子也能变成精致的花朵。 洛媱遥望眼前竹屋。 脑海不由浮现少年侧坐,额前碎发微微遮住眼睫,修长的手指如以前缝补衣服般灵巧,用树叶折迭出一朵又一朵云花。 ……他的嘴边,一定挂着清浅的笑意吧? “啧。” “小情郎是被你害死的,你这辈子都收不到这么漂亮的花了。” “多可惜呀。” 尖酸妩媚的声音无比煞风景。 洛媱皱眉,将那束花塞回槐妖枝桠,“我正要找你。” 姽命姬的元神在金珠中游荡,撇撇嘴,“上次该说我都说了,四大泰斗我只知大概,不了解其它。特别是与凌晋沧有关的,你问我白瞎。” 她纵横浮云界也就两百多年,而四大泰斗早在三百年前声名鹊起。洛媱想从她口中得知四人弱点,根本不可能的。 “谁说白瞎?” 洛媱嗤笑,“你年轻时曾被抓来九州盟,逃出去后刻苦修炼,这才在相思屿占据一席之地。说吧,怎么逃出去的?” 姽命姬修炼采阳补阴的邪术,人人喊打,更别提嫉恶如仇的九州盟。有次她不小心中了圈套,被两个舵主逮住,乃奇耻大辱也。 这件事知之甚少。 姽命姬语气闷闷,“谁告诉你的?” “文季谦。” “这条狗他还真舍得跟你说啊。” 姽命姬心里又把文季谦骂了几遍。见糊弄不了,不情不愿地告知:“在九州盟禁地靠近瀑布的梨树下,有个废弃的传送阵。”当初她误打误撞逃到禁地,动用全身灵石竟然启动传送阵,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 洛媱眼前一亮,“传送阵通向哪里?” “地点随机。” 姽命姬传送的地方在相思屿附近,而晚她一步追来的九州盟弟子,却被传去别的地方。 姽命姬鄙夷道:“我能逃走,因我修为已至元婴,且当时凌晋沧不在。你深陷风波,外面八百双眼睛盯着你,逃得走才怪。” 她巴不得洛媱死,幸灾乐祸讥笑。 “谁说我现在要逃?我又不是傻子。” 多条后路,有备无患。 知晓禁地就在左峰背后,趁着夜色,洛媱打算过去踩踩点。 不离开左峰,九州盟的弟子就不会阻拦她。 洛媱装作欣赏月色,在姽命姬的指引下,快步经过归鹤亭、双月湖,来到峰后的剑冢。剑冢峭壁处有个山洞,四名精神奕奕的弟子在洞口把守。 姽命姬在她耳边提醒:“山洞后面,便是九州盟禁地。” 那四个弟子修为皆在金丹期。 可他们却拦不住洛媱。 灵符宗主亲手绘制的隐身符,即便修为不够,也能发挥极大作用。 姽命姬旁观她挥毫画符,登时一惊。 她想到什么,隐含怒意又忌惮地问:“文季谦的那张极品隐身符,是你伪造的?”如果是她,便说明初来相思屿时,她已经开始谋划了。 洛媱将隐身符贴在身上,淡淡一笑,“我会伪造的符海了去了。” 她大摇大摆从四名弟子面前走过,谁也没发现。 第六十六章易象「Рo1⒏red」 这山洞并非一条笔直的通道,左右皆有狭窄逼仄的岔路,姽命姬从旁指引。 “你记性还挺好。” 洛媱话里有话,“该不会在胡说八道吧?” 姽命姬如影随形,冷冷道:“本姬虽然想你死,但不是现在。” 她还要靠金珠蕴养元神,从新凝实躯体。 说话间,已来到山洞出口。 洛媱没有立即出去。 她双手折出一只纸鹤,注入法力,纸鹤顿时像有了生命从她掌心慢慢飞走。待看见纸鹤在洞外安然无恙,洛媱这才放心。 “平时亏心事没少做吧?真够谨慎。” 姽命姬阴阳怪气。 洛媱淡淡道:“既是九州盟的禁地,当然要谨慎些。若跟你一样莽撞,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唇枪舌剑了一番,洛媱这才开始打量环境。 浓浓夜幕,无星无月。 他们立在左峰半腰的位置,三面悬崖,前方仅有一道满布灰尘的铁索桥。桥面腐朽,锁链锈迹斑斑,直通古木参天的幽暗森林。 “传送阵在林子里?” 姽命姬也奇怪了,“我两百多年前来过这里,没有铁索桥,也没有密林。周围种满梨树,传送阵就在往西数第六棵梨树之下。” 一听是两百多年前的事儿,洛媱无语望天。 千言话语化作一句“来都来了”,洛媱抬脚,小心翼翼地踩上陈旧的桥面。 悬于两峰之间的铁索桥摇摇晃晃,铁链被扯得哗啦啦响,在寂静的黑夜里十分刺耳。 快速过桥,洛媱刚走到森林边,就被地上凸起的石头绊了一跤。石头隐隐约约刻着文字,洛媱好奇,弯腰将其从土中刨出。 待整块石头被挖出来,洛媱才发现是半截石碑。 碑首顶部圆脊,雕刻南极仙翁,捧桃骑鹿,周有仙鹤环绕,精致栩栩如生。 她抹去石碑上覆盖的泥土,指尖捻出一簇火苗,借着些微的光,喃喃念道:“……日为首,月为足,化四象,下成勿。乾坤相合,天下昭昭,唯我易象独照。” 这话真是够狂妄。 草书龙飞凤舞,可见写字之人当时心情极为快意潇洒。 字迹边缘粗糙,没有好好打磨,似乎是临起意用刀尖在碑上纂刻。尘土掩埋多年,文字仍残留凌厉雄浑的刀光,涌现至刚至阳的道法神韵。 洛媱想继续细看,可眼睛却被刺得生疼。 仔细一摸石碑下方,还有行小字。她凑近了逐字辨认:“鸿蒙七十二年秋,敬贺尊师……寇无极。” 寇无极是谁? 浮云界有这号人物吗? 洛媱不清楚,只能问身边的姽命姬。结果姽命姬也是个不中用的,“鸿蒙七十二年?也就是三百年前。那时候的事儿我哪知道啊!不过寇无极这名字有点耳熟……”她元神围绕石碑飘荡,却不敢靠近,上面残留的刀意让她本能的抗拒,“天下昭昭,唯我易象独照……该不会是易象宗吧?” “易象宗又是什么?” “很早以前,浮云界没有三门六派七十二教宗,当时的天下第一宗门名曰‘易象’。什么神虚门九州盟,在它跟前提鞋都不配。”姽命姬以前召文季谦侍寝,过后文季谦怕冷场,便给她讲些古籍里看到的故事。 细节她大都忘了,模模糊糊记得易象宗的宗主,就叫寇无极。 洛媱一愣,“这么厉害的宗门,为何没有传承下来?” “浮云五杰你应该听说过。刀修正是易象宗首席大弟子,不知道怎么走火入魔,杀了师父师娘,叛出师门,易象宗一夕之间消失。那刀修还抢了九州盟的宝物,靠着宝物飞升上界……”姽命姬说到此处,和洛媱同时一怔,二人异口同声道:“宝物莫非是造化石?!” 姽命姬在金珠里见过槐妖的造化石,里面蕴含的巨大能量让她垂涎三尺。 而洛媱却知道,造化石只是一个代称,本质是界珠碎片。 如此一来,她已掌握了三块界珠碎片的踪迹! 落头氏的整块碎片,半块在她金珠里,半块被顺贵妃抢走;白柳相苦苦寻找的神武令应该也藏着一块;还有一块,与九州盟有关。 本来她对禁地里的传送阵兴趣不大,一听此话,洛媱扔下石碑,毅然步入密林。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六十七章风云 与此同时,另一个山洞里。 落头氏老妪与族人商量离开困境的对策。 槐妖之死造成秘境坍塌,她们的世外桃源化为虚无,仅剩半层结界的山洞躲避世人的追查。 老妪一边派人寻找新的栖身之地,一边打听洛媱的消息。 她并不担心洛媱食言而肥。 身怀心魔誓的两人,即便跑去天涯海角,一年之内也得回来实现承诺。 而且,她姐姐还留在这里呢! 云拭烟和方岚二人哪里也去不了,干脆留在落头氏蹭吃蹭喝。 她们围着火堆,有搭没搭的说话。 经此一遭,二人敌对的关系缓和不少。 方岚向云拭烟倾诉失望。 逃跑时,神虚门弟子春玉还在后面,她想去救,齐致延却自私的离开。 虽然春玉她没救下来,但她永远忘不了齐致延冷漠的样子。每每想起,都觉得陌生齿冷。 云拭烟经历过这些,看得很开。 她温柔地望着面前女修,流露出安慰的意思,“早点看清一个人也好。莫像我,成亲后再想脱身,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好在老天有眼。 让她的丈夫凄惨的死在这里。 回去后,御京郡的藏宝楼由她掌管,夫家也拿捏不到她的错处。 只是…… 还能回去吗? “为什么不能回去?” 方岚不理解。 她是天河长老的独女,父亲一定找她找疯了。还有神虚门的师兄弟姐妹,都不会放弃她。 “对,你妹妹肯定也在想办法救你。”方岚目光盈盈,鼓励云拭烟,“你妹妹很聪明的。” 此前方岚觉得洛媱牙尖嘴利很讨厌。 没曾想与落头氏困在一处,从那老妪口中得知,众人能逃出去全拜洛媱所赐。 听闻这话的云拭烟情绪更低落了。 她满心愁苦无人能诉,可憋在心头,又十分难受。 方岚为人不错。 小小的误会解开,这些话或许能与她讲吧? “你不明白。她应该不会来救我。” 云拭烟垂下眼睫,抿紧了唇。 方岚讶异,“怎会?” 柴火燃烧,橘红的火苗映照着云拭烟浅淡柔和的脸庞。她忧愁地蹙眉,沉默良久,才对方岚道:“我怀疑……我妹妹已经死了。”她语气踌躇,将方岚吓得不轻,“我妹妹的身体,似乎被一个怪物占据。” 即便怪物伪装的很好,也没有伤害她和家人。但云拭烟能感觉到,曾经天真善良的妹妹不见了。未曾改变的躯壳里,装着另一个精明算计的灵魂。 方岚瞠目结舌:“真的吗?那、那怎么办?” 云拭烟默默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我要把妹妹找回来。” 方岚不太懂。但凭两人同舟共渡的情谊,她脱口便道:“好,我帮你!” * 看似寻常的森林,当洛媱步入其中,顿时惊飞两行燕雀。 洛媱心头一沉。 “不妙!我们得回去!” 姽命姬也看出一些门道,“这森林是个困阵?” 是困阵! 还是与人神魂联系的困阵! 哪怕贴着极品隐身符,可她修为还没筑基,进入困阵时必然惊动了对方。 话音刚落,铁索桥连接的山洞蓦然落下一张金色大网,封堵洞口。苍穹之上,气流紊乱,随着漫天剑光一道冷肃声音如雷霆震响,“何人擅闯禁地?!” 糟糕!是凌晋沧! 洛媱骇然。 她催动金珠,迅速将姽命姬藏起。想也不想,转身往密林中奔逃。 现在还没想好说辞,她得拖延时间。 没跑两步,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低头一瞧,却见是之前随手扔开的石碑。 洛媱骂了句“你爷爷的”,来不及拍打身上的尘埃杂草,一头扎入林间。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定,葱茏的古木中,洛媱竟看见了一棵倒伏在地的梨树。高挑的枝干一半都嵌进了土壤,枝桠横生,如一块朽木。 洛媱眼皮子微微一跳。 她走到腐烂枯萎的树根旁,胡乱拨开茂密草叶,看见藏在那里的圆形石板。石板上绘制成古拙繁复的纹路,正是姽命姬当初所言的传送阵。 身后不足十丈的位置,锋锐的剑意掀起万木萧萧。 洛媱一阵心悸。 她当即站进传送阵,运转全身灵气。 耀眼的金光闪烁。 她身形微晃,眼前密林景色更迭。下一刻,她脚下陡然悬空,根本来不及反应,双手下意识抠入旁边坚硬的石壁。 她险些坠入深渊! 阴风咆哮。 洛媱胆战心惊。 借着天空中一轮皎洁明月,她这才发现,自己被传送到……堕天禁! 所有灵力都被拿来注入传送阵。此时的她,危如累卵,掏出金珠都做不到。 双足在阴风中晃荡,找不到落脚点。 丝丝缕缕的妖魔黑气,感受到活人气息,顺着堕天禁深渊,逐渐弥漫。 洛媱气疯了。 姽命姬该不会故意给她刨坑吧? 什么地点不确定,其实故意让她传来送死! 洛媱全身重量都靠着双手支撑,而峭壁上的岩石,已经开裂。她手指指甲死死抠住崖壁,鲜血模糊。 耳畔的风撕扯着她的墨发。 似乎能听见无数妖魔在堕天禁下面嬉笑、哭喊、歇斯底里。 是报应吗? 她害得凌渊的尸身在堕天禁尸骨无存,而自己立马步了后尘…… “喀嚓。” 洛媱赖以攀附的岩石断裂。 她筋疲力尽,如断线的风筝,仰面跌入深渊。 恰时,虚无的上空闪耀圆形的阵法金光。 白衣惊鸿,振剑而至。 坠入滚滚魔气的刹那,洛媱眼角浸出了晶莹的泪,像溺水之人看见唯一浮木,绝望地伸手:“凌盟主,救我——” 浓稠如墨妖魔浊气瞬间将衣裙翻飞的身体吞噬。 她不知道,这阴冷的浊气中除了妖魔……还有浮云四大泰斗,三百年来问卜投掷的记忆。 洛媱不断坠落。 冷风猎猎呼啸,她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突然间,耳中恍惚钻入丝丝缕缕古朴梵音,怀中那颗毫无作用沉寂已久的金珠,乍然亮起了一道圣洁光辉。光辉如日月,驱散围拢来的浊气。洛媱仍在下坠,但在驱散浊气的一瞬,眼前闪回无数陌生诡异的画面。 繁华的修真集市上,有修士买卖字画,落款刷刷写下“鸿蒙七十年”; 天空坠落一颗巨大的火球,轰轰砸落地面。山脉崩裂,海水倒灌,人群四散奔逃; 裂开的地缝里涌现股股黑气浊气,浊气沾染万物,催生无数妖魔精魅,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魔气肆虐的废墟中,一名衣不蔽体的少女绝望地跪在瓦砾间哭泣。七八只青面獠牙的妖魔朝她背后围上,贪婪狰狞地张开嘴巴…… 洛媱瞳孔猛缩。 虚空中,她的身影与画面里哭泣的少女重迭,梵音消失,下坠的速度戛然停止。 眼前一切变得清晰。 她清楚听见有人大喊“救命”“妖怪吃人了”“快逃啊”,鼻腔里嗅到血腥、腐臭以及灰尘充斥的滞涩感。脑海里塞入大团大团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她知道这里是清水村,遭遇妖魔袭击,村民死伤八九,她身如浮萍于乱世颠沛流离。 膝盖好痛。 洛媱怔怔低头,发现她正跪在一堆粗粝杂乱的瓦砾上,赤裸的双腿汩汩流着殷红的血。 她想到什么,猛地转身,青面獠牙的妖魔近在咫尺,在她身后张牙舞爪! 洛媱大惊失色。 她来不及区分眼前一切,下意识想要躲开,却发现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 危急关头,远方仙鹤清鸣。 一剑破空! 轰—— 漫天缥缈剑光如雨,横扫八方,剑锋神威通天彻地,照耀十方。 四周妖魔被剑光涤荡,化作一蓬蓬溃散黑烟。 洛媱抬眸。 魔气缭绕的尘嚣中,凌晋沧一剑涤荡污秽。 天地皆是暗沉无光的墨色。而他白衣醒目,俊美清冷的容颜在此刻明艳到了极点。 洛媱仰望面前年轻许多的凌晋沧,眼睛瞪圆,惊愕张唇。 疮痍中尘土飞扬。 他收剑在侧,朝她缓缓走来。 微弯着腰,伸出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掌心向上,“来,我送你回家。” 仙鹤在彩霞云雾中翱翔。 那些不属于洛媱的记忆在脑海中沸腾喧嚣。 头痛得快裂开了。 她不可置信。 坠入堕天禁竟让她回到了鸿蒙七十年。 也就是……三百年前。 乱世造就英豪。 这一年,风起云涌。妖魔横行,九州埋骨。浮云五杰,初试江湖! 第六十八章去伪 凌晋沧御剑飞行。 仙鹤驮着洛媱。 朔风劲且哀。 受浊气影响,浮云界寒冷至极。从空中俯瞰,满目皑皑银白。千里冰封,万里积雪,不见鸟兽人烟。 洛媱抱着越来越痛的脑袋,寒意裹着冰碴子往她鼻里钻,人被冻得快失去知觉。 凌晋沧询问她家住何处,洛媱循着原主记忆,勉强报出一个地址,彻底晕了过去。 待她再次苏醒,人已在一间茅舍。 盖在身上的布衾冷似铁,边缘包了层浆又黑又硬。 洛媱猛地掀被坐起,只着粗布麻衣的身躯被寒气一激,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的修为荡然无存。 怀里的两颗金珠还在,却催动不了,无法呼唤姽命姬槐妖。 洛媱扶着额头环顾。 破落的草屋极其穷困,像样的桌椅板凳都没有。日光透过漏风的门板照进一缕,细碎的尘埃在光中翻飞,屋外隐约雄鸡晨鸣,衬得屋中愈发安静。 没由来的,洛媱心神恍惚。 总觉面前的这一切似曾相识。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好像……都经历过。 洛家在清风村世代农耕。 她的母亲、大哥和三姐发生意外相继去世,家中剩下父亲和六个哥姐。她年龄最小,在家中行九,左邻右舍都称她一句“九娘”。九娘自幼长得水灵,性格温顺乖巧吃苦耐劳,只等她满了十六许配给隔壁清水村的有钱屠户。 如今这世道,妖魔到处都是,指不定哪天杀光一个村落,占领几座城镇。 修士尚且处境艰难,莫说他们这些凡夫俗子。 她遭遇什么了? 九娘冥思苦想,终于记起,她昨日去隔壁村卖野菜,妖魔突袭,生死存亡的关头,被一位持剑的仙人搭救……不对不对!她叫洛媱!才不是什么九娘! 洛媱内心警铃大作。 脑袋又开始剧痛,如针扎铁捶。 她痛得双目赤红,身子倒在床榻,死死盯着周围环境。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不真实的。 偏偏有种不可抗力,强行让她遗忘自己的身份目的,融入一个村女九娘的世界。 为何会这样? 洛媱无比心慌。 属于自己的记忆化为零散流沙,从她指缝流逝。她怎么握紧拳头,都不能阻挡。 浮世界、夺舍、凌渊、堕天禁、重回巅峰、问鼎仙路……一个个记忆变得苍白透明,转而被九娘春耕秋收的农忙身影取代。 记忆失去的最后关头,洛媱疾步冲到桌前,抓起一只陶碗摔碎。 啪! 粗糙的陶碗四分五裂。 她坚定地告诫自己:“是灵符宗主洛媱,不是洛家九娘!” 话音甫落,洛媱撩开裙摆,捡起一片尖锐的陶碗碎片,当机立断地在白皙的大腿上刻下一个“伪”字。 她用尽全力,陶片割得皮肤血肉翻卷,鲜血淋漓。 伪。 代表此间所有皆是虚幻,皆是泡影。 浮生若梦。 去伪存真,方得始终! 屋外有人听到动静,破门而入。 一帮男男女女涌进逼仄低矮的草屋。 “九娘,你疯了吗!?” 荆钗布裙的妇人冲过来劈手夺走她手里陶片,又有一名女子过来帮她摁住伤口,急的跺脚,“快拿点草木灰止血!哎呀九娘,你怎么就想不开啊?” 洛媱脑海里白光闪烁。 她愣了愣,下意识反驳:“我不叫九娘。” 一屋子人围着她吵吵嚷嚷。 有人给她包扎,有人在旁边发怒,还有人在心疼那只打碎的陶碗,“两只碗要三文钱,你要死啊洛九娘!这么贵的东西也不紧着点儿。” 其中一个葛衣短打的汉子指着满地陶碗碎片,顿悟道:“我明白了,九娘这是丢了清白想自尽!” 洛媱呆呆看着面前满屋人。 她慢慢辨认,刚才说话的是二哥,心疼碗钱的是四哥,别荆钗的妇人是四姐,还有六哥、七哥、八姐…… “对!女儿家的清白最重要了,这件事必须向那人讨个说法。” “讨什么说法?那可是仙人!” “仙人有什么了不起?仙人就可以玩完女人不负责吗?” “也没看见他欺负九娘啊?” “这种事怎么会让人看见?九娘被送回来的时候,衣不蔽体,腿都露在外面。瞧着人模狗样的,干的事禽兽不如!” 洛媱后知后觉。 她瞳孔半晌不能聚焦,失神许久,奇怪地看着自己腿上血淋淋的“伪”字,目露疑惑。 她刚才为什么要摔碗? ……碗好贵的。 一捆菜、一捧米、一合面,才能买回来一只碗。 她抓着衣角,明白过来哥哥姐姐们是误会了。忙不迭出声解释:“不、不是的。那位仙人救了我,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他们怎么能这样说她的恩人。 恩人白衣胜雪,御剑而行,仙姿缥缈。 背后对他的议论都是一种亵渎。 四姐惆怅地道:“可你这一路回来,身子被他看光了。”二哥附和说:“是啊,你要是被人嚼舌根,这辈子还嫁不嫁人?” 洛媱怯怯答:“不嫁也没事的。” 每日养鸡喂鸭,牧牛南山,她也开心满足。 此言一出,自然又是遭到家人反对。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小小的草屋嘈杂如闹市。 恰时,有人“咚咚”敲了下木门,示意众人安静。 洛媱循声望去,门口走来一名戴斗笠的老农。老农身材瘦小,右手举着一袋旱烟,眼睛如鼠,透着市侩与精明。 她讷讷喊了句:“爹。” 老农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屠户被妖怪吃了,本来说好的聘礼就没了。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就指望你嫁人收点礼钱。你不嫁人,难道想老子养你一辈子?”他吧嗒吧嗒地抽了口旱烟,吞云吐雾,“驾仙鹤又佩剑的,估计是定寮那边的仙门。好在定寮离咱们这儿不远,老四小八,你们在家里照顾九娘,其他人跟我跑一趟。” 洛媱又惊又怕。 爹要去找恩人说什么? 因为看了她的腿,就要向恩人勒索钱财? 这怎么可以! 洛媱在家中毫无地位,她的话,父亲根本不会听。任凭她如何哀求阻拦,爹与几位兄长仍旧去了定寮。 定寮大大小小许多仙门。 但能拥有仙禽的,只有天下第一大宗易象宗和六大修真世家之首的玄天凌氏。 洛媱心情七上八下。 她在家中一边养伤,一边又想知道,那日救她的恩人,究竟是易象宗的弟子还是玄天凌氏的族人? 洛媱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捱。 她披着破旧的棉衣,整日整日坐在落雪的篱笆旁,数着光阴。 转眼数到第十日。 浊气变淡,天空罕见的升起一次朝阳。 铅灰的乌云被日光照耀,屋檐上融化的雪水重迭茅草流淌,院中残雪被来来回回脚步踩踏,泥泞潮湿,脏乱不堪。 洛媱正打算拌点糠喂鸡,天边传来清越的鹤鸣。 她身子一僵。 仰头望去,七八只仙鹤自云中飞来,陆陆续续停在她家破落的茅屋前,自带的仙气令此地蓬荜生辉。 这般大的阵仗,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 洛爹和兄长从仙鹤跳下,个个红光满面,喜悦溢满眉梢嘴角。 洛媱这才发现仙鹤还驮来十几口木箱,每口木箱上都贴着大红“囍”字。她的四姐好奇地掀开一口箱子看了看,顿时被满箱金银珠宝晃花了眼,惊得脚都站不稳。 洛爹快步走来,将洛媱一把拽出,殷勤谄媚地道:“仙长,这是小女。” 一位仙气飘飘的白袍美髯老者,盘膝坐在仙鹤之上。 他垂眼,居高临下仔仔细细打量洛媱,满脸鄙弃地问:“你就是洛家九娘?” 洛媱手里还端盆鸡食,愣愣点头。 那美髯老者嘴角耷拉下来,随手指了指旁边一只仙鹤,语气厌恶中透着无奈,“随我走吧,玄天剑尊要娶你为妻了。”他语气顿了顿,又补充道,“是正妻。” 第六十九章见素 洛媱懵懵懂懂跟随白髯老者离开。 老者全程不与她说话,她也不敢问,只默默确定了一件事—— 救她的恩人,乃浮云界名扬四海的玄天剑尊。 那样不可攀折的仙人怎会娶她一个村女为妻? 洛媱捏着衣角,惴惴不安。 仙鹤飞回白雪皑皑的巍峨仙门。 天寒地冻,四处白茫一片。洛媱来不及欣赏景色,就被老者带至一座孤峰。 老者告诉洛媱,今夜在此地暂住,明日正式成亲。因她是凡人,还给她留下一碟灵果,才驾鹤离去。 院中剩下她孤零零的。 洛媱裹紧了粗布做的衣裳,怯怯倚在门边,望着远处被雪压折的枯枝,目光迷茫。 孤峰还有两名负责洒扫的弟子。 他们见到洛媱鼻孔朝上,显然很不待见。甚至当着她的面故意大声议论:“要我说,咱们剑尊真是惨啊!他那般惊才绝艳之人什么道侣找不到?好心救下这些凡人,却被狗皮膏药黏上了。” 另一人点头称是,“没办法。凡人不要脸,撺唆全家跑来门口撒泼,言语粗俗地闹了三天,隔壁易象宗都来看咱们凌氏笑话。剑尊要不是不出面答应,指不定这群凡人又要干出什么恶心事。” “对,到处说什么剑尊玩弄他女儿,他女儿没了清白,滑天下之大稽。” “恩将仇报,全家地痞无赖!” 洛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羞耻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羞愧地捂着脸,转身跑回屋中,伏桌大哭。 原来是这样。 屠户死了她嫁不成,于是父亲把主意打在恩人身上。为了一箱箱昂贵的聘礼,他们拿着莫须有的罪名,四处污蔑恩人。恩人心善,竟然真的妥协娶她…… 怪不得玄天凌氏的人对她如此厌恶。 辗转反侧一夜。 天不亮,玄天凌氏便派来喜婆为她挽面梳妆。 没有凡间婚嫁的繁琐程序,洛媱穿上凤冠霞帔,被一方喜帕遮挡所有视线。 她扶着喜婆的手,上了一顶漂浮在半空的轿子。 轿子是低阶飞行法器。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落地。 四周传来悦耳的丝竹锣鼓,宾客如云,人声鼎沸。 洛媱捂着狂跳的胸口,喜帕下的俏脸通红。喜婆立在轿子旁说了一堆吉祥话,末了高声笑道:“新诗此日熊罴林,交拜成双喜不禁。画的青山眉样好,百年有结是同心!新郎官,将新娘子牵出来拜堂吧。” 洛媱万分紧张。 她垂眸盯着裙上精致的凤凰绣花,不知所措。 沉稳的步履声愈来愈近。 轿帘微动。 依旧是那只修长匀称的手,悄无声息地伸来。满目红色勾勒着他干净掌纹,沸腾的嘈杂似乎在这一刻皆归静谧。 她回想起当日在废墟上,他也将手伸到她面前,带来无边的期许和盼望。 良久,洛媱才回过神。 她将右手纤纤指尖,小心翼翼地搭在他的掌心。 紧接着,那掌心自然而然地包握着她的指尖,将她牵出花轿。 四周立着形形色色许多宾客。 洛媱低着头,从喜帕下的视角,偷觑与他交握的双手。 他是个冷清的仙人,掌心却比干燥而温暖。 洛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嘴角轻轻弯起。 执手的二人一同跨过门槛和火盆,在喜婆的祝福下,一步步走来喜堂。 短短一段路,仿若隔世般漫长。 身侧之人步伐滞了滞。 隔着喜帕,洛媱听见一道低醇的嗓音温文有礼地道:“还未向你介绍,在下凌晋沧,玄天凌氏第七任家主。” “我我我叫洛媱!” 她急急忙忙说。 凌晋沧语气疏离而沉稳,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好洛媱,以后请多指教。” 指教什么呢? 她只会种地喂鸡挖野菜。 难不成玄天剑尊想学这些吗? 洛媱被凌晋沧牵着手,稀里糊涂地拜了堂。 夫妻对拜刚刚结束,外间传来沉重的钟响。有人急匆匆赶来禀报,心急火燎:“剑尊!大事不好,剑魔亲自率妖魔大军突袭御京郡!执金吾死伤过半,帝君请您速速带人前去支援!” “神虚门那边通知了吗?” “白掌门领着其它世家已经赶去。” “剑魔定是知晓寇宗主和凤兄在北边镇守,于是绕道南攻。” “是啊……” 这个消息激起千层浪。 丝竹管弦停止,喜堂中的所有人登时议论开来,忧心忡忡。 御京郡一旦被剑魔占领,无数修士凡人沦为猪狗,必死无疑。 凌晋沧当即召集人马。 他走到洛媱身边,端正地长揖行礼,沉声道:“事态紧急,我需立即前往御京郡,请您见谅。” 帝君修为不高,剑魔却即将成为真魔。 这场仗争分夺秒。 晚一步,浮云界又要多添千百亡魂。 成亲之日拜堂之时,凌晋沧撇下新婚夫人,前去御敌。 洛媱一把扯下红彤彤的盖头,转身回望,湛蓝的天空中只余一道御剑划破苍穹的云痕。 在这刻,她终于意识到,所嫁夫君是有盖世之功的英雄豪杰。 他心系天下拯救苍生,肩负浮云界的枯荣兴衰。 永远,不归她一人。 这场婚事本就是闹剧。 拜堂时,新郎官还走了。此时立在原地一身喜服的洛媱,显得有些讽刺和滑稽。 周遭不知是谁在嘲笑,也不知是谁在窃窃私语。 “这凡人怎么办?” “管她呢,礼成就行了。” “玄天剑尊本来就不把她当夫人,娶她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对啊,不然谁搭理她一个山野村女。” “……” 洛媱知道他们说的都对,但她仍觉难堪。 没有人来告诉她现在该怎么办。 洛媱自卑极了。 她盯着脚尖露出的一点点绣花,硬着头皮遭受围观众人的讥嘲。 恰时,身旁香风浮动。 一名梳单髻的女修走来,拍了下她肩膀,“我还是第一次来玄天凌氏。夫人,你能否带我逛逛?” 洛媱为难地表示:“我、我也是第一次来。” “那赶巧。反正闲来无事,我们可以一起逛逛。” 女修长相明丽,眉如翠羽,双目炯炯。她穿着一件金丝白文的对襟掐腰外裳,整个人精神奕奕。 “好。” 洛媱点点头,感激她替自己解围,“敢问仙姑尊姓大名?” 女修朝她爽朗抱拳,“华秋程氏。程见素。” 洛媱是读过几本书的。 她低头浅浅一笑,夸赞说:“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真是个好名字。” 第七十章商议 雾凇沆砀,天云山水具白。 洛媱与程见素两人并肩而行,都走得很慢。 对于仙人的规矩洛媱知之甚少,程见素正好为她解答疑惑。 “剑魔为何立志吞并九州?” “不清楚,自古正邪不两立吧。” 剑魔原乃一位天赋卓绝的铸剑师。为炼制出一柄仙剑,不疯魔不成活,他竟在最后一刻跳入滚烫的铁水,以身铸剑。恰逢天地异象浊气迸发,铸剑师与剑融合,从此再无人性,只有杀戮。因为剑魔实力最高,无数魔修魔物俯首称臣,最终形成浊气聚集的极恶魔域。 极恶魔域远在九州海外。 为了抵抗这些妖魔入侵,易象宗联合浮云界众正道门派、世家,镇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易象宗乃第一大宗门,实力雄厚,宗主寇无极与座下三位亲传弟子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于是易象宗主动包揽西北,剩下方位由六大世家和各小门派分别维持。 程见素叹了叹气,“这剑魔走哪儿杀哪儿,意图将浮云界的灵气都化为浊气。前段时间易象宗打探到剑魔在魔域闭关,不料短短三天,剑魔竟然袭击御京郡了。”她看了眼身边容色昳丽的女子,怕她不好受,忙作开导:“凌剑尊肩负重任,洞房花烛未能陪你,你也别太在意。毕竟这关乎着苍生性命,他们晚去一步,死的人又不知凡几了。” “我省得。” 洛媱忙不迭地道:“我就是凌剑尊所救!他救的人越多越好。” 这婚事本就是家人撒泼耍赖强求的,成与不成都无所谓。至于洞房花烛夜……她想都不敢想。 然而程见素却忽然来了兴致。 她抓着洛媱冰凉的指尖,眉梢高挑,笑眯眯地道:“对了,你知道洞房怎么洞么?要不要我教你?届时凌剑尊归来,你将这些手段使上,保管把他馋得流哈喇子!” 洛媱:“……” “你怕羞么?怕羞就把屋里灯全灭了,裙子里面啥都别穿,整一红肚兜。不怕羞的话,直接骑他身上乱亲……” 程见素越说越离谱,洛媱赶忙捂住耳朵,闹了个大红脸,“我没有!我不想!” 程见素哈哈一笑,拍了下她单薄的肩,力气之大差些把洛媱给拍坐下,“男女情事乃人本能。你我皆已成亲,这些闺中密话不必羞耻。你知道吗?我们修士阴阳调和,还能增长修为呢。” 闻言,洛媱也不觉得羞涩。 只是她和程见素不同。 程见素出身不凡,与六大世家的李家嫡子联姻,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李家低程家一头,处处还要看程见素脸色。 而她和凌晋沧…… 罢了罢了,这怎么能去肖想呢? 程见素此后时常来找洛媱玩耍,互引为好友。 凌氏的下人弟子明里暗里嫌弃洛媱,有次被程见素发现,大发脾气。如此闹腾一番,凌氏中人即便对洛媱看不顺眼,也没苛待她了。 但洛媱仍很少离开她的院子。 偌大的玄天凌氏走多了就迷路。她整日坐在暖融融的屋中,绣花翻土摘摘灵果喂喂仙鹤,生活比从前优渥,却单调无聊。 独守空房的第七日,凌晋沧终于回来了。 他的白衣裹挟一身风雪,眉眼都带着寒凉的冷意。 与他同行的还有两名男子。 一位穿戴神似凡间帝王,看见门口拘谨而立的洛媱,蹦蹦跳跳地打了个招呼,“凌剑尊你金屋藏娇啊!你好哇小美人儿!” 凌晋沧斜目,那人登时收起嬉皮笑脸,干咳两声,“尊夫人好。” 最右侧的紫衣俊俏男子微微一笑,打破僵局,向洛媱彬彬有礼拱手:“夫人,这位乃御京郡帝君,龙玺;在下神虚掌门,白柳相。此次要与凌晋沧擘画大计,上门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 洛媱忙退后几步,给他们让道。 她搓着冻僵的双手,低头哈气,不知这会儿何去何从。 三人似乎很急。 短暂的打了个照面,匆匆赶往书房。 凌晋沧经过洛媱身前,步子一顿。 他视线扫过洛媱冻得红彤彤的鼻尖,冷冽道:“山中寒凉,你无灵气护体,多添点衣裳。”他想想又说,“库房里有件白灵狐斗篷,你去拿吧。” “不用麻烦剑尊了……” 洛媱话未说完,再抬起头,只瞧见他一抹孤绝的背影。 书房离得不远。 洛媱听见那位帝君吵吵嚷嚷说想喝茶。 她生活在乡村山野,却明白基本的待客之道。刚好程见素教过她泡灵茶,洛媱想了想,转身沏了一壶送去。 屋中并未布置隔音阵法,三人絮絮交谈。 “剑魔撤军是怕易象宗赶来增援吧?” “帝君此话非也。依白某愚见,剑魔这次攻打御京郡乃调虎离山之计。意在引开象宗,直捣西北两路。好在寇宗主提前识破,并未上当。” “也有道理。我们这边易守难攻,剑魔他想侵略九州只能从西北两地下手。”帝君语气顿了顿,“对了,你前段时间为何要灭雪族?” 浮云界九氏三十六族,皆为安分守己之辈。 白柳相唉声叹气,万般无奈地说:“浊气肆虐气候一日赛过一日严寒。雪族虽未行差踏错,但他们聚在一起没有刻意收敛法力,一夜之间冻死我神虚门境内全村百姓。避免雪族误伤无辜,我只能如此了。” 龙玺“哦”了声,“还以为你也相信那预言传闻呢。” 雕花木门紧闭。 洛媱端着放置茶壶的托盘,踌躇不前。 他们在商谈严肃的事,这个时候进去打扰会不会不太好? 恰时,一道熟悉干净的声线在屋中响起,“进来。” 是凌晋沧。 洛媱心跳飞快。 她盯着手中透亮的冬青釉茶壶,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白柳相见她来了,立时住口。 洛媱偷觑四周环境。 书房明亮宽敞,墙壁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字画,左侧多宝阁陈列文房四宝。令人新奇的是,书房正中还开了扇门,直通栽种梨树的清幽小院。 红泥火炉散着暖暖的光,屋中风姿俊雅的三人围几而坐,窗外是漫天飘白和雪压枯枝,四方的门将景色人物悉数框入画里。 洛媱顶住六道视线,羞赧地道:“茶来了。” “有劳夫人。” 龙玺大大咧咧地举起空杯。 洛媱弯眸浅笑,为他斟茶。 凌晋沧没有看她,而是对白柳相抬手示意,“你方才想说什么,但讲无妨。” 白柳相显然有点防备。 凌晋沧发话了,他只得轻咳一声,慢慢道:“雪族预言乃无稽之谈,当不得真。还有这些魔修,明面不敢大肆进入九州,暗地里改头换面藏在各处,我们应该想个对策。” 洛媱倒完茶赶紧退下。 她转身掩门的瞬间,看见凌晋沧修长的手指抚上青色冰裂纹的茶盏,沉静的面容没有一点波澜,“针对这点,我准备建立九州盟……” 洛媱离开书房,长嘘口气。 她双手环抱着托盘,抬头望辽阔青天,觉得端茶递水也是件力气活。 正在这时,天边金光闪烁。 洛媱知道这是飞行法宝产生的光。不多时,那如同轿辇的法宝落在院外,一名身穿梅红色软绸宫装的高挑美人大步行来。 迤逦的裙摆绣着大朵的栩栩如生的牡丹,连滚边的绣线都价值不菲。 华丽的衣着首饰,却无法掩盖美人天生的阴沉。 过于尖窄的瓜子脸,却长了双上吊狭长的狐狸眼,看谁都像在睥睨。 宫装美人冷冷瞥过洛媱,“你是这里的丫鬟?” 洛媱:“……” 她沉默了一瞬,如实相告,只是自己都没什么底气,“我不是丫鬟,是凌剑尊的夫人。” 闻言,那宫装美人才仔仔细细地瞧她。 许是没瞧出什么花样,她戴着尖尖护甲的手指撇撇耳边碎发,淡淡道:“你称我顺贵妃吧。龙玺在何处?” 洛媱弱弱指了下身后,“……里面。” 第七十一章练习 洛媱站在院外,听见里面传来顺贵妃和龙玺的吵架声。 人都有好奇心。 洛媱没忍住,悄悄挪近两步,竖起耳朵。 顺贵妃似乎是因为御京郡的管辖问题,和龙玺爆发了矛盾。她尖利的嗓音大骂:“抗击剑魔固然重要,御京郡的子民难道就不管了?祁山的事情你关心过吗?让你更改河道,你拖了半个月!昨日雪融,险些遭成洪灾,若非我收到消息赶去你可知要冻淹死多少百姓?” “我太忙了你要理解嘛……” “理解什么?无法做到两面平衡是你龙玺无能!这帝君,你不做也罢!” 砰的声摔门,洛媱吓了一跳。 顺贵妃满脸气愤,拂袖而去。 不多时,龙玺从书房追来。他拢着双手,脸都皱成了苦瓜,嘀嘀咕咕:“阿顺哪里都好,就是为人太强势了。当着这么多人吼我,让我多没面子。” 白柳相闻这话,笑了笑说:“我记得顺贵妃是你以前师妹?一招双手互搏名满天下。这般优秀人物有强势的资本,嫁给你你就不要抱怨了。” “你没老婆当然这么说。” 龙玺白他一眼。 天色不早,龙玺和白柳相先后告辞。 洛媱倚门立了会儿,想到茶具还没收拾,转身走了过去。 暮色向晚,屋中一片灰暗。 凌晋沧捧着一卷书,坐在之前的位置,端正如山。窗外淡淡的雪光映在他白色的身影上,朦朦胧胧的像一团雾。 洛媱怕打扰他。 仿佛一开口,这团雾就会消散。 她没有出声,蹑脚默默进入书房,将茶具桌面麻利地整理干净,端着茶具便要回小厨房清洗。 转身的刹那,她听见背后那人忽然询问:“你会沏灵茶?” 洛媱顿足,忙答:“见素教过我,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合不合意……” “茶很好。” 洛媱惊讶地抬起杏眼,望向端坐在窗边的凌晋沧。 他好像没跟她说话,还在低头专心看书。发髻挽在青苍色的玉簪中,剩下的墨发如瀑披在身后,姿容清雅。漂亮的手指翻过一页书卷,纸张轻响,当真有种世无其二的空灵。 能得到他的夸奖,洛媱受宠若惊,她笑着道:“谢谢。” 洛媱以为可以和凌晋沧经常说话。 然而没想到剑魔攻势不减,九州各处险象频发。 凌晋沧要救人、要进攻、还要和各位大能聚在一起商量对策……他是大忙人。 洛媱是大闲人。 夫妻见面机会很少,偶尔遇见,仅是点头颔首。 但只要逮到空档,洛媱一定会为他沏一壶灵茶,凌晋沧也会很给面子的夸一句:“茶很好。” 一句茶很好。 便是二人仅有的交流了。 洛媱也不奢望别的,她更加努力的学习茶艺,乖乖待在积雪的小院,日复一日暮暮又朝朝。 这日。 她正关在自己屋里研习茶艺,突然传来平缓的咚咚叩门声。 谁会来找她呢? 程见素可从不会敲门。 洛媱拎着茶壶前去开门,刺目的光线涌入房屋,门外男子眉目清隽长身玉立,赫然是凌晋沧。 洛媱愕然。 凌晋沧发丝凌乱了一缕,不服帖地翘在鬓侧,回来有些忙碌。他垂眸看了眼洛媱手中茶壶,冷声道:“不要学这些了。” 不等洛媱惊诧,他又沉吟:“学这些没用。” “我教你修道。” “你愿不愿意?” 头回听到凌晋沧跟她说这么多话,洛媱略一愣,连忙说:“……愿意。” 玄天剑尊亲授,洛媱自然也选择了剑道。 凌晋沧从最基本的引气入体教起。本打算叁年初见成效,却没想洛媱天赋逆天,无论口诀还是心法,一点就通,毫无瓶颈,修为蹭蹭上涨。 寻常人二十岁筑基便已是人中龙凤,而洛媱短短几天就能做到。 凌晋沧难掩惊诧。 仔细查看,确定她是肉体凡胎,否则他都怀疑是哪位隐世大能被封印修为。 对于自己的修炼天赋,洛媱惊喜但没有自大。 她仍旧虚心向凌晋沧请教。 凌晋沧不想埋没一个天赋卓绝的修士,不管何种问题皆倾囊相授。 一个好学,一个肯教。 洛媱很快吃透了基础剑法,需要进阶学习。 凌晋沧带她来到书房外的梨园。 严寒的凛冬,梨园里覆着厚厚积雪。凌晋沧走在前面,每一步,都会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脚印。洛媱紧随其后,故意踩在他的脚印上,心里默数着一、二、叁…… “喀嚓。” 凌晋沧伸手折下两段干枯的梨树枝桠。 洛媱踩着他足迹,反应慢了半拍,额头撞上他挺直的脊背。 “不好意思!”她忙往后跳开,揉了揉被细碎刘海遮住的额,红着脸笑。 凌晋沧无甚表情。 他递了一截树枝给她,淡声说:“今日授你剑法,名为‘不平’,乃我十七年前所创。凡修此诀之人,以扶危济困为己任,怀侠肝义胆。不作恶,不有邪,不藏私。”话音甫落,他双眸一凝,上前几步,手中枯枝作剑,层层迭迭的淡蓝色剑幕如流光纷扬,交错闪现,溅起满地雪。 快若流星赶月,缓如浮光掠影,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屋檐上霜雪被剑气震荡,簌簌飘落。凌晋沧的颀长的身影似被落雪绞碎,洒下一地明灭不定的缈缈幻影。 这便是“不平”。 天下谁有不平事,当以此法把示君! 洛媱看得眼花缭乱。 待凌晋沧演练完毕,收剑在侧,问:“可看清了?” “看清了。” 洛媱脑海里已有印象。 凌晋沧很赞赏她的天赋,抬手道:“你练一遍。” 洛媱“嗯”了一声,手腕一翻,枯枝横出。 法术口诀她一下就能学会,但不知道为何,学剑却有点磕磕绊绊。 她剑法露出许多破绽,旋身的瞬间忘记了是往左刺还是往右劈,人一时间定住不动。 正窘迫着,身边白衣晃动,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上她的手腕。然后握住。 洛媱怔了怔。 她单薄的身子似被他罩在怀里,鼻尖满是他襟上的清茶香。 一贯没有起伏的音色在她耳畔指导:“许多招式都不对。只有记住招式,才能运转剑诀。” “……好。” 凌晋沧握着她的手,一招一式的教。 她晕晕乎乎的。 几乎能感受到身后人平稳沉静的心跳。 她思绪不受控制的乱想。 为什么凌晋沧突然跑回来教她剑道?他们不是相敬如冰的关系吗?他愿意教她这些,是不是没想象中讨厌她呢…… 洛媱脸越来越红。 她手臂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被凌晋沧的手牵引,两人在雪中练习了一遍又一遍。 洛媱很累,但却很快乐。 实力的增长和凌晋沧关系的靠近,让她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夜幕降临,红尘四合。 再次练完一套剑诀,洛媱气喘吁吁,脸蛋都热得红扑扑。 见状,凌晋沧沉声道:“休息片刻,等会儿再练。” 今日必须将剑诀招式记下。 他负手而立,像一个严苛尽责的老师。 “明白。” 洛媱捏着袖口沾了沾额角的汗。 不练剑了,两人找不到话题相顾无言。 气氛一时有点僵。 洛媱转身,望着满园枯萎的梨树,硬着头皮强行找话聊:“这里为什么种这么多梨树呀?” 一阵短暂的沉默。 本以为凌晋沧不会搭理她,少顷,清冽的嗓音响起:“院中空无一物稍有单调,春来梨树开花煞是好看。” “哦哦。” 洛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还以为你喜欢吃梨呢。” 话说完她便知错捂嘴,眼睛瞪大大的,“忘了你们修士辟谷,吃灵果饮灵茶。”她又自言自语,“如今我也是修士了,但我还想吃梨子橘子大烙饼诶……” 口鼻呼出的白雾将眼前景色虚化,就连凌晋沧的脸都看不大清。 恍惚间,洛媱还以为他在笑。 避免尴尬,她转身,抬手抚着梨树光秃秃的枯枝,扁了扁嘴,叹道:“自从浮云界被浊气侵蚀,就再也没看过梨树开花了。拜托寒冬快点过去吧,我也想看看满园梨花盛开之时,是何等美景。” “会看到的。” 凌晋沧语气一顿。 难得被他附和,洛媱回头问道:“对了剑尊,你知道种梨树有什么技巧吗?” “……不知。” 凌晋沧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但请解惑。” 种地可是洛媱最拿手的。她侃侃而谈,眸光流转间笑容明媚,“梨树在我们村里寓意不好。‘梨’和‘离’谐音,一般没有人种的。但我家不信这些,后山种了一大片。这种梨树也要讲技巧,苗木落叶和发芽前都可以种,得挖叁尺左右的坑,不然树苗容易倒伏……” 天色昏暗。 白雪皑皑的小院里,洛媱仰着头,手舞足蹈教玄天剑尊……种地。 正说着话,眼中突然一痛。 像掉进了什么渣滓,磨得瞳孔和眼皮十分难受。 洛媱惊叫一声,捂着眼,泪水涟涟。 黑暗中,她感觉有人托起了她的脸,撑开她发颤的眼皮,温和地吹了吹。 “好点吗?” 他吹了几下,好像就真的不疼的。 洛媱颤颤睫羽,红彤彤带着晶莹的泪的眼里,映出凌晋沧咫尺的脸。她害羞地低头,后退一步,嗫嚅道:“或许不小心进了灰尘,已经没、没事了。” 凌晋沧的手还悬在半空。 见她无事,略一点头,收手在袖中,淡声道:“既如此,继续练习剑诀。” 第七十二章所见 洛媱在雪夜里苦练了一夜,剑诀略有小成。 昨夜眼睛刺痛,好像一直有黑色的虚影在眼前晃荡。洛媱揉揉眼,那黑色的虚影转瞬消失。 她怀疑自己练剑太刻苦造成幻觉,回屋打坐休息。 翌日。 玄天凌氏的弟子说帝君和白掌门又来找凌晋沧议事。想到那位帝君酷爱灵茶,洛媱剑也不练了,泡了一壶灵茶送去。 这次进书房端茶,白柳相没有防备她,简单的打过招呼后,该说什么说什么。 他们商量如何在祁山设置埋伏,歼灭途径此地的剑魔手下队伍。 饶是旁听了几句,洛媱都觉得这计策天衣无缝。 就在这时,龙玺察觉她身上的灵力波动,大吃一惊,叫道:“凌剑尊!你不必如此吧?我开玩笑的啊!” 洛媱和凌晋沧同时愣住。 白柳相也皱眉,拍拍他肩膀:“你又在胡说什么?” 龙玺指着洛媱双目圆睁:“你没发现吗?嫂夫人竟然筑基了!” 什么人能短短十天筑基? 没有! 除非是有大能将修为分渡给她。 他二人刚刚结婴,只有凌晋沧修为在元婴后期。如此一说,白柳相也反应过来,想到那日的无心之言,忙向二人道歉:“对不起,那日是在下和帝君失言,不该多舌嫂夫人凡人之躯寿数有限。” “什么凡人寿数?” “不要说了。” 洛媱和凌晋沧同时开口。 龙玺看了看二人,尴尬地道:“那天我和白掌门胡侃,突然聊到嫂夫人,说嫂夫人不是修士,容易生老病死,无法常伴凌剑尊左右。凌剑尊他听见这话就急急忙忙回来了,原来是把修为分渡给嫂夫人……” 其实龙玺想法还要恶劣一些。 他觉得凌晋沧是嫌弃村女,故意熬死对方,既落了好处也不败坏名声。 这话恰好被凌晋沧听见。 他方才想起——洛媱没有修为。 这是他的疏忽。 既将她明媒正娶,就会对她的一生负责。 于是他风风火火的赶回来教洛媱入道。好像迟一步,那个娇娇弱弱自卑怯懦的姑娘就会孤独的死去。 原来是这样? 洛媱讶然。 她侧头看向凌晋沧,凌晋沧却端起茶杯,低首品茗,看不见表情。 洛媱心里还是高兴的。 她被众人看破雀跃的心思,抱着托盘转身跑开。 待跑到院外,才掩着嘴“噗嗤”笑起来。 龙玺的无心之言让凌晋沧听进了耳朵。这说明,她在他心中并非如草木轻贱。 洛媱很轻易满足。 想到连日来凌晋沧悉心教导,手把手传授剑招,笑容越咧越大,心如春水泛起涟漪轻轻荡漾。 叁人商议完一同离开。 此后好些天,洛媱都没见着凌晋沧。 好不容易等他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请教剑诀,他又急急地和龙玺白柳相商讨。 他一直在奔波。 比以往都忙。 直到程见素过来玩耍,洛媱才从她口中得知,六大世家和各门派把守的东南两个方向,每一次埋伏好似提前被剑魔洞悉,轻易被攻破。特别是凌晋沧和白柳相龙玺,叁人的计策完全无用,被对方反将一军,死伤惨重。 这个计策洛媱端茶时听见过。 非常好。 这么好的计策也能被勘破吗?剑魔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人也在奇怪。 就像他们正道埋伏着剑魔的奸细,商议的每个计策,都会被察觉提防。针对此事,众修士合力调查,终于查出了原因。 剑魔通过和妖魔接触过的低阶修士注入窥心魔气。 窥心魔气会分布在接触者的眼睛、耳朵,意志力更差的还会被占据识海。这些接触者所听见所闻,会全部反馈给剑魔。 浊气弥漫了叁年。 叁年间,接触过妖魔而不死的有太多了! 他们分布在各个门派宗族,不知不觉携带了窥心魔气,自然会被剑魔了如指掌所有动向。 听闻此话,洛媱如坠冰窟。 她也接触过妖魔。 在清水村,差一点被狰狞的妖魔吃掉。是凌晋沧救了她。 程见素又说:“大家已经查明原因,正在寻找祛除窥心魔气的办法。”洛媱魂不守舍,她喃喃道:“见素,被窥心魔气寄生,是什么症状?” “如果是耳朵,会时常轰轰耳鸣;如果是眼睛,则会有黑色虚影。” 洛媱想到这几日自己眼睛总是这样。 剑魔能知晓那天衣无缝的计策,是因为她那日端茶去了书房…… 一定是这样。 洛媱愧疚无以复加。 她心绪不宁,程见素大大咧咧并未发现。 待程见素走后,洛媱悲伤难抑,伏在梳妆台前痛哭。她哭了很久很久,再抬起眼,与菱花镜中泪眼朦胧的容颜对视。 某个瞬间,洛媱觉得镜中人很陌生。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像是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洛媱奇怪地抹了抹脸上湿漉漉的泪痕,指腹轻捻,心中莫名古怪。 眼泪…… 她真的会为此事悲痛到流泪吗? 黑色虚影再次在眸中浮现。 洛媱怔怔望着镜中少女。 腿上刻着“伪”字的地方灼热的发烫,新长出的肉令她一阵阵发痒。 妖魔在利用她的眼睛,似乎……还有什么蒙蔽了她的心。 她不想。 她要终结这一切。 她才不要被利用! 洛媱抽噎着,握住桌上的一柄匕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手一划—— 砰! “洛媱!” 房门被人撞开。 凌晋沧冲进屋里,看见曾经笑容明媚的女子倒在地上,眼中血和着泪流下。 他将她抱起,痛心质问:“……你何必如此?” 洛媱也不知道。 她只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世界一片黑暗,眼睛也痛到失去知觉,屋外的雪风吹得呜呜作响,只有她依靠的怀抱温暖极了。 洛媱不知所措。 因为好像黑暗的世界,让她的心愈发清明。 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眼睛所见为假,由心拨云见雾,方能看透真相。 洛媱五指揪紧了凌晋沧的衣裳。 血将他的白衣染成红色,她小声啜泣,“对不起剑尊,是我、我泄露了你们的计策,是我不好……” 凌晋沧平生不会安慰人。 可看到洛媱无助地流泪他亦慌了心神。 “莫哭。”他颤着手,轻柔拭去她面庞血泪,将她打横抱起,“眼睛能治好的,我带你去求寇宗主医治。” 第七十三章如是 堕天禁。 黑色的妖魔浊气汹涌翻滚。 崖底陡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我的眼睛——” 那团魔气凝实成人,一路连滚带爬奔到堕天禁尽头。 尽头魔气浓郁,竟又有无数裂隙,裂隙深不可测,延伸到地底。 最大的一条堪比裂谷悬崖,中间竟横卡着一颗巨大无比的金色佛头。佛头周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让浊气忌惮,不敢靠近。 惨叫的妖魔也不敢闯入光晕中。 他跪在佛头外砰砰叩首,捂着眼睛大叫:“藏真大师!藏真大师救命!她好像发觉了,竟然刺瞎了我的眼睛!啊啊啊痛死我了啊!” “叫什么叫?” 童稚的嗓音一声厉喝。 金光闪烁,一个身穿浅灰僧衣的小沙弥从佛头断首处显露身影。 他约莫七八岁,粉雕玉琢的脸蛋满是不高兴。 “叫叫叫就知道叫,你们堕天禁的妖魔这么多年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吵死了!” 面对责骂,那妖魔也没脾气,跪在地上呜呜呜哭,“小师父,求您了,让藏真大师治一治我的眼睛吧!还有我的幻境……那女人应该已经察觉了。” “你那破幻境困得住她才怪!” 小沙弥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圆润的金珠。 他将金珠捏在手里反反复复摩挲,很是不舍。 这么贵重的东西竟然给一只妖魔…… 师父有交代,小沙弥无可奈何,气呼呼将金珠潜入了妖魔眼眶。温润的金光弥散开来,那妖魔不再喊痛,摸了摸眼睛,立时欢天喜地千恩万谢,“谢谢藏真大师!谢谢小师父!如此,还能再困那女人一时半会儿!” 那妖魔化成一团黑雾,正欲离去,突然又想起什么,“小师父,浮云界真的只有一年寿数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能成佛啊?” 小沙弥都懒得理他。 “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得道之日便是成佛之日,旁的不许多问!” 话音甫落,小沙弥转身回到佛头。 佛头之内,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空间。叁间清幽的佛室前,是一片空旷清雅的庭院。院中种着一棵参天的菩提树,枝繁叶茂,遮蔽了大半混沌灰暗的天空。 小沙弥走到紧闭的佛室前。 他躬身行了一礼,嘟哝道:“师父,无相念珠已经给那妖魔了。”他语气闷闷的,“念珠已经不多了,你何必在妖魔身上浪费?难道还真要渡那帮妖魔成佛么?” 佛室中轻敲的木鱼停顿。 “你听禅多年,理应知晓众生平等。” 屋中人嗓音温柔舒和,咬字清晰却不低沉,短短几个字,仿佛凌驾九天的疏离却又有俯瞰人间的慈悲。 “弟子知错了。” 小沙弥惭愧低头。 渡魔成佛。 或许不可能,却一定要这样做。 无风的庭院菩提叶纷纷扬扬飞舞。 小沙弥走到墙角,拿起比他人还高的竹枝扫帚,默默清扫落叶。 菩提树上传来几声蝉鸣。 小沙弥抬头,一只金蝉歇在枝桠间。它的背部裂开一道口子,慢慢羽化,蜕下金色的壳。 嫩绿的新叶和黄色的枯叶交错,被光阴撕成斑驳飘摇的影,潇潇落下,无边苍凉。 小沙弥心生萧瑟。 他撑着扫帚,拾起地上金色的蝉蜕,茫然地呢喃:“如是我闻,诸行性相,悉皆无常。明年这个时候……弟子还会听见蝉鸣吗?” 第七十四章求医 洛媱失明了。 眼睛被凌晋沧施展了法术,蒙上一条舒适冰凉的缎带,她并不觉疼。 只是被他抱在怀中,臂弯箍得很紧,有些透不过气。 腾空御剑的速度太快,雪粒落在她染血的眉睫、脸颊,沁凉透骨。 成亲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和凌晋沧靠近,平时点头颔首便是最多的交流。早知道受伤会得到他更多的关切,她就应该…… 洛媱害羞地低下脑袋。 这番举动在凌晋沧看来,她很怕冷。 于是,他将她的脑袋往怀里按了按,抬手护得严实,沉声道:“抱紧我。” 洛媱偷偷藏起笑容,揽着他的脖子,像依附大树的娇花,紧紧相贴。 她很珍惜靠近他的机会。 凌晋沧从未与女子这般亲密接触过。 哪怕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此生做过最破格的举动,大抵就是握着她雪白纤细的皓腕,在梨园练了一夜的剑。 剑魔的窥心魔气的确令他们正道损失惨重,但这与洛媱无关。她是受害者。可她因为自责和愧疚,硬生生刺瞎了双目……凌晋沧百感交集,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当初洛媱的家人在玄天凌氏胡搅蛮缠,流言蜚语四起。凌晋沧作为凌氏家主,娶洛媱正好解决当前几个问题:一是堵住外界悠悠众口;二是打发无礼村夫;叁是应付凌氏长辈的催婚联姻;四则是看洛媱实在可怜,顺手帮扶。 她的父亲兄弟在门外叫骂时,将她说得极其不堪。其父甚至扬言,他若不负责此事,只能二两银子将洛媱卖去花楼。 凌晋沧难以想象,为人父者会将这些污言秽语加诸在女儿身上。 回想起废墟上匆匆一瞥的孤单少女,他动了恻隐之心。 即便洛媱不愿意嫁给他,但留在玄天凌氏,总比被亲生父亲卖去花楼好。 玄天凌氏的长辈自然不同意他娶一个村女。可凌晋沧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更改。他力排众议,按照浮云界最丰厚的规格下聘,将洛媱娶为正妻。 他不懂夫妻之道,不会和女子相处。 恰恰洛媱也是如此。 她明白身份悬殊,明白凌晋沧娶她是无奈的举动。因此她自卑又怯懦,连对视一眼,都会飞快垂眸望着地面。 每每当他转身离去,她才会大胆的、专注的去凝望他俊逸的背影。 这是属于洛媱的小秘密。 她喜欢凌晋沧。 从他朝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刻,她就喜欢他了。 洛媱被他抱在怀里,开心的快死掉。 她像经年累月藏在夹缝中的尘泥,偶尔被明亮的月光照耀。 洛媱的脸藏在他心窝,偷偷地笑。揽他的脖颈双手,悄悄伸出手指,抚摸他飞扬在身后的墨发。 青丝顺滑,从指缝飞快泄下,如世间最名贵精细的锦缎。 凌晋沧认为是错觉。 她怎会摸他头发? 她明明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想来被家人强迫嫁来玄天凌氏,她千般不愿。她有位兄长曾说,她原本要嫁给隔壁村的屠户,或许她与屠户青梅竹马,屠户不幸被妖魔所害,这才轮得上他…… 凌晋沧面色发冷。 洛媱天赋近妖,超越他迟早的事。 她还会种地。 那晚说起种地,她眉飞色舞头头是道。认识这么久,他从没在她脸上见过那般鲜活明艳的模样。 她总闷闷不乐,话也不愿多讲,只有聊起村里的事才会高兴。或许她喜欢的牵挂的,都在那绿树环绕鸡鸣犬吠的村落。不是玄天凌氏,更不是他。 * 洛媱眼前一片黑暗。 凌晋沧将她带来一处洋溢花草树木幽香的地方,这在常年覆雪的定寮很难闻到。 “这是哪里。” 洛媱抚着眼上缎带,伸手摸索。 虚空中,双手被温热的掌心握住。凌晋沧牵着她,耐心地解释:“此处是易象宗。” 洛媱一惊。 她脚踩的地面,竟是天下第一的门派易象宗? 易象宗在浮云界屹立多年,现任宗主寇无涯虽为法修,但精通岐黄之术涉猎广泛,亦是百年内最有可能飞升的修士。易象宗距离玄天凌氏最近,凌晋沧来求他医治,不会有错。 玄天剑尊前来拜见,无人敢怠慢。 可惜不赶巧,负责待客的弟子为难道:“剑尊,宗主昨夜赶去西边守城去了。” 易象宗负责两路要塞,寇无涯日理万机。凌晋沧消息滞后了一些,这才扑了个空。 那弟子话音说完,忽而又想起来什么,惊道:“哎!不过凤师兄早上刚回来,要不您去问问他有无办法?” 凌晋沧神色微亮,“他在何处?” “演武场和弟子们轮流掰手腕,可热闹了。” “你带我过去。” “是。” 凌晋沧安顿洛媱坐在太师椅上,沉吟道:“凤兄尽得寇宗主真传,我请他为你医治。” “好。” 洛媱扬起头,粉润的唇边绽开一抹浅笑。 凌晋沧走出几步,回头看,她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乖乖坐在原位,莫名玉雪可爱。 他不禁莞尔。 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我很快回来。” 洛媱朝他方向转过脸,用力点点头:“嗯!” 第七十五章修养 洛媱默默等待。 她坐在椅子上,于黑暗中把玩手指,借此打发时间。 凌晋沧说他很快回来。 他没有说谎。 洛媱将衣带上的流苏才绕到无名指,便听见一贯清润的音色在耳边响起,“把这个服下。” “这是什么?” “雪莲玉蟾丸,生肌去腐,让你受伤的眼睛复原。” 洛媱闻言,忐忑地问道:“这样的东西给我用,会不会太浪费了?” “无妨。” 凌晋沧语气一顿,“我掰手腕赢来的。” 洛媱:“……” 她想象不出,疏离淡漠的凌晋沧怎么和人吭哧吭哧地掰手腕。 洛媱张嘴,将雪莲玉蟾丸咽下。 凌晋沧的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柔软粉嫩的唇,两人皆怔了怔。 洛媱心怦怦跳。 她正准备说话打破若有似无的尴尬,门外易象宗的弟子忽然来报——那位姓凤的师兄请凌晋沧过去叙话。 凌晋沧知会了洛媱一声,快步离去。 雪莲玉蟾丸功效不俗。 洛媱服下没半盏茶,被刺伤的眼球微微发痒,黑暗的世界里渗进模糊的光晕。 立在旁边的易象宗弟子见状,关切道:“夫人,你可感觉好些?” 被称“夫人”,洛媱霎时喘气都慢了半拍。 她生硬地点头,“药效……果然神奇。” 那弟子自豪地笑说:“雪莲玉蟾丸极为难得,属帝品疗伤圣药,天下仅三粒。当年浮云界宗门大比,凤师兄力压各门派高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赢来此物。” 洛媱还以为这药丸价值不算高。她惊讶道:“天下只有三粒的帝品丹药,你们师兄竟随意输给别人?” 弟子显然无奈。 他抓抓头发,“凤师兄就是这样任性恣意之人,谁也猜不到他什么想法。这次至少将丹药输给玄天剑尊,上次他将本门药王鼎输给一农妇做马槽,真真是暴殄天物,你说气不气人。” 那弟子唉声叹气,洛媱却有点想笑。 不过多时,凌晋沧去而复返,带她回玄天凌氏。 洛媱以为他又会抱着她御剑,正紧张羞怯,凌晋沧却召来了一只仙鹤。 “……” 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凌晋沧扶着洛媱坐上仙鹤,身后不远处有人在谈笑。 洛媱竖起耳朵。 “哇,真没想到凌剑尊也会娶妻。凤师兄,什么时候我们能喝你的喜酒?” “我?我不行。” 那人发笑,笑声爽朗直上云霄,“小子,我告诉你,这人世间的酒可以乱喝,女人碰不得。” “凤师兄又开始胡说八道。” “他今天酒喝太多。掰手腕醉醺醺的,还没用上力呢,‘啪’一下就输给凌剑尊了。” “怪不得,原来是喝醉了。” “也不尽然,师兄这是借坡下驴,给凌剑尊卖面子……” 洛媱眼睛还没好,但她却忍不住回头。 她眯着不舒服的眼,从斑驳白光中,只能看个大概。 易象宗的弟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为首那人身形面目糊成一团灰色,他扬了扬手中什么东西,低笑一声,含糊不清地嚷嚷:“喝醉怎么了?我哪天不喝醉?醉了才好,但愿长醉……不、不复醒!” 洛媱好奇。 她想努力看清说话之人的样貌。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来,轻轻覆上她的眼。 温暖的掌心隔绝了所有刺目光线。 凌晋沧淡淡地开口,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闭上。修养。” “……哦。” 第七十六章参商 洛媱吃了雪莲玉蟾丸,很快就能复明。 她老老实实在院子里闭目修养。 凌晋沧怕她无聊,每日隅中和黄昏都准时过来给她讲道。 既入剑道,当觉醒剑意。 一柄连心的佩剑更容易与主人引起共鸣。 “我现在修为尚浅,以后再寻好剑。” 洛媱并不着急此事。 然而凌晋沧却没有犹豫。他手掌一翻,祭出本命法宝参商剑,拇指在薄刃上轻轻一掰,但听“咔哒”一声轻响,那三指宽的剑刃竟脱落一柄不足二尺的小剑。 “这是……” “参商剑的商剑。” 直到这时洛媱方知,凌晋沧的佩剑并非一柄单独的剑,而是雌雄双剑。 参为长剑,锋芒毕露陵劲淬砺;商为短剑,精巧隐蔽削铁无声。 她惊喜又惶恐,忙不迭摇头:“这是你的剑,太珍贵了我不要……” 凌晋沧不语,默默地将商剑放在她手边,转身离去。 这下可好。洛媱将商剑抱在怀里,一夜未合眼。 凌晋沧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她,是不是对她也有一点点喜欢?罢了罢了,她怎能自作多情。 洛媱辗转反侧,打坐入定都做不到。 第二日,她鼓足勇气,正想去找凌晋沧归还商剑,却得知昨夜边关数城再次受到剑魔围攻,凌晋沧先行离开。此次人员众多,几大世家一起从溧桥乘灵舟前往,算算时间,凌晋沧应该还没走。 洛媱头脑一热,双指放嘴边打了个口哨,召来仙鹤。 她急急追去只是想归还商剑。 仅此而已。 天空满布阴云,如铅块遮蔽重重。寒风呼啸,飘起鹅毛大雪,洛媱刚恢复的眼睛受不了严寒刺激,红着眼眶不住流泪。 仙鹤停歇在离溧桥不远的山丘。 而灵舟此时正好催动,往远处飞去。 甲板上,龙玺啃着灵果。 嘶吼的寒风送来细微的呼喊。他极目一瞧,手中灵果往身后一抛,转身去喊凌晋沧,“你夫人追来了!” 凌晋沧闻言一愣。 他快步钻出船舱,但见漫天风雪中,一抹纤弱单薄的粉色身影抱着剑,跌跌撞撞追着灵舟。 龙玺咋舌:“商剑你都给了,就不能给尊夫人一张传音符吗?” 洛媱跑不动,累得气喘吁吁。 脚下被藏在积雪里的石块一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倒。电光火石间,腰肢被人从后一揽,堪堪稳住了身形。 洛媱转身,抬起冻得通红的脸蛋,潮湿泛红的眼眸瞬间瞪圆。 “凌剑尊?” 他不是在灵舟上吗? 两人挨得太近。 凌晋沧松开揽着她腰的手臂,若无其事地问:“你找我?” 洛媱莫名紧张。 “嗯。”她双手呈上商剑,小声道:“这个,还、还你。” 凌晋沧温和的脸色立时罩上寒霜,深邃的瞳孔里第一次泛起了失落的神色。 她这么讨厌他? 连送的剑都不要? “我送出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凌晋沧漠然垂眼,“不想要就扔了吧。” 洛媱大惊。 她慌忙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剑太贵重了,所以我想还给你……” “还一柄剑而已,值得你冒雪赶来吗?” 凌晋沧打断她的絮絮,冷峻着脸,连音调都无比低沉,“凌氏藏书阁有基础法术的玉简,没事可以多看看。雪大,早些回吧。” 语毕,他转身欲回灵舟。 然而走出几步,身后人像只兔子亦步亦趋地跟着。 凌晋沧回头,只见女子冻得脸颊苍白,嘴唇眼睛愈发地红,凝了满眼的泪,“我、我其实不单单是想给你还剑,”她顺手折下溧桥畔光秃秃的一截柳枝,掩饰不住羞窘,“我还想送送你。” 每次他离开,都只能望着背影。 她也想如尘世万千离别儿女,不免俗的折柳相送。 洛媱眨眨红彤彤的眼睛,抿唇说:“你路上多保重。” 这番话已经用尽了她此生的颜面了。 洛媱将柳枝胡乱塞进凌晋沧坏里,扭头小跑离开。她坐上仙鹤,匆匆飞离溧桥,连凌晋沧的神情都不敢多看一眼。 * 龙玺坐在灵舟上吃果子看戏。 结果没看出啥名堂。 等凌晋沧揣着柳枝回来,他叽歪埋怨:“你夫人咋回事?净整些没用的。”说着便手贱去摸那柳枝,凌晋沧后撤躲开,顺势一转剑柄,“啪”地敲了下他手背。 龙玺捂着手怪叫:“至于吗?” 凌晋沧不理他,将光秃秃的柳枝珍而重之地放进储物袋。 灵舟日行千里。 途径永宁万花山,此地受浊气侵蚀并不严重。气候温暖宜人,山顶积雪消融,山脚盛开大片大片的梨花,如漫卷云絮簇簇盎然。 凌晋沧负手而立舟头,忽而心念一动。 洛媱许久没见过梨花了。 趁灵舟甲板上无人,他取出佩剑,灵气一展,剑身光芒爆绽。 白衣广袖翻飞。 剑气横扫,摘叶飞花。 氤氲出的一道劲风,卷落山谷梨花,御气遁空,沿着明秀的山川河流、穿越暮色流云,送往来时的方向。 回到玄天凌氏的洛媱正在刻苦练剑。 梨园中,满地白雪被她练剑的步伐踩出无数凌乱脚印。 商剑已认她为主,为了更加契合还需坚持不懈练习。洛媱施展剑招,短剑飞出,如流光在空中画出刁钻的弧度重新落于掌心。还未来得及高兴,倏然,一道春风越过墙院,裹挟片片清香的梨花,纷纷扬扬洒落。 洛媱以为又下雪了。 摊开掌心,看清片片洁白竟是新鲜的花瓣,惊讶不已。 花瓣轻轻落在她的鬓间、眉梢。目不暇接。 她在漫天花雨中转起裙摆,欢喜地满脸通红,欣喜道:“好多梨花!怎么会有这么多梨花?” 如今的浮云界,恐怕只有万花山才有。 可是,永宁的风吹不到定寮。又有谁会特意裁一段春风,送梨花博她一笑? 洛媱心中有个猜测,却不敢置信。 她心如鹿撞慌乱极了,干脆捡起梨花,数花为卜,一片片地往下扯落花瓣,“是他,不是他,是他,不是他,是他……” 拔光最后的花瓣,洛媱才猛地想起,每一朵都是五片花瓣。 每一片,都会“是他”。 心间漾开丝丝甜意,说不清道不明。 天边晚云渐收。 洛媱却立在洒满花瓣的梨园,迟迟不肯回屋。 她怕一夜之后花瓣便被白雪掩盖。 正思忖要不要将梨花都收起来,远处晃晃悠悠飞来一只纸蝶。 纸蝶洛媱见过,是程见素惯用传递消息的小法术。本以为程见素要来找她玩儿,结果抓来纸蝶一瞧,洛媱面色大变。 她顾不得满地梨花,抓起商剑,乘仙鹤飞往华秋程氏。 程见素怎么了? 好端端的,她为何会突然杀掉自己的夫君!? 第七十七章知己 程氏祠堂。 程见素披头散发,修为被封印,两个族人将她押跪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 族中长辈质问她为何要杀自己的夫君。 程见素陷入沉默。 李氏一直靠她们程氏才在六大世家中站稳脚跟。新婚燕尔时,倒也琴瑟和鸣,十年光阴弹指,曾经的爱意早已被鸡毛蒜皮的琐事磨灭。 剑魔侵略九州,程见素也想上战场杀敌,却困宥于女子身份被丈夫阻挠。丈夫总说她不如别人温柔,责怪她修为太高难孕育子嗣,扎心的话在生活中越说越多,程见素积压在心底的烦躁就越深。她的道心动摇,修炼停滞不前。 慢慢的,她发现闺房后院丈夫子嗣,都不是她想要的。 当撞破丈夫在外勾三搭四,像一个契机,或是证道的理由,程见素一怒之下杀了他。 血溅三尺。 被围城婚姻蒙蔽的道心,在鲜血中获得清明。 跪在祠堂冰冷的地面,程见素伸出沾满殷红的血迹的手指,嘴角挂着笑,“若非你们天天逼迫我下嫁,何至于此?” “我本不想成亲。” “他死了,都是你们害的。” “更何况他背叛了我。他该死。” 族中长老被程见素气得不轻,“你还在冥顽不灵?” 李氏宗亲一听这些话,怒不可遏,纷纷要求惩治程见素,并说她生邪念当立即绞杀。 程见素在程氏年轻一辈修为顶尖。 程氏长老私心不想舍弃她。奈何李氏逼得太紧,且“杀夫证道”残忍无情,放在哪里都是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情。为了不被世人唾骂整个程氏,族中长老商量来去,只能杀了程见素,一命抵一命。就在长老们准备施法时,祠堂外突然传来一声鹤鸣。 仙鹤收翅扑棱棱落地。一名容颜娇丽的粉衣女子飞快赶来,挡在程见素身前,“不行!不能杀她!” 程见素呆住了。 没想到随手传出去的消息洛媱及时收到。 对方只是个刚刚筑基的无名女修,李氏的族人瞬间发难,“你什么东西?这里岂容你置喙?滚!” 这声“滚”字满含威压。 洛媱哪受得住。 “哇”地吐出一口血。 程见素心头惊颤,忙推搡洛媱,“别管我了你快回去。”族中长老发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洛媱心知自己离开程见素必死无疑。 她脚下如生根,死死护着程见素。 气氛陡然压抑沉闷。 程氏长老还算有礼貌,他下了逐客令:“程见素弑夫天理不容,应以死谢罪。这位小友,请你回吧。” 洛媱想到和程见素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摇摇头:“见素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什么理由都不该杀掉十年共枕的丈夫。” “可是……” 李氏族人火冒三丈,“别跟她废话了!今日谁护程见素,谁就跟我们李氏过不去!” 他们不想再这里打太极,见洛媱修为差,李氏两位族人齐齐结印,力灌手臂,一拳轰去—— “洛媱小心!” 程见素想出手,可却被封了修为。 眼看那拳风轰向洛媱面门,洛媱却不紧不慢地双掌一合。她身前,赫然出现一柄两尺余的薄窄短剑。 这些日子洛媱也没白白修炼。 作为被凌晋沧夸赞的“浮云界天赋第一人”,洛媱运转浑身筑基期灵力,商剑横挥,硬生生抗下这一拳。 锵! 铮铮剑吟在祠堂内响彻云霄。 剑风划破拳风却未消减,“轰隆隆”在地面砍出一道丈深的沟壑。 祠堂中众人齐齐色变。 这人是筑基期的小辈吗?随手区区一剑,竟有抵挡百万雄师之势? 洛媱横剑在手,立在程见素身前,秀气漂亮的死死拧着,厉声道:“有我在,谁敢动她?” 她自卑怯弱了一辈子。 今日施展剑招,震慑众人,胸襟中却席卷无穷勇气。 程见素抬头望着身前那抹单薄粉色衣裙,鼻尖一酸,感动极了。 程氏长老蹙额,晓之以理:“小友实力卓然,但,程见素弑夫板上钉钉,你帮她是助纣为虐。”李氏族人亦狰狞道:“你有多大本事?区区筑基小儿难不成能护她一辈子?” 洛媱固执道:“不错,我就是要护她。” 她相信自己的朋友。 不信这些陌生人。 洛媱一横心,举起掌中商剑,“……我乃玄天凌氏第七任家主夫人。今日,我不允许你们动程见素分毫!” 众人这才仔细观摩她的佩剑。 参商剑的商剑! 她果然是玄天剑尊的新婚夫人。 这下程氏和李氏都犹豫了。浮云界六大世家,玄天凌氏乃魁首,遑论玄天剑尊的名号和实力。再看洛媱,年纪轻轻就已筑基。她今日力保程见素,若没顺她的意,在玄天剑尊耳边吹吹枕头风,程氏李氏哪还有好果子吃? “程见素!” 程氏长老不好骂洛媱,只好威胁她,“你今日若敢离开,华秋程氏便将你永远除名!生不复来,死后无坟!” 程见素冷笑不屑。 见状,洛媱拽起程见素便在众目睽睽中驾鹤离去。 程氏李氏的族人想拦,一看仙鹤脖子上挂着“玄天凌氏”的牌子,踌躇不前,只能想办法息事宁人。 洛媱带走程见素,从她口中了解到杀夫原委。 听是丈夫不忠,洛媱便理解了。 正常人都无法容忍丈夫的背叛,更何况程见素这般优秀直爽的女子。 程见素有自己的打算。 她到了灵丘地界与洛媱分别,并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发,挥洒在天地间,仰头拥抱冰冷的雪风:“我心,我道。” 程见素脸上还带着脏污和伤,狼狈却未掩饰她的风采。 一种摆脱愚昧丈夫和婚姻束缚的风采。 “你要去哪里?” 洛媱问。 “我要在灵丘修道。” 程见素思忖了片刻,又说:“世间再无华秋程见素,唯有灵丘一散修。”她感激洛媱的雪中送炭,铭记和她这段友谊。 “不回程氏了吗?” “不回了。” 程见素望着银装素裹的山川,打算巩固修为之后,与各位同道抵御剑魔。无人再来阻扰她,无人再能管束她。 “洛媱,以后若有事需要帮忙,来灵丘找我,我必还你今日恩情。”程见素将散乱的发随意挽了个道髻,像初识那日,双手抱拳,爽朗地朝她笑了笑,“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青山不改,我们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 洛媱眨了眨被风吹润的眼,程见素的身影消失在苍茫雪中。 第七十八章和离 程见素去灵丘修道了,不问世俗。 洛媱虽然保下她的性命,自己却成了众矢之的。 她倒提商剑,孤零零回到玄天凌氏,很快就被从无交集的凌氏长老传唤。 嫁与凌晋沧数月,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家主内院。没有弟子亲近她,也没有有凌氏长辈看重她。所有人都抱着同一个想法——剑尊娶她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洛媱安分守己温顺本分,没人找茬挑刺。 这回却不一样。 她孤身冲到别家祠堂,仗着剑尊夫人和凌氏的名头,在程、李二氏面前大耍威风。别人当面不敢阻拦,回过头,立马一纸状书递来,质问凌氏家主夫人为何包庇弑夫的叛徒。 消息传回,洛媱必然被审问。 审问的她的长老,是当初去村里提亲的白胡子老头。 面对无数陌生质疑的目光,洛媱知道谨小慎微和谦卑没有任何作用。掌中冰冷的商剑让她心中安定,丹田处凝聚的灵力也带给她无穷勇气。 她抬起下巴,瞪圆了明亮的眼,直视大殿中众人。 “程见素是我的朋友,我维护她情理之中。” “见素在浮云界的名声如何?诸位应该心如明镜。她绝不可能滥杀无辜。” “她有苦衷。” 洛媱将程见素遭受夫君背叛的事娓娓道来。程见素的忍让、纠结、抱负、辛酸……像一幕幕戏,清晰浮现。 众人一听缘由,理解几分,仍不赞同洛媱的做法。 程见素再怎么委屈那是程氏家事,不该让她一个外人掺和。 更何况洛媱还借了玄天凌氏的名声。 程、李两家人对她不满,凌晋沧不在,这堆烂摊子只能是凌氏长老收拾。 凌氏长老出名严苛,审问洛媱的白胡子长老却未惩罚,训诫几句便让她回去。洛媱不觉得轻易逃过责罚,提心吊胆了两日,果然听到了风言风语。 凌氏弟子故意在她面前抱怨。 大抵是说,长老为了息事宁人,给程氏李氏送去厚礼致歉。 一位弟子感慨:“长老一把年纪,还要屈尊降贵被下脸面。” “除了家主和家主夫人,谁去都显得不诚恳。村妇难登大雅之堂,难不成让剑尊去丢脸啊?”那弟子摇摇头,“长老就算入土了,为这事儿也得掀棺材爬出来。” “这村妇怎么好意思霸占着凌氏夫人的名头?她有几斤几两自己难道不清楚?跑去程氏李氏耀武扬威,真当自己是棵葱了!人家背后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剑尊压根儿瞧不上她。我听说,成婚这么久,剑尊一次都没碰过她身子……” “怪不得这么久肚皮没动静。” “就算有动静,也不能让个村女生下凌氏嫡子吧?族中长老不是一直在给剑尊物色新夫人么?世家名门中适婚的女修可不少。” “哎,这村女天生带衰。剑尊征战多次从未负伤,这次在边关却被剑魔手下刺穿了胸膛,恐有性命之忧……” “呸呸呸!这倒霉话你就别提了,剑尊肯定逢凶化吉。” “……” 洛媱筑基后,耳聪目明。 隔着两堵高墙,这些话一字不差传入耳中。 心仿佛被揪得四分五裂,痛得捡都捡不起来。 难道真是她命中带衰么? 程见素与她成为好友后,被逐出了氏族;凌晋沧与她成亲不久,竟受了重伤…… 洛媱自我怀疑。 她又想伏在菱花镜前大哭。然而抬头,看见镜中少女软弱可欺的模样,顿时僵住向下的嘴角。 ……好陌生。 腿上结痂的瘢痕隐隐作痛。洛媱小心卷起裙摆和裤腿,看见了腿根上清晰的“伪”字,怔怔落泪。 从字体和方向来看,这个字是她自己刻下的。 她为什么要刻一个“伪”字。 洛媱努力回想,想得头晕脑胀,如有重锤敲击。她双手抱着脑袋,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断断续续道:“伪……去伪存真,方得始终!” 脑袋仿佛被粗糙的斧头劈成两半。 疼痛阻止她的回忆。 ……不能这样了! 洛媱霍然起身,撞翻菱花镜前的妆奁水粉。梅红的胭脂盒摔在地上,火辣辣撒了一地。 她看也不看这些东西,跑去书房,铺纸研墨,一鼓作气写下“和离书”。 凌氏弟子嚼舌根点醒了她。 她此番犯错,连累族中长老。凌晋沧对她无爱,她不该占着“家主夫人”的名头,应退位让贤。 洛媱唤来仙鹤,直奔淮明州。 她揣着那封和离书,顶着风雪星夜兼程。哪怕回村种地,也比架在高处受人评头论足更自在。 途中,洛媱却听到更多有关凌晋沧的事。 那些修士说,他中了埋伏。 剑魔的属下冒充受伤孩童,给了他致命一击。 伤很重,丹田被毁,百年剑道化为虚无。 奄奄一息,都快死了。 这些消息越传越开,越传越光,洛媱眼眶发热,被涌上的水雾弥漫。 她攥紧了和离书,心想:得快点将此封书信交给凌晋沧。不然,她的衰命会更影响他…… 边关苦寒,鹅毛大雪铺天盖地。 这里靠近被火球砸裂的深渊,四周每一道蜿蜒的裂隙,都有黑色浊气汩汩流窜。 洛媱四处询问修士,总算得知凌晋沧他们暂住的地方。 在淮明一处高山之巅。 只有在高山上,才不会被浓郁的浊气淹没。天气太冷,仙鹤翅膀冻住,飞不上去,洛媱徒步上山。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着她通红的脸。 她裹紧了身上镶了一圈兔毛领的上襦,披了件秋香色的狐裘,提着褶裙,在厚厚的雪中艰难跋涉。绣花小靴沾雪就湿,沾染泥泞,晕染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洛媱每一步都很着急。 她蹙着眉,拖着沉重的步伐,在雪中越走越快。 因为凌晋沧伤很重。 洛媱害怕晚去一步,就见不着他了…… 路上那些偶遇的修士,皆称凌晋沧伤势极重,他们像亲眼见到了他被刺杀的场景,描述得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风吹得太狂。 洛媱青丝散乱,眼睛也被吹出了泪。 当看到山巅一座灵气环绕的小院,她想也不想便冲了进去。 门侧挂着挽联。 飘摇的白幡与漫天白雪同色。 洛媱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如洪水决堤,一串串落下,呜咽着哭出了声。 门内人听到动静,“吱呀”推开,望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洛媱,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嫂夫人?”龙玺抓抓脑袋,“你怎么来了?” 洛媱扫了眼龙玺。 他穿红挂绿,戴着宝冠扳指金项链,一身金闪闪。 想着凌晋沧平时待他不错,龙玺却不为他服丧,洛媱顿时悲从中来,哭得愈发伤心:“他死多久了?” 龙玺“呃”了声,“两日吧。” 睫羽挂着泪珠,重得抬不起来。洛媱难过极了,她用手捂住双眼,不想被龙玺看见伤心的样子。 他教她练剑的模样在脑海中闪回,春风送来的漫天梨花依旧炽烫。 洛媱伤心酸楚,蹲在地上,掩面啜泣:“他怎能这样?” “分别时还好好的……一句话不说就死了。” “都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什么玄天剑尊,以为很厉害来着……结果让我这么快就当寡妇呜呜呜……” 龙玺:“……”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确定没有监视,这才一把将哭泣的洛媱拽进屋中。 灵气充沛的院落里布下了一个小禁断阵法。 狭窄的屋子隔绝了严寒,封闭、静谧。 龙玺将洛媱拽进屋,重新布置好禁断阵,指了指在黄梨木矮几旁对弈的二人。 “看看是谁?” 洛媱的哭泣戛然而止。 她愣愣地望着眼前俊逸出尘的男子,剔透晶莹的泪还挂在睫上。 “……你没死?” 凌晋沧放下指尖的白色棋子,眸底蕴着未明的情绪。他将洛媱扶起,眷恋地握着她纤细冰凉的手腕,良久都不松开,“你怎么来了?” 洛媱望着他的脸,固执地问:“你没死?!” “嗯。” 凌晋沧发现她手腕是冷的,手指是冷的,掌心也冷的。他干燥温暖的手反反复复摩挲着她的手,语气沉静而温柔,“这是一个局,我慢慢与你说。” 洛媱这才从他脸上移开视线。 龙玺笑嘻嘻站在门边,而白柳相却憔悴得很,胸口包着浸血的纱布,朝洛媱虚弱地苦笑:“嫂夫人,其实被行刺的人是我。” 洛媱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白柳相:“?” 意识到说错话,洛媱登时有点尴尬。她正欲解释,却被凌晋沧牵到门外。 寒风肆虐。 凌晋沧一袭白衣欺霜赛雪,清隽的容颜带着不可攀折的冷凝。然而他主动握着洛媱的手,打破这份与生俱来的疏离,薄唇逸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洛媱像在做梦。 她眨了眨潋滟的眼,泪痕未干。 凌晋沧施展出一道灵力,将温暖从指尖传递。 “为何来这里?” 他问。 洛媱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灵力在身体四肢百骸流淌。她脸颊通红,在怦怦心跳中记起目的。 “我有东西给你。” 凌晋沧音色愈发低和,“是什么?” 是收到送她的梨花了? 她上次送了他溧桥畔的一截柳枝。这次又会送什么? 凌晋沧低眉,修长的指节为她挟去肩上几片霜雪,顺势藏起温润眼眸中的期许。 洛媱从怀中取出和离书。 待看清那信,凌晋沧倏然一怔,目光迷茫几番,呈现出难以接受的复杂神色,淡淡哀伤:“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第七十九章同命 不要他? 洛媱杏眼瞪大,红唇微启,一脸愕然。 难道不是他不要她吗? 皑皑白雪如碎絮,大片大片地在寒风中撕落。 洛媱心虚。她一开口,呼出白色的雾,“你不在时,我……我犯了错。思前想后,我觉得他们都说得对,我一个乡野村女,实在配不上剑尊……” “‘他们’是谁?” 凌晋沧攥皱那张薄薄的和离书,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淬了寒冰。 说这话的人太多了。 洛媱怎可能一个个兴师问罪。 她摇摇头,选择独自承担这些流言蜚语,“你不要问了。剑尊,还请您在这张和离书摁个指印……” 她声如蚊呐。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晋沧猛地握住了手腕,拽去更远的山巅。 “去哪儿?”洛媱跌跌撞撞地跟上几步。 凌晋沧眉目冷然,“去无人的地方谈。” 洛媱有所感,回头一瞧,只见屋窗边的龙玺和白柳相一脸促狭,挤着脑袋偷听。 洛媱:“……” 负雪的苍山背后,辟了处平坦的地方修建柴扉。 这是凌晋沧暂时落脚的住所。 洛媱一路上不敢吱声儿。 凌晋沧冷性冷情,平时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此刻,洛媱知道他肯定在生气。 能不生气吗? 堂堂凌氏家主、玄天剑尊,被她这村女递了和离书,传出去多丢人。 洛媱怕他误会,心急如焚。她提着裙摆,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解释:“剑尊,我借用你的名声,包庇了朋友。” “是我僭越了。” “能嫁来仙门,盖因我的父亲兄长无赖泼皮的行径。待和离后,我会写一份文书,力证剑尊清白,并求父亲兄长将聘礼悉数归还。” “剑尊当初相救之恩洛媱铭记于心。”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又在雪地里疾走,洛媱气喘吁吁。她呼吸不过来,鼻腔呼吸着刺骨的冷气,眼底激出盈盈的泪,“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剑尊娶我是无奈之举。当时我宁死不嫁,剑尊便不会为难。”她闭了闭眼,泪珠子像断了线,双行双行的掉落,“……是我太自私。” “我想靠近你一点。” “哪怕只是顶着凌氏夫人的虚名,至少能经常看见你。” “我甚至痴心妄想,你或许……” “或许也会看见我。” 洛媱羞愧的、颤抖的,说出埋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 她与他之间隔着天堑鸿沟。 她憎恶父亲兄长的做法,却没阻止,甚至可耻期待成为他的妻子。即便知道嫁来玄天凌氏低人一等,却为了能多看一眼凌晋沧,甘愿遭受人言籍籍。事实证明,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并不如预想那样坚强,相敬如冰的关系反而让她心如火煎。 这么久了。 她该放弃了。 “死乞白赖留在玄天凌氏,你一定很讨厌我。否则,怎每次都不愿与我说话呢?” “对不起。”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该恩将仇报,玷污了恩人仙名。” 灰黑色暮云如铅。 低矮的柴扉被紧紧掩闭,隔断外间呜咽的风雪。 屋中静谧,只剩洛媱强忍的抽噎。她垂首立在柴门后,余光瞟见凌晋沧弹出一道法力,引燃了桌边炭盆。 橘色的火星忽明忽暗。 暖意扩散,洛媱冰冷的手指和冻僵的脚,渐渐恢复知觉。 分明是不想哭的,可大大的眼睛框不住泪,怎么都流不干。 干燥的指腹忽而划过她的脸,抹掉湿漉漉水渍。 洛媱僵了僵,讶然抬起红彤彤的眸。 凌晋沧的如玉俊雅的脸,第一次浮现出自责和惭愧,他自省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并非我不愿与你说话,而是怕惊扰你。” 她总是很安静。 要么乖巧温良的坐在椅子上,要么一语不发地捣鼓院中花草树木。像只小鹿。 他怕贸然开口,会引起她的反感,以后更难靠近。 凌晋沧沉吟,“我娶你,却未问过你的意见。” “我以为……” “你一直在讨厌我。” “因为讨厌我,所以总逃避我的眼神;因为讨厌我,所以要归还商剑;因为讨厌我,所以要写下和离书……” 洛媱道:“我没有讨厌你!”她找不到形容词,脱口而出,“我是配不上你!” “你是我认定的妻子,何来配不配得上?” “他们都这样说。” “余生是你我共渡,不许听旁人说辞。” 洛媱情绪翻涌,她难抑胸中委屈,冲凌晋沧大吼道:“可是你不喜欢我!” 他太疏离了。 像这山巅终年不化的雪,冷的沁骨。 她感受不到他的喜欢。 凌晋沧怔住。 他一心修剑,不明白如何追求心仪的女子,更不明白如何与女子相处。他以为自己把握好了分寸,却不料让她心灰意冷。凌晋沧愣了片刻,取出珍藏的柳枝,垂睫道:“莫言枝条短,中有长相思……那日你折柳相送,难道并非此意?” 柳枝被他握在掌心,洛媱又惊又喜。 他竟然还留着。 凌晋沧垂眸,幽幽问道:“后来我送你梨花,你没收到吗?” 洛媱想起那日春风送来的漫天花雨。 花卜一瓣瓣,每瓣都是他。 ……果然是他。 小屋的炭盆燃得太旺,暖融融的气温烘得她脸颊发烫。 她微微侧身,从柴扉缝隙凝视傍晚风雪,呢喃怨怪:“春风梨花如此隐晦,我怎知你的心意?” 凌晋沧抬起头。 这是他的疏忽。 默然少息,他左手握住了洛媱的手,薄唇中念出古拙的咒语,右手结印。 一道淡紫色的灵光亮起。 洛媱想挣脱,凌晋沧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挣不开。不多时,灰扑扑的识海中也亮起了紫色的符咒。像一个无法磨灭的烙印契约,永远留在她的识海中。 “这是什么?” 洛媱惊疑不定。 凌晋沧神色淡然,“同命咒。” 他的确不会表达心意,说不出“爱你”“喜欢”等等露骨肉麻的字眼。这是他的不足,他会尽力去弥补。凌晋沧后退半步,郑重地朝洛媱躬身施了一礼,姿态端肃,爽朗清举,“夫妻一体,从此同心同命。若夫人身陨,我必相随。” 同命咒。顾名思义,两个人一条命。 洛媱死了,凌晋沧绝不独活。当她寿元将近,凌晋沧还能将自己的命分给她。 同命咒对洛媱来说好处无穷。 此乃凌晋沧单方面的施咒,他死了,洛媱却不会有事。 得知这些,洛媱急得眼泪直掉。 她伸手,想将那紫色的烙印抠出来,苦于找不到办法。凌晋沧去捉她手,她气得跺脚,“好端端弄这个同命咒做什么?万一我有什么岂不是连累你!” “没有万一。” 洛媱充盈的泪从眼中簌簌滚落,她肩头抖动,哽咽重复:“我不要这个同命咒!我不要……” 每次看到她哭泣,凌晋沧的心就像被锉刀来回磋磨。 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将她颤抖的身躯拉进怀里,双臂箍紧了,温柔地规劝:“媱媱。莫哭。” 洛媱霎时浑身一僵。 他…… 他抱她了? 在清醒的状态下,在她没有受伤,没有晕厥的时候。 鼻尖恍惚嗅到白衣沾染的清冽松雪,刚滚出眼眶的泪水瞬间被他衣襟擦干。洛媱耳朵里回荡着他温润的音色,柔的像羽毛,拂得心尖痒痒,好似浸在蜜糖里。 洛媱呆呆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她刚哭过的脸。 洛媱飞快垂眸,一颗心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凌晋沧也想移开视线。可是,他记起就是因为之前两人的回避,硬生生造成这么多的误会,彼此以为彼此讨厌。 可能有点冒犯,但他没有松开圈揽她腰肢的手,而是将她紧紧压在胸前。 洛媱手掌撑着他肩。 她没有用力,因为她不想抗拒。 当初在废墟上被他伸手救下的那一刻,这一幕,她就已经悄悄幻想过千百遍。 暗恋的幻梦成真,洛媱忽而鼻酸,又要哭了。 她鼻尖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就连那张漂亮精致的唇,也被哭得饱满红润,如同熟透的软烂莓果。 眼角一颗晶莹剔透的泪轻轻滑到唇边。 气氛暧昧,洛媱分不清是他的心跳还是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 凌晋沧目光锁住她唇角的泪,那张俊雅若神的脸越靠越近。洛媱不确定他是不是想……反正她想。 所以她试探着,小心翼翼抬起尖尖的下巴。 直到那冰凉的薄唇,轻柔地吮吸掉她嘴角的泪珠,洛媱才轻轻闭上眼睛。 时间静止了一瞬。 凌晋沧开始只想吻去她嘴角的泪,最后却忍不住偏移了唇舌,辗转在她饱满润泽的樱桃小口。洛媱本能地与他相拥,微微张嘴,让他滑腻的舌探进来,缠绕追逐,分泌香津。她踮起脚尖,脑海一片空白,企图用亲吻将长久以来的冷漠隔阂打破。两人都是同样的想法,这番吻从小心试探到疾风骤雨,舌尖舔舐探索过彼此每一处角落,交缠到了极致。 洛媱被吻得浑身无力,软软地淹没在凌晋沧粗重的喘息里。 炭盆火星“啪”的一声爆裂。 两人这才回神,纠缠的唇舌慢慢分开,唾液在嘴角拉出一条晶莹的丝。洛媱眸光流转,舌尖轻轻舐过微肿的唇瓣,“剑尊……” “我是你的夫君,你可以换一个称呼吗?” 凌晋沧声音嘶哑。 他没有强行要求洛媱,而是在温柔地征询。 她想叫什么都可以。 只是他更想听她叫别的。 亲昵的,属于夫妻之间的,只有他们两人彼此知晓的。 洛媱心咚咚跳。 她喉头哽咽,难以克制心中百转千回的甜蜜,被两情相悦的欢喜冲撞得晕晕乎乎。她将头埋进他的胸怀,激动开心不知怎么办才好,闭眼微笑,“阿晋。” “我想叫你阿晋。” “阿晋阿晋……” “我好喜欢你阿晋。” “从第一眼,就喜欢。” 第八十章风雪(微H) 知道凌晋沧不讨厌她,洛媱从所未有的开心。 她和他吻在一起。 吻了很久很久。 彼此新奇双唇相贴带来的美妙,又沉浸在心意相通后的亲密。直到凌晋沧接到龙玺的传音,才不得不暂时离开。 洛媱膝盖并拢,乖乖坐在简陋的木板床边。 她双手托腮,望着桌边炭盆里的火星,痴痴发笑。 阿晋竟然给她施展同命咒。 他原来也喜欢她诶。 他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喜欢她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喜欢她?好多好多问题,刚才怎么都忘了问…… 洛媱拿起角落的火钳,轻轻拨弄炭盆里的银丝炭。 小小的破旧茅屋密不透风,洛媱觉得比在凌氏那座华美的宅院还要温暖惬意。 她嘴角一直挂着笑。 后半夜。 凌晋沧去而复返。 他轻敲柴扉,洛媱赶紧扔下火钳,去给他开门。 冷风横扫,鹅毛大雪从茅檐直扑屋内。 凌晋沧挟一身寒意归来,头发、肩头、眉梢都落了一层雪。趁着洛媱关门,他从袖中取出一枝刚刚折下的梨花。 “路过万花谷,瞧梨花开得不错,便带回来给你。” 他微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抖落雪粒。唯红透的耳根,暴露心底一丝赧然。 洛媱欢喜地接过梨花,放在鼻下嗅了嗅。 清香芬芳,沁人心脾。 她抿唇含笑:“谢谢阿晋。” 这枝梨花她很喜欢,但这也提醒她,凌晋沧在淮明是有要事,她不该在这里打扰他。思及此,洛媱走到门边,“我……我先走了。” 凌晋沧微蹙起眉,“去哪儿?” “回玄天凌氏。” 确定心意她再无忧虑,自然是要回去的。 凌晋沧却明白,那些议论贬低她的人与凌氏子弟脱不了干系。在凌氏她孤身一人,他不放心。 “这么晚了,”凌晋沧握住了洛媱的手腕,音色浅浅喑哑,“留下来吧。” 洛媱眼皮子一跳。 这屋子孤零零的一间,三丈见方,就算两人一起在床板打坐,凌晋沧也会把她挤到边儿上去的。 她私心里还是想和凌晋沧在一起。 于是,洛媱将那枝梨花搁在桌上,闩好插销。 凌晋沧施展了一道净尘诀,整理了下只能容纳一人平睡的木板床,让洛媱在此休息。洛媱“嗯”了声,和衣躺了上去。她身材纤婀,侧躺着面朝墙壁,背后还空出来一大片位置。 “你不休息吗?” 洛媱望着木板搭建的墙壁,眨了眨眼。 墙壁上人影轻晃。 “我无需休息,你睡吧。” “哦。” 洛媱闭上眼睛。 她视线阻碍,耳朵却愈发灵敏。她听见凌晋沧在拨弄炭盆,听见他轻微挪动椅子,还有书卷轻轻翻页纸张的声响。 屋外风雪呼啸。 屋内暖融安宁。 可是淮明的浊气太浓郁,加上山巅气温低,夜深风大雪重,茅屋缝隙透进来一点点寒风,都能让洛媱冷到颤抖。特别血液难以循环到脚,冷得像冰块一样。 洛媱裹紧了浅灰色的锦衾,抱着膝盖瑟缩。 下一刻,她听见耳畔有人轻声问:“怎么睡不着?” “冷。” 洛媱小声地答。 她冷得蜷成一团,凌晋沧眼中流露心疼。他放下书卷,忙将灵力通过指尖传递。 洛媱这时却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盈有光,“脚冷。不是手。” 凌晋沧愣了一下。 他走到床尾,手探进锦衾,摸了摸洛媱的脚,被冰得惊了惊,“怎冷成这样?” “从小到大一直都这样……” 她体寒,到了冬天手脚冰凉是常态。洛媱话还没说完,忽然罗袜被褪去,冻僵的双脚被放进了温暖的地方。 洛媱忙坐起来。 屋内烛火摇曳,她这才看清楚,原是凌晋沧敞了衣襟外衫,将她脚捂在怀里。 洛媱大惊。 这怎么能行? 他的白衣飘飘如仙从不染纤尘,此时却被她裹在脚下。隔着洁白的中衣,冻得通红的圆润脚趾差些就能贴上他平坦的胸膛。 光滑细腻的肌肤在足底若隐若现。 “不行不行……” 洛媱想缩回脚,凌晋沧却不允。 他丝毫没觉得这种行为失礼,重新拿起书卷,揣着她双足,一脸淡然。 “睡吧,我给你暖着。” 洛媱更睡不着了。 原本是因为冷,这下是因为热。 辗转反侧,洛媱干脆又坐起来。她双腮阵阵发烫,头发也乱糟糟的,甚至额前的刘海还不服帖的翘起来了一缕。 凌晋沧觉得她这幅模样玉雪可爱,微微一笑,“还是很冷吗?” 洛媱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是玄天剑尊,凌氏的家主。怎能如此坦然地揣着她的脚?难道不跌份儿吗? 凌晋沧从她眼底读懂了意思,低头莞尔,“此前多有疏忽,原谅凌某第一次为人丈夫。如今能做的,都会为你做。” 他照顾她是应当的。 无关显赫的身份和地位,只因洛媱是他的妻,是他的责任。 洛媱说不清心中滋味。 她这辈子一定花了许多运气才能遇见他。 脚捂得早已不冷,洛媱掀开锦衾,扑进了凌晋沧怀里。她喜欢他,喜欢极了,那种喜欢藏不住,压抑不了,从初见到将来都不能磨灭和更改。 识海中的同命咒在发烫。 洛媱跪在凌晋沧怀里,捧起他的脸,胡乱地吻他的长眉、高挺的鼻梁以及微凉的唇。 凌晋沧急促地回应。 舌尖缠绵,谁也不知道衣衫何时散乱。凌晋沧敞开衣襟,胜雪的白衣松松垮垮挂在肩上,他胸膛的皮肤白皙细腻,恰到好处的薄肌贲张,两点粉嫩的乳尖若隐若现。洛媱亦褪去衣裙,上身只着了一件红芍药肚兜。裸露的地方太冷,她便贴紧了凌晋沧磨蹭,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他的吻从嘴唇游离到脖颈,再慢慢含住小巧的耳垂,来回徘徊,濡湿了一片。 洛媱跪坐在他身上。 一边与他亲吻,一边在微弱昏黄的光下,偷偷观摩他的脸。 平时他严肃得很,久居上位养成的冷静,不管遇到什么都好像波澜不惊,维持温雅清隽。而此时因为激烈的唇齿交缠,沾染了情欲。他唇红得发艳,深邃如古井的眼也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 阿晋真好看。 洛媱心都酥软了。 她尽力张唇擭取他口中津液,腿却已被膝盖分开。 床笫之事,男子无师自通再正常不过。 凌晋沧喘息粗重,双手掐着那细腰往下游走,抚上她修长匀称的腿,光洁美丽。 第八十一章假的(H) 似乎还是不太习惯在明亮的环境下。 凌晋沧一把抱着洛媱,将她侧压在床,同时屈指,弹熄了桌上如豆灯火。 低矮的茅屋顿时陷入黑暗。 洛媱紧张地想叫。 背后贴上灼热高大的身躯,臀缝嵌入一根粗长硬挺的东西。 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到。 那物什粗硬的可怕。 只有在黑夜里,凌晋沧才会克制地流露几分情色。他从后面抱紧洛媱,惯握剑的手掌探入肚兜,握住了左侧一团绵软的乳肉。 洛媱被捏得嘤咛。 这嘤咛让凌晋沧胯间的又胀大了些。他一边使劲儿抓捏,一边吻着她后颈,手臂牢牢箍住她的腰肢,不要她从自己怀里挣脱。 下身早已没了布料隔阂。 凌晋沧轻轻舔着洛媱的耳廓,硬得发疼阳物却狠狠往她腿心挤。 洛媱努力并拢腿,灼烫粗硬的东西还是一点点滑到了花缝,挤压摩擦。汩汩花蜜从穴中不受控制地流出,让那粗硬的东西足够润滑。洛媱既期待又害怕,她不敢去看,只能感觉腿间的蚌肉被硬硬的棍身分开,凸起的冠沟,在敏感的花核来回摩擦。 酥酥麻麻的滋味弥漫到全身。 洛媱几乎没力气夹住双腿,她张嘴轻咬住凌晋沧的小臂,任由他贴在身后作乱。 水太多了。 凌晋沧每磨蹭一下,紧密相贴的部位就会发出羞耻的咕叽声。 他想摸一摸她。 手掌从前面探入,在花户上揉了两揉,满手都是淫液。 洛媱难耐地扭动身躯,却不料凌晋沧的手在摸到她大腿时,忽而一僵。 “媱媱,这是什么?” 他声音低沉沙哑。 洛媱怔忪。 凌晋沧摸的,正是那个刻下“伪”字的伤疤。 她略微张开腿,花穴口主动摩擦着那根粗硬的肉茎,舒爽的滋味让她微微失神,“我不知道……” 仅仅摩擦她便溃不成军。 花穴收缩,汁水横流。 洛媱颤抖着高潮了一次,内心却惶恐不安。 足够润泽的穴口,磨蹭太快而擦枪走火。那圆滑硕大的龟头,一下破开窄窄花缝,挤入穴口。 凌晋沧艰难挺入。 洛媱承受着他一下一下地抽插,从一开始缓缓的、浅浅的,到越来越快,越来越深。她花径里的每一处皱褶,每一处敏感,都被他撑开绷直,可怜地吞吐巨物。 酸涩,酥麻。 销魂蚀骨。 媾合的美妙难以形容。 凌晋沧侧入着他唯一的妻子,心爱到了极点。他俯下身,亲吻她凌乱的发,洛媱侧目,回望他温柔如水的眼神,细细呻吟:“阿晋……” “阿晋。” “夫君。” 这是他们迟来的洞房花烛。 凌晋沧听她唤“夫君”,小腹发紧,顶着她的臀越插越用力。交贴的腿,也总会接触到那个“伪”字。 粗长的阳物一下又一下的在花径中狠捣。 洛媱难以忍耐,绷着脚背泄了几次丰沛的阴水。她的脑子里一直在想,去伪存真究竟是何意思。 越回忆越痛苦。 痛苦与性事的欢愉交替更迭。 难道一切都是虚幻吗? 洛媱抓紧了凌晋沧绷紧了手臂,生怕他突然不见了,嘴唇断断续续撞出呜咽:“阿晋,你是假的吗?” 凌晋沧扶着她的腰肢顶弄,“……不是。” 屋外风雪交加。 炭盆里零星的火无干柴也燃烧。 他抱紧洛媱的身子,沉进她的身体,爱怜地吻她耳朵,“媱媱,我不是假的。不是。” 第八十二章苏醒(H) 凌晋沧抬起洛媱的一条腿,越插越快。 囊袋拍打着玉臀,啪啪的羞耻声不绝于耳。 反反复复进入心爱女子的身体,凌晋沧守不了多久的精关。在听见洛媱呜咽求饶:“夫君慢点”、“夫君我不要了”、“夫君我不行了”等等话语,他终于忍耐不住,埋进那潮湿温热的深穴中射入一股股浓精。 凌晋沧未曾想过,男女交欢这般销魂快乐。 远胜多学一种法术,明悟一种剑道。 洛媱在他身下轻轻痉挛。 交合处高潮的余韵冗长,她不由得夹紧了花穴,让埋在里面尚未退出的阳物又是一阵酥颤。 “阿晋。” 洛媱有气无力。 凌晋沧覆上她的娇躯,气息将她笼罩。 胯下射过的阳物却始终埋在花穴,不愿抽离。 洛媱羞怯地抬眸,鼻尖都差些挨在一块儿。她凝望着他无可挑剔的俊朗容颜,手指抚过他分明清晰的下颌线,“阿晋,我怕是南柯一梦。” 凌晋沧声音还有些粗重。 他握着洛媱的手,下巴贴住她的掌心,柔声问:“为何?” “我……我原是配不上你的……”洛媱说出自己的忧愁,“如果不是妖魔横行,凡夫俗子,我一个山野村女怎能和仙门的修士产生交集?” 此话一出,凌晋沧喉间发出低笑。 三千墨发垂下,扫过洛媱白皙的锁骨。那张丰神俊朗的脸,温柔的笑意令她沉溺。 “媱媱。” “我与你完全相反。” “初见你,便觉我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凌晋沧不会说情话。 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很奇怪,天生异象以来,他救过许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惟独在清水村的断壁残垣,洛媱单薄纤瘦的身影,给他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当洛媱的父亲兄长来找他负责时,他都没有去仔细回忆,脑中立即浮现出洛媱的模样。 如果不是有好感,谁也无法左右他的婚娶。 拜堂那日,遥望她一袭红似火的嫁衣,凌晋沧甚至荒谬的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千百年前,他与她便是夫妻,生死不离。 洛媱听他这般说,不高兴是假。 她轻轻吻他的下巴。 手指拨弄着平坦胸肌上的两颗樱蕊,小小的两颗,又被摸得尖尖发硬。洛媱似乎找打好玩的东西,手指在粉色的乳晕绕圈,指甲轻剐、掐拽。 “……嗯。” 凌晋沧难耐地扬起脖颈,喉结上下滚动。 罢了。 她喜欢摸他的乳尖,便让她摸个够。 他的纵容,让洛媱愈发喜欢。又亲又摸,爱不释手。 她弄得凌晋沧痒痒的,麻麻的,埋在穴里滑腻腻的阳物慢慢又抬起头。 洛媱一声惊呼,被扶坐上劲瘦的腰。 她骑在凌晋沧身上,不知所措。凌晋沧双掌稳着她,试探着往上顶。 刚经历过激烈的性事还没好好休息,洛媱岔开腿,粉嫩的花穴大大张开,完全毫无阻碍地被凌晋沧顶弄。龟头沾着方才乳白的精液润滑,继续破开那泛红晶莹的幽穴,往里面插入。 洛媱随着他的姿势摇摆。 她羞窘极了。 身下的男子如清风,如朗月,如霜雪。可在她身体里抽插的东西,却足足有四根手指粗,肉棍深粉还缠绕蜿蜒凸起的青筋,泛着淋漓色泽。 越是丑恶狰狞的阳物,越是入得她顺畅舒服。 洛媱不想承认,可身体的反应却极为真切。 “轻、轻些。” 这般呢喃,反而让凌晋沧握着她腰,愈发狠入。洛媱呜呜轻哼,努力收缩花穴,依旧无法阻止阳物发了狠地抽插。 花穴被操开,捅得花蕊软烂,阴水四溅。 简陋的木板床“嘎吱嘎吱”摇晃。 若非在人烟稀少的山巅,方圆十丈的人怕都能听见男女同房的激烈响动。 洛媱跨坐在凌晋沧的腰上,双乳贴上他胸膛。抱着他的肩膀,无力地呻吟。 花穴被撑胀了。 她泄了又泄,浑身颤抖,“阿晋,阿晋,我受不住了,不要再插了……呜呜……真的不要了……” “媱媱。” “媱媱。” 凌晋沧在她耳畔急促喘息。 再冷清的人,到了这个时候,都无法遏制感情和身体的反应。他双臂紧紧抱住她,按着纤细的腰肢往胯间猛地向下压,交合处白沫飞溅,洛媱早已坚持不住,小腹收紧,一泻千里。 她气喘吁吁。 凌晋沧却还不放过她。 濡湿泛红的花唇被龟头顶开,紧紧收缩的甬道被一下下贯穿,每一次都狠狠顶到了花心深处。 迷蒙间,洛媱耳畔听见凌晋沧沙哑地轻问:“媱媱,你想要生孩子吗?” “修士怀孕不易。” “若你想生,我……我全都射进去。” 刚泄过的身子又被干得七晕八素。 孩子? 她和凌晋沧的孩子? 视线再次落到腿根那个“伪”字,她脑海针扎般疼痛。 凌晋沧的孩子,是谁……是谁…… 是凌渊! 凌渊这个名字怎如此熟悉? 脑袋剧痛,却又有无数画面一幕幕闪回。骤雨,黑夜,深不见底的堕天禁,少年决绝泛红的眼神,锋利无匹的碧月秋光……洛媱一鼓作气死犟着去回忆。 九州盟,呼啸的风,奇怪的传送阵,自卑的村女…… 当一切串联起来,顿时变得清晰明朗。 何为“伪”? 当前一切皆为虚幻! 去伪存真,方得始终。 花户和阳物紧密相贴严丝合缝。那粗硬的东西狠狠撞入甬道,插了个满满当当。 龟头猛地入到了花蕊里最敏感的地方,洛媱再也坚持不了,双腿一抖,花穴涌出一股蜜水,快感剧烈铺天盖地直冲脑海,伏在凌晋沧身上,战栗不停。 不知是强行回忆带来的剧痛,还是极致高潮过于舒爽,洛媱眼前一黑,直接被操晕过去。 第八十三章情动(H) “这么快就困不住了?” “她挣脱了幻境!” “兹事体大,我得告诉大师……” 幽远古怪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一片柳絮因风而起。 孤零零置身于黑暗,洛媱的目光追随柳絮上下飘忽。渐渐的,柳絮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织成纷飞大雪。 雪花落在地面,世界像碎掉的镜子,一片片瓦解。 陷入昏迷的身体慢慢找回感知。 四肢百骸都在叫嚣劳累,娇软无力。特别是双腿间的花穴,酸酸胀胀,似乎还夹藏着什么异物……洛媱颤了颤睫毛,勉强睁开疲倦的眼。 破旧低矮的柴屋映入眼帘,桌边的炭盆早已熄灭。 屋里气温偏冷。 她不着寸缕,锦衾之下,背后紧贴的高大身躯将她密密实实地圈揽。低下头,只见胸上搭着一只男人的手臂,将她饱满的乳肉都给挤出了漂亮的沟壑。 洛媱动了动身子,牵扯到双腿间的隐秘,插在穴道中的东西顺着一股股黏腻的体液滑出体外,引来一阵酥麻。 跌如堕天禁的记忆,如潮水涌现。 待回想起昏迷前的一切,洛媱如遭雷击,当场僵成石雕。 身后人的呼吸均匀平缓。 为了确定心中所想,洛媱悄悄伸手,捏着一点点被角,尽量缩小动作幅度,慢腾腾地翻了个身。 交缠的青丝铺散竹枕。熹微光线从柴扉缝隙透入,柔柔地笼罩着男子沉静俊雅的容颜。 高挺的鼻尖擦过她的腮。 洛媱一滞。 视线往下,男子裸露出的每一寸肌肤细致如瓷,胸膛乳尖留下粉红的吻痕,好似斑斑点点的乱梅。 她怔怔地伸手,去抚他的胸膛、脖子、侧脸…… 不沾半点俗世尘埃的人,却在昨夜,激烈地在她身上挥洒淋漓薄汗。 记忆恢复,可心底汹涌浓烈的情意却未消减。这些柔情丝丝缕的钻进她的心底,让她无从分辨,自己究竟是洛媱还是九娘。 指尖顺着眉梢划到他的薄唇。 鲜嫩,冷然。 洛媱心情复杂。行为却比思维更快一步,凑上前,吻了吻他。 待反应过来做了什么,洛媱大感意外。她这一吻浅尝辄止,正要退开,面前的凌晋沧却倏然睁眼。 幽深漆黑的瞳仁融入万载清秋,像深不见底的湖水,流露的光芒却又十分温暖。 “醒了吗?” 洛媱:“嗯……” 腰间手臂突然箍紧。洛媱唇中轻微的低呼,转瞬被他唇齿吞咽。 她仰着头,小口被有力的舌尖入侵搅动,唾液不受控制地从唇边流淌。凌晋沧的气息清新好闻,她的身体和生理都着了魔般喜欢。被插着睡了一夜的花穴,在激吻中痉挛,黏糊糊的一片狼藉。无需分泌花液,那粗硬的阳物便从穴口一点点挤入。 昨夜做了多少次,洛媱已记不清了。 她的小花核充血红肿,亮片花唇可怜兮兮地外翻。哪怕休息了这么久,醒来还是禁不住这一通猛干。 凌晋沧好像不知道累。 射了又操,操了又射,反反复复将她入了个遍。 洛媱嗓子都叫哑了。她挂在凌晋沧脖子上,指甲抓着他的脊背,断断续续开口:“我、我问你……” 凌晋沧坐在她腿间,抓揉着双乳,挺腰用力地插进那紧致幽径。 他声音依旧稳重,“媱媱,怎么了?” 洛媱媚眼如丝,心情沉甸甸的。 她问:“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说,喜欢……只、只是你搪塞的借口?你喜欢的并非我这个人,而是我的身体……” 凌晋沧忍耐着情欲,微微蹙额。 “为何会这样想?” 他素来无欲。 自然是因为喜欢,才会放纵。 凌晋沧放缓抽插地速度,爱怜地抚了抚她鬓边一缕乱发,柔声道:“媱媱,娶你为妻,乃凌某一生之幸。” 洛媱垂下眼皮。 少年自刎的神情恍若昨天。 他父子二人,遇见她……是不幸才对。 洛媱依偎着凌晋沧,满心迷茫,“阿晋,我很坏的,”花穴吞吐着粗硬丑恶的肉茎,白浆越捣越多,“我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小腹抽搐了两下,被他送上高高的情潮,花穴紧缩水流不止,语不成调,“越柔弱……越坏。” 凌晋沧快速挺入。 散乱的墨发随身躯动作在胸膛前来回摇晃。 他咬着唇,绷紧了俊美的下颌。阳物被她高潮的嫩穴绞得死紧,越插越深,抵达顶峰时喉间溢出一声低吼,精关失守,爽得脑海一片空白。 白色的浓稠精液灌满了水嫩殷红的穴眼。 “媱媱,我从未觉得你柔弱。”凌晋沧搂紧了洛媱,低低喘息,“以你的天赋,注定会名扬四海。” “不是以凌晋沧妻子的名义。” “是你自己。” “是你自己,洛媱。” 洛媱闭上眼。 这就是他不一样的地方吗? 在她自己都犹豫摇摆的时候,一语中的最后的抉择。 洛媱沉迷这种被看重、被相信的感觉。 她环着凌晋沧亲吻。什么也不做,就是亲他,吻他,眷恋他,不厌其烦。 当天光彻底亮起,凌晋沧的传音符也跟着亮了亮。 他吻了吻洛媱红扑扑的脸颊,不得不起身。 施展过净尘诀,白衣翻飞笼罩了劲瘦修美的肉体,凌晋沧风姿萧肃,又变成不苟言笑的冷清剑尊。 洛媱怀抱锦衾,跪坐在凌乱的床铺间,眼巴巴望着他。 凌晋沧看向她的神色无比柔和,“昨夜太累。你在这好好休息,先不要回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 “入夜。” “好。” 洛媱浅浅一笑,羞涩低头。 凌晋沧打开柴门,步入漫天风雪。 第八十四章分派 四周恢复寂静。 良久,洛媱的笑意淡淡退去,指尖出现一颗光芒流转的金珠。 心念一动,金珠中的家伙全被释放出来。 尖利的女子声音在虚空中大喊大叫:“哎呀你这个小贱人!总算记起我们!本姬都快被你关发霉了!”她鼻子嗅了嗅,叫得更凶,“小贱人!你臭不要脸!背着我们到处日男人!你又日谁了?你怎么就闲不住呢你……” 红白鬼笔战战兢兢跪在洛媱跟前。 在金珠里,二人天天被姽命姬讽刺辱骂。面对老东家和新主人,二人噤若寒蝉。 洛媱掏掏耳朵。 她凉凉道:“想回去就住口。” 姽命姬望了望四周极寒的风雪天气,也觉着不对劲儿了,“这是哪儿?” “淮明。” “放狗屁!淮明四季如春,怎可能冰天雪地。” 洛媱端坐在床边,美目斜睨虚空,淡声道:“这是三百年前的淮明。” 她三言两语将跌入堕天禁的幻境讲述了一遍,姽命姬和红白鬼笔显然不信。红白鬼笔不信邪,跑出去转悠了半天,回来后双双口齿打颤,“真的是三百年前!我……我看到易象宗弟子了!”“对,还有年轻许多的龙玺白柳相。”“不是鬼,不是假的!贼老天,还真掉到三百年前了……” “幻境而已。” 洛媱阐述利弊,“目前还不知这幻境是困阵还是杀阵,不论哪一种对我们都不利。三百年前的人,和三百年后的人,是两个阵营。作为后者,我们几人必须团结不能有二心。否则,谁都别想离开这里。” 姽命姬之前和洛媱闯过九州盟禁地,明白她没有说谎。哪怕再怎么痛恨,这个时候不得不同心协力。 对于自身的感情洛媱稀里糊涂。 但她的思路,却一直清晰。 破解幻境;提升修为;寻找界珠碎片。 洛媱抬手,忽而清脆地抚了抚掌。 她倨傲地抬起下巴,冷声道:“槐妖,查到我要的消息了吗?” 窗外窸窸窣窣地伸进来一截树枝。 槐妖在识海中回答:“启禀尊主,剑魔本体不在九州,但他座下三大金刚全隐藏在淮明伺机而动,也是凌晋沧他们聚集淮明的原因……” 洛媱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便从金珠放出槐妖,去探听浮光界的一切。 草木类的妖修都有个特点,根茎所到之处,可以快速搜集信息。这些日子,她披着洛九娘的皮,记忆乱七八糟,检索点有用的东西都没办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剑魔实力强悍,离真魔一线之隔。而如今能与之匹敌的,只有易象宗主寇无极。因为寇无极坐镇九州,剑魔不敢轻易踏足,只让手底下三员猛将不断骚扰破坏。 “三大金刚分别是蛛女、尸菩萨、夜壶童子。修为不俗。” “比之你们如何?” 洛媱语气淡淡。 槐妖顿了顿,藏不住的傲慢,“自然比不上我们。” 须知,三百年前,凌晋沧的修为也才元婴后期。槐妖和红白鬼笔修为凝神,更何况姽命姬这渡劫老魔。 除了剑魔和寇无极,放眼浮云界,没一个能打的。 这和洛媱猜测相差无几。 她心中大石落地,“继续探听消息,将三大金刚的位置全部找出来。你身上妖魔气息重,看准时机,潜入极恶魔域。” “是。” 这差事对于槐妖不难。 他领了命,美滋滋办事去了。 洛媱微微一笑。她伸出手,翻看纤细漂亮的手指,给人莫名带来一股压迫的气势。 “红鬼笔。” 红鬼笔甩甩裙摆,忙不迭应声:“属下在!” “去找落头氏踪迹,最好在龙玺之前抢到完整的造化石。另外,盯着御京郡那边,我总觉得龙玺这人有问题。” 打过几次交道。 三百年前的龙玺总让洛媱想起傻乎乎的珩央。一如正直不阿的凌晋沧,总让她回忆凌渊。 人真的会改变这么多吗? 洛媱不信。 其中必有猫腻。 “遵命遵命!”红鬼笔在金珠憋坏了,一阵风似的离开。 白鬼笔正心痒就听见洛媱叫他。 “尊主请吩咐!” 洛媱缓缓一指屋外,言简意赅,“杀了白柳相。” 白鬼笔尖瘦阴森的脸登时狂喜,摩拳擦掌,热血沸腾,“属下等着尊主这句话呢!定将白柳相那厮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白柳相屠戮云氏满门之时,一定不会想到,这群被他欺压的人可以来到三百年前。 趁他病要他命! 天赐良机! 姽命姬坐不住了。 她虚幻的元神围着金珠转圈,“小贱人,你们把他们都派走了,本姬呢?本姬做什么?” 洛媱不言不语。 姽命姬越着急,她越要吊着。 “小贱人!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哑巴了——” 姽命姬话音未落,柴扉被人“吱呀”推开。 一道颀长的白衣身影出现,俊雅的容貌,令破败低矮的茅屋都亮堂了不少。 洛媱乍然变脸。 仿佛冰雪融化,她露出温柔的笑意,“怎么又回来啦?” 凌晋沧神色依旧冷峻。 “花开得正好,赶回来送你一枝。”他迟疑了片刻,从袖中取出新折的洁白梨花。 洛媱抿嘴一笑,双眼盈盈如新月,“好啦,我知你心意。” 凌晋沧在担忧。 洛媱与他和离的原因是感受不到他的喜欢。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喜欢,只是每每看到漂亮的花,就想送给她。 “媱媱,”凌晋沧握着她的手,俊眉轻蹙,“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冷漠。” 这话让洛媱心暖。 她情动,凑上前吻了吻了凌晋沧的眉眼,呵气如兰,“我知道。” 怎会冷呢? 他的温度,分明炙热又滚烫。 耳鬓厮磨的一番,凌晋沧不舍离去。 雪落无声。 连带着屋中气氛也有点诡异。 目睹一切的姽命姬终于知道洛媱是在和谁厮混了。 她双手抠着下牙,漂浮在半空的元神来回扭曲,无法掩饰震撼和惊恐,说话都在磕巴:“小贱人,你你你……” “你连凌晋沧都敢日?!!” “你是真不想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