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腰春风过》 第20章 不就是看上了那张脸 “不是说西医吗?怎么到底了,就变成中医了。” 男人掷地有声,脆弱不堪的谎言被撕开一道大口,终了,戏也唱不下去了。 逢萧玉自沙发起来,微一欠身,“好了,不跟赵先生开玩笑了,其实萧玉没病,在这跟赵先生说声抱歉。” “逢小姐这是骗我骗的好苦。”赵淮眼睛朝着她,又微微一笑:“不过是我稍有些较真,看不惯中西混合,才问了一句。” 逢萧玉微微抿唇,状似不语。 态度却已然跃上面前,前一日的藕断丝连,这一日的冷清绝情,她不想同他多有牵连。 宗文成笑,赵淮也笑。 而后,轻轻一抬手,宗文成从沙发里起身,态度熟稔跟赵淮攀谈着。 算是‘糊弄’赵淮一事,已然过去。 逢萧玉听不懂宗文成打的官腔,更听不懂赵淮从‘心脏’聊到‘骨科’,但总觉得耳熟,似在轿车内,已经听赵淮和副官聊过。 他们男人间的话题仿佛总绕着家国,时事经济,再稍稍往后,就是女人了。 说道这个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瞧向了逢萧玉,又心领神会的撇开了头。 …… 用过午餐,赵淮说要和宗文成去书房谈谈,宗文成笑了笑,搭着他的肩,好似两兄弟。 逢萧玉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老实说—— 宗文成和赵淮谈,倒是省下她不少心。 只是不知道,赵家是不是真的是沈嘉实的大主顾了,如果不是,她脱离海上月的时间就只会更紧了。 思绪到这,她难免有些焦躁,想上去听他们的谈话。 步履走走停停,转了个圈。 厨房帮佣见着,只觉是宗提督的桃花,会心一笑:“逢小姐,我现在走不开,你是不是能帮我送送下午茶?” 逢萧玉点了头,“当然可以。” 她接过花团锦簇的瓷盘,一步步登上二楼书房。 动作轻之又轻,缓之又缓。 先前来过一次,倒无需人引路。 只是她到时,书房门口没人,像是刻意被支走般。 逢萧玉止了步,在书房门口二三米的距离。 书房门口半开着,里面的谈话声隐隐透露出来。 “赵家小公子,我就跟你开门见山了——” “宗提督有话不如直说。” “我想要赵家供着海上月洋货的那条线,赵小公子给还是不给?” “这……”赵淮声音断断续续,压在喉头:“我刚回万城,对赵家的事物一概不了解,不过据我所知,赵家没有做海外贸易。” 逢萧玉听到此,又进了两步。 她的手心是汗,眉心紧紧打成了一节,后脊背也萌生出一身汗来。 她通过重重琉璃看过去,是宗文成站直了的身影,声音又从里透了出来:“赵小公子,明人不说暗话,而且,你真当我不知道赵家手握着沈家的一条航线?” 此后是无限的沉默。 宗文成仿佛不察,轻松中带着诙谐:“赵公子不就是看上逢萧玉那张脸了,要是想要,我改明将她做成人彘给赵公子送过去。” /131/131525/30700353.html 第19章 真高人假高人 逢萧玉在海上月什么都没懂得,但也知道—— 这越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赵淮见她,唇边微扬,抬脚便往这边行了过来。 她再想个说辞推拒,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的假了。 逢萧玉瞥过了芝芝,芝芝立马心领神会,小步上前,挡住了赵淮。 客客气气地问:“赵先生,有什么事吗?” 赵淮话是对着芝芝,眼神却看着逢萧玉,三两笑意间带着几分不悦:“听闻海上月离不的人,逢小姐怎么就现在这个节点出来了?” 身侧副官听闻,眼神奇怪。 但到底是游走在王侯将相里的人物,也没拆穿逢萧玉,只是站在一旁,充当门神。 逢萧玉:“……” 她万万没想到,最后坑自己的居然是自己。 这个借口,她能怎么说?难不成说…… 她抿唇略略露出个笑,青绿绸缎窄口探出半截苍白小巧的腕骨,又捻着一方小帕,往嘴边轻轻一掩,又咳嗽两声,眸光柔弱无倚。 “其实那些个都是托词,事实上是,我嗓子哑了,到时候去丢人现眼就不好了。” 赵淮面上适当流露出体谅,说:“逢小姐早说便是了,我就去请郎中来,再不济,我自己也是个医生,可以替逢小姐看看。” 一方手帕都快捏皱了,逢萧玉心下恼怒,这个赵淮怎么这般油盐不进。 可是没人帮她。 她只能自己搭腔解释:“不用了,那多麻烦赵先生,我已经求了宗提督,让他领着副官让我去瞧一瞧西医,也好得快。” 赵淮哼笑声,他身侧小厮上了前,平平介绍:“我们家公子在国外主攻的是医学,现下,已经是硕士级别了,逢小姐这意思是看不起我们家公子?” 什么‘医学’,又什么‘硕士’。 逢萧玉听着耳熟,却又什么都听不明白,唯独听懂了最后一句。 这一冠帽子扣下来,罪名可大了。 …… 最后的小轿车上,满满当当坐了三个人。 赵淮和逢萧玉坐在后边一排,赵家小厮坐副座之上。而副官则是开车位。 副官起了个话题,赵淮搭着腔,逢萧玉听了半截,像是国外的时事,又快步加速到,国内的医术云云,到最后又聊到了烟土这玩意。 逢萧玉没心思听,一耳就过了。 她看着外头卖报的儿童,吆喝的包子铺,和衣香鬓影的西餐厅,就想到了接下来的修罗场,心口就发紧。 她怎么会找个海上月离不得人的借口? 这不就是蠢吗。 抿了抿唇,她掀开睫羽瞧过去,车辆一路行驶到公馆之内。 赵淮揶揄:“怎么,看病还得来宗提督的家?” 逢萧玉干巴巴的笑了笑。 副官往后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停好车,他便先行离了场,让逢萧玉领着赵淮进去。 上回逢萧玉便来过公馆,富丽堂皇,又是昂贵的大理石堆砌。 现下看,更是如此,因为宗文成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郎中,他面态平和,神情淡淡,有着高人之姿。 真高人,假高人,逢萧玉不得而知。 但她清楚,对方是给她解围的。 逢萧玉柔若无骨般倚上宗文成身边,语气娇俏:“亏你还惦记我呢。” 宗文成淡淡笑开,横眼又扫过赵淮,戏谑道:“不惦记你惦记谁,你不是说你嗓子哑了吗,给人看看。” 逢萧玉抬起眼,撞进男人漆黑眼眸之中。 他笑着,又捏着逢萧玉的小手,亲手递给了小郎中,小郎中把脉一二,随即收了手,附耳副官。 众目睽睽之下,他给逢萧玉开了一道方子。 原本,事儿到这也该结束了。 偏偏赵淮出了声,喊住了郎中,目光扫过来,和逢萧玉恰好对上一眼。 逢萧玉心下一跳。 wap. /131/131525/30700352.html 第18章 公馆一叙 隐隐约约中,逢萧玉闻见了男人衣领上的硝烟味。 不重。 细眉微拢,她明显是要说些什么,又在下一刻,被芝芝满盆水倾倒在地的惊慌声打断。 芝芝唤:“萧、萧玉姐……” 经此一唤,逢萧玉的仓皇失措倒是消弭了不少,仅剩下几分冷静。 她不赞同的看向芝芝,又轻轻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却又是什么都说了,她要芝芝退下去,把门关好。 芝芝半晌抿唇,退出门后,带上门闩。 房间内重归一片寂静。 但男人的手还在不安分地向下,摩挲着她的腰胯,撩开她的旗袍边,究其内里。他沉峻的眼眸里,是她和他炽热呼吸的交错。 周边的天光,鹅黄的小灯,化作重重锦帐的影,将这一方小屋笼罩起来。 逢萧玉双唇厮磨蹭上,像是,先前警惕和讥讽都是尉和玉的错觉。 “尉提督,你来,总不会也想我查清什么事吧?” 尉和玉只是笑。 但这笑,不进眼底,纯然是否认了逢萧玉的猜测,却又让她继续猜的暗示。 她说“那就是寂寞了,想找风月场的女子解解相思意。” 尉和玉挑眉,“继续猜。” “……或是,尉提督又有什么新想法。” “是,”尉和玉唇边笑意恶劣又桀骜,刻意咬着她的耳尖,“你确实很聪明,逢萧玉。” 逢萧玉撩开眼,看过去,复而掩唇一笑。 她没回话。 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都不重要,她拒绝也不重要。 因为男人不在乎,即便她拒绝了,他也一定会强来。 他眼底的野望太明显,志在必得。 …… 尉和玉这一折腾,逢萧玉在床上恹了那天。 每每当她躺在床上,想到对方的时候,又骂了一句变态。 好不容易能下了床,就看见芝芝支支吾吾的眼神。 逢萧玉问:“怎么了?” 芝芝递来了赵家的帖子。 垂眸一扫,逢萧玉发现下帖人,是上回的赵淮,而他套用的名头是,请她去唱曲。 唇边懒洋洋掀开一点笑,她将这帖子又推到了芝芝手上,语气闲适:“拒了吧。” 芝芝不明所以,“为什么呀,萧玉姐。” 逢萧玉大大一个白眼,指尖捏了捏她的手,道:“你萧玉姐会唱曲吗?要按他们那套说,我唱得都是不入流的,香艳秽词,到时候被刁难的不还是我。” 小丫鬟似懂非懂点了头,旋即下去回绝了。 逢萧玉盯着铜镜面前的自己,叹了口气。 款款起身,又披了件长褂,方才晃悠悠下了楼。 海上月的白天很静,但又不全然是静的,三二熟客坐在门边,剥着瓜子,听着那洋玩意里拨出的声音。 逢萧玉听了一会,倒觉稀奇。 没过片刻,芝芝就回来了,但与先前不同,她身侧跟了个深灰长袍的旧装男子。 芝芝勉强回头看了看,又低声:“萧玉姐,赵先生帮了我一次,所以我才领他进来的。” 傻丫头。逢萧玉想,面上客客气气,弯唇笑开:“这位是?” 芝芝介绍道,是赵淮身边的小厮,这回是刻意过来请逢萧玉的,倘若不愿意上台,也可以去瞧一瞧热闹。 逢萧玉眯着眼,也没说答应不答应。 只是找了个海上月夜里头离不开人的话推辞。 小厮笑得也和善,抬脚就走了。 他刚走,身后就进了一副官,逢萧玉略觉眼熟,但也抿唇没细问。 倒是副官自报身份:“逢小姐,上回的事,宗都督让我向您赔个不是。”紧跟着,他急急转了话:“都督请你去公馆一叙。” 逢萧玉:“……” 她敛眉想了片刻,又让芝芝去门外瞧一瞧,看赵家小厮离开没。 得到肯定回复后,逢萧玉才晃悠悠出了海上月的门。 这一出门,入眼便是另条街口的赵淮,他笑得风雅,正在听小厮说着什么。 很明显,他看见了她身后的副官。 wap. /131/131525/30700351.html 第17章 香肩裸背 赵淮下楼后,终于知了那张脸哪里眼熟。 早年出国时,他已然有了记事的能力,又在和宋家幼女的娃娃亲里,去宋家玩过几次,见过几位宋家的千金小姐。 尤其是,彼时在方城被誉为明珠的宋大小姐——宋浅。 逢萧玉的那张脸,和早早惨死的宋大小姐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侧着脸,那一双湿漉漉含着水光的眼里看着你的时候,可这世上的人多了,他也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 皮鞋叩响地面,赵淮抬头,入眼的是方才在二楼见过的尉和玉。 他指间是一杆烟,卷着薄薄的纸,橙红的火又滚了滚,压进眼底。 赵淮认识他,还是旧识。 一个是宋大小姐宋浅的裙下臣,而另一个是宋家小小姐宋徽音的未婚夫,若细细算来,还是姻亲关系。 却在此刻,一同欢聚在风月场,多讽刺。 尉和玉见着他,也勾唇:“在楼上聊得如何?” 赵淮眼眸疏冷,情绪不辨细说,只是言简意赅:“不过是聊了聊国外的风土人情罢了。” 尉和玉笑了,语气淡薄:“你还是这样,面对女人就尽做无辜,到暗处又狼心狗肺。难怪宋徽音宁愿出事,也不愿意把你唤回来,怕是因为赵家帮不上什么忙吧。” “……其余先不论,我听闻尉提督的朱砂痣、白月光是宋大小姐。”赵淮扬起了眸,又笑说:“但宋家出事、宋家女被杀时,尉提督还忙着瓜分宋家,一点都没插手的意思。” 赵淮是出国留学不假,但赵家的家世—— 说白了,他也是个文人,最懂笔墨杆子戳人软肋。 于是,赵淮顿一顿,说:“尉提督,宋大小姐送你的怀表,还留着?” 尉提督神色阴鸷,半张脸隐入光影里。 蓦然间,一声‘咔嚓’,子弹上了膛,冰冷窄口又细又长。 他抬手,抵着赵淮的脑袋,分明是被踩尽了软肋。 赵淮神色纹丝不动,静静看着尉和玉。 尉和玉笑了声,口吻嘲讽:“你当我不知,你靠近逢萧玉,不过是因为她的脸有几分长得像宋家小幺,想补偿罢了。” 宋家往事,是他们的心病。 亦是全部的软肋,可是这年头,人吃人才能活,别说,是掌握着海上航线的宋家了,瓜分而食之,是必然的。 赵淮攥紧手指,并不吭声。 因为尉和玉已经全然猜中了他的心思,他之前能同逢萧玉说那些,也是因为他把她当做了宋徽音的替身,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在国外的见闻。 短暂的针锋相对后,尉和玉收了枪,又嗤笑声。 步履稳健,又在灯影绰绰里,朝着穿堂里走。 尉和玉记起什么,侧过头瞧他,眼风扫过去,一线之间狰狞又暗晦。 “赵淮,不是你说补偿就能一笔揭过的。” 语毕,他便没再管赵淮,径直去了逢萧玉的房间。 恰逢里头人轻声唤。 尉和玉挑了一下眉,抬脚推门闯入。 鹅黄灯光丝丝缕缕的渲染,大屏扇的寒梅料峭,又多了几分春意。 香肩裸背,柔软皮肉,宛若一块成色上好的暖玉,只差人细细把玩,抬手触碰。 尉和玉眼神一瞬沉下。 门外脚步声逼近,屏扇下的人也摇摇晃晃看了过来,下一瞬,男人已是到了她的跟前,抬手捂住了她的双唇。 惊慌失措的澄澈眼眸里,是压不住的泪水,一转而逝的警惕。 纯善间的妩媚,青涩窈窕的身段,她畏惧着眼前的男人,又偏不愿意认输。 支吾间,逢萧玉咬着牙:“你怎么进来的?” 尉和玉大掌轻佻地沿着细腰骨节一寸寸摸,沿着他的目光,逢萧玉看见了敞开一线的门。 他覆唇落于冰凉耳背,语气缓缓:“你觉得呢?” wap. /131/131525/30700350.html 第16章 他的故梦旧影里 赵淮离国十多年,一朝回国,仍不适应现下社会里的几分轻薄浪荡。 即便在国外,那又多豪放,多自由,他都能面不改色;可现下到故土,又重回母地上,他那薄薄的面皮里,又止不住地红了起来。 毕竟,在他的世界、他的故梦旧影里,多的是端着的、拘束的女人们,而她们仰头是四方的天,脚下是青砖瓦绿的地,从究无所‘自由豪放’一说,也从未见过逢萧玉这般性格的女子了。 只是这张脸,太过眼熟了些…… 一叠叠酥饼糕点上桌,瓷碟碰撞落桌,唤醒了赵淮游移的思绪。 他目光逡巡间,不着痕迹地划过在场局面。 彼时,正当他踌躇不前时,一只手兀然搭上了他的肩头,问他介不介意共入一房。 赵淮没懂。 可逢萧玉的脸色却冷了下来,眼中多了几分提防。 来者并非别人,而是刚刚碰头的宗文成二人,他们虽笑得和善,却是有备而来。 他们绕过芝芝的阻拦,皮鞋落在地面,铿锵有力,像是个进村的蛮横土匪。 宗文成笑着问:“逢小姐,当初公馆一言,考虑的如何了?” 他问的是,逢萧玉是否考虑清楚要加入他们。 逢萧玉面容带笑,这笑却不达眼底,“考虑的如何,今日不在我的考量之类。但,宗都督你吓坏我的客人了。” 宗文成装得满脸无辜,又掉头去看尉和玉,问是不是这样,又说,自己是个良善的好人,怎么会吓到赵小公子。 尉和玉神色不耐,但勉强还是接了两句好友的话茬。 只是,当正式落座前,他还是施施然地抽身离去,说是去看会象牙牌。 宗文成思忖片刻,就放人去了。 想来也是,那些个王侯将相里哪有几个不斗牌、不打赌的,只是这些个年见下来,因时事动荡少了些。 逢萧玉及时收回思绪,又给赵淮倒了一小杯茶。 语气比面对宗文成时,轻缓了不少:“赵先生,请喝茶。” 赵淮方堪堪回拢思绪,当着逢萧玉的面,便想一饮而尽,逢萧玉蹙起眉头,刚想出声提醒,却已然是阻拦不及。 他一口下去,全然是斯哈气。 太烫。 太热。 滚在舌苔喉头里的,都是火辣辣的热意,看了片刻,逢萧玉让人端来一壶凉茶,失笑道:“赵先生,你未免太急了些。” 宗文成面上瞧着,脚下踩着拍,笑而不语。 而赵淮则是流露出几分羞愧,示意道:“不是的,只是我没想到……” 见状,逢萧玉打了一个岔,就聊过去了。 到后面聊得是赵淮在外的见闻,漂亮国的地铁风迅,三色国的惊险经历,听得逢萧玉为此都感同身受了好几回,出声夸赞。 一壶茶的功夫晃荡悠悠过去了。 逢萧玉看着又黑了一沉的天空,转身让芝芝送赵淮回去。 半响。 她歉疚道:“今日还有客,就不能送赵先生了。” 赵淮轻轻摆了手,面色却如常,说的是不必介怀云云,又含蓄间,是温柔体贴的进退有礼。 逢萧玉只是微笑,抬手便关了门闩。 下一刻,男人的动作凶猛如风,天旋地转间,是一柄漆黑的枪身摆在桌面之上。 逢萧玉低了头,又笑着说:“宗都督什么意思?” 宗文成在这短暂交流中,看清了逢萧玉想试探的心思,于是微笑回道:“逢小姐觉得赵淮这人,如何?” 逢萧玉淡淡抽了椅,坐在与宗文成不远不近的地方。 可碍于他的身份,和过堂的眼风,不情愿答了一句:“是个老实人。” 宗文成抚手大笑:“那逢小姐,我问你,他背后的赵家和海上月又是何等干系?” 闻言的逢萧玉难免心中一抖。 今日宗文成在场,她才没有多加试探,只是看看赵淮本性如何。 谁知道,宗文成居然这么快就揣度出来她和赵淮交好的目的来了? 逢萧玉抿了一口茶,淡淡笑开:“宗都督莫不是喝茶喝醉了,我不过是个女子,又能知道什么。” 对影的墙壁上,人影绰绰,在两人成行的低语里,又是指鹿为马,似而非似。 几个来回下来,都把对方的目的试探的一清二楚,只是烛火透亮,没有明说,而是暗昧之中的窃窃私言。 送完宗文成后,逢萧玉浑身的汗,旗袍后脊上是洇湿的面团,褶皱的腰线。 她嘱咐了芝芝去端水来,又解开了衣襟盘口。 一声推门声恰如此时至。 逢萧玉头也未抬,惯性地吩咐道:“芝芝,来帮我把耳饰取下来。” wap. /131/131525/30700349.html 第15章 不敢进门了吗 没有理会芝芝的打趣,逢萧玉抬足出了门,站在二楼向下观望。 海上月以常客居多,但,下个月的拍卖会将至,又赶上各个地方的军阀来万城合议,一朝之下,多了不少的生客。 逢萧玉还真挑不出来。 而且—— 她睫毛微动间,将那两个刚入场的‘老熟人’印入眼帘。 怕又是宗文成带着尉和玉来的吧。 芝芝探头一瞧,狡黠笑道:“行了,萧玉姐,我待会帮你把人请上来。” 复杂心情被芝芝的俏皮话抹开,逢萧玉嗔怪了句:“还不快去。” 一串银铃声似绵延开,脚步声逐步远去。 逢萧玉稍稍往前倾身,手心虚虚握搭栏杆,沿着芝芝的身影一层层往下寻。 “在找什么呢?”身后窈窕女子缓声。 逢萧玉垂下眼,睫毛尖微微遮住面容,她侧过头,视线定格来者,笑了笑:“芝芝贪玩,我得盯着些。” 莲容挑唇刻薄地说:“要我说,萧玉啊,你也是太惯了些,哪有丫头抛弃主子去玩的道理?得好好训才是。” 逢萧玉不欲在此和她纠缠,口吻淡淡:“莲姐姐说的是,只是小孩子嘛,爱玩是天性。” 风月场上的丫鬟,大多在十四到十七之间。 再大些,不是被卖了出去,就得留在风月场成为下一代的‘接班人’,再慢慢爬到出人头地的日子,也有跟着主子嫁出去的,但那种是少数。 说得难听些,哪有人愿意为风月场上的女人赎身? 旧时代是如此,现下到新时代了,更是如此,文人墨客都好面。 逢萧玉本来不想说,可当莲容扯着她的手腕,纠缠不休时,让她有些烦了。 逢萧玉转过身,一针见血道:“莲姐姐,你上回那个心仪的男人来赎你了吗?听说,他家在万城也有几间铺子,怎么可能筹不出来钱。” 莲容的脸色骤僵。 逢萧玉无心再管对方的情绪,往下复看,荔枝红的灯色照耀下,方才所见的人已然不见踪影。 眉心微微拢聚,她徒生不好的预感,提膝下了楼,混入人海里。 …… 芝芝寻得赵家嫡系时,难免吃惊。 毕竟,这个人就是逢萧玉点评过的归国‘海龟’,她心下嘀咕,难不成真装纯? 面色却更热切,低下头软声:“赵先生,我们家小姐请你上去。” 说小姐,不过也是风雅的说辞。 一团陪着赵淮来的人哄堂大笑:“小丫头,来说说,你家小姐是谁啊?” 芝芝抿唇,“这个……赵先生上去便知了。” 赵淮一身洋人西服,一截削瘦腕骨裸露出,握着瓷杯的手微微拢紧,目光淡淡却仍有温和包容之意。 看着被众人左一句、右一句奚落的满脸通红的小丫头,赵淮叹了口气。 一杯茶饮尽,起身解了围:“好了,我去去就来。” 随即,他就将满堂哄闹声撇在身后,领着芝芝往前走。 行至岔路口时,他蹙了蹙眉,回头见神不守舍的芝芝,还是放轻了声音:“不是说见你家小姐吗?” 芝芝连忙‘哦’了声,上前领着路。 木制红漆的旋转楼梯蜿蜒向上。 不需多时,赵淮便被引到了逢萧玉的门前。 芝芝推开门,声甜:“萧玉姐,我给你把人带回来了。” 逢萧玉? 赵淮指茧摩挲,心下几分揣度。 而刚到屋内的逢萧玉见着芝芝,心下隐隐松了口气。 她定了神,目光绕过芝芝,看向其后,赵淮一人伫立于小小门槛前,面上犹疑,却仍见几分卓越精英的派头。 她戏谑调笑道:“这位便是赵家小公子吧?怎么,不敢进门了吗?” wap. /131/131525/30700348.html 第1章 火统与玫瑰 洋人的腔调,洋场里的朋友总是爱仿。 逢萧玉起先不懂,总觉这些没吴侬软语好使,现下,倒是懂了这几分腔调的好。 火统、玫瑰,和橘黄电灯—— 可不就是好嘛。 柔荑搭在男人腕骨,一柄黑黢黢的枪口顶在面前,抵着细眉,用力之大,皮肉里都显了红。 她眉眼弯弯,轻声细语:“尉提督,今夜是有人喊我来的。” 小拇指屈起,一弯,又碰,含蓄羞怯里,又带着女人妩媚的风情。 勾心挠肺的本事,逢萧玉学得了不少。 “我不碰风月场的女人。”尉和玉说。 逢萧玉抿唇,‘真情流露’一点委屈,“尉提督,要是你没碰我的话,回海上月后,他们就会把我打死的。” 这是真话,也是假话。 海上月明面上,是歌厅。实际上,却是给那些非富即贵的人送‘姨太太’,以此周旋,平衡势力,从权柄纷争中活下来。 逢萧玉没在刚登台之初,被送出去,把初夜留到现在,已经是种幸运。 但她却没有下种幸运—— 沈嘉实已经点名要先‘享用’,再把她送去达官贵人的宴会,物尽其用。 这种活法,还不如死了。 或许她还可以赌一赌,攀十夫长和玉这条大船,脱离沈嘉实。 眼底闪过一丝坚决,细长眉梢风情弥漫,逢萧玉低着身,去扯男人上衣。 欲拒还迎的腔调里,拿捏着柔弱:“要是我骗您,您大可以把我杀了。” 末了,她蓄意碰了碰男人手背,说:“我只是想自己选择一个初夜的对象,尉提督你看,我们的名字都那么巧,带个玉字……” 事实上,‘逢萧玉’这个名字还是沈嘉实给她取的。 虽然用着别扭,但她还是坚持用了下来,毕竟比那些小花、狗蛋好听多了。 尉和玉眼神淡淡,“我还不想脏了我的手。” 逢萧玉长得艳,笑起来,更是惊心动魄的秾丽。 文墨水画里,最浓的一笔,必然归属她无疑,更别提,当下还有着几分含苞待放的青涩娇嫩。 尉和玉眼底暗潮汹涌,偏偏,逢萧玉读不懂般。 缠着他,勾着他。 圆润耳垂通红,松垮发缕衬在柔软绸间,她似怯软声:“要是尉提督想先检查,不用亲自动手,那个也行。” 目光隐晦又直白,看着矛盾至极。 尉和玉沿着她看得方向过去,是他垂在身侧的手,和枪。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懂了逢萧玉的心思。 男人玩得开,不过,也仅限于良家女。 风月场上的,他向来嫌脏。 以至于,尺度不大开,又收得拘束,平常一点花,都能要半条命,逢萧玉这类又艳又干净的女人刚好符合她的需求。 尉和玉难得点了头,“那我勉为其难看看,要是不是——” 逢萧玉弯眉,唇上一声‘砰——’。 不言而喻。 - 一夜辗转,敲门声渐大。 尖锐,抨击,又带着一点焦急的询问。 尉和玉披上淡灰色羊皮大衣,垂眼观她,人尚在睡梦襁褓中。 敛眉一二,尉和玉难得削去戾气,让她多睡会。 旋身,一人去开门。 来者,是尉和玉的好友——宗文成。 他满脸焦灼,探头往后看,削瘦微弯,打断他的去路。 尉和玉声线沙哑:“看什么?” 宗文成挠了头发,紧声:“昨夜那个,你睡了没?” 尉和玉扬眉,一方手帕擦着指间无名液体,反问:“你觉得呢?” 这态度,宗文成虽纳闷,也没想太多。 毕竟,尉和玉向来不睡风月女,昨天要不是他带着,他也不会去万城的风月所。 宗文成下意识道:“睡不睡倒没事,不过,听说她是沈嘉实的小雀,沾手麻烦。” “文成,帮我转告沈先生一句——”尉和玉掀眼看过去,冷硬腔调不容拒绝:“他的人,我要了。” wap. /131/131525/30700334.html 第2章 一个女人而已 话是这么说,逢萧玉要去海上月拿自己东西时,他又一副全然不管的模样。 逢萧玉抿了唇,细长高跟不动。 身后副官还在催促她,督促她尽早下去。 话里话外的意思—— 不就是让她别打扰尉和玉和宗文成休息呗。 逢萧玉撇了撇嘴,捏紧手中的东西。昨夜的劲回了上来,腰软腿酸。 下楼不过短短几秒,险些摔了几次。 宗文成在二楼看见这幕,不由发笑:“你不是要她,怎么现在任由人一个人回去。” 尉和玉隼目淡淡,短暂停留,又如羽毛滑开。 毫不留恋。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他淡淡道:“还是个有自己小心思的女人。” 宗文成琢磨了会其中意思,蓦然明白了。 咂舌,又灌上一口酒:“看样子,她是要借你的名头摆脱沈嘉实啊。” 尉和玉笑了声,和宗文成碰了一杯。 一锤定音:“我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也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 - 逢萧玉刚到海上月,就被人通知,沈嘉实找她。 她不想去。 护院正在背后虎视眈眈盯着她,由不得她。 逢萧玉思忖两秒,屈服了,只是说自己不方便见沈爷,要先洗个澡。 扣合线歪扭盘口下,是一株株艳霞,姝色从脖颈一路绽放,垂下,到大开叉的滚金边绿绸畔。 柔荑轻佻,她唇边敛笑:“好歹我也陪了尉提督一夜,太乏了,现在去见沈爷也不好,是不是?” 挡在她面前的人缄默片刻。 随后,低眉顺眼,恭敬让了路。 逢萧玉轻笑声,吴侬软语捏得刚好:“那我就谢谢妹妹了。” 被称作妹妹的人脸一阵红一阵青,“要不是你,昨天该陪尉和玉的是我!” 眉梢轻佻,逢萧玉回头。 向来不崇敬事后报仇,染色蔻丹轻轻捏着她的下巴,逢萧玉转手,就是一个巴掌。 红唇轻张间,慢悠悠说:“那又怎么样?有本事抢过我再说。” 说罢,逢萧玉没再管身后女人。 款款扭着腰,走了。 香炉袅袅燃气,沐浴完,房间内旖旎暧昧气息。 她撩眼再看了眼床边从尉和玉那摸到的怀表。 刚好,过了两刻。 逢萧玉不着急,可偏偏,屋内进了不速之客。 沈嘉实端坐一排窗棂下,神色温和,半只圆镜框搭在鼻梁上,身着月白衫,手腕一圈佛珠,还捧着一卷今日出炉的刊报。 气质温温和和的,让人难以想象,他是这十里洋场里,最大的主子。 外头都说尉和玉狠,她倒是觉得沈嘉实更狠,典型的笑面虎,喜欢使鬼蜮伎俩,不像个大男人。 逢萧玉脸色不好,“你怎么进来的?” 沈嘉实温声:“海上月是我的地盘,难道我不能来去自如?” 逢萧玉‘哦’了声,唇线又硬又冷:“沈爷,我要换衣服了,请你出去。” 沈嘉实温言好语:“你昨夜去陪尉提督了?” 逢萧玉捏了捏指骨,笑得妩媚风流:“是呀,好好体验了一番尉提督的滋味,还是提督好,精力足,又生龙活虎的。” 她会的词汇不多,成语也是乱用。 沈嘉实看不惯她这幅模样,经常逼着她去学,说这样,才能讨人喜欢。 逢萧玉不乐意。 往常,沈嘉实就会拿她身边人出气,现下也是如此一般—— 他双眸一沉,阴冷狠戾,犹如一条毒蛇盯着逢萧玉。 “生龙活虎?” 指尖掐着掌心,逢萧玉稳着声说:“是呀,他力道生龙活虎的,完全不像那些痨子鬼,不信,你瞧。” 纤细手指卷开刚换上的西式白丝睡裙,通红指印,指痕,到处皆是。 好像,都在说昨夜种种。 沈嘉实眼眸沉下,声音不复温和:“萧玉,你过了。” wap. /131/131525/30700335.html 第3章 沈爷宽厚仁德 过了? 她还能更过分,就看沈嘉实接不接得住了。 逢萧玉缓缓屈膝,蹲在病态男人身前。 纤纤细指搭在桌面上,不经意露出手腕上缠绕的金色圈链,里面深处,是她顺走的尉和玉的怀表。 状似炫耀:“我怎么过了?陪尉提督睡一觉的殊荣,可不是谁人都能得到的。” 在‘提督’二字,逢萧玉特意加重了两分读音。 她在赌。 赌沈嘉实不会和尉和玉对着干。 就算沈嘉实能完全掌控十里洋场,但尉和玉背后一脉,也不是吃素的,更别说,现下是个战火纷飞的时代,谁能不靠那些个人的势力? 一隽手帕自沈嘉实袖口抖出,他轻轻咳嗽两声,洇红手帕。 “萧玉,”他缓声道:“即便是对我有意见,你也不应该拿自己身子犯贱。” 闻言,逢萧玉收尽最后一丝笑,缓然起了身。 漫长阳光濒临燃烧,深木吊顶大灯摇晃碰撞出声响,她垂下眼,男人削瘦指节屈起,又凸出一抹不似正常的白。 也是这一双手,于无数个夜里成为她的噩梦—— 所有人都说,沈爷宽厚仁德,斯文有礼,可是她是亲眼看着沈嘉实用这双手,亲自杀了她身边所有人…… 但凡,跟她亲近一点的,不是人彘,就是乱葬岗。 闭了闭眼,逢萧玉冷声:“沈爷,你是不是觉得尉提督抢先你一步,就心怀嫉妒?” 温润青年脸色顿沉,抬眼,直直对上逢萧玉。 逢萧玉现下可不怵他。 “沈爷,以后所有人都知道,尉提督看中了海上月的小花旦,海上月又多了一方势力庇佑,这不好吗?”她红唇微张,讥诮道:“还是这样,坏了你的大事?” 昨夜去1号公馆,她就想好,要顺走尉和玉的怀表,要挟沈嘉实。 果不其然—— 男人没再开口。 逢萧玉心下忐忑,却抿紧了唇瓣。 下一刻,一只苍白削瘦的手从她身前穿过,死死掐紧了她的脖颈,手腕上的念珠横亘一线,迫使她朝上抬头。 逢萧玉脸涨红,抬头看去,是沈嘉实阴鸷冷厉的目光。 他笑了声:“今夜若是尉和玉没来,萧玉你这条腿……” 声落最后半句,阴冷可怖。 - 几天后,海上月。 夜间客流众多,面对海上月这庞然大物,也宛若一栗小小尘埃。 逢萧玉一只脚瘸着,往着海上月后院那儿走,红姨看得直发笑。 谁不知道,有人在沈老板面前打了包票,结果呢—— 上座空空如也,一点面子都没给。 逢萧玉捏紧手中怀表,心神不宁地往后看,半掩的大门,人流来往密切。 今天是沈嘉实给她的最后期限,尉和玉如果不来…… 浑身打了个寒颤,她不敢想。 尉和玉刚踏入海上月,就皱紧了眉头,也不是头回来,只是,脂粉气太重,太呛人,不喜欢。 他敛眉,避开几位常驻女士的擦肩接踵,如避蛇蝎。 宗文成看着稀奇,又发笑。 调侃半声:“你这是进了女人堆的和尚,浑身不自在。” 尉和玉淡淡扫了他一眼,如若不是逢萧玉于傍晚一刻,差人送信,满腔措辞是要摔了他怀表的意思,他也不会来。 宗文成从老友眼底看出几分薄怒,失笑片刻。 两人出场,向来是最引人人关注,亦是最让人胆战心惊的,红姨在他们入海上月一瞬,便开始观察了。 现下迎过去,笑道:“这是什么风,把尉提督和宗总督都吹过来了。” 尉和玉不爱说话,平常都是宗文成讲。 粗粝指茧挑起半老徐娘的下颔,他轻笑:“前几夜有个人把我们家尉提督睡了,我们这次过来,是来要公道的。” 震惊。 红姨面容掩不住的震惊。 尉和玉咳了声。 一声提醒,红姨巧笑:“成,哪位姑娘,我帮两位爷喊下来,好好出出气。” 宗文成后退半步,摊手,表示自己不管了。 眼皮薄凉,尉和玉沉声:“逢萧玉。” 红姨脸色骤然僵住。 尉和玉抬眼,似笑非笑。宗文成一把搭住他的肩头,懒声开口:“怎么,人傻了?” 人不仅傻了,且,害怕了。 红姨勉强笑了笑,说要自己上去问问,宗文成很大方,还拉住了尉和玉,让她去。 没过半刻。 她就下来了,低眉顺眼,恭敬地请尉和玉两人上去。 宗文成向来嬉笑得没个皮脸,衬托之下,尉和玉倒更像个阎王角色,寡冷锋利,像是一把出鞘的刀,把引路的红姨吓得不清。 海上月的二楼别有洞天,走廊回形,又曲折绕开。 尉和玉走了半天,入眼是缭缭烟雾,身处是一方小亭,婀娜女人赫然在其内。 和前几夜的张牙舞爪不同,此刻的她腰脊一弓柔媚曲线,格外乖巧。 乖巧着,给男人奉茶。 wap. /131/131525/30700336.html 第4章 食髓知味 宗文成在半路,就给红姨支走,仅剩下尉和玉一人。 他抬脚,径直步入了小亭之间。 旧式月白衫,鹅黄小缎旗袍,他没什么感情扫过去,倒是挺般配。 尉和玉落座,桀骜笑开:“沈老板这是给我下马威呢?” 沈嘉实仿佛现下回神,回说:“哪能,这不是让萧玉给尉提督泡茶吗?可能是专心了点,没注意。” 这种话,哄鬼还行。 摆明是故意当做没给尉和玉听见。 逢萧玉心下腹诽,两指捧着青瓷边缘,浅浅茶面波动摇曳,像极前几夜女人温柔缱绻的身段。 食髓知味的,尉和玉沉下眼。 逢萧玉表面恭敬,暗地却裸露出一截脖颈,纤细嫩白,往下,是秾丽红艳的吻痕,和一根极细的链子。 她温驯道:“尉提督,请喝茶。” 和信笺里出挑的威胁之意,截然不同,宛若两个人。 尉和玉觉得挺有意思。 轻轻拂动茶面,他冷声诘问:“沈老板,我有个事情不明白,想问问你。” 沈嘉实温声:“尉提督,有话不如直说。” 两人视线碰撞又对上,心怀鬼胎,暗潮汹涌,皆在这一刻九曲连绵。 逢萧玉眼观鼻观,俯小作微,一瘸一拐地退到角落。 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没有放过她的打算,青青袅烟,莲蓬微动,弥漫在空气里的是博弈杀机。 尉和玉视线绕过沈嘉实,朝逢萧玉看过,打量了个遍。 “正所谓‘不告而取谓之窃’,沈老板对海上月的教养就这么一点?” 沈嘉实敛眸:“何出此言,尉提督。” 尉和玉:“本提督的怀表被某个小贼顺走了,还是海上月的小贼,沈老板,总得给我个交代吧。” 夜色摇晃,风声迅疾,犹若一张血盆大口—— 一黑一白,一动一静,对峙成影。 捻着念珠的手长长停顿,沈嘉实道:“萧玉,出来解释。” 逢萧玉脸色一白,淡色指尖蹂躏着旗袍金线。 她能怎么解释? 告诉沈嘉实,她要离开海上月吗?沈嘉实不会放过她,还会要了她的命。 女人仿佛想说什么,又不能开口。 一双眼湿漉漉的,含雾似花,一直朝着尉和玉身上蹭,想让他帮忙说半句,但尉和玉来,就是看在逢萧玉鱼水之欢的面子上。 其余的,她配吗? 沈嘉实眸底阴鸷,不动声色看向逢萧玉,又落回一袭利落提督服的尉和玉身上。 惊心动魄须臾提到嗓子眼,额头布满冷汗,越是这个时候,逢萧玉越不能露怯。 掐着柔媚的口吻,道:“这分明是尉提督给我的,要是屈打成贼,我可不认。” 媚态横生,游刃有余。 尉和玉不算观察老手,可抬眼,逢萧玉眼底的央求便撞进视线里。 老练惬意的沈商人仿若不懂其中汹涌,静静品茶。 逢萧玉轻轻咬了唇,大着胆子往前走一步,而后,轻轻抬手,抵着扣盘下的怀表摩挲圈。 要是她不好过,尉和玉也别想好过。 男人微微抬眼,眸底一片寒光淬了刀,洞若观火般,同逢萧玉对视了一眼。 狰狞目光在眼底展露一线,他咧嘴笑开,讥诮又讽刺。 “沈老板,你这歌姬教得不够乖啊。” wap. /131/131525/30700337.html 第5章 半瘸的腿 逢萧玉心徒然一抖。 可尉和玉偏生像是个没事人,错开她的目光,去看沈嘉实,鹰隼一般的眸子锁定着他。 沈嘉实呷口茶,风轻云淡地道:“尉提督,何出此言。” 捻着佛珠的削瘦长指微微一抻,旋即,在场的注意力跟着他而去,全到了尉和玉瘸了的半条腿上,高开叉的旗袍里隐隐透出皮肉里的青紫色。 他笃定道:“她不敢不乖。” 与此同时而来的,是逢萧玉低下头,俯首臣称般屈膝。 就差丝毫距离,就跪在了地面。 原是给人打瘸了,尉和玉挑眉,不动声色把玩手中瓷杯,话到嘴边转了又转,犹像是怜惜,可在逢萧玉眼里却如鬼怪。 “那我就相信沈老板这回了,”尉和玉眉头看似松展些,缓缓道:“这看在沈老板的面子上,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提,只是那怀表——。” 逢萧玉下意识捏紧了咯着手指的金属器物。 下一刻,沈嘉实别过脸。 阴冷目光落在逢萧玉面上,宛若毒蛇,游弋一圈停泊在她的命口,剜过她的皮骨,命令道:“萧玉,你身上拿着的东西也该还给尉提督了。” 逢萧玉的身轻轻打着抖。 她不还? 这有什么意义吗,即使不还,沈嘉实也知道,这个东西是她顺来的,尉和玉压根不会为她出面。 短短的交还距离,在逢萧玉面前,化作长长的天堑,她惶恐不安,几乎都不敢思考自己未来落在沈嘉实手上的结局,手指也紧紧蜷起来。 到尉和玉面前时,她鼻尖都冒出了一层小小的汗。 尉和玉轻佻接过她的手掌,摩挲着说:“逢小姐,这么紧张?是在害怕吗。” 逢萧玉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疏冷抽回手,道:“尉提督,不敢。” 这有没有利用价值,态度是立竿见影。 尉和玉勾唇,手指敲响两声桌面,目光对着逢萧玉,声音却绕过她:“沈老板,要是不介意,这海上月的第一歌姬我就借两天。” 面上是客套话,但底子里,确实赤裸裸的野蛮行径,充斥着威胁和强硬。 他借,不过还是跟这些个人虚与委蛇。 还不还、怎么还,就不一定了。 但逢萧玉太紧张了,耳边嗡嗡的响,接下来的对话,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即便是被带到自己房间内,这种慌乱感也无处消弭。 尉和玉同她一起,可又不一样。 他一进逢萧玉的屋,就是桀骜不驯的点评态度,拇指蹭过桌面,视线再逡巡一圈。 冷不丁地,他开口道:“你这沈老板还挺会疼人,给你用的都是名贵物件。” 手被拉入温暖水盆里,温度烫得她一瞬回神,随即再用力搓几下,逢萧玉低声嘱托小丫头出去守着。 转而应答着尉和玉的话:“沈老板对姐妹们,都是一视同仁的。” 紧跟着,视线一晃,男人便入了她的眼。 他捻着她的下巴,眼底玩味,语气兴致盎然:“是吗?我看可不像,不然他怎么舍不得放你走?” 逢萧玉眉头微簇,狭长眼尾低低垂落,说:“我听不懂尉提督的意思。” 尉和玉嗤笑:“不就字面上的意思。”他低下头,一字一句宛若利刃出鞘:“你说,我就借出去玩一阵子,他也不乐意,难不成他还真得把你绑在这一辈子?” 眼皮抖了抖,逢萧玉低眉顺眼:“我不知道,也不敢揣摩沈爷的意思。” 男人阴鸷目光像是要投在她眼底。 他长臂一抻,紧跟着,是无比大的力道,捏青她的肩骨,将她推上床。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小腿肚传来,逢萧玉吃痛的呜咽了一声。 尉和玉碾着她半瘸的那条腿,懒洋洋的语调中透着一股阴狠:“那你就敢揣摩我的意思,威胁我了,是吗?” wap. /131/131525/30700338.html 第6章 不宜剧烈运动 尉和玉也没放过她的打算。 尖锐的疼痛传到感官,疼得逢萧玉额头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阳光微微洒下来,铺在柔软床褥上,如瀑长发散在其上,几分脆弱凌乱的美,就给衬了出来。 她微微仰首,绷紧着下颚,道:“尉提督,我没有。” 尉和玉可不相信这个满嘴谎言的骗子,他笑了声,手中怀表合出一声‘脆响’,这是逢萧玉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的证明。 很明显,逢萧玉也懂了。 她抬手,想要去夺,男人的手猛然往后撤,没有给她够到的机会。 猛然间—— 推门声传来,与此同时,是芝芝在旁侧惶恐不安的应对声。 宗文成笑道:“听说你和沈嘉实谈判不利,怎么着,我们家尉老三也有吃瘪的时候?” 入眼是一个卷翘半短发的男人,他轻轻瞥过逢萧玉,随即,绕过她,抵达尉和玉的身上。 闻言的尉和玉皱了皱眉,周身戾气骤然消了不少,问:“你是听说的?” 宗文成努了努嘴:“刚才谁把我支走的,就是谁说的咯。” 他的话外音,是红姨。 没办法,红姨身为海上月明面的掌柜,对海上月的动向是清楚的明明白白。 即使她不知道的,沈嘉实也会让她知道,这包括和尉和玉谈判破裂的事情,更是如此,会让红姨知道,海上月出面赔偿。 两个男人全然把逢萧玉当做了空气,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中途间,宗文成又喊了几个人进来,顿然间,房间里充斥了胭脂水粉的味道。 趁此,逢萧玉也把芝芝喊了进来,让她去找大夫。 诊断过后。 老医师说了句不可乱动,就退下去了。 偏偏尉和玉多嘴问了一句:“房事呢?” 逢萧玉没料到,这个时候了,尉和玉还想着这个勾当。 湿漉漉的双眼瞪了他一眼,尉和玉嗤笑了声,面上没怎么恼怒。 仅仅是老医师斟酌道:“不宜剧烈运动,但如果真真要——也可。” 后面两字,摆明是认清了尉和玉的身份,讨好他。 逢萧玉低着头,不声不吭。 尉和玉散漫点了点头,随即,斜斜睨了眼宗文成。 问:“下头热闹起来了,不下去看一眼?” 宗文成嬉皮笑脸:“海上月最漂亮的人就在这了,一楼还有什么好看的。” 尉和玉捏着指骨,语气很淡:“不是还有些洋物件,你当初过来,不就是要它们的,还是说,你是真的过来看女人的?” 一瞬,宗文成的双眼蓦然深沉。 紧跟着,他起了身,随意摆了摆手,就下去了。 走之前,还顺带把门带上,把人也带走了,房间里仅剩下逢萧玉和尉和玉两人。 逢萧玉行动不便,只能稍稍往后撤过去,一双眼睛警惕盯着尉和玉。 仿佛在说,别过来。 尉和玉懒洋洋扫了一眼,拍了拍手中的细碎,便提步走了过去。 马靴在木制地面上,撞得又硬又冷,顷刻间,他把持住她的手,男女间的力量对决就显现出来。 粗粝大掌压着她的小腹,滚烫又炽热,激得她往后缩。 尉和玉垂下头,慢条斯理地问:“不是想让我帮你吗?” 眼尾泛红,逢萧玉楚楚可怜地问“你真的会帮我?“ 她不信尉和玉。 她不信这个前一秒能把她的小腿碾断,现在又仿佛如沐春风的男人,就像……一个心理扭曲的人。 尉和玉笑意不达眼底,口吻却很笃定:“只要我高兴。” wap. /131/131525/30700339.html 第7章 唇上一点红 能让男人高兴的事情? 不就那几件吗,还有什么与之好说的。 于是,靠着床边那只未手上的小腿微微摆动起来,进而轻轻上抬,靠着尉和玉的小腿肚,摩挲,上蹭,极尽缠绵的姿态。 逢萧玉仰着下巴,费力地挨近着他的下颚线。 温唇一触,蜻蜓点水般便撤开了,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搔动着男人的心尖。 尉和玉眯缝着一双眼,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宛若生出了熊心豹子胆,歪了下头,几缕发鬓沿着脸颊线垂下,慵懒又妩媚地睨着他。 她说:“尉提督,莫不是不行?” 讨不讨好的,先不与说。 尉和玉确实是被她撩拨出了两分火气。 即便逢萧玉腿脚不便,但顺着他的兴致,还真哄好了几分这传闻中的尉提督。 - 再一转醒,已是翌日。 逢萧玉摸了摸身侧宽大的软塌,尉和玉已经走了,且走得毫不留情。 她躺了半刻,才缓然坐起来,半挑视线逡巡着纸窗外。 声音含上三分倦意:“芝芝,进来替我洗漱。” 芝芝应声,推门而入。 入眼便是逢萧玉一身青紫不堪,花样百出,教人羞红了一张脸,芝芝这种黄花大闺女尤甚。 她替逢萧玉梳妆完后,又一一替她挑衣。 那种短领、大开叉的旗袍必然不行,而且,还得绕上细纱遮掩一二。 逢萧玉倚在门边,笑着看她,“这么认真?” 芝芝回答的一板一眼:“当然,不然莲姐姐又得当着面骂你了,她骂得有多难听,你又不是不知道。” 纤细手指搭在另只手上,逢萧玉欣赏片刻,唇边笑意更浓:“她不过是记恨我抢了她能攀上高枝的机会,骂就骂吧,又不会少几块肉。”她又说:“要是我离开海上月,你跟不跟我走?” 她没有前尘,更不记得往事。 在这海上月里,她现下唯一能惦记的,也就芝芝一人,要是能带走,也算是图个安心。 发愣间,手掌心被塞入一件雪青色绸缎旗袍。 很长,到脚踝;袖口也很长,到手腕骨;衣领直立,一件高领。 她顿了一下,弯唇稍稍哭笑不得:“芝芝,现下还是三伏天,你是想把我热死,再寻个主子?” 芝芝抿了抿唇,没说话。 抬手间,就帮着逢萧玉穿上这件旗袍,又替着整理过细枝末节的地方。 方语调缓缓道:“太招摇,不是好事,萧玉姐,你知道现在楼里有多少姐妹羡慕你吗?” 其实,说羡慕也算恰当。 只能说,女人的嫉妒心是绵里藏针的毒,太过招摇的人,最容易被惦记上。 - 逢萧玉近几日深居简出,海上月的业绩也是一跌再跌。 倒不是她多重要,只是,不在台上,总是少了那几分韵味,也少了几分海上月温柔缱绻的调子。 这下倒好,红姨日日来问。 逢萧玉以腿伤不好,又阴雨连绵为由,推了几日。 今日却是不能再推了。 她偏首看了看芝芝,拾起眼前一管洋货,唇瓣点缀着些许的红。 艳极了。 软唇微微抿起间,逢萧玉轻声问:“尉提督他们来了吗?” 芝芝点了点头。 从心肺顶到嗓子眼的紧张放下稍许,她记起什么,又用指尖沾上点红粉,在纸张上写下一句话。 折三下,再装入一个小香囊,递给芝芝。 逢萧玉叮嘱道:“待会我上台,你就去寻尉提督,要是没看见,这个香囊你交给宗都督,告诉他,请他帮忙转交给尉提督。” wap. /131/131525/30700340.html 第8章 唇下万物生 头顶,是宛若荔枝红的灯光,隐隐绵延开,打在台上中间,又徒然一转,白黄交加,不停转变,犹如沉静湖面泛开的丝丝缕缕的涟漪。 宗文成翘着个二郎腿,坐姿也歪扭。 偏首看过去,是尉和玉那张端肃冷厉的脸,好似不爽利。 他懒洋洋笑着开了口:“你这阎王到风月场上来,怎么还是这般的冷?” 随即,手掌心猛然扣上黄花梨的椅手上,他坐正了身姿,语态戏谑:“还是说,没见到想见的人——” 漫不经心里,尉和玉无端听出几分试探。 只是太轻描淡写,险些就认为自己听岔了。 剥着松子的手微微一顿,他侧过来,瞧向宗文成,“怎么着,你对她有兴趣?” 宗文成揶揄:“好歹是个美人,至少除了前些年被瓜分的宋家外,我都没见过这等美人。” 尉和玉不可否置。 只是过了半晌,他道:“玩归玩,别忘记了正事。” 宗文成:“我明白,耽误不了几分正事的。” 台上的戏还在唱,家道中落,识人不清,一方爱恨尽投了湖。 兴许是见多了肃杀,宗文成看到一半,便觉得乏味,灌了几杯茶,兀然起了身,说去外头透透风。 尉和玉眼风一扫而过。 很快,有心人发现,第一排的两位贵上宾仅仅只剩下一位。 窸窸窣窣间,场下的风声动了,都在踌躇着,仿佛要试探地靠近他,打听局面下的暗潮汹涌。好在,海上月很快注意到这份动静,红姨比其余人先到,邀请尉和玉前去二楼坐。 站在游廊外的宗文成远远瞭了一眼,手指摩挲过花生皮,忽而笑了一声。 紧跟着,脚步声匆匆,从远到近。 他背靠游廊栏上,斜斜睨过一眼,认出了来者。 是逢萧玉那个小娘子身边的丫头。 宗文成单脚一伸,拦在她面前,问:“找谁呢,这么急急忙忙的。” - 逢萧玉原先本想着,最不济的,顶多是芝芝把尉和玉和宗文成同时带来后台。 下台后,她才发现—— 芝芝不仅没把尉和玉带来,还让宗文成一人留在后台。 指尖摁了摁眉心,逢萧玉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了两步,小洋鞋抵着实木门槛,给予了她几分安全感。 逢萧玉掀眼看过去,男人手上抓着一个鸳鸯戏水的鹅黄香囊,收束的袋口微微敞开着。 不难看出人已经拆开过。 她唇边笑意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宗都督,这里是海上月的后台,外人通常是不能进的。” 宗文成目光坦荡,开口询问:“逢小姐在等谁,尉和玉吗?” 这个称呼… 逢萧玉没多想,仅仅是垂下眼帘,道:“尉提督说,只要我哄他开心——” 宗文成紧跟着接上:“就带你走。” 逢萧玉悚然一惊,可宗文成仍旧那副模样,嘲笑之意都无,只是平平淡淡地问:“这话,你信吗?” 她不信,可又能怎么办? 能够对抗沈嘉实的,在如今这个租界里,只有尉和玉……和宗文成。 逢萧玉低下头,沉默不语。 宗文成眉眼嬉笑,调侃道:“都说男人薄情寡义,花言巧语,逢小姐在海上月待了这么久,怎么就轻易信了男人的鬼话?” 话到这个份上,逢萧玉像是回过味来了。 可是,细细琢磨间,仍有几分不可思议,她抬起眼,兀然看过去:“你愿意帮我?” 宗文成上前一步,抬掌搭在她的肩头。 力道不重,却很稳健。 他在她的耳畔落下一句话,带着男人野蛮的血性:“你帮我查一查你老东家的洋货是从哪收购的,我就帮你脱离这个苦海,怎么样?” wap. /131/131525/30700341.html 第9章 一只脚两条船 二楼,逢萧玉房内。 距离和宗文成的谈话已经过去了几天,最终,她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周旋着,说自己还要考虑。 而不知是否是沈嘉实的命令,这两天,她凡是出这风月场,红姨必然要派一个小厮跟着。 逢萧玉不能出面。 只有芝芝在外头打听,却除开那次‘谈话’那天,尉和玉都未来过海上月。 就像是,已经把她这个人忘了。 逢萧玉难免焦急了些,走走停停,是不安的惶恐。 她抿了抿唇,轻柔唤了一声:“芝芝,前些日子让你去胭脂铺看新品,有什么好看的吗?” 木门‘吱呀’一向。 芝芝推门而入,又妙语连珠,不着痕迹说了宗文成今日出行路线后。 又开始介绍昨日外出时,看见的新奇玩意,到嘴边落得真真的:“萧玉姐,永安街上那个新开的宝斋楼进了好多翡翠,要不然我们去看看?” 逢萧玉点了头。 又三两呼喊几个小妹妹,说是,不能一人去,孤单,今日消费她全包。 见状,红姨也不能讲什么,只是高居二楼的人轻轻哼了声,瞧着几人登上人力车。 - 宗文成刚从码头驱车回来,便见着,一家店二楼招摇风情。 他拉开车窗,抬头向上看,刹那,撞进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 目光偏移间,是一颗饱满而圆润的珍珠耳钉,微卷的长发,她犹像是不好意思,微微探头间,发现有人观察,又收了半边身影,匿于店铺中。 他回过神来,副官正通过后视镜看他。 副官笑了:“是看上谁了?” 对此,宗文成笑而不语。 漆黑老牌车身大喇喇停在马路边。 挺拔凶猛身形从车上迈下来,他眉眼带笑,径直走入宝斋楼里。 上了二楼。 一堆莺鸟围绕着,转着圈:“宗都督、宗帅——” 此起彼伏,逢萧玉险些以为自己入了鸟园子,好听是好听,就是有些吵。 宗文成双掌一挥,温柔又轻佻,让她们让让。 没过一会,逢萧玉就看着男人锃亮的靴子抵在自己的面前,她手持团扇,微微掩着下巴,骄矜地像只猫。 她巧笑着:“宗都督,好巧。” 宗文成眼眸微深,气质沉着内敛,浅浅附和道:“确实很巧,不知道我今天有没有这等荣幸请海上月的头名歌姬去逛逛?” 逢萧玉巴不得和宗文成私下聊聊。 面上却很纠结,蹙眉间,是踌躇不前:“可是我这边不是我一个人来,要不然,还是下次吧,宗提督?” 宗文成不怒反笑,往后看去,是一堆期期艾艾的目光。 很明显。 她们都不希望,逢萧玉这刻一人跟着宗文成走。 - 下午一刻。 尉和玉刚醒,就听见公馆里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还有,副官的介绍声。 他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出了卧室门。 由三楼往下看去,是乌泱泱一堆人群,里面的胭脂水粉味,冲得他险些鼻炎犯了。 他耐下几分躁意,一眼从中抓出罪魁祸首。 “宗、文、成。” 宗文成适当抬头,又对着旁边逢萧玉揶揄道:“我们暴躁的尉提督醒了。” “这一逛逛,怎么就逛到宗提督家里来了,”逢萧玉有点担心,面上却笑意盈盈:“这样下去,尉提督会生气吧。” 宗文成一耸肩,懒洋洋看了圈周围,笑说:“那又怎么样?反正她们不敢乱动,也上不了二楼。” 粗粝大掌一把攥紧了她的手,拉着她,蹬蹬又两步,众目睽睽之下,上了二楼。 宗文成的唇边靠在她的耳侧,呼吸炽热:“去书房谈。” 可在外人和尉和玉眼里,那分明是—— 一只脚两条船。 wap. /131/131525/30700342.html 第10章 宋家女的风骨 不少姑娘拿小帕,遮面,弯唇,虚虚掩掩的笑着。 等着看好戏。 尉和玉眸色极深,盯着搂着腰被带上二楼的逢萧玉,眼风宛若一柄刀,直戳戳地滚在她身上。 她不自在扭了扭,又挣了挣,铁掌却死死箍着她的腰。 宗文成调笑:“逢小姐,好歹给我个面子。” 末了,他又半真半假威胁了句:“总不能尉老三的面子是面子,我宗文成的面子不是面子吧?” 脊背一僵,蓦然间,逢萧玉想起来近几年听得传闻—— 南方这边的军阀势力,本来都是一小撮、又一小撮的,像是杂乱无章的小股绳,没有人把它们当回事。 可到后来,宗文成横空出世。 以不可抵挡的势头,横扫二十多个势力,把南方这边拧成了一股麻绳。 ……或许,他比正统世家出身的尉和玉还不好惹。 红唇紧抿间,她屈膝,坐上一个离宗文成较远的位置。 随即,偏头,打量着书房的四周。 书行排排列列,纵横交错,逢萧玉侧首过去,一方端石雕海水云纹的砚台出现在眼前,在它一旁,微黄宣纸微微卷起,干涸毛笔依稀可见勾捺的痕迹。 她不懂,这些还是平常沈嘉实灌输进她的脑中,方明白一点。 宗文成顺着她的注意力瞧过去,笑道:“你要是喜欢,送你也无妨,这东西对我来说,无用。” 逢萧玉哪敢接。 只能跟着笑了笑,算是应和过去。 七聊八扯间,宗文成也不进去正题,只是慢慢和逢萧玉聊着,像是在打探她的家常。 问及家人时,她明显一怔,道:“我是孤儿。” 宗文成翘着的二郎腿放下,直起身,眯眼,浑身散发着一种精明商人的气质。 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恢复了原样,问:“那你是怎么进海上月的?” “阴差阳错,机缘巧合而已。”逢萧玉避开这个话题,抬眼,撞进男人眼底,“我想问问,宗都督的话作不作数?” 宗文成:“自然是作数的,就看逢小姐能不能做到了。” 逢萧玉颦眉,刚想张口。 一双大掌推门闯入,嘎吱一声,门被打开。 房间内的对话被迫打断。 逢萧玉抿了抿唇,没再开口。 对此,宗文成也识趣,没再往下聊,改了口风:“尉老三,舍得下来了?” 尉和玉神情冷淡,语气慵倦:“你别忘了,再过半个月,你就该回你的南方去了。” “一群糙汉子,哪有柔软的身段香。”宗文成神情哀怨,指了指楼底,“你看,我都没忘了你,下楼挑挑,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尉和玉回绝的直白:“不用了,我嫌脏。” 这段话,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就是说给逢萧玉听。 呷了口茶,逢萧玉笑盈盈地:“海上月虽然是著名的风月场,但也不至于干烟花柳巷的活,我这楼下的几个姐妹都是清白之身,还希望尉提督口下留人,不然这姐姐妹妹的,以后日子可不好过了。” 尉和玉嗤笑了一声,到底,也没反驳。 只是大拇指转着怀表,目光斜斜睇过宗文成,锋机必现。 好似在说,你带回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宗文成:“……” 他略略滑过这个话题,想继续往下说,可天色已晚,黄昏濒临燃烧的胭脂红。 下人们敲响房门,示意询问一二。 大意是,那些个姑娘要回海上月了,是否是派车护送一番。 逢萧玉也在这刻起身,微微俯身:“时间不早了,宗都督、尉提督,我就先回了。” 她走得毫无留念,亦只字不提尉和玉要助她脱身的事情。 窈窕身影抽长曼曼,蜿蜒转下的,竟然是几分道不明的骄矜闺秀的味道。 不似风尘女,似高台明珠。 宗文成瞥过尉和玉,附耳嘱托管家一二后,悠闲踱步,坐上书台之上。 步履匆匆,光影涨漫。 书房又重归安静。 宗文成低低垂下眼,大拇指揩过女人刚刚碰过的桌面,勾唇笑道:“你有没有觉得,她有一副宋家女的风骨?” “宋家女的风骨?”尉和玉沉声:“可她背主,就已经有违风骨二字了,更别说,和宋家女相提并论。” 宗文成摊开手,“都这么多年了,你对宋家女的执念是不浅倒深啊——” 尉和玉半张脸隐入黑暗里。 紧跟着,那一隅传来一声冷哼,宗文成倒不生气,眉梢悬上狡狯冷淡:“无论怎么样,沈嘉实手上的‘供货商’我都要定了,要是逢萧玉查不出来,我再换一个就是了。” - 逢萧玉对他们的设计,丝毫不知。 她一回海上月,门口就几排小厮等着,一看她来,就溜进后院,给红姨报信去了。 红姨上前来,打趣了几番。 不着痕迹里,从背后的几位将今下午去的地方套地干干净净,而后低下头,朝着逢萧玉笑笑。 说,今日不用登台,沈爷请她去后院聚一聚。 wap. /131/131525/30700343.html 第11章 计中计 即便是今日要登台,逢萧玉也该罢工。 她这性子—— 红姨磨了两年,也没磨透。 见着人低下头去,红姨索性也摆了摆手,随了她换衣裳的话头。 逢萧玉笑了声,注视着来者又离去。 长而卷的睫尖微眨,她身姿袅袅,听着后头人的艳羡,盈盈说了两句,便走了。 上了二层。 芝芝已经在楼梯转角等着她了。 见她来,飞速上前,说了今日在海上月发生的一切后,又陪着她去房里换了身素净的旗袍。 逢萧玉边听着,边扣上了玉镯。 忽而,她细细问了句:“今天海上月来了什么新客人吗?” 芝芝脑海里猛然闪出一个人脸,斟酌回道:“是个学生,听说是赵家的人,刚刚回来,不熟悉租界的路才闯到海上月来。” 逢萧玉听得乐呵,弯唇笑开:“海上月的招牌挂在门口都能闯进来,该不会是假纯吧?” “也有可能。”芝芝附和笑开,紧跟着,抬手帮她系上盘口,轻声细语:“不过不妨事,只是个学生罢了,萧玉姐可还是得赶紧下去,沈爷等你很久了。” 女人唇角笑意骤沉,面上也无了几分表情。 自知失言的芝芝找补道:“最近库房那边有几笔大支出,约莫是为了下个月的大型拍卖会做准备。” 海上月的拍卖会分两等,一是让客户图个乐子的小型拍卖会,譬如前两天,宗文成参加的一场;二是为了‘出货’,从国内到国外,再从国外到国内,但凡是值钱的东西,都会上这个拍卖会。 也是这天,租界内外的达官贵人都会来—— 而这场拍卖会的后天,就是晚宴。 也是沈嘉实一开始要把逢萧玉送过去的‘人体盛宴’。 心下发冷,肩头微抖。 逢萧玉下意识抱了臂,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了激。 轻描淡写了几句:“行,我知道了。” 宗文成压根不是看上了她,也不是起了兴致—— 是他需要一个在海上月内部的人,把他挖出来沈嘉实的秘密,刚好,这个位置,就属她最合适。 约莫过了两刻。 逢萧玉便到了沈嘉实面前报道。 她的面前是一个个小火炉,沈嘉实的手上,还抱着一个铜制暖炉。 只一眼,逢萧玉就掠了过去。 沈嘉实双指卡在瓷杯边缘,一一摩挲,“今天宗文成找你聊了什么?” 逢萧玉:“要是我说了,沈爷会饶了我吗?” 她指的绕是什么—— 不外乎是,沈嘉实的指名,和不去晚宴。 沈嘉实沉声:“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萧玉。” 逢萧玉:“……” 像是看透逢萧玉的不信,他扣牢佛珠,蜷起手指,微微咳嗽。 “但是如果你帮我拿到宗文成的把柄,说不定,我能帮你逃开,尉和玉的也可以。”他苍白的面容微微浮现红润,笑了起来:“你不是很有手段吗?尉家老三本不愿碰风尘女,可他偏偏碰了你。” 事实确实如沈嘉实这般。 可是,这也算得上是逢萧玉侥幸得了尉和玉青睐,靠着遍体鳞伤换来的青睐。 如果这样,不如来个计中计,到最后,谁最有利,她帮谁—— 左右都能离开海上月。 逢萧玉掐断了自己的思绪,轻声开了口:“倘若事成,我要离开海上月。” wap. /131/131525/30700344.html 第12章 侍疾 夜风习习,带着几分入秋后的凉意,微微吹拂着,荷叶擦踵间婆娑摇曳。 沈嘉实身子骨弱,逢萧玉是知道的,却万万没想到,他的身子骨是这般的弱。 动风里,又比平日的脸色要苍白一个度。 他捻着手帕,又是一声猛烈的咳嗽,套着暖炉的棉套也跟着抖了一抖。 可真真是林黛玉般的弱柳扶风之姿。 微微抿出唇瓣,她垂下眼,作势犹豫。 半响,起了身,别开脸,看向正往这边探头张望的红姨。 口吻梆直:“沈爷,还是喊红姨来伺候吧,不然到时候出什么事——”她可担不起。 沈嘉实淡淡:“老毛病了,不妨事。” 逢萧玉‘哦’了声,便不再开口了。 男人寻着她的目光瞧过去,熟知之人印入眼帘,“我自认没有亏待你。” ‘海上月没有亏待你,为你造势、为你砸金,捧你上神台,成为这风月场里的歌姬第一人,你凭什么想离开海上月?’ 听懂这句画外音的逢萧玉笑了一下。 她屈膝,蹲在了沈嘉实的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那双疏冷自持的眼眸。 忽而,张口说:“沈爷,你知道我是谁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沈嘉实必然知道她失忆前的身份,不然,他又怎么可能收留她,还做无利可图的事情? 寒光如刀,淬进男人黑白相间的瞳仁里。 沈嘉实不答反道:“只要事成,我就放你离开海上月。” 逢萧玉唇色轻挑,手指攀上男人的膝盖,绵延转上。 丝丝缕缕的暧昧透过绿珠璎珞电灯,抵烧上升的温度,触碰到马褂上。 舌尖又轻轻一舔干涩唇瓣,充斥着暗示意味的挑逗。 沈嘉实那双清冽的眼眸,多了几分暗沉,他喉结滚动间,手臂小幅度抬起,竟是要去扶她。 下一瞬,逢萧玉便犹如一只轻飘飘的蝴蝶。 旋转、翩跹,避开他的手,离开原地。 她道:“一言为定,我现下就帮你去找红姨。” 紧跟着提步,行至在旁窥伺的红姨身上。 指了指沈嘉实的位置,又抱了几分真心说道:“沈爷这身子骨弱,还是好好照料为好。” 红姨责怪着瞪了逢萧玉。 但她惦记着小亭内的沈嘉实,到底没说什么,放了逢萧玉离开。 黑黢黢的小径蜿蜒延伸。 那侧墙头,青苔布满,又是更深露重。 人影荡荡里,逢萧玉隐隐听去,是打更人的吆喝声。 除此之外,再无别人。 意识到这点后,逢萧玉脸上的笑淡了,抬头遥遥看了一轮明月,心下却是冷然的揣测。 这么冷的风一吹—— 沈嘉实明早怕是就要感冒了。 结果没等一早。 芝芝把在睡梦中的逢萧玉推醒。 她眯起眼,慵倦看过去,一纤纤玉臂就差指到人鼻尖,问:“你把我摇醒来干什么?” 芝芝脸上慌乱:“红姨、红姨喊你过去。” 逢萧玉迷糊坐直,又掀眼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都没亮呢。” 可在等天亮就来不及了,芝芝启唇想说什么。 被一阵推门声打断。 红姨身后跟着三二小厮,皮笑肉不笑:“萧玉,大夫说沈爷染了风寒,特意指了你的名,让你去侍疾。” wap. /131/131525/30700345.html 第13章 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逢萧玉生得绝非一般的漂亮。 一柄盈盈烛火下,昏暗暖光里,她眼尾似钩,唇尖似妖,似笑非笑里,一只白臂自被褥里探出,晃得人心痒痒。 红姨身后二三小厮看花了眼,下一刻,又在她的斥责声里,回过神来。 逢萧玉笑道:“红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媚波流转,她垂下睫尖,又道:“就算我要给沈爷侍疾,也得换身衣服,是不是?” 红姨拧眉。 一番权衡之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退下了。 古朴房门重新关上,纸窗人影绰绰。 他们在外等着。 亦是在外守株待兔,但凡逢萧玉不愿,他们绑也得把人绑了去。 所以,逢萧玉都不带反抗,躺平认之。 但到沈嘉实门口时,她还是被一阵药味熏停在了门口。 很重。 重得像将死之人要下的猛药。 逢萧玉不由有些慌乱,倘若沈嘉实死了,宗文成他们瓜分海上月是必然的事,而她也会随着海上月被瓜分,送给别人,那她还有解脱之日吗? 排山倒海的力道重重拍上后背,红姨的脸侧过来。 口吻阴森森的:“站着干什么,沈爷没死。” 逢萧玉后背骤然僵起,提步跨过门槛,进了门。 帘子垂下来,两三盏油灯套在纸内,明明暗暗里,咳嗽声络绎不绝,忽而床榻伸出苍白却青筋盘虬的手,他屈起身,又露出半边身子。 只一眼,逢萧玉就放下心了。 精气神还行,到不了将死之人的地步。 红姨心疼地上前:“爷,你起来做什么,大夫不是让你躺在床上,好好养养。” 沈嘉实侧过头,声音低哑:“我不是说了,我不喜欢有丫鬟靠近我。” 那宽绰的身影,实在太灰扑。 他眯起眼,也就能从晦暗里,通过长发辨认出一二,知道是个女的。 “……”红姨扭头回看逢萧玉,招了招手,待她上前,攥着她手腕,好声和气:“爷,你看看,这哪里是丫鬟,是萧玉呢。” 她说着,眉头都要快纠在一起打结。 好似,第一回给自己看不顺眼的人说好话般,心里也跟着作呕。 逢萧玉觉得怪有趣的。 克制着唇边漾开的弧度,她微微低下头,任由着沈嘉实和红姨打量。 红姨是个老人,十足明白沈嘉实的眼神。 见他朝后看,便抽来一个软枕,垫在沈嘉实的身下,又叮嘱着:“我们都在外面候着呢,爷你要想吃什么,尽管说。” 沈嘉实眉眼寡冷,自她们俩身上挪开,“我有点累了,先下去吧。” 红姨点头。 领着逢萧玉,就往门口外头走,只是,一只脚快跨过去的时候,沈嘉实又开口了:“萧玉,你留下。” 逢萧玉:“……” 停下脚步,她侧过身,走到沈嘉实跟前,一双眼睛往他身上看,好似在等他吩咐。 沈嘉实指了指一尺之隔的梨花椅上。 逢萧玉心领意会,坐到那侧儿去。 过了良久。 沈嘉实都没在开口。 大掌捧着泛黄书脊,纸张翻动,时而又是一声咳。 磨人的时间,在此刻,变得格外漫长。 逢萧玉蹙了蹙眉,开口找了话:“沈爷,你要是想喝茶,喊我一声。” 沈嘉实抬头,语气冷淡:“不必,你倒是好好复习,过两天,好些了,我来考你。” “……?”逢萧玉目露疑惑。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沈嘉实解释:“你莫不是忘了,一月一次的背考抽查。” 逢萧玉:“……”她还真忘了。 沈嘉实平日就爱教她读书,再以此,趁小人之危。 偶尔,会碰碰她的肩,或是,以跳舞的名义,搂着她的腰,但除此之外,再无逾越。 比那些个不规矩的地痞流氓好太多。 所以逢萧玉在听闻‘指名’前,平日里倒不太在乎沈嘉实的触碰,反倒的,她觉得太文人、太克制,她总想调戏两句。 思绪飘远,烟霭袅袅,古素药味亦仿若变得好闻了些。 …… 一夜天明。 逢萧玉撑着半宿的困意,合着眼,打着盹。 迷糊间,她好似看见了满院桂花,高高跃上墙头的是一筝纸鸢,银丝线、小俏皮,推搡阻挠间,是欢快的呼唤声。 沈嘉实落了地,便见着一尺之隔的逢萧玉伏在桌上,睡得朦胧。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宛若微风掠开。 而后,是撕心裂肺却又闷在喉头的痒。 门外守着的红姨急忙忙起身,推门而入,正好和沈嘉实对上一眼。 他侧身,让开半边距离:“把她抱到床上去。” 红姨低下身,按照指令做了。 又拎着屏扇后衣架子上的外套,给沈嘉实披上,小声劝阻:“爷,外面还冷呢,别站在窗口。” 沈嘉实提步缓缓,走到逢萧玉面前,手指勾起她一缕发。 那眼底翻涌的情绪,看得红姨惊心,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男人对心爱女人那种,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近几日就不要安排她上台了。”他说。 wap. /131/131525/30700346.html 第14章 与他见上一见 房内有三个人,偏有一人装聋作哑。 红姨想得明白,可她细瞧沈嘉实时,还是悠悠叹了口气。 凡是先动心的,总是会瞎了眼,聋了耳,倒不是说:不信沈嘉实。只是自古以来,栽在温柔乡的男人,太多,一栽,就没什么再起来的可能。 再多的劝阻,哪又怎么样呢? 男人眼风扫过来,又淡淡一笑。 他从桌前捻上颗颗硕大的佛珠,拇指一圈绕一圈,往下数。 见着红姨到嘴边的欲言又止,沈嘉实吩咐道:“下去吧。” 红姨低眉顺眼。 门闩打开,寒风灌入。 没过两三秒。 行至门外的人又将门带上,屋内暖炉、火盆重新驱逐寒意,将寒风过境的地域烘得暖乎乎的。 沈嘉实松了手,看似端方的正人君子,绕到屏风后,换了一袭月白长褂。 他出来后,再未看锦被之下。 神色平静地说:“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 逢萧玉眉眼怠倦慵懒,抵开眼,又伏在床间,懒洋洋的,竟有些不想动。 她娇声绵软:“你怎么知道我醒了,你那时候分明没看出来。” 她指的是,沈嘉实挑起她一缕头发那刻。 要是他知道她醒了,还会做这般行为吗?逢萧玉猜,沈嘉实不会。 男人长身玉立,背着一只手,停于门窗前。 闻得话,他另只摆在腹前的手,乱了数珠的节拍,缓然道:“你的心性,我了解。” 说的含糊到了极点。 逢萧玉听不明白,但也不想再装睡,趿着绵软鞋底下了床。 此时,天光正盛,照亮整所屋内。 黑亮透彻的眼珠子轱辘转间,竟瞧见那床头不远处的景泰蓝时钟,几分贪财的心上来,又被沈嘉实的话消了下来:“想要?” 逢萧玉摇头,“不想,沈爷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有些东西,不该碰的,她逢萧玉一概不会碰。 譬如,那些个能上人上瘾的‘东西’,抑或是说,这些个钱财。 沈嘉实笑了声。 紧跟着,外头被喊上来的听见这声动响,笑眯眯地发了问:“沈爷,你的药膳准备好了,要现在端上来吗?” 沈嘉实坐上桌椅上,是慢的,他应答的却温润:“送上来吧,顺便给萧玉把早餐一并带来。” 逢萧玉觉得怪,眉头也拧上几分。 刚想出声阻拦,又被沈嘉实一番动作拦住了,他说:“你该留下来跟我讲讲,宗文成到底让你做什么。” 没等这句话落音,小厮领着丫鬟就进了房。 端上早餐,又换了新被褥,一切备好后,再恭敬地退了出去。 逢萧玉再不愿也得捏着鼻子下来。 她声音缓缓,将宗文成的目的挑挑拣拣说了一半,只说,他对海上月那个‘洋枪’‘火炮’一类很有兴趣,想让逢萧玉查清楚具体是从哪来的。 听罢,沈嘉实朝着她打开了瓷盖,手指蘸了水。 缓缓勾捺间,一个‘赵’字浮现。 待逢萧玉看过,沈嘉实伸手一抹,擦了去,道:“告诉他们就是了。” 逢萧玉点了头。 用过早餐后,便心神不宁,回了自己房间。 为了在宗文成那边不漏马脚,她还是在清晨歇下前,嘱咐芝芝去查赵家关系。 不用详细,简略就可。 - 一觉醒来。 黄昏临了傍晚,远远天际火烧云。 逢萧玉瞧了一眼,掩着唇,收了支起窗的杆。 也是这一动静,让红姨提前收刀风声。 没等她用完晚餐,就撵着她去沈嘉实的房间,活脱脱的一个海上月丫鬟。 几日下来,沈嘉实的病情有所好转。 只是因此,逢萧玉倒是愈发削瘦起来。 恰好扣紧的旗袍衣襟都松了。 赶明趟,又要去成衣铺重新定制。 逢萧玉站在镜前,左右晃动了一圈。 姝色绸摆一动,风月自此宣泄而下,只是再往上观,却是愁眉苦脸,影响心境。 芝芝不由莞尔,踮脚安慰道:“瘦些精神好,而且沈爷这几日病好了,萧玉姐,你也不用再去了。” 一囫囵下来,逢萧玉勉强提了提唇角。 反倒是,芝芝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精神一振。 “听说今个有个赵家嫡系的来海上月瞧剧,萧玉姐你看要不要见上一面?”芝芝笑道:“要是想,我待会就给他请上来。” wap. /131/131525/3070034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