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吹来的风》 01 西元2009年5月,那年我十七岁。 「等到你想回来的时候,记得打电话给爸爸,我和廖阿姨都等着你回来─? 我紧抿着颤抖的双唇,在爸爸还没有把话说完之前,已先将电话掛上,因为我很清楚,接下来一连串的感人肺腑的话中绝少不了那个女人的存在。 噁心,这就是在我脑海中仅存的字眼,同时也是我认知中大人的世界。 小时候,我觉得爸爸真是世界上最贴心的男人,在他眼里妈妈是女王,而我是公主,隐居在那片乡下地带的我们忘了世俗多么丑陋,忘了人的心比想像中要来的脆弱,在这之前,我们的确算是有个让人称羡的家庭,只是好景不常我的心脏似乎有些瑕疵,需要到资源设备完善的地方动手术。于是,在迫于无奈下我们一家三口迁徙到台北这座大城市,儘管我如愿动了手术,然而在我从病房醒来那第一眼,迎来不在是过往的拥抱,而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大人有多么不堪一击,面对诱惑与接踵而来的抗压性,确确实实让我的家庭四分五裂,到了最后他们终于还是走上离婚这条路。 他们俩人离婚后,房子归在我爸的名下,我自然是跟随着金主也就是我爸住在一块。有时候我会想,他们离婚也许算是好事,最少我再也没有听见无止休的吵闹,耳根清静不少。然而,离婚不到半年时间,爸爸就把廖璟红带进家门,甚至还办了结婚登记,更重要的是她就要成我的后母,像是个玩笑却真实的让人难以啟口的那句称号。 他们俩人也不过在一块没多久,却老听着邻居称讚着他们鶼鰈情深的样子,我虽然不好做黑脸说那女人毁了我的家庭,但是说什么也不想亲眼目睹他们幸福美满的生活,离家是我唯一的选择,可又得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我只好歪个念头想起住在乡下的奶奶,我把毕生的热泪用在那一次对话之中,爸爸说不过我,只好答应我转学。 爸爸的老家位于嘉义,那个名为布袋的小镇。从台北坐车到嘉义除了得耐心呆坐在漫长的火车里,下了车还得在交通不方便的地方等待能搭乘的公车,这一等又是半小时过去,但如果不赶时间的话,这段时间就当作修身养性过去也好。 我说真的,直到现在我仍旧想不透当初是怎么开口说要转到乡下学校当转学生,更没想到是爸爸并没有阻拦我的念想,我知道他答应得快有一半理由是他仍在新婚期间,比起带着一个正值叛逆的孩子,他也想和那位比他年轻十岁的廖小姐来个蜜月期,换句话说,那个女人比女儿更重要的事实,着实让人心里难受。 在搭了一小段颠簸的公车,我浑浑噩噩的下车时头还有点晕。但,当双脚踏在这片热得连柏油路上都泛起的热浪开始,我恨不得用奔驰的姿态去追回那辆离我而去的公车,我疯狂想念都市的冷气,想念人潮汹涌的地铁,只可惜我这颗微弱的心脏哪怕是一念想都是奢求,我再大的能耐都追不上那辆离我而去的公车。 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选择,不过就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我知道最好别老是往坏处想,而且我印象中的奶奶总该比那个后母好,想着我又认命地背着包,拉着行李用最缓慢的步调往奶奶家迈去。 一路走来,我真切感受的是头顶上烈阳,那颗如巨无霸的光罩着我汗流浹背,阳光不等于热情,我真的讨厌夏天,遗憾的是,往后的我将赖以寄生的地区一连四季晴朗多于阴天。 所以,就算我人已经站在门口,也只是盯着经歷岁月留下淡淡的灰墙,彷彿能透过这道墙看出什么端睨,实际上那不过就是撑起老旧小屋的一环罢了。 此时,那扇门缓缓地开了,我迟疑了一会,索性推门走了进去,刚跨进门槛,前方一隻黑狗不知道由何处窜了出来,我清楚地看见黑狗脖子上的项圈是没系上任何绳索,并用最快速度朝我奔来。 很多人都是这样,事情发生当下连基本逃生能力都忘了,眼看黑狗与我距离越来越近,从屋里走出了一名背微微佝僂老妇人,扯着嗓门对着失控的黑狗嚷着:「小黑,别吓着我孙女。? 我觉得很神奇,本来以为人和狗之间是完全沟通不了,可黑狗在那一声呼唤后就这么乖顺的坐在我面前,吐着舌头。 「奶奶??第一眼我并没有认出她,只觉得有些眼熟,距离上次在老家时间算算也有了十二年,这段时间那张脸的皱痕又更深更多了些。 「小悠来了。?她走得不快,但在她走到我面前时给了我一个久违的拥抱来看,她是欢迎我,甚至可以说是喜极而泣那种。 02 此刻我算是有了回家的感觉,明明许多年没有见到奶奶,我以为祖孙两人重逢画面该有多尷尬,可在那一个拥抱中,她让我知道家人原来是这么回事,无论距离多遥远血脉相连的事实是谁都不可否认。 还来不及把四周环境看过一遍,奶奶急得拉着我进屋,更让人错愕是从外面衝进来一窝蜂的妇人,试图在我毫无防备下对我动手动脚,不过听起来他们是认识我,毕竟小时候我也待过这个小镇,虽然都好几年前的事情。 这会奶奶总算从厨房走了出来,大概是看着我脸上写着惊恐,连忙上前将我拉起来,说;「你看看流了一身的汗,先去洗个澡。? 「喔,好。?我茫然地看着奶奶,默默的拉着行李离开,在我转身回头看到奶奶仍在应付着婆妈们滔滔不绝的问题,有一瞬间又想念起台北的冷漠。 我走进浴室里,当我以为可以就此避过而感到庆幸,怎么会想到来回转了水龙头数次,才发现乡下地方连洗澡都成了问题,我可以理解没有冷气,没有任何隐私,但为什么连热水基本配备都没有,就算是大热天要我从头上衝上一桶凉水,光想头就发疼。 「奶奶,那个热水坏了吗??我走出浴室,尽可能轻声细语的发出我的哀求。 「看看我,都忘了帮你烧个热水,你先在浴室里,我去帮你装热水。?奶奶说着连忙往外跑去,至于热水为什么要跑出去,我真不能理解。 但,让我更无法理解是,那些婆妈居然急中生智的开始评论一个没有热水洗澡的都市来的我。 「唉唷,从台北来的小姐怕是冷到了。? 「所以我不就说年轻人不可能往乡下地方跑,就像我儿子每一次回来都嫌这里资源落后,真不知道我用得多方便。? 我想:资源落后这件事我到现在真正体会,可我能怪谁,放得好好的家不待,硬说要转学到乡下,我真的是自讨苦吃。 我失落的转身往浴室方向走去,至于那些婆妈的言论也不再多说辩解。 因为奶奶迟迟没有来,我间着无聊便拿着手机等着,谁知道手机打开便看到未接号码显示着沉子枫的名字。 真是让人有些意外,虽然我和沉子枫一直都是被公认的班对,准确来说我们只能算是曖昧期,毕竟成绩优秀的人认知中是课业第一,本来顺利的话我们该会一同努力念上同所学校并且谈一场真正恋爱,不过世事难料,我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我会半路选择撤离那样环境,独自一人来到乡下地方。 让我讶异的是,沉子枫看来并非我想像中的冷静,我甚至认为这段没开花的恋情是该结束,可现在他却打了好几次电话给我,彷彿我们是被分隔两地的情侣。 我想了想,还是拨回了电话。 「班长。?我叫了他一声,可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应,我正觉得奇怪,沉静的声音由话筒传来,「小悠。? 「班长,你干嘛不说话,我差点以为是这里收讯不好。?我说。 「你什么时候才能改口叫我名字,以前我们在学校就算,现在你都转到那里,为什么还是叫我班长。? 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尷尬的说:「我知道现在我们不是同一班,可班长这个名词,你知道我已经叫了多少回,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好吧,夏芝悠,算我小家子气,你在那过得好吗??他的声音听来仍旧不乐,可他依然询问我的近况。 「不好也不坏,一切都在适应。?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着自己鲁莽的决定搬来,但却要我告诉他人其实一点也不好,老实我说不出口。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本以为是奶奶,没想到却听见陌生的男声喊道:「嘿,我进来囉。?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那个人就推了门进来,看见我第一眼就笑着说:「夏芝悠,真的快认不出来呢。? 这个男孩又是谁? 我愕然的看着面前这个男孩,手上握着手机不敢妄动半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你哪位?? 03 周围很安静,而我傻傻的站在那,注视着那张带着淘气嘴脸的男孩。根据正常的理念来看,此时此刻刻我的态度是正常,而或者我表现得过度镇定,才不至于让这个闯入的人有所警惕。 「我?? 看着他一脸理直气壮,那个不该在这时代被提起的男女有别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以至于我只是紧握着手机,不发一语的瞪着他。 「我是吕辰翰啊。?像是久违的友人般,含糊的笑容,还有夹杂在我们之间平静无痕的岁月。 「吕辰翰……? 我想他并非随口胡说,最起码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并未让我感到厌恶,我也说不出理由,但我却一丁点也没想要去回忆过往的所有,包含他。 「没错,就是在下。?他手提着水桶走到我面前,消停一会又接着说:「你能不能走开一下。? 「你要干嘛!?我诧异地盯着他,全身警备。 「我不就帮你……?说着,他提着那个水桶朝我面前走来,我一时被他行为给吓坏,这才想着要起身,谁知道脚一滑整个人栽进了冷水里。 「天啊,你没事吧?? 我两手撑着浴缸,一身湿淋淋的探出头来,没好气的说:「换作是你会没事吗?? 「嗯……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刚好全身洗一下也不算坏事。?他不以为意地露着贼贼笑容。 我还没从中回过神来,无论面对的是他,亦或是这一身冷水,我连开口都显得有气无力:「所以,你就乾脆让我泡在冷水里面?? 他摇摇头,「不,刚才分明是你自己跌进去,我-? 我拖着一身湿透的身子从浴缸爬出来,嘴角抽一抽,最后指着门口方向说:「麻烦请你离开!? 「但是热水还没-? 「滚!? 他沉默半晌,「好吧,不过你倒热水要小心。? 他迟迟在门口要走不走,我当时想衝上前嚷着他骂,但只是想想而已,到最后我只是把他推出门外,喘了好大一口气,这才走到浴缸前伸手将沉入的手机捞起。 我摀住脸,欲哭无泪,对于头一天来到陌生地方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这绝对不是好兆头。 于是,当我悲情的拿着泡水的手机走出浴室,我不敢看向客厅喧哗的气氛,然而,我错了,那个罪魁祸首居然连同那些邻里乡亲坐在客厅,甚至大而化之的叫住了我。 「小悠,你洗好澡啦!? 我的天啊,这个人是跟我很熟吗?即便如他所说我们曾经玩在一块,我以为那都是年少无知的玩伴,起码也不该熟到叫唤对方小名 「是,多亏你。?我抽搐的嘴角,硬是扯出完美的弯。 「没事,我住在隔壁,以往夏奶奶都会拜託我帮忙。?他手抚着后脑杓像个傻子般笑着。 奶奶笑着对我说:「是啊,以往都是阿翰这孩子来帮我的忙,真的让人疼到心坎。? 「夏奶奶,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说。 我像根木头似的站在那一动也不动,眼下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婶居然在这种时候硬生插了句话的说:「我看,这孩子本性好,要不等到你家小悠成年后凑一块,反正小时候两人不老吵着要在一块。? 我一下没搞清楚这话哪里有问题,要说我对吕辰翰的第一印象,莫过于那长到即肩的头发,我想不通吕辰翰这样一个正值青春时期的大男孩,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留着一头不男不女的样子,何况现在是热到让人抓狂的夏季,后来我确实也问过他为什么要留头发,他却告诉我想成为真正有气质的艺术家,我记得他说话的语气,彷彿都在告诉我有多肤浅,但对我而言,他的肤浅才是高手等级,否则怎么会有人随口应了声:「我没问题,只要小悠愿意。? 我闻声抬头看向吕辰翰,只见他笑得像个傻子一样,才发现事情演化有些严重,这样放任下去,我可真的要跟那个傻子成了亲还得了。 「我不要,谁说要跟他在一块啊。?我说。 可惜,那多事的长辈们根本不懂看人眼色,欣喜若狂的拉着我的手说:「你忘了,小时候你老跟着人家屁股后头,一会要糖一会又要跟着他走,还说长大非他不嫁呢。? 我听了这些话,原本想回:我疯了才非他不嫁呢!当然面前都是高龄群的长辈们,我只能用几声乾涸的笑声回应我内心的无奈。 最后,还是奶奶开口解危的说:「这孩子才刚来,你们别吓坏我孙女。? 我没心情陪笑,只好礼貌性地说:「奶奶,我先进去整理行李。? 在我关上门后,我并没有动手打开行李箱的念头,应该说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是盯着行李箱,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我心中的烦躁感却迟迟未散去。 04 那个夜里,我想到了许久没见的妈妈,我甚至幻想着,假如我当初选择跟着她,如今倒也不需要离乡背井的一个人,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下来,还好,一早的太阳将我前一晚流的眼泪都蒸发,才不至于让人察觉到昨夜我胆小的像个孩子般躲在被窝嚶嚶哭着。 我慵懒的步出大门,本想看看乡下早晨的景致,只不过,抬头看着升起的太阳,乎有所感慨的是原来都市和乡下的太阳一样会灼伤人的眼睛,然而这份间暇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昨天那冒失的傻子给破坏。 是的,他大辣辣推开了我家的大门,在我还在想这大门的锁是不是坏了,吕辰翰早已像走在自家似的往我方向笑着走来。 这地方不是没王法了吗? 「早安,你在干嘛?? 当他凑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感觉头晕脑胀,很想直接掉头进屋,但是昨日的较量过后,我大概也知道吕辰翰这性格颇异,唯有对此人视而不见,他才不会继续喋喋不休的吵个没完。 所以,我故作自若地抬头,「看天空,不然呢。? 他也同我抬头看一眼,说;「真无聊,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果断拒绝,「不用。? 「还是你喜欢看风景,我知道这里最美的地方在─? 「你说你叫吕辰翰,对吗?? 「嗯,你可以叫我……? 「吕辰翰。」 我告诉自己对这人视而不见,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对我图个新鲜感,假若我继续冷眼攻势,他绝对也就觉得无趣,但是,一早耳边听着聒噪的声音,总是让人心烦意乱,加上昨天的事件,我对他的厌恶感只有增升并未减弱。 我轻吐了一口气,直视着他说;「我不知道你平时是怎么和别人相处,但是我的个性是不喜欢别人装熟,当然,我也不热衷的嚮往这里的生活的人,所以如果可以就给我一个安静的空间,我会非常的感谢。? 在旁边的吕辰翰听完我的话,这才安静地抬头望着天,看不到几秒,我的馀光看见了他不停地眨眼,最后他还拉着我手说:「小悠,你帮我看看眼睛有什么东西?? 「你眼睛又有什么问题?? 「啊?我的眼睛好像有隻虫子跑进去。?说完他便把头往另一边,手还不停揉着眼睛。 「没有东西跑进去。?然后我眼神对上那双泪眼濛濛的双眸了,不太置信的开口:「你该不会是哭了?? 吕辰翰闻言,着急地将脸转过来说:「我……不是说虫子进眼睛吗?? 我一愣,看着那隻被揉得红肿的眼睛,忍不住噗哧一笑:「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你哭的事情,我保证不说。? 吕辰翰依旧鬱闷地坐在那对我说:「小姐啊,真有沙子进了我的眼睛里。? 「我知道。? 看着那双渴求得到回应的双眸,我只有在离开前随手拍拍他的背,然后一转身在要踏进屋子前,只听着他在背后嚷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真的是被虫子给扎到眼睛的。? 我没有回应,摇摇头,手上握着泡水的手机,万般无奈让我实在无法正视一早就多愁善感的他,因为现在,我是真真实实被困在这个地方。 05 所谓的好日子也不过过了几天而已,一晃眼假期结束,终于到了我真正该去面对的那一天。 一早,我心生怨念的想要任性的不去学校,可人还未从梦醒过来,耳边传来是来自不知哪户人家的鸡鸣声,疲倦的眼皮暴露关于夏芝悠是有多么排斥一个新的开始。 原先我想赖床,现在时间也才五点,以前在台北早起也就算,现在学校离这也不过转个街角就到,我绝对有十足把握可以在那之前安分到学校,只不过想是这么想,而我怎么也没想到在我刚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同时传来敲门声。 我没有回应,以前我都是这样对爸爸,通常他敲了几声我仍没回应就会打退堂鼓,可有句话叫做一山还有一山高,在奶奶毫无顾虑推开我的房门那瞬间,我不得不惊吓地从床上跳了起来,顿时整个疲倦全在一念间都灰飞烟灭。 「你果然起床了,快出来吃早餐。?奶奶慈蔼的笑容对我说。 「奶奶,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现在,五点半啊。? 「五点半怎么就是吃早餐时间。? 「你要知道奶奶也就捨不得你来不及吃,所以五点就起床帮你做早餐。? 我记得以前在家从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只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头,奶奶一开口就是圣旨,我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房门就再度被关上。 我哪敢多说,只是两手挨在发疼的脑袋,慢慢吐出一口长气,换上新学校的制服。 红色的校服,真是喜气洋洋,只可惜配上我这一脸哀怨也太不恰当。 但,这个早晨似乎并不安寧,在我走向厨房要吃早餐,怎么也没想到迎来的第一眼是那张充满喜悦的表情。 吕辰翰手上拿着水壶,询问我:「要不要喝水?? 我身体有抗拒的本能,默默地退了一步,「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很奇怪吗?? 「不奇怪吗?这里是我家,你一大早跑来我家这还不够怪吗?? 「你别大惊小怪,我这以后都会跟你们一块吃。? 「为什么?? 他没有回应,只是低头吃粥。我呆了半晌,之后还是奶奶唤了声才缓慢地走向前。 我手捧着碗,一时间真不知道这场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吕辰翰他怎么又来我家? 奶奶看我站在那不动,突然对我说:「小悠啊,奶奶知道你可能不太习惯阿翰来我们家吃饭,可阿翰从来就是来这里吃饭。? 我在他对面坐下,嘴里叨唸的说:「又不是孤儿,干嘛整天跑人家里。? 他也真是够厚脸皮,听到我的话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因为是你家,我才来。? 我有些恼火问他:「你跟我很熟吗?? 「小时候说非我不嫁的人,你觉得不熟吗??他得意地笑着,在我怒视着他之前,奶奶在一旁笑着说:「受不了你们这两个孩子,真爱斗嘴,吃饭好好吃。? 然后,在我们吃完饭的时候,奶奶叫住了揹着书包出门的我,「今天你就跟着阿翰一块去学校。? 「我为什么要跟他一块??我惊讶了一下,眼神飘向以站在门口的吕辰翰。 「你第一次去学校总要有人照应,奶奶特别拜託阿翰带你认识一下环境,倒是你别把人家好意当作随便。?奶奶头也没抬一下,又折回厨房去。 我疑惑看着和我有血缘关係的奶奶,想到吕辰翰屡屡把这家当成自个家,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或许吕辰翰才是奶奶亲孙子的事实。 「夏芝悠,你就别挣扎,我既然答应奶奶的事,就一定会把你安顿妥当。? 我转过头刚好又迎上那一张笑容十足的脸,那一瞬间,也不懂自己为什么生气,愤怒的脚步在经过他时,用力朝他脚上一踩,完全没打算去理会那生悲悽的哀叫声。 06 其实来之前,我以为所有人都该处在忙碌状态,每个人都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比,以往回到家面对的总是空荡荡的家,偶尔探口气还能听见回声反弹,所以就算到另一个全新的环境被孤立,我也有信心很快适应,只是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世上有个叫做吕辰翰的男孩,他既如同颗未爆弹的随时都要轰炸别人的人生,无论如何,我坚信唯有保持距离才是安全。 一路上,我们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我看得出来他憋得辛苦,所以,眼看距离学校不到几步路距离,我驻足了脚步,吕辰翰牵着脚踏车到我身边,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大小姐,你又怎么了??刚才那一脚踩得他可能有些疼,最起码现在他懂得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想法。 「吕辰翰,等会进到校门之后,我们各走各的路,你千万别说认识我!? 「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其实这个村子真的不大。?吕辰翰看了我一眼,略有所思。 我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你有那样的机会,你只管避着我别装熟就可以。? 「可是……? 我恼怒的看着他,说:「可是什么,你就不能让我过得舒心一点吗?? 「就算我姑且答应你,可是奶奶特别嘱託我的事情,你这要求让我怎么跟奶奶交代。? 这样的话我能想像得到,因为打从一开始奶奶这块免死金牌的确很有用,否则我也不会让他逍遥至今。 我无奈的皱着眉头,尽可能和睦的语气说道;「这有什么困难,你只要说我过得很好,剩下的我会自己和奶奶解释。?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是你自己出现在我面前,那可别怪我唷。?吕辰翰突然幽幽的说。 「放心,不会有那种事情。?我拿出此生不见的决心,愤然的朝学校走去。 学校真够小,随便晃了一圈很快就找到教室,只是我的脚始终没踏进去。 教室里很吵闹,非得用以前学校相比的话,在升学班的时候,这时间也就是班导还没来前大家都是安分地拿出书来自修,而这里的学生简直是把这段时间当成世界大战的之态。 应该是我真的被这样场景吓到,迟迟不敢再踏进教室一步,要不是有人搓着我的背,我大概仍在呆滞中无法回过神。 只是,没想到一个转身迎面而来那张脸孔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愤怒地问:「吕辰翰,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我的班级,你觉得呢??他冲着我一笑,看在我眼里却是让人火大。 恍惚之间,我甚至悟出他在校门口说的意思,我问他:「你早知道我跟你同一个班?? 「当然,这学校高二就一个班,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个班。? 吕辰翰靠了过来,在我耳边儘管小声如同气音般发出,可他每一句吐出来的话,都像是一针一针缝密了我的嘴巴,让我无从反驳。 就在这时,远远有个声音唤着吕辰翰,我正想找机会摆脱这个人,未料那两人已经凑上前来,并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其中一个男孩立刻大声嚷道:「老大,他该不会就是你那个什么来着……拇指姑娘,是吧?? 我一脸错愕的看着这张浮夸的脸,心想:这里的男孩们也喜欢看童话故事吗? 「你白痴啊,什么拇指姑娘,他们是指腹为婚的关係。? 没想到这一番言论立马被另一个男孩推翻,他毫不手软的朝那个人后脑杓打下去,从他嘴巴吐出又是一段让我更难以啟齿的流言蜚语。 「喔,没错。?那一记后脑杓肯打得太用力,否则没有人不会毫无根据的衝上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鞠躬尽瘁对我说:「嫂子,我叫林浩,你以后叫我阿浩就行了。? 我还没想到怎么回覆,另一个男孩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绅士的伸出手,我勉为其难的伸手回握,他立刻笑脸对我说:「我叫叶建华,老大以后的幸福就麻烦你多关照。? 「其实我啊……? 大概是见我欲言又止,吕辰翰这回总算出面把我们交握的手拉开,「你们两个一大早在发什么神经。? 「老大,我们这是为了你的童贞着想呢,现在都什么年代,你就守着一个妹啊─? 「嫂子,对不住,这小子说的话有一半都夸张,别放在心上。?一直有话直说的高大男,此时却被那个林浩一把抓进教室里。 「阿华,我话还没说完呢!? 「……? 那两人离开后,吕辰翰默默地来到我身边,小声地说:「他们说的话别当真,其实他们特别爱耍猴戏。? 「我当然不会当真,而且我现在总算知道物以类聚的意思,看来你们还真是合得来。? 我的手紧捏着背带,吕辰翰处处为我着想的心,说真的,我并不带着感激,而是由衷的觉得未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07 就这样,我成了吕辰翰同班同学,也开始融入这里的生活。 而事实上,我仍不清楚当初自己到底为什么非要把人生堕落在这里的决心,明明人好好待在升学班,只要认真学习想必随便一间大学都好过,而如今看着眼前这些画面仍多少有被震摄住。 因为,我没想到这里的人永远把课业放在最后一位,我更没法去想像这些人的后半辈子会是如何,待在不把课业放在心上的同学们,每回鐘声一响,所有人没来及等老师离开就已经从后门跑出去,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急着抢厕所,后来才知道这些人全都是跑去福利社。 我和其他的人不一样,最少我的想法是希望未来能少点折磨,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来得务实,即使休息时间也不过短短的十分鐘,大家都在玩乐,我则拿起书来在一次把刚才上课的内容复习一次。 教室内笑语喧哗,就在这时眼前忽然有枝冰出现,我吓了一跳,抬头看着拿着冰棒的主人,果然,又是吕辰翰。 我抬起头,瞪大眼睛,「你干嘛呢!」 「小悠,这枝冰给你。? 我推开那枝冰,「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吃,还是你想吃别种口味的??他说着,将含在嘴巴那枝冰棒递到我面前。 然后,林浩就以夸张的方式出现在一旁,嚷道:「呜哇,老大好浪漫啊。? 本来没什么同学理我,我最起码可以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可吕辰翰是多么可怕的一枚炸弹,托他的福我倒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浪漫?? 吕辰翰听完林浩的话,不知道脑袋闪过什么画面,居然朝我露出曖昧的眼神,很明显的是,按照吕辰翰的智商,口水交缠在一块是多么让人动心的一件事,然而,在我看来那枝冰棒感觉特别的噁心。 「我不要吃,你拿走。?我又一次推开了他的手。 没想到,林浩见状忽然脱口问了一句:「嫂子,该不会你那个来吧?? 吕辰翰疑惑的问:「什么来?? 「大姨妈啊,女生每个月都会有的。? 「我那个还没来!?我足足愣了好几秒,当我的声音回盪在安静的教室里,那一刻才意识到班上的同学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投射过来,我的脸颊瞬间发烫。 庆幸的是,在我们僵持没多久时间,忽然有人推开了吕辰翰抢走那枝未开封的冰棒,并当着我面前撕开包装将冰棒含入嘴里。 「喂,袁敏敏,那冰是给小悠的耶。?吕辰翰来不及阻止,只能懊恼的在一旁。 我不知道这个袁敏敏是何方人物,儘管她给我第一个印象就是没礼貌,但我真的完全不介意她的行为,反而是自内心感激她的行径救了我。 「她不吃,我听见她说不要。?袁敏敏瞇着眼朝我一看。 「可是─? 这一次,我主动截下吕辰翰的话,说:「我是真的不想吃,还有,我想要休息,你们可以离开吗?? 我将书收回抽屉里,一声不吭的就趴在桌上,闭上眼睛,隐约感觉到吕辰翰仍站在我身边迟迟不走。 08 那一整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祟,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我都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瞧着我,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打算转头去瞧个仔细,怕一转头看到吕辰翰那张讨人厌的样子,更怕我的自作多情会引来没必要误会。 于是一到放学鐘声响起,我二话不多说揹着书包便往后门衝去,虽然,也许真的是我想太多,但这一路上,我小心翼翼就怕后面又衝出个熟悉面孔,甚至距离校门口好几步才开始放慢步调。 不过,从刚才开始觉得好像哪里有些奇怪,一路上走在人行道上安静也不算坏事,可走着走着身体忽然起了冷颤,冥冥之中就感觉事情不该如此顺利,果不其然,在下一个街角远远看着一个人朝我方向奔来。 我驻足在原地,瞇着眼,想看清楚那个莽撞的身影,然后,直到那张脸越来越清晰,我才下意识想要逃走,只可惜吕辰翰却在那之前气喘吁吁地搭着我的肩,质问我说;「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多久。」 我扯了扯嘴角,推开他的手,说;「你找我?」 在学校,我躲不过吕辰翰,只因是同班我逃不过,可人都走出校门外,他怎么能够在短时间内追到我的行踪,然后死皮赖脸的跟在我身边滔滔不绝的说着他找不着我有多着急之类的话。 吕辰翰嗯了一声,双手插在腰上,大言不惭地对我说;「你下一次别到处乱窜,奶奶要是问了我说怎么把她宝贝孙女搞丢了,我要怎么交代!」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交代。」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人,从哪时候开始我的事情需要透过他交代下去? 我的心里很火,可是我都还来不及把这把火脱口之前,吕辰翰一隻手就拉着我,说;「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一路上,我没有回过神,直到他拉着我要跳下田那一瞬间,我突然发现这样是危险,连忙挣脱开他的手,吼道:「吕辰翰,你带我到了什么鬼地方?? 「我们的秘密基地,你忘了以前我们喜欢来田里抓青蛙??说着,吕辰翰弯着身子开始捲着裤管,然后,从书包丢了件短裤给我。 「这是什么?? 我将东西摊开,他居然对我说:「如果你不想弄脏制服,就套上我的裤子。? 我把裤子丢回给他,「我才不要你穿过的裤子。? 「不然,你得牵紧我的手,田里面的路滑。? 吕辰翰伸出手,给了我一枚特别单纯的笑容,那时候,我甚至不易察觉到他面对淡定自若的我多么苦涩的一件事。 我当然没有伸手,当下觉得吕辰翰真的是野孩子,压根没有任何想要陪着他同流合污的念头。 只是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见我转身的同时,他上前拉住了我,说:「大家都等着你,怕是地瓜会熟透。? 我说:「不用,我不爱吃。? 「你又不爱吃??他皱了一下眉头,「可是,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地瓜。?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喜欢吃松饼、麦当劳还有义大利麵。? 我是故意说出那些食物,因为对于一个乡巴佬的他来说,那些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我就是想让他了解我们之间差距有多么遥远。 「你在城市里都吃那些东西?? 「要不然我还在家烤地瓜吃吗?? 「既然这样,以后我学着做给你吃。?他理直气壮地说着。 「做给我吃??我狐疑的看着这张认真的脸孔。 「走吧,就算你不吃,夏奶奶也喜欢吃,到时你拿几个回家给她,肯定很开心。?说完,毫不犹豫地抓着我的手往前跑去。 「吕辰翰,你到底想要干嘛啊!? 「小悠,你知道从你回来到现在,一天都叫了好几次我的名字。? 「你别痴心妄想,我叫你是因为你欠揍─? 我话说到一半,脚忽然被地上石子给拌了一下,本以为该跌个狗吃屎,还好吕辰翰适时抓着我。 他理所当然地对我说:「放心,我会保护你!? 「谁要你保护啊,放开。?我推开他。 「我放开你的手要怎么保护你啊!? 我静静凝视着他,那毫无遐念的脑袋根本没有想到,吕辰翰多么费心地想让我融入他的生活,可惜在漫长岁月过后,我才知道有个人抓着你回忆过去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如果当时我知道,往后大人的世界充斥的色彩是黑白无常的人生,我肯定不会浪费很多时间在自我满足。 只可惜,人往往是在失去过后才懂得珍惜的道理,而我也不例外。 09 这个地方如同电影场景才会出现的荒郊野外,我认为,若不仔细些,说不定哪里就跑出条青竹丝,所以就算我不喜欢吕辰翰,也只能安分的被他拉着往前走,哪怕吕辰翰从来就不是按牌理出牌的一个人。 我知道现在我真的不太正常,可就算我在不正常也有点常识,眼前吕辰翰拉着我往前跑,印入眼帘分明是一个不算矮的坑,吕辰翰就像个野孩子似的拉着我往下一跳,我来不及反应,人已经一股脑地跟着往下坠,很不幸的是我并没有顺利的降落在陆地上,硬生生摔在那一片绿意盎然的田地里。 吕辰翰见我摔了一跤,这才回头看了看我,说:「没事吧?? 他这声没事吧听在受害者耳里格外讽刺,我屁股疼得都快开花没本事站起来和他一番辩论,所以我只能抬起那双愤怒之眼往他身上扫去,正想开口怒骂这不长心眼的男孩,吕辰翰出乎意外的伸手将一把我拉起。 当时我的心脏被这一拉扯变得格外敏感,隐约听见心脏发出剧烈的撞击,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毫无抗拒的双手倚在他的胸膛前。 我推开了他,一时间恼羞成怒,「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有多危险,万一我摔断腿了,你能负责吗?? 我真的有意识到那句话到底哪不对劲,可话以出口难收回,因为我非常清楚他会用什么话承接我的答覆。 果不其然,吕辰翰脸不红气不喘的看着我说:「我可以负责,包括你的后半辈子。? 「吕辰翰,你要不要脸啊!? 我发现我真的无法辩驳这样荒唐的话,儘管是没一句真心话,但那些话却让我哑口无言的只能乾瞪眼杵在原地。 「开玩笑,我这不就怕你沾了一身的屎,心里难过,怎么说是我拖着你才─? 「等等,什么屎??他的话虽还没说完,但我已警觉听出其中的关键字。 吕辰翰没有明白的回应,不过他的眼珠却巧妙往我身上,尷尬的笑容很难不让人起疑,那一瞬间,我在心里祈祷着:拜託,是他开玩笑。 但,当我试着抬起脚,那是我第一次深刻感觉跌了一跤带来的后遗症,鞋子居然像个麻糬般让我有些困难的拔起。 「不,我的鞋子,这鞋子沾了─? 吕辰翰好奇的看着我,拍拍我的肩说:「不用担心,那牛屎洗得掉。? 「牛屎?? 「对啊,我们村里习惯传统施肥,牛屎是最好的肥料。? 「喂,你们到底摸什么,番薯都熟了。? 我抬头往声音看去,林浩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总言之,他看了我们一眼后,露出曖昧难以理解的眼神。 「没事,你们先把番薯拿出来,我们整理一下,很快就过去。?吕辰翰挥挥手,似乎也同我一样不自在。 我必须承认他没有开口说出我踩到屎的事件,但这事说白都是他引起…… 他大概见我迟迟不跨出一步,他主动上前对我说:「没事,这牛屎虽然有一点臭,但是我们这儿的人特别爱闻这味,还有如果是怕嫁不出去,我一定会负责你的后半辈子。? 我真的无法用言语去表现我的震撼,当确认脚下黏稠感来自于一坨屎,那双限量版的鞋子却黯淡失去真正的价值,然后,更让我无语的是面前这个人的眼里最值钱是我脚下的这坨屎,于是乎,我用了最惊世骇俗的尖叫声表达了对这双名牌鞋哀悼。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有了想杀人念头。 10 一张臭脸足以形容我现在心情有多糟,不幸的是吕辰翰似乎天生就不会看人脸色,我那一声惊天动地的鬼叫声没吓着他,没想到的是想着无论如何都不饶恕这个人的念头也在下一秒间烟消云散。 那绝不是他有足够魅力让我心服口服,或许该说他对于我的好,总让人心里隐隐觉得温暖。 此时,吕辰翰目光落在我光裸的脚丫子,说:「别误会,我就担心你又踩上第二次。? 也没等我应道,他已走向前来一路搀扶我到达他们的秘密基地,在快要靠近前,其实已经先闻到烤番薯的香味。 我保持沉默,而吕辰翰拿了剥好皮的番薯到我面前,「吃吃看吧,就算台北有烤番薯也比不上的味道。? 我没有抬头看,依旧双手抱着膝,哀怨的说:「没胃口,你吃就好。? 「真的没胃口吗?不然你先咬一口看看。?他叹了一口气,又把番薯的到鼻尖处,硬是让我确实闻到番薯烤过散发香味。 我本来打算再一次婉拒吕辰翰的好意,在那之前,耳边传来酸溜溜的女声,说:「阿翰,人家是都市长大的大小姐,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我抬眼朝女孩方向看去,我当然认得她,虽然上一次她解救过我的危机,但那一次夺冰事件就已显现出袁敏敏这个人就是个想夺得别人瞩目,见不得人好的性格。儘管,我不愿意这样的人一番见识,可现在分明是她老有事没事针对我,那张刻意迎来的笑容总是特别虚实的存在感,着实让人心头不爽。 「既然你都说烤番薯是人间美味,我不吃是不是太可惜啦。?我抢过番薯一口咬下,观察着袁敏敏的脸色,因为我的关係,原本一张美美的脸蛋变得惨白一片,最后索性气愤地踏步离去。 这时,林浩小声问着叶建华,「你有感觉到气氛怪怪的吗?? 叶建华耸肩道:「女人的战争开始囉。? 「她们互相廝杀,你赌哪个会赢?? 「敏敏,她体内就是毒肠子,没有她毒不死的人。?叶建华边啃着手中所剩无几的番薯,边分析道。 「是吗?我觉得嫂子赢得机率大,怎么说她背后都有老大靠。? 一直肆无忌惮的两人此时却叫得惨烈,我循声看去,只见吕辰翰不知道何时走到他们两人面前,用拳头狠狠敲了他们脑袋。 11 「老大,我脑震盪了。?林浩边哀号边搓着他的头。 「你们怎么跟着女人似的说三道四,丢人!?吕辰翰说。 我依旧沉默不语,心想,这傢伙总算做了件对的事情。 两人这才察觉到自己犯了什么错,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立刻说;「老大,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这里就留给你们处理。? 当他们都离开后,吕辰翰默默地看着这一地的番薯皮,骂着说:「这些傢伙就只会留一地残局让我收拾。? 虽然嘴巴念个没完,但吕辰翰仍认命地弯下身子将那一地垃圾装进袋子里,等到收拾差不多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独自坐在远处的我。 「走吧,该回家了。? 我仍不为所动坐在原地,手绕着捲曲的膝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被我丢到一旁的鞋子。 「没事,你先走,我等过一会在走。? 原以为吕辰翰会直接掉头走人,没想到他却挪移到我面前,淡淡的瞟了我一眼:「你一个女孩子要怎么放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不为所动坚持坐着,「要你别管就别管。? 「好吧,既然你坚持坐着不动,我也没辙。?我以为吕辰翰是真的打定主意离开,没想到他却靠了过来一把抱起我,我立刻紧张起来,嚷道:「吕辰翰,你疯了吗?? 「我不这么做,你可能要坐在这里一辈子了。?吕辰翰看了我一眼,「反正我们住得近,你的鞋子沾到牛屎是我的错,你只管拿好你那双鞋子就可以。? 「放我下来,你─? 「我可以放你下来,如果你想要连身上都沾上牛屎的话。? 「你─?我欲哭无泪的任凭着吕辰翰抱着我,这一路上他的行径多少迎来了很多注目的眼神。 于是,我开始陷入绝望,一些奇怪的想法总浮在我的脑海里。 我问自己,明明心疼鞋子踩到屎,怎么到头来我心疼的是自己一路丢尽的脸面。 我又一次问自己,明明不是生死与共的关係,为什么他对我的好却像似真心诚意。 不对,这是一种幻觉,我再荒谬,也不应该关注一个随时会打乱别人的节奏的人身上,别忘了我有多少次陷入他设下的陷阱里。 当我回过神来,发现人已经到家门口,深怕回到家奶奶看到这幕,所以,我立刻挣脱他的怀抱,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便跑了进去,奶奶正巧见我衝忙样子,皱着眉头询问我:「怎么回事,外头有谁吗?? 我随意将那双鞋丢弃在一角,一手则将番薯递到奶奶的手中说:「没有啊,什么人都没有。? 说着,我连忙推着奶奶往屋子里走,在关门前,我默默的站在门前,听着隔壁传来关门声,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非要确认他进屋才安心,我唯一能够理解是,待在这里越久,我的脑筋只会继续混乱下去。 12 吕辰翰替我装了热水,没听错,只不过是他未经我同意下从我桌上拿走保温瓶,我还没开口骂人前,他倒是在我面前傻傻笑着,像是讨糖吃的孩子一样,让我忍不住翻了白眼。 「小悠,你该不会打算永远不理我?」见我没吐出一句话,他不死心地站在我面前等着,因为他人高马大,看起来特别碍眼,我根本不可能忽视这么大的障碍物。 「嗯……你下次不用自作主张的帮我,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去装水。」 「你在生气?」 「你胡说什么!」 「我知道,你从昨天开始都不跟我说话,但是那不过就是一坨屎而已。」 「吕辰翰!」我站了起来,眼珠子瞧着很多同学注目,立刻畏缩起来,音量小了许多。「我很感谢你对我好,所以昨天那件事我就算是认了,我只想拜託你,可以不要再拿那件事烦我好吗?」 「所以,你真的感受到我对你的好?」 「什么?」 「我就知道你懂我的心。」 吕辰翰的手指比出爱心忽然就朝我曖昧的眨了眼,不过这重点是他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我分明想要和他划清界线,怎么他说的每一句话,还有他强调的话,反而让许多人的侧目,这之中更包含了袁敏敏的愤怒。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这真的出乎我意料,而更悲惨的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背影,连句话也说不清 就这样开始,在我对这未来日子寄予的是得过且过的念想,偏偏在这之中就会杀出一号人物,儘管我从来不愿意与之交集,可她就是有理由找上我麻烦─袁敏敏,在女孩子们眼里她很酷,但在我眼里,她屡屡在我面前耍些小手段却让我不堪其扰。 那一天,我被数学老师派着收完全班作业,后来想一想,或许她们早就想找个机会展现一下何谓学校霸凌,否则怎么偏偏挑到吕辰翰生病没来日子,将我围攻在这间学校最不起眼的垃圾场。 真是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之际,她们选对了好时机,而我莫名其妙成了她们洩愤的受害者。 眼看她们步步逼近,我唯有退了好几步好保住自己,谁知她们趁势上前把空隙填满,一看就是不想让我有逃脱的机会。 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在我看来她们长年居于乡下,以为我没见识过真正霸凌场面,关于这一点,她们可能要失望,在之前那间学校,我不知道被多少爱慕着沉子枫的女孩们威胁着,虽然那时候,我仗着沉子枫是班长多少有些嚣张。 「夏芝悠,你以为老师要你当数学小老师就嚣张了吗?? 我定睛着看了一眼,面前这名染着一头绿色的杂草头发的女孩,苦思了许久才脱口询问她,「同学,你和我同一班吗?? 「啊?? 「我说,我们同一班吗?? 「当然是─? 就在我仍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人已经被推到一旁,袁敏敏手交叠在在胸前,不以为意的说:「夏芝悠,你少在我面前装疯卖傻,这学校每一个年级就一个班,你觉得我们不算一个班,但偏偏我们就是一个班。? 我抬头瞟了她一眼,冷道:「既然同一个班,你们这是在干嘛?? 「能干嘛,数学小老师急得要在老师面前献殷勤,我们当然得让你好好表现一下。? 「你想干嘛??分明有种不好预感,说不上为什么,但我却一次将全班作业牢牢地抱在怀中。 「拜託,你以为我们来垃圾场烤番薯吗??她讽刺的言语直接让我想起烤番薯的事件,真是小人之心。 「不管你们想干嘛,最好什么趁现在就收手,不然我一定会跟老师报备。? 「不怕,麻烦你去好好的报备一下,就说你没办法好好保护同学们的作业,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就在下一秒,袁敏敏身旁好友上前架着我两手,袁敏敏趁此机会抢下我手中的作业。 13 以往老觉得乡下生活的人大概是没见过世面,保留着原有纯朴,现在看来,我们不过是活在想像中的年代,没有什么是永远一成不变。 我气恼的瞪着她,吼道:「袁敏敏,那个可是班上同学的作业,你到底想干嘛!? 本来我是不打算跟她计较,没想到她欺人太甚,我想就算再好脾性面对袁敏敏这种刁蛮的野性,也不该保有着人性本善的想法吧。 她得意的拍着手中战利品,笑着说:「没干嘛,就是想玩玩寻宝游戏。? 我当时心里还想着什么是寻宝游戏,但是当袁敏敏手上的好几本作业簿呼之欲出往我上方飞过,迟了许久我才发现那不是在训练手臂力量,而那些作业本子彻底消失在袁敏敏手上。很明显的,所谓的寻宝游戏就是让人崩溃的开始。 此刻,我闪电般的衝过去试图想接住其他未丢出的纸本,但她投得很准,作业不偏不倚地全落入后头垃圾车里。 我不知道她到底有多恨我,但在我衝上前那一瞬间就被其他人架着动弹不得,似乎是看着好玩,没多久她们倒是把我放开,我没有多犹豫衝上前抓着她的衣服,「你喜欢捉弄人,我管不着,但是那些是班上同学的东西,他们如果知道这事情,这样你还觉得好玩吗?? 她轻巧的把我的手抓着,对我说:「谁说我要玩他们了?? 「是啊,你只是不小心把那些东西丢进垃圾车里,一切都是意外。?我说。 袁敏敏仍旧是一脸云淡风轻的对我说:「是不是意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些作业最好在最后一堂课前捡回来,否则这个责任是你得担。? 她们走了,就像是从来跟她们无关一样,笑声特别响亮,我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乾瞪眼的目送那三人离去。其实她们说得没有错,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无论我有多大的委屈都是我的责任,就这么乾瞪眼一阵子后,我已经决定想方法跳进垃圾车里。 只不过,在义无反顾跳下去之前,我还不太清楚无底深渊的深意,等我像个疯子一样整个身体窝在垃圾车里,甚至花了两堂课时间才把作业本全找出来,才发现当一个人陷入绝望是多么悲惨。 我的身上此时此刻瀰漫的一股恶臭,当我将那一叠作业呈交到老师面前,整个人已呈现出死尸的状态,抱着被骂的决心,就算是这样也是应该,毕竟我的行为严重出了轨道。 我站着没有动,但身体依然微微颤抖,双手捧着那一叠作业本子到老师面前,说:「老师,我很抱歉,晚交了班上同学的作业。? 数学老师抬首,默默地打量我这一身骯脏的制服,「你发生什么事吗??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把某个同学作业本当成废纸丢到垃圾场里而已。?我撒谎,这理由连自己都觉得牵强。 我不敢抬头直视老师,即使眼泪被这委屈感包覆着,可我必须清楚,若不想继续和袁敏敏没完没了,这一次的苦头我得自己扛。 还好,数学老师也没再多问,只说:「下一次小心一点。? 「我知道,谢谢老师。? 我怕我哭出来,那感觉就像心底有颗定时炸弹在倒数,所以当下得到老师谅解后,我只想快步走出办公室。 我在办公室外头站了好一会,站在那里想着到底当初决定是对的吗?然而这时候鐘声响起来,在烦恼这些问题之前,也许我该做的是面对现实,深呼吸,我仍又一次的往教室方向走去。 没有事事如人意的时候,那就试着接受,依恋过去的人永远只能活在过去,儘管我根本还不足以去承受这些压力,然而试着成长却是一个必要过程。 14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教室,我可以想像得到一个翘课两堂的学生肯定会引来人们好奇的注目,所以我索性视而不见,装作一切无恙的回到位置上,管他们脑袋想着什么,反正无论我怎么解释,翘课就是翘课,除非我走到讲台前揭露袁敏敏恶行,否则这里的每一双眼睛里对我都是充满着怀疑与迫害。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即使我试着避开,世界上也有一种得寸进尺的人,这种人不懂进退,而且还乐此不疲。 「夏芝悠!」 这一切都不是幻觉,那一声冷不防的呼唤,让我短时间怀疑过自己耳朵是否有问题。 此时,袁敏敏凑了过来,目光落在我那一身狼狈至极的打扮,甚至刻意在我身上猛吸了一口气,说:「夏芝悠,我正想这教室里怎么一股臭味,搞了半天是你身上发出来。? 「我这一身味道都是拜谁所赐?」看着她,忽然有种头昏脑胀的感觉。 「我不知道你到底说什么啦,我只知道在我们学校来说,作为一名学生翘了两堂课,你大概是第一个。」 「袁敏敏,你别太过份。? 我再也不忍不住了,恶狠狠的直视她,受了一整天的苦够累人,我也不想才转来没多久就惹事的人,但现在是她大言不惭的行径想要让我难看,既然如此,我也不打算再忍下去。 袁敏敏对着其他同学嚷道:「各位同学,你们快来闻闻看,这一身味道叫我们待会怎么上课。? 她的话音刚落,我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毫无留情地往她脸上打了一巴掌,班上气氛瞬间凝聚。 一开始,袁敏敏被我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惊觉到被我打,恼怒的看着我,吼道:「夏芝悠,你干嘛?? 我凝视着她,教室依然是寧静,似乎等着我的回应。 「我就想感觉一下,到底是你嘴臭还是我的臭。? 「疯子!?她的手抚着红了的右脸颊。 「是,我就是疯子!?我不否认的说。 「你─? 「还有,如果我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吕辰翰的话,你觉得如何呢?? 她的双眼里含着不甘心,对我说:「夏芝悠,咱们走着瞧。? 我知道她的弱点,我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事实上,这场战争没有谁称得上是赢家,因为在她眼中我是个局外人,相等的在我眼中也是,我和她不过就是不巧的走在一条不算顺逐道路上的陌生人。 「你们怎么回事!」 「老师……」 「老师,刚才夏芝悠打了敏敏!」 正义并未降临在我身上,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当班导一脸正色地站在我面前,还有旁边几个人虚有证词,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这件事情无论受害者是谁,我在大家心中永远都是不折不扣的加害者。 那是一条特别长的走廊,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觉得这所芝麻大的学校有这么长的走廊,即使我散乱的头发,一身狼狈样,就这样被罚站在教室外头,原以为衰到极致,没想到尽收到眼里的却是那一片黄澄澄的夕阳,彷彿是在安抚我一样的存在,我就这样静下心来,看着夕阳等着他们上完最后一堂课。 15 当我回家后,迎接我的是奶奶养的黑狗,经过这些日子来的相处,黑狗不再对我有敌意,但也没有对我特别热情,除非是我手上拿着狗粮。 我倒了些狗粮在碗里,看着牠一边吃一边说:「小黑,到底都是那傢伙害我受到这样屈辱,要不就你帮我抱个仇。」 小黑当然没有回应我,牠只是疯狂摇着尾巴来表达吃到美食的兴奋。 「算了,我都忘了你跟奶奶一样胳臂往外弯的背叛者。」我摇摇头,轻轻的摸着小黑。 此时,奶奶从里头探出头来,「你这孩子一个人在外说什么呢。」 我这才站起来,走上前挽着奶奶的手,说:「奶奶,我在跟小黑聊心事呢。」 奶奶笑着开心,对我说:「傻孩子,进来吃点心。」 晚上吃完饭后,奶奶要我把她敖的鸡汤拿去隔壁给吕辰翰,我自然是不愿意,想着一整天受罪都多亏了他,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和他碰面。 「你这孩子又发什么呆,这鸡汤刚煮起来,趁热送去给阿翰。?奶奶直接把提袋掛在我手上。 「我不要,他不是老爱跑来这里,等会人就来,何必亲自送去给他。?我说。 「你这孩子,阿翰不是生病吗?? 「他生病关我什么事!? 奶奶似笑非笑的说:「怎么就不关你的事情?你们两人既是同学又是邻居,还有你以前老黏着他─? 「奶奶!? 我真的不愿意和他有任何关係,是从我来这里最想说的一句话。开始的时候,我甚至以为人都是健忘,久而久之就当作玩笑一场,然而就像现在在我极力想要说出那些话之前,奶奶的眉宇间却隐隐浮出一道愁容,也许她被我那一唤吓坏了。因为奶奶的表情说明无论有多少藉口,到头来把鸡汤送给吕辰翰依然是我,所以,那些伤人的话又一次含入喉咙里,「知道了,我送去总行吧。? 事实上,吕辰翰的家也就只是在隔壁,根本一点也不远,但现在想想,我从来没看过他的家人,更别说主动问起关于他的私事,而如今第一次拜访身上依然穿着散着难闻臭味的制服。 我站在他家门口,想来想去也就送个鸡汤而已,不至于看到他的家人有失礼的地方。迟了很久才按下门铃,说起这扇门从外看构造和我家并没有多大差异,因为屋内迟迟没有半点动静,让我不禁怀疑建这些屋子的建商是不是喜爱把门铃当作一种摆设,实际上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功能的装饰品。 犹豫了很久,索性断然地推开门走进去,不知道是否乡下地方都习惯不锁门,总而言之在一个完全没有阻碍的环境里,不必经过主人同意下,我算是挺顺利的闯了一趟空门。 我一进屋,第一个感觉居然是里面比外头还要冷,昏暗的室内空间,让我打量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灯座开关。 这房子并没有什么特别,客厅构造和奶奶家的并没有多大差异,我细细地摸索着这家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心里还想说要把鸡汤放在桌上就走,可疑似沙发上传来哀号声音,让人不得不驻足脚步,于是我循着声音找到正躺在沙发上的吕辰翰,虽然睁开了眼,但说不上为什么眼皮似乎特别肿胀。 「小悠,你怎么来了??他微微张开唇问着。 「奶奶要我把鸡汤给你拿来,既然你醒了,我东西就搁在桌上。?我说,谁会想到他忽然抓着我不肯放。 「你干嘛!?我实则不爽,东西送到他面前,居然还得忍受被上下其手,这口气我真很难隐忍。 「陪我一下,好吗?? 「你别得寸进尺,要不是奶奶要我送来给你,我才不想来呢。?我说。 「但是,你终归还是来了,不是吗??他轻轻发出笑声。 「不懂你再说什么,反正我要回去洗澡,今天我可因为某人吃尽苦头,你知道那个袁敏敏─? 正想要一吐怨气的时候,才发现吕辰翰不太对劲,原先握着我的手没多久便松开,看着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的他,有那一瞬间念头,我巴不得头也不回的掉头离开,只不过,奶奶交待要他鸡汤趁热喝,我才勉为其难上前查看他的状况,这一次,我主动靠近他,伸手碰到滚烫得烧人的热度的额头,我惊愕的缩回了手,现在想想我早该察觉他哪不对劲,一向活泼乱跳像个猴子般的人,却躺在这病懨懨的样子,分明是真的不舒服。 16 吕辰翰如今昏迷不醒,这明摆着他感冒加剧。虽然,我内心正激烈的挣扎着,想着走或不走,一时间,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后来,我决定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唤了几声:「那个……有人在吗?? 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严格说上来,吕辰翰就算是个该学习独立的男孩,怎么说也还是未成年,但经过刚才我那几声呼喊,这里居然没有半个人可以照顾他。 虽然我仍有疑问,但更重要的是吕辰翰病重着,与其在原地空想这些问题,当务之急还是要把那高得吓人的温度降下来才对。于是,我擅自主张的走向厨房替他烧了壶热水,拿起桌上那包看来像是临时去药局开的药,有些吃力的撑起他的身子,并将药粉含入他嘴里,直到确认药已经吞下,才又将他放回到沙发上。 昏迷不醒的他呢喃喊了几声,我正想说这人生病还真跟个孩子似,没想到一个不注意他又趁机抓住我的手不放。 「吕辰翰,别以为生病我就不敢打你。?我深呼吸,抬手推开他,手却触及到他热烫的胸膛,只是,他比我想像中还要有力,在我还想着该怎么解脱他居然卑鄙的用另一手还住我的腰,我整个人扑通的贴在他胸膛前,这一回,我清楚听着他嘴里喃喃的呢喃着,「妈,你不要走─? 我的震撼是真的,因为从没想到这世上遇到的这么多的人中,会遇上同样心情的一个人。 对于吕辰翰,我从来就没有怜悯之心,我认为他的世界是充满着生机,他的每一个笑容讽刺的嘲笑着我可恶的人生,可是,事实似乎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样。 我静静躺在他的胸膛上凝听着,眼珠子瞟向桌上那张全家福,那该是多幸福的笑容,我就这么盯着那照片,直到他呼吸平稳才挣脱开他。 这屋子依然静得连一个声音都清晰的响彻在耳,我悄悄的将鸡汤放到电锅里,这才连忙像逃命似的离开那个安静的家。 一走出来,夜晚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意,使我那本来滚烫的双颊也顿时还因为温差而发颤,就怕真的着凉,也没再继续观望这一望无际的星空。 17 人才踏进家门,正坐在客厅看八点档的奶奶立即探出头来,问着我;「怎么去那么久?? 没错,奶奶对于别人家的孩子关心程度似乎过火了,但那也许是她不知道吕辰翰并不是她想像中的好,当然,我也懒得戳破这看似美好的一切。 「吕辰翰发烧得厉害,我只好捨命陪他一会,累死我了。?我边唸边走到厨房倒了杯水。 「阿翰发烧了??奶奶惊愕地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 「没事,他一个男的,生个病没什么大不了。?我当然知道奶奶担心着什么,但我依然泰然喝了好大一口水。 「你这孩子─? 奶奶拿我没辙,索性关了电视,眼看就要往门方向走去,我这才上前拉住奶奶说:「别去了,我喂了他吃完药才回来。? 「你真的有照顾他??奶奶一脸狐疑,彷彿我的心是冰做的一样。 「真的,何况他现在睡得可熟,奶奶去找他也只见个活死人躺在那儿呢。? 奶奶闻言一惊,毫不犹豫地上前推了我的脑袋,「唉唷,你这孩子说话真不讨喜。? 我摸摸被推疼的脑袋瓜,忽然想起吕辰翰的情况,我迅速上前挽着奶奶的手,直接切入主题,我说:「奶奶,那个吕辰翰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的家人真狠心放着他一个病人出游去玩。? 就在这个时候,我清楚地看见奶奶转变成严谨的脸对我说:「小悠啊,这些话在我面前不要紧,但奶奶可警告你别再阿翰那孩子面前说这种事情,知道吗?? 「为什么不能提起,谁让他整天像个孤儿来家里串门子,怎么连句瞎话都说不得吗?? 可是这之后,奶奶却是好长一段时间沉默,这不禁让我深深反思着刚那段话真说得过分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奶奶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对我说:「这事情本来不愿意向你提起,毕竟阿翰这孩子也过得好,但无论表面装得有多好,奶奶很清楚阿翰那孩子终究是在逞强,而你更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拼命的在他伤口上碰触,知道吗?? 我正要开口替自己做辩解,奶奶却接着继续说:「两年前吕先生一家人开心出游,我还记得那天吕先生特别来家里要我帮忙顾家,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出门却是再也见不着面。? 「所以……吕辰翰的家人都死了??我因为惊讶,声调提高了许多。 奶奶深深叹了口气,「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阿翰在那场车祸唯一生存下来的孩子,本来阿翰的二阿姨有意要接他去,可是阿翰这孩子坚持要留守在这里。」 「他就一个人生存到现在?」我努力保持镇定。 「在阿翰成年前,他的二阿姨承诺会每个月寄些钱给他,偶尔也会来看看他,加上阿翰的父母生前的那些保险金,大抵也就过活着用,奶奶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把阿翰当成自己的亲孙子般照顾,还好这孩子也善良懂事,确实是他帮了我不少忙。? 我不敢再听下去,彷彿是眼睛凝视着黑暗最底端,经过好一段时间,才明白我曾经忌妒他的一切,现在看来真的很幼稚。 那晚,我感觉到身体微微颤抖,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震撼,在脑海中我努力搜寻着那间冰冷的房子里住着吕辰翰的孤单的身影,这个画面是多么衝击着我那看似不美好的世界。 18 清晨起床的时候,我真的很睏,半张开眼随后很快又闭上,可是在我馀光看见有道黑影站在窗口边时,原先昏眩的意识瞬间有了反应。 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手中牢牢抓着薄被子,张大瞳孔的朝着那道黑影骂道;「吕辰翰,你怎么在?」 吕辰翰站在窗边,慵懒的伸个懒腰,见我反应激烈,他也只是抿着唇笑道;「奶奶让我来把你叫起来,只不过,我正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你醒来。」 「谁让你进我房间,就算要叫醒也不准你走进来!」 「我也很矛盾啊,刚在外面敲了好几声,结果回应我的只有你惊天动地的打呼声,我总不好跑去跟奶奶告状说你睡懒觉吧。」 「你─」我又惭又恼,更可恶的是我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此时,吕辰翰忽然从窗边走向我,他似乎不太在乎我的感受,居然就在我面前噗哧笑出声,随后伸手往我鸟巢般的头发轻轻搓揉一下,「知道了,我是跟你开玩笑。」 但是听到这话的我没有特别好过,反而觉得他耍我耍得特别有成就感,当下也就衝着他这话说了一句;「就你好笑,到底是忘了昨天我有多辛苦有多累!」 其实我并没有想刻意去提起,更别提说想要他报恩,但是吕辰翰这个讨厌的傢伙非要选在我神智不清的时段来惹我,确实在我状况来说也该算是起床气的一种发洩。 说出这些话后我特别后悔,而原先要走出去的他忽然就顿足在房门口,我原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可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转过身来,对我说;「小悠,昨天谢谢你照顾了我。? 我撇撇嘴巴,乾咳几声才回了声:「嗯。? 「小悠,其实我......? 感觉他会滔滔不绝地问下去,我急忙跳下床,自言自语的说;「不知道今天早上吃什么?? 结果我慌张地衝出房门跑向厨房挨在奶奶身边,奶奶却冷冷地回了我句,「你这孩子一早发什么疯,我们不是从来就吃粥而已。? 于是那一顿早饭吃下来,我一句话也没叨唸过吃了满嘴饭粒的吕辰翰,相较之下我不时抬眼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有句话是这么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殊不知我花了比平时还要大的忍耐去看待吕辰翰,才发现其实要做到如此也算是件难事,何谓习惯成自然,吕辰翰那张脸就是写着我很欠骂,谁让他三不五时的在奶奶面前对我怀着多馀的情怀,听着让我差些吃不下饭,要不是偶尔扫到奶奶眼神里对吕辰翰的爱意,也许我早就把手中的晚丢向他那张看来老实的嘴脸。 本来今天也该和平时一样,总在我走出门要准备上学前,吕辰翰已牵着他那台破旧的脚踏车站在门口等着我。当然,这都第几天了,吕辰翰无论是出现在我家门口还是家里都已经不需要太过大惊小怪。只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在我又一次打算加快速度绕过此人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掀起了一阵软弱的浪涛,儘管安静却仍轻轻摇晃个不停。 那个叫做吕辰翰的人,他仍是个孩子,一个需要被人关怀的年纪,而面对这样的人,我是否太过头了? 当然,我若放弃原先的理念,投奔敌营也是很奇怪的事情,思来想去就这么站在门口处愣了好久。 吕辰翰见我不动,就问:「你该不会是想要我抱你去学校吧?那双鞋子的损失?? 我低头看着脚上那双奶奶清洗过的鞋子,当不好的记忆浮在脑海,又想起那一片田里都是牛屎,于是,我走向他,一屁股坐上后座,我白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就如你所说,你确实要好好赔偿我这双鞋子的损失。? 这骑在路上的途中,吕辰翰不时回头看着我那双鞋,我真的怕他一不注意真跌下旁边田去,这里可是乡间小路呢。 我瞪着他,「你又干嘛?? 「这鞋子真的很贵吗??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不贵的话我何必不直接丢了。? 「拜託,鞋子好端端也就踩到屎而已,不用这么夸张吧。?他傻呼呼地笑着特别开心。 我没好气的说:「是你喜欢屎才觉得那是稀有之物,我这个人有洁癖,体质容易过敏,所以别说得这么容易。? 「拜託,我在这里都生活多久,别的我不保证,但是我敢保证这里的牛屎肯定是最肥沃的资源,要不上次你吃的烤番薯特别甜。? 「什么意思?那番薯皮上该不会也沾上屎了吧!?光想着我忍不住乾呕几声。 「你不要大惊小怪,番薯当然洗过了,何况我都帮你把皮都剥了。? 「吕辰翰!?我两唇已泛白,面对他的无畏让我火大极点,「这是卫生的问题,现代人哪一个会把屎和食物一块吃,我说你们这儿到底文不文明啊!? 背对着我的他,耸耸肩说:「像你说的,这里不比你住的繁荣的城市,但是这里的任何地方在未来都会成为我们最好的回忆。? 说真的,就算知道关于他那些遭遇,但我仍旧无法理解吕辰翰的想法,面对乐观的他,还有时时刻刻未人着想的他,彷彿是永远无法理解的境界,我索性在校门口前便保持适当距离,回头看了他一眼,摇着头说:「真不敢相信─你的脑子到底都装什么?? 他推着脚踏车,一脸嘻皮笑脸的跟在我身后嚷道:「你说我的脑袋吗?? 又一阵不正经的笑声在我身后响起,深怕被人发觉我和他特别熟悉,连忙加快步伐走着,只是,也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惹人嫌,别人进校门口都安全无恙,偏偏跟在身后的吕辰翰硬是被教务主任抓个正着,「吕辰翰,你的校服是怎么回事啊!? 我回过头看去,只见吕辰翰站姿痞态,而那上半身制服有一半是塞进去一半则完全没扎,这种颓废风格他居然能义正严词替自己狡辩的说:「主任,我这是流行,你知道现在就是要把衣服不扎起来才叫做帅。? 「流行是吗?那你就站在这,让其他同学好好参观一下何谓现代流行趋势。? 唉! 我相信,只要亲眼目睹吕辰翰的下场,无疑只剩下无声地叹气,就说他的自我感觉良好过头的人,下场往往让人不胜唏嘘啊。 19 吕辰翰就这么被罚到第一堂上课才进来教室,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被处罚的人用如此高姿态走进来,彷彿做了多了不起的大事。 我要是班导肯定从他后脑勺打下去,可惜,面对他,我总是无能为力的翻了白眼。 比较让我意外的是下课时间,吕辰翰没有来骚扰我,往他位置看去,人不知道早已经跑去哪里。怪不得清净许多,心里正觉得舒坦,忽然有个人气喘吁吁地衝到我面前含糊说了我听不懂的外星语,乍听之下也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只是我脑里总想着这个人分明平时都黏着袁敏敏,现在却在我面前用着狡猾的语气要我救人似。 我盯着她看许久,彷彿想看穿这人内心的最黑暗的一面,不过她倒是先开口嚷道:「夏芝悠,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吕辰翰那个疯子真的会把袁敏敏打死的!」 我很难明白,真的很难明白这些话的意思,所以我恍神了一会,才顿悟到几个关键词,就在我认为不该乱入这滩混水的同时,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女的一块往教室外衝。 好吧,要怪只能怪善良的本性真的让人一点主见都没有。 我们跑了一段路,而这一路跑到现在,我浑身上下都不好受,理由很简单,因为我居然又一次乱入昨天垃圾车地带。 但这一次倒楣的似乎不是我,大约在不远处我就听见吕辰翰的声音,原来昨天那件事情已经传到他的耳里。 只见吕辰翰手里像拿着东西,嚷道:「你别觉得冤,昨天你不也是这样整夏芝悠!」 袁敏敏就站在垃圾车外围,一脸无辜的说:「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可以把那条项鍊丢到垃圾车里,你明知道那是我妈唯一送我的生日礼物!」 听到这些话,我不知道该做何感想,儘管袁敏敏昨天让我难看,我本该像个疯狗一样衝上前去咬着他不放,可我终究于心不忍,眼看着吕辰翰手就要往前拋去,我没有多想衝上前抓着他的手。 「小悠?」 我看了袁敏敏一眼,才转头看向吕辰翰,冷道:「难道你就这种水准吗?」 他对我说:「我不管什么水准,谁敢欺负你,我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我没来得及说,因为林浩则抢先我一步附和的说:「嫂子,你放心,昨天的事情我一五一十都告诉老大,这回我们就是要以暴制暴,还一个公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以暴制暴?我好说歹说书也读得比这些人还多,我真的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用法。 叶建华在一旁也跟着胡闹插上一脚,「嫂子,你什么话也别说,我们都知道你的委屈!」 那些话根本就像提着油桶往盛怒之下的吕辰翰身上倒,吕辰翰在那当下已经把我手拿开,而后项鍊就从他手中以拋物线要拋过去。在我能控制的范围中,我唯一能阻止纷争下去的关键点也就是奋身往上一跳,很幸运的是我接到了那条项鍊,只不过我的身体硬生生摔落在泥地上,身上制服脏了不说,身体疼痛让我忍不住叫喊了一声。 「小悠,你没事吧?」吕辰翰上前将我扶起来。 「能没事吗?」我甩开他的手,并转身将项鍊递到袁敏敏手中,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开。 我不清楚是不是所有人都一样,在面对现实的一面,总是觉得疲倦,但最起码我现在状况就是这副德性。 儘管刚才我阻止了这一切,看上去特别帅气,然而身体扎实摔在地上是不挣的事实,偏偏我有颗微弱的心脏,似乎在过于激烈的情绪下,着实让我有些难受,加上这几天天气闷热,使我这张惨白的脸就像是随时会休克没什么两样。 所以,在我衝厕所里,甚至忍不住直接在洗手台前作噁几声,怎么知道才刚开了水龙头,身后就传来让人胆战心惊的声音。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阿翰他从来就不会这样对我,整件事情都是你惹出来,本来就该你收尾。? 我从洗手台镜子一看,只见袁敏敏连同那两个太妹不知何时跟在我身后。 「你放心,我从来就不奢望从你那张嘴说出好话。?我没打算要跟袁敏敏扯东扯西,低头自顾的用手捧着水冲着这一张疲惫的脸蛋。 袁敏敏走了过来,一把关掉水龙头,这使得她的声音在厕所里格外响亮,她对我说:「夏芝悠,你知道女生厕所定义吗?? 我故作镇定,抬眸看着袁敏敏说:「厕所就是用来拉屎拉尿的,不过有些人倒喜欢在厕所里耀武扬威,知道为什么吗?? 袁敏敏看着我,没有作声。 这些日子我多少参透了袁敏敏这人,空有一身的蛮力,智商却等同于零,所以当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并不是忘了要找我麻烦,而是她需要更多时间去理解。 「厕所实至名归就是那种污秽之气聚集点,偏偏有人喜欢在这种地方,听过臭味相投这一个词吧,这不明摆着什么样的人喜爱在什么样地方称王。?我说。 「夏芝悠,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很简单,所谓什么样的人喜爱在什么地方。?我不畏惧她,昂首挺胸的直视着她。 「你─?袁敏敏大概气急了,只见她一手伸起来就快要朝我脸上打下,还好,这时候她身边的其中一人衝进来嚷着:「吕辰翰在外面。? 她凝视着我,厕所又恢復一片寧静,我本想独自绕道而行,没想到她又一手揽着我的去路,对我说:「夏芝悠,你最好离阿翰远一点。? 「我怎么离他远一点,也许你有办法把他绑到厕所?? 「夏芝悠,你─? 「我这提议绝对是发自内心深处,毕竟他是个活人,不是那些插在田里任人摆佈的稻草人,所以我才向你提议将吕辰翰捆到厕所。?我说,语气义正严词,转身快步逃离是非之地,就连我都佩服自己的口才。 我人才刚走出去,有堵墙就挡着我去路。 「你都跑哪去,我找你好久。?他说。 「找我干嘛??我瞪着他,想到刚在厕所里受的苦却是为了他,忽然有些不甘愿。 「我买了瓶水给你,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 吕辰翰将手中那瓶水递给我,此时袁敏敏从厕所走出正巧看到,没等我反应过来,袁敏敏又一步捷足先登的抢过那瓶水,并在我们面前上演水鬼戏码,咕嚕咕嚕地把一瓶水在我们面前喝个精光。 只见,吕辰翰张开着嘴有些傻地说:「那是我给小悠的水─? 「是吗?既然这样,还你吧。?说着,居然真将那空瓶子递到我手上,转身就走。 「小悠,还是我再去买一瓶给你。?吕辰翰说。 「不用了,教室里有水。? 我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空瓶子,一种五味杂成的感觉侵袭着我原有的认知,袁敏敏是真让我觉得哭笑不得。 20 其实,我有一度觉得袁敏敏活得可怜,都说被爱才是幸福的,但直到她再一次翻盘似的将我拱出来,我才发现真正可怜的是我,无论是否被爱,我在她心中永远是一根会痛的针,她除了想尽方法除掉我以外,别无办法可以解气。 讲台上正讨论运动会的人选,原本该跟我没关係,我从来没参加过这类活动,以往升学班的人是不需要特别参加活动。 没想到,袁敏敏居然提议我上场跑400m。 我的天啊,这分明就是苦差事,难怪一有人选,其他同学恨不得连声附和道:「老师,我觉得校庆这活动转学生是一定要参加,毕竟我们很快就高三了,所能参加的活动有限。? 这些人是真想和我混熟,还是根本就是在找个替死鬼,别以为我笨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大家表现热肠子的心态根本就是把人推向死地的心情,而我就是那个该死的倒楣鬼。 面对同学们热情的推举下,老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询问我,道:「夏芝悠,400m跑步竞赛有没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抬头,四周目光纷纷投射在我身上,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期待和失落,也因此显得有些纷乱失了节奏。 「不行,小悠她身子弱怎么可以参加!?纯粹是吕辰翰一个人自告奋勇的出手,霎那间我觉得原先要脱口出的话变得不再重要,应该说多亏了吕辰翰的鸡婆,我的状态变得骑虎难下。 谣言止于智者,我认为这里并没有这种人,如果有也一定只有我一个。 此时,周围不约而同发出许多古怪的讚叹声,甚至有个男同学直接明白得在老师面前问着吕辰翰,「阿翰,你紧张什么劲,难不成你们在一块啦!? 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知道,吕辰翰这小子总有一天会给我造成麻烦,儘管我不停把这号人物屏除我的世界,但人就是这样,当事者越不出声,事情只会演变得更加诡譎,就算我后面再反驳都已然无意义。 我想了想,望着场面已然覆盖这次校庆活动的重点,于是我就像失了魂的开了口:「老师,我要报名参加。? 吕辰翰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全班同学都愕然止住声。 老师也楞着好久才开口询问我一次,「夏芝悠真的没有问题?? 我篤定的眼神看向台上的老师,说:「当然,不会有问题。? 然后,如我期望的不再有杂音环绕,大家紧接着讨论下一个比赛。 只不过,在我决定下一秒,馀光中寻着吕辰翰若有似无的像是要跟我说话,我看着也索性当作没见。一整节课就撑着这颗沉沉的脑袋,至于后续讨论事情我根本就没心思听下去。 我的身体我很清楚,从小到大我从没有参加过任何运动会的活动,因为我的心脏不同于其他人是健康完整,医师嘱咐过千万要好好照顾我这颗修復过的心脏,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一时赌气答应上场。 下课鐘声一响,吕辰翰立刻来到我面前,一脸他是我家长似的忧心问我:「小悠,你真的要参加400m跑步?? 「不然呢。?我冷道。 「可是我听奶奶说你的心脏─? 「吕辰翰,你闭嘴!? 我的脸顿时垮了下去,因为我从没想过他会如此清楚我的事情。我不知道是自尊心作祟,在脑海中有了很多不好的念头,好比说关于我家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能早就蔓延在这不大的村庄。 「小悠─? 「你别管我行不行!?我推开了他,愤然的往教室外跑。 21 够了,我不怕别人探我的隐私,可是我不确定面对任何人质问爸妈分手罪魁祸首时候,我是不是也可以抬头挺胸的告诉任何人与我无关。 吕辰翰追在后头喊了我好几次,这一路上我并没有搭理他。最近我老想着若没有吕辰翰在身边,这些麻烦是不是就不会追加在我身上,否则像我这样一个普通人初来乍到,却已经闹得校园风风雨雨。 如今我居然还要参加活了十几年第一次的田径比赛,老实说,人都是自私的,事到如今我无暇去顾虑谁的感受,我更不愿意相信在后头追着我的男孩是出于真心关心我。我只想逃走,人越跑越快,乾涸的嗓子,狂乱的心跳声,着实让我的身体產生极大排斥,直到我半跪在地,无法停止的喘息声从我嘴巴发出。 「夏芝悠!?吕辰翰大声的喊了一声,连忙从后头追上来,「你怎么了?? 我听不见他的声音,耳朵轰隆隆的响着。我感觉心脏要快要脱离身体,每一次跳动衝破都让我產生痛楚,但是吕辰翰声音却如此响亮的在我耳边唤着:「夏芝悠!? 好吵,我嚥下一口气,本能的抬头瞪着鬼哭神号般的他,却看见吕辰翰的黑瞳中泛着一丝泪光,在阳光下的泪珠就像是珍珠般稀有,还记得第一次发病的时候,爸爸和妈妈也是用着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那一次我清楚看见个性刚毅的爸爸落下的泪珠,等到我状况稳定后,爸爸和妈妈将我抱在怀里告诉我一定会治好我的心脏。 好一阵子,我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说:「吕辰翰,你哭什么?? 「我没有哭好吗!?他怔忡不安的看着我,「你刚才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心脏─? 「你以为我真得哪里有问题吗??冷静地站了起来,我静静的凝望着他的目光。 「小悠,我去帮你跟老师说不要参加。? 「为什么我不能参加!? 「我怕─?他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胆小如鼠吗??我可以清楚看到他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难受,但我依然故意将那些话说出口。 「夏芝悠,我从没有这么想过,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说,「但是就在刚才我明白了一件事,这里的人也许早已认定我根本不可能办到,就连你都认为我在逞强,所以我不能放弃。? 「夏芝悠,那不过就是一场无意义的竞赛,就算你没参加也没有人会骂你!? 我毫不迟疑地反驳了他的话,「对,我总是这样,因为认定没有人骂我,所以我不闻不问,拼命守着比任何还要重要的身体,结果呢,我连自己到底活着理由都不知道!? 听到我这么说,吕辰翰忽然大声的回了我的话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能活下去是多幸福的事!? 我错愕了一下,最后我仍坚决的表态着说:「不管怎样,比赛我会参加,谁也别想阻止我。? 面对我坚毅的态度,只得无奈的说:「好,我不阻止你,但请你回去告诉夏奶奶这件事,她有权利知道你是如何搞垮自己的身体。? 「你不用管我说不说,这件事情和你一点关係也没有。?我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这一次,吕辰翰没有跟上来。 我想,吕辰翰到底是被我固执给气得不愿意理会我吧。 在走没多远后,我不自觉的转过身看向吕辰翰的背影。 没人会知道,在我有限的记忆中爸爸和妈妈都曾在这里生活过,他们幸福的挽着彼此的手走在这里的乡村小路,也许我也曾经像吕辰翰说过的一样,曾经用着最幸福的姿态奔跑在这里的每一块土地上,只可惜,美好的事物终究还是被现实压垮了一切,没有任何承诺是永远不变的。 22 吕辰翰的那些话,总让我觉得自己做着亏心事。 放学回到家的人,却只敢站在门口,心中忐忑不安的想,吕辰翰这个人不知道有没有把校庆的事情告知奶奶,转个念头又想着,运动分明就是有益健康的事,怎么到了我身上却是个禁忌。 这时,奶奶探出头来,唤了我一声,「小悠啊,你站在外面干嘛?? 「没……没有啊。? 我抬头看着奶奶的时候,脸上的扭曲连我自己都无法想像,还好,奶奶视力大不如前,看不到我心虚慌张的模样。 那晚我终没有勇气开口向奶奶说起校庆的事情,回到房间,我从抽屉拿出那隻泡了水的手机。 这种时候,我却老想起那个许久没联络上的妈妈,也许吕辰翰说的没错,我的决定是错的,我是在拿命开玩笑。所以,即使是一通问候,我也想让内心愧疚感少一些,可惜手机泡了水连通电话都打不了,我又不愿意出了房门到客厅打电话,最后身体瘫软的躺回到床上,仰望着天花板。 隔天一早,从房间里就听见吕辰翰的声音,我的心情忽然松了口气,昨天我们两人闹得不太愉快,但还好他并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来我家串门子。 奶奶见我从房间走出来,笑着说:「小悠啊,你是不是想打电话给谁啊?? 「蛤??我疑惑的看着奶奶。 「一早去叫你起床的时候,看你抱着你的手机不肯放手呢。? 我刻意放低声音,「喔,那支手机坏掉了,我可能昨天想着该怎么修,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吕辰翰一听,果不其然的夸张嚷道:「你会修手机啊!? 「你觉得呢!?我抬眼瞪着他。 「虽然我认为小悠天资聪慧,但是有些东西还是得要专业的人士,有时候固执己见是会弄巧成拙的。?吕辰翰是故意对我说这些话,明着指着是手机,但我知道他就是在暗示校庆的事情。 他这么做,无非是在警告我,于是,我对他说:「就算坏了,也是坏我的东西,你一个不相干人士多心干嘛!? 「夏芝悠─?他的脸微变,欲言又止的说不上一句话。 「你们难得几天不吵不闹,怎么又开始啦!?奶奶从厨房走出来,刚好目睹我两人怒目相视的画面。 我反应快,抢在他面前说:「没事,我和他在讨论手机要怎么修。? 「手机坏了,要真想打电话就用家里。?奶奶说。 我生硬的撒了谎说:「奶奶,可是我想打电话给以前的同学,没记号码怎么打啊!? 「这样啊,在我们乡下地区要修手机,可能要坐车到市区才行。?奶奶的眼神忽然朝着吕辰翰方向一瞟,「要不下课后,阿翰你陪小悠去市区一趟,行吗??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就可以。?我立刻阻绝了奶奶提议。 奶奶轻轻打了我额头一下,「你这孩子知道坐几号车吗?? 「不知道,但我可以问人啊!?我努努嘴,不以为意的说。 「你一个女孩子来到乡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就不怕真遇上坏人!? 「奶奶,你不要这么夸张,我都已经快要18岁了。? 「你─?奶奶正要开口回骂我,吕辰翰连忙阻拦的说:「奶奶放心,我会陪小悠去市区,别担心。? 我瞪着他,然而吕辰翰不发一语的的低头继续吃早餐,彷彿无视我一样。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心里想着什么,他大可不管我死活,我知道我的个性是挺会折腾人,但他事事退让,这一次又一次的累积下,总让我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那感觉就像欠了债没还一样。 23 虽然奶奶千叮嚀万交代要我跟吕辰翰一块坐车,可在我看来,吕辰翰似乎忘了答应奶奶的事,也好,他不跟着来我也乐得轻松自在。 离开教室前,我又一次望向吕辰翰,可是我没有打算去叫他。 也许我该问他到底是哪班公车,可看着他嘻皮笑脸的和其他人打闹在一块,显然,吕辰翰就只是一时兴起答应了奶奶,我甚至认为我若真的跑去要求他带着我一块,他这么不会看脸色的人,说不定又提起要我别去参加运动会。 公车站牌有些凄凉感,一个人站在那里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的公车,我总觉得自己很蠢。 远远的有一台公车驶来,我二话不说地朝司机招了手,在我正要踏上车前,身体被一股强大力道向后一拉,有一瞬间我以为我会跌得狗吃屎,没想到我却稳稳倒在结实的胸膛上。我挣脱开那支撑着我身体的双手,转过头吃惊地喊道:「吕辰翰,你为什么出现在这?? 怪了,分明就看见他和其他人闹着,何时不声不响的跟上? 吕辰翰气喘吁吁朝司机道歉后,又拉着我到公车站牌站着,「你知道为了追你,我跑多快吗?? 呃,我以为我已经彻底甩开他。 「你没事追着我跑干嘛!?我反倒责问着。 「你是故意的吧,夏奶奶都特别嘱咐我要陪你去一趟市区。?吕辰翰说,「好险我跟上你,要不你刚才真的上错了车。? 「谁说我上错车,这时刻表不是写着406号通往的地方包含市区吗??我指着公车站牌上脱落下来纸。 「小姐,至从客雅大桥开放后,406号公车就不在经过市中心,现在我们这地方通市中心就只剩下408号公车,还有,那张纸是旧的资讯。? 我心想:这什么鬼地方,居然连公车时刻表都没定期更新,真是绝了。 我瞅了他一眼,若有似无的问他,「所以,那个408号到底什么时候才有。? 「大概30分鐘一班。? 「喔。? 我很识相,在终于明白在这样地方得仰赖当地人的事实后,我唯一选择就是安静等待。但我还是不喜欢这个地方,交通不便利的地方,除了瞎等外还得任由那些猖狂的蚊子咬着我白皙的腿,就在我打算大开杀戒的同时,吕辰翰从书包里拿出那件薄外套并绑在我腰上,事出突然,这么亲密的举动,我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身体僵硬,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意识到他根本就是趁机吃豆腐。 我推开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吕辰翰,你到底在干嘛?? 吕辰翰笑道:「我刚看你一直在抓腿,这个时节蚊子特别多,想说不如帮你披上一件衣服也好过被叮个不停。? 「你的意思是,从刚才一直在看我的腿吗?? 「对……不是那个意思,我刚好看到你在抓─? 「吕辰翰,你是变态吗?? 「变态?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我真的很单纯的担心你那双美腿─? 「吕辰翰!? 我也听不清吕辰翰要解释什么,在我准备朝他疯狂乱打同时,408号公车来了,吕辰翰急忙挥了手,我们才休止了一场充满攻击性质的争辩大赛。 24 虽然距离市区也不算太远,可是当人从车里走出来,店家吵杂的喇叭声就是和那恬静小村有天壤之别,我的心情自然是开心。 相反的,吕辰翰一走下车就不停用手挖着耳朵,甚至不以为意的说:「真吵,还是我们住得地方好。」 我看着煞风景的他,忍不住皱着眉头,「就你喜欢那鸟不生蛋的地方。」 「为什么不喜欢,我可是在那里出生到现在都─」 「算了,我跟你真的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我一时忘记身边这个人是有多热爱那一片土地,可是,我也绝对没有间情逸致陪着他探讨大自然有多奇妙。 而后,我们走进这镇上唯一一家写着手机维修的店家,柜台那位男士拿着我手机看了好久,然后对我说:「同学,这手机浸水过,恐怕修了要不少钱,我们会建议你乾脆换隻新的,现在我们公司刚好有推出学生专案,如果你需要─? 这推销手段一出可会没完没了,我当机立断的制止,「对不起,还是帮我修这隻手机。? 店员一开始有些措手不及,索性就半开玩笑的说:「看来手机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我应该说关你什么事,可是那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来确实不太礼貌。 我说:「对,所以麻烦你务必修好。? 「修好是没问题,只是手机要送回原厂,恐怕不会太快能取货,还是你留个家里电话,等到确定手机修好再通知你?? 「家里电话??我接过那隻笔,有些迟疑地盯着那张空白纸张。 「如果不留家里也没关係,你可以留其他号码都行,最少要方便让我们联络到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儘管是住在奶奶家有段日子,不过我从没想过要把家里号码记在心里,再者我以为我可能很快就会受不了逃离这个鬼地方。 「这样好了,我留我的电话。?吕辰翰抢过我手中的笔,轻声在我耳边说:「没关係,反正我的电话间着也是间着。? 于是,我同意了,反正这么做无论谁看都是举手之劳,况且这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要做。 走出店家后,我又一次将注意力放在这里最繁华的地带,虽然比不过我以往居住的城市,可是好久没嗅到满满的人气,内心还是挺亢奋。 「如果你想逛逛,我们去逛一会再回家也可以,反正现在也还不到六点。? 我瞟了他一眼,像是刻意装作不在乎的模样说:「我要逛街随时都可以逛,根本不需要你吕辰翰特别同意的行为。? 话一说完,我用着瀟洒自若的的姿态向前直行,但是,我真的太兴奋了,在我以夸张的走路姿势走过一间又一间的店家时,一直跟在后头,明显体力不支的吕辰翰拉着我衣服一角嚷道:「小悠,你这条腿平时有没有健身,怎么可以咻咻地逛了那么多家店。? 我回头看着那一脸虚脱的脸,摇摇头道:「你这个人平时看来挺会玩,怎么逛个街累得像狗一样。? 「没办法,我真的从来没有陪女的逛过街,这是第一次,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也说不定。? 我一听其中几个关键字,出于好奇随口问他,「没陪过女孩子逛街,这中间包含袁敏敏吗?? 他说:「当然,我干嘛陪她!? 「是吗?可是我看你们的关係不该单纯到只有一起烤地瓜─」 「我跟袁敏敏真的只有烤地瓜而已,这百分之百无庸置疑的事情。」 我的确怀疑过,面对袁敏敏这样死缠烂打的几年,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动过心,而或者是说,当初若我没选择回到这里,他们也许能在没有阻碍中顺利的发展美好的将来。 25 事实上,这该是我第一次开口主动询问他人隐私,以往我认为探人隐私是非常不好的行为,所以即便别人开口询问我也只是云淡风轻的带过一切,但,我惊讶于他面对问题的认真程度,毕竟我也不过随口问了一句,况且他真的跟袁敏敏有一腿,也不关我的事情。 不管怎样,我还想趁着来到闹区的时候好好玩一下。 我默默地朝着人潮最多的汤姆熊游乐区方向走去,一开始我乐得开心,只不过在我伸手想拿钱的时候,才发现吕辰翰居然没有跟上。这一路他都好心的替我拿着书包,我只得转身往他方向走去,只见吕辰翰面无表情地站在某个地方一动也不动,见我走过来,连忙拉着我说:「小悠,我们回家吧。? 我第一次遇上如此循规蹈矩的人,因为有些惊愕,等被拖了几步路才回过神制止他说:「为什么?我还想玩一下呢!? 「可是……」 面对连一句话都说不好的他,我没耐心的伸出手来,冷冷地插上话:「把书包给我。」 「不行,奶奶说过让你早点回去,万一─」 「没有万一,如果你真的怕奶奶问起,现在你可以自行坐车回家,反正我现在已经知道要坐408的公车回家。?说完,硬是拿回我的书包离去。 他当然不会坐车离开,在我脚踏进一步同时,他已毫无犹豫地跟上,我转过头,看着他用一脸傲慢的态度对我说:「我想了想,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 我没有吭声,嘴角弧度慢慢的往上扬,因为吕辰翰这个人每一次拉不下脸面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形容成顾全大局且富有担当的男子汉。 原本以为迟迟不愿跟着进来是出于奶奶所託,可也奇怪是他这一路上每一步路都跨得特别警慎小心,好几回我都看着他刻意用手遮着脸像是躲着谁一样,搞得我玩什么都不能尽兴,正闷着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前方就出现一堵墙硬生生的让我们无法向前。 游乐场的光线并不是特别好,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多少能看到堵住我们去路的那些人并不好惹,光凭着那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孔就该多少猜得出他们内心善良不到哪里。 我正想开口要这些人走远一些,怎料吕辰翰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前,他已先开口警告的对其中一个人,说:「阿海,今天我不陪你们玩,别没事找事做。」 那个叫阿海的人从中走了出来,我从没有在学校看过这号人物,只能从他身上穿着制服来判断是个学生,他嘴巴叼了根菸,一脸欢愉的说:「为什么?难得叙叙旧,怎么你倒一脸好像我们找你麻烦一样。」 我没有犯傻,明眼人都该瞧出他们想找麻烦,可我仍一头雾水的是吕辰翰这样乡下孩子是怎么得罪阿海这样的人。 我轻轻拉着他的衣服,在他耳边小声询问:「吕辰翰,怎么回事?」 「没事,不要怕。」吕辰翰一手紧牵着我的手。 「今天怎么回事,换了新的小妞,怕人家活生生吓得哭出来。」阿海似乎听到我的声音,忽然大声啊了一声,像是刻意说给我听一样。 「阿海,以前的事情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没有对不起谁。」 也不知道这话里哪里挑起对方不满,只见阿海衝上前抓着吕辰汉的衣领吼道:「他妈的,你是没对不起谁,但是老子就是不爽你甩了我妹还独自享乐。」 情债? 就在我脑海里还设想着剧情架构的同时,阿海的口水就这么毫不留情地吐在吕辰翰的脸上,我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更让讶异是吕辰翰居然忍住了。 「臭俗仔,没那种胆就不要出来把妹。」 「你才是臭俗仔,你妹被人甩了,该深度检讨的人是你妹不是吕辰翰。」 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我就这么衝向前本想推他一把,谁知道那个阿海反应灵敏的闪到一边,我一时没站稳人硬是跌在地上。 阿海转头看着狼狈在地的我,嘲謔的笑着说:「你的胆识倒是比那小子好,有意思。」 这一摔倒不是即兴演出,可却意外引起这群浑小子的兴致,我应该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了。 我正想着这下惨了,脑袋浑浑沌沌的,直到有一双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只见吕辰翰对我说;「小悠,我们该回家了。」 也不知道阿海那些人嘟嚷着什么,因为我连人带脚的一同被拉着跑。 来这之前,我自认循规蹈矩,可我没想到如今却意外得罪了那些小混混。所以,当我们终于赶上公车,我却仍为着这个经歷而久久不能释怀,大概是看着我不说话,这一路上吕辰翰更为沉默。 公车驶到目的地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有一种不甘心,于是,我驻足脚步迟迟不向前行。 「怎么回事啊?」吕辰翰跟着我一块停了下来,他不敢妄动只敢用眼神关注着我的举动。 「你平时就是不好欺负的人,怎么遇到那些浑蛋倒是没种!」 我想不明白,就算是怕事也该有个限度,何况是像吕辰翰这种痞子。 「我当然可以狠狠的揍阿海一拳。」他说。 「你揍他倒也还好而已,可你今天怎么回事,被人吐一脸口水还忍下。」 他起先不发一语,不知过了多久,才说;「阿海那种人会把事情闹大,我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可是万一伤到你了,我不想。」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心里有一点难受,可是我也不说不出来为什么心脏会有这样反应。 我怔怔的想着,索性只是脱口而出的骂了他,「笨蛋,谁像你一样没胆。」 我没再跟他说话,可是这双脚却明显比刚才要沉,儘管夜色让我们两人看不见彼此难看的样貌,但我却迟迟忘不了那个在我面前被吐了一口水的他,我只想抹掉那样的他,眼看离家剩没几步路,我却再一次停了下来。 一开始,我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那盏微弱的路灯照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我始终不敢想像那个人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往往越不可能的事就这么发生在眼前。 「班长?? 我迟了好久才开口,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一瞬间,眼睛酸酸的有点难受。 我不知道这话说出来会不会太过矫情,因为在我看见他出现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仍处在水土不服的状态,有多少次我还认为我已经能适应这里一切,但事实胜于雄辩,我想念的不仅是那繁荣的街景,我更加想念的是曾陪着我一块熬过煎熬日子的他。 26 沉子枫和我的相遇是在班级股长竞选中,那一次我看着黑板上票数远远多过我许多的沉子枫三个字,我不知道班导为何非把我的名字写在黑板上,我只知道那个结果肯定会让我丢脸一学期,没想到沉子枫居然在主动要我当副班长,我想我始终都不了解这个人,就连现在他出现在面前,我依然是懵懂无知的看着那样的他。 站在离他不到几步路,漆黑的天空,没有星辰,没有月光,这个叫沉子枫的人却真真实实站在那个地方。 我曾经认为躲到这里,就可以彻彻底底和过去那些人毫无瓜葛,然而,看着他快步地走到我面前,我才知道有些事情并非是我所想的那样。 我正准备开口,一道黑影忽然衝上前,不客气地指着他说:「你到底想干嘛!? 什么情况?我愣住了,刚才看到沉子枫出现太激动了,都忘了身边有个吕辰翰。 沉子枫没有再前进,那眉头紧紧的纠结在一块,我在后索性拉开吕辰翰说:「他是我以前班上的同学,你别大惊小怪的行吗?? 吕辰翰上下打量着对方,语带警惕的对我说:「班上同学怎么这时间跑来找你,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人有企图。」 「你─」 「我没有企图,只是来看看老朋友。」 听到沉子枫的答覆,吕辰翰随后尷尬的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企图,而且我们镇上的人本身好客,要不到我家去吃个东西。? 「不需要,?我说,「因为他是我的客人。? 吕辰翰忽然摸了摸我的头说:「行了,他是客人理所当然是主人要招待,我不会有异议。」 「吕辰翰,谁管你─」 他说完便拿走我的书包,我无奈地想叫住他,只是他人跑得够快,一转身人早已不在我视线范围。 「我以为你会很开心,至少我是特别为了见你一面才过来。?沉子枫的每一句话都说得云淡风轻,可我清楚他是不太高兴。 我回过神来,回应他:「我当然开心,只是我怎么也没想过你居然会来找我。」 沉子枫冷笑一声,「是啊,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跑来。」 「既然你来了,也该看到现在我的生活与过去是截然不同,或许你根本就不该来找我。」 不是的,看到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道有个男孩为了一个人千里迢迢的到来,就说明着那人心里有我,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像他这样的人就该好好待在学校做个好学生。 我的那些话着实让沉子枫眉头皱得更深,这局面连我自己都尷尬。 忽然,他上前抓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你觉得我不该来找你吗?换作是有人和你通话后就消失无踪,你也可以像现在一样淡定自若吗?? 我用力挣脱开他的牵制,口气有些火大,「我没有联络你是因为手机浸水,还有,这里不是闹区,如果你不想让左邻右舍都清醒过来,最好小声点。?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是这样状况。?他摊开手,似乎为刚才失礼的行为懊悔。 我有点不知所措,「班长,你根本不需要这样,而且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因为这样跑来,如果知道我一定早点去修好手机─? 「夏芝悠,你知道吗??他平静的口吻对我说,「这是我第一次翘课,因为我担心你,这些天来我想过很多画面,我真的怕你遇到了什么事,但就在刚才我看到你和那个人走在一块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真是个书呆子,居然傻傻地就跑到这里来找人。? 27 真奇怪,这些话从沉子枫嘴里说出来轻轻悄悄的,一如往常的冷静,彷彿不带点痕跡的在黑夜中销声匿跡,可我却被这些话弄得头昏眼花,觉得世界真奇妙,居然连沉子枫这样的书呆子都肯放下身段,还是在一个没有华丽场景的装饰下却又格外有人情味的地方。 我看了他好一阵子,这才尷尬地从喉咙含糊的说着:「不管你信不信,但是在这里看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虽然,也只是相识老友一场,我没有别的意思。 沉子枫望着我微皱着眉头,他的眼珠子盯着我就像是审判那些话真实性,我不由心想:难道我说得太没诚意,他好说歹说也是个资优生,怎么也该瞧着我那颗不入流的心。 就在此时,一直没吭声的沉子枫已走到我面前,张开双臂轻轻环抱住了受到震撼的我,沉吟了一会,说:「我就知道,因为我也一样很开心在看见你。? 是吗?我僵硬的站得挺直,前额的瀏海随着夜风拂过,只见那屋子里透着光的窗户上有道黑影正往这里看过来。 都听人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原本还沉浸在如此好的氛围中,但我却胆小的被那双阴森的眼睛吓得连忙推开沉子枫。 沉子枫看着我,微微愣了一下,「怎么了?? 我下意识转移开视线,含糊的道:「没事,天黑了有点冷,我们赶快进去吧。? 「也好,都还没跟你奶奶打声招呼。? 可是,在我领着沉子枫进去前,脑海中闪过吕辰翰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为了免于不必要纷争,我还是觉得有义务告诉他才对。 我转过身,对他说:「刚才你看见的那个人是我的邻居,他平时喜欢干些无聊事,尤其是他还蛮常来我奶奶家串门子,所以等等你看到尽可能别惹他,别去理会他就可以免于多于麻烦事。? 「可是,刚才看你们还走在一块,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可那只是表面,我和他老是吵个没完,如果你知道他平时有多烦人就不会这样去想。?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的好半天才开口,「夏芝悠,我可以答应你不去招惹他,但是你是否可以不要再叫我班长。? 「不叫你班长多怪,要不然叫什么??我说。 「我叫沉子枫,看你想怎么叫都行,就是不想再听见从你嘴巴说着班长,平常听老师叫着就够烦。? 「我尽量,怎么说习惯的事情很难一次改回来。?我含糊应道,连忙转身走进去。 本来我想先找奶奶,怎么知道这一脚刚踏进去就瞧着沙发上坐着那个人眼神不友善,吕辰翰看了我一眼,酸溜溜地拋了一句话:「终于肯进来,差点以为你要被拐走。? 我当然听出他口气不爽,可我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他,「放心,人家是资优班的班长,谁像你一样低俗下流。? 吕辰翰站了起来,张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夏芝悠,你说谁低俗下流,刚才在外面风流的人是你可不是我,你─? 「好了,好了,你们吵够没,平时吵吵也就算了,现在有客人在,你们还是吵个没完,到底让不让人进门啊!? 奶奶的出现立马让吕辰和闭口不敢再多话,我看,他这分明就是恶人无胆。 28 吕辰翰又坐回沙发上,散漫的用手撑着下巴像是没事模样。 我哼了一声,要不是沉子枫还站在那,我绝对是跟他吵个没完,非要他把刚才那些话都收回去才行。 我吞下厌恶的口水,上前抓着奶奶的手,说:「奶奶,他是沉子枫,是我以前念的班级的班长。? 奶奶瞧着站在身后的沉子枫一眼,笑了笑说:「好啊,年轻人今天就睡在小悠睡的那间。? 然而,现实看来虽美好,却始终会有那么点缺憾存在,于我而言,人生中的缺憾非属吕辰翰莫属,不晓得为什么他比这家里的人都还要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吼道:「不行,他绝对不可以睡在小悠的房间。? 「为什么不行??我瞪着他。 「你傻啦,女孩子的闺房怎么可以让他闯进去。?他看着我,最后更口无遮拦地说,「还有,你这个人卫生习惯差,房间乱成什么似的能见人吗?? 「吕辰翰,你什么意思啊!? 我说真的这辈子还真没想过借个房间可以惹出这么多的事情,现在管不着沉子枫在现场,我压不住内心的怒火中烧,还没来得及骂出口,吕辰翰说一不二就这么拉着沉子枫往外走,边说:「我那房间多,今天你就睡我家。? 沉子枫毕竟是个温文儒雅的读书人,怎么能斗得过从小野蛮惯的吕辰翰,无端的就这么被拖着走。 我衝到门口硬是挡着他们去路,手指触着隐隐痛着太阳穴,好半会才能提起神来对吕辰翰说:「他今天就睡我房间,如果你还有任何异议,就滚回自己的家。? 吕辰翰低声询问:「夏芝悠,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不想知道,要是你看着心里不舒服,你可以回家,不是吗?? 我本来没打算说这些狠毒的话,沉子枫就在眼前,我觉得他肯定在心里后悔着唐突前来,他从来就没有看过我发火的样子,还有他到底是不是会误会了我和吕辰翰,在目送着吕辰翰离去后,我抬头看向沉子枫,心里却像压着一颗巨石般沉甸甸的有些难受。 沉子枫看着我,内敛的笑容询问我:「真的不介意我睡你房间?? 「当然,你别听吕辰翰说的话,他就喜欢胡闹。?我说。 「是吗?可我觉得你们很要好。? 我抬头看着一脸严肃的他,笑了笑,「别连你都开这样可怕玩笑,我都觉得迟早会被他给气死,怎么可能要好到哪。? 他笑了笑的说:「真的?? 我摆起脸色,「假的,在问下去就没完没了,信吗?」 沉子枫噗哧笑出声,点点头回道:「信。」 「好了,要不要喝什么?? 「咖啡。? 我看了他一眼,走向厨房里烧水,「这么晚还喝咖啡?? 「我带了本书来看,晚点再睡。? 我眼睛注视着瓦斯炉上的火光,「既然如此,你还翘课,真受不了。? 「我说过,我担心你真的出事,就算拿了书也看不了,所以我才来。? 「班长,你为什么这么担心我啊??这句话要从我口中脱口而出是件难事,我也是在心里挣扎很久。 未料,听完这话的沉子枫脸色一凝,等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你忘啦,以前你老闯祸,我能不担心吗?? 果然是这个答案,我尷尬笑道:「这下可好,我们班上资优生居然翘课,这大概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吧!? 其实,我挺疑惑,现在站在面前的沉子枫到底是想逃避压力才来,而或许真的是为了我,但是我绝对不会提出这样问题,因为这一直是我们两人相处模式。 他看了我一眼,说:「对,但这是最后一次,我已经知道你过得很好就可以。? 「我当然过得很好,你别忘了我是谁!?我故作自若的递过咖啡后,对他说:「我先把房间收拾一下,你喝完咖啡在进来吧。? 我转身离去,最终两人还是无疾而终结束了这个本该激昂沸腾情绪的夜晚。 那个晚上,我不经意地看见了天上掛着那特别圆滑的月亮,心里却忍不住感叹地想着,即便月亮再圆满,没有人同欣赏,那也不过是一颗平凡的月亮。 29 隔天早上,半梦半醒的我坐在床上,盯着窗外日光好一会,彷彿还不敢置信沉子枫真的在这里睡了一晚,要不是听着外头传来他的声音,没准我还认为是场梦不愿意走出房间。 不过,让我始料未及的是我邋遢的模样就这么展现在他面前,谁会一大清早的想着打扮,而且还是在自家的屋子,可偏不巧在我踏出房门便迎上了站在房门口的他。 「夏芝悠,你可醒啦。?沉子枫看着我笑了,「奶奶刚说你假日起得晚,我本来还怕可能在离开前没办法见你一面。? 「这孩子的确反常,平常要叫她起床都是难事呢。?奶奶笑着说。 「说不定今天会下雨呢。?吕辰翰自然不肯放过我,冷不防地又插了一嘴。 「没事,如果真怕下雨,等下我送你去坐车。?我装着笑容,当机立断选择忽略吕辰翰。 他瞇着眼,然后说了一件我最不想回忆的事情,「算了吧,她这个大小姐就怕走在牛屎路道上,我可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悲剧事件。? 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惹到了吕辰翰,从昨天开始一来一往的对话中,他就是有办法激怒我,就像现在他分明就是挖坑让我跳,偏偏在我脸色变成铁青之际,他又找了藉口溜之大吉。 吕辰翰,我跟你没完没了! 我当时一定是疯了,否则不会拋下沉子枫,只为了讨一个理论。 好不容易追上他脚步,我火恼的说:「吕辰翰,你为什么老是针对我?? 「你做噩梦吗?我什么时候老是针对你。?他是明知故问。 「既然不是针对我,为什么又在别人面前说三道四,也许你觉得好玩,我不这么认为!? 听我这么说,吕辰翰耸耸肩,不在乎的回道:「我觉得……你是心理作祟吧。? 「心理作祟!分明就是你一直一直在说我,这怎么就成了我心理作祟呢。? 听我这么说,吕辰翰歪着头,看着远处像是在揣摩着我说的话,而后,给了一句让人吐血的回答:「我说你是为你好,所谓忠言逆耳是这个意思吧!? 「你─? 「我真的是为你好,要是别人谁管你掉不掉进牛屎区。? 我对着他大声吼道:「吕辰翰,你给我听好,从今天开始,我夏芝悠的任何事情都不需要你过问,我不需要你鸡婆的为我着想,所以离我越远越好。? 他看着我,很平静地说:「夏芝悠,你有需要把话说成这样吗?? 我双手环胸的说,「有必要,像你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如果说得不够白话,你也许真的打算缠着我一辈子,我怕真的成了事实就成一辈子的噩梦。? 「好,我答应你不缠着你,但是你别后悔今天说的话。? 我乾笑几声,「你少做美梦,我恨不得你离我远一点。? 他转身,在看着他背影离我而去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多么苛薄人心,我只是一时气愤,我也知道他是真的为了我好,不过我并不觉得悲伤,因为我以为我真的不需要再被任何人束缚在一块,我以为我可以藉此机会彻底了断外面流言蜚语,但是在我转身的同时,到底为什么我却觉得全世界最卑鄙的人是他不是我。 30 其实,这本来就不好的场面,若没人看见倒也装模作样的走进屋里,可我没想到沉子枫居然站在后头,我不知道他到底看到多少,但眼神对视到彼此那瞬间,我的吼咙像被什么哽住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是我心里有鬼,反正我只觉得没有比现下还要叫人难开口,我该说那浑小子就是欠骂,而或是我该为自己名节保证,那时候我的脑袋瓜里想了很多,也不知道哪来的烦恼。 沉子枫沉吟一会,而后慢慢走向前,问了我一句:「你们又吵架了?? 很快的我意识到该为自己伸张的事实,连忙回道:「谁和他吵架,早上你也看到我有多委屈,是他老针对我。? 他笑着说:「也许……他是关心你吧?? 「别胡说八道,我和那人才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可以互相关心的朋友。?我没好气的说。 他又笑:「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们,因为你和他相处没有多久,却能够坦然的互动。? 我看着他,想了一下,说:「也许……我们也可以,就像一般的朋友聊天。」 本来气氛该是尷尬,谁知沉子枫忽然衝着我笑着,「不过,等到我们两人都考上理想学校,时间还多得很。? 我含糊地回道:「是啊,有个稳定的未来才是好的未来。? 我不知道沉子枫是太过稳重,还是他习惯压抑心情,有时候和他说话感觉就像是和一名修道万年老僧。他直挺着腰桿子,昂首阔步的有着美好的未来,在他身上看不见任何痛的痕跡,然而,我却迟迟不敢开口询问他,也许他美好的未来里有一个属于我的位置,哪怕是灿烂一回的烟花,都好过现在难以捉摸的我们。 然而,沉子枫选择继续做回他的好学生,而我和吕辰翰的冷战却才刚开始。 因为吕辰翰,我算是第一次明白男人的小心眼,本以为沉子枫回去了,这里一切又回归初衷,谁会想到他居然做得如此透彻,早上同样来家里吃早餐,可他却闷不吭声差点就让我在餐桌上噎死。 当吕辰翰吃完早餐,拍拍屁股走人后,奶奶甚至把矛头指向我,说:「小悠,你又和阿翰吵架了,对不对?? 「谁要和他吵架!?我鼓着双颊,不开心的回应。 「所以奶奶不是要你别对阿翰这么苛刻吗?? 「奶奶,你没搞清楚他为人,真正对我苛刻的人是他,难道你没听见上次他老在别人面前针对我,他这是见不得人好。? 「说起你那个班长来找你,奶奶觉得阿翰没有错,他就是担心你,要不然换成别人也才不管他要住谁那。? 「奶奶,你这是明摆着胳臂向外弯,我才是你亲孙女。? 「奶奶帮理不帮亲,你仔细想想,阿翰哪里错了,如果他是因为关心你这就成了罪大恶极,你真是太自私了。?奶奶说完,一併的把桌上的菜全收了。 「奶奶,我还没吃完呢……? 我闷着头继续吃着碗上半碗的白粥,我才不管吕辰翰到底做对了什么,反正,他最好以后都别跟我说话。 31 吕辰翰整整一天没有和我说话,就连放学也没跟在身后,我心想乐得清间,谁知道人到校门口就撞见吕辰翰的死对头,上回听着好像是叫阿海的小混混。 我睁大眼睛,迟迟不敢跨出校门一步,因为上回我可亲眼瞧见这些凶神恶煞的人如何想致人于死地。 只不过心里想想,这群人上回并不是衝着我来,我和这群人无冤无仇,他们总不会直接想对我如何,这怎么说也是个有秩序的国家。 我再度打起精神跨出校门,也许我的想法是对的,这一路走得理直气壮,我看不见有人追着我后头,正松口气,肩膀一阵沉重,有双手就压着我的肩头,我尖叫一声迟迟不敢回头。 不一会脚步声就停在我身后,乍听下也有四到五人的样子,最先开口果然是那双手的主人,「走得这么急去哪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回头,灵巧的闪过他的手,好声好气的说:「大哥,你认识我?」 我始终相信傻人有傻福这句话,反正眼下我一个弱女子真的要硬衝着打也打不赢这群小混混。 谁知那几个男的听见我的话纷乱的胡笑成一团,天知道我的脚底板却早已冷得直窜上脑门。 此时那个叫阿海的居然轻浮的走上前,一手捧起我的脸,笑着说:「你忘了我没关係,但从今天开始你会永远记着我。」 我颤着声回道:「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谢谢你看得起我,可是我们现在不适合谈恋爱,还是以课业为重─」 原以为可以慢慢挣脱开那隻手,谁知道阿海的手却死死的牢固着,使我动弹不得。 这话的笑点不知道出于何处,总之那几秒鐘时间那些人又笑了一阵子。 「你们笑什么?」 说真的我有点恼了,我从来就不喜欢与人结怨,即使再大委屈也将就着过日子,可谁没想过即是我不招人也有人上门找碴,若不是这里风水不好,就是我真该找时间去庙里烧香拜佛。 「听说是转学来的,若你是真的想读书真的以为在这个乡下地方闯出个什么,我也真的服了你。」 我顿了顿,说:「无论是否能闯出来,也好过现在游手好间。」 这话本来不该说出口,我很后悔,可眼前确实也后悔莫及。 果不其然,噩耗如心中衍伸而出,阿海一个劲把我推至小巷墙壁上,我的背抵着冰冷的墙,心脏急促不安的跳动。此时,其他高大身影包围住我的视野,那种恐惧像是徘徊在黑暗中看不到天日,他的手依然不安份的在我脸颊上探着摸着。 我馀光看着那隻手,豁出去的心态张着口用力往那手一咬,阿海本来是个连疼都不敢吭一声的大哥,可我咬得狠,他啊了好一个回声才终于让我张口,我被推在地,儘管狼狈不堪,但隐隐尝到血的味道,心里却仍觉得乐。 阿海这个人也是把面子看得重的人,在小弟面前失态根本就不可能放过我,一手抓着受伤的手,却二话不说地朝我走来,这一回其他小弟不在当个装饰而是七手八脚地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好你个王八蛋,你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你打不打女人我不知道,但是你和吕辰翰的恩恩怨怨别算在我身上。」我回道。 「哟,刚才不是还装着不认识?」 对于被察觉的事实,我并没有显得惊慌。 反正对于阿海这人的脑袋瓜,就算我表现得懦弱的模样,也只会被欺负得更惨,既然如此,大家把话摊白了也好过一些。 「那个我当然是装,但我装着是为了你的面子,天知道你一个哥儿们却整天游手好间找人打架。」我接着又说:「还有,你老说吕辰翰甩了你妹,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根本就是看不上你妹。」 「你这女人─」阿海很生气,两手紧抓着我的衣领,那冰凉的气息紧逼而来,我甚至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在这样黑暗的巷弄里,我脑海闪过短暂的慌恐,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该表现出懦弱,我仰头直视着他,心里想着,大不了等下就大喊救命,就不信这群人真的不怕。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我看过去,只看见阿海勾着一抹笑容。 他居然在笑,这又是哪招? 见他这样我反而慌了不知所措,我颤着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海看着我说:「没什么,就觉得你这人无趣得很,不好玩。」 「什么?」 我蹙着眉头,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判断能力,趁着面前这一个脑袋秀逗的状态,现在不逃等到何时,即便我一脸狼狈样,可只要想到终于摆脱这群凶神恶煞的人,我拚了力气也要跑。 即便是到了家里,我仍心有馀悸的抓着冰冷的门把,就怕阿海那些人真的一路跟踪着。 「你怎么回事?」 我抬头看着待在我家的吕辰翰,他应该是看到我的脸色不好看,只是我实在没有陪着说话得兴致,加上刚才那些浑蛋的关係,即使是精疲力尽,我仍是火大的衝过去狠狠推了他一把。 吕辰翰被我这一使劲的推居然撞上墙,并不是他的力气不足于我,只是他并未预料到我居然会如此。 我瞪着他,说:「都是你这个倒楣鬼,如果不是你,我在这里会过得很好。」 「你到底在说什么?」吕辰翰看着我,只是一脸疑惑。 我并没有把刚才遇到的事情告诉他,而是直接走进房间里,手臂隐隐抽痛着,脱下外套才发现有道浅浅伤痕。 我想,这样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也不过是一个小伤,而换成吕辰翰也许就真的变成一场灾难。 所以,绝对不能说。 32 吕辰翰似乎有意与我和好,只是我这人脾性就是倔了一点,有时候,我惯常把他人当作一种累赘,尤其像吕辰翰这种风云人物,凡是与他扯上关係的人都绝对好不上哪里。 就拿校庆活动来说,若不是吕辰翰的缘故让我无端被算计,否则像我这种运动白痴怎么可能是榜上有名。 他倒好,私下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却不知道我遭遇的总总一切都归因于他。 而后,我开始认真思考,无论怎么想就只有一个解答-或许我最好的解决之道并不难,远离吕辰翰。 不过儘管我已刻意与他保持适当距离,吕辰翰却依旧像个没心眼的人一样,放学时间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我身后,浑然不知他沿路走过引起多少侧目的眼光,让我不得不在乎这个人存在的必要性。 我不想回头,所以即便知道他就跟着,我依然紧紧抓着背袋,当我跨出校门前,我看见阿海就站在人行道某棵树下,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第一眼瞬间,我居然看见他朝我微笑挥手,昨晚凶神恶煞的那张脸彷彿是一场恶梦,梦醒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整个人像根木头似动弹不得,可有个人却总在这种时候衝上前阻止我理性判断,说:「你到底在气什么?」 因为我的心思都在揣测站在校门口附近的阿海身上,压根没有把吕辰翰的询问听进耳里,在我看来,阿海似乎比吕辰翰更来得不好应付,否则昨天那事情都过了,今天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站在门口堵人。 「夏芝悠,你说啊,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见我不理会,一般人都会懂得静下心察看别人脸色,可他吕辰翰却非要弄得人尽皆知。 是的,忍耐是有一定限度,何况连站在校门口教官都引来关注,我实在无法装着没看见这人胡闹下去。 我抬首怒视着他,吼道:「吕辰翰,我跟你什么关係都不是,所以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谁对不起谁,知不知道!」 我咬着唇不愿再多说一句,这样的分界线是需要的,没必要太把玩笑当真。 就在我毅然把吕辰翰甩在脑后,独自一人走出校门口的同时,阿海也同样朝着我方向走来。 最后,甚至用身体挡住我前行的方向。 他问我,「你和那小子吵架了?」 「不关你的事。」我说,身体却紧张的只敢低头看着地上掉落下来的松果。 他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昨天晚上为了你那些话辗转难眠,不管怎么样,我认为这跟你是有关係—」 「干什么!」吕辰翰忽然爆炸性的吼声,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这么被拉至到他身后,「夏芝悠,你到我后头!」 见他反应这么激烈,我却只是乖乖站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敢吭。 阿海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们说:「阿翰,今天我找的不是你,你管什么意思?」 吕辰翰说:「阿海,这距离校门口没几步,教官还站在门口看着,你最好收敛一下。」 「不好意思哦,我今天有些私人的事情非要找她,难不成我还得跟你们学校教官请示,拜託,这时间是放学时间谁管得着啊。」 「你跟她能有什么私人事情—」 阿海曖昧的朝我瞄了一眼,说:「我跟她真的是有私人事情,经歷昨晚—」 昨晚那个字浮在我脑海中,那不仅是一件单纯的事件,我实在无法想像吕辰翰这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连带的带来多严重后果。 我主动走向阿海身边,说:「没错,今天我和阿海确实有话要说,所以吕辰翰你别管。」 没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之前先结束他们的恶斗,即使我有多厌恶和阿海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这就对了,上车,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阿海随即发动摩托车,引擎声音大得足以遮掩我害怕狂乱的心跳,儘管犹豫这样做是否正确,可事实上,我并没有别的选择,索性就跨上摩托车,忽然,手臂被一个强大力道抓着。 「夏芝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当然。」 我装着不经意的瞧了他一眼,嘴上强势,但却没有人知道,我有多希望吕辰翰就这么用力把我扯下车来,然而,他却松开了手,默默地目送着我和阿海离开。 我也明白吕辰翰这么做是合乎常理,这是我自己要求,无论是多伟大的人物都无法忍受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情,但是,那一刻我的内心却乱糟糟,甚至有点恨他。 33 我早该猜到像阿海这样的人做事风格,所谓的好地方也不过就是间不起眼的撞球场。 我跳下车,冷冽的语气问道:「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脱下安全帽,缓慢的走向我,「当然是我说的好地方,怎么你不喜欢?」 「是的,我的确不喜欢。」 「没关係,我也猜到像你这样好学生本来就对这样地方很敏感。」 「既然如此,我们各取所需,刚才我已经在吕辰翰面前给足你的面子,你该心满意足才对。」说完这话之后,我转个身便想独自离去。 阿海上前拦住我的去路,一把揪着我的衣领不客气地吼道:「你到底以为我阿海是个好欺负的人,那天放你回家,知道我有多丢脸吗?」 「所以,你现在想报復我吗?」 「谁要报復?」阿海说完,伸手抓着我的手,我欲想放开他的手,却反而被他抓得更紧,「你陪我进去玩一局,好让我那些兄弟知道那天是我让着你。」 「你以为我会乖乖跟你进去?」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顾及我的面子,你就是怕吕辰翰那小子会大惊小怪,所以今天你不跟着我进去,明天或后天我一样会找着你。」 他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从一开始我在意的就是吕辰翰会把事情闹大,所以她说得没错,我并没有别的选择。只是踏进的第一步我就后悔,这一屋子烟雾瀰漫让人连吸口气都难受,到后来我只得用另一手掩住口鼻好让自己舒服点。 「老大,可真有你的,居然真把人带来。」阿海那群兄弟嘴巴叼着菸,嘲笑着嘴脸瞧着我们。 「少废话,我这辈子谁也不让,唯有我的女人才让。」 阿海这话语一落,其他人纷乱的欢呼声连连,这个时候我已经按耐不住用力挣脱开他的手,正打算开口骂出声,谁会想到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唤声。 「夏芝悠!」 一开始我甚至以为是听错,直到那声音又一次唤起,我循着声音往门口看去,吕辰翰居然站在那里,在相对视的同时,他又唤了我一声,「夏芝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我顿了顿,恍然间才想着要走过去,只是脚向前跨一步,手就又一次被抓着动弹不得。 阿海歪着头看了我一眼,声音透着笑意说:「吕辰翰这小子还真是腻人,你说是不是?」 「他腻人,你却更烦人。」 我甩开他,跑向吕辰翰,眼看就在面前,身体忽然变得更僵硬,回头一看,阿海竟然追上前来抓着我的手。 「你要跑哪,今天不是说好要一块打场撞球。」 我说:「你放开我,要打你自己打。」 「现在说这话,知道有些迟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很胆小,尤其面对没有半点商量馀地的阿海,我居然只敢默默无声的瞪着他。 当时我还懦弱想着,不过就是打场撞球,要知道此时此刻吕辰翰一人就算是心有馀力而不足,又何苦把自己搞得进退两难。 这当然是最下下策的做法,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下一秒身体剧烈晃动,一开始我挺茫然,直到感觉身体松懈许多,转个身看着倒在地上的阿海,而吕辰翰则在此时衝上前抓着我的手。 「夏芝悠,你没事吧?」 面对他的关心,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我心里确实是激动不已,想开口说句话,怎么也没想到吕辰翰人已经被人给拉开,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吕辰翰被这一大群人压制在地上,浑乱的拳头,不规律的脚,纷纷落在他身上。 我不知道这时候最好的方式是什么,但我唯一念头就是得阻止这些人,即使这些人已经疯得听不见我的尖叫声,即使我烂透的身体可能无法逞受得住,我却没有别的选择。 我想着自己根本撑不起这些拳脚相向同时,吕辰翰这呆子居然用身体护着我,强烈震撼是透过那些拳头打在他身上传递在我心里。 那看似没完没了的吵闹,庆幸的是随着警察的鸣笛声停滞了。 我们终于得救了,但我不敢贸然的起身,直到吕辰翰松开了我,我睁开眼睛,才看见他脸上伤痕累累。 他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脸爱怜的抓着我的手,问着:「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 「你是笨蛋吗?到底谁受得伤最重。」我的声音很乾涩,很奇怪,看他这个样子,我内心却像迷路的人一样慌恐。 「我没事,你不知道皮厚的人就是有这种好处呢。」他傻傻地抚着头,自以为是的笑着。 我不吱声,而是看着走向我们的警察大叔。 「打群架,你们一个一个都要跟我回去做笔录。」 我们两个傻愣在原地,没错,这可算是难得体验,人生居然有机会来警局。 奶奶来接我们的时候,什么话也没有骂,怪让人不舒服,只是在快回到家的路上说了我一句,「那不是好地方,不管对或错都别再去。」 我驻足在原地,看着路灯照在那张有些掺白却意外冷静的脸孔,儘管她的背有些佝僂却走得比我还要稳,也许我们都不善于表达关心,但有些时候,我仍旧能感受到奶奶对我的关心是打从心底而来。 34 小地方容不下一丁点的污点,当我走进校园,又一次被班导在早会时提起昨天的事件,我更加相信人的清白不重要,因为这个校园没有半个人会用正常角度去评价我,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犯了错被罚扫的学生罢了。 此时,手拿着扫把的吕辰翰朝我走过来,说:「夏芝悠,你就别再一脸哀怨,反正一个礼拜罚扫,一晃眼就过了。」 好一个天真开朗的性格,而或许是在他吕辰翰的本质里根本没有礼义廉耻可言。 我拋了一记白眼向吕辰翰,「你还真是乐观其成。」 他耸耸肩,「没办法,我性格就是这样,只要不是乐极生悲都成。」 我被他这若无其事的样子给打败,在这之前,我的怨言也一併吞了下去,反正这事情说来也是我惹上阿海,吕辰翰也不过是陪着我一块受罪,既然他没有任何怨言,我又何苦让自己纠结在一块。 吕辰翰见我迟迟不答,索性一手搭上我的肩,说:「好了,我知道你心闷,待会扫完地,我们去秘密基地烤地瓜吃。」 我拉开他的手,不以为意的说:「谁要吃烤地瓜。」 吕辰翰若有所思的说:「不吃烤地瓜,不是上次的阴影—」 「你说什么阴影啊!」我断然的截下他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会保护你安全到达,让你可以安心吃烤地瓜。」 「不用,要吃你自己吃去。」我懒得搭理他,低头继续扫着满地落叶。 吕辰翰显然不太明白我的心思,自顾的在后嚷着:「你放心,这一次我保证不让你珍贵的鞋子踩到牛屎。」 我转过身,迅速的举起扫把对着他,「吕辰翰,你信不信再说下去,我保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吕辰翰一双错愕的眼神直直盯着我身后,我还想说这人的眼里也太有戏了吧,身后就传来班导的声音,「你们两个人到底是在打扫,还是在打情骂俏!」 「老师,我有认真打扫唷。」吕辰翰倒是反应灵敏,二话不说低头拿着扫把认真扫地上落叶。 「夏芝悠,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回家的路上,我一声不吭的走在前头,吕辰翰没有打算放过我,反而牵着脚踏车走在我身边,边和我聊着,「其实罚扫这件事情不丢脸,你换个角度想想,出了一份心意让校园更美丽,心情也就会跟着美起来。」 「很抱歉,我怎么想心情都美不起来,既然你这么喜欢,明天我扫小范围,你负责大范围。」我果断的让话题终止,并快步的走回家。 「你们又吵架?」奶奶看着一前一后走进家门的我们,随口问了一句。 「夏奶奶,我—」 眼看吕辰翰多嘴的想插上话,我急忙说:「奶奶,我们很好。」 「是吗?」奶奶狐疑的看向吕辰翰。 吕辰翰望着我微笑,「好像是这样。」 那晚我们乍看下和平的吃了顿晚餐,在我洗完碗原本想直接回房间休息,却听见吕辰翰跟奶奶聊起校庆的事情。 也不管他们聊到哪里,情急下的我,连忙插了个话题便将吕辰翰拉到房间。 就怕奶奶听着,我只敢小声说:「吕辰翰,你卑不卑鄙啊!」 「我又怎么了?」 我抬头瞪着他,「你少装蒜,刚才你分明故意跟奶奶提起校庆的事情,你就是想间接告诉奶奶我参加了比赛。」 「我没有,还有你本来就不该参加比赛。」 「我参不参加,不用你管,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不要管我了吗?」 气氛又一度僵化许久,尔后听见他问我:「夏芝悠,你知道我是真的为你好的吧?」 「不管是不是真的为我好,我一点都不在乎。」 「好,这是你的选择,我的确是太鸡婆了。」 我看着他愤怒的甩上房门离去,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隔阂,仅是一扇门就足以让我们共同度过的时光化为乌有,彷彿听着他和奶奶道声晚安,然后,这个世界彷彿又回到让人窒息的沉默。 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盯着黑压压的天花板,耳边依旧响着吕辰翰气愤不平的话语。我当然懂得他这些话根本就是想让我放弃比赛,但他不知道再过几天就是校庆,估计现在没有人可以替换,所以无论如何,我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场。 35 几天后,终于迎来校庆的这一天,我并没有表现得有多大不同,就像往常一样在奶奶面前把早餐全吃进肚子里,但我有发现,吕辰翰似乎打从心里的不理睬我,不过,我也没想过先打破僵局,毕竟是我先开口要他别管我。 比赛开始前,我站在操场上做了好几次暖身操,因为天气太热,我的背已经被汗浸湿了一半,在运动赛事上汗水是正常,但是我分不清楚到底身上流的是不是冷汗,我喝了好大口水才让乾涩的喉咙得到缓解。 在我准备站上跑道,袁敏敏出现了,她认真的神情对我说:「夏芝悠,忘了告诉你,以往400m短跑都是我们班赢得比赛,今年我们班的希望可得靠你囉!? 听她这么说,我才发现那些围聚在他身后的同学脸上写着多少期待,是因为袁敏敏的那些话,还是我太紧张了,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在真正踏上跑道的时候,我的头有些晕眩,然而我仍疯狂的不以为意,听着哨音在我耳边响起那瞬间,我毫无犹豫地迈开步伐与其他跑道的人奔驰着。 咚咚咚!沉重的鼓声在我耳朵越来越大声,我想起这样状况只有在没做心脏手术才有的现象,脑海里浮现出爸爸和妈妈衝向我,但是现在我长大了,原以为我可以忍住,所以我并未就此停下脚步,眼看就要和其他跑道的人拉近距离了,就在此时我的身体摇晃而颤抖着。 下一秒,当胸痛感觉侵袭着我慌乱的脚步,我就像失去支架撑着的身体,硬是跌在跑道上。 「夏芝悠─? 我听见有人唤着我的名字,但请原谅我无法去理会,现在我连站起来都是问题。 然后,我看到好几个人围在我身旁,他们的脸庞大得足以遮盖天上那毒死人的烈阳。 吕辰翰从人群中鑽了过来,他衝上前来,抓着我冰冷的手,问着:「夏芝悠,你怎么了?? 「好痛,心脏地方好痛。?我抓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说着。 他面露不耐的说:「所以,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不要逞强吗?? 「所以你想说的是,我得到报应了,是不是??我半开玩笑的说。 「这个时候,你还提这个事情干嘛!?他气愤的说。 「我怕你后悔救了我,连奶奶都说我对你太苛刻了。?我扯着惨白而乾裂的唇。 「别胡说八道!? 「吕辰翰,你知道我不是在胡说八道,不然你不会好几天不理我,现在你若怕后悔就当作没看见,反正生死有命,我从不强求也绝对不怨你。? 「夏芝悠,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像你一样冷血无情吗??说着,吕辰翰推开了附近围观的人,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我看到很多目光注视着我们,袁敏敏也在人群中,她的脸上也许比我还要难看呢。 这一路上,我头晕得厉害,甚至神智不清的对他说:「吕辰翰,你知道我心脏不好,那你知不知道修好这颗心脏,我的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 随着一路的奔走,吕辰翰不知道是体力透支,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甚至发出哽咽的声音对我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如果你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保证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无知─?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我并没有听清楚后面的话,虽然如此,我仍在模糊的双眸中看见那双佈满泪珠的眼睛,在地球被热浪扑灭的季节里,连人类都无法控制的不是席捲而来的噩耗,而是来自于心中最真实的情感。 当他眼角上泪滴落在我脸颊上,乾净而透明的像是早晨最珍贵的露珠般,让人免不了有些悸动。 但,为什么他要哭呢? 我想替他擦掉眼泪,我也想开口询问他,可是在那之前,我却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第一次靠在他的怀里,我不再听见沉重无生气的鼓声,他胸口的声音与我这颗修补过的心脏如此不同的发出美妙而稳重的频率。 36 我在学校保健室醒过来,原先,我以为会被送到医院,但显然这里的医疗资源确实没那么先进。 我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可手中却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动不了,我将头转向那个让我无法行动自若的男孩,不晓得是否抱着我一路累了,额头上还流着汗珠,分明闭着眼睛睡着,手却仍紧握着我不放。 我举起另一隻手,替他擦掉额上几滴汗珠,就在此时他的身体忽然一震,睁开眼睛看见我第一时间激动地询问着我:「小悠,你没事了吗?? 「我能有什么事。?我挣脱开他的手,虽然内心感激,可是我尽可能的表现平淡。 他叹了口长气,说:「夏芝悠,我刚才真的被你吓死了,你知道吗?? 我看着他,好半天才缓缓啟齿道:「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 「对,你以为可以就可以,所以医师的话没必要记在心里,只有等到出事才拿出来查看一遍就可以。?他说。 「我都说我错了,你有必要把话说成这样吗??我委屈地看着他,但是我的委屈是被逼的,现在把柄抓在他手中,咄咄逼人的话让我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我如果不说,迟早有一天你会把自己的命给丢了。?吕辰翰站了起来,我看着他气愤的背影,想了很久仍艰难开口请求,「吕辰翰,今天的事,别告诉奶奶。? 他回头冷冷看着我,反问我:「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 我委屈地盯着他的背,说:「我不是没事吗?奶奶听了也只是徒增她的担心而已。? 「现在才知道有人担心会不会太晚了。?吕辰翰转过身,一手拿着我的外套,「时间很晚了,该回家。? 我不敢多说半句,乖顺的穿上外套,想着鞋子跑到哪里去,吕辰翰忽然蹲在我面前,说:「你身体还没好,我背你回去。? 我吓了一跳,艰难的在脑袋转着委婉地拒绝方式,「不是,我说过别大惊小怪,现在我好多了,真的─? 他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我,「别废话,如果你不想让我亲口告诉夏奶奶,你最好听话。? 「好吧,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我僵硬的将身体靠上他的背,当人踏出那间灯火光明的保健室才发现外头天黑得跟什么似,这才发现原来我在保健室躺了好一阵子。 走在被黑夜覆盖住的校园里,偶然的风吹草动都特别让人敏感的想起许多发生在校园里出没的鬼魅,好比就有谣传说校门口的那个雕像会动…… 大概是我忽然加重力道的勒着他的脖子,吕辰翰停下脚步,用馀光看着我,「夏芝悠,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说:「你应该叫醒我才对,现在都几点了。? 「我试着叫过,可是你只回我猪的发音─? 「吕辰翰!? 「怎么?? 「我……想上厕所。? 「蛤?? 「我想上厕所!? 37 「你不觉得这个时间在学校上厕所是件很可怕的事吗?? 本来已经觉得可怕,怎料吕辰翰居然落井下石的又添了一个传说。 我紧紧的环着他的脖子,胁迫地说:「你再说,别怪我失手勒死你。?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小时候我也很怕那个花子的鬼躲在厕所里,长大后才发觉真蠢,花子是日本的鬼呢。?他笑。 ?所以你不怕?? 「不,我还是会怕,小时候镇上的人传着有个女孩死不瞑目,三更半夜喘着气息站在路灯下哭个不停。?他说。 「那叫做传闻,谁真的亲眼看过。?我不以为然的说。 「我真的看过,那个晚上我亲眼目睹那个孩子站在路灯下哭得可惨。?他转过头,凝神对我说。 我好奇地问:「后来呢?? 他挺挺身子,将在他背后快滑落的我又撑起,没头没脑的答道:「不告诉你。? 「喂,有人故事说一半就不说吗?? 他刻意压低声音,故弄玄虚的对我说:「我怕说了,你真不敢上厕所。? 「无聊!?说着,我站稳脚,拿起包包往洗手间走去。我正要走进前,又折回头对他说:「吕辰翰,你不准离我太远,知道吗?? 他没有回覆我,只是给了我一个微笑。 「我不是害怕,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白了他一眼。 其实,这栋旧建筑白天看来也不吓人,怎知夜幕降临,人烟稀少,这个地方并没有城市的璀璨灯火,偶尔冷风穿林之际,居然还发着让人不寒而慄的嘶吼声,但这就是乡下地区,我又迫于尿急再害怕都是自找,说什么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那肯定是心里作祟缘故,否则怎么一踏进里头就觉得阴气太重,置身在沉重氛围。耳朵清楚听见外头草木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睁大眼睛小心翼翼推开其中一间被关上的厕所。事实证明,厕所根本没有人,当然更没有什么哭泣的女孩。 即使如此,其实我仍没有松下戒心,哪怕一个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人吓破胆,我怎么会想到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传来如鬼哭神号般的魔音,但是有时候碰上了谁都阻止不了,在那样恐惧的情况下,我能够求救的对象只有吕辰翰。 ?吕辰翰﹗?我的声音颤抖,手则快速的抽了几张卫生纸。 不晓得为什么,上个厕所口却乾涸得要命,儘管依旧没人回应,但我相信保持冷静并不是好事,那只会让自己像被孤立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所以一上完厕所,连奔带逃的就往外衝。 结果一出去就撞上吕辰翰,见我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皱眉,询问道:?怎么跑得急冲冲,你真见鬼啦﹗? ?吕辰翰,你刚跑去哪里啦﹗?我气坏了,毫不心软的就两拳往他身上捶下去。 「我一直在这啊。?他拿掉耳机,无辜的说着,而我才发现这一切的真相,包含刚才那声声让人颤慄的声音,原来都是他。 没错,吕辰翰不折不扣就是个音痴,更重要是他根本没意识到,刚才连滚带爬的我有多狼狈,还一脸幸灾乐祸的在我面前露出可恶的笑脸。 38 相对我的紧张,吕辰翰如此泰然自若地回了我,「你现在倒是连鬼都怕了吗?? 「怕鬼怎么了,总比有人怕的是隻虫子好吧。? 我不该希望寄託在他身上,以往我的气势有多火红,一切都从沉子枫事件过后,吕辰翰大概在我身上图不到好处,乾脆显露出他本性阴暗面,明着是救人,暗地里却是用尽各种恶毒言语让我无地自容。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吕辰翰,本来害怕的心理作用,多亏满脑都想着恶毒心肠的他,才让我害怕的心态暂时搁下。 「你真遇上花子了?? 我的脸肯定黑了一半,「不知道。? 在那之后,我便不愿意开口和他说一句话,刻意拋下他在后。 原以为我可以独立的走回家,然而我忘了以往走在这条路上,纵使熟悉,我也从不是独自一个人。 窸窸窣窣,这声音随着风吹动而响起的噪音,让我一路走来,感到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而在我冷得起着疙瘩的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同学,一个人不寂寞吗?? 当然我如果够冷静就可以先往后瞧瞧谁恶作剧,可是没有用,随着那一声唤,脚居然瘫软的没看见脚下石头,人重重摔在地,好疼。 「夏芝悠─? 「你无不无聊啊!?我转过头,忍不住的瞪向吕辰翰。 「对不起,开开玩笑。?他说,然后,两手撑着我的身体要起来,我感到一股愤怒,用力甩开他,本想靠自己,但脚踝处却隐隐痛着。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想把我踹个几脚,可在这之前,你最好别再折磨自己。?说着,他又一次蹲在我面前。 我没有别的办法,儘管我的灾难几乎是来自于他才发生。 不过谢天谢地,虽然在黑夜中转悠了一大圈,这一路上多亏吕辰翰揹着我,晚风吹着舒服,倒让我昏昏欲睡起来,怎么想到走着走着他又忽然停滞不走。 他说:「夏芝悠,你最好快点清醒。」 我不是个不明是非的人,只是今天有点累,又加上他这一路上老跟我提鬼的事情,让我忍不住有些火脑的说:?你又发什么疯,真见到小女孩?? 吕辰翰为难的看了我一眼,不敢贸然前进,?我想,那个人应该是你爸爸吧。? 我顺着他说的方向一看,儘管夜黑视野不佳,但我仍一脸认出那道在路灯下愤怒的身影。 爸爸独自向我走来,沉重的脚步声正在接近,周围静悄悄的就像在等待他的来临。 我一惊,匆匆的从吕辰翰背上挣脱开来,?爸,你怎来了?? ?你爸接到学校电话,我们这不就是赶着过来看看你。? 我的身体一震,我当然没想到廖璟红也会出现,但是我很快的回过神对着他们说:?那是学校夸张了,就像你们都看到我很好,不是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爸爸低声问。 39 ?爸,今天这事情─? 未等我说完,爸爸便单刀直入的怒骂我说:?这事情就说明当初根本不该让你过来,所以今天我和你廖阿姨决定要带你回去。? 有短暂时间,我似乎麻木待在原地,因为我似乎又看到过往的模样,可笑的是而今时日,我仍意图想着他会待我不同。 「爸,我都说了今天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这场面本已够僵,廖璟红却出面将爸爸拉到后,用着后母的姿态对我说:「小悠,你就回来吧,其实你爸每天都掛念着你,可是他打手机你不接,你也不打给他,我看得都捨不得了。? 我抬眼看着廖璟红,问道:「阿姨,你确定我回去真的好吗?? 「怎么不好了,我们可是一家人。?廖璟红走上前本想给我一个拥抱,看在外人眼里,我们之间有多么亲,可惜这戏没演成,她看着我的表情,却没勇气再上前一步。 我纳闷地看着廖璟红,讥笑道:「一家人,你确定我们真的是一家人?? 爸喝斥道:「夏芝悠!? 我不傻,我当然知道爸爸是在警告我别再说下去,可能我是疯了,还是今天真的累得神智不清,我以前从没有这么坦白过内心的感受,最少从爸爸把廖璟红带回家开始,我始终保持着沉默。然而,今天我却发了疯的扯着嗓子对着他们戳破看似完美的假象。 我一拐一拐靠近廖璟红,几乎贴近她的面前说:「阿姨,我们怎么会是一家人呢,就算你嫁给我爸,但是我和你一样是没有任何血缘关係的陌生人─? 话没说完,爸爸已衝向前,往我脸上抽了一巴掌,冷冷地一字一句对我说:「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让你跟着你妈一块过活。? 我从没有想过要从爸爸身上得到任何的关爱,可当那一句冰冷的语言从他嘴里吐出,还有始终站在他身后女人不发一语地盯着这一幕好戏时,我不愿屈服的心态却早已被牵引着出来。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想法吗??我摸着自己发烫的脸,动动嘴角,吃力地发出笑声。 太奇怪了,我顿悟了一切,同样在爸爸生活过的地方,和他不一样是我想清楚了我们俩之间有多可笑,而他却依然以为自己把爸爸这角色偽装的好。 爸爸见我猖狂的回应,反倒是更为火大,指着我说:「到底是换了颗狼心给了你,现在连为人子女该有的道理都不懂吗?? 「是,所以谁让你们救我这颗心脏,我从来就没有求过你救我!? 「你─? 廖璟红这回上前拉住爸爸,看了我一眼,轻声说:「算了,这夜深人静的,到时全村的人都该听见。? 我没有再回头,而是一拐一拐地奋力向前跑,我的脚踝痛得像是石头敲打在骨头上,但是现在我只想要远离这个地方,就算眼前这条路上黑得让人发毛,我却义无反顾地朝着前方走去。 因为我知道,即使前方再险恶,也绝对比那一句句冰凉透心的话要好。 40 「夏芝悠,等等我!? 我一直都知道吕辰翰跟在后头,也许是因为知道他会跟着,我才会不顾一切的拚了命的向前。 他很快就追上了我,就怕我又跑,乾脆抓住我的手,气喘吁吁地对我说:「你发什么疯,你忘了今天早上你的心脏差点受不了吗?? 「我的身体不用你管!?我现在对谁都觉得烦躁,就算知道这事情根本与吕辰翰没有关係,但我依然把气出在他身上。 我奋力甩开他,继续不要命的向前跑没几步,毫无疑问的他追上我,扯着我的手不让我继续向前,但是拉扯之中我们双双狼狈跌在地。 我站起身,正想要趁此机会甩开他,抬头却看见他疲倦的语气询问着我,「夏芝悠,我真的可以不管你吗?? 我坚毅的抬眼对着他说:「当然可以。? 「你真够狠心。?我本不想理睬他,但他发出笑声却让我不得不在意,而就在此时坐在地上的他趁机拉着我的手,他的手掌大大的包围住冰冷的我。 「吕辰翰,你放手!? 「夏芝悠,也许你可以,但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冷血。?他说。 「吕辰翰,你到底想干嘛!? 「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夜里站在那里哭泣的女孩吗?? 我冷笑:「现在连你都觉得我好欺负吗?一个鬼故事就想吓我多少次。? 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对我说:「夏芝悠,那个女孩就是你。? 我一愣,浑身颤抖,回头直视着他,「吕辰翰,你觉得捉弄我很好吗?? 「也许你不相信,但我清楚记得,那时候你们还没搬走之前,你老爱哭,有一次你又闹着哭,我探出窗户查看就瞧着你站在外罚站,后来为了安慰你,我花了好多功夫,你知道吗??他笑笑的说。 如他所言,以前他照顾着我,所以当我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他似乎仍把当年的我放在心上,我不知道别人听着这些话是怎么想,但我心存感激的同时,好几次却想搓破这样美好的回忆,因为人是会变,当年的我会为了一个糖果而开心,然而现在呢? 「你肯定很辛苦,我知道我的个性不好。?我淡定的回他。 「不,那个时候你哭是不懂事,如今的你才真的是个性不好。?他狡猾一笑又闹着我说着。 「既然如此,你何必自讨苦吃,我脾气坏得连我爸都受不了。?我自嘲的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看到你回来高兴得还没来得及想到后果。?他沉默地凝视着我,有那一刻,我们沉默地望着彼此,直到他先打破沉默,「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在我这里生长的孩子都知道,心情不好看了就好一半。? 「不要,我不去。? 他一本正经的对我说:「你不去会后悔,我保证。? 「我跟你去才会后悔。?我嗫嚅着。 「原来你怕了?? 41 「我不是怕,我这叫防人之心,谁知道这大半夜你带我要去哪里,不管怎样我一个女的跟你在一块,惹人非议知道吗??我说, 「你以为我早上那一抱不够惊天骇地吗?? 「抱……那是紧急事件,谁敢说什么。? 「可我是有原则的人,不是我的─? 他倾身向前,靠得我很近,让人心慌意乱,我拼命地齐手撑着他胸膛,说:「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就走吧!? 他疯了不成?居然说出那样让人起疙瘩的话,搞得连我都跟着无言以对。 他拉着我坐在校园某处的花圃石块上,雀跃对我说,「等等,你可要仔细看清楚。? 「嗯?? 我还没反应过来,吕辰翰人一溜烟就不见人影,等了几分鐘,迟迟不见人影,这回我忍不住紧张了,连忙喊着他的名字几次,无人回应。 我一定是被他耍了,他明知道我有多害怕,却仍要我孤零零地坐在这里等着他,现在他肯定不知道在哪里嘲笑吓得半死的我。 我决定要离开,才转身就撞上了吕辰翰,两人愣在原地看着彼此。 在那双犹如星辰般的双眸凝视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不自觉得哭了出来,「你搞什么,我以为你拋下我了。? 很奇怪,平时我不会轻易在谁的面前哭,但不知道是今天遭遇的事情让我心特别累,面对着一个无厘头的男孩,我的眼泪居然毫无畏惧的奔涌出来。 「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等我一下吗?? 「没事,我以为被耍了。?我吸吸鼻子,故作镇定的眼神闪避。 「我骗你做什么,来,你从缝隙看看我抓了什么。?他两手拱着一个缝隙让我看,我凑上前看去发现有到微弱的光芒亮着。 「这是……? 「萤火虫,以前的人没有日光灯,就是用这个来照亮读书的光。?他说着将那隻萤火虫放在我手掌中。 我就这样站在那,静静地凝视着发光物体,我当然听过萤火虫,只是这第一次看到实体,忍不住就想说感受。 「这根本就是隻会发光的蟑螂,要不是牠发光,我肯定一脚踩死牠。? 听我这么一说,吕辰翰连忙将萤火虫从我手中抢走,「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放牠自由好了。? 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就你有爱心,难道我还真的会把牠给杀了。? 「小悠,我知道你不会,但是萤火虫的寿命很短,我抓来已经是违背生态,如果我们自私的留着,想想是有多惨忍的剥夺掉它们仅馀的自由。? 我努努嘴,说:「既然这样,你又何必非要带我来看。? 「我以为你看了心情会好,没有吗?? 我迟疑一下,说:「我哪时心情差了。? 听着我说的话,吕辰翰笑了出来,我瞪着他,「你笑什么?? 「你知道吗?我发现你啊老爱口是心非,喜欢和不喜欢总是说反。?他笑着说。 「你胡说,我做事坦荡荡的,说一就是一,绝无二话。? 「好吧。?吕辰翰不再和我斗下去,只是拍拍腿上的残留的杂草。 「又要干嘛??我警戒心特别重。 「我想现在也该回家了,别忘了夏奶奶一个人在家该有多担心。? 迎上他的笑脸的我呆了一下,对于吕辰翰说话的模式,一开始觉得痞痞的讨厌,可慢慢地我发现一件事,即时那可能像云雾般随时会消逝,我确实回了他同样的笑容,这是第一次不自觉的放松的自己。 42 有时候,我差点就信了吕辰翰,他如刺绣的人一样,一丝又一丝的勾着最美好的画面,但是偶尔在我脑海里却又浮现了爸爸和妈妈也曾这么告诉我,过去他们说会把这世上最好的给我,就连他们离婚那一天,他们依然是告诉我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但是谁能告诉我,到底什么叫做真正的好? 走没几步发现我没跟上,吕辰翰回头笑着喊道:「夏芝悠,你还不打算走,小心花子真的从厕所爬出来找你。? 我不甘心地对着他背吼道:「你才别半夜跑出来吓人!? 站在家门口,我迟了许久没有勇气转动门锁。其实,我知道爸爸不可能在这里待上,我之所以迟迟不进,只因为我对奶奶的愧疚,她该有多失望,以至于让爸爸在外面等我。 于是,我索性蹲在门外和奶奶养的那隻黑狗对话,我说:「小黑,等一下奶奶如果真的发火了,别忘了要保我一命,知道吗?? 小黑当然不会回应我,牠只是用着那双在黑夜会发光眼珠子,还有满嘴的口水如同痴汉般盯着我。 此时,门悄悄的开了起来,我诧异的站了起来,然后奶奶走了出来,一如往常地对我说:「这么晚了,不进来在外面养蚊子吗?? 「奶奶─? 我兴许是累了,居然像个孩子一样衝上前抱着奶奶,泪水从眼角慢慢流下浸湿奶奶的衣服,奶奶没有责骂而是拍拍我的背说:「傻孩子,奶奶知道你的苦,但是小悠啊,无论你有多讨厌你爸,他可是放下工作跑来看你,这是为人父母都会做的事情,你该跟他说声抱歉。? 「不要,他为了廖璟红打了我。?我说。 「但是,无论如何,他的身分并不会改变,从你出生开始─? 我擦去脸上残留泪珠,说,「从那一巴掌开始,他已经选边站了,事实胜于雄辩,我不会再去打扰那一家子的美好,所以奶奶你也别再劝我了。? 于是,我转身走进房间,那些从我嘴里吐出的话肯定会让奶奶难受。儘管如此,我并不后悔说出口,因为我早就想要这么做了,只是,我本以为痛快是该开心大笑,为什么我的眼泪无法止住。 那一个晚上,我靠在房门口,紧抱着捲曲的身体,直到脸颊上痛渐渐缓和,我才依着房门睡着了。 43 有些事不用说也自然知道,打从那天校庆过后,吕辰翰当着眾人面前抱着我狂奔在校园中,在这样情况下,我还妄想脱身,根本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也许是我太留意四周而来注目的眼珠子,反正走在校园的路上,我浑身不自在,导至走进教室的当下,全身僵硬得就像自己要变成校门口前那个任人观赏的雕像。 ?唉,我们班可真是够出名,比赛没得奖,后头好戏连环爆。?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假,我们别乱说。? 我知道,就算没有抬头也知道那些耳语针对的人就是我。当我试图把注意力放在等一会要上课的书本上时,袁敏敏愤然的衝到我面前,两手用力朝我桌上一拍,我从那声响中回了神,抬头一看,赫见我已困在那双熊熊怒火黑眸之中。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袁敏敏,说:?你又怎么了?? ?夏芝悠,你现在很得意吧?? ?我得意什么?? 她指着我大吼道:?我知道,这都是你一手策划好,假装答应要比赛,实质上却想要一举成名。? 我听完她说的话,脑袋只有一个念想:如我真的和袁敏敏吵起来,只会显得自己智商低,就连国小生都不会拿着生病出名理由当成至人于死地的方式,袁敏敏居然蠢得拿来当作击退我的武器。 我摇摇头,好声好气的说:?袁敏敏,没有人会把生病当成是光宗耀祖,除非我疯了。? 袁敏敏听完我的话,非但没有就此停住,她瞟了我一眼,怒说:?你是不是疯了,我不清楚,但是我警告你,别以为没人看出你骨子里的贱,阿翰他就是傻就是笨才会被你这样的人迷惑,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原来一点都不值得﹗? 袁敏敏的指控简直是在我身上又增添不少传闻,我实则懒得理睬,我也告诉自己别和她一番见识,但,若我不反抗就是把自己推入深渊绝境,当我正开口准备为自己辩解同时,吕辰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到他出现,我顿时松了口气。 尔后,我便听见袁敏敏哎了声,抬头看只见她的额头泛起红红的一块。 44 ?谁准你在背后议论我的事?? ?阿翰,都怪那个女的-? 忽然,吕辰翰轻咳了一声,袁敏敏止住了话,一脸糊涂的看着他,?怎么?? ?夏芝悠,是她的名字。? 在一旁的林浩闻言,发出笑声说:?老大,谁不知道嫂子的名字叫夏芝悠啊。? 叶建华连忙拉着林浩到一旁,?闭嘴,白目。? 我在旁脸一阵铁青,实在是笑不出来。 只是原先就对我有成见的袁敏敏,望着我咬牙切齿,说:?阿翰,你现在是被夏芝悠所蛊惑,才会执迷不悟,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她会害了你一辈子的。? 蛊惑?我差些把五脏六腑的血全吐在她脸上。 袁敏敏脑袋里在想什么,我倒是真的不明白,她当我是妖蛊惑了吕辰翰,可在我看来,她才是妖言惑眾的人吧。 如果说这些词拿到八点档台词,我大可信服,但无论何时我都是过着乏善可陈的生活,她就算再憎恨我,也没必要把话说得我的存在等同于祸害千年,而且还是在当事人面前。 吕辰翰在我张口前,又一次强当英雄的挡在我面前,对着袁敏敏说,「我对小悠好是自愿,不是谁怂恿,更没有你说的蛊惑,知道吗?? 「你以为夏芝悠真的会喜欢你??她忽然直视着我,「那我告诉你,夏芝悠根本不可能会爱上你,理由很简单,她早有一个老相好,而且我亲眼所见。? 等等,她现在说的老相好该不是在说沉子枫来找我的那一天,我那天脑子不灵光,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小地方容不下任何诽闻,难怪她今天如此气势旺盛也不是没有理由。 我警觉性的环顾四周,原以为同学们不为所动的做着自个的事情,可他们却竭尽所能地将眼皮撑到最高点,那一双双眼珠子透着厌恶与嘲讽,就像是怕错看了一场好戏,大家皆都目不转睛。 「到底是哪个傢伙告诉你!? 「我说了,是我亲眼目睹,他们一见面没多久就拥抱彼此,这样你还坚持她就是个单纯的一个人吗?? 吕辰翰安静了下来,他的沉默让我明白一件事,他简单的大脑拼命想让彼此有台阶可下,所以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室内片刻的沉静,我索性开口:「他就是我久违的朋友,政府可没规定要和老朋友保持距离。? 「但是男女亲密的抱在一块,说是没有关係是不是太不合理。? 「我并不觉得不合理。」我说完这句话,不甘示弱的性格让我忍不住又说下去,「还有,就算他真如你所言是我的老相好,这事情也轮不到你去评论我的私生活,如果你只是吃味吕辰翰,就该明白的告诉他,在我身上,就算你挖尽我里头所有的秘密,对你是一点帮助也没有,因为我和吕辰翰从来就没有开始过。? 我毕竟比她头脑转得快,若非逼急,面对袁敏敏这种人,我才不愿和她扯上关係,但这一切彷彿压抑许久的气吐出来了,只能说好一个痛快,从她那张变得更糟糕的脸蛋上看见微微浮起的皱褶,我的心里有种变态性质的爽快。 45 然而,就在我以为胜卷在握的时候,我才发现刚才那些话本来是针对袁敏敏,我怎么就忘了吕辰翰至始至终就站在我身边,他可是一清二楚的把我那些话听进耳里。 果然,最得意的人是袁敏敏,话锋一转对着吕辰翰说:「阿翰,你可听见了夏芝悠说的话?? 吕辰翰楞楞看着我不发一语。 此时我像作贼心虚的人一样急忙回避了他,我看不见他现在喜怒哀乐的表情,等了好久才听见他张口对她说:「袁敏敏,就算我们两人是青梅竹马,但是,如果你再继续毁谤小悠的清白,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就算你是女的也一样。? 「为什么?她这样的人凭什么!?她抓着要离去的吕辰翰。 面对袁敏敏连珠炮的攻击力,他只是平静的答道:「没有为什么,我说过关于夏芝悠的任何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不管我们真的是否有任何关係。? 袁敏敏的眼睛瞪着好大,像是受了刺激的人,好半天才勉其难的扯着乾涸的嗓子,沙哑的说:「无聊。? 就在所有人纷纷回到自个位置坐好之际,我才发觉始终有个人杵立而不动,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悦地问:「怎么,现在换你来闹我吗?? 「小悠,?吕辰翰的声音很小,但我们靠得近自然一字一句都如此清晰的传入我耳里,「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我好一会才从他说的话中回了神,但他的目光却让人不自在,我沉吟的说:「既然知道我讨厌你,刚才何必在大家面前说那种让人倒胃口的话,别人不知道以为我欺负你。? 我这些没经过大脑的话确实是向对于一个陌生人交谈,本以为他该像过往般哄着我,但这一回,他什么话也没说,手足无措的转身走回位置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他沮丧的背影,但在他一屁股坐下前,我又连忙将注意力放到手中的课本上,微微低头,耳朵却仍听得见那些没有断过窃窃私语。 下课时间,我拿着包想要走人,没想到碰巧就给我遇上了一整天都怪得可怕的吕辰翰,我犹疑其中,想开口询问他要不要一块走,怎么会想到吕辰翰只是看了我一眼,淡淡对他身后难兄难弟说:「还不快走,到时连场地都被占了。? 他就这样从我面前绕了过去,虽然我的性格不爱跟人攀关係,但有些人做得太明显,要我不在意也太困难。 我是个看得开的人,反正我图个清静也不错,正打算将这事拋向脑后之际,袁敏敏总不忘在这时候凑上一脚,冷嘲热讽的从后头走上前说:「我还想着阿翰是不是疯了,被带了绿帽还能够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和你一块,但显然现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最起码他在你们面前护着的人是我,即便他现在根本不想理我,也好过从一开始就没被理会的人好多。? 只是在这段没有任何意义对话过后,从教室走出来那每一步,脑海里浮现的总是那委屈的背影,原本已经要踏出校园,却仍在这之前毅然地转身往篮球场跑去。 我的内心十分不平衡,他吕辰翰没事让我扯进他和袁敏敏之间的纷纷扰扰,儘管我屡屡把立场表现得明白,但为什么他的眼神落寞却若有似无的刻划在我心上?他无视我就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可是如今我却义无反顾想要吕辰翰给个交代,我驻足的脚步又一次提醒了我,这时候我居然真想从吕辰翰口中得到所谓的公平,在这场角逐赛中,我又有何立场表达公平? 46 此时场内传来欢呼声,我拐着门边偷偷走了进去,发现球场上有许多女孩子坐在观眾席上欢呼其道,好不开心,这种课外活动,在以前学校升学班根本没有必要参与,所以即使站在人群之中的我,依然不能理解高分贝扯着嗓子的女孩们的心态,他们到底是纯属娱乐而或者是认真评论底下打球的人。 台上一片掌声,我朝篮球场上看去,发现投球的男孩很是眼熟,在球场上的他将头发绑了起来,所以,在我终于瞧见那张熟悉的脸蛋的时候,原先嘈杂的场地随着台下那个男孩的注目而止息,然后我很迟缓的发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往我看。 远远的,我甚至以为他看到我惊讶,有一半是出于他从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但是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就在大家注目中拿起包包掉头离去。 「夏芝悠,你站住!? 在身后的他衝了过来,他轻轻松松的就追上我的脚步,脸不红气不喘地开口对我说:「为什么来了又走?? 我扯开他的手,退了一步,说:「我来,就想参观一下校园生活;我走,是因为太无聊,我可没办法像那些女孩子一样盲目地坐在那里,太蠢了。? 「是吗?我以为你是来找我。?他笑笑的说。 我噗哧一笑,「谁来找你,少臭美。? 「瞧!你分明就是来找我。?他笑着说。 「我─? 话还含在嘴里,他已得意的截下我的话,说:「你喜欢说反话,而且我有证据。? 我看着他,先是一愣的说:「什么证据?? 「只要你撒谎的时候,你的手会呈现不自在的状态,瞧,现在就是。? 「我的手指怎么了??我瘫开手掌,结果发现手指扭曲得就像是被鬼附身似,好半天,动也不敢动。 吕辰翰就这么看了我好长一段时间,摇摇头,走上前握住我的手,说:「走吧,既然不喜欢看球赛,我带你去附近晃晃看夕阳。? 「什么??我反应缓慢,任凭着他的大手紧紧牵着我的手执意向前走。 我被吕辰翰拉着到学校后山,偌大的校园里居然藏着这样一个地方,从这里向下眺望能见到上回我和他一块去的小镇,抬头又看见了天空上染上淡淡澄黄色的云彩,因为实在太美,我迟迟没意识到自己仍紧牵着他的手。 「其实,我很早就想带你来这个地方。?他说。 「难道这里又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吗?? 「不,因为我想要你留下,我认为只要你喜欢上这个地方,也许你就不会在离开。? 我怔了一下,轻轻扯开他的手,笑着说:「我说,同学谢谢你带我来这个好地方。? 我不是笨蛋,他都已经把话说白了,我怎么不懂那点心意。但,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好地方也有着让人无法释怀的过去,这里即便是爸爸和妈妈住过的地方,如今在眼里这些好景致,到头来也只是成为心中美丽的风景,根本不会有人会因眷恋过去的美而停下脚步。 他索性坐在草皮上,眼神似乎带着忧伤,看着远方说:「小悠,其实我也知道你喜欢城市,我也知道总有一天你是会离开这里,但是,我却总想让你离开前喜欢上这个地方。? 我同他一块坐在草皮上,边看着夕阳西下的美景,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就想让我留下来,当你什么指腹为婚的对象。? 他望着我,说:「我是这么想没错,只要你愿意。? 我的心一跳,彷彿是这片好风景產生的错觉,在夕阳馀暉挥洒下,我们的影子悄然无声地靠在一块,可是,我却在这么好的氛围中先笑出声,因为他一脸过于真挚,他也许根本没想过,我和他都只是什么都没有的小屁孩。 47 「你笑什么啊!?他困惑的看着我。 「你以为结婚这么简单吗?你现在连照顾自己都有困难,居然还想要和我结婚。? 「就算我过得再苦,我也一定会履行承诺让你过上最幸福的日子,只要你愿意─? 吕辰翰愕然打住要说的话,我从草地上站了起来,说;「走吧,夕阳也看了,我可没有想等真正花子出现。? 「夏芝悠,你该把我的话听完才对啊!? 我洒脱的转身,对着他说:「不用说我也猜得到你想说什么,笨蛋。? 「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知道!? 谁知道呢?现在的我真的无法想像跟吕辰翰结了婚的生活,也许他依然傻傻地骑着自行车,而我坐在后座随着风吹乱我们的头发,我们也许会过得很快乐也说不定? 我以为我够洒脱,至少在吕辰翰面前,我总是占上好处,可我真没想过看到吕辰翰和袁敏敏走在一块的时候,我有种说不出口的难受。 两人分组的英文剧场,袁敏敏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否则全班这么多人就偏偏她抽上吕辰翰,儘管吕辰翰私下再三向我保证他们两人有多清白纯洁,这实在很难以理解的问题,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选了罗密欧与茱丽叶的剧码俩人,到底有多么坚持不动一丝的曖昧。 偏偏那么不凑巧,在我正在厕所准备化装成等会话剧主角,袁敏敏踩着高傲的姿态从外走进来,她看着已画好一脸绿的我笑了。 「你笑什么??我这张绿脸是没有多好看,但导是挺贴切的符合现在我的立场。 「我真心觉得你真的很可爱,费欧娜公主。?她说,并直接在我旁边打开化妆包,没几分鐘她这张别具色彩的脸蛋就这么呈现在镜子里,她看着镜子里的我问:「你觉得我看起来如何?? 我知道她就是故意,任谁都看得出此时我和她站在一块简直是天壤之别,为了不让袁敏敏再骄傲下去,我是认真的想了好一会才回她。 我说:「嗯,你看起来真是美极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 她始终掛在脸上笑,大概是我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对我展顏欢笑,但,我衷心的希望她还是不笑才好,因为她笑得夸张,总让我想起灰姑娘里两个坏心肠的姊姊们。 我走向她,轻轻抬起她的脸,说:「但是,女孩子化妆是美没错,可你知不知道用这张脸和吕辰翰站在一块,恐怕有点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她有些生气的样子。 我退了几步,认真的口吻对她说:「老气,别人看了以为你是吕辰翰的姐姐呢!? 她的脸瞬然一僵,气得指着我吼道:「夏芝悠,你是忌妒我才这么说的,对不对!? 「怎么会是忌妒,是你先问我,不过说了贴己话,你若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说着,我又继续悠哉地拿着粉扑拍在那一张绿脸上。 「夏芝悠,我就算再怎样都比你一张绿好。? 说完后,我从镜子里看着一脸被我气炸的袁敏敏手拿着化妆包要离去,偏偏靠在墙壁好好的一支扫把也够冤的,就这么被她踹了一脚,她才甘愿离开。 48 然而,在我回到教室,看到围在袁敏敏身边的男孩们,还有当我用这一张脸走进教室所带着愕然禁声的反差画面,我不得不将希望放在我的史瑞克身上,可这左盼右盼的就是没看见他的人影。 我真心认为此时就算不画也大概够绿。 「费欧娜公主,看来你找不到你的史瑞克。?袁敏敏从男孩们中探出头来,刻意嚷道。 我不回应,看了始终被她勾着的吕辰翰,心情有些复杂。 当然乐观的想法是很好,英文老师也不知道是看我们扮得可爱,居然给了我们第一名,我没有理由不开心,我得到了该有的回报。 还好英文课是最后一堂,放学我刻意等着大家都离开才去卸妆。 「你果然在这里。? 在我拿着化妆包走去厕所中,吕辰翰出现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手中的化妆包硬生掉在地上。 「吕辰翰,你不是已经拿着书包走了吗?? 「你没走,我怎么回去。? 「知道了,你先去教室等我。? 我沉默了一下,忽然想到这一张脸着实滑稽,连忙垂头想绕过他,未料,他一手拉着我不放。 「吕辰翰,你又怎么─? 「如果我现在是史瑞克的话该有多好,是不是?? 「吕辰翰,你好好罗密欧不做,跑来跟我凑什么热闹。? 「可是,我真的很羡慕史瑞克。? 我走过去,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道:「算了吧,你不是老爱在我面前说男子汉大丈夫的,要你扮成这一脸绿,根本就比登天还难,还有我觉得你今天跟袁敏敏两人挺配……?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在我没把话说完前,吕辰翰忽一手揽住我的腰,靠得我好近,空气稀薄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他问我:「夏芝悠,你在忌妒吗?? 「忌妒,我干嘛忌妒你,我也有史瑞克陪我好吗?? 「但是,我这一天都忌妒着史瑞克,我一直忍着,你知道吗?? 明明是情话绵绵的话,但这些话对于我来说根本不合时宜,换作平时我可能会臭骂他一顿,但,瞧瞧我这一身的打扮,脸上的粉早已乾得快裂开,吕辰翰居然能对着我这张脸脱口成章,我真没时间佩服他,现在我只想要好好卸掉脸上的妆。 但我甩不开他,最后我忍不住嚷道:「吕辰翰,你看着我这张脸,真没有感觉好笑吗?? 「好笑?? 「对,我这一张堪称是最好笑的脸,你以为我喜欢吗?? 但我后悔说出那些话,因为他接下来行径简直让我说不出话来,在我毫无防备下他已吻上我的唇,恍惚间我不记得到底是如何推开他。 我本想扯开嗓子臭骂他一番,未料他先我一步开口:「我喜欢,不管你打扮成什么鬼样子。? 「你喜欢,我不喜欢!? 他跑得真快,一回神,他已经跑回教室,留下我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回味……不是回味,良久,我才发现自己被吕辰翰给算计了,现在我才知道,他这人就和天下男人一样,脑里想着就是邪门歪道,原本狗屁不通的话到头来却被他佔尽了便宜。 49 回家路上,他牵着自行车一路跟在我身后,但他没有像平时那样的聒噪,不过这样也好,我还在为他唐突的行为气恼呢。 眼看我们就快到家了,始终保持文静的吕辰翰唉了一声,本来我猜得到吕辰翰就是想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只见他又将自行车转了方向要离开。 我最终还是转过身叫住他,「这么晚要去哪里?? 「我忘记有件重要的事情,小悠,你先进去。?他说完已经骑着脚踏车离开。 我有些好奇到底什么事情如此着急,但是心有馀力而不足,也许,我回家洗澡睡觉才是最实际的一件事。 那天睡觉前,我想着晚上还是把窗户关上,人才正要靠过去,一个从外头拋向里面的石子恰好就降落在我脚下,我敢说差些时机,那颗石子肯定会砸到我的头。 我衝到窗口处,想看看到底哪个不长眼的人,头才探出去就瞧见吕辰翰这小子在楼下笑着和我挥着手。 奇怪,这时间他在我家楼下要干嘛? 看他身体还倚着那台脚踏车,说不定他是在外混到这个时间才回来。 我走向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今晚的他显得特别像街头混混,瞧那头汗湿透的头发,在他要开口前,我早了他一步说:「行了,今天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所以我们就和平常一样。? 这些话听来乾脆俐索,其实我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宽恕他的罪,本来我是打算一个礼拜不理他的策略,但想想或者我那身打扮真是投其他所好,所以人非圣贤谁能无过,既然古人都这么说,我一个现代又有文明的人,何须为了单单一个初吻而跟他斤斤计较呢。 语毕,我转头要进屋,只是我的脚才跨向前一步,吕辰翰拉着我的手,说:「夏芝悠,我们可不可以谈一下。? 我疑惑地转身看着一脸认真的吕辰翰,虽然我心里真正想回的是:我们有什么好谈? 我说:「有什么事快说!? 吕辰翰一脸贼兮兮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说:「今天我接到电话说你的手机修好了。? 我接过纸袋,说:「你可以跟我说,我自己去拿也可以。? 「没事,反正我就顺手替你拿了。? 「好吧,谢谢。? 然而就在我又一次要转身的时候,吕辰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束花,「小悠,这花给你。? 「为什么要给我??我小心翼翼,而那束花吕辰翰迟迟拿在手上并未到我手中。 「你们女孩子不是很喜欢收到花吗?? 「嗯?是喜欢收到好看的花没错,但你这花从哪里来?? 「这花是我刚才去拿手机时,经过一间庙前,我看那阿婆似乎想等着花卖完才回家,所以我就拜託那位阿婆替我包下。? 我晕,不知道我该不该收下这束花,虽然他的出发点是好,可这种庙前的花即便别具意义,也不适合放在家中当个观赏用的美。 50 「小悠,这花你不要吗?? 「这位施主,我真心谢谢你特别去帮我拿了手机,至于那花我觉得比较适合你家。? 吕辰翰并不死心,直到我走进屋里前,仍一心执着着要把花送到我手上,但我光想像着隔天一早看着那束花出现在我视野范围,我怕我会忍不住将那束花丢进垃圾桶里。 我想我的顾虑是多馀的,因为隔天一早,当开门走下楼的时候,听着奶奶哼着轻快的小调,正想着奶奶今天心情也太好,客厅桌上那一束花确实让我差些软脚瘫在地。 我衝上前,指着那束花说:「怎么会有这束花?? 「阿翰那孩子知道我喜欢花,一早来就说要送我,真是贴心的孩子。?奶奶会心笑一笑。 「早安啊,小悠。?吕辰翰不晓得从哪里跳出来,得意朝我嘿嘿一笑。 我瞪着他,并一手挥开凋落的花瓣,「笑什么!? 「没什么,奶奶显然比你还识货。?吕辰翰依然笑着,他本来就不怕我,而现在有了奶奶庇护之下,简直不要脸到极点。 我喃喃自语道:「他这分明是借花献佛嘛。? 「你说什么?? 「没有!? 我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在奶奶面前亲手摘下那张嘻皮笑脸。 在当时,我一直以为我们还有很时间,根本没想过总有一天却是变成遥不可及的一天。 我在学校外面买了巧克力饼乾,当然我早餐吃得饱,只是纯粹嘴馋想吃点甜食,所以挨到了第三堂课休息时间才从抽屉拿出来,正想细细品尝,就在这种绝佳时机总会出现那些人。 「小悠,你肚子饿了吗?? 我抬头瞪着笑笑问着的吕辰翰,「你管我。? 「不行,我让他们给你买饮料配着吃。?说着,转身唤起他那两个难兄难弟。 当然,我并没有为了他而不吃东西,但是我却真心期望他给我一些私人空间,别吃个小东西都能搞得我在吃燕窝,非得让全班的人以我为注目礼。 所以,在他没发觉前,我愤然拿了那小盒巧克力饼乾奔出教室, 没想到我一衝出门,就差些撞上班导师,我带着歉意不敢直视班导。 「夏芝悠,你没事吗??班导师没有骂我,反而是回问我。 这有点奇怪,本来在我想像中该被班导师臭骂一顿,他是古板的中年男子,但这温暖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在我仍怯懦的想着这一切的时候,班导师缓缓地开了口,对我说:「你奶奶打了通电话要找你。? 「奶奶她怎么了吗??我大惊失色,因为奶奶从没有打过电话到学校。 「不是你奶奶,是你妈妈,她要你立刻回家一趟。?班导师说完轻拍了我肩膀一下,嘴里明明吐了一声叹息。 这是怎么回事,一向对我不闻不问的妈妈居然连络上了,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她过得好不好,可是我从来就没有一次打电话给她过,因为我相信她并不喜欢我,要不是我破坏了她的婚姻,现在她和爸爸依然会待在这小村落两小无猜,过得人人称羡的幸福生活。 51 「小悠,你怎么了??后面传来吕辰翰的呼喊,我根本没意识到手上那包饼乾几乎被自己捏成碎屑一粒粒洒落满地。 不好的预感揪着我的心脏,强烈的不安迟迟让我做了失常的行为,我没有理会一直唤着我的吕辰翰,我只是不停地向前走去,然而我一路走得特别不顺畅,两眼恍神的扭曲前行,然后我迎面撞上了别人,是我朝着他的方向撞去,但在那位看来壮硕的同学发飆前,吕辰翰已先行跟那位同学道歉,并扶着我起来。 「夏芝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实在是担忧极了,用力抓着我的肩,他力道大得像及摇晃着我浑噩的人生。 「吕辰翰,我觉得我妈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了。?我抬眼,全身颤抖的抓着他。 「你说你妈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老师说奶奶打通电话说妈妈出事了,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办─?我拼命含着泪水,但最后还是哭了出来。 吕辰翰两手僵硬的撑着我虚脱的身体,他温柔的对我说:「小悠,我陪你回去,何况现在你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吗?? 吕辰翰说得没错,第一时间听到妈妈消息的我,居然无厘头的就让自己陷入悲伤中,我擦掉眼角泪珠看着他,点点头。 这一路上我坐在脚踏车后座,紧紧抱着吕辰翰的腰,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在家门口前,他告诉我说:「小悠,你不要太紧张,我相信会没事的。? 我对他说了声谢谢,便快速地转身衝进家里。 我原想着事情就像吕辰翰所说得是紧张过度,只是在我跨进家门那一步,我全身上下被家里的冷气氛给深深一凛,说不上为什么,这个家平静的就像过往一般,但我就是感受到不一样的沉重。 就在此时,奶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的双眼疲乏,老泪纵横地上前紧抱着我说着同一句话,她说:「怎么办啊!你该怎么办啊!? 我缓缓拍了奶奶的背,询问她:「奶奶,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甚至能感觉到奶奶开口说话前身体颤了一下,然后她对我说:「小悠,你妈妈她自杀了,被人发现送到医院抢救不及,所以─? 「不可能!奶奶你是在骗我,她怎么可能这样对我─? 忽然,我的心脏忽然猛烈的跳动,这颗心脏难道也感受到我的悲,我的怒还有我的不甘心吗? 52 五味杂成的感受原来是痛不欲生的意思,我的胸口痛得让我几乎是跌跪在地,就在这个时候,从外走进来的吕辰翰焦虑地衝上前抓着快要晕倒的我,他和奶奶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得就像平时一样,但此时我连一句吵死了都懒得再跟他说上,我累得一蹋糊涂,如果可以我想要安静地睡上一觉,然后醒来以后,我会发现原来那不过是场噩梦,我那个可怜的妈妈依然在这世上活得坦荡荡。 「小悠,你醒了。? 他又在我身边,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在我睁开眼时所见的人是他,让我胡思乱想的人也是他,在我睡得模糊中,我好像看到他抓着我的手不放,他好像告诉我不要怕,然而在我醒来的第一个念想,依然是内心的哀伤感刺痛着我的思维,啊,原来不是恶梦,我清楚的记得噩耗降临的时刻。 我止不住内心的悲,「不,我不要─? 吕辰翰将我拉至他的怀中,紧抱着激动的我,「没事,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和夏奶奶都会在你身旁陪你。? 「她怎么可以卑鄙的用这样方法─? 「小悠,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你要赶快振作起来,知道吗?? 我摇摇头,泪水哗啦啦地流下,然后世界天旋地转的摇动,我又一次瘫软的倒在他的胸膛前,身体没有任何力量能支撑我爬起来,所以我乾脆倚着吕辰翰,张着乾燥裂开的唇,对他说:「如果我说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最少也该通上一通电话。? 「小悠─?他顿了顿,不安地看着我。 「没事,我只是这样觉得,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了。?我轻咬着唇,舌尖尝到一丝丝血味。 而后,我又睡了好一阵子,等我醒来又是隔天的一早,我都该忘记昨天是礼拜五,假日的乡下除了虫鸣鸟叫声外,是没有任何人吵杂声响。 换做以前,我在週末的时候可以赖床,可以睡到太阳将我屁股晒得红通通的才起床,但这一回我没这么做,我赤裸的脚丫踏在冰冷的地板,并走向衣柜里的行李箱拖了出来,一鼓作气地把所有衣服都塞了进去。 在我拖着行李走出去前,偶然看到镜子前的那个没有半点血色的女人,短短一天就足以让女孩蜕变成熟,那双哀伤的眼睛里看不出那年龄该有的神色,那唇角上残留着昨夜自己咬过的伤痕,是啊,当下流出来的是血,但是最难熬莫过于伤口,无论是谁都得经歷过无数个日子才能修復好真正的伤口。 当我走出去的时候,原先坐在客厅的吕辰汉和奶奶都站了起来,见我拖着行李,表情有些错愕。 奶奶走上前,对我说:「你好好待在这里养好身体,你爸说会处理好你妈的后事─? 我冷冷地问了一句:「他要怎么处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到底要用什么身分!? 「小悠,奶奶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是你不能这样说你爸爸,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曾经爱过对方,你爸爸肯定会尽上最后一份力办好后事。? 奶奶的话音刚落,我发着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的笑声,「奶奶,为什么大人总是喜欢把自己说得如此伟大,即便我再不懂事,我也知道就算后事办得再好,那个样子都是给外面的人看看多么情意深重,但那一点意义也没有。? 「小悠,你冷静一点。?吕辰翰上前挡在我们之间。 「又是你,为什么你开口闭口的袒护我的奶奶啊,也许你也觉得我做得过分??我嘲讽地问着。 「夏芝悠,不管今天你有多悲痛,你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我看了他一眼,「那你告诉我该说上什么好话,也许我可以像你一样,送上一束鲜花讨奶奶开心,我可以在奶奶面前说上讨好的话,我还可以告诉全天下的人,罪该万死的人是我那个可怜的妈,你觉得呢?? 「不要再说了,你疯了吗?? 他衝上前抓住我的手,我相信,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厌恶的眼神,现在他恨不得能撕碎我一样。 53 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的奶奶唤了我一声,她对我说:「小悠啊,奶奶没资格说话,但是奶奶过去也很喜欢你妈妈,她的死我很难受,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结局。? 我低声回了她:「但是,在他们离婚的时候,奶奶却一次也没有阻止过,因为人是自私的,你只希望你的儿子能过得幸福,不是吗?? 因为我,气氛降至冰点,没有人愿意开口说上一句话,我该说的都说了,于是,那一刻我毅然的拖着行李离开。 我独自坐在公车站旁,任凭着沙尘扑向我脸上,就为了等着这一天里寥寥无几的公车。 公车时刻表显示在十分鐘会有一班车开往回家的路,而就这个时候,吕辰翰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他喘着气告诉我:「夏芝悠,你应该回去向夏奶奶说声抱歉,就算那些话是无心的话,但说到底都是伤人心。? 空气一凝,我淡然回道:「我没有办法,因为那些话不是无心,我回去只会让奶奶更伤心。? 「就算这样,你捨得让夏奶奶伤心度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看清了这一切,如果换成你是我,也许你也会这么做。? 吕辰翰长叹出了一口气,「不,我才不会说出那样残忍的话伤人,只有内心带着感激的人才能得到该有的福报,小悠,你为何老是执着再不好的一面,也许换个念想,心中也是海阔天空啊。? 我心里其实不太开心,即使吕辰翰的父母不幸车祸生亡,但最起码他们留给他最后的记忆是美丽无邪,他根本不可能懂得我面对是一个多么破碎不堪的家。 「吕辰翰,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可是你永远无法懂得我现在有多痛苦,不管怎么样你和我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语毕,远远看着一台车驶了过来,我毫不犹豫地起身准备,吕辰翰却上前抓着我不放,他哀求的说:「夏芝悠,你不要走好不好。? 「其实,你不用表现得这么难受,因为就算我留下来,我们根本也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我知道,你是故意说这些话,但就算是这样,我也希望你留下。? 「不,我不是故意,从一开始我就特别讨厌你,我讨厌你自以为是,我也讨厌你像个乡巴佬一样留着不男不女的头发,所以你不要再纠缠我不放了,如果你不想在自取其辱的话。? 他慢慢松开我的手,我看了他一眼便快速拉着行李上了车,其实我也不知道吕辰翰到底做错什么,当下只觉得他和奶奶都是爸爸同一阵线的人。在车驶离的时候,我看向车窗外站得挺直的他,意料之外的是他的苦笑,但我知道,那仅是一抹让人心痛的笑容。 我从不曾觉得遇上吕辰翰是多幸运的事情,可是,在我心里已篤定不会在回来这个地方时,我的梦里总想起黑漆漆的夜里,我们一同看着那隻萤火虫摆动着翅膀不停往最高处飞去,到最后幻化成天上其中一颗星尘,那个时候,他对我说:牠不会再回来了,自由万岁。 没错,自由是可取的一件事,但是我们从没想过,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换来一次真正的自由? 54 西元2018年,夏季。 于九年前,我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再也不用一早就被奶奶挖起床,不用害怕出门会踩到牛屎,过得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一切乍看下是都很好,但也不知道是否看惯了绿油油的田地,还是待在乡下太久而產生水土不服,记得刚回来的几天,脚踩在柏油路上总以为就要陷进去的错觉,即使走在路上,也会因闻到大热天下的柏油路散出气味而觉得噁心。 后来,我只能试着去习惯,就像一开始我并不特别喜欢待在乡下,我总想着有一天重新喜欢上繁荣的都市美景。 岁月催人老,如今的我脱离了学生时期,成了每天都被钱追着跑的成人,以前喜欢喝可乐,现在每天不来一杯咖啡简直就像要昏倒的病症越加严重。 在七夕情人节这一个夜晚,我不免俗的也来约会吃个情人大餐,可是,我清楚即使是这样特别节日,他依然不可能准时入席,所以我甚至约了一个大家可能都吃完晚餐的时间才入座。 九点,我随着服务生走到靠窗口的位置坐下,外头下了毛毛细雨,都听说七夕是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然而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不知道外头的路人看着窗外几滴雨水点缀下的一个人,会不会感觉特别凄凉。 我手里拿着手机,犹豫半天才拨了电话过去。 「对不起,你拨的号码现在─? 我听了这回话的声音,自然明白他可能没空接听电话,是该生气,都这个时间点了,就算不能来也该来通电话通知吧! 此时,餐厅服务生轻声询问我,「小姐,有需要先点餐吗?? 我看了手机上时间显示在9:30,而餐厅歇业时间是在10:30,也难怪服务生如此小心翼翼就像怕触碰到我的伤口似,但又怕下班时间还得陪着我一块。 我说:「我不点餐,我有预订了一瓶纪念红酒,替我开了。? 「所以餐点部份是要等另一个客人来再点吗?? 「不,我想他不会来的,你们大可不用在乎。? 服务生迟疑的看了我几眼,连忙接过菜单,转身就往柜台跑去,没过多久红酒和一个空杯就放在我面前,服务生先替我倒了一杯。 我没有继续拨电话给他,因为他曾对我说过,他觉得有时候我像个孩子,习惯有个人在身边陪着。 于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是个成熟稳重大人,就这样习惯孤独的世界,而到如今我也依然还在习惯体谅他的工作是不能陪伴最爱的人这件事,但我真的做得不够好,我的双眼所看过去的世界从不是单数,这个时间点,我一人孤孤单单的坐着,连高贵的红酒尝入舌尖都变得极为苦涩难受。 我自言自语的手拿着酒杯,盯着摇晃的红酒,自言自语的说:「夏芝悠,情人节快乐。? 也许,我该体恤另一个半无法过节,医师并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他们每天都掌控着多少人的生与死,所以他不可能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小姐,为你送上新口味红番薯义大利麵餐点。? 我缓缓抬头,双眸满是醉意,问着:?我可没点这……什么义大利麵。? 这名送餐女服务生笑道:?这是主厨特别赠送的情人节大餐。? 55 我眼神瞟向服务生,阴鬱口吻问道:?赠送,为什么?? 服务生对我说:「主厨今日心情不错,他说小姐一人喝酒伤胃,所以特别嘱咐将餐点给你。? 我盯了那服务生好一会,瞧瞧那一张脸桃花正开的年纪,我说:「我要见你们主厨,谁要他施捨给我啦!? 「可是我们主厨还在厨房忙呢,小姐,我看你喝醉了,要不要帮你通知谁来接─? 我笑得狂,支撑起摇摆的身体,指着那个服务生说:「你这是在嘲笑我吗?难道你没看到今天我一个人坐在这喝着闷酒,到底谁还会要来找我。? 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如果我神智够清楚,现在我该满怀感激,对于这些充满人性温暖而感性的痛哭流涕,但我喝得一蹋糊涂,我阴暗的那一面不停提醒我,这些人就是看我可怜,那是隐隐被踩在心口上的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声音由我们身后传来,「发生什么事?? 「主厨,这位小姐她想要见你。? 主厨瞄了一眼,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我盯了好一会儿,也许自己真醉了,即便主厨已如我所愿的站在我面前,我却瞧不清他的样貌,索性凑上前指着他的鼻尖,说:「你就是那个自以为是的主厨,是吗?? 「是。? 「谁让你送我义大利麵吃,我呢,不喜欢吃的就连碰都不碰,知道吗?? 「是吗?我以为你喜欢吃番薯。? 「谁说我喜欢吃番薯,我告诉你,少瞧不起人,我有男朋友,只是他没时间来吃而已,不过就是一顿情人节大餐。?我说。 「可是,你却整整喝了一瓶酒,自己不自爱不打紧,还连带影响其他客人。? 我往左右看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原本刚才还有许多欢笑,怎么一瞬间全人去楼空。 「所以你们这餐厅主厨是用这道什么番薯义大利麵赶客人??我问他,眼看沉默就要淹没这节庆的句点,我大笑了几声,并走回椅上拿走包包,离开前我刻意从包包拿出信用卡,在那名主厨面前耍弄几回,笑着说:「虽然我没有吃那道菜,但是我相信我的男人并不会小气的连那盘义大利麵都请不起我。? 我笑闹的走向柜台,心中莫名的觉得痛快,如果刚才没看错,就算那张脸再模糊,我认为那名主厨的脸色肯定好不到哪里。 我从餐厅出来才发现外头的雨始终没有停过,我不由自主的伸手触着雨滴在手掌中感觉,冰凉舒畅,我索性踏出屋簷下任由雨滴在我脸上,精心打扮的妆容被雨水抹去了一半。 忽然,雨停了,我睁开眼睛,发现原来不是雨停了,而是有个好心人正替我撑伞。 「谢谢,但我不需要。?我微笑朝着那人道谢后,便独自奔跑在街上。 所谓的自由奔放就是如此吗?享受当下的快乐,我可以释放着最任性的一面,但我保证他如果看到这样的我肯定会动上肝火。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又响了几回,我迟了许久还是从包包里拿出手机,只见上头显着:沉子枫。 他肯定是察觉了今天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并不常主动打给我,何况是视讯,总是在这种状况下对我低声下气,我本可以表现气愤的一面,按下拒绝接听,但我却没有这么做,不为何,就想让他看看此时多潦倒的我。 56 「怎么那么久才接……?一身白袍还穿在身上,他疲乏的眼角在见到电话另一头的我露出惊恐,迟迟许久才对着我吼道:「你搞什么,现在连照顾自己都成了问题─?。 我柔声打断他,问道:?沉子枫,你今天过得好吗?? 「很忙,我刚结束一个手术,这不现在还穿着这身衣服,我本来以为今晚又没得休息─? 「沉子枫,你看不到我的样子吗?我一个人独自坐在餐厅里等着你,就连那餐厅的主厨都可怜我的遭遇,而你忘得一乾二净。?我一直硬撑,可是直到此时我也能感觉到眼睛红了,湿润着,只差一点点我可能就会像神经病的在大街大哭起来。 「夏芝悠,你不要这样,我忙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不是吗?? 那一刻,我真心觉得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大人的肩膀该有多么沉重。 所以我不再追究下去,而是为敷衍的心态道歉的对他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任性。? 「要不……我现在去找你,反正手术也结束了。? 「不用了,你去休息一会,我明天有空再去找你。?我说。 「小悠,我很抱歉今天放了你鸽子,但我保证下次去吃你爱吃的东西,好不好?? 停了很久,我几乎是从唇边发出气音,「嗯,再见。? 掛上电话后,我捫心自问:夏芝悠这是你选择的爱情,难道你后悔了吗? 沉子枫是个出色的男人,他就算没有我,肯定也有不错的对象,但是我不一样,我只是一家小公司的职员,既无功成名就也无值得炫耀的外在,我唯一让人称羡的就是沉子枫是我男朋友,但我却从不愿意向任何人主动提起他的事情,沉子枫总说是我的自卑作祟。 这一条路我常走,但是今天这种节日倒是遇上好几对鸳鸯情侣好不恩爱,我两眼无神的继续在街上走着,本不该管上谁爱谁,但经过小巷弄处时馀光瞥到一个画面,我又出于好奇慢慢地倒回走去,往里一看,只见一对身上还穿着高中制服的情侣,也才几岁就想偷嚐禁果,他们吻得火热压根不怕人看,只见男孩兴致来了居然一手解着女孩制服上的钮扣。 我走了过去,一手截住男孩不安分的手,说:「孩子,这都几点了,不回家吗?? 「大婶,你哪位??男孩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我,一个路人甲。?我说。 「既然如此,就少管间事。?他甩开我的手,年轻人果然是年轻人甩的力道让我手有些疼。 「不行,这样不行。?我继续上前阻止,而后索性开导起来,「你们没看看新闻报导,有许多年轻人就像你们这年纪的人,就只为了一时痛快误了彼此的一生─? 有没有搞错,在我说这番大道理的时候,居然有人从中闯进来,只见背对着我的男人先是跟着那两个小鬼头道歉,等到人走后,居然用力推了我一把,我背重重的靠在墙上,乌漆黑黑的巷弄里这样的行径有点让人不安。 现在这时间晚上十一点左右,在这样阴森鬱闷的巷弄里,我想能够生存下来的仅只有蚊虫,而面前我正被困在这样情境之中,这陌生男人的气息清晰的在我耳边,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菸味。 不过也没关係,我虽乍看下是名弱女子,但这些年来,对于看尽人情冷暖的我而言,我也不是想像中好欺负。有句话叫见招拆招,谁怕谁啊。 但是在我目光刚刚抬起,对上那双带着怒火瞳孔,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整个人就瞬间僵在那,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你到底在搞什么?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他这样问我,就像熟人的问候。 我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像个老人一样行动迟缓,瞇着眼睛,可是那张轮廓仍是一样模糊。 ?你谁啊??我慢慢应道。 57 他没回应我,而是冷冰冰的对我说:?既然做出选择就应该过得更好,别让人看得可怜。?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后却认真的想着这样的时间和场合是有多么不合时宜的闹剧,我就算醉得连人看不清,但神智还是醒着二分。我想,这人比我还要糟糕,即使身上没有酒味,但会出没在这种地方,还将我误认成他人,种种情况只能解释这人不是疯子就是神经病。 于是,我推开了他,试图要离开,怎会想到身体轻轻颤着,感觉像是要站不稳似,而那个男人走了过来,撑着我的身子,问:?你还好吗?? ?你这个疯子,还不放开我,就算我再怎么样也不用你这个疯子可怜我﹗?说着,我又一把挣脱开他,人一个不稳硬生跌在地,这种情况下我才意识到自己酒真的喝多了。 我想站起来,可身体不像自己的一样,几次尝试都失败后,那个始终静静的站在那儿看着的男人开口问我:?你觉得我是疯子,但在我看来,真正疯了的人是你才对。?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需要你帮忙。? 男人沉吟片刻,才对我说:?你确定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我确定。?我决定的事情绝不马虎,但有句话叫做心有馀力而不足,说的就是现在的我。 我根本没办法站起来,而此时我那不安分的胃在吵着闹着,我抑制不住呕吐物从嘴里吐出来,事实上吐出来后我确实舒服多了,这时,那个男人从后头走了过来,一把将我抱起,我尖叫了一声,拼命的挣扎。 「疯子,你到底想干嘛!? 他看了我一眼,毫不留情的补了我一枪,「对,我就是疯子,否则像你这种不自爱的女人,就该丢你在路边让人捡尸。? 「捡尸??我故作镇定的回答他,「我告诉你,谁敢捡我回家,我男朋友可是在大医院工作的医生,二话不说就给那人当场开膛剖肚,所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的话都还没说完,这男人居然冷冷的笑道:「如果你男朋友真的是这样的人,他现在就该出现在你身边,笨蛋。? 我彻底被激怒了,毫不留情的朝他骂道:「他今天是值班,我们好的很,少在那挑拨离间。? 「知道了,你大可放心,我再怎么飢不择食,也不至于对刚呕吐完的女人作出越矩的行为。? 我深深看向男人乌黑明亮的眼睛,原本全身带着警戒而迟迟不敢失了意识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句话听来特别的真,即便他和我才是第一次见面,我却渐渐放下防备,没有说话的两人就这样陷入沉默,我没有睡着,只是太过舒适而闭上眼睛而已。 如果有人问我,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一个陌生男子抱着走,我想,之所以没有任何顾虑是那个男人的眼睛特别纯净,就好像某个人一样。 后来我醒过来已经是天亮,而且更神奇是躺在自家的沙发上,身上套了平时睡觉穿的睡衣,睁开的第一眼还没发觉,等到察觉后人已经惊吓的跌在地板上。 我愣了,当然我甚至觉得昨天我作了梦,那个梦里真实到有个男人抱着我回到家,他甚至替我收拾了这一屋子的凌乱,并且给我一个深情的吻。 吻?我衝到厕所里,任意翻动双唇想查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看起来是有点肿,但这也不能证明是被亲过,我放弃追查下去,反正我人好好待在家是事实,正拿着牙刷刷牙的时候,下唇隐隐痛着,仔细看了镜子里的我才发现下唇分明被咬了一口。 没错,昨天那个男人不是梦,这个痕跡就是证据,一想到这里,我急忙衝出厕所试图在这屋子里搜索到关于那男人藏起来的地方,可是没有看到人影。 那一瞬间,我的心情极度鬱闷,心酸的眼泪就快要挤出来,眼睛忽然拋向瓦斯炉上的一个神奇的锅子。 58 不知道为何,我怀疑自己根本没有从梦里醒过来,因为当我将那锅子打开的同时,我的情绪不再怀着高昂气愤,反观的是我内心感性的谢谢那个人。他无意的翻出了藏在内心里最温暖的那一面,我记得生病的时候奶奶喜欢煮这锅蛋粥,而我确实很久没有吃到像这样的简单有人情味的食物。 我尝了一小口,发现这锅粥不但是热的,而且就连味道都像是奶奶煮出来的復刻品,我不知道这样想法是不是有错,但在三秒鐘后,我已光着脚丫衝出门去,因为这世上尝过奶奶煮过的粥的人除了我,也许就是他─吕辰翰。 然而,在我意欲要继续向前衝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房东太太,她笑嘻嘻地问着我,「怎么没穿鞋,看你细嫩的脚都该脏了。? 我尷尬回道:「我就想看看门外的垃圾跑哪去了,结果我都忘了自己昨天倒过。? 「没事,这垃圾有空再倒就可以。?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说着,我正准备关上门,隔壁房子传了一声巨响,我看向房东太太,出于好奇而开口询问:「隔壁有人租吗?? 「夏小姐,你这是说梦话吗?这屋子空了这么久,还以为没人会租,这不多亏了你才让这屋子有了主人。? 「我?? 「夏小姐,我知道你喜欢低调,没问题,一切都好说。? 房东太太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不停朝我发出曖昧的眼波,就算关上门后的我还是一脸不解,只是隔着一扇门听着房东太太对着搬家的人说话。 但是,到底我昨天是怎么了,我唇上的伤口隐隐痛着,还有,到底那个人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这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就连我坐在办公室里,吃着仅有一片白吐司,居然也能噎到。 咳了好几声就像是要把昨天的酒全吐出来似,坐在隔壁的总务小鸭悄悄挪着椅子到我身边,这个小鸭刚出社会没多久,两眼炯炯有神,头上还绑着可爱的冲天炮,是我真心羡慕的青春肉体。 她靠在我身边,小声询问:「夏姊,你昨晚喇舌了对吧?? 这小朋友果真是口不遮拦,害得又一次噎着,「你……胡说什么啊!? 「别骗我不知道,你的这里激烈的咬痕足以说明爱之深责之切。?小鸭暗指着我唇上的伤口。 「就你以为,还有爱之深责之切的原意可是挺温馨,怎么到你那里就成了邪魔妖道。?我故作镇定地将注意力集中在萤幕上。 「所谓的邪念是人之常情,尤其是男人,对于到手的猎物若不好好品尝一番,根本就不可能。? 听着小鸭口口是道的论起男人,我问她:「按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两人可以撑到一夜都没有任何发展是不可能,那万一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就是这个男人重口味。? 「这个……重口味是??我想了一下仍没答案。 「就是他内心其实爱的人是男的,所以即便你脱个精光,男人也不为所动。? 「你还真会瞎掰,那你倒说说第二个原因又是何?? 「第二个嘛……?小鸭看着我,索性椅子靠到我旁边小声地说,「就只能说你的魅力不太够,我想男人还是视觉性的动物,无非是喜欢赏心悦目才下手,万一你这一脱下发现一条阿嬤内裤,根本没有下文可言。? 阿嬤内裤?我本来是没察觉小鸭意有所指的是谁,但这上下打量的让人浑身不舒服,我才发现她嘴里那个没有魅力的女子指的就是我。 我将她推回座位去,脸色一凝的说:「你又知道我穿什么内裤,还有,我不需要魅力,因为我有一个爱我到老的男朋友了。? 她听完我的话,呵呵笑个不停。我故作镇定地将视线看回电脑萤幕,脑子拼命地在脑海里拼凑出昨天的记忆,但我的记忆却只停留在某一段后就断片了。 小鸭探了头对我说道:「对了,夏姊,别忘了今天有部门聚餐。? 「知道了。?我抚着隐隐痛着太阳穴。 该死的酒,到底伤身还伤人心,到底有哪个男人会热心肠的会把一个女人送回家,还煮了锅粥,难道他真如小鸭所言,他是嫌弃我的阿嬤内裤外加可怜我这一天被人拋在外头? 59 晚上,一帮人聚餐后,回到家里看看时间也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我并没有开灯便走了进去,只是一进去便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然后在我迷迷糊糊之际,我似乎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从隔壁传来。我本来不打算追究下去,只是那低鸣的节奏,屡屡像打在我这颗头疼的后脑杓似,直至那一声嘶吼环绕在这破旧的大楼间。 我睁开眼睛,一手贴着胸前感觉稳定心跳,虽然我亟欲控制愤怒,但放着不理会,隔壁那名新邻居似乎也没有所谓自知之明,而且我怀疑,也许他以为这间破公寓的隔音设备很好,也许他认为他的哼出的旋律美妙得让人会做美梦。 我迈开步伐往隔壁走去,用力往那扇门敲了几下,此时那扇门缓慢被开啟, 我还没看人,火气就直接上来,指着他骂道:「先生,现在都几点鐘,你吵得我不得安寧知道吗?? 他随口应了我一声,「我吵到你了吗?? 「不然呢?我─?此时我仰头看向他,他一手搭着那扇门,一手则耍帅似的插在口袋上,他的头发很溼在光线下泛着柔光,现在看到他的头发也猜出刚才他可能是在洗澡。 按理说我该继续骂下去,但让我始料未及的却是和他的重逢是在这样场合,我站在原地吞吞吐吐的就是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索性二话不说拔腿往回走。 我本来可以顺利衝回去,可是他却先开口叫住我。 「夏芝悠,你这么久才见到我,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我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强忍着焦虑对他说:「你以后唱歌小声点,这里隔音不好,别搞得整栋大楼的人全听到你的声音。? 「我刚在洗澡没听见。? 「我知道,但是我却被你吵得睡不着觉。? 我管不了他想回我什么,我只是迈步往家方向走去,直到门确实被我关上,我才大大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门口上。 关于吕辰翰又一次出没在我身边而且是邻居这件事,我并不讶异,反而让我惊愕的是他喜爱的那一头及肩的头发,居然被剪成了三分头,看起来确实精神许多,只不过刚那一瞬间我却也差些认不出他,要不是那双眼睛太过熟悉,我差点就得把他臭骂一顿才解气。 然而,我都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远远的就看着手机萤幕不停闪动,我忽然想到跟沉子枫约好要去医院陪他吃晚饭的事情,急忙衝过去趁着手机还没掛断前先接了起来。 「你打算要让我等多久,难不成你是故意放我鸽子??电话一接起来,话筒另一头传来不悦的口气。 原以为我最少不该跟着一块闹,但我却不耐烦的回了他,「沉子枫,你都是这样想我的吗?? 「夏芝悠,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了,只是我今天也很累。?我说。 「我对你口气不好,不是生气,我就是担心你。? 「你说你担心我,如果真的担心我,就不会在情人节那天放着我不管。? 「你果然还气着那天的事情,那天的事情你不也知道,有个重要的手术我是走不了吗?? 长大的沉子枫对于讲道理总是说得头头是道,他可以绕了好大一圈就是要解释他的理念,可他从没想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将那些道里听进去。 几度沉默的我,轻声回道:「好了,你记得自己去吃饭。? 掛了电话后,人又再度躺回沙发上,此时没了任何噪音干扰下,这个世界又恢復了原有的和平。 60 隔天,在我开门走出去,人才刚锁上门转身要离开,又一次遇见昨夜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的吕辰翰。 我忍着,不先开口,然而他却靠近了一步,将一包东西递到我手上。 「这什么?? 「当然是早餐,我多买了一份,想着就给你。? 「不用了,我从不吃早餐。? 我才准备将那袋东西递回给他,只是他怎样也不愿意收,还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你就是不吃早餐,才会把自己搞得瘦骨如柴的像难民营出来。? 我看着他,「难民?? 「是啊,别人看到你现在模样都该可怜你了。? 起初我还对这个许久未见面的同乡有些不一样的想法,只是到现在他每一句话像是针对着我要害戳着,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随着又跟他站在原地推着那袋食物,「谁要你可怜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以为我真的很想吃吗?? 「我说你这人怎么就小心眼成这样,都说早餐是三餐中最重要的一餐,你就别再拒绝我了。? 「我说了我不要─? 而在我们为了早餐迟迟没有论出谁对或谁错的时候,有个声音却是从我背后传来,「夏芝悠!? 「你怎么来了??我有点紧张,急忙将手中早餐抱在怀中,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来我家的沉子枫。 「我可没像你一样以为事情过了就过了,我也老早的告诉你,没有见到你确实让我很担心─? 「你这是庸人自扰,我就算没有你在身边也过得好好,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地去做好你重要的手术。? 原先沉默的沉子枫,忽然一把将我拥进他的怀里,他凝视着我,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并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先示软的开口:「沉子枫,你听我说─? 「别说了,这事说到底我也有错,虽然我讨厌你耍任性,但是偶尔我还是能原谅。?说着,他的唇轻轻贴着我的额头上。 眼看他的嘴唇又想趁势贴上我的唇,我二话不说地举起手阻止他的行为,对他玩笑的说:「你刚刚说接受我的任性,所以别想这么快就反悔。? 「夏芝悠,你─? 我没有听见沉子枫在我耳边说的话,我的眼神紧紧地锁定那扇被关起的门,刚才吕辰翰该全部看到,但他不动声色地看完整齣戏,又一声不吭的回到住处,也不道为什么,当我的身体如此贴着沉子枫的时候,我心里眷顾的却是身后看了这一切的男人。 61 「对了,刚才看到那个男人在吵什么??沉子枫随着我的目光看去。 「哪有什么可吵,何况他只是一个不会有交集的人。?我含糊地说着,随即却像是落荒而逃一样加快步伐的向前走。 在车上,沉子枫拿走我手上的那袋子,问着:「这又是什么?从刚才一直看拿着。? 「哦,早餐。?我说。 「我记得你不怎么爱吃早餐,每一回都要我买才肯吃,怎么今天倒是买来吃呢。? 「我是不吃早餐没错。?我坦白已告,「所以我打算有时间再吃,大不了就留着中餐吃也可以。? 「如果你还记得你男朋友的职业是名医师的话,就该知道我绝对不赞成你搞砸自己身体。? 「我当然记得我的男朋友是有名的医师,?我边解开安全带,又继续说着,「但是我绝对比任何人都还来的爱惜身体,因为这是我的身体。? 他身体靠在方向盘上,笑吟吟的对我说:「好吧,下班后给我打个电话,无论我接或不接。? 「就只会为难我,你真的以为我做客服人员吗??我努努嘴,不开心地回道。 「相信我,依你的个性当客服人员的话,可能别人会以为是讨债集团,所以,你还是乖乖就接这一通电话就可以了。? 「好好好,你怎么说都对。?我下了车,嘴巴说不过他,只能皱眉的目送着他离去。 就在我扯着难看笑容目送他离去后,我的心是松了口气,这样的心情很五味杂成,可偏偏这就是我和沉子枫的相处模式。 在我走进公司前,这才从包包拿出手机,其实手机从刚才就响了好几次,只是我不愿意接,原以为那人该没耐性的掛电话,但看这状况,我若真不接起,这些人肯没完没了的下去。 按下通话键,话都还没来得及说,那头的声音已先开了口,「小悠啊,你这总算是接了电话,我打了多少通,你再不接,你爸和我肯定又得去你住的地方找了。? 廖璟红这个女人都过了多少年了,怎么连虚偽的性格依然如旧,唯一不一样的是她和爸爸结婚没多久,便替爸爸生了一个儿子,都说有子万事足,我好歹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被拋弃在外,自然也少和爸爸有了交集。 我压住内心不耐,淡淡地回了廖璟红,「爸又怎么了?? 「他能怎么了,不就想念女儿,你这么长时间不回来,真以为你爸爸不想着,我告诉你,他这天天跟我有一声没一声的吵着,你再不回来就要去找你。? 「我很忙,就这么跟我爸说就可以。? 我本想糊弄过去,但廖璟红却对我说:「就算再忙这礼拜也得回来一趟,你忘了你爸生日。? 「我们家何时开始过节了?? 「你爸以前是不过,可他老说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这一年一年都不知道该活了几岁,索性就和我提议找你回家一块吃个饭也好。? 「他这是没事找事做,算了,要吃饭可以,但我不过夜,最近公司事情多。? 等到想要的答覆后,廖璟红也不再继续吵着,但我在掛上电话那一刻,脑子里只是疑惑了一件事,爸爸找我吃饭,廖璟红何必这么积极? 但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有段时间没去看看他,作为一名子女,我似乎做得有些无情,所以我才没有拒绝廖璟红。 62 我才掛了廖璟红的电话,她的话总让我脑袋混混沌沌,就在这时候,又来了通电话说是我没付到酒钱。 搞了半天,原来是情人节那一家餐厅,这都过了几天了,我都快忘了将那天自己过得有多糟糕。 「小姐,那天你确实没有付钱。?餐厅服务生婉和一笑,可瞧着我眼里看去只觉得这里的人内心戏太浓,也许他们老早在心里骂着我。 对于那天我是没有了记忆,但我确实在离开前有走到柜檯,如果我没记错,我脑海里甚至还留有我拿起皮包的画面,实在不太可能没有付钱,除非这些人就想压榨。 「不可能,我记得我有拿钱出来-? 服务生此时从抽屉拿出了张卡,礼貌的递到我面前,「小姐确实有到柜檯来,可是丢了张卡片便跑了出去。? 果然,喝酒不是好事,那日我醉得不省人事,居然做出了连自己都不愿意回想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情想想也有些奇怪,没付钱是我的问题,但没道理的是他们放了我离开。 我说:「既然是这样,你们还放我走人,到底是什么问题。? 「我们是有人去追,可客人只是留电话要我们再连络你。? 「怎么可能?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留电话?我怎么会随便就留电话给陌生人? 「你当然没有印象,喝醉成那副德性,早晚会被人给捡走。?这声音一出,我先是一愣,连忙抬头望着声音的主人看去。 服务生对我说:「那天是我们主厨去追你的唷。? 我问:「为什么?? 「因为主厨说你是他故乡的朋友,他知道怎么联络你。? 吕辰翰,怎么可能? 我们曾经距离得如此遥远,多少个日子中,我们一次都没有遇到过,如今他不仅是这餐厅的主厨,早上开门才发现他成了新邻居,世上再多的巧合也没有这当下的过份巧合吧。 吕辰翰见我迟迟没有开口,瞥了我一眼说:「你真不打算付钱吗?? 「喔,对不起。?我说,连忙将卡递给服务生。 付完钱后,我恍恍惚惚地从餐厅走了出来,没想到吕辰翰也跟着一块出来。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酗酒?? 吕辰翰跟在我身后拋了一句许久不见的问候话,但我却更疑惑是,那算是问候吗? 我本来不想废话,但是我若不回答,似乎只会证明了这些日子以来我过得有多么不好,我不想这样,我想起当初我的决然,我也记起那天吕辰翰对我说过的话,原先那句过得可怜我不在乎,因为我以为是个神智不清的疯子,我根本没想过他目睹了我这样不堪的一幕。 我转过头,笑着对他说:「我没有酗酒,那天就是刚好被你看见。? 「是吗?不常喝酒的人却可以喝完整整一瓶才有了醉意,我该说你有天分还是我见识浅薄?? 我僵硬的站在远处瞪着他,那叫做一击毙命吗? 「我当然会喝酒,现在我们都几岁了,出了社会多的是应酬,但我喝酒只是为了扮演好一个大人角色,如果你再不能理解,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吕辰翰深邃的眸子探入我的眼里,「夏芝悠,也许你骗得过别人,但是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比你还要了解你自己,你过得并不好。? 「你少自以为是,还有,就算我过得不好也不关你的事了。?我哑着嗓子嘟嚷着。 他明白什么,这些年来我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完成学业,找到一份工作,我没有一刻,过得胆颤心惊。 63 因为那件事过后,我对于屡屡出现在我面前的吕辰翰非常反感,我知道他就住在我隔壁,三不五时就会遇见彼此,但只要一想到他那日对我说的话,我就恨不得往他腿上踹上一脚,最起码解解我心中怨气。 所以,为了避免过多不必要的争执出现,视而不见也许是最好的方法之一。 我漠视了他,即使他总喜欢正面迎视我,可我不是绕过就是低头急着离去,好几 次我看见他打算叫住我,我见着就在那之前跑走了,搞得自己像欠下债款逃跑的人一样。 今天是假日,平时我大可用上班快迟到理由说自己赶时间,但换做假日这样衝忙离去摆明是与他不合,连我都无法接受的理由,何况吕辰翰。所以出门前我甚至将耳朵贴在墙上,确保他并没有外出的声响,我才安心地穿上球鞋离去。 未料,人才走出去,才发现原来耍小心机的不只是我,看看吕辰翰不知道站在门口等着我多久。 也许,我不该让惊恐表现出,我必须淡定的告诉他-本人忙得不可开交,别挡在面前碍事。 我关上门,背对着他正将钥匙插入洞口中锁上。 背后的他开口道:「我们聊聊可以吗?? 我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可是,我还有别的事,改天吧。? 就在这时,吕辰翰突然衝上前,他用力抓住我的手,力道之猛害我差点以为这手骨就要裂开,我痛得喊着:「吕辰翰,你疯了吗?? 他对我吼道:「我知道,你是故意躲我。? 「我为什么要故意躲你。?我一脸嘲笑的说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过去那段时间,我气你一走了之,但现在我更气的是我千里迢迢找到你,可是我却发现活在记忆的人只有我,你彻彻底底忘记了我,忘记了夏奶奶。? 咚--好大一个敲击直接往我心口砸去,让人措手不及。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女人,从你认识我开始就一直是,是你自以为是地把我当作小时候懵懂无知的孩子,但是,吕辰翰--以前你可以这样认为,我不怪你,但是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你在城市待着也该懂并不是人人都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的道理,不是吗?? 说完,我愤然甩开了他的手,但我却觉得松开手的人也许是他。 「你们怎么了吗??在我转身同时,才查觉到一直站在身后的沉子枫,我明显是怔住了,此时,沉子枫已经走过来一手亲暱地搂着我腰,眼珠却始终没有从吕辰翰的身上移开过。 「没事,就是聊聊而已。? 我轻描淡写的掩盖激烈的那一方,但是一向心思细腻的沉子枫是不可能不怀疑,在车上他始终想着,所以一片静默中,他仍然是开口问了我:「我怎么看他觉得眼熟?? 「是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掩盖住那样的记忆,明知道沉子枫是该知道当年的男孩。 「夏芝悠,你又来了。? 「蛤?? 「你虽然告诉我没事,可是你不知道只要你在乎的时候,你都会让自己陷入在恍惚之中,这时候的你冷得就像是冰做的,谁都碰不得。? 「胡说,我在乎的事情可多了,那我不是早变得行尸走肉。? 是啊,一个笨拙的圆谎技巧,我知道,他都陪着我这么长时间,又何尝不知道我的性格,但他不一样,沉子枫给了我一个圆谎的机会,他不会像吕辰翰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此时,沉子枫玩笑的说:「我有时候是有这样感觉。? 「喂─? 我出手朝他要打去,他则反应灵敏得一手握住我的手不肯放。 我说:「先生,你这样单手开车很危险耶。? 他意有所指地对我说:「我不这样开车,才危险吧。? 「你─?我盯着他,说不出来的羞怯,即使我们已经交往了有三年的时间,我低声地说,「我不打你,保证。? 他微笑,松开我的手,「其实,我就跟你开个玩笑,看你紧张的流了多少汗。? 「才不是紧张,我觉得车子里太闷了。?说着,我连忙降下车窗,但在我往窗外看去的时候,我的心脏又疙瘩了一下。 什么情况,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否则怎么吕辰翰也刚好一同停着等红灯,不同的是他是骑摩托车,而我却是坐在车里。 当我们的眼神互相对视到的时候,我急忙让车窗拉上,在一旁的沉子枫只觉得我奇怪,问了我:「怎么,不是觉得闷吗?? 我有些艰难的微笑,「不闷了,外头好像更闷了些。? 绿灯了,车子很快驶离了原处,我一直看着后照镜的那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吕辰翰似乎也看着车子许久。 64 打从那件事过后,我和吕辰翰不再有机会遇见,一开始我认为两人出门或回家时间不一样才会错开,但有一次,当我们两个正面交锋的时刻,他却漠视着我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凉风至他挥发的气氛中扩散,我才发现,他是故意躲着我。 说真的,这是我完全没想到,在我心中吕辰翰不该是这样小家子气的一个人。 我正恍神着,远远的就看着小鸭手端着刚泡好的咖啡,看着我好奇的问:「夏姊,你不是说这个周末要回板桥去吗?? 「是啊,我爸的大寿,为人子女是该回去。?要不是小鸭提醒,我差点又忘记这件让人烦心的事情。 「所以,这一次会带上男朋友去吗?? 小鸭就是如此,天生八卦体质,总是能从平凡的事情中,挖出别人所忽略,而那答案往往让人错愕。 「我爸生日,干嘛带男朋友去,何况他也忙不会去。? 小鸭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说:「我的天啊,夏姊,该不会你连这礼拜要去帮你爸过生日,都没和你那位高高在上的男朋友提过。? 「是啊,他太忙了,我又刚好忘了。? 小鸭摇摇头,嘖嘖声不断,「你们这对cp指数很高的情侣,能够撑到现在真是有一番毅力啊。?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爸为什么叫你一定要回去,这一来想看看女儿,二来又可观察一下未来的女婿,偏偏你单独去了,这不是让他徒增烦恼吗?? 「你啊,有时候就是想太多。?我转开眼光,拿出手机看着萤幕上显着沉子枫的名字,但迟迟没有按下去的念头。 我从没想过要带着沉子枫去和我家人认识,不过听完鸭子说法,我不禁在心里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但这问题并不全在于我,那一刻我疑心着沉子枫是否有相同的理念,否则他从未在我面前提及过他家的事情。 65 那一天到来,我独自坐着地铁在转公车,早上出门前打了电话给沉子枫想跟他说说话,缓和一下许久没回家的心情,但他的电话总是进到语音信箱。 真不知道医生到底有多忙,若不是我这样宽宏大量的女朋友,到底有多少人愿意接受自己男朋友老是三天两头不见人影。 我呼了口气,直至公车到我家附近,电话怎样就是打不通,老实说,我还是忍不住生气了。 就在此时,我看见有个小男孩屁颠屁颠从里头跑了出来,双手环抱着我的腿说:「姐姐来了,我们可以去吃好吃的。? 我没有做出热情的举止,而是在想该怎么把他从我身上扒开,然后,他们出现了,我没有一句话问候,而是尷尬的看着小男孩身后的爸爸和廖璟红。 父女这么长时间没见到面,他也是迟了很久才开口问了我一句,「你,就一个人回来?? 「子枫他走不开,所以我就一个人回来。? 「唉唷,真是可惜,还想着能认识一下大医院的医师,也是啦,多少病人总爱往大医院奔着去,真是辛苦他。?廖璟红将小男孩从我身上拉回来,蹲下来对着我说,「小悠是不是都认不出你弟弟了,他这年纪正长个子,你再不回来,可能连他都要不认识你了。? 「是啊,刚才我差点以为是隔壁邻居跑来的孩子呢。? 爸爸看了我一眼说:「别说些有的没有的,我们订了餐厅。? 我知道廖璟红刻意在我爸面前说那些话,虽然她表面看着是对我好,可我寧愿相信,她的敌意是出于她不希望爸爸对我的爱超出预设值,只有这么想我才可以放心,最少我那个老父亲有个人真心待他。 「好。?说着,他们一家三口便从我面前走了过去,我望着他们的背影,这幅美好的景致就算少了我也没有差别。 没办法,这个家从我离开后,除了客厅上掛着的照片,除此之外,廖璟红用了明显而不刻意的态度将我的痕跡一併的擦了乾净,听说连我以前住的房间都成了弟弟的书房,按着廖璟红的说法是我那方位好,风水师说弟弟在那读书肯定有所长进,廖璟红挺会说东说西,说着我还没搬出这家前功课也是名列前茅,可想而知的是我那耳根子特别软的爸爸相信了她,从那之后,我决定无论过得再苦也不回那个家。 廖璟红为了爸爸的生日倒是很有心订了不错的饭店,可我听了许久,才发现搞了半天廖璟红的热心肠是有理由,人人都羡慕有个医师当男朋友,她廖璟红就是贪慕虚荣也想和沉子枫套套关係,我庆幸我并没有找他过来,所谓家丑不外扬是对的。 66 饭店的菜色做得精緻又可口,自助吧台最方便的就是能去挑自己喜欢的菜,所以我几乎去了很多次,每一回去就装了一些,最起码让我暂时没对上父女两人尷尬的画面。 我绕着自助吧台一大圈后,现在,我是真的觉得胃已经饱和得差不多了,四处张望,想着该找些甜食吃,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熟悉影子。 原先我还端着盘子,在看见沉子枫出现的那一刻,我毅然放下手中的盘子,便慌忙折回去跟爸爸说了声。 但,我并没有离开,而是悄悄的走向沉子枫附近的位置。 虽然沉子枫话很少,但我看得出来他之所以出现在这个地方,在这么华丽的场所与他对座的是名高雅的女子,就算再笨也看得出是个门当户对的相亲。 现在,我真的心情糟透了,虽然我没有和沉子枫提起过要回家的事情,但怎么想都觉得他比我过分,他不仅不接电话,还背着我来相亲,无论我有多冷静都很难把持住那颗快要崩溃的心脏。 我离开了那个现场,走进便利商店买了一打的酒,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外头开始喝了起来。 夜晚的大街上特别迷人,看看这一路上的灯红酒绿的世界,谁不会被迷惑住,又是谁会坚持着原有的悸动呢。 我把那一打的酒全喝完了,然后我跑到大街上,对着那一对对拥抱的男女欢呼着,现在,我真心羡慕了他们的生活,以前我从来不觉得我和沉子枫分道扬鑣的生活有多奇怪,直到现在我忍不住想问问自己,到底我们是真的爱着对方吗? 我真的是发了酒疯,不然沉子枫电话打不通,居然就打给了吕辰翰,我到底哪根神经有问题,就算打给任何一个人也好,怎么就打给了他呢。可我没想到和我冷战的吕辰翰就真的出现在我面前。 他瞇着眼睛看着抱着电线杆的我,始终不发一语。 我看着那一直绷着脸的他,忍不住笑着说:「你是哑巴吗?否则怎么连一句话都不说啊!?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上前拉起我,可我却松开了他,身子虽摇摇晃晃,但我指着他吼着,「现在你是在瞧不起我对不对啊,所有人都瞧不起我,没关係,我习惯了。? 我转身要离开,怎么知道一个转身重心不稳又差些跌倒,他上前用身体靠着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不怎么,我就是一个无可药救的可怜人,所以当初沉子枫就是看了我可怜才跟我交往,但是现在我觉得沉子枫更可怜,他事事要求完美,偏偏遇上了不完美的我,他明明可以放了我,可是他放不掉,你说,到底是谁可怜谁啊。?我说完,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67 吕辰翰顿了顿,淡淡的对我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又能说什么呢。? 此时人群渐渐从我身旁散去,我蹲在那里哭了好久好久,虽然有些可笑,但在我抬头看向正靠在一旁抽菸的吕辰翰,忽然不自主地笑了起来,恍恍惚惚之中,我看见了过去那个喜欢留着及肩头发随意绑起来的吕辰翰,我记得他老喜欢笑,但是现在他看来却老成的不苟言笑,看来踏入社会的人很难不有所改变,就连他也不意外。 此时,吕辰翰拧灭手中的菸,朝我走过来,一手伸到我面前,「走吧,我们回去。? 我缓缓地拉住他的手,但一点力气也没有的我直接倒向他的胸膛前,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转身又蹲在我面前,对我说:「我背你走吧。? 「可是……? 「小姐,你不会以为你真的可以这样走回去吧??见我仍有所顾忌,便一把拉住我的手,怕我滑落下去两手把我托上,「放心,我的摩托车停在这附近。? 「恩,我又没说什么。? 他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没道理在推託下去,何况吕辰翰也不是第一次揹我。 果然如他所言,他的摩托车就在这附近,上车前他替我戴上安全帽,他的动作确实让外人见着,可能都会以为我们真有什么关係,我害羞地垂下头,他却一把重重的打在我的安全帽一下。 「疼─?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喝成这副德性。?他对我说。 我默默的上了车,两手本分的的抓着后头,可吕辰翰却迟迟没有骑走。 我问他:「你干嘛?? 只见他那张厌世脸从镜子里清晰对我说:「我骑车技术是很好,可是我的车没有像沉子枫的车一样有安全带措施,我可不确定这一载你是不是会被哪阵风吹走。? 沉子枫?我可是清楚听见他叫着这名字特别加重了音,但是我告诉自己现在有求于别人的是我,所以我只能顺应他的意思伸出手指轻轻地扯着他的衣服。 「好了,你可以走了吧。? 他一笑,伸手抓住我的手紧靠在他腰上,我急忙想抽手,他语气鬱闷的说:「你不怕死,我倒是怕被人说我是那个杀人兇手。? 于是,我的脸几乎贴着他的背,脸灼热到不行。然而在摩托车离开前,有一台计程车从我们面前开了过去,天啊,怎么会刚好坐在车里的就是沉子枫,我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可他没有停下车来,我往他身边看去才发现刚才相亲的那位高贵女人也同坐在一块,我的身体随之一颤,脸上不再有笑容,也不知道是否是心冷,我全身发寒的紧紧抱住吕辰翰。 「怎么了??他回头撇看了我一眼。 「没有,风有点大。? 我抬起头,今晚的月光很圆很亮,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光亮得让人看清了某些事情,好比我发现,一直以来陪在我身旁的沉子枫,早就不是当初我认识的样子,我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了泪水,迎面而来的风无声无息地吹在我脸上,可是没有人知道,这阵风像根针一样扎得我一身伤痕累累。 68 我没想到,在我醒来后,却被那双空灵的大眼睛吓得整个人坐在沙发上。 那双空灵大眼的女人就蹲在我面前,缓缓地开口:「你可终于醒了。? 这个浓妆艳抹女人声音一出,我就觉得耳熟,脱口而出,「袁敏敏?? 「亏你还记得我。?她噗哧一笑,站了起来,只见她端了杯水到我面前。 我拿着水,仍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变美了。? 她不以为意地回了我,「我是变美了,但是你变老了,看看你一脸不成人形的样子。? 我放下杯子,急忙衝去浴室里看看到底有多糟糕,这一头披头散发的模样,昨天我是喝酒,可是再怎么样也没道理以这样姿态出现在大街上吧。 此时,袁敏敏靠在浴室门口看着我蠢样,笑着说:「不用怀疑,昨天你就像个神经病院跑出来的女人一样,差点没把这世界给掀翻了。? 我懊恼的皱了眉,而后想想这里住的可是吕辰翰,怎么顾着我的却是袁敏敏,也许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关係早就不同以往。 我洗了把脸,便走向客厅,故作无所谓的问了她,「你这一早出现在这里,该不会你和吕辰翰住在一块?? 「什么,我和他吗??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袁敏敏笑得前仰后翻的夸张。 「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夏芝悠,别人问这种话我倒可以理解,怎么连你也跟别人一样问着这么俗气的问题,难道你不知道,我就算是换了个模样他也绝对不可能和我在一块。? 「可是……你以前很喜欢吕辰翰─? 「以前是以前,都几年了,我看到的帅哥可是一个个比阿翰要来的帅,何必单恋一个永远不可能看我的人。? 「那你怎么一早就出现在这里?? 「说到这个我就气,我昨晚工作累得要死,阿翰居然一早挖我起床,说什么我不来就不是人的胁迫我,这分明就是找我麻烦。?袁敏敏看了看我,又开口:「后来看到躺在沙发的人是你,我就能理解让他失去人性的理由了,姑且饶他一命。?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麻烦了你。?袁敏敏的话使我脸色变得更为沉重。 「没事,我也是挺久没看到你,还有,当年你不告而别的离开,说真的我一直很后悔没来得及跟你说声抱歉。?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抱歉??我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当然是我对你所做的事情,现在想想就是幼稚无知。? 我摇摇头,对她说:「如果你指的是霸凌,我认为要是我也会这么做,毕竟你是真的爱着吕辰翰,而且当年的我为了气你,也幼稚的拿着吕辰翰当盾牌,所以我们都有错,不怪谁。? 「当年我真心喜欢着阿翰,在那么点小地方上生活久了,总以为认定一个人就会死心踏地的爱着,但是现在想想真是蠢死了,天下男人多少,我差点就要沦落到为阿翰做牛做马了。?袁敏敏半开玩笑的说着。 「吕辰翰他应该没像你说的那么坏,也许你应该抓住他才对。?我说。 袁敏敏听我的话后,猛然摇头反对,「不对,吕辰翰心底就是个流氓底,他只有在你面前才变成猫样,你不知道当年你离开后,我们这些人简直过得惨不忍睹─? 我低低的问着:「吕辰翰他过得不好吗?? 「怎么好的了,尤其是夏奶奶死后,他孤僻了好一阵子,直到高中毕业过后,他毅然地告诉我们要卖掉那栋房子,我刚好也想北上工作,也就一块地跟着他。? 我听到袁敏敏说的这一段话,胸口就像有一股气衝不上来的难受。 明明无情的人是我,他却是遭此伤痕累累的那一个人,我无法去想像他一个人待在那栋空荡荡的房子,他恨我才是正确的,但是我却一再而三的牵连他到我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唯有强者才能生存下来,他遇上了我註定成为社会上的弱者,我根本不该继续牵绊着他后半人生。 「你要去哪??袁敏敏看着我。 我站了起来,看着袁敏敏问道:「敏敏,你以为吕辰翰现在过得怎样?? 袁敏敏轻轻叹了声,「他能过得多好,可是这也是他的选择,何况他只要想做就会做得到,想想一开始他还是个连菜都不会煮的学徒,现在自己开了家餐厅当了主厨,所以也许他适合这样的社会。? 「是吗?但是我觉得他根本就不应该来这里。?我冷冷地说。 在我开门要离去前,袁敏敏问了我:「夏芝悠,你就不能考虑一下阿翰吗?? 我死气沉沉的回了她,「我考虑了又能怎么样,我们两个本来就不是相同世界的人啊,你懂吗?? 不懂,事实上我真的不懂,可是我绝对不会说出口。 我默默地转开门把,又一次一声不响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回到家,我沉默了许久,手机不断响个不停,不必说电话会打得如此着急到底是谁,沉子枫他着急了,我很清楚只有愧于心的人才会慌了阵脚,忘了自己曾经是多么冷静无情的一个人,而我持有着冷静,曾经我不慌不乱的告别了吕辰翰,如今也是一样,我从来就不是会为了选择而做出选择的那一个人,是他忘了我是个多么无情的一个人。 69 当我决定离开吕辰翰,我偷偷的寻了好几家租屋的地方,而这些天来我一次也没有跟沉子枫联系。我虽然早知道沉子枫这个人被动,但他如今冷漠态度让我心冷无比,可我也不在有所谓了,亲眼目睹了沉子枫相亲的那一天开始,我对于他的任何举止都已无所动了,我相信,就算现在收到他的喜帖,我亦能安然地拿着帖子丢入焚化成一团灰烬。 趁着午休时间,我又溜去看房子,这一次看到是靠近地铁附近的旧公寓,这地段不需要多说肯也居高不下,按那个房屋仲介的人老说这屋子有多好,但若是听到租屋的价位,我觉得我除非去卖这一身贱命,否则这每月光付房租就够饿死我的肚子了。 然而看了几间都无功而返的我,回到公司的我脸色确实不太好看,许多同事瞧着我也选择能避就避,可偏偏小鸭蹬蹬蹬的来到我面前,一脸神秘。 我真想无视她的存在,可小鸭这个人很没眼色,我不得不抬头质问她,「又怎么了?? 「昨天我跟我男朋友去吃饭,他跟我求婚了呢─?她提起那戴上鑽戒的手,在我面前晃了几回。 「等等,你不是刚失恋?? 「我们又好上啦,他跪地求饶我原谅呢。? 「所以你就原谅他?就没听过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吗?? 「他要是敢再偷吃,我就剁了他那根!? 「那我明天送你一把刀,先剁了以绝后患。?我说。 「夏姊,我就喜欢他,你要我真的剁了他那根,我也下不了手。? 「没出息。?看她那一脸懦弱的样子,我没好气的说。 我没记错的话,上个礼拜哭得一双核桃大眼的怔着我看的女人是她,怎么一晃眼又復合了,她当时还矜持在我面前撕毁了男人的销像,狠狠的诅咒了祖宗十八代呢。 「夏姊,换作是你也会跟我一样吧,都已经爱了这么多年了,不是吗?? 我张大双眼,呆滞地盯着小鸭手上的鑽戒,一动也不动,许久才缓缓开了口:「不会,我会斩草除根。? 小鸭听闻我的话,笑一笑:「夏姊,你别这么严肃,斩草除根呢。? 「我说的是真的,斩掉内心忧患的杂草,除掉那个让人难受的根,我想我会这么做。? 小鸭说:「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想夏姊也算是女中豪杰呢。? 「女中豪杰?? 「要不然怎么可以分得如此乾脆俐落,他不是你真的爱过的人吗??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再讨论这个敏感的话题,小鸭则早已默默地走回了位置,的确,如她所言的是真的面对了是无法无动于衷。这些天来我确实一直再思考我和沉子枫之间的事情,但刚才透过小女孩的心思中,我却得到了真正的领悟,一来我没有像小鸭的傻气真的相信男人不会再出轨,二来这些年的相处我确实也累了,即使我想等待,我的年纪和体力也大不如年轻时的有韧性。 70 只是我没料到等到下班的时候,沉子枫居然就站在公司大楼下等着我。 他轻唤了我一声,我抬眸看去,黑夜中的轻唤却让记忆无意义想起了过去,曾经他不顾任何原因千里迢迢地找过我,那份初衷直到现在想到依然悸动着,可是,我和他之间却不再拥有当年的热情,为什么? 「喔,原来你就是夏姊的神祕男友啊。? 我呆了一下,总不好说我和他已经不是那样的关係了,这时沉子枫友善地开了口:「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沉子枫。? 「沉子枫,你好,我─? 在这之前,我看见了其他人的侧目,我不想让人非议起这件事,索性阻止了小鸭,我告诉她:「小鸭,你们不是还要去吃饭,他们都站在那等着呢。? 小鸭第一次见到沉子枫八卦的凑上前,仔细的看了好一阵子,但我们两人之间确实也冷漠,到最后她也乾脆地和其他同事离开。 小鸭离开后,我们不再说什么,而且一路沉默的上了他的车,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带我去哪,直到他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同事说有家泰式料理新开的不错吃,就在附近,你不是喜欢吃酸酸辣辣的食物。? 他口中虽然看似轻松,但我们相处得这么多年了,我难道真的看不出那一点心思,他分明知道我看到了那一幕,所以他才如此低姿态的在我面前。 「我吃不了,改天再吃吧。?我闭上眼睛,想了想,今天还是不要说出那些话来刺激彼此的感情。 「怎么能不吃呢,你肚子不饿吗?? 「是,我不饿。? 他忽然将车停在路边,打了警示灯,便转向我看来,「你在生气,为什么?? 沉子枫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永远不会为了哄我而低声下气,即使有错在先的人是他,也能够装得错的人是我。 我望着他,因为他的态度让我的心情盪到谷底,但我还是说了,我认真地看着他,缓缓地说:「我们分手吧。? 沉子枫脸色起了一丝抽动,但他依然沉稳的地回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别把分手掛在嘴上。? 「我不是说说而已,本来不想今天提出来,但是现在是你逼我说出来的。? 「我逼你说出来?我从头到尾只是问了你要不要吃饭,你非要鑽牛角尖的说我逼你说分手,如果真的不想吃,我现在大不了送你回去也可以啊。?他说着,发动了引擎。 71 我知道,他绝对不是笨到分辨不出我说的话真实性,但是他寧愿装作没有一回事,就像我们好几次吵架,经过了好长时间冷静后的我们又会凑在一块。 他的言行举止如今看在眼里,却让我更加的无力,我说:「不,我说分手不是吃或不吃的问题,你明明知道,不是吗?? 「本来,我以为你这些天都不找我就觉得奇怪,所以今天特别跑来找你,可你却对我提分手,我真不懂到底你在气什么?? 我无力地对他说:「我在气什么,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沉子枫苦笑地说:「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蟯虫─? 我没将他的话听完,责问的语气对他说:「沉子枫,身为男朋友的你连女朋友几天不联络都无所谓,你知不知道你连隻蟯虫都还不如!? 他生硬的解释:「我以为你气消了就没事。? 「不,你只是不愿意面对事实而已,你在逃避。? 「我在逃避什么了,我又有什么好逃避!? 我猛的吸了口气,说:「那一天我看见了你在相亲,你不是也看见我了吗?? 沉子枫愣了一下,伸手握住我的手,对我说:「那天是我妈硬是要我参加,他答应了别人,我是真的没法拒绝就应付一下。? 「你是一个被人逼着就会去做的人吗?而且,我的存在对你来说这么难以啟齿吗?你有想过跟你的家人提起过我一次,哪怕一次我也不会觉得这些年来到底是白费了。? 他居然对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在那鑽牛角尖,你既然这么在意我不和家人提起你的事情,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沉子枫,你还是不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哪怕一次你有将我放在心上吗?? 「我就说是你们女人心思太过了,简单的事情非要搞得多大一件事。? 眼前我的泪水盈满在眼眶之中,可是我却激动地发出的颤音对他吼道:「对,我就是个小心思,所以我很清楚─你沉子枫从未把我夏芝悠放在你未来蓝图里,因为你的完美需求中,我的存在永远是你最大的疙瘩,所以你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我的事情,不是吗?? 「夏芝悠,你─? 我松开他的手,声音无力地对他说:「沉子枫,我真的累了。? 在我打开车门那瞬间,沉子枫抓了我的手臂,恳求对我说:「夏芝悠,我们再想想好吗?? 「不,如果三年前你这么对我说,我会毫无犹豫地答应你,但是现在我不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试着不让颤声发出来呻吟,「因为太痛了,以前我们的回忆是美好的,可现在想到却永远是痛苦。? 他冷哼了声,「你确定是因为我才痛吗?? 我的背脊发冷,缓慢地回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他对我说:「吕辰翰不是又出现了吗?你该不是他再一次出现才急得跟我分手?? 「在你心中,我真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以前你跟他就和我不一样,也许你从没有爱过我,对于你而言,我沉子枫不过是刚好出现在你需要的时候,现在是时候放开了。? 「沉子枫,即使不是你,当时的我也不可能跟吕辰翰在一块,因为我和他是活在不同的世界。? 「但他却跑来跟我说喜欢你,是他疯了还是真正逃避的人是你?? 我开了车门,回头难过地看着他,说:「沉子枫,认识这么多年,我如果没有喜欢过你,早就离开了,你知道吗?? 我毅然下车结束这个发言,沉子枫在那之后也开走了。我独自走在人行道上,两眼盯着那不停变化的红绿灯,很多人在我面前来来去去,唯有我一个人站在原处。 也许,沉子枫说得没错,我在逃避,我拐弯抹角的对全世界的人解释我和吕辰翰从不是相同世界的人,但我却从没否定过自己爱过吕辰翰,因为在那段时间,这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共同谱出了一段美丽的回忆,即使是一阵风吹来,偶尔也会想起来的那么一个人。 72 分手是我提起,所以如今一蹶不振的样子该有多可笑,啊,原来失去了重心是这样的感觉,即便滴酒未沾却整个人昏昏沉沉,连兴致都提不起,我忽然有点好奇关于分手对于沉子枫会有多大的变化,也许他现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支配真正的后半辈子而忙碌呢。 今天是周末,我躺在床上不想起来,直至傍晚,要不是那一声声的夺命铃声,我觉得那一整天可能会什么事也不做的躺在床上。 一开门,看到吕辰翰站在门外,突然后悔开了门。 他问我:「今天要干嘛?? 「很忙,没事别吵我。? 我正打算把门关上,吕辰翰那手却硬是卡在门口不让我关上,我气恼的说:「你到底要干嘛?? 「林浩和叶建华两人来台北找吃饭,说什么都得带上你。?他轻声道。 「我跟他们没有这么熟吧。? 他知道我会拒绝,所以在我又打算关上门前,抓住了我的手说:「就算你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我们也曾是你人生中的一环,他们想看看你的近况,是出于关心,没有别的意思。?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我一愣抬首看向那双无比真诚的眼睛,让我想起了他们打闹在一块的样子,只不过那时候我把自己拒之在外,我确实严厉地拒绝过这些人,但他们仍一次又一次的闯了进来。 我扯开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对他说:「我去换衣服,在外面等我一下。? 「知道了。?他笑了笑。 当我关上门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该答应,都怪吕辰翰老摆着那一张认真的样子,我一时转不过心思才回茫然答应。所以当我走近他们约好的地点时,我依然觉得,这种场面无论谁看都觉得很荒诞,三男两女坐在快炒店,点了两打啤酒,笑声源源不绝地响起。 「嫂子,你过得可好??林浩的个性依然如故,他的豪爽不做作总让人轻易放下身上的装备,我记得第一次碰上他的时候,他对我说话的样子就像认识许久的友人似,让人感受到乡村的温暖人情。 「没什么不好。?我说。 「没事,其实林浩他在火车上喝了三瓶啤酒了,我真的觉得丢脸。?叶建华的样子就沉稳了许多,听说是跟当地的女孩结了婚,以往都会跟着一块闹的他,如今只见他喝了几杯便不再喝。 「林浩,你就不能少喝些吗??袁敏敏一手拿着啤酒,一边碎念着林浩。 林浩说:「我说敏敏,这里就你没资格说我,听说你在那个夜总会什么的工作,喝酒应酬哪个不少,搞不好你碰的酒都比我多上几倍呢。? 「林浩,你懂个屁啊,我就算喝酒了还是赚了钱,不像你只会花钱又伤身。? 「是,我喝酒就是伤身,那你高贵的身体就多喝一点吧─? 「乡巴佬,你懂个屁啊!? 「我乡巴佬,难道你就不是从乡下出来的孩子吗?别以为换了件衣服,带上高贵的包包,就忘了祖国是哪里!? 我并不熟悉这样的相处方式,但我以为只有够熟悉彼此的人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出那样的话。此时,吕辰翰只是替我夹了道菜放在我的盘子上,示意对我笑了笑,他那一脸就像在告诉我这两人真配的意思,我没有说什么,回以一个笑容同样表达赞同。 73 一直在旁静静的叶建华用一种奇特的表情看向我和吕辰翰,狐疑的问:「等等,这样氛围是怎么回事?? 吕辰翰不冷不热的问道:「怎么?? 林浩停止和袁敏敏的争吵,手舞足蹈地对我说:「嫂子,老大对你的爱意表达的如此露骨,今天是老大的生日,要不你就满足他一下,给一个热情的吻。? 我差点被刚才吞下去噎到,在一旁的袁敏敏还好心的替我拍背,边替我说话,「别闹了,夏芝悠的老相好听了可能会火大。? 林浩惊讶地嚷着:「什么,你们还在一块吗?? 吕辰翰膘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脸冷漠内心却特别羞恼,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却再一次的被呛个正着。 这一会吕辰翰走了过来,他拿着卫生纸替我擦掉流了一口水的嘴角,我挥开吕辰翰的手,瞪了他一眼,便起来走向厕所去。 我在洗手间琢磨了好一阵子,但怎么样就是不想再回去,要不然我就跟他们说临时有事也好,总言之,我真的不愿意再继续和吕辰翰那一班人有何交集了。再次走回位置前,我的目光不小心注意到对接那间新开的泰式餐馆,本来是建筑好才多看了一眼,但真正让我看得忘我却是从里头走出来一对男女。 我差些忘了这间泰式餐馆就开在沉子枫医院的附近,这之前他还说着要带我来品尝。 我看向那个正和男人说话的女人,他们站在一起真的很班配,似笑非笑的让画面没有过多的杂质感,这个女人就是沉子枫一直以来期望的女人吧。其实我早听说了人提过院长的女儿喜欢他,但当时他和我提过的时候,我以为最少他是不为所动,现在看来和我那几年相处无疑的是场梦境,此时此刻,这个女人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嫂子,怎么站在那里发呆呢!?分明他们距离我不远,但我却连一步都走不动,夸张的笑声像是嘲笑着我现下的景致,我想我不想承认那是嘲笑,所以老觉得他们距离我很远很远。 「走吧,站在这傻傻的干嘛呢。?有个人走近了我,当他的手触碰到我时,我那就快崩塌的世界震动了一下。 我抬眸看着他,眼泪在框里打转,但我没有说上半句话,吸了吸鼻子便跟着他一同走回座位。 我能怎么样,都提了分手的人,却还能理直气壮地衝到对街指着他鼻子骂人,我若这么做就等同泼妇,我保证影片放在网上没多久肯也成了网红,然而我的内心却依然如此难受,为什么他能够泰然的过着日子,而我却蠢得还在为他沉子枫哀悼人生。 我抢走林浩手中刚开起的啤酒,一鼓作气地喝到底,林浩先是一愣,而后也开心的说:「原来嫂子好酒量,太好了,有人可以陪我喝。? 袁敏敏瞪着林浩说:「林浩,你是白痴吗?? 林浩也感到莫名其妙的被骂,没多久他和袁敏敏又陷入一阵斗嘴之中,我没有说话,继续又开了一瓶正要喝时,吕辰翰的手拦住了那瓶酒,说:「不要再喝了。? 「你放手!? 「我叫你不要再喝了!? 我知道别人也许不会懂我,但是吕辰翰是懂得,他不该阻止我让自己喝个烂醉,至少今天不可以。 但实际上吕辰翰不管怎样就是不让我碰酒,我抢不过他,我愤然的推了他一把,便二话不说地跑离那个地方。 我发现我真的很弱,就算生活过得在糟糕,怎么会连逃命都成了问题,这一次跑没几步路我的胸口又痛了起来,我不懂,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反正很快的吕辰翰追了上来,他一把将我拉到他的怀里。 我一度想要反抗,但嘴巴不停的喘气,心脏跳得特别大声,然后在这个时候,他温柔的耳语对我说:「没关係,难受也好,我陪着你。? 他那一番话确实揪着我的心,但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话才对,那一刻,我只想躲在温暖的地方,是的,哪怕这对他来说是多痛心的一件事,我都累得想在一个地方好好休息,因为在我眼前的世界是雾濛濛的一片,我没有自信在漫无目的走下去,对于我来说今天是最狼狈的一天,但我从来也不愿意认输的那个人,沉子枫可以跟别的女人享受着生活,我决定要在这一天把沉子枫这个人彻底拋在脑后,而忘记的方式很容易。 这一个晚上,没有月光,没有星辰,在没有什么人的街道上,我两手勾着吕辰翰的脖子,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吻。 74 吕辰翰脸上看来很惊讶,但我知道,他不会拒绝我,这个机会是他一直渴望的,而现在我渴望的却是忘了另一个人,我们可以满足彼此的需求,何乐而不为。 但是,我似乎真的是个胆小的人,刚才一副恨不得出轨的人,结果,在吕辰翰带着我一块回到他家里,那大概是我们两人都有喝点小酒的关係,待在那么狭小空间里,我们没有说一句话,我坐在沙发上思考了几秒,最后还是决定投降是好的法子,刚起身说要回去,吕辰翰一个力道将我给跩了过去,他高大身躯压在我面前,这回,我真的清醒了一半,只是他这一手压在沙发上,搞得我困在这中间,毫无出路。 我推了他一把,不为所动是正常,索性对他说:「我不玩了,走开。? 「小悠,今天是我生日,你不能陪陪我吗?? 我愣地抬头一看,「吕辰翰,你是喝醉了。? 我没看过他喝醉的时候,可是我此时却想到他生病的神智不清的喊着妈妈,他的脸慢慢凑到我面前,我紧闭着眼睛,他忽然停在面前轻声对我说:「我爱你,小悠。? 我张开眼睛直视着这双沉着通彻的眼睛,那句话在黑夜里轻轻的于耳畔飘过,像是呢喃。屋内很安静,微弱的灯光照在我们之中,但透着他的眼珠里却不再有任何压迫感,彷彿就算他没开口,我也能感受到那一次又一次渗透人心的感动。 一瞬间我眩晕了,我发现自己居然主动吻着他,就在此时吕辰翰的舌头乘势探入我双唇间,我反射性的想退缩,未料吕辰翰又将我拥得更紧了些,让我无从反抗,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吹在我的颈项,忽然,他一手揽紧我的腰,在我措手不及时又一次给了我比上回更激烈的舌吻,我被这一吻搞得神魂颠倒,我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只觉得身体一阵酥麻,莫名其妙的就上癮了这种感觉,从被动转为主动,陌生而霸道的吻彻底侵占了我最后底线,两人气息交融再一起,忘了不久前还难受的心情,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的倒下去,我靠在他的胳膊上,迷迷糊糊的就这么闭上眼睛,直到那一声巨响震得我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走到发出声音的地方,濛濛中看到了那个笨拙的身影正抓着刚撞到的脚疼的坐在沙发上,我凑过去,询问道:「怎么回事?? 他惊愕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小悠,你怎么醒了?? 原本我并没有觉得哪里怪,直到发现他的手上拿着我的手机,我犹豫其中才开口询问他,「你……为什么拿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响了。?他含糊地说了一句,可是手机却迟迟不还给我。 我轻轻叹了一声,以前我知道吕辰翰是喜欢我,但我可不知道他的占有慾这么夸张,何况我也没有决定要跟他接下来的发展,他倒开始未雨绸繆起来。 不行,现在我可还没有想过要接受他。 我伸出手,认真地对他说:「我不喜欢有人碰我的东西,如果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 没等我说完,吕辰翰就将手机递到我手里,忽然他轻轻带过一句话,「沉子枫出了车祸!? 75 「什么??我镇定自若地对他笑了笑,事实上,差点这颗心脏就要被吓得停住了。 我不敢说他到底有多喜欢抓弄人,但是他现在的表情是如此凝重而幽暗,为什么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我恍惚了很久才想起要搞清楚,手颤抖地按下拨号键,响了许久,并没有人接听,于是我又按了一次,就在这个时候,吕辰翰上前抓住我那隻手,他对我说:「你不要紧张,我知道他在哪间医院,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去,好吗?? 「不,我必须现在就去,你不用管我。? 我拿走沙发上的包包,毫无犹豫地跑出门,完全没想到凌晨三点根本没有什么计程车在街上,正当我焦虑地在无人接上寻着计程车,吕辰翰的摩托车停在我面前。 我下意识地顿在原地,刚才我还跟他说别管我呢,他看了我一眼,口气不悦的说:「你不是急得要去医院,还不快上车。? 我连忙跳上后座,这一会我紧紧抱着他,但我却觉得抱着的是座雕像,他不发一语的就送我来到医院,而到了医院门前时,我只是跟他道了谢后便跑了进去。 以前,我并不会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但他刚才那样冷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疯子,否则有谁会为了前男友半夜赶来医院,说真的,我无法顾虑别人怎么想,我甚至觉得吕辰翰该体谅我现在的心情有多慌。 但是在这之前他已骑着摩托车离去,毫不留恋,换作以前他肯定会陪在我身边,原来,看着别人背影离开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即使他没必要这么做,但我的心里却好希望他能够陪在我身边。 我独自走进医院里,询问了柜檯护士,才知道沉子枫是发生车祸,只不过他轻微擦伤而已,并没有我想像中的严重。 我缓缓地走向沉子枫,这才发现他躺在病床上,远远的看见我走来,一脸惊讶的撑起身子看着我,许久才开口叫了我,「你怎么来了?? 我有气无力地看着他,「不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吗?? 他倒反问了我一句,「他们按到你的电话吗?? 「我不知道,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我就知道你还是担心我。? 「沉子枫,你─? 沉子枫毫无避讳地将我拥在怀里,我这一路走来也累了,索性也懒得再动一下,就任着他抱着。 76 早晨的风有点凉,我顺路送了沉子枫回家过后,便在转角买了双份早餐,原本想要谢谢昨夜载我一程的吕辰翰,可这一早的人却不见踪影,我冥思苦想,觉得吕辰翰也许是睡得不醒人事,索性将早餐放在他门口,可又怕被野猫野狗叼走,所以三不五时的就探头出去看。 等了很久,我甚至已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了,忽然听见敲门声,我正想一定是吕辰翰,急忙从沙发上跳起来衝向门口。 当我把门打开时,一股很重的酒味随风扑鼻而来,站在我面前的吕辰翰的身子有些沉重,我急忙上前撑着他说:「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不知道。?他摆摆手,双眼迷晃不定,真不愧是喝醉的特徵。 我随意套上双家居鞋,扶着他说:「我陪你回去,现在你最好给我好好休息。? 于是,我从他口袋掏出钥匙,终于开了门,顺便拎起放在门口那袋早餐,他真的很重,好不容易把人丢到了沙发上,我想了想乾脆好人做到底,顺带去浴室拿条毛巾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忽然,他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混浊的水珠,一开始我以为是毛巾没拧乾,但后来,我发现原来他在哭。 我听见他口中喃喃说着什么,因为好奇我又凑了过去,但我的脸上再也没有半点表情,反而内心涌出了一种说不出口的难受,一开始没听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但有几个字我确实听得清楚,他说:「夏芝悠,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愣愣地看着他,想到这张稚嫩的脸孔本来是多开心,没想到这么多年再见面,那双眼睛里却多了深深的忧愁,而这全是为了我,就算我厚着脸皮的想否认与我无关,但有句话叫心知肚明,他让我坐立难安,我不可能不当回事。 我轻轻勾起嘴角,对着沉沉入睡的他说:「傻瓜,你不必为我这么苦恼。? 这一整周我过得很忙碌,早出晚归是我的日常,而我和吕辰翰从那一次过后就像彼此在赌气似谁也没有去找谁。我为此感到庆幸,最少可以不受他干扰下搬离这个地方,没错,从下定决心过后,我找到了位于偏离都市的社区,虽然远了些,但租金还算是可接受范围,预计这个周末把东西整理好就可以搬过去了。 我请了一天假,其实我是故意在平常日搬家,我认为最少能免于尷尬,还好要搬得东西并不多,接近傍晚时分已把所有事情处理差不多,离开前我和房东太太拥抱了一下。 房东太太矫情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拍拍我说:「住得这么久了,都有感情,如果真想搬回就打给我,知道吗?? 「谢谢,我其实也不捨得离开。? 「不过你这一走,该不会连隔壁那小伙子也跟着一块?? 「蛤??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房东太太笑着说:「装什么傻啊!当初那小子拿张照片问着我,你是不是住在这,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变态呢。? 「喔,他和我不是你想得那种关係啦。?我尷尬笑着说。 后来房东太太离开前,一直感慨的说:「你们年轻人就爱不明不白,要是我遇到这么帅的男人恨不得扑上去,我老了还真的不懂你们唷。?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道别,只是静默地站在他的门口,对于那一夜发生过的事情,我真心希望他能当场美好的梦境,而梦是会醒,我们都该拥有更好的未来。 77 人是个很奇怪的生物,无论内心多么坚毅或者是无情,都无法想像情感抽离身体的痛楚。 我的决定并没有错,即使那日托着行李走在马路上,我也认为我依然可以过得很好,就像几年前一样,但这一次的离别,确实告诉了我一件事,人的心并不会随心所欲,早在很久之前,吕辰翰在我心里种下的那颗种子,早已深深扎在我心底深处,即使我后悔过,然而我在他心中却不再有立足的可能,在这场纠葛中,庆幸的是他不是我,而我也从未给他任何希望,他会恨我,但时间久了他也会忘了我。 事实证明了我的想法是对,从另寻落脚开始后,我跟吕辰翰就没有再有任何联系,我认为他对我耐心用尽,但即使我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我也没预料到的是,再一次尝试将自己的心沉入冰水底,看上去轰轰烈烈的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我甚至以为,我依然可以如往日高傲的活着,然而真正付诸行动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没想像中的容易,每日睁眼第一个念头是难受,美食于我而言也是食不知味,外头传着流感也不偏不倚的降临在我这倒楣人身上。 那一天出门上班前,我抚着额头有些高温,头是沉重了些,但意识也还清楚,也就没有管什么重度流感该在家好好休息,只是到了公司,却咳得快要往生,即使我戴着口罩,但同事们见状都人人自危的意识,皆是能闪就闪。 小鸭和我坐得近,她平日都把自己打扮美美的人,如今也戴着口罩,她看我咳了一早上,出于好意对我说:「夏姊,你就请假休息吧,要不去医院让男友看看,他是医生肯定会让你很快就好起来。? 我的心情顿时变了阴沉,没有人知道我和沉子枫已经分道扬鑣了,打从那日在公司门口瞧见沉子枫后,办公室里人人都知道我有一个医师男友,偶尔打发时间还会把他提来称讚一番,但从没有人发现我对于沉子枫的话题总是含糊带过。 我并非是小鸭提起了沉子枫才决定要回家,只是坐了一个早上,觉得头昏脑胀再这样下去只会变得更严重,后来想想我没必要把自己逼到绝境才是人道做法,于是,我请了半天假,每一脚踏在地都沉得像是会留下恐龙脚印,然而在我吃力地想着要到街上招辆计程车,我惊讶的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就在公司附近徘徊,也许他根本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间走出公司,因为他的脸与我一般的吃惊。 我胡乱的整理了妆容,在原处等着他走向我,我皮笑肉不笑的应付道:「真巧,你怎么在这里,之前没忘记告诉你,我的公司就在这里─? 「你明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我不再玩笑,看那一张阴沉的脸,就知道再说下去,内伤的人肯定是自己。 偏偏我不争气的咳了一阵子,没想到抬头看到吕辰翰盯着我好一会,我沉吟的说:「所以你是来找我?? 吕辰翰说:「我以为你过得很好。?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是过得不错,只是最近有些小感冒而已。? 事实上,也不知道自己在瞎说什么,而脸上的笑容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脸上带着平静,缓缓的开口对我说:「夏芝悠,也许你的心真的是冷的,不然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而你却依然从容自若的轻易的对我笑着,好像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们有发生什么事吗??我的眼睛默默看向远处,全身有些僵硬,「如果你指的是我搬走的事情,我抱歉没有跟你说一声,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改变什么,搬家与否是我的自由,跟你吕辰翰毫无关係。? 我说完这才看向他,殊不知那双带着讽刺的双眼是多么刺眼,而就在这时他轻声地自问着:「就算是这样,我老担心你过得好或不好,我真蠢得无话可说,是吗?? 78 他的话让我难受得差些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那种百感交集的心情,却让我吐出来的话全然的失态,我对他说:「早就告诉过你别管我的事情,现在看着我好好的又如何!? 「也是,你从以前老说我是多管间事,那时候我以为付出一样的关心能得到所谓的回报,如今我倒是知道不求回报的人有多么伟大,真是。?他笑得难看,我知道那只是一个偽装到最后的笑容。 「吕辰翰─?见他如此,我心生犹豫了一下想伸手抓住他,但他却闪过了我,苦涩的对我说:「夏芝悠,就算没有我在身边,你依然可以过得很好,我终于相信这一直是你生存的理念,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放了你,你也不需要为了躲我而拼命的逃离原本的地方。? 我愣住了,好长时间发不出声音,只是紧紧抓着手上包包。第一次,吕辰翰用那种决绝的语气,字字敲入心中,我知道,他对我从未说出任何违心的话,我也从没有忘记过那段时间吕辰翰对我有多好,只不过我没料到是听到吕辰翰那些话,我的心里并不好受。 吕辰翰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便掉头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想像着未来走在路上再见到他,两人却像个尷尬的陌生人擦身而过,那一瞬间,急躁的衝上前想叫住这个男人,?吕辰翰-? 但吕辰翰铁了心不理会我,焦躁使我身心几乎接近歇斯底里,眼看吕辰翰已过了马路,我真想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然而我这一叫肯定又会让周围的路人纷纷对我指手划脚,在此之前,我居然疯了没察觉到刚那一阵雷响后,从天而降下的毛毛细雨毫不留情的湿透我的衣服,而我义无反顾地向着他奔跑,我以为我可以追上他,可是身体是我人生最大的枷锁,我的喘息声越来越加重,我的心脏发出剧烈的跳动,这不是好兆头。 果然,我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变黑。 在我昏倒的当下,有些人好奇的围在我身边看着,但似乎这些人唯恐避之不及,即使我看似有生命危险的人,但这个繁荣的城市始终不像是那个富有人情味的乡村,并非他们冷血,只是生活在这个时代得学会保护自己才对。 好一会儿有个男人从人群穿过而来,他的声音划破那一片静默的世界,此时,于我脑海里所徘徊的是那一整片绿油油的田地,欢笑声生生不息的如在耳畔,而他在远处骑着脚踏车朝我招手,大家全都坐在秘密基地里烤着番薯,我想靠过去,可是身体却扑了个空,我有些慌乱,试着闯进去,混淆的意识中我惊醒过来,冰冷的手却感到暖流窜过,就好像刚才自己真的握到了热腾腾的番薯。 吕辰翰轻咳了一声,冰冷的问道:「你没事吧??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抓着不是烤番薯而是他的手,连忙松开手,「对不起,这里是哪?? 「这里是我家,你昏倒在街上,本来想送你去医院,可是我看你气息比较稳定了,想说将你送到我家好好休息。? 「对不起─? 吕辰翰站了起来,冷着脸对我说:「既然没事了,我还要去上班,你可以在这里再休息一段时间,离开前替我上锁就可以。? 「吕辰翰,我─?我抓着他的胳膊,但自己却像受惊吓过度的孩子连话都说不清。 「你不用担心,我说过我不会再去骚扰你这件事,说到做到。? 当这句话从吕辰翰嘴里说出后,我只觉得手指根根结成了冰,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我只是迷茫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释怀。 79 吕辰翰离开后,这间少了主人的屋内最终还是恢復了寧静,我拉开被子,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但身体却沉重得动弹不得。 这儿没有暖和的阳光,我能听到吕辰翰摩托车声消逝在耳边,仅管他告诉我可以休息一会再走,可我不笨,过去他如我就像条藤蔓疯狂的延伸而上,我可以厚着脸皮抓着往上爬,但现在他放开了这一切,我的理直气壮都只会显得自己厚脸皮。 要知道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待在这里,我一度的撑起身体走下床,从沙发上拿着包包准备离开,可脚下踢到的那个纸箱却又一次吸引我的注意。我知道打开别人家箱子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不过箱子上写着我的名字,根据我的主观意识,这不就说明我是有绝对权利碰这个箱子。 我深呼吸,环顾四周确认安全,这才慢慢地打开箱子,尽可能别破坏保持完整,可是我还是好紧张,感觉就像小时候在开惊喜箱一样的心情。 我靠坐在桌角处,打开箱子的那一瞬间,我的心情再也没有好过。说真的,我开始怀疑这个箱子其实是故意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让我撞到,我认为吕辰翰把这箱子放在这目的就是想让我良心发现。好吧,我承认,人有时候会有些心眼,而我也一样喜欢把罪推给不在场的人,因为我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箱子装得全是我珍贵的回忆,从小到大的照片每一张都被护备的很好。 照片并不是全部,让人意外是箱子里头还放着几件小孩子的衣服,这些衣服我当然很熟悉,虽然当时没有记忆,可我曾看过小时候的照片,听说是我们急着迁徙而遗忘在乡下没带上。 这一切不太合理,到底为什么吕辰翰家里会出现这个东西? 我很困惑,然后那扇门传来开锁的声音,现在除了糟透了还有什么能形容我的心情,门此时已经打开,我本来该做的反应是把东西全收进箱子里,但我却傻愣的等着那扇门开啟,而后我甚至看到吕辰翰的表情有多惊吓。 他开了门,但看到满地的东西后,他迟迟没有走进来,而我也是迟了许久才先开口打破这一片僵局。 我告诉他,「我看到那个箱子上写了我的名字,我以为这东西应该是要给我才对。? 「没错,那是夏奶奶一直都很珍惜的东西。?他冷峻的看着我,「不过,既然已经交还给你了,这样也好,以后我们真的不会再有瓜葛。? 看着板着面孔的吕辰翰,我有说不出的陌生,但我仍表现自若地对他说:「嗯,这样我该谢谢你一直以来替我保管。? 「我只是尽上最后一份心意,没有什么大不了。?他说着走向我,将手中的袋子交到我手中,他告诉我,「我看你好像感冒了,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所以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他不在说话,而是转身要离开,我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一直以来面对感情我是理性而冷静,所以我跟沉子枫才能走过许多年,然而,这一切的理智却从那箱子被打开而彻底击溃,我忽然明白在尘封的记忆中,我最想念的时光是那个遇见他的夏天,我分明都能感受到他对我有多好,我也想过我们两个人再一起的画面,可是我仍把他推得远远的,因为我曾经渴望的不是个家,我所盼的是有个人能理解我的一切,所以我选择了沉子枫。 80 一直以来,我努力的朝着我预设的方向继续前行,而明明时间一直都在增加,我们却好像还是在原地不动,为什么会这样? 我呆呆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他要扭转那扇门,只要走出这个地方,他将永远抽离我的世界,这是我脑海闪过了第一个想法,我到底是害怕了,面前我好像什么都看不到,没有彼岸,没有尽头,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汪洋。 我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吕辰翰方向跑去,然后我从背后拥抱着他。 ?夏芝悠-?他微微一震,显然他从未料到我会有这样举动。 ?你真的打算永远不理我,对吗?? 他沉默了一会,?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对不起,我真的以为这么做对我们都好。?我盯着他的背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你知道,?他终于开口,「我本来可以什么都不管,我可以过得很好的生活。? 「我知道。?我低低应道。 他低沉的声音继续对我说:「更何况,你还跟沉子枫那个臭小子在一起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该靠近你一步─? 他的话未说完,我却极其敏感的松开了紧还在他身上的手,并迅速地脱口而出:「是我太草率行事,你说的没错,我不应该自私在你身上强求到所谓的幸福。? 说到做到,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的人,所以当下若地下有地洞,我会毫不犹豫地鑽下去,压根不会站在原地自取其辱。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绕过他,准备开啟他面前那扇门,吕辰翰衝上前抓住我开门那隻手,愤怒的吼道:「你耍了我多少年了,如今你又一次想到沉子枫那小子对你的好,所以才说不强求在我身上得到幸福,那些好听话吗?? 「是,我承认我喜欢过沉子枫,但那又如何,我不像你专情唯一,我这个人缺点多得很,始终不擅于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所以你最好少碰我为妙!?我瞪着他,手腕被抓着很痛,让我更火恼。 「你这什么意思??他凝视着我。 「我喜欢过沉子枫,当我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孤苦无依只有他陪着我渡过那些日子,我们─? 「够了,如果你刚才的意思是要告诉我,你们曾经有多恩爱,那你大可不用解释,因为我已经决定放了你,无论未来你打算跟那小子要结婚还是要当他的情妇,我无所谓─? 他的双眼震动了一下,因为我衝上前朝他脸上打了一巴掌,我知道我根本没有资格这么做,现下他收留孤苦无依的我,而我却毫无情意的为了另一个男人打了他,那双眼睛底藏匿的绝望无助,使他看起来比我还像孤苦无依的那个可怜人。 我退了好几步,双手仍颤动不停,低声喃喃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你怎么可以说出那种话,我有多在乎你,知道吗?? 「夏芝悠?? 我抬起头,正视着他,「刚才有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有多害怕你真的再也不理我,我觉得我是疯了。? 「你怕我不理你?」 我沉吟,好半天直视着他,「对,不行吗?」 吕辰翰站在那里,我们互相看了对方好一会,他忽然笑了出来,上前抓着我的手激动的说:「夏芝悠,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这次换成我不懂他的笑点,皱着眉头,「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吕辰翰已一手将我拉到他怀里,我吓了一跳想逃开,他的头埋入我的颈肩,低沉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夏芝悠,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谁说的!?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他静默地看着我,轻声道:「我说的。? 「你说的不算数,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一时疯话,你知道人生病是─? 忽然,他俯下身来,轻轻的吻上了我的唇,轻声低喃道:「就算是疯话我也信,我就是这么无可救药的一个人,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我张大眼睛,羞红着脸,「吕辰翰,你─? 吕辰翰面不改色地看着我,「嗯。? 我无力地回道:「我感冒耶。? 「我不介意。?说着,他忽然搂住我的腰,我这才发现两人曖昧不明,急着对他说:「吕辰翰,你不是还要上班吗?? 「我早就请好假了。? 「那……你刚才是故意说要出门上班?? 「我这是为了让你好好在家休息,你这个性难搞,说不准跑出去又在大街上昏倒,怎么办?? 「你……无耻!?我抗议。 「我是无耻,但只要不是下流就好了。?很明白的告诉我,抗议无效。 他不疾不徐的吻上我的耳朵到唇,当我的掌心贴在他温暖的肌肤,我忽然意识到现在是大白天,灯光明媚,我说:「吕辰翰,要不你把窗帘拉起来。? 他瞇眼看着我,绽放着笑容,「可是关上了,我看不清你的样子。? 「有什么好看,我们从以前看到现在还不腻啊。?我尷尬笑了几声。 「当然不一样,以前你只看着沉子枫那小子,现在你只准看我。」 我才不管他,一抓到时机立刻从缝隙想溜走,没想到却仍被他一把拉在怀里,我哀求的说:「喂,你知道我是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吕辰翰铁了心不管我的乞求,含笑的看着我说:「刚才要你休息你不要,现在求情来不及了。」 「我恨你,吕辰翰。?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觉得他又好气又好笑。 此时,他的唇贴在我耳边,声音轻柔地告诉我:「但是,我还是会爱你,夏芝悠。? 我仰头直视着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忽然间我笑了,发自内心的笑着,儘管是迟来的肉麻,但没有过那些苦日子,我也许不会拼命在黑夜中循着唯一绽放着光芒的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