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江湖》 第1章 《花花江湖》 作者:夏之梦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一野蛮女郎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春花吐艳的季节。山坡上、田野边开满了星星点点的野花,田里的农人正一边唱着曲子一边劳作。 沿着大路走来一个少年,他身材瘦小,衣衫敝旧,一幅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赶了很长时间的路,面上虽已承现出疲惫之态,但一双眼睛却飞扬灵动,时而露出调皮的神情,宛如少女一般。她叫江雪,确实是一个女孩子,只是为了赶路方便,才女扮男装。 她抹了把汗,看了看前面隐约可见的市镇,摸着空空的口袋,心里不禁千万遍的诅咒着那个偷去她钱袋的小偷(其实她的银子也是在前一个市镇上向个有钱的商人“借”来的)。虽然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是毫无办法,阴沟里翻船,谁让自己这么不小心呢? 正在自怨自艾,忽听身后蹄声得得,回头看去,只见三骑飞驰而来,中间一人衣饰华贵,长得倒不难看,只是满脸的骄横,一副纨绔子弟的德行,两边的二人随从打扮,歪戴着帽子,典型的恶奴。三人纵马在路上飞驰,丝毫不顾路上的行人,一路上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传来阵阵骂声。转眼间已到近前,那少爷忽地抬手一鞭,喝道:“臭小子,看什么!”她急忙闪避,那马已飞奔而过,只留下三人戏谑的笑声。 江雪大怒,望着他们的背影恨恨的啐了一口,在心里将他们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揉着发酸的腿,无奈的继续赶路。 。 终于到了前面的小镇,今日正逢墟期,大街上人来人往,两边摆满了货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响成一片,真是热闹极了。她慢慢的向前走着,街道两边的小饭馆飘出饭菜的香味,她这才想起自己早晨就没有吃过东西,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动着眼珠想办法。 忽听有人道:“这种东西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紧接着“哗啦啦”一片破碎声,她循声望去,只见刚才路上遇见的那个恶少和他的两个随从正在前面的一个瓷器摊前,地上是一个破了的花瓶,显然是被他打碎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小贩,他轻蔑的一笑,掏出一小块银子扔在地上,道:“这是赔你的!”说着转过身,傲慢的向前走了。 江雪眼睛一亮,暗道:“有办法了。”快步跟了过去,在他身上一撞,道:“对不起!”手上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怀中的钱袋摸了过来。不理会他不满的斥骂,转过几条街,到了个僻静处,确定无人跟来,看了看那沉甸甸的钱袋,得意的一笑,想了想,大步向前走去。 片刻之后,她已在这个小镇上最好的酒楼里了。 这里的客人并不多,左边的一桌是五、六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一边饮酒一边高谈阔论;邻座是两个胖胖的老头子,看穿着像是商人,正低声争执着什么;窗前的桌边只坐着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青年男子,此时他正侧头看着窗外,令人看不清他的相貌,但从那矫健修长的背影来看,应该不会太对不起观众吧。 菜上来了,虽说江雪只有一个人,却叫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一边美美的品尝着佳肴,一边考虑着自己的事情。 她是一个孤女,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被一个无儿无女的姓江的老婆婆收养。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由于贫病交加,江婆婆去世了,自那以后,她就四处飘泊。在流浪的过程中,也学了些功夫防身,一晃过去了七年,为了保护自己,她常年穿着男装,象男子一样说粗话,有时都忘了自己是个女孩子了。现在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象以前一样,走到哪算哪,合意的地方便多呆些日子。 忽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又有客人走了进来。她抬头看去,却是那个被偷了钱袋的恶少和他的随从。她心里暗叫不好,急忙低下头,正盘算怎么脱身,那恶少却已看见了她,大步的走了过来,恶狠狠的道:“臭小子,你居然还没有逃走,胆子不小啊!” 她抬起头,露出一副迷惑的神情,道:“这位大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恶少大怒,喝道:“你还装傻?你偷了本少爷的钱袋,该当何罪?”他们在这里一闹,登时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江雪一脸的无辜:“这位大爷,话不能乱说,你说我偷了你的东西,可有证据?” 那恶少暴跳如雷,道:“你要证据?证据就在你身上!来人哪,给我搜!”两个随从答应一声,冲上前来。江雪冷笑道:“你说搜就搜?还有没有王法了?”灵活的一闪,飞脚踹在一个随从的肚子上,他立刻象吓米一样弯下了腰。另一个随从却趁机抓住了她的双臂,她拼命挣扎,那随从力气倒是不少,怎么也挣不脱。情急之下,她忽然低头一口咬去,只听一声惨叫,这个随从也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腕跳到了旁边。 那恶少怒不可遏,喝道:“反了反了!”大手一伸抓了过来。他竟然身手矫健,显然练过武功,虽不怎么高明,但对付她倒是绰绰有余。 他步步进逼,拳脚呼呼生风,迫得她连连后退。左躲右闪中,她发现自己已退到了窗前,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就是那个蓝衫男子。他一直都没有回头,仍旧在悠然的自斟自饮。 那恶少一拳直捣过来,她轻盈的一跳,躲到了旁边,恶少收势不及,那一拳就直向蓝衫男子而去。那男子却恍如未觉,右手依旧端起酒杯喝酒,也未见他如何动作,左手已托住了打过来的拳头。恶少将手一抽,却感觉拳头就象被什么东西粘在他手腕上一样,竟然动弹不得,不由着慌,用力一挣,忽觉手上一轻,连连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忽哧忽哧”的喘着粗气,半晌没回过神来。 江雪拍手大笑,调皮的伸伸舌头,向他做了个鬼脸。 恶少又惊又怒,喝道:“你、你是什么人?快快报上名来!否则……” 那蓝衣男子这才转过头来,他大约二十三、四岁,五官轮廓分明,眼眸幽深如秋日的湖水,鼻梁挺直,嘴角边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使整个人显出种说不出的魅惑,倒有一多半的人看得呆了。他漫不经心为自己斟上酒,淡淡的道:“想喝杯酒么?” 恶少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蓝衣男子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既不想喝酒,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他虽然神色温和,眼神却冷得象冰,恶少不禁打了个寒颤,忽然站起来,狠狠的瞪着江雪,道:“臭小子,你等着,本少爷不会放过你的!”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蓝衣男子转过头,依旧象方才那样怡然自得的自斟自饮,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众人见已无热闹可看,便也散了。江雪站在当地,本想上前道谢,但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瞧自己一眼,不免心里有气,想了想,又坐回桌边,继续享用美食。 。 山间的小路崎岖蜿蜒,蓝衣男子悠悠的走着,不时的东张西望,与其说是赶路,倒不如说是欣赏山中的景色。江雪悄悄的跟在他身后,时而躲到树后,时而躲到石后。她真不明白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却跑来走这难行的山路。要说欣赏山中的景色,这里怪石乱木、枯枝杂草,又有什么可欣赏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那蓝衣男子依旧不慌不忙的缓步而行,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她忽然觉得有点冷,不由裹紧了衣服,再抬头时,那蓝衣男子竟然不见了。她吃了一惊,急忙向前追去,可走出不多远,前面是及膝深的野草,竟然没有路了,扫视四周,周围的石头树木在昏暗的夜色中就象一只只怪兽,随时都会跳起噬人一般,远处不时传来夜鸟的鸣叫声,声音凄厉阴森,在这暗夜深山之中,周围仿佛不知有多少鬼魅躲在暗中窥伺。更可怕的是,她居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脚不由自主的一步步向后退去。 突然,一只手拍在她肩膀上,她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向前窜出三、四丈,一脚踩在块碎石上几乎摔倒,勉强稳住身形战战兢兢的回头看去——那个蓝衣男子正站在身后。他没料到她竟然会这么大反应,微微一怔,随即嘴角边浮起丝坏笑:“胆子这么小!” 她以手抚胸,喘息半晌,这才惊魂稍定,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蓝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谁让你跟踪我的?” 她翻了翻白眼,道:“你走这条路,我也走这条路,怎么成了我跟踪你了?” 蓝衣男子玩味的看着她,道:“哦?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作势欲走。 江雪急忙道:“等等!” 蓝衣男子道:“还有什么事?” 她犹豫了一下,换上副笑脸,道:“这个,我好像迷路了,你能不能带我一同走?” 蓝衣男子悠悠的道:“带你一同走?我有什么好处?” 她心中暗骂,脸上却不得不赔着笑,道:“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蓝衣男子上下打量着她,戏谑的一笑:“请我吃饭?你有钱么?” 江雪冷冷的“哼”了一声,心道:“狗眼看人低!”伸手向怀中掏去。忽然,她愣住了,怀中空空如也,从那恶少身上扒来的钱袋竟不知何时不见了,她只觉头上已冒出了汗,神情尴尬至极,犹豫了半晌,道:“真是倒霉,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第2章 蓝衣男子轻轻一笑,道:“你若没有钱吃饭直说好了,不必找这么多借口,说不定我一高兴会收留你作我的佣人的。” 她恼怒已极,但现在有求于他不便发作,强忍着怒气,道:“你放心奇书qisuu.,到了市镇上我自然有钱请你。”心中却想:“到时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 蓝衣男子坏笑道:“你居然是个梁上君子,怪不得在酒店里他们要抓你呢!” 江雪恨不得在他那张俊脸上打一拳,但想起他对付那恶少的功夫,明白自己万万不是对手,皱起眉,道:“你不要胡说哦。” 蓝衣男子笑了笑,道:“走吧。”转身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忽又回头,问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江雪道:“我叫江雪。你呢?” 蓝衣男子道:“江雪?倒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江雪白了他一眼,恶声道:“我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你管得着么!” 蓝衣男子倒不生气,道:“在下楚夜。” 江雪道:“楚夜?黑夜的夜?难听的很!喂,你这是准备去哪里呀?” 楚夜道:“我去苏州。” “苏州?”江雪道:“苏州好远啦。” 楚夜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去过么?” 江雪摇了摇头,颇为遗憾的道:“常听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从来也没去过。” 楚夜道:“苏杭的景色确实很美,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她灵机一动,道:“去趟苏州也不错,不过我不认识路,你带我一同走,好不好?” 楚夜侧头看着她,道:“你想去苏州?”她点头,他却忽然笑了,“你只是怕别人找你麻烦,想找个保镖罢了。” 她暗暗一惊,扁了扁嘴,道:“象我这么聪明机灵、秀外慧中、智勇双全、貌若天仙的人还用得着保镖么?” 楚夜失笑道:“秀外慧中?貌若天仙?这两个词好像是形容女子的吧?”[奇书网isuu.] 江雪一怔,随即不屑的道:“谁规定这两个词只能形容女子了?”看到他眼睛里深深的笑意,皱了皱眉,道:“就算是请你做我的保镖,也不至于这么好笑吧?” 楚夜笑道:“请我?你一穷二白,拿什么请我?” 江雪皱眉道:“我虽然现在没钱,但是决不会少了你的那份的……你笑什么?不相信啊?” 楚夜忍着笑道:“真想请我?我可得先说清楚,我很贵的哦,只怕你请不起。” 江雪道:“你要多少?” 楚夜一本正经的想了想,道:“你现在身无分文,路上我还要负责你的食宿,加在一起,就两万两吧。” 江雪暗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成交,到苏州一起付给你。”暗想:“臭小子,你就等着吧,看我怎么修理你!”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两人找了个山洞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下午,终于到了一个比较繁华的市镇上。 找了家客栈,江雪道:“先借一百两银子给我。” 楚夜道:“干什么?” 江雪道:“我要去买点东西。”看见他狐疑的目光,又道:“我要买几件衣服。” 楚夜笑了笑,道:“我要算利息的。” 江雪道:“好。”拿了银子一溜烟的去了。 从成衣店买了两件衣服(当然还是男装),在街上绕了几圈,确定他没有跟来,她飞快的闪身进了家药店。 二可恶的保镖 晚饭过后,看到楚夜没在屋里,她忙悄悄溜了进去,掏出包药粉(在药店买的泻药)倒在了桌上的茶壶里,还轻轻摇了摇,确信没留下什么破绽,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了水洗过脸,见自己要的茶点已经送来,舒舒服服的坐下来,随手为自己斟了杯茶,一边喝一边想着楚夜一趟趟跑厕所的狼狈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不料,一杯茶还没喝完,忽觉肚中疼痛,忙抛下茶杯直奔厕所。好一会儿才焉焉的走回来,刚跨进房门口,又急急的转了回去。如此反复,一夜之间不知往返了多少次,到后来两只脚都软了,连站的力气也几乎没有了。 当楚夜来叫她吃早饭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动都几乎动不了了。 她眼窝深陷、面青唇白,软软的躺在床上,楚夜吃了一惊,道:“你怎么啦?病了么?我去请大夫。” 她吃力的摇了摇头,道:“不用,我好像是吃坏了什么……”见他神采奕奕,忽然想起昨天的那壶茶,难道他并没有喝?正在疑惑,却听楚夜道:“可能是昨天的茶不好。”她一惊,见他眼睛里的戏谑之色,不禁心虚,问道:“你说什么?什么茶?”楚夜道:“昨夜伙计给我泡的那种茶我正好不喜欢,就跟你的换了一下。”她大惊失色,喃喃的道:“这么说我喝的是你的那壶茶了?”楚夜狡黠的一笑:“正是。”她呆住了,过了片刻,忽然一头倒在床上晕了过去(气晕了)。 。 由于江雪的身体非常虚弱,所以今天二人并没有赶路。 中午,江雪一边喝着楚夜特意吩咐伙计做的鸡汤,嘴里还不停的对着面前的饭菜挑着毛病,“这个,放这么多的盐,想咸死我呀?”用筷子扒拉几下,“还有这个,一点味也没有,你们是怎么做菜的?这个这个,看着就让人没胃口!” 伙计站在旁边,赔着笑脸唯唯称是(谁让人家是客人呢?这年头有钱的就是大爷,想不服也不行,更何况旁边那位一脸假笑的小子看起来更不好惹)。楚夜坐在她对面,听着她发牢骚,只是微笑不语,自顾自的吃菜喝酒。 说了半天,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她渐渐安静下来。斜着眼睛看了看他,道:“你哑了么?”楚夜这才抬起头,一脸的茫然:“怎么?”她恨恨的瞪着他,道:“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吃得下?”楚夜道:“难吃?我觉得还不错啊。你身体不好,多吃点。”她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怨你?”楚夜坏笑道:“这就叫自作自受,害人终害己。” 江雪愤愤的道:“哼!”眼珠一转,忽然道:“你既是我的保镖,就应该负责我的安全,这其中当然包括我的身体健康,现在我成了这个样子,这就是你的失职!”楚夜愣了一下,笑道:“真是强词夺理!”江雪皱起眉,道:“你不服么?”楚夜笑道:“好吧,就算我失职。”江雪恶狠狠的道:“失职就得罚!”楚夜饶有兴致的问道:“罚什么?”江雪得意的一笑:“罚银一千两。”楚夜笑道:“好吧,就从我的酬金里扣除,现在你还欠我一万九千两。”江雪眉毛一挑,道:“你以后小心点,不要再犯什么错,否则……”楚夜接口道:“否则照罚不误,是不是?”她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道:“不错。”心想:“臭小子,早晚让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抬头看见他眼睛里洞察一切的笑意,心中不由又有些气恼,狠狠剜了他一眼,低下头吃饭。 。 这天晚上,江雪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的睡不着,心里在想着如何捉弄楚夜,想了几个方法,自己都觉得不满意。外面风刮得很大,窗上树影摇曳。忽然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落下来,打在窗子上“啪啪”直响。 她觉得有些口渴,起身来到桌边,想倒杯水给自己。蓦地,窗外闪过一条黑影,她吃了一惊,却听门上有轻微的响声,定眼细看,门缝里伸进一个刀尖,正在轻轻的拔着门闩。她先是惊骇,接着便镇定下来,心想定是楚夜为了报复前来吓唬自己。暗暗一笑,拎着茶壶躲到了床帐后。 门被推开了,一个黑影闪了进来,他蒙着脸,手中握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向床前扑去。江雪大吃一惊,她已看出这人决非楚夜,看他的举动,分明是来杀自己的。那刺客发觉床上没人,微微一怔,江雪趁机举起手中的茶壶向他脑袋上砸去。他听到脑后的风声,急忙侧头,茶壶落到了他的肩膀上,“稀哩哗啦”,破碎声响成一片。那刺客疼得皱起眉,反手一刀向她刺去,江雪已灵活的跳开,逃向桌边。 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围着桌子转圈。四、五圈后,那刺客不耐烦起来,伸手将桌子掀在一边,挥舞着匕首向她扑去。失去了屏障,江雪顿时慌乱起来,她武功平平,根本不是那刺客的对手,手忙脚乱的躲避着他的追杀,撞倒了椅子柜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所住的这间客房是客栈中最偏僻的一间,加之此刻风雨交集、雷声隆隆,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所发生的事。那刺客一刀刺来,她忙向旁边一跳,不料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扑通”一下坐倒在地上,那刺客趁机冲了上来。 忽听有人轻轻叹了口气,“铛”的一声,匕首落在她身旁,那刺客摆着一个向前冲的姿势僵住了,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她惊魂未定,抬起头,楚夜不知何时已站在面前,原来自己刚才撞上的竟是他的胸膛,那个刺客也是他出手收拾的了。 此时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戏谑的微笑,蹲下来看着她,道:“没想到你的手脚还挺灵活的,跳来跳去,比猴子还快!” 江雪喘着气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楚夜道:“来了有一会了。”江雪大怒,道:“那你怎么到现在才出手?是不是想看我的笑话?”想起方才自己狼狈的模样都被他看到了,不由又羞又怒。 楚夜笑道:“本来想看看热闹的,但我怕我再不出手,这房子也会被你们拆了。”江雪气得发晕,正想再说什么,他已绕过她走到那刺客面前,扯下他的面巾,露出张满是横肉的脸。 江雪也走了过来,挥手一掌掴在他脸上,喝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满腔怒火正好发在他身上。那刺客道:“我、我不是想杀你,你偷了我们少爷的东西,少爷命我来教训教训你。” 第3章 她一怔,细细一看,认出他是那被自己偷了钱袋的恶少两个随从中的一个,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喝道:“你胡说什么?谁偷你们的东西了?”却听楚夜问道:“你们少爷是什么人?” 那刺客嗫嚅着不想说,江雪眼睛一瞪,顺手捡起地上的匕首,作势向他颈中刺去,喝道:“说不说?”那刺客吓得魂不附体,连声道:“我说!我说!” 从他的口中得知,那恶少名叫冯少白,父亲是太原出名的富商,从小娇生惯养,典型的纨绔子弟,这次是到江南游玩的,因为江雪偷了他的钱袋,一直想伺机报复,由于楚夜在旁碍手碍脚,直到今晚才找到机会。 讲完这些,他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人,道:“我只是个下人,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少爷说什么就得听什么,求你们放过我吧!” 楚夜沉呤了一下,道:“这个人你想怎么处置?”她“哼”了一声,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道:“算了,叫他快滚吧!” 楚夜轻轻一笑,手指一弹,已解开了他的穴道。江雪恶狠狠的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若再敢起什么坏心,别怪大爷不客气!”那刺客连连称是,急急的去了。楚夜掩上门,转头看着她,道:“没想到你还挺善良的,居然会放了他。”江雪翻了翻白眼,道:“我本来就很善良,你才知道啊?”楚夜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你胖你就喘!天快亮了,赶紧睡吧!” 三英雄救美 第二天,两人继续赶路。在江雪的强烈要求下,由骑马换成了马车。 天色阴沉沉的,空气也很沉闷,象要下雨的样子,路上的行人并不多。 楚夜坐在前面驾车,江雪则舒舒服服的半躺在车厢里。她无聊的啃着个苹果,一边从车窗中欣赏外面的景色。看了一会,有些厌烦了,把吃剩的苹果抛出窗外,问道:“我们到苏州还需要几天啊?”楚夜想了想,道:“照这个速度的话还得半个月吧。”她吃了一惊:“这么慢啊?”楚夜回过头,轻笑道:“若是骑马就快多了。”江雪摇头道:“骑马太累,还是坐车好了,慢就慢点吧,我又不赶时间。”忽然想起:“你去苏州干什么?游玩?”楚夜道:“去看我姑妈。”江雪道:“哦,原来如此。” 一阵风过,乌云翻滚,隐隐有雷声传来。楚夜道:“好像要下雨了。”她伸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道:“真是糟糕,咱们得快些走了。”话音未落,狂风骤起,豆大的雨点已打落下来。急忙掩上窗帘,问道:“附近可有避雨的地方?”楚夜道:“我记得前面有个荒宅,先到那里避避吧。”这条路他已走过多遍,是以非常熟悉。 。 这个荒宅确实够荒凉的,本来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庄院,现在却是房倒屋塌、荒僻凄凉,到处长满了及膝的野草,看起来阴森森的。 两人寻了间尚算完好的房间,稍稍打扫,江雪环视四周,忽然道:“这里怎么感觉阴森森的,不会有鬼吧?”楚夜一怔,失笑道:“有鬼?”面色一整,正色道:“那也说不定。”江雪看着他,扁扁嘴,不屑的道:“想吓我啊?真有鬼的话也会先吃你!”楚夜忍着笑道:“也是,看你瘦得这个样子,鬼还怕硌了牙呢!”江雪白了他一眼,道:“哼!” 雨越下越大,天色渐黑,还是没有丝毫停止的样子。楚夜燃起了一堆火,一是为了照明,二是为了取暖,现在虽说是暮春天气,晚上还是有些冷。从包袱里取出两个冷馒头,抛了一个给她,道:“饿了吧?先吃点吧。”江雪接过,皱眉道:“晚饭就吃这个呀?”楚夜耸耸肩:“没办法,将就些吧!” 勉强咽下最后一口又冷又硬的馒头,叹了口气,看着地上溅起的水花,江雪发愁的道:“这雨还不停,今天晚上怎么办啊?总不能住在这里吧?”楚夜道:“那没法子,看来今晚只能住这了。”拍了拍那张东倒西歪的桌子:“这张桌子还不错,你就睡这上面吧。”江雪苦起脸,问道:“你呢?”楚夜笑道:“隔壁还有张桌子。” 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哗哗”的雨声传来。这里的门窗早就没有了,露着黑漆漆的洞口,象张着巨口的怪兽。 江雪翻来复去睡不着,听着外面的雨声,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她从小就到处流浪,胆子比一般女孩子不知大了多少,但在这样下着大雨的深夜,身处一所陌生的荒宅之中,心里也不自禁的生出恐惧之意。侧耳细听,隔壁并没有什么动静,想来楚夜已经睡着了。忽地心念一动,暗想何不趁这个机会吓吓他呢?也好挫挫他的气焰,免得他老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轻轻起身,取出根早已熄灭的木条,用上面的黑灰在脸上涂画一番,又把长发散开覆在脸上,蹑手蹑脚的向隔壁走去。刚到门口,忽见回廊上面向院中立着一个人,从背影来看正是楚夜,原来他并没有睡,看情形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她心中暗笑,蹑足上前,轻轻在他肩上一拍,心里已做好了准备听他的惊叫。 他转过身来,尖叫声也果然如时响起,不过却不是他的——她看到了一张狰狞可怕的面孔,在尖叫出声的同时,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感觉到有人摇着自己,并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江雪,江雪!快醒醒!”她呼出口气,悠悠醒转过来,楚夜焦急的脸在自己眼前,她想起了发生的事,猛的抓住他:“这里真的有鬼!吓死我了!”楚夜松了口气,轻轻拍着她,柔声道:“莫怕莫怕,没有鬼的。” 见他不相信,她有些焦急起来,道:“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楚夜笑了笑,忽然从身后拿出个面具,道:“鬼在这里!” 江雪一惊,定睛细看,那面具甚是狰狞可怖,正是自己方才所见的“鬼”,一呆之下怒火万丈,气道:“你……你……你故意吓我?” 楚夜笑道:“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在脸上又画又抹的干什么?扮成这副样子是想来吓我的吧?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雪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道:“你……你都看见了?”楚夜坏笑道:“胆子这么小,还老想着吓唬别人。”她回过神来,恨恨的顿了顿足,自去桌上躺下,再也不理睬他。楚夜轻笑一声,也去隔壁房间睡了。 。 天色渐暮,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前面隐隐现出一个小小的村落。江雪道:“你快点好不好?我可不想今天再露宿野外了!我要好好的吃一顿,再好好的睡上一觉。”楚夜笑道:“好吧,你可坐稳了。”抬手一鞭,那马长嘶一声,飞奔起来。 这条路虽然还算宽阔,可路面坑坑洼洼,速度一快,马车巅簸的厉害,江雪一会给抛到这边,一会撞到那边,苦不堪言。她拼命抓住车座,叫道:“停下!快停下!” 楚夜一勒缰绳,马车停住了,她跳下车,蹲在路边吐个不停。吐了半天,感觉稍好了些,抬头见他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由大怒,道:“你、你故意整我!” 楚夜两手一摊,一脸的无辜:“我哪有啊?是你说要快点走的。”她恼怒已极,却又毫无办法,愤愤的“哼”了一声,正欲上车,忽听有人大呼“救命!” 两人都是一怔,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女跌跌撞撞的奔来,后面两个大汉紧紧追赶。 那少女奔到近前,叫道:“两位公子,快救救我!”她头发散乱,满面汗水,容貌虽非绝美,却颇有几分姿色。这时两个大汉也赶了上来,伸手抓住她拖了便走,嘴里还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赵老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快老老实实的跟我们回去!”那少女拼命挣扎,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江雪皱起眉,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欺负女孩子?”一个大汉斜眼看了她一眼,恶声恶气的道:“臭小子,想英雄救美么?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另一个大汉放声大笑,道:“看你一副还没发育好的样子,也学人家多管闲事!”江雪正一肚子没好气,夺过楚夜手中的马鞭,向两个大汉没头没脑的抽去。 两个大汉猝不及防,挨了几鞭,登时大怒,放开那少女向她扑来。她身形一闪,已躲到楚夜背后,道:“交给你了!”楚夜苦笑了一下,手臂一挥,也不见如何作势,两个大汉已重重跌了出去,半晌没爬起来。 江雪拍手大笑,蹲在两人面前,戏谑的道:“怎么样?现在你们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一个大汉哼哼叽叽的道:“她是我们老爷的小妾,我们抓她回去又有什么不对?”那少女忙道:“他胡说!我只是赵府的丫环,赵老爷想要我做他的第十七房小妾,我才逃了出来。” 江雪惊愕的道:“十七房小妾?他有这么多老婆啊?”少女道:“是啊,公子你救救我吧,我死也不回去!”紧紧拉住她的衣袖,再也不松手。江雪道:“你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看了看楚夜,道:“是不是?楚兄?”楚夜懒洋洋的道:“人家的家事,我们最好别管。”她剜了他一眼:“你……难道你就没有半点同情心?” 楚夜指了指两个大汉,坏笑道:“你这么有同情心,怎么不为他们两个想想?”一个大汉急忙道:“是啊,这位公子说得对极了,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如果不抓她回去,老爷不会放过我们的。” 江雪恨恨的瞪着他,正想说话,却见一个肉球远远的滚了过来,到了近前才看清原来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他几乎有三百斤,脸圆的象面盆,眼睛只剩了一条缝,身上的肥肉随着动作来回抖动,一边擦着汗一边道:“赵福、赵贵,你们在干什么? 第4章 怎么还不把人带回去?”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雪道:“你就是那个赵老爷了?”那胖子道:“是啊,有什么事?”江雪道:“你为什么逼人家给你做小老婆?”胖子翻翻白眼,不屑的道:“你是什么人?这是我的家事,你管得着么?”江雪恶狠狠的道:“路不平有人铲,这件事大爷管定了!”胖子轻蔑的道:“你能怎样?”她“哼”了一声,见楚夜双臂抱在胸前,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皱眉道:“给我教训教训这个老色鬼!”楚夜悠然道:“有话好说,何必动粗呢!” 胖子面上现出得意之色,道:“怕了吧?还不快滚!本大爷也不是好惹的!”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白白的胖脸上已挨了重重一记耳光,登时鼓起五个高高的指印。捂着脸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好啊,敢打老子!来人啊,给我打!”两个大汉面面相觑,向前迈出两步,看了看楚夜,又退了回来。 江雪做了个鬼脸,道:“不是有话好说么?怎么你也动粗了?”楚夜淡淡的道:“我还没说完呢,当问题用嘴解决不了的时候,就得用手解决了。” 看着两个手下畏畏缩缩的样子,胖子又惊又怒,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他嘴上说得硬,底气却不那么足了。 江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光天化日?你看清楚,现在天已黑了,在这荒效野外,正是打劫的好地方!所谓月黑杀人夜嘛!”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前些天我干掉的那个胖子比你还要肥上一圈呢!只是可惜他的荷包却没什么油水,这两天大爷正在发愁,你正好送上门来了!”她信口胡说,那胖子和两个大汉的脸却白了。 胖子环视四周,此时天已黑了下来,路上早没了行人,周围静悄悄的,他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生起,哆哆嗦嗦的道:“你们想怎么样?”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后退。 江雪面色一寒,作出一副凶狠的表情,道:“快把身上的银子掏出来!否则……”忽然拔出把匕首,来回一晃。胖子三人吓得失声大叫,突然转身便跑。别看胖子肥得象头猪,逃起命来却灵活的很,一点也不输给他的两个手下,转眼间三人都已跑得无影无踪。 楚夜忍不住莞尔,江雪更是笑得弯下了腰,那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呆呆的发愣。好不容易止住笑,她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向那少女道:“你叫什么?”少女道:“我叫青儿。”江雪道:“现在你自由了,可以回家与亲人团聚了。”青儿神色一黯,低声道:“我从小就被卖到赵府为奴,家里早就没什么人了,求公子收留我吧。”江雪一怔,看了看楚夜:“怎么办啊?”楚夜懒懒的道:“人是你救的,你自己看着办吧。”瞪了他一眼,江雪道:“好吧,上车吧!”青儿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马车又开始向前走,这时天已黑透了,江雪这才觉得饥肠辘辘,道:“我要被饿死了,前面可有客栈?”楚夜道:“再走十几里有个镇子,我们可以去那里投宿。” 四梁上君女 三人赶到那小镇上,镇上只有一家客栈,由于地处偏僻,客人并不多。要了三个房间,吃过饭已是深夜,各自安歇了。 第二天一早,楚夜刚刚起床,门上已响起敲门声,得到他的允许后,门一开,青儿端着洗脸盆走了进来,道:“公子,早。” 楚夜道:“早。”青儿道:“奴婢来服侍公子梳洗。”楚夜淡淡的道:“不必,你去服侍江公子吧。”青儿垂下头,脸上掠过一丝幽怨,低声道:“是。”转身怏怏的出去了。 用过早饭,三人继续赶路,依旧是楚夜驾车,两个女孩子坐在车厢里。青儿颇为伶俐,嘴甜手勤,一路上哄得江雪十分开心,车厢里笑声不断,相反楚夜却有些奇怪,无论她如何殷勤服侍,他始终都是淡淡的。 。 深夜,一条黑影悄悄闪进了楚夜的房间。 今晚的月色很好,屋里虽然没有点灯,光线却并不暗,楚夜睡得正熟,他神色安祥,嘴角还带着丝淡淡的笑意。那黑影走到床前,看着他的睡容,似乎在想着什么。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正好照在那黑影的脸上,她的脸色苍白,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色,竟然是青儿。她轻轻伸出手,似乎想为他掖掖被角,伸出一半却又缩了回来。正在犹豫,楚夜忽然睁开了眼睛。 青儿见他忽然睁开眼睛,吓了一跳,一时竟有些慌乱。他皱了皱眉,道:“你在这里干什么?”青儿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轻声道:“我、我来给公子送茶。”桌上确有一壶茶。 楚夜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道:“谢谢,你去休息吧。”青儿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两手绞着块手帕,低着头不作声。楚夜问道:“还有事么?”青儿犹豫了半晌,终于道:“公子不寂寞么?让青儿陪你好么?”他一愣,随即淡淡的道:“谢谢你的好意,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转身面向里,再也不看她。青儿呆了呆,低着头出去了。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楚夜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第二天,青儿依旧为他送来洗脸水,脸上神情自然,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楚夜仍是淡淡的,也不多言。江雪却依然如往常一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 两天后,到了河南境内。晚上投宿在一家客栈,青儿去厨房吩咐准备晚饭。 楚夜看着窗外,好像在思索着什么,连江雪跟他说话都没有听见。江雪微微皱了皱眉,无聊的在屋里踱了两圈,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想什么?”楚夜一怔:“什么?”江雪道:“你是不是讨厌青儿呀?”他愣了愣,道:“没有啊。”她停下脚步看着他:“那你怎么对人家冷冰冰的?”楚夜奇道:“我哪里冷冰冰了?”江雪道:“你别不承认,连猪都能看得出来。”楚夜笑道:“这么说你看出来了?”江雪道:“那当然了。”忽地醒悟过来:“你、你敢骂我?”楚夜做了个鬼脸,道:“我可没那意思,你别把自己往那里联系。”江雪气极,顿足道:“你……”忽地眼珠一转:“我明白了。”楚夜奇怪的道:“明白什么?”江雪道:“怪不得这两天你总是一脸的晦气,原来你是在吃醋!”楚夜一怔:“吃醋?我吃什么醋?”江雪道:“你见青儿对我好,心里不舒服,才故意那样对她。”楚夜不禁苦笑,摇头道:“一派胡言!”江雪扁嘴道:“难道我说错了么?”楚夜道:“大错特错!你若喜欢她,尽管把她带在身边便是,为妻为婢都行,可千万不要把我扯在里面。”江雪一愣,想起在他面前自己还是男子身份,不禁暗暗好笑,问道:“你说得是真的?”楚夜道:“当然是真的了。”江雪道:“既是这样,你以后可不许打她的主意。”楚夜叹气道:“当然当然,我是决不会打她主意的,你放心好了。”听他如此说,她不禁一笑,却忽然没来由的心里一宽。 。 夜色已深,客栈中的灯大都熄了,客人们早已进入梦乡,只有走廊上还点着盏昏暗的灯笼。 江雪悄悄溜出客栈,转过几条街,不消片刻来到一条小胡同里。这里是一个富户宅院的后墙,一棵老槐树恰巧长在墙边,繁茂的枝叶一直延伸到墙里,因为此时已是深夜,周围寂静无声,没有一个行人。这个地方她白天已经探察好了,趁此夜深人静之时便来下手。 顺着老槐树灵巧的爬上墙头,这是一个后花园,里面黑沉沉的早无人声。从腰间取出条绳索,系在根粗大的树枝上,伸手用力拉了两下,确定是否结实,然后顺着绳子轻轻的滑下来。 她小心翼翼,顺着小径蹑手蹑脚的向前走去。转过一个假山,进了个月亮门,眼前是一个院落。房间的门窗都刻着精美的花纹,糊着雪白的窗纸,看来是主人的卧房了。蹑足走到门前侧耳细听,里面隐隐传来鼾声,房中人显然正在熟睡。暗暗一笑,拔出匕首沿着门缝伸进去,轻轻拨开门闩,闪身进去后又轻轻掩好门。 屋中没有点灯,黑沉沉的,根据传来的鼾声她已判断出床的位置,定定神,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形貌猥琐,嘴巴一张一合,鼾声就是他发出的。在他身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倒也有几分姿色,侧身向外睡得正香。 江雪做了个鬼脸,暗骂道:“老色鬼!一把年纪了还娶这么年轻的老婆!” 床的右边是张精致的梳妆台,上面摆了几件簪环首饰和胭脂花粉;左边是一个宽大的衣柜。她轻轻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四处摸索一番,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手臂收回,一个精致的木盒已拿在手中。正想察看盒中的物件,耳边却忽地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声:“喵呜!”她吓了一跳,手一抖木盒落在地上,眼前黑影闪过,一只黑猫窜了出去。她惊魂未定,屋里的女主人却被惊醒了,睁开眼睛看到她,大吃一惊,一呆之下失声大叫:“来人啊,有贼!” 她又惊又怒,耳中全是那女人惊惶失措的尖叫,男主人也惊醒了,苍老粗哑的嗓音跟着响起。她再也顾不得别的,掩住耳朵冲出门,慌慌张张的向后园跑去。这时只听人声喧哗,已有仆人向这边奔来。 她跑到后花园,正想沿原路返回,却忽然发现自己系在树枝上的绳子竟然不见了。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这围墙高大,又没有什么梯子之类的东西,却教自己如何翻得过去?四周并无藏身之所,眼见追兵越来越近,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正在象热锅蚂蚁般团团乱转之时,却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蓦地身体一轻,已被人抓着后领提起,紧接着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出墙外,等她回过神来时已到了几条街外。 第5章 被轻轻放到地上,她不由两腿发软,一屁股坐了下来,喘息几声,顾不得多想,急忙抬头看去,却见将自己救出来的人竟是楚夜。此时他正一脸的坏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她尴尬至极,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到他的笑容,又不由气往上冲,恨恨的道:“你笑什么?”楚夜蹲在她面前,摇头道:“象你这种身手,居然也学人家做梁上君子,我真是无法想象!”她又羞又恼,道:“谁是小偷?你胡说什么!”楚夜笑道:“哦?我说错了?那你跑到人家家里干什么去了?”江雪愤愤的道:“你管得着么!”楚夜道:“好,我不管!”忽然抓住了她的衣领。 她一惊,喝道:“你要干什么?”楚夜坏笑道:“你不是不让我管么?我再把你送回那个园子里,你自己想办法出来吧。”江雪哭笑不得,心里早已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脸上却不得不赔着笑,温言道:“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他松开了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虚,移开目光,干咳一声道:“楚兄你这么晚了还没睡啊?”楚夜道:“你不也没睡?”江雪道:“我睡不着,出来……散散步。”楚夜干笑道:“散步散到别人家里,倒也有趣。”看着他那张幸灾乐祸的笑脸,她再也忍不住,大声道:“不错,我是当小偷去了!可我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你?”楚夜愣了愣,诧异的道:“因为我?”江雪怒道:“若非如此,我怎么还你的一万九千两银子?”楚夜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说得也是。不过要以你的身手,只怕还没有还清我的银子,就被人给打死了。”江雪气鼓鼓的道:“那你说该怎么办?”楚夜笑道:“不如你给我做十年佣人抵债算了。”江雪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你的银子我会还给你的。”楚夜笑道:“哦?我倒要看看你怎样还我。”江雪愤愤的道:“哼!”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系在树枝上的绳子是不是被你拿走了?”楚夜道:“是啊。”江雪大怒:“你……你故意整我?”楚夜叹气道:“没想到你连轻功也不会,还学人家做什么小偷!”江雪翻了翻白眼:“你武功好,很了不起么?”楚夜笑道:“若是你做了我的佣人,我说不定会教你一招半式的。”江雪冷哼道:“做梦!” 两人边走边说,转眼已回到客栈,楚夜轻笑道:“你做个好梦哦!”江雪也不理他,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才铺开被子准备睡觉,瞥眼见到放在床头的包袱好像移动了位置,心里微感奇怪,当下却也没有在意,熄了灯躺下睡了。 五现形 这天下午,三人进了江苏境内。 天色阴沉沉的,一丝风也没有,空气沉闷。依旧是楚夜驾车,江雪没精打采的坐在车厢里,昏昏欲睡;青儿坐在她对面,异乎寻常的安静,不时的从车窗中向外瞟去,象是在等待又象是在思考什么。 路有些巅簸起来,原来已到了个山谷之中。两边怪石嶙峋,中间的路刚刚可以容一辆马车通过。楚夜忽然回头道:“如果想设伏袭击一个人,这里倒不失是个好地方。”江雪迷迷糊糊的道:“什么好地方?”楚夜狡黠的一笑,把头又转了回去,青儿的脸却有点发青了。 马车仍然向前走着,速度却慢了下来。楚夜似乎有些累了,伸了伸懒腰,取出水壶喝水。 蓦地,劲风破空之声——一片寒光向他当头射去!方才还懒洋洋的楚夜,这一刻竟快如鬼魅,身形一转,手中已多了柄长剑,但听“叮铛”之声不绝于耳,射向他的暗器都被击落在地。江雪被惊醒了,问道:“怎么回事?”探头向外看去。这时已有七、八个黑衣人从乱石后面跃出冲向楚夜。他们都是一色的黑衣,面罩黑巾,只在衣角上绣着只白色的蝴蝶。楚夜冷冷一笑,纵身迎上,与他们混战起来。 江雪和青儿都下了马车,站在旁边观战。那些黑衣人竟都是好手,楚夜被围在中间,一时对他们也无可奈何。江雪皱眉道:“这是些什么人啊?为什么要劫杀他呢?”未听见回答,回头看去,青儿竟不见了。心中一惊,忙四处张望,叫道:“青儿!青儿!”忽听马车里有动静,忙奔过去,却见青儿正在翻检着楚夜的包袱。 她皱起眉,道:“你在做什么?”青儿冷冷的道:“要你管!”她不禁一愣,青儿已把包袱里的东西都翻了个遍,皱着眉自语道:“怎么会没有呢?难道在他身上?”江雪道:“你在找什么?”这时只听一声惨叫,她一惊,急忙转头,只见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她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我一跳!”青儿冷冷的看着她,脸上已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顺,道:“你倒挺关心他的。”江雪道:“他也算是我的朋友,关心一下是应该的。”青儿冷笑道:“你不用多操这份心了,还是想想怎么给他办后事吧!”江雪惊愕的看着她,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青儿道:“你才知道?可惜太晚了!”江雪道:“为什么要杀他?”青儿道:“你问得太多了!”江雪想了想,道:“你以为你们能杀得了他?”青儿冷冷的道:“你太高抬他了!”江雪转头看了一眼,忽然笑了:“是么?”这时又有两个黑衣人受伤倒下。青儿也转头看去,脸色更加难看,忽地拔出把匕首向楚夜奔去。江雪忙拉住了她的衣襟,问道:“你想干什么?”青儿恶狠狠的道:“放手!”江雪怒道:“不许你伤害他!”青儿眼中寒光一闪,低声道:“这一路你对我不错,我本不想杀你,可现在却留你不得了!”话音未落,反手一刀刺来,手法利索,又快又狠。江雪大惊,急忙一闪,却觉胁下一凉,匕首已深深的刺了进去。青儿拔出匕首,鲜血泉涌而出,冷冷的道:“这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我!”举刀再刺。江雪无力的坐倒在地上,绝望的闭上眼睛。 只听“叮”的一声,她手中的匕首落在地上,原来楚夜已看见了这边的情形,用一枚钢针打在她手腕上。见江雪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怒不可遏,长剑一摆,卷起漫天的寒光,只听惨叫连连,又有两个黑衣人倒地。他运剑如风,锐不可挡,迫得余下的黑衣人连连后退。青儿面上现出惊恐之色,忽地打了个呼哨,众黑衣人蓦然齐齐的向后跃开,背起受伤的同伴急急的逃去了。 楚夜顾不得追赶,飞奔过来将江雪抱在怀中,只见她双目紧闭,已经昏了过去,鲜血却不断的从胁下涌出。她伤的虽非要害之处,但若不立即止血,也会有性命之忧。把她平放在地上,轻轻解开她的衣襟,只看了一眼,他大吃一惊,急忙将她的衣服掩上,脸却红了。方才虽只是匆匆一瞥,他已经知道了她是个女孩子。 伤口的鲜血依然不断涌出,看着她轻蹙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他轻轻叹口气,不再迟疑,重新拉开她的衣服,细心的包扎起来。 。 她终于醒了过来,稍稍一动,只觉胁下剧痛,不禁“哎哟”了一声。只听有人惊喜的道:“你醒了?”转过头,这才发现楚夜正坐在床边。他眼睛里满是血丝,神情也十分疲惫,见她醒来,不禁长吁了口气,脸上充满了喜悦,道:“你昏迷了两天了,可真把我急死了。” 她这才想起受伤的情景,急忙低头看去,伤处已包扎得好好的,连衣服也换了套新的。蓦地心中一惊,结结巴巴的问道:“我的伤……是你包扎的?”楚夜道:“是啊。”脸忽然红了,低下头道:“原来你是女孩子,怎么不早告诉我?”江雪呆住了,愣了半晌,突然大怒道:“你这色狼!你……” 楚夜一怔,苦笑道:“我是色狼?小姐,你搞清楚,若不是我及时救你,你早失血过多而死了。”江雪无言以对,明知他说得都是实情,可心里仍是羞愤难平,只是不停的骂道:“色狼!色狼!”见她又羞又怒的神情,他童心忽起,邪邪的一笑,凑上前去:“你再骂,我可真要做个色狼了。”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缩去,听他忍不住笑出声,知道上当,羞恼之下,多日来的委屈涌上心头,不禁放声大哭。楚夜一呆,道:“喂,你怎么了?”她越哭越伤心,边哭边道:“你们都欺负我!”楚夜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哪有啊?”她哭得越发厉害:“你还不承认?”楚夜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女孩子,再说,在那种情况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吧?” 江雪不理,依旧大哭不止。 他抓了抓头皮,又道:“我也不是成心想捉弄你,都是你想捉弄我,我才……” 她哭得越来越厉害,他无可奈何的道:“求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若是看我讨厌,我走还不行?”江雪哭道:“你快滚!滚得越远越好!”楚夜道:“我走,我走,你别哭了。”竟真的起身出门去了。 江雪愤恨已极,抓过枕头摔在地上,不料牵动了伤口,登时痛得冒出了冷汗。 忽觉一只手轻柔的为她擦着眼泪,叹着气道:“这又是何苦呢!”楚夜不知何时已站在面前。她恨恨的拂开他的手,道:“你不是走了么?”楚夜笑道:“我又不想走了,你伤得这么重,没人照顾怎么行?”她愤愤的“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 他笑了笑,道:“你昏迷了两天,我两天两夜没合眼的守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看她依旧板着脸,忽地拍了拍脑袋,又道:“啊,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了,我给你用的药是我秘制的‘十香散’,伤口决不会留下疤的吧,你不用担心。” 江雪转过头,怀疑的问道:“真的不会有疤?” 第6章 他重重的点头,道:“我保证。” 听到这句话,她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毕竟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身上有个疤都是件很不愉快的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我的衣服……也是你换的?”楚夜忙道:“我请店主夫人帮你换上的。” 她松了口气,脸色也好了起来,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保镖是怎么当的?害得我差点没命,该当何罪?”楚夜笑道:“是是,这次是我的错,姑娘想怎么处置在下,在下都毫无怨言。”她眼珠一转,道:“你既然知道错了,我也不会太难为你,你自己说该怎么罚你吧。”楚夜笑道:“我免费把姑娘安全的送到苏州,如何?”江雪想了想,道:“光这个还不行,我在苏州停留期间你要负责全部,还要做我的向导。”楚夜笑道:“好。”顺手倒了杯水给她:“说了这么多,口一定干了,喝点水吧。”她“哼”了一声,接过喝了一口,忽然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楚夜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看着她,又道:“你昏迷了两天,一定饿得很,想吃什么我吩咐他们做给你。” 她眼珠一转,一本正经的道:“你拿笔记一下。”心想:“臭小子,非吃得你破产不可!”她信口开河,楚夜却记得很认真,一直记了二、三十种,实在想不出别的了,这才住了口,道:“马马虎虎,就先这些吧。”楚夜笑了笑,道:“好,你先歇着,我去叫他们准备。”转身出去了。 饭菜是送到房中来的,楚夜小心的扶她坐好,为她盛饭。看着面前堆得小山似的碗盘,她忽然觉得没了胃口。楚夜却不停的为她挟菜,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看着他真诚的笑脸,她忽然觉得有点内疚,暗悔不该这么捉弄他。 吃过饭,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以前你那么对青儿,是不是早就对她起疑心了?”楚夜道:“那倒不是,那时我只觉她举止有些轻浮,不象是好女孩子。”江雪疑惑的道:“举止轻浮?我怎么没觉得?”楚夜轻笑道:“你若是知道也不会受伤了。” “我受伤也是受你之累!”江雪眼珠一转,坏笑道:“老实说,是不是她背地里对你做过什么?”楚夜愣了下,苦笑道:“你又胡想什么?我只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的。”江雪道:“说不定人家是爱上你了呢?你怎么可以认为人家是轻浮?”楚夜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不要乱说!”江雪伸伸舌头:“我是小孩子?哼!”忽又问道:“青儿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是不是你拿了人家的什么东西,才惹得人家劫杀你?”楚夜愣了愣,道:“你又胡说!我根本都不认得她,怎么会拿她的东西?”江雪扁嘴道:“那只有你自己知道了!”忽地想起自己的包袱有次也好像被人动过,大概也是青儿所为了。斜眼看向楚夜,只见他也是一脸的迷茫,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语道:“我自己也不明白。” 六卿本佳人 一晃六、七天过去了,在楚夜的精心照料下,她的伤已好了大半。 这天午后,她正闲得无聊,楚夜敲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包袱。 她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拿的什么?” 楚夜微微一笑,把包袱放在床上打开来,只见里面花花绿绿,都是崭新的女装,连内衣、袜子、鞋子、珠钗、胭脂水粉都一应俱全。她不由愣了,抬头看着他。 楚夜微笑道:“这是给你的,你还是穿女装吧。”从中拿出件浅紫色的长裙,“这件很漂亮,换上试试?”她伸手接过,脸却有点红了。楚夜轻轻一笑,转身出去了。 她换过衣服,又精心的梳好头发,插上只珠花,见脸色有些苍白,便稍稍涂了些胭脂。装扮完毕,对着镜子细细端详(在过去的十九年中她还从来没有这样精心打扮过),镜中的少女明眸皓齿、风姿婀娜,美艳中带三分俏皮,连自己都看得呆了。 却听有人道:“好美!” 她一惊回头,楚夜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正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她。她脸一红,心里甜滋滋的,有些娇羞的低下头,却听楚夜坏笑道:“我是说衣服好美。” 她怔了一下,怒道:“你……”抬手一掌掴去。楚夜轻轻躲过,捉住她的手,笑道:“我还没说完呢!穿衣服的人也还不错。” 她皱起眉道:“什么叫‘也还不错’?难道我不美吗?”楚夜笑道:“能让我说不错的,就表示已经很好了。”她有些哭笑不得,看他笑得坏坏的,扁了扁嘴,道:“你就会欺负我!”楚夜道:“冤枉啊,你不欺负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欺负你呀?”她“哼”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还被他握在掌中,脸更红了,忙往回一抽,却没有抽动。 楚夜凑上前,看着她的脸,笑道:“你脸红起来倒有几分女孩子的样子了。”他的脸离她只有两、三寸的距离,闻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她忽觉心跳得厉害,呼吸也好像有些不畅,忙用力抽回手,转过身不理他。楚夜“呵呵”一笑,自去桌边倒水喝。过了一会,她忽然道:“我想出去走走。” 楚夜道:“你的伤还没全好,不要乱动。”她苦起脸道:“这么多天一直呆在屋里,我都要被闷死了!就出去一小会,好不好?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摇着他的手臂,恳求的看着他。楚夜沉呤了下,道:“好吧。” 。[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这个小镇虽不甚大却很富庶,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两人一边慢慢向前走一边观看着路边小摊上的货物。江雪快乐的就像只小鸟,她左手拎着一袋买来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右手拿着支糖葫芦,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楚夜跟在她身后,嘴角噙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她忽然停下脚步,待他走过来,道:“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楚夜道:“什么问题?”江雪道:“认识你这么多天了,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呢!”楚夜淡淡一笑,一本正经的道:“我?我只是个乡下土财主而已。”“土财主?”江雪的眼睛瞪得鸡蛋大,“你说你是个土财主?”楚夜笑道:“不像么?”江雪摇头道:“不像!那个赵老爷的样子才是标准的土财主呢!”楚夜道:“那我像什么?”江雪上下打量着他,伸伸舌头做个鬼脸,调皮的道:“像个十足的花花公子!”楚夜板起脸:“小丫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皱起眉做威胁之状,眼睛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江雪忙道:“我说错了,你不是花花公子,是浊世翩翩佳公子。”楚夜忍住笑:“这还差不多。” 。 这天,两人终于到了苏州。 江雪坚持自己要住客栈,楚夜也不勉强,带她到了杏花村,这是苏州最好的客栈。为她安排好房间,他准备告辞。江雪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道:“明天我想出去游玩。”楚夜沉呤了下,道:“你先自己出去走走吧,明天我没空陪你。”江雪皱眉道:“你今天见你姑妈,明天还要陪着她么?你可答应过我的。”楚夜笑了笑,轻声道:“明天我要去看我的未婚妻,后天再带你去玩。”江雪一怔,只觉一颗心沉了下去:“你的未婚妻?你有未婚妻了?”楚夜道:“是啊。”他这次来苏州的目的除了看望姑妈,再就是商量婚期的问题。江雪的脸色霎那间变得苍白,呆呆的不知说什么好。楚夜惊异的道:“喂,你怎么了?”她垂着头不说话。他眼珠一转,坏笑道:“脸色这么难看——你不会爱上我了吧?”江雪忽然直跳起来,怒道:“你少臭美!像你这种花花公子,只有那些瞎了眼的女人才会喜欢你!”楚夜举手道:“好好,我说错了还不行?”又小声道:“你若真的爱上我,那才麻烦了呢!”江雪怒道:“你说什么?”挥拳打去,楚夜闪过,做了个鬼脸,把一件东西向她手里一塞,转身飞一般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她只觉鼻子发酸,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心里又苦又涩,这种滋味是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呆呆的在床边坐下来,脑中一片混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她,慌忙擦了擦眼睛,打开门,一个有点斗鸡眼的伙计站在门口,躬了躬身,谄笑道:“姑娘,您的茶。”她漠然点了点头,道:“放着吧。”待那伙计走后,她在桌边坐下,正想倒杯水喝,却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楚夜方才塞给她的东西。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却又不禁跳了起来,恨恨的道:“可恶,原来他一直在捉弄我!”那竟是她从那个恶少身上偷来的钱袋,后来不知怎的不见了,没想到竟是被楚夜拿走了。咬着嘴唇愣了半晌,忽然大叫道:“伙计!伙计!”斗鸡眼闻声跑来,陪笑道:“姑娘有什么吩咐?”江雪道:“把你们这里最好吃的东西统统拿来……看什么看?怕本姑娘没钱么?喏,给你!还不快去!”斗鸡眼“哎哟”一声,捂着被银子砸痛的脑袋,点头哈腰的去了。 。 此时,楚夜正坐在唐府的花厅里悠闲的喝着茶陪着姑妈说话。他每年都会来苏州住上一段时间,楚清音心疼早亡的胞弟,对这个唯一的侄子更是疼爱异常。她虽已年近半百,但因天生丽质又加之保养得当,肌肤仍然细腻光滑,风韵丝毫不减。唐家是闻名江南的富商,富甲一方,唐家的主人唐禹(也就是楚清音的丈夫)早已过世多年,所有的生意一直靠楚清音打理,她虽是女子,却精明强干,把偌大的家业打理的井井有条,提起唐夫人,就连她的对手都会竖起大拇指,可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独生儿子唐风却对经商毫无兴趣。 看着面前玉树临风般的侄儿,她不禁感慨万千,道:“你终于长大了,姑妈也放心了。” 第7章 楚夜笑道:“在姑妈面前,我永远都是孩子。”楚清音叹道:“姑妈老了,有些时候总是觉得力不从心了。”楚夜笑道:“您一点也没变,一直都是那么年轻美貌,不知道还以为您是我姐姐呢!”楚清音笑骂道:“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油嘴滑舌的,没有半点规矩!”顿了顿又道:“我已经派人告诉雅仙你来了,她父亲过世已满三年,你们也都不小了,该选个日子成亲了。”楚夜道:“是。”环顾四周,又道:“表哥去哪了?” 楚清音叹了口气,道:“风儿这孩子,整天跟府衙的捕快混在一起,今天听说城南出了个案子,他也跟着去了。”楚夜笑道:“原来他的这个爱好还是没改啊!”楚清音无奈的道:“我看是改不了了!你们兄弟的感情好,有机会帮我劝劝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事情,老大不小了,也不肯娶个老婆回来!” 却听有人大声道:“妈,你又在说我的坏话!”随着话音,一个身材英挺、浓眉大眼的青年走了进来。大步走过来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光,抹了抹嘴道:“痛快!” 楚清音皱眉道:“你这孩子,越来越没礼貌了,没看见夜儿来了么?”唐风笑道:“我一进门就知道了。”拍拍楚夜的肩膀,道:“你来得正好,晚上跟我出去一趟。”楚清音道:“又想干什么?今天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谁也不许出去!”唐风忙陪笑道:“就一小会。”楚清音板着脸道:“不行!”唐风苦起脸:“唉!”楚夜暗暗好笑,悄悄向他眨了眨眼睛,道:“今天我们哪都不去,就陪姑妈说话。” 吃过晚饭,三人又说了一会话,楚清音自去休息了。 楚夜端起杯子喝口茶,看着在屋中踱来踱去的唐风,懒洋洋的道:“是不是又想让我看什么尸体?”唐风停住脚步,笑道:“知道瞒不过你!周记米行的周老板死在城外的别院里,奇怪的是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楚夜沉呤道:“会不会是什么疾病?”唐风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楚夜道:“等姑妈睡着了咱们去看看。”唐风大喜,拍着他的肩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忙的。”楚夜苦笑:“我想不去行么?”唐风大笑道:“不行!” 七奇怪的命案 周老板的尸体依旧停放在城外别院的大厅里,由一个老家人守着,此时他正一边烧着纸口里一边喃喃的祷告着什么。昏黄的烛光随风摇曳,映的屋子里的物件闪闪烁烁,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门忽然“哗啦”一声开了,一阵疾风吹进来,蜡烛忽地熄灭了,铜盆里的纸灰也飞了起来。老家人吓得魂不附体,瘫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只见火光一闪,蜡烛重新燃起,屋中已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道:“周大叔,你怎么啦?”老家人定了定神,哆哆嗦嗦的道:“是、是唐公子啊,差点被你给吓死!” 唐风笑道:“对不起。”扶他起来,道:“我想再看看周老板的尸体。”老家人道:“唐公子请便,我去给你们准备茶水。”说着颤巍巍的出去了。 由于平时养尊处优,周老板的肌肤象个女子般光滑细腻,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甚至旧的伤疤都没有一个,身上还有一丝极不易察觉的异香,他的表情安详平静,实在不像被人谋杀的。楚夜摸着下巴,皱着眉思索了半晌,忽然道:“他是中毒死的。” 唐风心里一喜:“中毒?”楚夜道:“你是不是闻到有种淡淡的香气?这是一种早就失传的很奇怪的毒,我也只是听说过,名字叫做‘月离’,并非是中原所有的,中了此毒的人并不显示中毒的症状,而且也不容易验出来,只是身上会发出一种极淡的香气,在右手的中指尖上还会有一个米粒大的红点。”唐风忙拉起死者的右手察看,果然在中指尖上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小的红点,心里很是佩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楚夜道:“是师父告诉我的。”唐风一拍脑袋,笑道:“我倒忘了,你有一个师父是用毒的祖宗。”接着又问道:“什么人用这种毒?”楚夜摇头道:“这个连我师父也不知道。”唐风皱起眉头,叹气道:“这回麻烦大了!” 楚夜踱了两步,问道:“当时案发时是怎样的?”唐风道:“尸体是四月初五——也就是今天早晨在卧房里被发现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夜里子时。周老板平时都是住在城里的,这个别院并没有人住,只有两个仆人负责看守门户。据守门的仆人说,昨天下午周老板忽然来到别院,说晚上要在这里等一个重要的客人,并给两个仆人放了半天假,让他们自己出去玩,他要独自等那位客人。早晨那两个仆人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楚夜沉呤道:“这么说没有人知道他等的客人是谁了?”唐风道:“不错,我问过周家的每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客人是谁,他只是跟夫人说要去谈笔生意,没想到却死在了自家的别院里。”楚夜想了想,道:“去案发地看看。” 案发现场在一间华丽的卧室里,屋中的陈设精致华贵,雕花大床、锦帐流苏、桌椅橱柜无一不是精品。唐风道:“当时桌子上还摆满了酒菜,但却只有一个酒杯,一双筷子,酒菜中并没有毒。”楚夜道:“这里一个下人也没有,酒菜从何而来?”唐风愣了愣,道:“是凶手带来的?”楚夜道:“有这可能,凶手想掩饰自己的行迹,所以在行凶后带走了自己用过的杯筷,让人以为周老板死时并无别人在场。”唐风道:“那可以查一下这些酒菜出自哪家酒店,是什么人去买的,或许可以得到些线索。”楚夜淡淡的道:“也未必有用,从现场的情形看来这个凶手心思缜密,又怎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在屋里转了几圈,伸了个懒腰,道:“天快亮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唐风道:“急什么,再看看。”楚夜懒懒的道:“你又不是公差,管这么多干什么?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吧,听说姑妈想给你娶‘李记商行’的小姐。”唐风皱皱眉:“那位李小姐我见过,美则美矣,只是毫无生气,像个花瓶。我怎么能娶一个花瓶为妻呢?”楚夜失笑道:“那什么样的女人才不像花瓶呢?”唐风道:“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的丁大小姐美丽又聪明,而且还温柔体贴,这样的女孩子已经不多了,赶紧选个日子娶过来,否则会让别人抢走的。”楚夜叹气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唐风打了个哈欠,挥手道:“算了,看在你明天要去见丁大小姐的份上就饶了你吧,先回去睡觉!” 。 清晨,丁雅仙正在书房里查看帐目,一边看一边不时的记下点什么。她肤色白腻、眉目如画,是典型的江南美女,一袭鹅黄的长裙更显得体态婀娜、风情万种。丁府在苏州城内有十几家商号,丁老先生膝下只有丁雅仙这一个女儿,自从他去世以后,这持家的重担就落在了她的肩上。幸而她聪明伶俐,从小就受到父亲熏陶,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倒也井井有条。 看了半晌,眼睛已有些发酸,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端起茶杯刚喝了两口,侍女阿香进来禀道:“小姐,楚公子来了。”她抬起头,道:“请他到客厅稍坐,我这就过去。”阿香应了一声去了。把帐本收好,对着铜镜理了理头发,这才迈步向前面走去。 楚夜正背着手在看墙上的字画,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雅仙。”丁雅仙轻声道:“你来了。”侍女送上茶点,两人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便相对无言。两人是指腹为婚,楚夜虽然每年都会来苏州,但男女之嫌还是要避的,算起来双方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多,虽说平时也有书信往来,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应酬之词,见了面彼此客气的象陌生人。 沉默半晌,楚夜道:“我们出去走走吧?”丁雅仙点头。于是二人出了府门,沿着长街慢慢向前走着。 此时虽是初夏天气,江南的气候已很是暖和,姑娘们都已穿上了轻柔的纱衣,放眼看去,满街花花绿绿的,衬着粉面皓腕,煞是好看。一些浮浪子弟乘机混在其中,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更有甚者便前去搭讪调笑,惹得骂声一片。 虽说苏杭多美女,丁雅仙走在街上还是很引人注目的,有几个浮滑少年便想上前搭讪,但看见她身旁的楚夜后,又退了回去,却不甘心就此离去,远远的跟在后面,悄声议论。楚夜看在眼里,心中只觉暗暗好笑,丁雅仙却恍如未觉,偶尔侧过头来说笑几句,神色间仍是客气的很。 中午,两人找了家清静的酒楼吃午饭。这对未婚夫妇每次的相见都是一种固定模式,逛街,吃饭,饭后散步,多年来几乎没有改变过,自然这次也不例外。 午饭后继续散步,转过几条街,走到间茶楼前,楚夜道:“你累么?要不要进去坐会?”丁雅仙微笑道:“也好。”刚刚迈上门前台阶,忽听有人叫道:“楚夜!”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紫衣少女正站在身后。楚夜愣了下,笑道:“是你呀,真巧!”对丁雅仙道:“这是我的朋友江雪姑娘。”两人初识之时,只因旅途寂寞,他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待到后来一路同行,他逐渐把这个大大咧咧、胸无城府的女孩子当成了朋友。丁雅仙颌首道:“江姑娘好。”江雪上下打量着她,忽然道:“你就是楚夜的未婚妻么?你真的好美!”丁雅仙微笑道:“江姑娘过奖了,你才美呢!”江雪笑了笑,道:“楚夜,我好像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客栈。”楚夜一怔,失笑道:“迷路?你也太笨了!”江雪皱起眉道:“迷路有什么稀奇的? 第8章 人家是第一次来苏州嘛!”丁雅仙微笑道:“江姑娘既是夜哥的朋友,又是第一次来苏州,雅仙当尽地主之谊,不如到舍下喝杯茶吃顿便饭,就当是给姑娘洗尘吧。”楚夜尚未开口,江雪已笑道:“姐姐的好意,小妹却之不恭,就叨扰了。” 。 三人回到丁府,已然是晚饭时分。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男子正在大厅中焦急的走来走去,他眉目清秀,周身带着种高贵儒雅的气质。看见丁雅仙,急忙迎了上来,道:“你回来了?”对楚夜礼貌的点点头:“楚公子。”楚夜微笑道:“方兄,好久不见了。”这个青年名叫方丙文,是丁老先生收养的孤儿,也是他生前的得力肋手,现在丁家所有的对外事务一直是他在打理。他和丁雅仙一起长大,两人的感情甚好,虽然丁老先生并没有正式收他做义子,可实际上他已可算是丁府的半个主人了。 众人寒喧落坐,酒菜陆续上来,边吃边谈。江雪到处流浪,脑中各地的奇闻轶事装了不少,此时乘兴捡几件娓娓说来,只听得丁雅仙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并不时的追问,江雪也耐心的一一作答,两个少女聊的十分开心。楚夜也不时插上几句,席间一片欢声笑语,只有方丙文一直默默的吃饭,并不多言。 晚饭过后,侍女献上香茗,方丙文道:“我还有点事要办,失陪了。”彬彬有礼的欠了欠身,转身出去了。三人又说了会话,江雪道:“我有些累了,楚夜,你送我回客栈吧。”丁雅仙道:“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客栈里也不方便,不如搬到舍下来住吧,我们也可以说说话,我还想听你讲些外面的事情呢。”江雪笑道:“不用了,我一向闲散惯了,谢谢姐姐的好意,我改天再来陪你说话。”丁雅仙道:“那好吧,江姑娘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夜哥,江姑娘不认识路,你送送她吧。”楚夜道:“我也该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江雪道:“你不是答应明天做我的向导么?”楚夜一怔,这才想起自己确实答应过明天带她出去游玩,看了看丁雅仙,颇为踌蹰。丁雅仙微笑道:“江姑娘初次来苏州,应当好好游览一番才是,明天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夜哥,你就陪江姑娘四处走走吧。”楚夜笑了笑,道:“好吧,你也早点休息。” 看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站在旁边的侍女阿香道:“小姐,这位姑娘真是楚公子的朋友吗?”丁雅仙转过头,有些奇怪的道:“是啊,怎么啦?”阿香道:“看她举止粗鲁、口无遮拦,楚公子怎么会有这种朋友?”丁雅仙道:“江姑娘天真率直,比那些娇柔做作的大家小姐强多了,我其实很喜欢她呢!”阿香奇怪的道:“难道您就不吃醋?”丁雅仙愣了愣:“吃醋?为什么?”阿香道:“您没看见楚公子跟她有说有笑的?你们这么多年说的话加在一起恐怕还没有他们这一顿饭中说的多呢!”丁雅仙轻轻一笑,道:“他们是朋友,说笑几句又有何妨?”与楚夜的婚约,她从懂事时起就知道,这是双方父母的遗愿,无论她喜不喜欢都必须遵从,而楚夜也是一样。阿香皱眉道:“小姐……”丁雅仙淡淡的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冥冥中自有天意,又何必去强求什么!”阿香怔怔的看着她,脸上现出迷惑的神色,正想再问,丁雅仙已转身去了。 。虽说夜色已浓,大街上却灯火辉煌,游人不断。江雪只是闷闷的走着,一句话也不说。楚夜很是奇怪,问道:“怎么啦?”江雪看了他一眼,无精打采的道:“没什么。”又低下头去。楚夜忽然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喃喃的道:“也不发烧啊。”江雪皱眉道:“你才发烧呢!”楚夜笑道:“你这么安静,我还以为你病了呢!”她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想咒我啊?”楚夜懒洋洋的道:“你没事就好。”她“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转过一条街,忽然轻声道:“丁姑娘真是又美丽又温柔。”楚夜愣了愣,露出一个坏笑:“你是不是有些自惭形秽啊?”她停住脚步,怒视着他:“难道我很丑么?”楚夜轻笑道:“丑倒不是很丑,就是太凶了。”江雪大怒,心里蓦地一阵酸痛,转过头不理他,大步向前走去。看她冷着脸,神色愤怒中好像还有丝伤感,他忽觉有点歉疚,忙快步追上,道:“开个玩笑而已,怎么,真生气了?”她依旧不理不睬,楚夜陪笑道:“是我说错了,我有眼无珠,江雪姑娘是天下第一美女,这总成了吧?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她没有说话,但脸色已明显好转,似乎想笑,却又勉强忍住,白了他一眼:“口不对心!”楚夜笑道:“不生气了?”江雪道:“哼!”这时已走到客栈门口,停步回过头嫣然一笑,道:“明天早点来接我。” 八娥娥玉颜红粉妆 回到唐府,楚清音正坐在花厅里喝茶,唐风却来回的踱着步,皱着眉在思考着什么,见他回来,神色一展,道:“你总算回来了!”楚夜笑了笑,道:“姑妈,还没睡啊?”楚清音微笑道:“今天玩得开心么?”楚夜点点头。楚清音道:“我打算明天请雅仙过来吃饭,把你们成亲的日期订好。”楚夜道:“姑妈作主就行了。”楚清音道:“我已请人算过了,八月中秋就是好日子,婚期就定在那天吧。你也不必急着回去,就在这里举行婚礼后再带新娘子一起回家。”楚夜道:“是。” 楚清音心情大好,看了眼唐风,叹道:“你若有夜儿一半的听话,我也心满意足了。”唐风做了个鬼脸,道:“妈,您别着急,我早晚会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的。”楚清音道:“什么时候?我这个老太婆还能不能看得到啊?”唐风笑道:“看您说的,您总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找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吧?”楚清音道:“你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好几年了,到现在为止也没见你找到一个,李家跟咱们门当户对,李小姐端庄贤淑,人长得又美,哪点配不上你?到底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让你称心啊?”唐风抓了抓头皮,道:“这个……”楚清音道:“我现在没空理你,如果夜儿成亲后你还是这个样子,就给我乖乖的娶李府的小姐。”唐风皱眉道:“妈……”楚夜却悄悄拉了他一下,笑道:“姑妈放心,表哥不会让您失望的。天很晚了,夜儿送您回房休息吧?”楚清音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也累了,你们两兄弟也早些睡吧。” 送走姑妈,楚夜回到花厅,唐风正闷闷的坐着喝茶,暗暗一笑,在他对面坐下,道:“是不是案子没什么进展?”唐风道:“一点头绪也没有,你呢?不想帮帮忙么?”楚夜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懒懒的道:“没兴趣。”唐风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楚夜道:“这些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何苦多管闲事!”唐风道:“这怎么会是闲事?我……”楚夜接口道:“我知道你与苏州杨知府私交不错,你一心想帮他的忙,不过,这件事我劝你还是不要管的好。”唐风道:“朋友有麻烦,我怎么可以置之不理呢?”楚夜淡淡的道:“你想过没有,能用这种毒的人必不是等闲之辈,追查下去只怕很危险。”唐风不悦的道:“我难道是那种贪生怕死、没有义气的人么?”楚夜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为了朋友什么都肯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姑妈的感受?她如果知道了该有多担心?”唐风道:“这件事千万别告诉我妈,我多加小心就是了。”楚夜道:“我知道说服不了你,你去查也行,不过,为了你的安全,有什么线索要先告诉我。”唐风无奈的道:“好吧。” 。 第二天一大早,江雪就起床了,精心的梳洗打扮一番,选了件翠绿的衫子换上,揽镜自照,自己也觉得很是满意。坐下来边用茶点边等楚夜,可是过了良久,仍不见他的踪影。她不由焦急起来,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等她第十七次到门口张望的时候,终于看见楚夜姗姗而来。 她又喜又怒,嗔道:“不是叫你早点么,你怎么才来?”其实此时只是辰时,她自己心内焦急,便觉得时间过得慢了。楚夜笑道:“这还晚么?”打量了打量她:“你今天打扮的很漂亮。”他陪姑妈吃过早饭,这才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本来今天楚清音已约好林雅仙商量婚期的,她以为侄儿是因为害羞躲出去,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听到他的赞美,她满腔怒火登时消得干干净净,嫣然一笑,问道:“先上哪玩?”楚夜想了想,道:“先去狮子林吧。” 狮子林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湖山奇石、洞壑假山更是层出不穷,假山群共有九条路线,二十一个洞口。横向极尽迂回曲折,竖向力求回环起伏。游人穿洞,左右盘旋,时而登峰巅,时而沉落谷底,仰观满目迭嶂,俯视四面坡差,或平缓,或险隘,一派恍惚迷离的神秘趣味。 江雪看得如醉如痴、留连忘返,不知不觉间天已过午。楚夜笑道:“该找地方祭祭五脏庙了。”她这才觉出早已饥肠辘辘,笑了笑,问道:“有什么好吃的?”楚夜笑道:“我知道一家酒店的松鼠鳜鱼和栗子鸡做的不错。” 这个酒店名叫太白居,并不是很大,只有上下两层,一楼是散座,已坐满了客人;伙计引两人上了二楼,找了间清静的包间,要了几样精致菜肴,边吃边聊。江雪十分开心,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忽听外面伙计大声招呼:“唐公子,您老人家可好久没来了!”接着传来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来了么,给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楚夜一怔,走到门口看去,楼梯口走过来两个人,左边的一个正是唐风,右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狭长的凤目,唇上两撇黑须,儒雅中带着一股威严,却是苏州知府杨思贤。 第9章 杨思贤和唐风是好友,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楚夜也见过他几次。唐风也看见了他,愣了愣:“阿夜,你怎么在这里?”杨思贤笑道:“原来是楚兄弟,好久不见了!”楚夜微微一笑:“这么巧!杨大人别来无恙?”江雪闻声走了过来,看了看两人,问道:“这是你的朋友啊?”楚夜道:“这是我表哥唐风,这位是苏州的父母官杨大人。”杨思贤笑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客套!”打量了下她:“这位姑娘是……”楚夜道:“这是我的朋友江雪姑娘。”杨思贤道:“江姑娘是初次来苏州吧?楚兄弟也难得来一趟,今天就让我作个东,咱们好好喝一杯!”楚夜微笑道:“杨兄美意,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大家重新落坐,伙计急忙上酒上菜。杨思贤虽是文官,喝起酒来却很是豪爽,这恐怕也是唐风跟他投缘的原因之一。不消片刻,已有两瓶酒见了底,杨思贤大声吩咐伙计拿酒。江雪也喝了三、四杯,楚夜欲待劝阻,见她若无其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杨思贤笑道:“楚兄弟,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是一年前的事了,听唐兄弟说你要成亲了,可喜可贺!”唐风道:“日子已经定好了,就是中秋节。”杨思贤笑道:“到时我一定去讨杯喜酒喝。”江雪的手一抖,杯中酒洒了大半,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楚夜只是微微一笑,抬起头,却见唐风正用种奇怪的神色看着自己。 又喝了几杯,唐风把他拉到一边,问道:“今天不是商量你跟雅仙的婚期么?你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怎么跑到这里来跟别的女人幽会?”楚夜又好气又好笑,皱眉道:“你胡说什么?她只是我的朋友而已。”唐风怀疑的道:“真的只是朋友么?你可别脚踩两只船啊!”楚夜苦笑:“你想到哪去了!” 两人回到桌边坐下,江雪喃喃的道:“鬼鬼祟祟的!”她的声音虽小,可别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唐风皱了皱眉,心道:“真是山野女子,没有半点家教!”端起酒杯:“江姑娘……”楚夜忙道:“表哥,我们兄弟喝一杯。”唐风不满的道:“我要跟江姑娘喝。”楚夜道:“她不能再喝了。”江雪却已端起酒杯:“谁说我不能喝了?唐先生,请!”说着一饮而尽,唐风也不甘示弱,也一口干了。杨思贤笑道:“江姑娘真是女中豪杰,佩服!佩服!”斟满了酒,唐风道:“江姑娘,你和阿夜认识多久了?”江雪道:“我们是来苏州的途中认识的。”唐风道:“这么说没多久嘛。”又端起酒杯:“请。”举杯干了,江雪也跟着干了。楚夜微微皱了下眉,道:“你不能再喝了。”江雪嫣然一笑:“你怕我会醉啊?告诉你,没事的。”杨思贤赞道:“江姑娘好酒量!”江雪微笑道:“杨大人过奖了,小女敬大人一杯,多谢大人的盛情款待。”杨思贤笑道:“呵呵,不敢当。”举杯干了。唐风又斟满了酒,正要开口,楚夜已站起身来道:“杨兄,表哥,我们还有点事,失陪了!”急急地拽着江雪走了。 江雪想挣扎,怎奈他的手有如铁箍,又哪能动得分毫?一直走出好几条街,他这才松开手。揉着被捏痛的手腕,她不满的撅起嘴:“干什么非要拉人家走啊?”楚夜道:“再喝你就要醉了。”江雪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醉了?你又没见我喝过酒。”楚夜叹气道:“我是为你好。”她白了他一眼,道:“哼!”向前走了几步,回头问道:“现在去哪里?”楚夜道:“今天到此为止,送你回客栈吧。”江雪皱眉道:“我不回客栈,我还要喝酒!”楚夜道:“好好,回客栈再喝,好不好?”江雪道:“那你可得陪我喝。”楚夜无奈,只得应道:“好。” 。回到客栈,要了酒菜,江雪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默默的也不说话。楚夜惊愕的看着她,在她又端起杯子的时候按住了她的手,问道:“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她推开他的手,低声道:“没事。”楚夜道:“到底怎么了?难道不能告诉我么?”她看着他,半晌,忽然笑了:“真的没事,我只是想喝酒而已。”端起杯子:“你说过要陪我喝的,怎么不喝呢?快喝啊!”楚夜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举杯喝了。江雪娇笑道:“这还差不多。” 又有两瓶酒下了肚,这次江雪真的醉了,双颊也象染上了桃花,大声叫着伙计拿酒。楚夜皱起了眉,道:“你醉了!”江雪“咯咯”笑道:“你不敢跟我喝了?”楚夜柔声道:“不要喝了,好不好?”江雪笑道:“你是认输了?”楚夜叹气道:“我认输了,我喝不过你,这总行了吧?”江雪得意的道:“既然你认输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摇摇摆摆的站起来向床前走去,道:“我累了。”忽地脚下一绊摔在地上,楚夜一惊,忙伸手相扶。她却忽然翻身坐在地上,伸手扯住他的衣袖,低声道:“楚夜,你真的要娶丁姑娘么?”他点点头:“是啊。”她垂下头默然良久,忽然道:“你不要娶她,好么?”她从小孤苦无依,所感受的多是冷漠和白眼,性格不免会有点偏激。她表面上看起来象是很坚强,实际内心还是很脆弱的,她也跟别的女人一样,内心深处希望能被人呵护和疼爱。虽然和楚夜的相识只有短短的不到一月的时间,但在这段经历里,他已在她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她只希望能再回到在小镇上养伤的那段日子,那时他所关心的只有她自己。楚夜愣住了,怔怔的看着她。她依然低着头,却有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此时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到两人的呼吸之声。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好。江雪已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泪光闪动,充满了绝望之情,神色凄楚而无奈。他忽觉心中一痛,垂下眼睑,不敢直视她的目光。蓦然间只觉唇上一凉,她的唇已覆上他的。她的唇冰冷柔软,他只觉呼吸一滞,脑中竟一片空白。只是晴蜓点水一般,她已转开头去,蹒跚的走到床边,一头倒在上面,闭起了眼睛。楚夜愣了半晌,看她似已睡熟,轻轻叹口气,转身去了。 这一夜楚夜失眠了,翻来复去,眼前总是江雪那双含泪的眼睛。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注定会娶丁雅仙为妻,虽然也曾有不少女人喜欢他,他却从来没有动过别的念头。丁雅仙美丽温柔,能娶到这样的妻子,对每个男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至于江雪,他只当她是朋友而已,本无意扰乱她的心境,可看她的情形,分明对他已情根深种。他明白这次又要伤一个女孩子的心了,可他也没有办法。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翻身向里,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 九绝色花魁 他睡得正熟,却被人推醒了。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唐风正坐在床边。窗外阳光耀眼,原来天竟已近午,昨夜他翻来复去直到天明方才睡着,到此时实际上只睡了不长时间而已。翻身坐起,打了个呵欠,道:“表哥,有事么?”唐风道:“昨晚又出了一宗命案。” 他懒懒的起身梳洗,道:“你倒有的忙了。”唐风道:“这次死的是‘鸿兴商行’的赵老板,他也是中了那奇怪的‘月离’之毒死的。”楚夜一愣,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走过来道:“说说详细情形。”唐风道:“赵老板是死在城东一家叫做‘仙客来’的客栈里的,死状和周老板一般无二。”楚夜问道:“他去客栈干什么?”唐风摇头道:“这个还没弄清楚,好像是去和什么人相会,而且他还化了妆,粘了假胡子,看样子是不想被人认出来。”楚夜道:“那他都见过什么人?”唐风道:“怪就怪在这里,据客栈的伙计说,自从他晚上进了房间就一直紧紧的关着门,并没有看见有其他人进出。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伙计去送茶水,敲门无人应,后来只好撞开门,才发现他已经死在了床上。”楚夜道:“窗户呢?”唐风道:“窗子都是从里面闩起的,如果凶手从窗口逃走是无法再把窗子闩上的。”楚夜沉呤道:“门、窗都是从里面闩起的,这么说他死的时候房间是个密室了。”唐风道:“不错。”楚夜道:“有意思。” 唐风看着他:“你是不是有点感兴趣了?”他伸了个懒腰,不置可否,看了看窗外,道:“姑妈呢?”唐风笑道:“她老人家一大早就出去给你准备聘礼了。”楚夜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要出去一趟。”唐风审视着他,道:“是不是又去找那个江姑娘?”楚夜道:“是啊,我答应带她游览的。”唐风皱眉道:“阿夜,你就要成亲了,不要再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的。”楚夜怔了怔,道:“表哥,你又在胡想什么?江姑娘只是我的朋友啊。”唐风“哼”了一声:“你当她是朋友,人家未必会这么想。”楚夜叹气道:“你不要乱猜!”唐风道:“我乱猜?昨天就凭她看你的眼神,她就不会单单把你当成朋友,你当我看不出来么?”楚夜心烦意乱:“你什么时候变得象个老太婆了?”唐风道:“我是为你好。”楚夜道:“我有分寸的。”看唐风又想说什么,忙摇手道:“好啦,我要走了。”不待他答话,躲避瘟疫一般急急的去了。 。 来到杏花村,江雪的房间却没有人,一个斗鸡眼的伙计跑过来道:“您找江姑娘么?她一早就出去了。”楚夜道:“哦。”想了想,忽然问道:“江姑娘……还好么?”斗鸡眼怔了怔,笑道:“江姑娘精神很好,出门的时候还笑着跟我说话呢!”他心中忽地一宽,问道:“她去哪了?”斗鸡眼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掏了块碎银给斗鸡眼做小费,转身向外走去,斗鸡眼连连称谢,问道:“公子要不要留话给江姑娘?” 第10章 楚夜道:“不必了。” 漫无目的的穿过几条街,不觉走到个茶楼前,从古到今,茶楼都是传播消息的好地方。他信步走进去,找个位子正想坐下,却听有人叫他的名字,转过头,唐风就坐在墙角的桌子边。 他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奇怪的道:“你怎么在这里?”唐风道:“听听有什么消息。”苏州城里短短几天内竟发生了两启神秘的命案,而且死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已成了现在最热门的新闻,满城上下都在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猜测层出不穷。此时这里也在谈论着这件事,唐风喝着茶,耳朵也没闲着,偶尔还插上一、两句。 听了半晌也有些厌了,众人说来说去并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喝了口茶,问道:“你那位江姑娘呢?”楚夜叹了口气:“你能不能不提这个?”唐风研究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好了,我不管行了吧?听了这半天,有什么线索么?”楚夜漫不经心的道:“没有。”唐风一脸的不满:“看你神不守舍的样子,在想什么?”楚夜却忽然“嘘”了一声,示意他注意旁边的两个胖子。 那两个人都胖胖的,衣裳华丽,一副富商模样。此时一个穿红袍的道:“钱兄,听说这位依依姑娘刚来苏州还不到一月,已成了栖凤楼的头牌姑娘啦!”那钱兄叹道:“我也听说了,只是这位依依姑娘架子大得很,我去了四次都没能一睹芳容,更不要说一亲芳泽了。”摇着圆圆的脑袋,甚是遗憾。红袍富商道:“我也去过七、八次了,连她的模样也没见着,听说她是个绝色美人,弹得一手好琴,而且只卖艺不卖身,就是平时见个客人也得挑中意的才见。这位姑娘,真是……”唐风听的有些呆了,忽然拉着楚夜便走。 楚夜问道:“去哪?”他一边走一边道:“你别问了,跟我走就行。”楚夜轻轻一笑:“是不是想去栖凤楼?”唐风横他一眼,道:“是又怎么样?你别想歪了啊,我是去办案。”楚夜笑道:“哦?”唐风道:“在那种地方还会有这种女子,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楚夜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奇怪的?就算是烟花之地,有好姑娘也不稀奇啊!”唐风道:“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看他笑得古怪,皱眉道:“就算我很好奇,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现在的情形任何人都有可疑之处。”楚夜笑道:“你当然可以去,只是这个时候还太早吧?”唐风拍了拍脑袋:“我倒忘了,走,先去吃饭!” 。 江雪一大早就出了客栈,昨夜酒醉之后,一时情难自禁真情流露,过后自己也甚为懊悔,楚夜知道了自己的感情,以后两人还如何相处?想到再见面时的尴尬情景,她早早的就出门而去,唯恐会撞见他。 找了个清静的小店吃过早饭,便一个人无聊的四处乱逛。 太阳渐渐升高,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远处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她不禁一怔,觉得那背影有些面熟,急忙再看,那人已经不见了。除了楚夜,她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熟人,自嘲的笑笑,暗想自己可能是看错了。继续往前逛,走出五、六步,忽地想起:“难道是他?”她想起那个曾被自己偷了钱袋的恶少冯少白,刚才那个身影分明就是他。她只觉心里一寒,难道他也到苏州来了?她四下张望,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忽然,前面十几步远的地方又出现了方才那个身影。她一惊,看见旁边有条小巷,忙闪身躲了进去,楚夜不在身边,若真是遇上那恶少,自己是万万应付不了的。不管刚才看见的是不是冯少白,还是先在这里避一避的好。 躲在墙后,探出头悄悄张望,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她刚刚松了口气,却觉肩上被人一拍,正要回头,一条手帕已捂住了她的口鼻。 。 楚夜和唐风吃过午饭,又喝了会茶,看日已西斜,才直奔栖凤楼去了。 栖凤楼是苏州数一数二的妓院,里面的姑娘也是出名的美丽,消费很高,专门接待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一般人是连门也不敢进的。 老鸨笑脸相迎,打量了下两人,笑道:“这位是唐公子吧?您可好久没来了。”唐风颇为尴尬,看了看楚夜,低声道:“上次李捕头请客来听过曲子。”看他眼睛里意味深长的神情,忙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来听过一次曲子,没有做过别的。”楚夜眨眨眼睛,也低声道:“你不用解释,我不会告诉姑妈的。” 将两人让进间雅致的屋子,送上茶点,老鸨笑问道:“两位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唐风道:“我们想见见依依姑娘。”老鸨怔了下,似乎有些为难,道:“这……我得先问过依依姑娘。”楚夜却已将一张银票塞到她手里,笑道:“我们没别的意思,只希望能听依依姑娘弹奏一曲。”老鸨悄悄瞟了眼银票上的数字,顿时眉开眼笑,道:“请两位公子稍候,我这就去禀报依依姑娘。” 只片刻,老鸨乐颠颠的回来了,笑道:“公子好运气,依依姑娘稍候就过来。” 一壶茶已见底,那位依依姑娘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唐风已有些不耐烦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楚夜却依然神色自若,背着手看房中摆着的古玩。 唐风皱起了眉,道:“这位姑娘的架子还真是大呢!”楚夜微微一笑:“别急,这就来了!”话音未落,门轻轻开了,一个一身白衣的丽人缓缓走了进来。 她的肤色很白,白得几乎有点不正常,身材纤细,仿佛弱不禁风,双眉淡淡的有如春山,眼睛清澈晶莹,里面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精巧红润的嘴唇却充满了诱惑。她的五官本不是特别出色,但组合在这张小巧精致的脸上,竟是出奇的美丽,出奇的动人。 楚夜不禁露出了惊艳之色,唐风却张大了嘴巴,看得呆了。 十失踪 对于面前两个男人的惊艳,柳依依毫不在意,到这里来的男人见到她时大都是这副样子,她早已习以为常了。略略打量了两人一眼,这才轻启朱唇,淡淡的道:“依依见过两位公子,两位公子怎么称呼?”唐风忙道:“在下姓唐,唐风,他是楚夜。”柳依依道:“原来是唐公子、楚公子。” 侍女重新送上茶点,柳依依径自走到置于窗前几上的古琴旁坐下,问道:“两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唐风道:“就捡个姑娘喜欢的弹吧。”她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丝不屑,略一思索,玉指轻拂。 唐风并不懂音律,但听得琴声清丽,幽雅动听,似朝露暗润花瓣,晓风低拂柳梢,闻之不觉心神俱醉、魂为之消。一曲终了,他不禁拍手喝采,赞道:“姑娘的琴声真如天上的仙乐一般。”柳依依微笑道:“唐公子过奖了。”她的笑容如春花初绽,唐风又是一呆,脸忽然红了,忙低下头喝茶。她的目光转向了楚夜,问道:“楚公子以为如何呢?”楚夜心不在焉的道:“姑娘问我可是问错人了,在下对此一窍不通。”柳依依怔了怔,眉头轻蹙,脸上顿时显出不悦的神色。 忽然门一开,老鸨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冲唐、楚二人尴尬的一笑:“两位公子恕罪!”走到柳依依面前,低声道:“福威镖局的那个赵大爷又来了!”柳依依冷冷的道:“他来他的,与我何干?”老鸨苦笑:“他已经来过六、七次了,只想见你一面,好女儿,你就去见见他吧!”柳依依皱眉道:“我不见!”老鸨道:“这个赵大爷,出了名的难缠,若见不到你,他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柳依依冷冷的道:“你不必多说了,我是不会见他的。” 忽听走廊上有人大声道:“依依姑娘是在这里么?”接着门“呼”的开了,一个身材矮壮的大汉走了进来,面目粗豪,一脸的虬髯,想来就是那福威镖局的赵大海了。他身旁跟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瘦削,皮肤白皙,倒是一副斯文的模样。 看见柳依依,赵大海毫不掩饰脸上的惊喜,一拍大腿,道:“果然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也不枉本大爷跑了这么多趟!来,快过去陪大爷喝酒!”说着伸手去拉柳依依的手。柳依依往后一退,避了开去,厌恶的道:“这位大爷,请你放尊重些!”赵大海一怔,瞪眼道:“怎么,不愿意陪大爷喝酒么?”柳依依干脆的道:“不行!”赵大海又羞又怒,黑起了脸:“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今天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得乖乖的侍候老子!”大手伸出,便想去抓柳依依。 却见人影一闪,唐风已挡在面前,淡然笑道:“赵镖头好大的火气啊!”赵大海一愣,酸溜溜的道:“原来是唐公子,怪不得这娘们如此嚣张,原来是有唐公子撑腰啊!”方才他的全副精神都在柳依依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唐、楚二人。柳依依怒道:“你住口!”赵大海冷笑道:“听说唐老夫人的家教甚严,怎么唐公子也会出入这烟花之地?”唐风淡淡一笑,道:“赵镖头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么为难一个弱女子呢?”赵大海心中怒极,却不敢轻易发作,眼珠一转,笑道:“唐公子,你我平日少见得很,在这里相逢也算有缘,应该多亲近亲近才是!”伸出手来。唐风微微一笑,也伸出手与他相握。两人看起来象是握手言欢,实际上却是较量内功,片刻之后,赵大海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已有汗珠滴下。唐风轻笑道:“赵镖头很热吗?要不要拿把扇子来?”赵大海的脸更红,却不开口。 这时,跟他同来的中年人走上前来,在他肩上一拍,道:“既然今天依依姑娘有客人,我们改日再来好了。”唐风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松开了手,赵大海身子一软,几乎摔倒,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和那中年人离去了。 第11章 走到门口时,那中年人却有意无意的瞟了楚夜一眼。 柳依依走过来,敛衽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若非公子,依依真不知会发生什么。”唐风忙还礼:“姑娘不必客气。”老鸨在旁边发愁的道:“今天得罪了赵大爷,他一定会来报复的!”唐风道:“他不敢的。”老鸨还想说什么,柳依依道:“你去招呼别的客人吧。”老鸨叹了口气,无奈的走了。柳依依道:“公子救命之恩,依依无以为报,就敬水酒一杯聊表心意吧。”唐风微笑道:“姑娘言重了。” 此时天色已黑,侍女点起蜡烛,摆上酒菜,请三人入座。 楚夜一直默默不语,此时忽然道:“表哥,我想先回去了。”唐风还未开口,柳依依道:“是不是依依有怠慢楚公子的地方?依依先陪罪了。”楚夜道:“不关姑娘的事,是我忽然想起点别的事来。”他一直记挂着江雪,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现在天已经黑了,想来她也该回客栈了,他想过去看看她。 唐风却已猜到了他的心思,道:“现在天晚了,再去也不太方便,不如明天再说吧。”楚夜无奈,只得坐下。 柳依依一改方才的冷漠之态,劝酒布菜,言笑晏晏、妙语不断。唐风喜不自禁,与她聊的竟甚是投机。 一直到将近三更,两人才告辞出来。唐风已有了三分醉意,一路之上口中絮絮,皆是对柳依依的赞美之词。 。 第二天一早,楚夜就去了杏花村,江雪的房间依然没有人。他心中奇怪,叫住一个正给客人送茶的伙计,问道:“住这里的江姑娘呢?”那伙计道:“江姑娘昨夜没有回来。”他一惊:“没有回来?她是不是搬走了?”伙计道:“没有,她的行李还都在房里呢。”他不禁呆了呆,暗想:“她一夜未归,可不要出了什么事。”对伙计道:“我想在房间里等等她,可以么?”伙计道:“公子请便。” 他在椅中坐下,耐着性子等她回来。越坐越是不安,禁不住在房中踱起步来。门忽地开了,他心中一喜,道:“你回来了?”定睛看去,却是那个斗鸡眼的伙计。 斗鸡眼端着壶茶进来,笑道:“您先喝杯茶,江姑娘说不定是去朋友那里了。”他苦笑了下,心想:“她在这里哪有什么朋友?”蓦地心中一动:“难道去了雅仙那里?”除了自己,她所认识的也只有丁雅仙了。 来到丁府,丁雅仙却不在家中,侍女阿香道:“小姐刚刚出去了。”楚夜道:“昨天江姑娘有没有来过?”阿香一愣:“江姑娘?没有啊。”用种奇异的神色看了他一眼。楚夜甚是失望,转身走去。却听身后阿香道:“您不等小姐了?”他回过头,道:“我还有事,告诉雅仙我改天来看她。” 他又回到客栈,江雪依然没有回来。他又是焦急又是担心,顺着大街一路寻找,希望她只是迷了路,祈祷自己能碰见她。 不知走过了多少条街,依旧没见着她的人影。在偌大的苏州城里用这种办法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擦了擦汗,抬头看看天,日已西斜,原来不知不觉间竟找了好几个时辰,午饭也没有吃,其实他也不想吃。再回客栈,依然如故。他叹了口气,明白自己该想想别的办法了。 刚刚回到唐府,一个侍女迎上来道:“表少爷回来了?夫人吩咐您一回来就请您到书房去。”他应了一声便向后院走去,所经之处的丫环仆妇都用种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他虽觉奇怪,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推开书房门,他不禁愣住了,楚清音寒着脸坐在窗前,唐风正跪在旁边地上。楚清音看见了他,招手道:“你过来!”待他走近,冷冷的道:“跪下!”他愣了愣,虽不明所以,看了看姑妈严厉的脸色,还是跪了下来。楚清音斥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做出这等事来!”他一头的雾水,看了看唐风,见他低着头不作声,又看了看一脸怒色的姑妈,小心的问道:“姑妈,出什么事了?”楚清音怒道:“你还跟我装糊涂?”他正想开口,唐风却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眨了下眼睛。他低下头,把话又咽了回去。却听楚清音冷冷的道:“罚你们在家闭门思过,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才许起来!” 看楚清音走远,他吁了口气,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唐风叹气:“唉,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原来昨晚两人在栖凤楼的事情,不知怎地一夜之间竟传遍了整个苏州,而且经过不断的加工,到了楚清音耳朵里就成了两人在妓院跟别人为一个妓女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当时打伤几人,损坏财物多少云云。楚清音怒不可遏,唐家在苏州也是家大业大、有头有脸,出了这种丑闻,让她颜面何存?当即召唐风询问,于是出现了他看到的这一幕。 楚夜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言。看了看唐风,唐风两手一摊,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只有等妈消了气再向她解释吧。”他不禁苦笑,想了想道:“我想请你帮个忙。”唐风问道:“什么?”楚夜道:“江雪失踪了。”“失踪?”唐风一怔:“怎么回事?”楚夜道:“她从昨天早晨出去一直都没有回客栈。”唐风沉呤道:“她会不会离开苏州了?”楚夜摇头:“她不会不辞而别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出了意外。”唐风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找她?”楚夜道:“这里是你的地盘,你找个人总比我要容易的多。”唐风盯着他:“你倒很关心那位江姑娘啊。”楚夜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唐风笑道:“好吧,你也得帮我个忙。”楚夜叹气:“你倒会讨价还价!好,我答应了。”他知道唐风是让他帮忙追查凶手,他本不想管这些闲事,可现在却不得不管了。唐风笑道:“一言为定!” 天色渐晚,楚清音并没有让两人起来,也没有侍女来送饭。唐风苦笑:“看来这次妈是真的生气了。”转头看了看楚夜,摇头道:“看你神不守舍的样子,还在惦记着江姑娘?”楚夜道:“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唐风审视着他,挑挑眉毛:“你这么担心她,不会是真喜欢上她了吧?”楚夜叹道:“你又胡说,她是因我来苏州的,若真出了什么事,教我于心何安?”唐风笑道:“好了好了,我明天一早就想办法去找她,你不必担心了。” 夜色已深,更鼓敲过了三更,唐风已有些无精打采了,喃喃的道:“难道妈真的忍心让咱们跪一夜么?”楚夜默不作声,他皱起了眉:“你今天是怎么了?”楚夜茫然抬头:“什么?”他简直要七窍生烟,横他一眼,却又摇摇头:“没什么。”忽听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渐渐来到门前,不禁心里暗喜:“有救了!”门开处,果然是楚清音走了进来。 她走到二人面前,淡淡的道:“想的怎么样了?”唐风忙陪笑道:“妈,儿子知错了,我们下次不敢了!”她“哼”了一声,神色已大为好转,道:“既然知错就起来吧。我让小梅准备了饭菜,吃完早些睡吧。”她虽然非常生气,却也不忍心让宝贝儿子真的跪上一夜,见他已认错,心中的怒火早就消失无踪了,便乐得就坡下驴。看了看楚夜,又道:“对了,夜儿,你明天去看看雅仙,不要让她有什么误会。”楚夜应道:“是。”两人忙告退去了。 。 天刚蒙蒙亮,楚夜就来到唐风房中,出乎他意料的是,唐风并没有睡觉,而是坐在桌边喝茶。看了看他,笑道:“你不用催我,我都已经吩咐下去了。”原来他昨夜并没有睡,找来画师按他的描述画下了江雪的画像,又派了大批的人手按画像寻找江雪的踪迹。唐家虽然世代经商,但财雄势大,与黑白两道都有些交情,在苏州找个人并不困难。楚夜笑了笑,道:“谢谢你。”唐风道:“谢倒不必,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就行。”楚夜道:“你不跟姑妈学做生意,当真是可惜了!”唐风笑道:“你这算是夸奖我么?”楚夜只有叹气。唐风又道:“你记得去雅仙那里,跟她解释解释。”楚夜苦笑,这种事是没法解释的,越描只能越黑。 十一为谁消得人憔悴 江雪只觉得头痛欲裂,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勉强睁开眼睛,却见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惊骇至极,努力回想,只记得自己躲在一条小巷中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手帕上有种淡淡的香气,想来定是迷药了。到底是谁暗算自己呢?难道真的是那个恶少冯少白么?她思索良久,还是没有想出答案。眼前仍是什么也看不见,她伸出手去四处探索,想弄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触手之处皆是冰冷潮湿的石板,似乎是在个地窖之中。突然她的手触到个毛茸茸的东西,接着“嗖”的一下有一物从她脸前窜过,她大吃一惊,失声尖叫,一屁股坐在地上,却听旁边“吱吱”几声响起,原来竟是几只老鼠。 她虽不怕老鼠,却也不敢再乱动,黑暗之中,生怕这里除了老鼠还会有其它的东西。 过了良久,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门“咣”的一声打开了。眼前陡地一亮,她急忙挡住眼睛,在黑暗中呆久了,一时竟适应不了火把的光亮。只听有人戏谑的道:“怎么样,这个地方还不错吧?”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去,火把映照下是一张充满了邪恶笑容的脸,果然是那恶少冯少白。她又惊又怒,道:“你想干什么?”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忽地露齿一笑:“臭小子,哦不,是臭丫头,你以为本少爷是这么好惹的么?我早就说过,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江雪心里一寒,不由向后缩了缩,嗫嚅道:“你想怎么样?” 第12章 他笑了,忽然捏住她的下巴,轻浮的道:“怕了么?那也好办,只要你服侍的本少爷高兴,我可以饶你一命。”江雪大怒,挥手向他脸上掴去,却被他侧头避过,反手扭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她痛得几乎流下泪来,口中仍倔强骂道:“狗贼,你还是杀了我好了!” 冯少白冷笑一声,把她推在地上,淡淡的道:“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倒要看看你能倔到什么时候。”吩咐身后的小童:“留支火把给她。”嘴角露出个恶毒的微笑,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门又关起,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她借着火光向四周打量,不觉周身发寒,这才明白冯少白为什么要留火把给她了。这是一间狭小的囚室,一扇厚重的铁门,地面和墙壁都铺着青石板,非常坚固,以她的身手,要想从这里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头顶之上却不时有水珠滴下,所以里面非常潮湿。在离她五、六步远的地方,四、五只足有半尺长的老鼠正瞪着绿莹莹的小眼睛看着她,最可怕的是在墙角竟有两条蛇,翘着脑袋,吐着血红的信子,“嘶嘶”的向她示威。她一声惊叫,靠着墙根缩成一团,惊恐的看着这些‘室友’,不敢乱动,生怕它们会扑上前来。 火把渐渐暗了下去,慢慢的熄灭了,这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她的脚已经麻木的失去了知觉,却仍不敢动。她想起了楚夜,人在遇到危难的时候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干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遇到了危险?或许他现在正跟丁雅仙在一起,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想到这里,她只觉心里一酸,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擦了把泪水,忽地直跳起来,用力的拍着铁门,大声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直拍的手都肿了,也没有人理睬。 她颓然坐在地上,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脚步声传来,她心中暗喜,只待铁门一开,不管进来的是谁,自己拼命也要冲出去。握紧了拳头,暗暗做好准备。谁知铁门并没有打开,只是在门的最下边开了一个半尺见方的窗口,一碗白饭递了进来,接着又关上了。江雪怒不可遏,抓过碗摔在地上,拍着门大叫:“放我出去!”却听门外人笑道:“姑娘好大的火气!唉,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下一顿饭要等到明天这个时候了。”笑声去远了。她无可奈何,只得又坐了下来,却听几声凄厉的“吱吱”声,原来群鼠正在为了抢食米饭而争斗。 她这才觉出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了,自从被冯少白抓到这里,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水米未进。若想逃出去,总得有力气才行,不吃饭又能支撑多久?终于有饭送来,还被自己打翻了。她只有苦笑,摇了摇头,顾不得旁边的老鼠与毒蛇,裹紧了衣服,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下来,在饥饿和疲惫之下,渐渐昏睡过去。 。 丁雅仙仍然跟往常一样温柔有礼,侍女阿香却一直狠狠的盯着他,就象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在这样的目光下,楚夜脸皮再厚,也未免有点坐立不安了。丁雅仙已然觉察,道:“阿香,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阿香不情愿的撅起嘴,又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这才去了。 丁雅仙道:“这丫头,被我给惯坏了。”阿香在她身边已有十来年,两人平时如同姐妹一般,听到那些传闻时,丁雅仙倒没怎么在意,她却恨得牙痒痒的,直想找机会把他臭骂一顿,现在只是瞪他几眼,已经是看在小姐的面上而嘴下留情了。楚夜苦笑,迟疑了一下,道:“雅仙,你怎么不问我呢?”丁雅仙淡然一笑:“问什么?我若是连你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呢?”看着她坦诚的眼神,他忽然觉得有些愧疚,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雅仙,谢谢你。”丁雅仙脸一红,低下了头,却也没有挣脱。 门上响起两下敲击声,两人抬起头,只见方丙文正站在门口。丁雅仙忙抽回手,站起来道:“有事么?”方丙文点点头,脸上依旧是一副冷漠而客气的神色,对楚夜道:“楚公子,打扰了,我有些事情要跟雅仙商量。”丁雅仙迟疑的道:“明天再说不行么?”方丙文道:“因为事情比较紧急,只好来打扰你们了,楚公子不介意吧?”楚夜微笑道:“没什么。雅仙,我先告辞了。”丁雅仙道:“我送你。” 送走楚夜,丁雅仙回来的时候方丙文正对着窗外的桂花树沉思,脸上的冷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忧伤。丁雅仙问道:“出什么事了?”方丙文回过头,微笑道:“只是米行的帐目出了点小问题,不碍事的。”丁雅仙松了口气,嗔道:“吓我一跳!”方丙文道:“我想跟你说说话,我们好久都没在一起好好聊聊了。”丁雅仙笑道:“好啊。”吩咐侍女上茶,看了看他的神色,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方丙文幼年就被丁老先生收养,两人一起长大,丁雅仙一直把他当成兄长,有什么事总是先告诉他,而他有什么话也愿意跟她说。 方丙文淡淡笑了笑,道:“雅仙,你真的决定嫁给他了么?”她一怔,疑惑的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有什么问题吗?”他低下头喝茶,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可要想清楚啊!”丁雅仙苦笑了下:“你是不是也听到那些传言了?”他凝视着她,道:“难道你一点也不介意么?”她叹了口气,轻轻的道:“这都是我命中注定的。”方丙文的眼睛一亮,道:“你就甘心……”丁雅仙打断了他:“这些事情你是都知道的,我没有别的选择。”方丙文急道:“可是……”丁雅仙却笑了:“楚夜其实也很不错,不是么?”方丙文低下了头,心头涌起无限的伤感。他一直在心里偷偷的爱慕丁雅仙,因为她和楚夜的婚约,他不敢有丝毫的流露,只希望每天能看到她,他就心满意足了。现在两人的婚期已定,她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再也不能象以前一样与他朝夕相对,每每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里刀绞一般的疼痛,对于楚夜也就愈加的憎恨。尤其是那些传闻,令他更是坐卧不安,雅仙怎么可以嫁给这种轻浮无行的花花公子呢?但他深知自己阻止不了这场婚姻,他只能保持沉默。 他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时而伤感,时而无奈,丁雅仙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啦?”他苦笑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丁雅仙柔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看你都瘦了好多。”听到她软语相慰,他心头一暖,低声道:“你跟我又何须如此客气?”丁雅仙嫣然笑道:“我不跟你客气,你也要答应我,有什么事让下面的人多做点,不可太操劳了。”她笑靥如花,方丙文不禁瞧得呆了。 十二被困 晚上,楚夜正要就寝,唐风走了进来。他有些奇怪,问道:“有事?”唐风点点头,探头向外面看了一眼,这才掩上门,回过身来道:“跟我出去一趟吧。”楚夜道:“你忘了?姑妈不是罚咱们闭门思过么?”唐风道:“我刚才去看过,她老人家已经睡着了,我们悄悄出去,不让别人知道不就行了?”楚夜苦笑:“去哪?”唐风的脸忽然一红,道:“我想去看看依依姑娘。”楚夜一怔:“还去那里?你就不怕姑妈知道?”唐风道:“赵大海昨天丢了面子,我怕他会去报复依依姑娘。”楚夜懒懒的道:“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好了。”唐风皱眉:“我自己去会给人误会的。”楚夜失笑道:“难道咱们两人去就不会让人误会了么?”唐风横了他一眼,忽然眼珠一转:“你不去也行,我可不能保证一定找得到江姑娘啊。”楚夜道:“你要挟我?”唐风坏笑:“随你怎么说。”楚夜无奈的叹口气,瞪着他道:“好,算你狠!”穿上外衣:“走吧。” 栖凤楼依旧灯火辉煌、宾客不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气氛。见到两人,柳依依毫不掩饰面上的喜色,吩咐侍女送上茶点水果,一改矜持之态,殷勤相待。唐风开心至极,烛光下见她眼波流转,不觉怦然心动,听她柔声细语,竟飘飘然有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两人把酒谈心,不知不觉间已近四更,楚夜连声催促,唐风方才恋恋不舍的告辞去了。 。 昏昏沉沉中,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惊醒了她。江雪睁开眼睛,铁门的缝隙里有灯光闪闪烁烁的透进来,有人正站在门口。 她心里又升起一线希望,忙爬起来拍着铁门叫道:“快开门!放我出去!”门外的人道:“放你出来那可不行,我只是来给你送饭的。”打开那个小门,放进一碗白饭和一碗清水,又道:“这回再打翻了可就又得等到明天这时候了!”江雪忙道:“你先别走!”那人道:“干什么?”江雪道:“你放我出去好么?我一定重重的谢你!”那人笑道:“你就是送座金山给我也不行,少爷知道了会扒了我的皮的。”江雪道:“我们再商量商量,哎,你不要走啊!”那人却已窃笑着走远了。 她恨得咬牙,却听得“吱吱”声响,那几只老鼠已围上前来,瞪着碧莹莹的小眼睛虎视耽耽,想抢夺她身边的米饭。本来老鼠的胆子是很小的,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饿的久了,为了活命便连人也不怕了。她忙大声喝斥,又挥出两掌,那些老鼠这才退回墙角。算起来她已有好几天未沾水米了,早就又饥又渴,端起水来一口气喝下去,抄起筷子,不消片刻,一碗饭已吃得干干净净。抹了抹嘴唇,感觉好了许多。她知道自己无法逃出,索性也不再想,靠着墙壁坐下来,闭起眼睛假寐,脑中却不自觉的又想起了楚夜。 第13章 忽然,脚上一凉,似有东西滑过,她一惊,用手一拂,一条冰冷滑腻的东西蓦地缠住了她的手,她吓得大声尖叫,脑中闪过一个字:“蛇!”猛的一甩,“啪”的一声,那蛇撞到墙壁上不动了。抹了把冷汗,却觉手背上微微有疼痛之感,心里一沉:“难道被蛇咬了?”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伸出左手在疼痛处一摸,果然有一个小小的伤口,顿觉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就要死了。 。 自从栖凤楼事件之后,没有楚清音的允许,楚夜和唐风均不得随便外出。晚上楚清音睡着之后,唐风便偷偷溜出家门去找柳依依,他无事可做,又担心江雪,每天度日如年。 这天午后,楚夜正无聊的走来走去,唐风的心腹小厮阿福跑了过来。见到他,躬身道:“表少爷。”他点点头,问道:“有事么?”阿福道:“表少爷要找的人有消息了。”他不由一喜,急忙问道:“在哪?”阿福道:“有人见到一个跟江姑娘很相似的女孩子被带到太湖一带了。”“太湖?”阿福点头:“在太湖边有个明月居,她可能被送到那里了。”楚夜大喜,道:“阿福,谢谢你!”转身便走。阿福忙问:“表少爷,你要去哪?”楚夜头也不回,边走边道:“我去太湖,你替我跟表哥说一声。” 。他到达明月居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这明月居其实是某个富商的别院,只有两、三个仆人负责打扫卫生和看守门户。整个院落空荡荡的,寂静无声。楚夜找了半晌,也没有找到江雪,悄悄抓了一个仆人逼问,他只是茫然摇头。点了他的穴道,把他塞到间放杂物的空屋子里,他有些发愁起来。难道阿福的消息不准确么?他又重新搜索,这座别院小巧精致,只有两重院落,二、三十间屋子,后面一个花园占了一多半的面积,园中假山莲池,小桥流水,甚是华美。他看来看去,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倚着一个假山坐下来,转着眼珠想办法。 忽然,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他急忙躲到石后,偷偷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提着盏灯笼走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象是给什么人送饭的样子。 走到那个最大的假山前,把食盒放在地上,不知怎么摆弄两下,只听“轧轧”之声响起,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面前。拿起食盒,哼着小曲进去了,洞口却没有关上。 楚夜看得真真切切,暗想这就是关押江雪的地方了,心中喜不自禁,向四周看去,周围静悄悄的,依然没有一个人影。走到洞口,里面隔很远才有一个火把,光线昏暗,看不出有多深。他毫不犹豫,迈步走了进去。洞顶不是很高,他需稍稍弯腰才能通过。一溜台阶斜斜向下,转过一个弯,前面一盏灯笼晃晃悠悠而来,却是方才那人回来了。 待他走到近前,楚夜突然出手抓住他,喝道:“快说,江姑娘在哪里?”那人大吃一惊,手中的食盒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哆哆嗦嗦的道:“大爷饶命,不关我的事啊!”楚夜道:“少废话,人在哪里?”那人道:“这里是关着一个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大爷要找的人。”楚夜喝道:“带我去看看!”那人不敢违抗,领着他向前走去,这里两边都是一间间囚室,装着厚重的铁门,但里面却没有人。 越走里面越是潮湿,头顶不时有水珠滴下,从方向推算,大概已到了太湖底下。又转过一个弯,来到一间囚室前,道:“就在这里。”门上有一把粗大的铜锁。楚夜道:“钥匙呢?”那人颤抖着手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挑出一把,道:“这就是了,大爷饶了我吧!”楚夜接过,顺手点了他的穴道,把他拖到一边,打开铁门,叫道:“江雪!江雪!你在里面么?”却没有人应声。拿过他带来的灯笼,向里照去,只见一个少女正躺在墙角,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他一惊,忙扑过去扶起她,正是江雪,她虽双目紧闭,却还有微微的呼吸之声。他稍觉心宽,轻轻拍着她,唤道:“江雪,醒醒!” 江雪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他,愣了好一会,喃喃的道:“我是在做梦么?”他握住她的手,微笑道:“你没有做梦,我真在这里。”她渐渐清醒过来,嘴一扁,蓦地扑入他怀里放声大哭,道:“你怎么才来?”楚夜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么?”江雪哭着道:“我被毒蛇咬了,就要死了!”楚夜大惊:“毒蛇?咬在哪了?” 仔细的察看过她手背上的伤口,他有些疑惑,皱着眉想了想,问道:“蛇在哪呢?”她指了指:“在那边。”两条蛇一条被她甩到石壁上摔死了,另一条还蜷缩在旁边。楚夜用灯笼一照,忽地大笑。江雪怒道:“我就要死了,难道这很好笑么?”楚夜勉强忍住笑,道:“这种蛇根本就没有毒!”江雪愣住了:“真的没有毒?”楚夜笑道:“真的没有,抓你来的人看来只是想吓吓你而已。”她大喜过望:“我不会死了?”看他勉强忍笑的古怪神情,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由低下头去。楚夜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一边往外走,江雪恨恨的道:“冯少白这个混蛋,看我怎么收拾他!”楚夜迷惑的道:“冯少白?”江雪道:“就是那个被我偷了钱袋的恶少。”楚夜也记了起来,笑道:“是你不对在先,也不能全怪人家。”江雪瞪眼道:“他把我害成这样,你还帮他说话?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楚夜笑道:“好好,我不说了。”说话间已走到洞口,两人突然都呆住了,那洞口不知何时已被关上了。 楚夜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一心只顾着救人,却把这件事疏忽了。当下不及多想,飞奔回去把那送饭的汉子提过来,问道:“机关在哪?”那人已面色如土,哭丧着脸道:“这门只能从外面开,里面是没有机关的。”楚夜抓住他的衣领,冷冷的道:“不说实话就杀了你!”那人颤声道:“我说的确实是真的,您就是杀了我我也打不开门呀!”楚夜“哼”了一声,把他丢到一边,暗运内力,一掌劈出。“砰”的一声闷响,头顶有土籁籁落下,但那洞口的石门却丝毫无损。他又连劈两掌,却仍无济于事。 却听有人大笑道:“姓楚的,你们是逃不了的,就别白费力气了!”他循声抬头,只见头顶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气孔,露出冯少白那张满是得意之色的脸。 江雪大怒,骂道:“你这无耻的恶贼,快放我们出去!”冯少白笑道:“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诱得楚公子前来,又怎会放你们出来?”江雪愕然,道:“你说什么?你抓我是为了楚夜?”冯少白得意的道:“当然,你只不过是个诱饵而已。”楚夜苦笑:“是我太大意了,想来江姑娘在这里的消息也是你故意放出去的了?”冯少白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她在这里是我故意让你知道的,但除了你却没有其他的人知道。”楚夜怔了怔,道:“这么说阿福……”冯少白笑道:“真的阿福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过给你报信的那个却是我手下的人假扮的。也就是说你到这里来,唐府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知道。”楚夜叹气道:“你的安排倒真是周密得紧!”冯少白洋洋得意:“现在知道本少爷的厉害了吧?”楚夜道:“你想怎么样?”冯少白露齿一笑:“你们若想活命,就得拿样东西来换。” 十三令人垂涎的藏宝图 江雪冷笑道:“你想要什么?钱?”冯少白伸了伸懒腰,不屑的道:“钱本少爷有的是。”江雪道:“那你要什么?”冯少白一字字的道:“朱啸天的藏宝图。” 朱啸天是三十年前纵横江湖的大魔头,武功出神入化,财产富可敌国,他唯一的儿子却天生的身体孱弱,在十八岁那年染上了一种恶疾不治而亡,过了不多久,朱啸天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人们纷纷传说,他受不了丧子的打击自尽了,临死前把那本记载自己毕生武学的秘笈和所有的财产藏到了一个极隐秘的所在,并绘制了一副藏宝图,等待有缘的人去寻找。其实金银财宝还是次要的,令人垂涎的是那本武功秘笈,谁若得到它,就有可能练成天下第一的绝世武功。三十年来,不知有多少人为争夺这张藏宝图丧了命,亟今为止,还没有听说它落到哪个人手里。 这个传说江雪也是知道的,狠狠的瞪着他,怒道:“你穷疯了么?哪里有什么藏宝图?”冯少白冷冷的道:“你当然没有,我是说这位楚大爷。”江雪一愣,回头看看楚夜,只见他神色平静,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楚夜淡淡一笑,道:“你怎么知道在我手里?”冯少白道:“这张图本来是在那个贺一凡手里的,几个月前贺一凡病倒在你门前,是你收留了他。他离开你那里后就落到了我手里,但他身上已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你敢说不是你拿去了?” 贺一凡以前是名闻天下的飞贼,但在十年前就不知去向了,当时传说他得到了朱啸天的藏宝图,很多人都找过他,一直不见他的踪迹。楚夜这才记起几个月前自己确实收留过一个病重的老乞丐,但却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贺一凡。后来他病好离去之后,家中竟数次有人潜入,因为没有损失什么财物,当时也未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应该是冯少白派人所为了。 他暗暗摇头,问道:“贺一凡怎么样了?”冯少白道:“死了。”楚夜皱眉道:“你杀了他?”冯少白叹口气,道:“我本不想杀他,是他年老体弱,太不经打了。”江雪大怒,骂道:“你真是太卑鄙了!”冯少白倒没生气,道:“怎么样,把藏宝图交出来吧?” 第14章 楚夜却道:“那个青儿也是你一伙的?”冯少白不耐烦的道:“什么青儿红儿的,你就算拖延时间也没有用,这里我已经埋满了炸药,唐风就是来了也救不了你,只要我点着引线,你们都得粉身碎骨!”江雪道:“你的这个手下呢?你也不管他的死活么?”冯少白哈哈大笑:“真是孩子话!他只不过是我的一条狗,有什么要紧?”楚夜道:“阁下当真是心肠歹毒,佩服,佩服!”冯少白冷笑道:“少废话!你交是不交?”楚夜想了想,道:“我考虑考虑。”冯少白森然道:“真是善财难舍啊!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想想,明天若不给我满意的答复,后果可很难说了!”冷笑一声,悻悻的离去了。 楚夜淡淡一笑,瞥眼见那个送饭的汉子正缩在墙角,胆怯的望着他。他并没有说话,忽地手指一弹,已点了他的昏睡穴。他不希望自己和江雪说的话会被别人听到。 回过头,江雪却怔怔的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迷惘,喃喃的道:“楚夜,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他笑了:“傻丫头,你说我是什么人呢?”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楚夜叹气,她接着又道:“但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楚夜苦笑:“那也说不定。”江雪扯扯嘴角,似乎想笑,却忽然倒在地上。他吓了一跳,忙扶起她,只见她脸色潮红,额头火热,竟然正在发烧。其实他来之前她就已经在发烧了,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而已,她怕他担心,一直勉强支撑着,现在终于不支晕倒。他忙从怀中取出个小小的玉瓶,倒出颗碧绿的药丸喂入她口中,过了片刻,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调整了下坐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柔声道:“你在发烧,不过别怕,我已经给你吃了药,很快就没事了。”她轻轻的应了一声,靠着他宽厚温暖的胸膛,只觉有说不出的舒适安心,又觉困倦异常,闭起眼睛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她再醒来的时候觉得好多了,虽然还是有些头重脚轻之感,但烧已经退了。她依旧闭着眼睛装睡,她实在不舍得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楚夜倒没有觉察她的小伎俩,他在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他想起那个叫青儿的女子,从她的一些举动上看她也是为藏宝图来的,但冯少白好像并不认识她,那么这个青儿又是什么人呢?还有她手下的那些黑衣人,好像很有些来头。想了半晌,也没有什么头绪。低头看看江雪还在沉睡,头发散落在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柔弱,他忽地心头一动,不由生出无限的怜惜。 他的祖父是个退休的官员,父亲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母亲是一个乡绅的女儿,家中有一大片良田和十几家商号,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幸的是在他九岁的时候发生了一场瘟疫,除了他,家里的人无一幸免。唯一的姑妈远嫁苏州,所有的一切都靠一个叫林伯的老管家打理。林伯从小就跟着祖父,对楚家忠心耿耿,他为人细心,经验丰富,把所有的事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楚夜也乐得清闲,他本来对这些事就没什么兴趣。 由于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姿势,他的手脚都有点麻木了,又轻轻调整了下姿势,让麻木的手脚好缓和一下。江雪悄悄睁开眼睛想看看他在做什么,不料正对上他的目光,只好假装刚刚醒来,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楚夜想了想:“大概是快到巳时了吧。”她吃了一惊:“我睡了这么久?”楚夜微笑:“是啊。” 她颇为不舍的起身,道:“你一直都没睡?”楚夜站起来,活动了活动手脚,笑道:“我三天不睡也没事的。”关切的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她笑了笑:“没事了,就是头还有点晕。”楚夜道:“调养两天就好了。”她却想起了别的,问道:“楚夜,朱啸天的藏宝图真的在你手里么?”楚夜笑笑,却不置可否,却替她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理到耳后。她心里一暖,内疚的道:“是我连累了你。”楚夜道:“你无须自责,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对付我的。”她面色一展:“你不怪我?”楚夜笑道:“又说傻话,我怎么会怪你?”忽见她面色蓦然变得苍白,以手捂住胸口,不禁一惊,忙扶住她:“你怎么啦?”江雪苦笑:“没事,只是饿了。”自从被关到这里,几天来只喝过一碗清水,吃过一碗白饭,她的胃早就空得不能再空了。楚夜皱眉,骂道:“这些该死的东西!”抬头大声道:“外面有人么?” 气孔上立刻现出一张陌生面孔,问道:“什么事?”楚夜道:“叫你的主子过来,我有话说。”不消片刻,冯少白出现在气孔上方,笑嘻嘻的道:“楚兄是不是想通了?”楚夜道:“该吃午饭了吧?”冯少白一怔,随即面色一寒,淡淡的道:“今天日落之时楚兄如果再不肯答应交出藏宝图,在下就点燃炸药,反正也没多久了,这午饭两位就先不必用了。”江雪道:“你想炸死我们?你不想要藏宝图了?”冯少白冷冷的道:“时间长了只怕唐风会找到这里,在下还不想惹太多麻烦,楚兄若不合作,在下就只能杀人灭口了。” 楚夜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好吧,我给你就是,快放我们出去!”冯少白冷笑道:“你当我是白痴么?你一出来,我还能制得住你?”楚夜道:“你说怎么办?”冯少白道:“我这里有一粒药丸,吃了可以使人暂时失去内力,你交出藏宝图,我就把解药给你,你看这样可好?”江雪怒道:“你想得美!”楚夜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道:“好吧,一言为定!”冯少白手指一松,一个小瓷瓶落下来,楚夜接过,打开盖子,里面果然有一颗药丸。他看了看,放入口中吞下,淡淡的道:“可以开门了吧?”冯少白笑道:“好吧。”挥挥手,一阵“轧轧”声响,洞口重新打开了。 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乍见阳光,江雪只觉有些眩晕,楚夜及时扶住了她。看冯少白正用种审视的目光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自己,不禁轻蔑的一笑,懒懒的道:“看什么?如果是你,你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么?”冯少白笑了:“我曾数次到贵府拜访过,始终也没想出楚兄会把东西放在哪里。”楚夜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会放在非常隐秘的地方。”冯少白道:“看来得劳动楚兄一趟了。”楚夜翻了翻白眼,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总得让我们先吃饭吧?”冯少白笑道:“那是自然。” 这顿午饭还是非常丰盛的,冯少白摇着扇子坐在一边,看着江雪犹如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不禁厌恶的皱起了眉,道:“我已准备了一辆挺不错的马车,两位吃完咱们就可以起程了。”江雪道:“坐马车太闷了,我要骑马!”冯少白道:“不行!”江雪瞪眼道:“为什么不行?”冯少白不紧不慢的道:“你无非是想让别人知道你和楚夜的行踪罢了。”江雪见心思被他看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楚夜道:“如果我无缘无故的不见了,你猜会有什么后果?”冯少白轻轻一笑:“这点楚兄勿须担心,在下早已派人给唐府送去了你亲笔写的字条,说你知道了江姑娘的行踪,到湖南寻找她去了。”楚夜迷惑的道:“我写的字条?”冯少白诡秘的一笑:“我说过我曾数次到贵府拜访,有幸看到过楚兄的墨宝,这次就代楚兄写了个字条,还好,唐公子并没有怀疑。”楚夜暗暗心惊,没想到他竟安排的如此周密,横他一眼,道:“我倒真是小瞧你了。”冯少白笑道:“楚兄不必客气。” 十四无奈的旅程 这辆马车又宽又大,里面铺了厚厚的毛毯,就算在路不好走的时候也不会太巅簸,长途赶路的确很是舒适。楚夜、江雪、冯少白三人坐在车中,除了赶车的大汉,还有四个随从骑着马跟随。江雪坐在楚夜身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冯少白,那神情简直恨不得咬他一口。冯少白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挑衅的看她一眼,忽然道:“听说楚兄就要和苏州丁府的小姐成亲了?”楚夜懒洋洋的道:“你的消息倒很灵通啊!”冯少白笑道:“听说丁小姐美丽温柔、端庄娴淑,楚兄真是好福气!在下取得宝藏之后,一定送份重重的贺礼。”江雪怒道:“宝藏么,你这辈子恐怕也别想了!”冯少白慢悠悠的道:“哦?这只怕要让江姑娘失望了。”江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窗外不再说话。楚夜早已闭起了眼睛,好像睡着了。 天已经黑了,马车仍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江雪道:“该吃晚饭了!”冯少白拍了拍手,一个随从递了个包袱进来,江雪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张面饼和一些酱肉,不禁皱起了眉道:“谁要吃这些东西!我要好好的吃一顿!”冯少白冷冷的道:“我们要连夜赶路,有这些吃的就不错了。”江雪吃惊的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晚上也住在这马车上了?这怎么行?”冯少白斥道:“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楚夜忽然冷冷的道:“冯先生,在你拿到藏宝图之前还是对我们客气点的好。”冯少白一怔,随即笑道:“我这也是为楚兄着想,早去早回,免得误了楚兄和丁小姐的佳期。”楚夜淡淡的道:“那是我的私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冯少白眼中寒光一闪即逝,淡然笑道:“我们就在前面的镇子上投宿吧。” 这家客栈不大,前后两重,前面是酒店,后面是客房。此时虽然正是晚饭的时间,但因为地处偏僻,店里生意清淡,并没有其他客人。江雪一进门口,便大声的叫着伙计。店里只有老板和伙计三人,见进来的客人虽不多言,但一个个面色阴沉,显然不是好相与的人物,忙迎上前殷勤招呼。 第15章 江雪径自在张桌边坐下,吩咐伙计拿来菜单,这里的菜式不多,只有十来种。她只略略看了一遍,道:“把你们店里有的都拿来,每样上四份。”看伙计愣愣的没反应过来,皱起眉道:“还不快去?”伙计这才应了一声,慌忙去了。冯少白不解的道:“为什么要每样四份呢?”江雪白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我、楚夜还有你的这些手下,不正好四份么?”冯少白道:“你能吃得了这许多么?”江雪恶声道:“我吃不了不会喂狗么?你得到朱啸天的宝藏,就算顿顿吃海参鱼翅、乌龟王八,也够你吃几辈子的了,你又何必如此小气!”冯少白怔了一下,狠狠的瞪她一眼,转身走到旁边的桌前坐下了。 楚夜暗暗好笑,坐下来低声道:“你又何苦这般整他?”江雪道:“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就来气!”她的声音虽小,却刚好能让旁边的人听见,冯少白的脸色已有些发青,似乎想发作,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冯少白就已起床准备赶路,但任凭他们在门外叫喊,江雪却毫不理睬,关紧了房门自顾睡懒觉。冯少白怒极,恨不得踹门进去把她揪起来痛打一顿,但看到楚夜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还是忍了下来。 他又是焦急又是愤怒,不停的来来回回的踱步,楚夜却悠闲的坐在旁边喝茶,暗中几乎笑破了肚子。直到日上三杆,江雪才起床,懒洋洋的梳洗过,又细嚼慢咽的吃着早餐。冯少白的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如果目光能杀人,她不知已死过多少次了。江雪却像没有看见一样,一边吃着东西还一边跟楚夜说笑。 终于开始赶路,这时天已快到中午了。 走出没多久,江雪又开始吵着要吃午饭,冯少白皱起眉,道:“你不是刚刚吃过饭么?怎么这么快就饿了?”江雪蛮横的道:“我就是饿了,快快停下吃饭!”冯少白恶狠狠的道:“不行!”江雪悠悠的道:“我还是病人,可经不得饿的。”冯少白冷冷的道:“你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江雪道:“我若死了,你以为楚夜会把藏宝图给你么?”冯少白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要自作多情了!”楚夜本来一直在闭目养神,听到这里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江姑娘是我的朋友,你对她还是尊重些的好。”江雪向他做了个鬼脸,伸伸舌头,笑道:“听见了么?”冯少白恨得咬牙切齿,但想到藏宝图还是忍了又忍,没有发作出来,无奈的拍了拍手,吩咐停车。 午饭过后,江雪又要去买衣服,她的行李丢在了苏州的客栈里,又在那个地牢里被囚禁了许多天,身上穿的衣服早已沾满了污秽,实在不能再穿了。冯少白不好说什么,只得吩咐随从去镇上的成衣铺里买了几件衣裙给她,虽不是很合身,也可凑合穿了。 经她这么一闹,一天下来只走了一百多里路,只气得冯少白七窍生烟,在心里千万遍的诅咒她。 接下来的两天皆是如此,她总是想尽办法捣乱,日上三杆才起床,太阳还高高的就吵着投宿,每天下来只能走一、二百里,冯少白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这天晚上,江雪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冯少白后脚就跟了进来,并随手掩上了门。她白了他一眼,不客气的道:“我要睡觉了,你进来干什么?”冯少白冷冷的道:“你最好老实点,别再跟我捣乱,否则……”江雪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你能怎么样?”冯少白阴恻恻的道:“你别以为有楚夜给你撑腰就可以如此嚣张,他就要和别的女人成亲了,难道你还能跟着他一辈子么?你总有一天会落在我手里的!”她心中一寒,面上却没表露出来,恶声道:“你说完了没有?”冯少白看着她,却忽然笑了:“我知道你喜欢楚夜,不过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他是不可能娶你的!”江雪心里一酸,冷冷的道:“我喜不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要你管什么闲事!”冯少白轻笑一声,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色迷迷的道:“我看你还不如跟着我算了,我一高兴说不定会收你做我的小妾的。”江雪大怒,狠狠的打落他的手,喝道:“你给我滚出去!”冯少白悠悠的道:“我若是不滚呢?”她又惊又怒:“你……你想干什么?”他上前一步,脸上现出邪恶的笑容:“跟你好好聊聊啊!”江雪一惊,不自禁的向后退去。这时门突然开了,楚夜走了进来,他面如寒霜,冷冷的道:“天这么晚了,冯先生还不休息么?”江雪忙跑过去拉住他:“楚夜!”满腹的委屈却无法开口,眼圈已不自觉的红了。冯少白却淡淡一笑,若无其事的绕过两人出门去了。 楚夜轻轻叹了口气,道:“夜深了,早点睡吧!”他看到冯少白进了江雪的房间,担心出事,便也跟了过来,两人说的话他都听见了,看到她眼睛里的痛楚,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江雪轻声道:“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话,行么?”他点点头,在她旁边坐下来。 她低着头却不说话,楚夜静静的坐着也没有开口。两人相对无言,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外面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过了良久,她忽然幽幽的道:“楚夜,你……爱丁姑娘么?”楚夜怔了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她转过头看着窗外,今晚是个阴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外面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忽听楚夜低声道:“对不起。”她心中酸楚,眼泪几乎涌出来,深深吸口气调整下情绪,转回头看着他,微笑道:“傻瓜!说什么对不起?我又没有怪你!”楚夜怔怔的看着她,她却打了个呵欠,道:“我困了,你也去睡吧。”他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转身轻轻的出去了。 第二天,出乎众人的意料,江雪竟然早早的就起了床,安静的吃过早饭,并主动的坐到马车上。中午也很老实,没有出什么花样,直到晚上都安安静静的,连话也没有多说一句。冯少白反倒有些不习惯了,一直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她,在心里猜测她又想玩什么新花样。楚夜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她,眼睛里有担忧,也有无奈。 这样又过了两天,江雪就象换了个人似的,不多说也不多动。冯少白惊讶至极,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又想搞什么鬼?”江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要诬赖好人啊。”冯少白道:“那你这两天怎么这么……这么……听话?”她转过头,揭开帘子向外看了看,淡淡的道:“你不是说过么,早去早回,免得误了楚夜和丁姑娘的佳期。”冯少白一愣,看了看楚夜,却见他正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神色平静,象是睡着了。他想了想,忽然笑了:“你不吃醋么?难道你想通了?”江雪冷冷的道:“你闭上嘴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的!” 十五螳螂捕蝉,黄鹊在后 又走了五、六天,到了河南和山西的交界处。 这天他们投宿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夜半时分忽然下起了大雨,直到天色大亮,雨仍然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这场雨已经持续了两天,还是没有停止。这天午后,[奇`书`网`整.理提.供]在客栈前面的饭厅里,楚夜正默默的坐在桌边喝茶,他似有满怀的心事,眉间浮现一丝忧色。冯少白唉声叹气,烦躁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并不时的走到门口向外看上一眼,可惜不管他如何焦急,雨却一点也没有变小。 江雪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雾呆呆的出神。她本来就身材纤细,这几天又瘦了许多,脸色也愈加的苍白,话也不多,饭更是吃得少,往往只吃几口就说饱了。楚夜看在眼里,却无法安慰她,只有暗暗叹息。 角落里还坐着一个青年和一个中年人,看装束象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和管家,他们也是被雨困在这里的客人,两个人正低着头小声的说着什么。 雷声隆隆,雨下得越发紧了,乌云厚厚的压下来,天色昏暗。雨点打在地上,溅起一个个的水泡。远处一群白鹅正惬意的在雨地里嬉戏,不时“呱呱”的叫着,用嘴梳理着羽毛。 这样的雨天,本不该有行人的,但这小客栈里却偏偏又有客人上门了。进来的是一个弯腰驼背、形容枯槁的老翁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虽然打着把油纸伞,但衣服却都湿了。 两人的衣衫破旧,都打着补丁,那老翁瘦得皮包骨头,拄着根树枝做的拐杖,弯着腰不住的咳嗽,一脸的病容;那少女明眸皓齿,虽面有菜色,却依然难掩美丽的容颜。她的怀里抱着一把琵琶,想来是以卖唱为生吧。 果然,那老翁环视一周后,径自向楚夜走来,道:“这位大爷,听个小曲吧。”嗓音沙哑。冯少白不耐烦的道:“去去!捣什么乱啊!”楚夜却淡淡的道:“也好,反正也是闲得无聊。”老翁面露喜色,忙叫那少女:“秀儿!”少女低着头走过来,福福身,轻声问道:“大爷想听什么?”楚夜道:“随便。” 那少女在旁边坐下,想了想,手指轻拂,乐声响起,轻启朱唇,唱的是一首李商隐的《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呤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歌声柔美婉转、荡气回肠,一曲终了,店中的客人俱都拍手喝采。 江雪走了过来,笑道:“这位姑娘唱得真好!你叫什么名字?”少女低下头,轻声道:“谢谢姑娘的夸奖,小女姓李,叫秀秀,这是我爷爷。”江雪道:“我还想听,秀秀姑娘可否再唱一曲?”秀秀微笑点头,又唱了一首竹枝词。 江雪拍手喝采,忽然向冯少白伸出手:“拿些银子来!” 第16章 冯少白愣了一下,还是拿出钱袋掏出块碎银。江雪皱眉道:“你也太小气了!”一把夺过钱袋,从中拿了一个五十两的元宝,又把钱袋抛还给他,对秀秀道:“这是给你的。”秀秀一惊,嗫嚅道:“这太多了,我不能收。”江雪却硬塞到她手里,笑道:“你不必觉得心里不安,这位大爷别的没有,就是不缺银子。”对冯少白做了个鬼脸:“对吧?”冯少白哭笑不得,“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她。江雪却不依不饶,又道:“你们还没吃饭吧?”吩咐伙计上菜上饭,道:“记在冯大爷的帐上!”李老头和秀秀感激万分,连连称谢。 江雪坐到楚夜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在想什么?”楚夜道:“没什么。”她看着他,调皮的道:“干吗一脸的愁容?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哦。”楚夜苦笑,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情也轻松起来,道:“你瘦了好多。”江雪笑了:“你是在为我担心?”拍拍他的肩膀:“我没事,我已经想通了。”楚夜颇为意外,凝视着她:“真的?”她做了个鬼脸:“天涯何处无芳草,天下比你好的男人有的是,你还怕我嫁不出去啊?”楚夜神色一展,却没说话,只是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冯少白远远的看着两人,目光闪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 第二天,雨终于停了,一行人又开始上路。因为刚刚下过雨,路面泥泞难行,马车走得甚是缓慢,一个上午只走出了三、四十里。冯少白虽然焦急,却也没有办法。 转过一个弯,忽听前面有女子的声音惶急的叫着:“爷爷!爷爷!你怎么啦?快醒醒啊!”一个老头倒在路边,一个少女正跪在他身旁哭泣。江雪探出头看去,忽然叫道:“是秀秀姑娘!”急忙跳下车奔过去,问道:“怎么啦?”秀秀抬起泪眼,道:“我爷爷晕倒了!”李老头双目紧闭,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也没有了。 江雪回头,叫道:“楚夜!”楚夜走了过来,正要俯身查看,冯少白却抢前一步道:“我来看看!”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胸口,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道:“没救了!”听到这里,秀秀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冯少白离她最近,自然的伸手去扶。就在这一瞬间,倒在地上已经“没救”的李老头突然一跃而起,闪电般的一掌劈向他的后颈,晕了的秀秀手中的琵琶一扬,撞向他的腰间。两人的出手快捷无比,配合的更是天衣无缝,这样的招式对付绝顶高手都绰绰有余,何况是个毫无防备、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呢?楚夜忍不住叹气,现在就算他想出手救他,也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冯少白已经死定了的时候,却见眼前一花,他不知怎的竟避开了两人的致命之击,纵身跃到两、三丈外,冷冷一笑,道:“想要杀我么,还没那么容易!”他忽然象换了个人一般,目光冷厉,全身都带着种凌厉的杀气,就象一头又笨又懒的家猪突然变成了豹子,他的武功之高实在出乎众人的想象,李老头和秀秀的惊异自不必说,江雪早已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楚夜面上也微微动容。 李老头目中寒光闪烁,已无一丝老迈病态,捋了捋颌下的山羊胡子,道:“飞鹰堡的主人果然好身手!”此言一出,楚夜也不禁吃了一惊。飞鹰堡是塞北的一个邪恶的门派,所做所为一向为武林中人所不齿,他们也有自知之名,一向很少踏入中原,所以还能相安无事。飞鹰堡现任的主人冯少白少年得志、心高气傲,为了得到朱啸天的藏宝图,不惜扮作个令人厌恶的纨绔子弟,眼看已胜利在望,竟有人来横插一脚,这叫他如何忍得下?冷笑道:“昨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你们果然也是为了藏宝图来的!” 秀秀一改娇弱之态,厉声道:“你既知道,还不乖乖的退去?”冯少白怒极反笑,道:“口气倒不小,你们是什么人?”李老头道:“咱们的身份你不需知道,识相的就赶快离开!”冯少白道:“若是我不肯呢?”李老头恶狠狠的道:“就算你是飞鹰堡的主人,敢碍我们的事也只有死路一条!”冯少白冷下脸,道:“那就试试吧!”蓦地掠起,如一只大鸟般的直扑过去。他手下的随从也呐喊着冲上前去。秀秀冷哼了一声,忽地打了个唿哨,立即有十几个黑衣人从树林中奔出,直扑过来,他们的衣角上都绣着只白色的蝴蝶。楚夜眼睛一亮,嘴角不自禁的露出一抹诡秘的微笑。 双方各挥刀剑混战起来,楚夜忙拉着江雪退到旁边。江雪早就看得呆了,她虽说见过不少恐怖的事情,但这么血腥的场面还是头一次见,看着面前血花飞溅,残肢乱飞,早骇得花容失色,脚也软了,只是紧紧的抓着楚夜的胳膊。楚夜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安慰的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那些黑衣人楚夜早就和他们交过手,都可算得好手,冯少白手下随从虽然骠悍,但毕竟人少,冯少白又被秀秀和李老头缠住,不能施以援手,不消多久,四个大汉已死的死、伤的伤。解决了手下人,众黑衣人又向冯少白围攻。 冯少白武功虽高,但秀秀和李老头却不是等闲之辈,两人联手与他竟是不相上下,现在再加上那些黑衣人,已是稳占了上风。眼看功亏一溃,冯少白又惊又怒,暗悔自己还是太大意了,不该只带这么几个人来,咬了咬牙,急攻几掌迫退众人,纵身掠出,道:“楚夜,你若是一个月得不到我的解药,就会永远变成废人了。”秀秀娇笑道:“你放心,就是死人我家主人也能医活,何况是你这区区的毒药!”冯少白恨恨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们等着,我是不会罢手的!”忽地手一扬,“嘭”的一声,升起一团烟雾,众人怕烟雾有毒,急忙后退,再看冯少白已经不见了。 秀秀走了过来,含笑道:“楚公子,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了。”楚夜道:“贵主人是谁?”秀秀道:“公子去了就知道了。”楚夜淡淡的道:“看来我不去也是不行的。”秀秀笑道:“楚公子是聪明人,请!”于是楚夜和江雪又上了马车,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又开始上路了。 十六蝴蝶夫人 马车走出数十里后转上左边的一条小路,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停下了,秀秀道:“楚公子请下车吧。” 这里居然是一座小庙,只是外面看起来已经破败不堪了,难道他们的主人竟然住在这种地方?秀秀已经看到了他眼中的疑惑,笑道:“家主人只是临时在这里落脚。” 两人被带到一间禅房,秀秀笑道:“请两位稍候,我去禀报主人。” 这里从外面看起来虽破烂不堪,里面却打扫的十分整洁,桌椅及日常用具都十分齐全,茶也是上等的龙井。江雪道:“这些人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楚夜没有说话,目光闪动,在思索着什么。 秀秀走了进来,微笑道:“我家主人要见楚公子,请江姑娘先在此用茶。”拍拍手,又有两个少女走进来,秀秀道:“你们陪江姑娘说说话。”江雪不满的撅起嘴,刚想表示反对,楚夜微笑道:“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跟着秀秀来到后面的一间禅房门前,秀秀轻轻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自己进去。楚夜淡淡一笑,大步跨进门去。 这间屋子布置的极其精致,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锦帐流苏,纱幔低垂,香炉里正燃着什么香,房间里充满了淡雅的香气。一个女子斜倚在张湘妃榻上,微侧着头正在想着什么,楚夜只能看到她低垂的长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 她缓缓的抬起头,嫣然一笑,道:“楚公子,请坐。”楚夜这才看清她的容貌,她已不年轻,看起来有三十左右,但肌肤依然白嫩细腻,秀发随意的在脑后挽了个髻,斜插着一支碧玉簪,一身月白的纱衣,眉若春山含黛,眼如秋水横波,当真是风情万种、仪态万千。 楚夜在椅中坐下,道:“夫人如何称呼?”那女子伸手从旁边的花瓶里拿起一束花枝,放在鼻下轻轻嗅着,漫不经心的道:“你可以叫我蝴蝶夫人。”楚夜道:“蝴蝶夫人?”想起她手下的那些黑衣人衣角上绣的蝴蝶,不禁微微一笑,道:“夫人的口音有点……奇怪,想来不是中原人士吧?” 蝴蝶夫人眼波流转,轻笑道:“你猜的不错。”笑容未敛,突然玉手一扬,手中的花枝直向他的眼睛刺去,她虽姿态优美但却迅捷无比,散发出的杀气使得他的头发在轻轻的飞舞。眼看花枝便要刺入他的眼中,楚夜却动也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花枝在离他眼睛半分处凝住不动,蝴蝶夫人冷冷的看着他:“为什么不躲?”楚夜淡然笑道:“那夫人为什么不刺下来呢?”蝴蝶夫人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真的刺下去?”楚夜微笑:“夫人的绝世容颜,若真的对着一个瞎子,岂非无趣的很?再说,”他端起茶杯喝茶:“在下的内功已无法使出,就算想躲也躲不了啊。” 蝴蝶夫人用种研究的目光看着他,眼睛里已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曼声道:“你又何须再装模作样?”楚夜诧异的道:“在下装模作样?这从何说起?”蝴蝶夫人也端起茶杯,缓缓的道:“冯少白的那点小伎俩,又怎么会制得住毒王无心的得意弟子呢?”楚夜这次真的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蝴蝶夫人得意的一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喝了口茶接着又道:“据说你五岁的时候被两个怪人看中,收做了徒弟,其中一个就是有毒王之称的无心,也正因为如此,你在那场瘟疫中才能活了下来。虽然这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我还是有办法打听得到的。” 第17章 楚夜的面色又恢复了平静,懒懒的道:“夫人费这么多心思,到底意欲何为?”蝴蝶夫人道:“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么?”楚夜笑了:“夫人也是为藏宝图来的?”蝴蝶夫人嫣然道:“楚公子果然爽快!”楚夜摇头叹气,蝴蝶夫人道:“你这么老实的带着冯少白回家,不就是想把还知道这件事的人引出来么?现在你如愿以偿了。我们可以一起合作去找宝藏,如果找到就五五分成,怎么样?”楚夜道:“你以为我脑子有毛病么?有藏宝图我自己不会去找?为什么要分一半给别人呢?”蝴蝶夫人愕然道:“难道藏宝图不在你手里?”楚夜苦笑:“我说没有你信不信?”蝴蝶夫人道:“不信!”楚夜叹道:“那我就没办法了。告辞!”站起来便走。 蝴蝶夫人悠悠的道:“你要走也行,那位江姑娘就留在这里住几天吧。”楚夜停住脚步,回头冷冷的看着她:“你想要挟我?”蝴蝶夫人笑道:“留住你我没有把握,但要留住那位江姑娘还不是难事。”楚夜知道她说的不假,从她方才的出手他已看出,她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再加上她的那些手下,自己若想带走江雪是不可能的,眼珠一转,淡淡的道:“你想留下她就留下吧,她跟我无亲无故,也没什么打紧。”说完竟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蝴蝶夫人却笑了,喃喃的道:“我就不信你真的有这么狠心,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 江雪坐立不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楚夜还没有回来。她有些不耐烦了,便想出去找他。刚走到门口,却被两个侍女拦住了:“我家主人吩咐,请姑娘不要随便走动。”她眉毛一挑,道:“我要去找楚夜!”侍女冷冷的道:“请姑娘在此等候,楚公子正在与我家主人密谈。”她哼了一声,不满的道:“有什么好谈的,这么久了还没说完!”无奈的又回到屋里,烦躁的来回踱着步。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楚夜还是没有回来,此时天已经黑了,侍女点上了蜡烛。江雪再也忍耐不住,迈步向外走去。一个侍女忙拦住她:“江姑娘,你不能出去!”江雪皱起了眉:“怎么,当我是犯人啊?”侍女道:“主人吩咐,江姑娘不能离开这里。”江雪不屑的道:“是你的主人,又不是我的主人,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只听有人冷冷的道:“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门外进来一个黑衣女子。细看之下她不禁愣住了:“是你?”竟然是那个曾经刺伤她的青儿。 青儿淡淡的道:“你最好识相点,别想玩什么花样,否则就会有苦头吃的!”江雪冷下脸,道:“楚夜呢?你们把他弄到哪去了?”青儿忽然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你还惦记着楚夜?你真想知道他在哪?”江雪道:“废话!”青儿曼声道:“他早就走了!”江雪一怔:“走了?去哪了?”青儿悠悠的道:“自然是自己逃走了,你以为危险的时候他还能顾得了你么?”江雪心里一沉,怒道:“你胡说!”青儿淡淡的道:“信不信由你。”对两个侍女道:“好生照看江姑娘!” 江雪心情恶劣已极,却又偏偏没有办法。她的武功太差,这里的侍女也比她强得多,她要想逃走真是比登天还难。虽然生气,但看到青儿那凶狠的眼神,还是没敢过于放肆。侍女送来晚饭她也不吃,和衣倒在床上,侧身向里闭起眼睛装睡。那两个侍女也不离开,静静的坐在旁边,看来打算整夜就这么守着她了。 江雪虽然躺在床上,但怎么可能睡得着呢?心里思来想去,俱都是楚夜的影子。她不相信楚夜会真的抛下她不顾,她只是在担心他的安全,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真的脱险了。暗暗祈求上苍保佑他平安无事,一面想着,心里竟有些安定了。 忽然听到有种奇怪的声响,她心中一惊,正想起身,却听有人低声道:“江雪!”正是楚夜的声音。她一喜,翻身跃起,却见楚夜已站在床前,那两个侍女都伏在桌上,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她正想说话,楚夜却“嘘”了一声,拉着她悄悄出了房门。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两人轻而易举的就离开了那个小庙。 楚夜已在不远处准备好了马匹,二人上马一阵狂奔,直跑出数十里才停下来。楚夜忽然道:“不对!”江雪道:“什么不对?”楚夜却没说话,忽然拉过她的手,细细的把脉。她有些发愣,问道:“怎么啦?”却见楚夜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眉头也皱了起来。 看到他这副神情,她又是疑惑又是不安,一时竟不敢再问。楚夜看着她,目光闪动,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过了一会,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柔声道:“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江雪一头的雾水,询问的看着他。楚夜叹了口气,道:“你脉象古怪,是中了一种奇怪的毒。”两人能这么容易的逃出,他早就觉得不对劲,她果然作了手脚。江雪大吃一惊:“我中毒了?是……是那些人的主人下的毒?”楚夜点头:“我看不出到底是哪种毒。”看她面上现出惊惶,忙安慰道:“别怕,我会想办法给你解毒的。” 江雪茫然道:“我跟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楚夜内疚的道:“是我害了你,他们是想从我手里得到藏宝图。”江雪道:“朱啸天的藏宝图真的在你手里么?”楚夜苦笑:“我哪有什么藏宝图?我根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江雪愣了愣,道:“那该怎么办?”楚夜缓缓的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既如此苦苦相逼,我也不必再客气了!”他眯起眼睛,嘴角却现出一丝坏笑。 。 蝴蝶夫人微笑着看着楚夜,道:“这么说你答应我的条件了?”楚夜仍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态,淡淡的道:“我倒不想答应,可我更不想江姑娘死。”蝴蝶夫人笑道:“楚公子真是有情有义,江姑娘遇到你,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楚夜道:“解药?”蝴蝶夫人道:“她的毒现在还不会发作,等我们找到了宝藏,我自然会把解药给她。啊,对了,你可不要冒冒失失的为她解毒啊,我的这种‘冰魄子’可不同于一般毒药,有的解毒灵药吃下去说不定就变成催命符了。”楚夜讥讽的道:“你真是想的周到啊!”蝴蝶夫人轻笑:“若非如此,楚公子怎么会如此合作呢?”楚夜道:“希望你遵守诺言!” 十七寻找宝藏 唐风怏怏的回到唐府,他刚从栖凤楼回来,柳依依这两天称病闭门谢客,他已经去了三次都吃了闭门羹,他又是担心又是惦念,虽然认识她没有多久,他已经深深的迷恋上了她的美貌,每次见她虽只能是听首曲子,喝几杯酒,他也已是心满意足。楚清音这些天除了处理生意上的事,还要筹备楚夜的婚事,每天忙得团团转,倒也没有再理会他。 那两宗案子也一直没什么头绪,因为柳依依的病,他心烦意乱,并没心思去管。在花园中的石凳上坐下来,托着腮想着心事。 忽听“咕咕”两声,一只灰色的信鸽落在身旁,脚上绑着个小圆筒。他捉住鸽子,解下小圆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字条。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先是惊讶,慢慢的嘴角边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道:“有一场好戏看了!” 。 这天下午,楚夜终于回到了他的家——无忧山庄。蝴蝶夫人等人暂时在离这七、八里的平安镇上落脚,约好他取了藏宝图明日一早去那里会合。 刚到门口,管家林伯就带着众多仆人迎了出来,笑道:“少爷,你回来了?”看了看江雪:“这就是丁小姐吧?不是说在苏州成亲后回来么?”楚夜微笑道:“她不是雅仙,是我的朋友江姑娘,我回来是有别的事。”林伯在楚家已经有五十多年,楚夜对他很是尊敬,所以对他的问题耐心作答。 林伯虽有些疑惑,却没有再说什么,把两人引到客厅,又吩咐下人送洗脸水来。洗过脸净了手,侍女送上茶点水果。 江雪好奇的打量着厅中豪华的陈设和进进出出的仆人丫环,小声道:“楚夜,原来你这么有钱哦!”楚夜笑了笑,向林伯道:“最近家里没什么事吧?”林伯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前些天又有小偷潜进来,不过倒没丢什么东西。”看了看天色,又道:“少爷如果没别的吩咐,老奴要到厨房看看。”楚夜点头,林伯蹒跚的去了。 江雪担忧的道:“楚夜,你打算明天怎么办?”楚夜却不答,看着她的一身装束,笑道:“我自有主张,你莫担心,你先去换换衣服,等会吃饭。”吩咐侍女为她准备洗澡水。江雪此时穿着衣服还是冯少白的随从买来的,样式既难看又不合身,她早就想换换了,当下满意的一笑,跟着侍女去了。 晚餐很是丰盛,竟有十几个菜,而且个个精致,想来都是楚夜喜欢的。江雪不禁摇头叹气,道:“楚夜,你平时都这么奢侈么?”楚夜笑了:“当然不会,今天不是因为有你这个客人么?”她做了个鬼脸:“看来我这个客人还不太令人讨厌。”楚夜笑笑,挟了块鱼放到她碗里,道:“怎么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江雪正色道:“嘴不光是用来吃饭的,更重要的是用来说话的。”楚夜勉强忍住笑,低下头喝汤,旁边侍候的丫环却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雪瞪眼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楚夜笑道:“你说得很对!不过再不吃菜就要凉了。” 晚饭过后,江雪由丫环领着自去安歇,楚夜打发走众人,唯独留下了林伯。 掩上门,林伯问道:“少爷,有事么?”楚夜点点头:“你还记得几个月前的那个老乞丐么?”林伯想了想:“记得,他病好后我依照少爷的吩咐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回家安渡晚年。” 第18章 楚夜道:“他有没有留下过什么东西?”林伯道:“没有啊。”忽地想起:“他有一支笛子,是讨饭用的,走的时候说送给少爷做个记念,我看那笛子又破又脏,就随手放在一边了,后来也忘了跟少爷说。”楚夜心中一喜,道:“拿来给我看看。” 笛子拿来了,果然是又脏又破,油腻腻的满是污垢,就算扔在路上也没人会拣。楚夜微笑道:“天不早了,你去歇着吧。”林伯道:“少爷一路辛苦,也早些睡吧。” 林伯走后,他关好门,拿起笛子在灯下反复的看,过了一会,握住两端双手一拗,笛子断成两截。从里面小心的抽出张卷着的薄绢,展开看去,只见上面又是圆圈又是黑线,还标着地名,竟真的是一张地图。他仔细看着,渐渐皱起了眉,侧着头想了半晌,嘴角边忽然露出个诡秘的微笑。 。 蝴蝶夫人看着那张破烂的藏宝图欣喜若狂,眼睛闪闪发光,捧在脸前细细的看了足有半个时辰,才道:“听说朱啸天的祖籍是甘肃,图上指示宝藏在嘉峪关附近,果然不错,是朱啸天的藏宝图!” 楚夜淡淡的道:“夫人风姿清雅,竟也不能免俗。”蝴蝶夫人娇笑道:“我本来就是个俗人。”纤纤玉手把藏宝图小心的折好:“这图……”楚夜毫不在意:“就放在夫人那里好了。”蝴蝶夫人眉花眼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忽然拿出个小瓶递给楚夜:“这是江姑娘的解药。”楚夜淡淡的道:“夫人怎么改主意了?”蝴蝶夫人笑道:“你既敬我一尺,我自然敬你一丈。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合作去找宝藏,既是合作当然要互相信任才是!” 楚夜微微一笑,示意江雪服下解药,细察过她的脉搏,这才放下心来。 一行人开始赶路,蝴蝶夫人的马车虽说不是很大,却非常精致。楚夜和江雪乘坐另一辆马车跟在后面,随行的只有秀秀、青儿等五六个侍女,其他的人都不见了,想来是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而改在暗中跟随。 江雪掀开帘子向外看了看,回过身低声问道:“你从哪弄来的藏宝图?不会是自己画的吧?”楚夜笑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江雪奇怪的道:“你不是说你没有么?”楚夜低声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江雪听得愣住了,过了半晌,忽然轻声道:“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害得你的藏宝图也没有了。”楚夜笑了,揉揉她的头发:“怎么又说傻话!” 。 蝴蝶夫人对两人倒客气的很,就如同贵宾一般,专门拨两个侍女服侍他们,楚夜知道她是为了宝藏,便也心安理得。 越往西去人烟越是稀少,这天天已经黑了,仍没看到有什么人家。 蝴蝶夫人无奈的叹气,道:“看来今天得住在这荒山野岭了。”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侍女燃起堆火,已防有野兽袭击,取出带着的干粮和水,吃过晚饭,蝴蝶夫人自去她的马车上睡了,秀秀和其他的侍女也在火堆旁自行安歇。 楚夜环视四周,周围俱是野草乱木,只是在北面六、七丈远的地方有一片树林,有几棵老树非常的粗大,枝叶繁茂。跟江雪打了声招呼,选了棵树,纵身跃上个树杈,倚在枝干之间,看着天上的星星,感觉颇为惬意。 江雪见他不肯留在马车中,知他是为了避嫌,暗暗叹口气,懒洋洋的回到车上,蜷着身子躺下来,只觉心里酸酸涩涩,有说不出的难受。伤心一会,思量一会,终于朦朦胧胧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却觉被人轻轻的抱了起来,她睡意正浓,懒得睁开眼睛,心里想着这定然是在做梦。突然之间,耳中传来“砰砰啪啪”的声音和怒喝声,她这下才真的惊醒了,睁开眼睛,楚夜的脸就在眼前,而自己就倚在他的怀里。她愣住了,正想开口,楚夜已低声道:“别说话!”他正在专注的看着什么。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大吃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和他竟坐在树上,树下蝴蝶夫人等人正和数十个蒙着脸的人在厮杀,而那两辆马车已被箭射成了刺猬。原来楚夜觉察到有人向这里靠近,便悄悄的把江雪带到树上躲了起来。他们先用暗箭偷袭,除了青儿和秀秀,其余的四个侍女都已中箭身亡。 那些蒙面人十分凶悍,在他们的围攻下,蝴蝶夫人虽还能应付自如,但青儿和秀秀却有点支持不住了。楚夜低声道:“你躲在这别动!”纵身掠出,手一扬,一片寒光闪过,只听惨叫声迭起,有五、六个蒙面人倒了下去。蝴蝶夫人眼睛一亮,一掌把近前的蒙面人打翻,从怀中掏出一物弹出,“嗖”地一下一束火光窜起,在空中炸开,形成朵灿烂的烟花。 不消片刻,她的那些手下已从后面赶来,挥舞着刀剑向众蒙面人冲去。双方混战起来,一时间残肢乱飞,鲜血横流,惨叫之时不绝。江雪吓得全身发软,紧紧的抱着树干,眼睛却仍瞪的大大的,寻找着楚夜的身影。 那些蒙面人此时已明显的处于劣势,在楚夜和蝴蝶夫人这两个高手的夹击下已伤亡惨重。见势不妙,为首的一个打了声呼哨,其他人立即齐齐的后退,窜入树林中不见了。蝴蝶夫人正要去追,楚夜却拦住了她:“算了,穷寇莫追!”蝴蝶夫人恨恨的啐了一口,道:“便宜他们了!”吩咐青儿:“去看看他们是什么人。”青儿领命,在那些蒙面人的尸体上翻检半晌,道:“身上什么也没有,看不出路数。” 江雪已自己顺着树干滑下,走过来站在楚夜身边。蝴蝶夫人想了想,道:“一定是飞鹰堡的人!”楚夜怀疑的道:“这些真的是冯少白的手下么?”蝴蝶夫人愤愤的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一定是这小子不甘心,想抢藏宝图。”清点伤亡的人数,掩埋尸体,忙完这一切,天已经大亮了。 十八伊人之心 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阳光灿烂,忽地一片乌云遮来、狂风吹过,大雨倾盆而下,街上的行人忙不迭的找着避雨之处,一时间店铺里、廊檐下都挤满了人,一边整理着淋湿的衣服,嘴里还喃喃的埋怨着老天爷的反复无常。 丁雅仙坐在书房的窗前,看着雨中的荷花池发呆。她左手托腮,右手上本来是拿着本帐薄的,现在早已丢到了一边。美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不时发出一声轻叹。 侍女阿香端着茶走进来,道:“小姐,请用茶。”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阿香从地上捡起帐薄,把它放回原位,看了看她的神情,轻声道:“小姐,是不是在想楚公子啊?”丁雅仙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茶杯喝茶。阿香不满的道:“楚公子也太过分了,就要跟小姐成亲了,还跟那个江姑娘搅在一起!”丁雅仙秀眉微蹙,道:“你不要胡说。”楚夜为了江雪竟不辞而别,她的心里的确很不舒服,就算他跟江雪的感情再好也不能这样毫无顾忌,毕竟她才是他的未婚妻啊。但她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以免有妒妇之嫌。 阿香奇怪的看着她,道:“小姐,你难道就不生气?你……你到底爱不爱楚公子啊?”丁雅仙沉下了脸:“你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见她生气,阿香低下了头,嗫嚅道:“我也是为小姐好啊。”丁雅仙烦躁的挥挥手:“你先出去吧,让我静一会儿。” 阿香出去了,她又陷入了沉思。阿香的话就象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块石子,她的心乱了。自己到底爱不爱楚夜呢?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从小她就知道,他是自己注定的丈夫,这是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正因为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注意过别的男人。她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是不是真的象书里写的那样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呢?见不到楚夜的日子,她也只是偶尔的会想起他,并没有那种刻骨相思的感觉,见到他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的欢喜,反倒觉得颇为拘谨。她一直认为是两人太少见面的缘故,才会这么的生疏。其实楚夜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丈夫人选,他英俊潇洒又温柔体贴,虽然有时有点玩世不恭,却是无伤大雅,两家又是门当户对,从各方面来说都没有比他更好的了,更何况这还是两家父母的遗命。 她不禁又叹了口气,自从她的婚期定下来后,她就经常发呆,她心里没有一般女孩子出嫁前的喜悦和紧张,倒常常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雨下得越发紧了,池中初开的荷花在暴雨狂风的肆虐下无力的摇摆着,做着徒劳的抗争。 她忍不住又发出一声轻叹,心里突然泛起种莫名的伤感。忽听身后也传来一声叹息,她一惊,急忙回头,却见方丙文正倚门而立,手里拿着一个纸包,脸上的神情又是怜惜又是心痛。 她调整了下思绪,微笑道:“你回来了?”方丙文点点头,把手里的纸包递给她:“这是你最喜欢的桂花糕,刚刚做好的。”他每次从店铺回来,都会带些她喜欢的零食给她。她心里一暖,打开纸包,拈起块点心,轻轻放入口中。只是她心情抑郁,再好吃的东西也觉不出滋味。 瞧着她眼睛里的忧郁之色,方丙文只觉的心里象被刀刺了一下,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说出来,这样也许会好些。”丁雅仙望向窗外,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点闷。” 方丙文低下头,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如果你不开心,就不要嫁给他。”丁雅仙诧异的抬头看着他,他却心虚的转开了眼睛。她又是一声轻叹,幽幽的道:“很多事情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方丙文急急的道:“雅仙……”丁雅仙却打断了他,笑道:“不要老是为我担心,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事吧,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嫂子回来呀?”方丙文愣了愣,神情忽地黯然,低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瞥眼看到她惊愕的目光,不禁一怔,随即脸涨得通红,慌乱的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第19章 慌慌张张的去了。 丁雅仙望着他狼狈而去的身影不禁呆住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里的忧色更深。 。自从那次被偷袭后,蝴蝶夫人一直小心戒备,但六、七天过去了,居然平安无事,没有遇到一点麻烦。秀秀曾建议为了不引人注目易容改装,但被她拒绝了,她知道冯少白的人一定在暗中监视,就算易容也未必有用,还不如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好。 这天傍晚,他们投宿在一个叫十里铺的镇子上。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市镇,在这荒僻的地方已经算得很繁华了。听客栈的伙计说这里晚上有夜市,江雪顿时两眼发亮,草草的吃过晚饭,便迫不及待的拉着楚夜出门了。 夜市果然很热闹,街两边摆满了货摊和卖小吃的摊子。人也很多,有本地人,也有外地的行商,吵吵嚷嚷、讨价还价,各种口音夹杂在一起,听起来竟别有一番风味。 逛了没多久,楚夜的手上已提满了大包小包,江雪却更是兴致勃勃,几乎每个小摊都要过去看看。买了个糖人拿在手里,又去看旁边摆着的纸扇。挑挑捡捡半天,终于选定一柄,回头道:“你拿着扇子的样子肯定很帅,送给你!”于是楚夜的手上又多了一样东西。 他不禁苦笑,为什么女人都有喜欢逛街的毛病?就算不为了买东西,看看也是好的。他无奈的叹气,却忽然想起了丁雅仙。他还从来没有这么陪她逛过街,事实上在他印象中,她平时也很少出门,当然去店铺的时候除外。自己的这次不辞而别虽说事出有因,但也是实在有些不妥,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他决定将这边的事情尽快处理好,等回去再好好向她解释,她那么善解人意,应该不会太责怪他。 却听江雪道:“那是什么?”只见前面厚厚的一道人墙,正在观看着什么东西,不时发出叫好声和掌声。江雪已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他苦笑,眼角忽地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那秀秀姑娘。蝴蝶夫人对他还是放心不下,暗中派人监视着二人。他装做没有看见,江雪已在前面焦急的招手,暗暗一笑,忙跟了过去。 人墙里边是两个大汉在卖艺,玩些什么胸口碎石之类的把戏。江雪流浪江湖,这种东西看得多了,再加上逛得也累了,楚夜对这些更没什么兴趣,于是离开人群准备回客栈。 回客栈有一条近路,但必须经过一条黑漆漆的小巷。楚夜当然不在乎走这种路,因为有他在身边,江雪也乐得省点劲。这天没有月光,狭窄黑暗的小巷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江雪偶一回头,忽见人影闪过,不禁一惊,抓住楚夜的手臂,颤声道:“后面有人!”楚夜回头,但见夜色沉沉,哪有什么人?随即笑道:“哪有人?定是你看错了。”江雪有些疑惑起来,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头,接着往前走。 其实楚夜心知她并没有看错,旁边确实有人窥伺,而且还不止一人,大概也是觊觎藏宝图的武林人士,只是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他们一来不知楚夜的底细,又不能确定藏宝图是否在他身上,所以只是在暗中窥探,并不想惊动于他。他们既没动手,楚夜也懒得理会,仍旧与江雪说说笑笑,向客栈走去。 他虽说武功卓绝,又是鼎鼎大名的毒王的弟子,但他生性淡泊,一向不喜追名逐利,是以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气。这样一来却也省了不少麻烦,免去了许多令人厌烦的应酬,倒乐得清闲。 蝴蝶夫人还没有睡下,正坐在院中喝茶,见两人回来,笑着点头招呼。楚夜微笑道:“夫人还没安歇?”蝴蝶夫人道:“天热,睡不着。” 此时虽是五月天气,但在这西北之地天气还是很凉爽的,并没有到热的睡不着的地步。 江雪淡淡的道:“夫人不是因为天热睡不着,是担心我们不辞而别才不能入睡吧?”这句话正说中了蝴蝶夫人的心事,她有些恼怒却不好发作,尴尬的一笑,道:“江姑娘多心了。”江雪却露出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道:“其实我们走了对你也大有好处,那样就没人和你分宝藏了。” 如果藏宝图是真的,蝴蝶夫人自然巴不得他们走得远远的,但她心中还是有些怀疑,所以一直暗中防范。听江雪如此说,甚是不悦,脸色一沉便想反唇相讥,楚夜却已打起了哈欠,道:“很晚了,江雪,快去睡吧!”江雪应了一声,向她伸伸舌头做个鬼脸,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蝴蝶夫人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看楚夜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只好恨恨的哼了一声,也自去安歇了。 。自那日一时不慎将内心的情感流露出来后,这几天方丙文一直有意避开丁雅仙,即使见了面也闪闪缩缩的,不似以前那样自然。但丁雅仙却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与他说说笑笑、一如既往。他有时猜想丁雅仙或许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马上就否定了,她那样冰雪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她看起来毫不在意,说明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证明自己在她心里根本就微不足道,她对自己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想到这些,他不禁心痛如绞,连日来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容颜一天比一天的憔悴。 十九鹬蚌相争 冯少白真的有些糊涂了,这些天来他一直暗中跟随楚夜等人,想藉此找到宝藏,并同时飞鸽传书飞鹰堡,调二十余名精干手下前来相助。在跟踪的过程中,他忽然发现竟有四、五拨人也在暗中跟随,目的跟他相同,也是为了朱啸天的宝藏。这消息怎么会传得如此之快?虽然暂时还不清楚都是什么门派的人,但也看出都是好手,这无疑给自己的计划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他本想暗暗除去其中的一些对手,但思索半天,还是没有动手,他怕会打草惊蛇,如果给蝴蝶夫人察觉,想找宝藏就更困难了。另外那些跟踪的人也只是悄悄的跟在后面,看来是跟他一样的心思,想等蝴蝶夫人他们找到宝藏后再出手抢夺。 一路上他易容改装,不停的变幻形貌,以免被怀疑,最糟糕的一次是扮成个肥胖的中年妇人,为了宝藏么,就算是受些委屈也是值得的。 。[奇书网isuu.] 又走了十余天,终于到了目的地,这天他们投宿在离嘉峪关不远的一个小客栈里。这一路行来,地势越来越荒凉,人烟也越来越稀少,有时走大半天都看不到个村镇,蝴蝶夫人娇媚的容颜已有了风霜之色。 晚上,蝴蝶夫人在灯下翻看着那张藏宝图,这张图她不知已看过多少遍了,上面所标着的路线在嘉峪关就终止了,只是在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向南的箭头,箭头前是一条横线,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这箭头和横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指宝藏的确切位置?这个问题她想了好久,一直没有头绪。 她想了想,向楚夜的房间走去。 楚夜和江雪正在闲聊,见她进来含笑招呼。蝴蝶夫人把藏宝图递给他,问道:“这箭头是指宝藏的确切位置么?”楚夜瞟了一眼,道:“我想应该是吧。”蝴蝶夫人道:“那……这是什么意思呢?”江雪却做了鬼脸,道:“有藏宝图在手里也找不到宝藏,真是好笑!”蝴蝶夫人懒得理她,只是看着楚夜。楚夜淡淡的道:“可能是指祁连山。”蝴蝶夫人一怔:“祁连山?为什么?”楚夜漫不经心的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的,如果夫人有疑问,也可以找别人问问。”蝴蝶夫人愣了愣,忽然笑了:“既然你这么认为,肯定有你的道理,咱们就去找找看。” 话说起来容易,但当众人站在山脚下的时候,不禁发起愁来。祁连山又称天山,山脉西接阿尔金山,东至乌鞘岭,南界柴达木盆地和青海湖。走向为西北棗东南,由数条近似平行的山脉组成,绵延近千公里,东端进入黄河流域。最高峰为疏勒南山5827米的团结峰,位于青海省天峻县境内,主峰祁连山,海拔5547米,为甘肃省最高峰。巍巍群峰,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天边,在这里找宝藏无异于大海捞针。 蝴蝶夫人看看楚夜,楚夜两手一摊,露出无奈的样子,道:“说不定会在主峰,现在只能碰碰运气了。”蝴蝶夫人想了想,一挥手,众人开始向山上进发。 山路崎岖陡峭,到处是断崖绝壁。江雪开始还兴致勃勃,可过了没多久,就已经气喘嘘嘘、满头大汗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道:“我不去了!”青儿脸一寒,冷冷的道:“快走!”江雪白了她一眼,道:“我就不走,你能怎样?”青儿大怒,上前一步便想去抓她,却被蝴蝶夫人喝止了。蝴蝶夫人淡淡的道:“既然江姑娘累了,就在这歇着吧,等我们找到了宝藏再来接你。”江雪道:“你想让我自己留在这里?”蝴蝶夫人道:“是你要留下的,可不关我的事。”江雪气得涨红了脸,道:“你……”却见一只手伸到面前,抬起头,迎上楚夜含笑的眼睛,她“哼”了一声,抓住他的手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无奈的继续前行。 翻过一个山梁,山路虽稍稍宽阔了些,却更是险恶,一边是绝壁,一边是万丈深渊。 楚夜忽然停住了脚步,淡淡的道:“已经到地方了,藏在后面的朋友,还是出来见见吧!”他语气平和,声音由内力送出,远远的传了出去。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大笑道:“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们了!”人影一闪,冯少白从一块巨石后闪出,拱拱手,道:“楚兄,你我又见面了。”拍了拍手,向身后道:“你们也别躲着了,大伙儿都出来见个面吧!”过了片刻,或远或近处的石壁乱石后又有十几个人闪出。 青儿和秀秀的脸色一变,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剑柄,蝴蝶夫人却神色依旧,好像早就胸有成竹。 第20章 江雪惊愕的看着走过来的那些人,悄声问道:“他们一直都跟在我们后面吗?”楚夜道:“不错。”他的嘴角又现出懒散的笑容,“朱啸天的宝藏吸引力还是挺大的嘛,诸位竟不辞劳苦到这蛮荒之地。” 冯少白笑道:“正所谓人为财死,楚兄不也是为了宝藏才到这里来的?”旁边一个青衣大汉已不耐烦起来,粗声粗气的道:“小子,还在这罗嗦什么?赶快带我们去找宝藏!”楚夜淡淡的道:“宝藏只有一个,诸位却有这么多人,在下到底跟谁合作好呢?”此言一出,蝴蝶夫人的脸色变了,眉头皱起,责问道:“楚公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楚夜不紧不慢的道:“在下已经说得如此清楚,难道夫人还没听明白?”蝴蝶夫人愣了片刻,忽地嫣然一笑:“你别忘了,你的藏宝图还在我手里呢!”楚夜道:“那张图么,夫人喜欢就留着吧,反正也没什么用了。” 蝴蝶夫人真的愣了,道:“莫非那是假的?”楚夜诡秘的一笑:“真的倒是真的,只是后面宝藏的具体位置被我擦掉了。”蝴蝶夫人又惊又怒:“你为什么……”楚夜脸色一寒,冷冷的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受人要挟。”蝴蝶夫人怒极反笑,道:“你想利用他们来对付我?”楚夜懒洋洋的道:“找宝藏并不是容易的事,我自然要选个最强的合伙人。”冯少白笑道:“楚兄这话说得不错,想要宝藏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资格!”环视众人:“在下是飞鹰堡的主人冯少白,大家都自报家门吧。” 众人愣了一下,纷纷报出名姓,有六和门的门主董彪,泰山派的掌门石一帆,崆峒派的吴天等等,竟都是些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楚夜很少涉足江湖,冯少白和蝴蝶夫人都久居塞外,所以并不认识他们。 石一帆冷笑道:“这姓楚的是想要我们互相残杀,他好坐收渔利呀!”楚夜毫不在意,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往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喃喃的道:“走了这半天的山路,真是累得很。”江雪也坐了下来,笑眯眯的道:“你们还是快点决出个胜负吧,再拖天可就黑了。”冯少白折扇一合,道:“江姑娘说得极是,如果有哪位现在想退出也可以。” 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跳了起来,大声道:“大爷已经到了这里,就一定要带着宝藏回去!”正是那六和门的董彪,几步跨到楚夜面前,喝道:“臭小子,快点带大爷去找宝藏!否则……”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飞了起来,重重的撞上石壁,又在地上滚了几滚方才停住。他怔怔的爬起来,摸着脑袋愣了良久,这才明白过来,怒喝道:“你敢暗算老子?”虽然怒极,却不敢再上前。他武功不弱,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楚夜若不是突然出手,也不会这么容易便制住他,但饶是如此,众人心中已是非常惊骇,一时间竟再没人敢对他挑衅。 楚夜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看天色,自言自语的道:“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黑夜之中在这种地方找宝藏可不大容易。”虽说现在江南正是盛夏天气,但在这塞外的山顶上却很是寒冷,有的山峰上积雪冰川常年不化,众人虽都换上了厚厚的棉衣,但随着太阳的渐渐消失,还是感受到了那愈来愈浓的寒意。 众人面面相觑,眼睛里都浮起了杀机。蝴蝶夫人忽然娇笑道:“楚公子真是好心计,想杀人都不用自己动手。”楚夜微笑道:“夫人多虑了,这些人又岂会是夫人的对手?”蝴蝶夫人道:“哦?楚公子这么肯定?”楚夜却笑笑不答。蝴蝶夫人眼波流转,忽然轻叹一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话音未落,蓦地玉手轻挥,一片寒芒直向众人射出。 她突施暗算,很多人却早已在暗暗防备,是以只有四、五个人受伤倒地,其余的人怒不可遏,怒喝着各拔刀剑向她冲来。与此同时,数十个黑衣人已从后面赶了过来挡住众人,正是蝴蝶夫人的手下。 冯少白冷笑一声,打了个呼哨,又有二十几个大汉冲了过来加入战团,却是飞鹰堡的人。一时间,狭窄的山路上竟有七、八十个人在厮杀,场面十分混乱。 二十遇险 楚夜已拉着江雪躲到块巨石后,江雪紧张的注视着战况,问道:“那张图,你真的做了手脚?”楚夜一边观战一边小声道:“没有,原图就是那个样子。”江雪惊愕的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宝藏的确切位置?”楚夜道:“我自然也不知道。”江雪呆了一下,奇怪的道:“那你还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你早知道这些人在跟踪咱们,怎么不早说破?”楚夜笑了:“那样就不好玩了。”江雪转头看着他:“你是故意让他们自相残杀,你……你真是个小魔头!” 楚夜挥手拍落一枚被撞飞过来的袖箭,淡淡的道:“是他们自己利欲熏心,又怎么怪得了我?”江雪咬着嘴唇,眼珠转动,楚夜又道:“现在你该知道了吧,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江雪叹了口气,缓缓的道:“你怎么会是东西?你本来就不是东西。”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阳慢慢下沉,一个时辰过去了,此时除了蝴蝶夫人、冯少白、石一帆等几个高手外,其他人已死的死、伤的伤,山路上到处都是鲜血。看着地上的残肢断臂,江雪只觉心里作呕,悄声道:“你这玩笑开得有点过了。”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楚夜也很是懊悔,他的本意只是想惩戒一下蝴蝶夫人和冯少白,没料到竟会有这么多人送命,虽然他们也算是咎由自取,但他心里还是十分不忍。 蝴蝶夫人已是钗横鬓乱,脸上细致的妆也花了,衣裙上满是斑斑的血迹,不知有多少人伤在她的纤纤的玉手之下。冯少白的脸上也已见了汗,衣裳上破了几处,但幸好没有受伤,石一帆的情况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吴天早挂了彩,左臂上不知被谁刺了一剑,还在滴着血。 现在几人仍处在混战的局面,蝴蝶夫人避开吴天的一拳,回手拍开石一帆的剑尖。长袖拂出,闪电般的袭向冯少白的面门。冯少白不得不后退数步,方才避开这一击。在此同时,石一帆的下一剑已刺到她胸前。蝴蝶夫人蓦地纤腰一折,长剑擦着她面门堪堪掠过,她身体一扭,竟蛇一般从一个意想不到的方位扭了过来,一口咬在石一帆的手腕上。石一帆大叫一声,长剑落地,手腕上鲜血淋漓,忙纵身退开。冯少白却一掌击中了她的肩头,她踉跄后退的同时,手一扬,一片寒光射出,石一帆虽急忙闪避,腿上还是中了一柄飞刀,身形一晃坐倒在地上。 冯少白大怒,抢步上前就是一掌,却见面前黑影闪过,一个蒙面人已代蝴蝶夫人挡了这一掌。蝴蝶夫人眼睛一亮,道:“你终于来了!”那黑衣人全身都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袍里面,只露出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他手一挥,拍向冯少白,当他闪避之时,却突然反手挥出,尖利的指尖竟划破了蝴蝶夫人的咽喉。这一下众人都惊呆了,本来以为他们是一伙的,谁也没料到他会对她骤下杀手。蝴蝶夫人更是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咯咯”几声,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 在众人惊骇之际,那蒙面人却闪电般的向江雪抓去。江雪吓得失声尖叫,转身便跑,她所处的地方本已靠近涧边,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落花般的向万丈深渊直坠下去。 楚夜挥掌隔开那蒙面人的手,但觉一种奇特的淡淡的幽香飘来,正欲还手,却听见江雪的叫声,回头见她坠下悬崖,不禁大惊失色,想也不想,纵身一跃,也向崖下坠去。 他伸手一抄,抓住了江雪的手指,左臂探出,握住绝壁旁的树滕。只缓了一缓,树滕不堪两人的下坠之势,“咔”的一声断了,两人又飞速下落。他吸了口气,手腕一翻,已紧紧扣住江雪的纤腰,另一只手拔出匕首插向石壁,只见火星四溅,“喳喳”之声不绝于耳,两人下坠的速度稍有减慢。恰巧半空伸出一棵树枝,他忙抛开匕首,紧紧的抓住,在空中荡了几荡,终于停住。 楚夜松了口气,江雪已经面无人色,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几欲晕去。他苦笑了下,问道:“你怎么样?”江雪惊魂未定,道:“没事。”楚夜道:“那就好。”低头一看,不禁连连叫苦。此时天已经黑了,下面什么也看不见,黑沉沉的不知还有多深。 那棵树枝已渐渐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吱吱”作响,似要断裂。江雪害怕已极,紧紧的抱着他,颤声道:“怎么办?”楚夜叹了口气:“只能冒冒险了!”话音未落,那树枝已“啪”的折断。江雪失声尖叫,紧紧的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两人又往下坠去,只听“咔察咔察”之声,接连踏断了几根长在石壁上的小树,“嘭”的一下两人身体一震,弹起又落下。却听楚夜欢声道:“到底了!” 她睁开眼睛,只见两人跌落在一片厚厚的枯草树叶之中,想来是多少年来积聚下的,也不知道有几尺深,却没想到竟救了两人的命。楚夜欣喜不已,挺身站起,笑道:“吉人自有天相。”她不禁抿嘴一笑,刚站起来却忽的摔倒了。楚夜一惊,忙扶住她:“怎么啦?”她这才觉得右脚钻心的疼痛,皱着眉道:“我的脚……” 楚夜扶她坐好,轻轻除下她的鞋袜,只见脚背已高高肿起,轻轻一按,她呻吟一声,头上冒出了冷汗。他摇摇头,道:“你的脚扭伤了,只是这里没药,先忍忍吧。”此时天已经黑透,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在这陌生的环境中,他也不敢轻易冒险,决定就在这里捱过一夜,等天亮再找路离开。 拢起四周的枯草树叶,笑道:“好了,你的狗窝做成了,快睡吧!” 第21章 江雪皱眉道:“就这样?你不怕把我冻坏了啊?”他看着她,无奈的道:“那怎么办?”她想了想,忽然一笑:“我就吃点亏,你也睡在这吧,咱们挤挤,这样比较暖和。”他愣了愣,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怎么行?”江雪白了他一眼:“你不要想歪了啊,我可是为大家好,再说了,我受伤的时候你还看过我的身体呢,照这样的话你是不是也应该对我负责呀?” 楚夜的脸顿时红了,不由想起那天的情景,当时他只是担心她的伤势,并没敢多看,但惊鸿一瞥间,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和雪白的肌肤却又不自禁的浮现在脑中。他转开眼睛,暗暗叹口气,伸臂揽她入怀,道:“这回总行了吧?快睡吧。”她心满意足,依偎在他怀中,渐渐睡去了。 他并不是迂腐之人,只是心知江雪对自己有情,这才刻意回避,但现在这种非常情况下也无法顾及那么多了。看她熟睡的容颜,嘴角还带着得意的微笑,他的心又乱成一团。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坠崖时的紧张惊骇,此时松懈下来,方觉疲惫不堪,靠着松软的树叶,不知不觉睡着了。 。 江雪醒来时天已大亮,但觉身边冰冷空旷,抬头看去,自己的身上盖着楚夜的外衣,他的人却不知去了哪里。她一惊,翻身坐起,只见所处之处仿佛是个山谷,三面俱是绝壁,另一面有一片树林。 她举目四望,并没有看到楚夜的影子,脚扭伤了又不能行走,只好叫道:“楚夜!楚夜!”连喊几声也没有回音,不禁心里着慌,勉强站起,刚一迈步,却痛得冒出了冷汗,腿一软又坐在地上,眼泪不觉涌了出来。她越想越是难过,扑倒在地失声痛哭。 正在涕泗交加之时,却觉被拉入个温暖的怀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的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她抬起泪眼,看见楚夜充满关切的脸,呆了一下,哭道:“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丢下我走了呢!”楚夜恍然,笑道:“我只是去前面看了看路。”为她擦去眼泪,柔声道:“真是傻丫头,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呢?乖,快别哭了。” 江雪止住哭声,一时颇为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道:“也不跟人家说一声,害得我白担了半天心。”楚夜笑笑,道:“咱们先离开这里。”江雪正想说自己的脚不能走路,却已被他拦腰抱起,她心里又喜又羞,偷眼瞧他,楚夜却没想别的,只是道:“咱们一直往前走,应该能找得到路出去。”她轻轻应了一声,将头埋在他胸前,只觉心里喜悦无比,只盼这路没有尽头,就这么永远走下去才好。 地上全是乱石杂草,并没有路,极是难行,楚夜一边辨认方向一边向前走。 走了大概有两个多时辰,前面渐渐空旷起来,一个水塘出现在不远的地方。两人已将近一天一夜没有沾过水米,见此欣喜不已,忙奔了过去。 可能是峰顶上融化的雪水积聚而成的吧,塘里的水清澈见底,用手捧着喝了个够,又洗了洗脸,江雪的精神好多了。向四周张望着,忽然叫了起来:“那边有条小路!”在水塘的另一边确实有条小径,曲曲弯弯的通向远处,没入一片树林中不见了。 楚夜精神一振,道:“附近可能有人家,我们过去看看。”抱起江雪沿着小径向前走去。 二十一山野人家 穿过两片树林,走出大约四、五里远,树林后终于现出一角屋檐。 走到近前,这才看清这里是一个用木桩围起来的小院,中间三间木屋。 楚夜正想叫门,却听“汪”的一声,一条小牛犊般大小的黄狗旋风般的冲了出来。他急忙闪避,屋中已有人喝道:“阿黄!”声音清脆娇嫩,那黄狗闻声立刻后退几步,但仍然龇牙咧嘴低声咆哮着瞪着两人。 门一开,一个少女走了出来,她大概十六、七岁,身形娇小,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甚是可爱。见到两人,微微有些惊讶,走过来拉住江雪的手,道:“这位姐姐受伤了么?快到屋里来!”她竟丝毫不问情由就把陌生人让到家里,又忙着泡茶。 江雪道:“我只是扭伤了脚,不碍事的。”那少女道:“你的脚扭伤了?正好这里有药。”转身进里屋去拿药。这个屋子全部用木头钉成,中间是客厅,左右各有一间,可能是卧室。所有的家具也是木头做的,非常粗糙简陋,但却收拾的干干净净。 那少女拿着个陶罐出来,道:“这是我爷爷配制的跌打损伤的药,很管用的。”楚夜接过,微笑道:“我来吧,多谢姑娘!”陶罐里面是些药膏,凭气味他已断定确实是跌打损伤用的。敷上药膏,轻轻按摩一会,江雪顿觉疼痛减轻了许多,道:“这位姑娘,谢谢你啦!你叫什么名字?”少女道:“我叫娟娟。”想了一下,又补充一句:“我爷爷姓朱。”拉着江雪的手,笑道:“我上一次见到外面的人时只有六岁,算起来已经过了十一年了。” 两人都是一怔,江雪惊讶的道:“你一直就住在这里,从来没有到外面去过?”娟娟点头道:“是啊,爷爷说外面坏人太多,不带我去。”江雪环顾四周,问道:“你爷爷呢?”娟娟道:“他去外面买东西了,得四、五天才能回来。”娟娟祖孙一直住在这里,每个月朱老头都去山外一趟,买回日常所需的米粮等物。她在深山中长大,除了自己的爷爷,几乎没有见过别的人,脑袋里也没有防人的念头,平时没有玩伴,寂寞时只有跟爱犬阿黄说说话,现在见到两个陌生人,不仅不怕,反而兴奋不已。 江雪也一直没有什么朋友,见她天真烂漫,心里也十分喜欢,不多时两个少女已成了好友。 娟娟准备了饭菜,虽然只是馒头青菜,但两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江雪伤了脚不能赶路,两人只好暂时住下来。娟娟非常高兴,忙前忙后的张罗安排。两个少女住一个房间,楚夜住朱老头的房间。 朱老头的药果然很管用,第二天江雪的脚就消肿了,只是还不能行走,看样子两人还得在这呆上几天。楚夜问起出山的路,娟娟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们先住在这里,等爷爷回来让他带你们出去吧。” 两个少女坐在木屋前的树下闲聊,阿黄温顺的趴在旁边摇着尾巴,不时的抬起头看看主人。楚夜闲的无聊,便到附近的林中散步。 这里好像是个山谷,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如果不认识路,很容易迷失在这莽莽从林之中。 他倚着棵树干坐下来,无聊的看着天上的白云。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天,两个女孩子老是粘在一起嘀嘀咕咕,他无事可做,只有出来走走。 忽听不远处的草丛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转头看去,一只肥大的野兔蹿了出来,心中一喜,顺手拈起颗石子弹出,野兔应声倒地。伸了个懒腰站起,拍掉衣服上的草叶,捡起兔子往回走去。 娟娟姑娘的手艺真是不错,一锅野兔肉做得色香味俱全,楚夜赞不绝口,道:“你若是到城里开饭馆,生意一定好。”娟娟很是欢喜,笑道:“楚大哥若是喜欢吃,我把做法教给江姐姐,让她以后做给你。”楚夜笑道:“你不用教她,这人笨得很,教也教不会的。”江雪眉毛一掀便想发火,却忽然眼珠一转,懒懒的道:“你用激将法也没用,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楚夜笑道:“哦,什么时候学聪明了?”江雪翻了翻白眼:“我本来就很聪明!”楚夜叹气道:“你还是跟娟娟姑娘多学学的好,须知‘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如果连饭都不会做,将来又怎么能嫁得出去?”江雪又送了一个更大的白眼给他:“我嫁不嫁得出去是我自己的事,要你来管!” 楚夜终于找到个消磨时间的办法了,每天无聊时便到附近的林中散步,并顺便抓几只山鸡野兔回去,既打发了时间又满足了口腹之欲,当真是一举两得。 这天下午,他捉到了一只野兔和两只山鸡,高高兴兴往回走。刚到门口,就听见屋中的朗朗笑声。阿黄摇着尾巴迎了出来,这几日他已经和它混熟了,主要还是他的猎物赢得了它的友谊,阿黄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亲热的不得了。 娟娟听到声音走出来,笑道:“楚大哥回来了?今天收获不小啊!”接过他手里的野鸡兔子,道:“我爷爷回来了。” 屋中坐着一个白须白发的老翁,大概有七十多岁了,但精神矍烁,身体也很健壮。重新见礼坐下,朱老头已经从孙女和江雪那里知道了两人来此的原由,笑道:“江姑娘的脚伤还须静养几天,你们只管安心住下便是,千万不要客气!”娟娟好奇的问道:“爷爷,你知道宝藏的事么?”朱老头捋着胡子道:“我在这里住了二三十年,从来没听说过这山里有什么宝藏。小兄弟,你们大概都被人骗了。”楚夜笑笑,对于能否找到宝藏他并不在意,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在提到宝藏的时候,他看到朱老头眼中似有寒光一闪,他忽觉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 在这里已经呆了五、六天,江雪的脚大有好转,已可慢慢的行走了。尽管朱家祖孙盛情挽留,楚夜还是决定这一两天就离开。 清晨,在离木屋不远的树林里练了会吐纳功夫,又活动了活动手脚,忽见娟娟慌慌张张的奔来,叫道:“楚大哥,快……快回去!”他一愣,问道:“怎么啦?”娟娟喘着粗气,惶急的道:“来了……好多人,都凶得很,江姐姐叫你快回去!”他大吃一惊,不及多问,大步向回奔去。 江雪坐在树下的木凳上,旁若无人的轻轻梳理着阿黄的毛,阿黄虽温顺的伏在她脚下,一双眼睛却仍警惕的瞪着面前的这些不速之客,朱老头惊恐的站在墙角,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脸上已无人色。 第22章 冯少白懒洋洋的摇着扇子坐在个木桩上,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容;石一帆面色冷峻,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吴天在院中转来转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唐风却悠闲的倚在树干上,眼睛里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还有四、五个陌生的大汉或站或坐,小小的院子挤得满满的。 看见楚夜进来,众人的眼睛都是一亮,冯少白扇子一合迎了过来,笑道:“楚兄果然无恙,倒叫小弟担心了这许多天。”楚夜淡淡的道:“你不是担心我,只是担心宝藏罢了。”转眼看着唐风:“你怎么跟这些人搅在一起?”唐风笑道:“若非他们,我也找不到这里。”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走了过来,粗声道:“你就是姓楚的小子么?”楚夜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阁下是谁?”唐风在旁道:“这位是泰山派的雷扬雷大侠,在江湖上名气大得很呢!”他嘴角一弯,露出个讥讽的微笑。雷扬却没有察觉他的轻蔑,得意洋洋的道:“不错,我就是雷扬。”他是石一帆的师弟,因有别的事并没有和石一帆同行,后来接到石一帆的信才赶来的。楚夜道:“阁下有事么?”那大汉道:“你既知道宝藏的位置,就快点带咱们去,否则……”楚夜冷冷的道:“否则怎样?”雷扬大怒,大手一伸抓了过来,口中道:“臭小子,不给你点教训,不知道大爷的厉害!” 他以鹰爪功出名,出手阴狠凌厉,楚夜却并未躲避,任由他抓住手臂。雷扬得意洋洋,指上用力,想要捏得他叫痛,好令他出个大大的洋相。 楚夜却若无其事,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雷扬暗暗吃惊,加大手上的力道。单以这一抓之力来说,就算是条铁棍也会被他捏扁了,何况是血肉之躯?但楚夜依然面色如常,淡然道:“雷大侠想捏碎我的骨头么?”雷扬恼羞成怒,恶狠狠的道:“是又怎样?”蓦地一掌直劈过去。 楚夜冷冷一笑:“不知好歹!”手腕一翻已扣住了他的脉门,另一只手闪电般挥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雷扬庞大的身躯已向后飞出,“咔”的一声撞断一棵小树,重重的摔在地上。 石一帆大吃一惊,忙扑过去扶起他,问道:“怎么样?”见他并没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看着楚夜,冷冷的道:“姓楚的,你若不说出宝藏的位置,休想活着离开这里!”江雪向他伸伸舌头:“就凭你么?”石一帆冷笑:“你若不说出来,就算我让你走,别人也不会答应!”他这句话倒是实情,众人万里奔波,为的就是宝藏,现在宝藏就在眼前,又怎会放他离去?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若论真实功夫,就算楚夜和唐风联手,也未必能抵挡得住。众人虎视耽耽,目光齐齐盯在楚夜身上,要是他再拒绝,只怕就要一拥而上,用武力迫他开口了。 二十二神秘怪客 楚夜叹了口气,缓缓的道:“看来我想不说都不行了。”拉过张凳子坐下来,舒舒服服伸长了腿,环视众人,问道:“那张藏宝图呢?”冯少白道:“在这里。”从怀中取出递给他。蝴蝶夫人死后,这张藏宝图落到了他手里,虽然明知没什么用,还是小心的收着。 楚夜接过图看了看,道:“升堆火来。”石一帆不解的道:“生火干什么?”楚夜冷冷的道:“叫你生火就生火,问那么多干什么!”石一帆好歹也是一派宗师,现在竟被他当众喝斥,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眼睛一瞪正想发作,却听冯少白问道:“楚兄要生火……莫非这藏宝图另有玄机,需要用火烤,才可显出宝藏的位置?”楚夜笑道:“你倒聪明,如果他们都像你一样,我就可省下不少口舌了。” 火堆很快升起,楚夜小心翼翼的烤着那张已经破旧不堪的藏宝图。众人都围过来,眼睛紧紧的盯在上面,一刻也不舍得离开。唐风却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看着众人贪婪的神情,嘴角浮起一丝诡秘的的微笑。 烤了已经有半盏茶的时间,那藏宝图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已有人现出怀疑的神色。雷扬不耐烦的道:“还要烤多久才行啊?”楚夜懒懒的道:“这就好了。”冯少白道:“哦?小弟怎么没看出跟方才有何不同呢?”楚夜道:“你没看出来,那是因为它根本就没变。”冯少白一怔之下脸忽然变了:“你……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忽听“扑通、扑通”几声,旁边的人已倒了下去。 冯少白大惊,急忙后退,却觉腿一软,也坐倒在地上。他心中惊骇不已,道:“你居然用毒?”楚夜烤图是假,暗中却把药粉洒在火堆里,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张图上,谁也没想到木柴冒出的烟中竟会有毒。这些人都是久经风雨的老江湖,按说不应该犯这种错误,但因贪婪之心太重,终是着了道儿,何况楚夜的药粉又是无色无味,极不易察觉。他虽是毒王的弟子,平时却并不喜欢用毒,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出此下策。江雪和唐风都因为离得远,所以没什么事。 石一帆、雷扬等人这才明白过来,纷纷怒喝:“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姓楚的,你好卑鄙!”“臭小子,快快交出解药,不然的话……” 楚夜淡淡一笑,向江雪道:“让他们都安静些。”江雪早就笑得直不起腰来,应了声“好!”从一棵树的树根处挖了些稀泥,看着众人笑眯眯的道:“我数一二三,若还有谁不闭嘴,就请他尝尝臭泥巴的滋味!”众人一惊,不由同时噤声。江雪笑道:“真乖!” 唐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指着楚夜道:“你……我算服了你了!”楚夜没理他,走到朱老头和娟娟面前,道:“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 朱老头惊魂未定,喃喃的道:“没事,没事。”娟娟迷惑的道:“楚大哥,他们是病了么?怎么都倒在地上啦?”她是无心之语,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就好似故意讥讽一般,吴天怒道:“你才有病呢!”江雪眼睛一瞪:“闭嘴!”吴天怒火中烧,正想回嘴,看见她手里的烂泥,不得不闭上了嘴。 娟娟一脸的茫然,问道:“怎么,我说错了么?”江雪笑道:“他们只是站累了,想躺下歇歇而已。”娟娟还想再说什么,朱老头已制止了她,拉着她到屋里去了。 唐风走了过来,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楚夜皱眉,这正是他头疼的问题,杀了他们?一来,他还没这么狠毒的心肠,二来,这些人都是一派宗师,真杀了他们后遗症太大,这条路是不行的;放了他们?这也行不通,否则片刻之后坐在这里考虑这个问题的就换成他们了。杀既不行,放又不能,他平生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只觉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无奈的叹气,喃喃的道:“我要晕了!” 娟娟走出来,笑道:“吃饭了!”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天已正午。 午饭倒是很丰盛,但他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唐风和江雪见他一语不发,便也不说什么。 午后,楚夜拉了张凳子倚着棵树坐下,继续考虑放与不放的问题。 冯少白等人依旧或坐或躺在院子里。 他用的是师父毒王秘制的独门迷药,名叫“消魂散”,中了的人全身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就算他置之不理,他们也无法逃走。 唐风也拖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悠悠的道:“是不是很头疼?”楚夜横了他一眼:“幸灾乐祸啊?”唐风坏笑:“从小到大,我最想看的就是你发愁的样子,现在总算如愿以偿了。”他又好气又好笑:“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不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跑到这来做什么?”唐风笑道:“有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会不来呢?我日夜兼程,赶到的时候恰好看见你英雄救美的伟大壮举。”他凑上前来,低声道:“没想到你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这么拼命,你该不会是真的爱上她了吧?”楚夜板起了脸,冷冷的道:“如果掉下去的是你,我也会这么拼命的。”唐风审视着他,摇头叹气:“就算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你也不必生气吧?”楚夜不耐烦的道:“你不要自以为是好不好?”忽地想起了什么:“那个杀死蝴蝶夫人的黑衣人呢?”唐风道:“当时我担心着你,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两人正低声说话,雷扬在一旁大声道:“姓楚的小子,你过来!”楚夜懒懒的道:“干什么?”雷扬道:“你识相点把解药交出来,再乖乖的带我们去找宝藏,大爷可以既往不咎,而且还分你一份!”楚夜原以为他要讨饶,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倒愣住了。唐风不禁暴笑,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几乎喘不过气来:“哈哈……我从来也没见过……哈哈……这么有趣的事……” 雷扬瞪眼道:“有什么好笑的?”唐风更是笑得说不出话来。冯少白笑眯眯的道:“雷大侠之言有理,楚兄,你若不交出宝藏,只怕从此后患无穷!” 楚夜皱眉,心知他说得不假,但若说自己不知道宝藏在哪,他们也不会相信,既没好的办法,索性闭起眼睛不再理睬。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惬意,他的心头却是越发的沉重。 两个少女一直呆在屋里,朱老头也没有露面。 唐风也累了,找了个树杈午睡去了。[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一时间,小院里再无一丝声响,安静的竟透出种诡异。 正当楚夜昏昏欲睡之时,耳中忽地传入一丝异样的声音,他刚刚睁开眼睛,木屋的门“砰”的开了,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出现在门口。他的手中还抓着一个少女,正是娟娟。其实他的目标是江雪,但江雪却没在屋中,所以娟娟很不幸的成了她的替代品。 第23章 楚夜一惊,直跳起来。那黑衣人喝道:“站住!”他的手指上戴着乌光闪闪的尖利指套,直抵着娟娟的咽喉,狞笑道:“这上面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谁若敢乱动,她的小命就没了!”声音嘶哑,甚是难听。娟娟已吓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夜果然一动也不敢动,皱着眉道:“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你不要伤害她!”黑衣人道:“只要你交出真的藏宝图,我当然不会伤害她。”楚夜道:“藏宝图就在这里,你自己看吧。”黑衣人冷笑:“你还想耍花样?”楚夜道:“你放了她,我给你作人质如何?”黑衣人道:“你诡计多端,我怕上当。”他指了指唐风:“这是我表哥,你若不放心,换成他也行。”黑衣人眼中杀机陡现,冷冷的道:“你若再罗嗦一句,这小姑娘就没命了!”楚夜忙道:“不要!”他方才信口胡说,只是想拖延点时间好想办法,却被黑衣人看破了,眼见再也延捱不得,头上不觉冒出了冷汗。 江雪从屋后厕所的方向走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登时呆住了。 黑衣人道:“一个如花似玉的无辜少女因为你而死,你忍心么?”楚夜苦笑:“我真的没有什么藏宝图。”黑衣人冷冷的道:“我数三下,你若不肯拿出来,就只有给她收尸了!” 楚夜又惊又怒,眼见那黑衣人的手指在渐渐收紧却无计可施,冷汗一颗颗的滴落下来。 二十三宝藏的真相 黑衣人恶狠狠的道:“看来楚公子是打算替她收尸了!”指尖如刀,蓦地向娟娟的咽喉划去。江雪失声尖叫,楚夜大惊,没成想他竟突然下手,忙飞身扑去,明知已是来不及,却也不能不试一试。 但他还未到近前,只见一个鬼魅般的人影一闪,那黑衣人已被击得飞了出去。他的武功也当真了得,虽然受了伤,却毫不慌乱,就势在空中一翻,头也不回的蹿入林中不见了。 众人都是一惊,能在一发千钧之际从那黑衣人手中救人的不知是何方神圣,等看清这“神圣”的面目后不禁更是惊讶,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朱老头。 此时他已不再是那个唯唯喏喏的山野村夫,目光如炬,神色睥睨之间威严尽现,俨然一派宗师的模样。 娟娟刚刚回过神来,看见爷爷的这副样子,又呆住了。 冯少白却叫了起来:“无影手!你用的是无影手!你……你……” 无影手是朱啸天的成名绝技,江湖上有点年纪的人谁不知道?朱老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子眼光不错,居然认识老夫的功夫。”环视众人,缓缓的道:“不错,我就是朱啸天!” 众人惊骇已极,朱啸天自三十年前失踪后就再也没了消息,江湖上传闻他早已死了,现在竟又现身,众人都惊得呆住了。 冯少白勉强笑道:“果真是朱老前辈,晚辈冯少白给您老人家请安,家父冯渊,说起来跟您还是旧识。”朱啸天淡淡的道:“你是冯渊的儿子?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转头看着楚夜:“无心那老鬼是你什么人?”楚夜道:“正是家师。”朱啸天道:“怪不得你会有他的‘消魂散’呢!你师父还好吧?”冯少白惊愕的道:“楚兄竟是毒王的高足?”楚夜懒得理他,向朱啸天道:“前辈认得家师?”朱啸天道:“有一面之缘。”看了看众人:“你们都是为我的宝藏来的?”冯少白尴尬的道:“晚辈不敢,冒犯之处还请您老人家多多包涵。” 朱啸天淡淡的道:“这几位大爷呢?”石一帆低下了头,道:“晚辈得罪了,请您不要见怪。”雷扬却大声道:“咱们为了宝藏,有十几个兄弟送了命,怎么可以就这么回去?”石一帆吓了一跳,连连向他使眼色,雷扬却装着没有看见。 朱啸天眯起了眼睛看着他:“你想要怎样?”雷扬道:“咱们千辛万苦的到了这里,怎么也得看一眼宝藏吧?若是叫我这样回去,我死也不干!”他是个粗人,平时性情倔强,凡事喜欢一条道跑到黑,石一帆对此也很是头疼。朱啸天的眼中杀机涌动,冷冷的道:“你想死?这还不容易!”手掌已慢慢提起。石一帆大惊,忙道:“前辈,请手下留情!”雷扬却面无惧色,道:“老子还是那句话,见不到宝藏,我宁愿死在这里!” 朱啸天忽然笑了起来,道:“你这小子倒有点骨气!算了,我老人家不跟你一般见识,你们趁早滚得远远的吧!”雷扬大声道:“我一定要看看宝藏才走!”石一帆心中惊骇,生怕他惹恼了朱啸天,忙喝道:“师弟!” 朱啸天的面色果然阴沉下来,喃喃的道:“宝藏?哪里还有什么宝藏啊!”雷扬道:“你不要骗我,你的藏宝图分明还在这里!”朱啸天嘴角现出一丝苦笑,缓缓的道:“那张藏宝图是假的。”众人都是一怔,朱啸天道:“事到如今就都告诉你们吧!”他叹了口气,道:“三十年前,我唯一的儿子病死后,我万念俱灰,只觉再无生趣。那年夏天山东大旱,赤地千里、灾民无数,我散尽了家财赈灾后,准备带着妻儿的骨灰返回故乡,再自尽合葬,可是在路上却遇到华山派的劫杀。” 江雪奇怪的道:“你的儿子既然三十年前就死了,那娟娟……”娟娟低声道:“我是个弃婴,是被爷爷捡回来的。” 石一帆道:“听说那次华山派几乎灭亡。”朱啸天道:“不错,那刘老儿觊觎我的武功秘籍,对我偷施暗算……那一役确实惨烈,我也受了重伤。”他想起了当日的情景,夕阳映着遍地的鲜血、缺手断脚的尸体,打碎的瓷坛,漫天飞扬的骨灰,带妻儿回故乡的愿望成空,现在想起还是心痛不已。 雷扬道:“你说你的财产……都赈灾用了?”朱啸天也不理他,只自顾讲下去:“那刘老儿平时自命清高,行事却如此卑鄙!其实不光是他,很多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侠们骨子里不知有多腌臢!所以我就画了这样一张藏宝图,并放出风声,引他们前来寻宝。看那些名门正派的侠士们为了我的宝藏自相残杀,老夫心里不知有多痛快!哈哈!”他说到得意之处,不禁仰天大笑,但笑声里却充满了凄凉。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江雪忽然低声道:“虽然是他们贪心,但您老人家这样做也有些太过残忍了。”朱啸天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你懂什么!”抬头看着天边,缓缓的道:“老夫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伪君子!”站起身扫视众人:“现在都明白了吧?这下你们可以死得瞑目了!” 众人大骇,冯少白结结巴巴的道:“你老人家……要杀我们?”朱啸天冷冷的道:“这是你们自作自受,怪不得老夫。”石一帆道:“我们现在动弹不得,你若杀我们,岂非太不公平?”朱啸天道:“姓楚的小子,你把解药给他们,老夫要叫他们死得心服口服!”雷扬冷笑:“到时谁死还不一定呢!” 楚夜道:“前辈若是瞧他们讨厌,叫他们滚蛋就是,又何苦弄脏了这个地方。”朱啸天道:“这些人贪心太重,留着只能害人!”横他一眼:“小子,快把解药拿出来,老夫已经好久没有杀过人了!”楚夜却微微一笑,道:“晚辈忽然想起了家师常说的一句话。”朱啸天道:“什么话?”楚夜道:“他老人家说,用武力解决一件事是最笨的做法了。”朱啸天奇道:“那怎么样才是聪明的做法?”忽地想起:“他既称‘毒王’,自是用毒了。”楚夜笑笑,微微欠身:“晚辈冒犯,请前辈恕罪。晚辈留下解药,请您容许晚辈等告退。” 朱啸天一愣:“解药?什么意思?”楚夜淡淡的道:“前辈知道家师的‘消魂散’,不知还记得另一种么?”朱啸天沉呤道:“你是说你师父的‘极乐散’?”楚夜道:“正是。”朱啸天斜眼看着他,沉声道:“你是说老夫中了这种毒了?”楚夜道:“抱歉得很,方才晚辈不小心洒了些出来,你老人家又不巧站在下风处……前辈吸口气,胸口是不是觉得有点闷?”张开手掌,掌心果真有个小小的玉瓶,只是已经空了,却不知他是何时拿出来的。朱啸天暗暗调息,胸口竟真的好像有点发闷,面色一寒,冷冷的道:“就算老夫不小心着了你的道,在毒发之前也一样可以把你们都送上西天!” 楚夜微笑:“那娟娟姑娘呢?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就不为她想想么?难道你也要她跟你一起死?”娟娟这才回过神来,奔过来拉住他的手臂,道:“爷爷,我不要你死,你让他们走吧!”她神色惶恐,朱啸天只觉心里一痛,叹了口气,缓缓的道:“我并不想杀你,你为何如此维护他们?”楚夜道:“晚辈实在不想再看见有人死。”若真的动起手来,又将是一场血战,无论谁胜谁负,死伤是免不了的。拿出个小瓶放在娟娟手里,道:“这是解药。”躬了躬身:“晚辈告退。”回手抛给冯少白一个纸包:“每人一颗服下就行了。” 。。 已经走出了很远,众人一直都默默无语,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美梦成空,难怪他们会无精打采的。江雪回头,隐隐的看见娟娟还站在门口向这边望着,她心里发酸,暗想:“娟娟真是可怜,连个朋友也没有。”忽然又想到了自己,娟娟好歹还有爷爷的疼爱,可自己呢?自己什么也没有,想到这里不由黯然神伤。 楚夜在旁见她面色伤感,低声问道:“怎么啦?是脚又痛了么?”她抬起头,见他满脸的关切,心里一暖,道:“没事。”顿了顿又道:“朱爷爷待我们不错,你何苦给他下毒。”楚夜轻轻一笑:“哪有什么毒啊?我只是骗骗他的。” 第24章 江雪一怔:“你下毒是假的?那他怎么会胸口发闷呢?”楚夜笑道:“这只是他的心理作用罢了,其实什么事也没有。”江雪不解的道:“你给他的解药……”楚夜道:“那只是一包普通的花粉而已。”江雪愣了愣,叹道:“你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小魔头!”忽地想起:“刚才娟娟告诉我,那个抓她的黑衣人好像是个女人。”楚夜精神一振:“何以见得?”江雪道:“她说那人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楚夜笑道:“并不是只有女人身上才有香味,男人也可以有呀。”江雪道:“强词夺理!” 唐风回过头,道:“你们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楚夜还未开口,江雪已抢着道:“我们说什么干吗要告诉你啊?”唐风“哼”了一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江雪冲他吐吐舌头,小声道:“气死你!” 雷扬忽然大声道:“姓楚的,你不要以为这样做老子就会感激你!”江雪眉毛一挑,道:“楚夜说得不错,你这个人确实不知好歹!”雷扬大怒,正欲反唇相讥,石一帆制止了他,缓缓的道:“咱们能全身而退,还多亏了楚公子,以往得罪之处请勿见怪。”江雪道:“你说得还像句人话!”楚夜苦笑,暗暗拉了拉她的衣袖,道:“石大侠不必客气。” 二十四分手 两天后,众人终于走出了莽莽群山。 准备在山脚下的小客栈里休整一夜,第二天便各自起启程各归各处。 客栈很小,除了江雪,其他人都是几个人挤一个房间。 楚夜和唐风住一个房间,她不便再去找他闲聊,便闷闷的坐在灯下想着心事。 离开这里,楚夜就要回苏州与丁雅仙成亲,自己自然不能再跟着他了。可是她能到哪里去呢?茫茫天下,竟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忽地门一开,有人走了进来。她心中一喜,抬起头,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怎么是你?”进来的人并不是楚夜,却是冯少白。 冯少白大模大样的坐下来,看着她的神色,懒洋洋的道:“是不是有点失望?”她面色一沉,冷冷的道:“你来做什么?”冯少白道:“人家就要成亲了,你还跟着他做什么?难道想做他的小妾不成?”江雪大怒,喝道:“滚出去!”冯少白却不生气,露出一抹邪邪的笑容,道:“不如你跟我去吧,我不会亏待你的。”江雪简直气得发疯:“你快滚,否则我就不客气了!”冯少白悠悠的道:“你若想通了可以到飞鹰堡找我。”摇着扇子轻笑着走了。 江雪重重的关上门,眼泪已忍不住滑下面颊。这些天来,她尽量的不去想这件事,可事到临头,却是再也躲避不了了。楚夜终究不属于自己,有另外一个女人在等着他去娶她,而自己,也该离开了。 她心如刀绞,思量一阵,伤心一阵,天快亮时方才睡着。 迷迷糊糊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已是日上三杆。忙穿好衣服打开门,楚夜走了进来,笑道:“懒虫,该吃饭了!”看见她的脸,不禁一怔,道:“怎么眼睛红的象兔子?没睡好么?”她忙转过身,拿起桌上的铜镜,镜中人头发蓬乱,眼睛红肿,模样甚是憔悴。她吓了一跳,忙低下头,脸已红了,道:“你先去吧,我……我不想吃。” 楚夜凑上前来,盯着她道:“不想吃?有什么心事?说给我听听。”江雪摇了摇头,却又问道:“你去苏州?”楚夜道:“我先回家安排一下,然后再去苏州。”她“哦”了一声,随口问道:“其他的人呢?”楚夜道:“他们一早就走了,这里只剩咱们三人了。”江雪低下头,轻轻的道:“他们都走了,我也该走了。”楚夜愣了愣,问道:“你去哪里?”她叹了口气,低声道:“不知道。”楚夜一呆,犹豫了片刻,忽然柔声道:“不如你先和我们一起走吧,等你想好去哪可以随时离开。”她抬起头,他正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她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不论他说什么,自己都拒绝不了。 唐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两人走来,皱着眉道:“怎么这么慢?饭都凉了!”江雪却意外的没有还嘴,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吃饭,楚夜也没有说话。唐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奇怪,道:“都哑了么?”江雪白了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唐公子不知道么?”唐风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楚夜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路之上,两人几乎天天斗嘴,结果大都是唐风落败,唐风简直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楚夜倒乐得清闲。 楚夜准备回家稍做安排,再赶去苏州,但唐风却是一刻也不肯耽搁,不顾楚夜的挽留,独自回苏州去了。楚夜虽觉甚是奇怪,倒也没放在心上。他哪里知道唐风的心思,唐风虽然身在千里之外,这些天却一直心心念念记挂着柳依依,惦记着她的病是否好了,一念及此只想马上见到她,所以日夜兼程的的往回赶。 。 无忧山庄的所有事务林伯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新房的布置也都设计好了,正雇了工匠装修。楚夜每天要做的就是带江雪出去游玩,三、四天的时间,两人已游遍了附近的景点,吃遍了太原城里的美食。 这天,江雪却没有出门,而且从午饭过后就没了人影。他很是奇怪,问起,侍女只是笑,说江姑娘不让告诉他。他虽心中好奇,却忍住了没有再问。 一直到天色微黑,才见江雪施施然走了进来,往桌边坐下,道:“可以开饭了。”楚夜道:“你去哪里了?怎么一下午都不见人影啊?”江雪神秘的一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菜陆续的上来,其中有一盆野兔肉,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江雪挟了块兔肉放在他碗里,道:“尝尝这个。”楚夜咬了一口细细品尝,只觉肉质滑腻,入口香嫩,赞道:“不错!老王的手艺有长进啊!”老王是这里的厨子。 林伯笑道:“这不是老王做的。”楚夜一怔:“不是老王做的?是谁做的?”江雪得意的一笑:“是我!”楚夜愣了愣,怀疑的看着她:“你?”江雪不满的道:“怎么,不相信啊?”林伯笑道:“这确实是江姑娘做的。”楚夜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江雪扁了扁嘴:“是娟娟教我的,怎么样,我还不笨吧?”楚夜笑道:“还好不是太笨!”环视其他的菜,问道:“这些?”江雪忙道:“那些是老王做的。”楚夜笑道:“原来你就只学会了这一个啊?”江雪瞪眼道:“一个就已经不错了,你别太贪心了啊!”楚夜忍着笑挟菜给她:“你辛苦了,多吃点!”忽然看见了什么:“手怎么啦?”捉住她的手,手指上大大小小的竟有五、六个水泡,蹙起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江雪脸一红,低下头道:“是刚才不小心烫的。” 楚夜叹气,取了药膏仔细的为她涂在伤处,柔声道:“疼么?”江雪摇头,脸更加红了,掩饰的转开眼睛,道:“有酒么?”楚夜笑道:“想喝酒?”江雪道:“就当给我饯行吧。”楚夜怔住:“你要走?”她点头,眼睛却看着别处:“是啊。”楚夜呆了呆,吩咐侍女拿酒。 酒拿来了,是上好的花雕。侍女斟上酒,江雪道:“你成亲那天我不能去喝你的喜酒了,这杯就当提前给你祝贺吧!”举杯一饮而尽。楚夜愣愣的看着她,也机械的干了。 又斟满酒,江雪道:“你我相识,也是一种缘分,能有你这个朋友,不论以后怎样,我都很开心。”举起杯:“请!” 再次斟满,江雪顿了顿,轻声道:“这杯算给我送行吧。”她还没说完,楚夜已经干了。随手拿过酒坛,对侍女道:“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你们下去吧!” 屋中只剩下楚、江二人,楚夜默默的也不作声,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江雪看着他,道:“你这个喝法……想把自己灌醉啊?”楚夜不语,只是向口里倒酒。 江雪眼珠一转,轻笑道:“干吗板着脸啊?是不是不舍得我走?”楚夜横她一眼,懒懒的道:“你想得倒美!”江雪却向他做了个鬼脸,忽然附在他耳边道:“你能舍了命的来救我,可见你心里还是对我好的。”楚夜淡淡的道:“这也是应该的,谁让你是我的朋友呢!” 江雪笑了:“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心里明白,能得你如此相待,我已经很满足了。”楚夜低下头不看她,只是喝酒。 一大坛酒很快喝光了,楚夜也醉了。按他平时的酒量,这些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他今天就偏偏醉了,可能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酒量也会大打折扣。 。他是被林伯摇醒的,睁开眼睛,发现天已亮了,而自己竟伏在桌子上睡了一夜,桌上杯盘狼籍,江雪却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睛,道:“林伯,早。”林伯轻轻摇头,半是嗔怪半是心疼:“少爷,你怎么喝得这么醉啊?江姑娘走了,你也没有去送送她。” 他一惊:“江姑娘走了?什么时候?”林伯道:“今天一早就走了。”他愣住了。 江雪住过的房间已收拾的整整齐齐,桌上有张字条,他拿起来,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我走了,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的活着。” 他失神的坐下来,手里紧紧的捏着那张字条,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十五再陷虎口 又过了两天,楚夜起程赶往苏州。 自江雪走后,他一直心烦意乱,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一路上景色依旧,每个地方都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她,不知不觉间,她那忽尔顽皮、忽尔正经、忽尔娇嗔有时又蛮不讲理的样子已深深的映在了他的脑中。 第25章 这天途经一个小镇,他忽然想起自己就是在这里遇到江雪的,那时她偷了冯少白的钱包,是自己出手帮她赶走了他。现在想来,冯少白也是借机有意的试探他,因为他装的巧妙,自己竟没有看出来。 还是那个酒店,稀稀落落的只有几个客人,虽然时间相隔不久,心境却大不一样了。 他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喝酒,心里却在想着江雪,不知道她又飘泊到何处去了。干了一杯酒,他苦笑摇头,自己本来是到苏州成亲的,现在脑子里却总是想着别的女人,连自己也觉得怪怪的。 。 经过一番长途跋涉,终于又回到苏州。先到唐府见过姑妈,楚清音已听唐风说了事情的原委,所以并没有太过责备他,只是嘱咐他去看丁雅仙。 他来到丁府,丁雅仙却并没在家,他便坐在客厅等候。直到天已傍晚,才见丁雅仙和方丙文远远的走了过来。 侍女已过去禀报,方丙文停住脚步,说了几句什么,便向后院去了。丁雅仙独自走来,见到他,微笑道:“你回来了?”楚夜点头,轻声道:“雅仙,对不起,我……”丁雅仙道:“我已经听唐大哥说了,这并不怪你,你不必向我道歉。” 两人坐下来,侍女送上茶点。楚夜无话可说,只是慢慢的喝着茶。丁雅仙低着头也不作声,一时间屋中寂静无声。两人虽是未婚夫妇,但平时也不如何亲密,经过这件事后,无形中又加了几分隔阂。 又略略坐了一会,他起身告辞。丁雅仙也不挽留,只是默默的送他出门。 。 楚夜回到唐府,远远的就看见唐风正坐在书房的窗前看书。唐风生性好动,现在竟然规规矩矩的呆在家里,倒出乎他的意料。走到近前,这才看清楚,他虽然手里拿着书,眼睛却看着别处呆呆的出神,嘴角还带着丝温柔的微笑。 在他肩上一拍,笑道:“在想什么?”唐风一惊,手里的书落到了地上,抬起头看见是他,道:“鬼鬼祟祟的吓我一跳!”楚夜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唐风笑了笑,脸上的神情颇不自然:“没什么。”却又陷入了沉思,半晌,发出一声叹息。 楚夜奇怪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唉声叹气起来?”唐风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依旧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忽然笑了:“我明白了,你是喜欢上哪个女孩子了。”唐风一惊,直跳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你知道了?”楚夜愣了下,他并不知道什么,刚才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竟说中了唐风的心事,心里暗暗好笑,脸上却一本正经的道:“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我么?” 唐风的脸红了,道:“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还不知人家看不看得上我。”楚夜笑道:“唐公子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家世又好,哪个姑娘能不喜欢?”唐风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皮,道:“这么说你会帮我了?”楚夜有趣的瞧着他:“这些年来我还几乎没见过你脸红呢!看来你总算开窍了,你若不好意思的话,就由我跟姑妈说好了。快告诉我,是哪家的小姐?”唐风低下了头,小声道:“还能有谁?就是那位依依姑娘了。”“什么?!”楚夜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听到这句话全喷了出来,咳了半晌,这才喘着气道:“你在开玩笑吧?”唐风正色道:“谁跟你开玩笑?”楚夜惊愕的道:“你说真的?”唐风道:“当然是真的。” 楚夜怔了半晌,道:“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姑妈不会答应的。”以唐家的家世,楚清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儿子娶一个青楼女子的。 唐风自然也明白这点,道:“妈一向最疼你了,你帮我跟她老人家说说。”楚夜摇头:“没用的。”唐风瞪眼道:“你也不肯帮我?”楚夜想了想,道:“你还是先问问依依姑娘的意思吧,如果人家心里根本没你呢?”唐风愣了愣:“也好。” 。 晚上,楚夜被唐风拽到了栖凤楼。唐风虽平时性情豪爽,但在这件事上却腼腆的很,虽然经常瞒着母亲去见柳依依,却一直不敢开口表明心迹。今天之所以带他来,是要他帮忙问明柳依依的心意。 柳依依的面色依然有些苍白,容颜也消瘦了许多,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唐风看着她,眼里满是疼惜。 茶已喝了好几杯,夜也深了,柳依依已显出倦容,楚夜却只是看墙上的字画,丝毫不理睬唐风的眼色。唐风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好明说,只有连连的咳嗽。 柳依依奇怪的道:“唐公子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唐风忙道:“不是。”柳依依道:“那公子是有什么事了?”唐风偷偷瞟了眼楚夜,见他仍象没听见一般,只好道:“没事。” 柳依依垂下头,轻声道:“依依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大好,不能多陪两位公子,现在夜色已深,依依想先告退了。”唐风呆了呆,道:“你身体不好,原该多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楚夜却转过身来,道:“表哥,你不是有话要跟依依姑娘说么?”柳依依道:“唐公子有话对我说?”唐风怔住,脸登时红了,却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楚夜叹气,道:“还是我替他说吧,依依姑娘,我表哥一直倾心于你,想为姑娘赎身,不知你意下如何?”柳依依看了看他,又看看唐风。唐风的脸更红了,却没有躲避,鼓起勇气询问的看着她。 楚夜伸了个懒腰,淡淡的道:“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向唐风眨了眨眼睛,径自去了。 唐风想说什么,瞥眼见柳依依眼中神色复杂若有所思,又不禁呆住了。 。 天色阴沉,空气燥热的没有一点风,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江雪无精打采的走在路上,神情抑郁。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沿着大路慢慢向前走。离开楚夜,她的心里有如刀割,但对两人来说,这也只怕是最好的办法了。好在身上还有一些银两,目前衣食住行还不成问题。 这天中午,到了一个小镇之上,在家小饭馆里点了两个小菜一碗米饭,正在慢慢吃的时候,有个人忽然在对面坐了下来。 她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呈现在眼前,却是冯少白。她暗自一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么巧?”冯少白笑眯眯的看着她,那神情就象只看着小鸡的狐狸,摇了摇扇子,道:“这不是碰巧,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江雪道:“找我?有事么?”冯少白道:“我要带你回飞鹰堡。”她大吃一惊,愣愣的看着他。冯少白道:“你吃完咱们就可以走了。”江雪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去飞鹰堡?”冯少白淡淡的道:“因为我喜欢你。” 江雪愣住,吃吃的道:“你说你……喜欢我?”她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时倒呆住了。冯少白道:“是啊,所以我要带你回家。”江雪忙道:“我不去!”冯少白缓缓的道:“这恐怕由不得你了。”她心内暗惊,道:“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冯少白道:“这世间哪有什么道理可讲?”江雪皱眉:“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啊?快走开,不要缠着我!”冯少白懒洋洋的道:“你喜不喜欢我并不要紧,只要我喜欢你就行了,反正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江雪怔住,想了想,道:“你喜欢我什么?我什么也不会做,人又凶得很,你一定是弄错了。”冯少白轻笑:“你倒有自知之明。”看她眼睛又瞪圆,笑道:“我就是喜欢你这副凶巴巴的样子。”江雪又呆了。 她眼珠一转,忽然笑了:“看来你喜欢我是真的了?”冯少白道:“自然是真的。”她笑得更甜:“那我的要求你肯定也不会反对了?”冯少白不紧不慢的道:“那得看是什么要求。”江雪道:“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想到杭州去玩。”冯少白嘴角露出个狡黠的微笑,悠然道:“你如果只是想去玩,我当然会陪你去,不过你可别耍什么花招啊!”江雪扁了扁嘴,不满的道:“你既然害怕,干脆把我关起来好了,也不必在这假惺惺的!”冯少白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道:“好,我就陪你去杭州。” 二十六妾意郎情 冯少白倒象是真的喜欢上了江雪,除了不准她离开,一路上对她竟很是体贴,她想要去哪里就陪她去哪里,她看中的东西,都买来送给她。这次没有楚夜在身边,她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要冯少白规规矩矩的,便也不再捉弄他,只是时时留心,以便找机会逃走,一路上两人还算是相安无事。 这天途经开封,江雪提出在这里多呆一天,以便于游玩,冯少白含笑应允了。 整整的一天,江雪逛遍了城内的店铺,冯少白的手上拎满了大包小包。虽然走了一天,但他却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依旧笑容满面,并不时的提出点建议,连店里的伙计也都称赞他是个难得的体贴的好丈夫,江雪反倒累得要走不动了。 坐在酒楼里吃着晚饭,江雪懒懒的一句话也不说。冯少白也不说话,自顾自斟自饮。 喝了口茶,江雪站起来,道:“我去厕所。” 厕所在后院,江雪到了后院,却并没有去厕所。后院有个门,外面是一条胡同,走不多远就是大街。她刚才去厕所的时候就看好了,看到冯少白并没有跟来,心中暗喜,几步跨到那个小角门前,拉开门闩,轻轻走出去,又掩好门。 走在大街上,她开心的不得了,终于成功的甩开冯少白,看着满眼的人群也可爱起来。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找不到她离开这里,她就自由了。 在逛街时曾看见在条比较僻静的街上有家小客栈,自己可以暂时在那里落脚,想到此加紧脚步走去。 转过两条街,那个客栈已遥遥在望,她更是加快了脚步。 第26章 忽然暗处闪出一条人影,她收脚不及,差点撞在他身上,皱起眉正想说什么,却猛地呆住了。 冯少白正笑眯眯的站在眼前,手里还拎着好几个包,脸上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神情。 她惊愕已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走吧。” 她又惊又气,却不敢多说,只好乖乖的跟着他走。 回到客栈,她急忙回自己的房间,正想关门,冯少白却走了进来。 她强做镇静,冷冷的道:“我要睡觉了,你回你的房间吧。”冯少白径自坐下,斜眼看着她,悠悠的道:“我今天就住在这里了。”她一惊,转身便向门口跑去,冯少白却已抓住了她,一把把她拉入怀中,低声笑道:“你跑不了的!” 她惊骇至极,眼见他的脸离自己不过半尺,眼中已充满了欲望,不禁拼命挣扎,嘶声叫道:“放开我!”冯少白道:“你还是乖乖顺从的好!”低下头便向她吻去。 江雪侧头避开,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此时正是夏季,衣衫单薄,加之她几乎用了全力,冯少白的肩头立刻印出一圈血迹。 他眉头一皱,伸指点了她的穴道,把她丢在床上,自己也在床边坐下,伸手便去解她的衣带。 江雪拼命挣扎,却觉全身一动也不能动,心里又是惊恐又是绝望,眼见他逼上前来再也无计可施,眼泪不由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冯少白停住了手,道:“你哭什么?”江雪道:“你若是真的喜欢我,就不应该强迫我!”他愣了愣,侧头想了想,忽然拍开她的穴道,道:“我不强迫你,你也别老是想着逃走。” 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了一口,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良久,轻声道:“跟我在一起不好么?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他?”声音里竟有丝淡淡的伤感。 江雪不答,缩在床角,紧紧的盯着他,全身还在微微的发抖。 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面上又恢复了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淡淡的道:“好了,你睡吧。”转身出门,并回手把门掩好。 确定他已走了,江雪这才冲过去把门紧紧的关上,想了想,又把桌子和柜子拖过来顶在上面。 忙完这些,她腿一软坐在地上,眼泪又流了出来,想起楚夜,只觉心痛难忍。 。 一连几天,唐风都是忙忙碌碌,偶尔见到楚夜,也只是打声招呼,便又急匆匆的走了。楚夜很是奇怪,想要问他却又一直没有机会。 这天下午,唐风又匆匆的回来,到房中取了点什么东西又要出去,却看见楚夜已在门口等他。 楚夜道:“这几天你在干什么?忙的看不见影子。”唐风微笑道:“自然是重要的事情,不过已经差不多了。”楚夜道:“是依依姑娘的事吧?”唐风看了他一眼:“你又怎么知道的?”楚夜懒懒的道:“看你满面春风的样子还猜不出来么?”唐风叹气:“什么也瞒不了你!”楚夜道:“她答应了?”唐风脸上一片甜蜜:“嗯,我找了一所房子,先把她安置下来再说。”楚夜道:“这几天你就是在忙这个了?”唐风点头:“今天她已经搬过去了。”楚夜道:“你这样做若是被姑妈知道了……”唐风道:“你要给我保密啊,等她老人家答应了我就把依依接回来。”楚夜道:“你好自为之吧。” 唐风拉住他,道:“别走,今晚请你喝酒。”楚夜一本正经的道:“去你的‘新居’么?”唐风脸一红:“你别胡说,依依是个好姑娘,我对她好生敬重,决没有愈礼之处。” 。 柳依依的新居是在城南的一个幽静的小院,面积并不很大,前后两重,院中垂柳飘逸、鲜花盛开,甚是雅致。 酒菜早已备好,佳人含笑迎客。 柳依依的神色已好多了,只是面色还稍稍有点苍白,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身着雪白的轻纱罗裙,风姿优雅宛若仙子。 唐风的眼睛从进门开始,一直停留在柳依依的身上,满脸掩饰不住的爱意。 酒过三巡,唐风的脸上已然微红,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此时他的眼里只有一个柳依依,其他人都已经不存在了一样。柳依依坐在他身旁,亲自把盏,巧笑嫣然,并不时的挟菜给他,唐风开心已极,不论她挟的是什么,一律吃得精光。 楚夜暗暗好笑,对两人亲昵的举动视若无睹,只是低着头喝酒。 转眼间已近三更,楚夜道:“表哥,我们该回去了。”唐风兴致正浓,道:“急什么,再喝几杯。”楚夜低声道:“来日方长,回去晚了姑妈会不高兴的。”唐风暗暗叹气,道:“好吧。”看着柳依依,柔声道:“你早些安歇吧,我明天再来看你。”柳依依微笑点头送二人出门。 走出十几步,唐风回头,她还站在门口,此时外面竟起风了,她的衣袂在风中飘舞,就如要凌空飞去一般。唐风不由有些看得痴了,楚夜拍拍他的肩:“表哥!”他一怔,这才回过神来,挥挥手:“起风了,回去吧!”柳依依也挥了挥手,进屋去了。 。 虽然夜色已深,大街上还是灯火辉煌,苏州的夜生活正是热闹之时。 兄弟二人并肩慢慢向回走着,唐风还沉浸在幸福之中,一路上喋喋不休说着些琐碎的小事。楚夜默默的听着,忽然道:“现在我总算相信,你是真的爱上那位依依姑娘了。”唐风怔了一下,皱眉道:“你才知道?你以为我以前都是跟你开玩笑啊?”楚夜不理会他的不满,道:“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姑妈说吧。”唐风低下头不作声,脸色也阴沉下来。沉默了半晌,问道:“你有没有好的办法?”楚夜摇头。唐风叹了口气,道:“只要妈肯同意,她老人家怎样罚我都行。”楚夜心道:“哪有那么容易?”看他脸上的愁容,随即岔开话题:“你的案子办的怎么样了?” 唐风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段时间太忙,根本无暇管这件事。”顿了一下,又道:“我已经很久没见着李捕头他们了,想来还是没什么线索。” 二十七瞒天过海 新月如钩。 江雪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怔怔的看着天边出神。 夜色已深,客栈里其他的客人早已经睡下了,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门口那盏灯笼发出昏黄的光芒。 隔壁冯少白的房间一直没有动静,或许他也睡了,现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她不敢再轻易逃走,以免激怒他惹来大祸。这些天来她苦思冥想,始终没有好办法脱身。去往杭州,除了可以在路上设法逃脱,就算不成功,在她心底里还存了万一的指望,楚夜此时正在苏州,或许到时还可以向他求救,不论怎样,她是绝不可能跟冯少白在一起的。 她正想得入神,门一开,冯少白走了出来,在她旁边坐下,道:“怎么还不睡?”她头也不回,轻声道:“睡不着。”冯少白冷冷的道:“睡不着?是在想他吧?”她没有说话,依旧看着远处发呆。冯少白叹了口气,道:“为什么你不能忘了他?我哪点比不上他?论家世,飞鹰堡也算是赫赫有名,论相貌,我可说是一表人材,我对你的心意你也都看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越说越是恼怒,脸色也阴沉下来。 江雪暗暗吃惊,生怕他一怒之下会像上次那样对自己不利,忙温言道:“你不要生气,我知道你对我好,只是我还需要点时间适应。”冯少白面色稍和:“需要时间适应?”江雪点头:“是啊,你原来对人家凶得很,忽然又说喜欢我,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适应的过程嘛!”冯少白审视着她,只见她一脸的真诚,想了想,笑了:“那就以两月为期吧,到时可不许再找借口推托!”江雪吐吐舌头,道:“好吧,就这么说定了,这两个月内你可不能勉强我做什么。”冯少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到了两个月我就带你回家,你别想耍什么花样哦。” 。楚夜信步走出唐府,无聊的在街上闲逛。 这些天唐风天天跟柳依依腻在一起,除了睡觉,其余的时间都不在家中。楚清音已有所觉察,多次向他询问,都被他巧言敷衍过去。 他已有好几天都没有去看丁雅仙了,两人虽说婚期已近,但男女之嫌还是要避的。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不知为什么,在她面前,他总是觉得拘谨的很,就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不像跟江雪在一起时可以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想到江雪,他的心头蓦地沉重起来,自她走后,他常常想起她,担心她会不会生病,会不会遇到危险,生怕她遇到坏人。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底竟有种隐隐的渴望,希望能再见到她,时间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最近他总是做恶梦,梦见江雪全身是血向他求救,惊醒后心还在“嘭嘭”的跳得厉害,心里暗自祈祷她千万不要出事。 正在胡思乱想,忽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一惊回头,一个瘦削精干的汉子正站在身后,向他笑道:“楚兄弟,真的是你呀!”他微微一怔,微笑道:“原来是李兄,幸会!”这个人是苏州府的捕头李之英,精明干练,平时跟唐风很是要好,常常在一起喝酒。现在他刚刚从唐府出来,没有找到唐风,倒看见了他。 李之英道:“这几日唐兄弟在忙些什么?我去了几次都没见到他。”楚夜微笑:“他最近忙得很,我想见他一面也不大容易。李兄找他是为了案子的事吧?”李之英道:“正是,周老板的那个案子又有新线索了。”楚夜道:“是那两个中毒的怪案?”李之英道:“不错。” 楚夜环视四周,不远处有间茶楼,随即拉他过去找了个清静的位子坐下,吩咐伙计沏壶好茶。 李之英笑道:“楚兄弟对这件事感兴趣?” 第27章 楚夜为他斟上杯茶,道:“愿闻其详。” 李之英道:“楚兄弟也不是外人,说说也无妨。”喝了口茶,慢慢的道:“那个周老板其实并不姓周,他本名叫做赵永年,原来是保定府的知府。”楚夜一怔:“保定知府?”李之英点头:“一点也不假,只是这个赵知府二十年前就死了。”楚夜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李之英又喝了口茶,细细的述说原委。 原来二十年前,保定发生了一起劫案,当时的知府赵永年亲自押送一批贡银上京,不料中途被劫,随行的官兵无一生还,贡银不知去向。在现场有一具尸体,面目被砍得稀烂,从衣着和身材上来看,正是赵永年。此事上达朝庭,龙颜震怒,严令缉拿劫匪追回贡银,但当时全然没有一点线索,虽然刑部派出高手四处追查,却仍是一无所获,结果是砍了几个人的脑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 谁知事隔二十年,李捕头一个朋友的父亲,一个一直在保定当差的老捕头告老还乡,听说这件奇案后十分好奇,就去查看周老板的尸体,竟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现在天气炎热,但中了这种“月离”之毒而死的的人都有个神奇之处,就是尸体不易腐烂,苏州知府杨思贤又刻意下令好好保存尸体,一直放于阴凉之处,所以二人的尸体还是完好无损。 那老捕头以前一直在赵永年手下当差,跟他极是熟悉,虽然事隔二十年,他的容貌也有些改变,还是很确定就是他。至于另一具尸体,则是以前保定的一个泼皮无赖,真名叫曾彪。 楚夜的眼睛一亮,道:“这么说来,周老板,哦不,应该说是赵永年的死很可能跟当年的贡银案有关。”李之英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照这样看来,当年赵永年和曾彪,合谋劫了贡银,用一具尸体代替自己诈死,然后逃到苏州隐姓埋名,摇身变成了成功的商人,逍遥的过快活日子……只是杀死他们二人的会是什么人呢?若是他们的同伙,为什么现在才下手呢?”楚夜沉呤道:“也许是最近出了什么意外,才使得他们的同伙不得不下手杀他们。”李之英道:“杀人灭口?”楚夜道:“有可能。” 李之英一拍大腿:“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正准备这两天就到保定去一趟,查查当年赵永年和曾彪还跟什么人来往较密。”楚夜笑了:“你找我表哥,是不是想要他和你一起去?”李之英笑道:“楚兄弟猜的一点也不错,唐兄弟头脑清楚,身手也好,如果他能去对我大有帮助。”楚夜喃喃的道:“他只怕不会去的。”李之英一怔:“他不会去?”楚夜微笑:“我表哥最近很忙,只怕没空跟你去。” 告别李捕头,又逛了一会才回到唐府。刚进门口,一个侍女跑了过来,道:“表少爷回来了?夫人正找你呢!” 楚清音正坐在花厅里,看见他进来示意他坐下。 楚夜道:“姑妈,有事么?”楚清音道:“你们兄弟俩个天天不见人影,风儿最近更是越来越不象话了!这些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都好几天没看见他了。”其实唐风只是早出晚归,只是她睡得早起得晚,自然见不到他了。 楚夜笑道:“表哥这几天确实很忙,大概又有新案子了,您老人家不要怪他。”楚清音看了他一眼,忽然脸色一沉,道:“夜儿,你怎么也学会撒谎了?”楚夜一怔,随即笑道:“撒谎?夜儿哪敢啊!”楚清音“哼”了一声:“这些天风儿鬼鬼祟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你说实话,他是不是在外面认识了女孩子?”楚夜一呆:“这个……”楚清音皱眉:“看来是真的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楚夜垂下头,脑中却在飞快的转动,暗暗思量怎么跟姑妈解释。 楚清音问道:“是哪家的千金啊?”楚夜嗫嚅道:“不是……”楚清音道:“不是大家闰秀也不要紧,只要是好人家的女儿,哪怕是穷家小户的女子也无妨,姑妈并不是那种势利之人。”喝了口茶,道:“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楚夜眼珠一转,一个大胆的主意冒了出来,道:“听说原本也是大户人家,只是后来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到苏州投亲不遇,幸而遇到表哥相助,两人一见钟情。只是表哥怕您老人家责怪,一直都不敢说。” 楚清音面色缓和下来,展颜笑道:“真是傻孩子,他有了心上人,我这个做母亲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责怪他?快去告诉你表哥,叫他带那位姑娘来让我见见。”楚夜笑道:“我就知道姑妈最通情达理了,我这就去找表哥。” 。 听完他的话,唐风担心的道:“这样能行么?万一妈知道了……”楚夜道:“只要姑妈她老人家喜欢上了柳姑娘,就算以后知道了内情,也比较容易接受,若是实话实说,是连一分机会也没有的。”唐风苦笑,回头看看柳依依,柳依依低下头,轻声道:“依依一切都听公子的。”唐风想了想,叹气道:“只能试试了。” 二十八美人如花隔云端 柳依依虽然平时看起来冰若冰霜,却是巧舌如簧,举止得体,一派大家风范,哄人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楚清音拉着她的手,眉开眼笑,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三人早已想好了一套寻亲不遇的说辞,好在楚清音喜悦之中并没有深究(她是万万想不到儿子和侄儿竟敢说谎骗她),吩咐下人打扫房间接她来府中居住,准备楚夜成亲后便择日为她与唐风完婚。唐风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在旁边傻笑。 楚夜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一向精明的姑妈竟如此容易就相信了他们的话,实在大出他的意外,更让他惊讶的是柳依依竟也会这般八面玲珑,让他不由在心底发出人心难测之感。不管怎么说,看到唐风幸福的神情,他也非常开心。 柳依依在唐府住了下来,平常就陪着楚清音说说话。楚清音对这个美丽体贴的准儿媳十分疼爱,几乎时时把她带在身边,有时也把生意上的事说给她听。柳依依聪明伶俐,对经商竟很有天份,经常提出些建议,而且都有独到之处,楚清音又是惊奇又是高兴,不消几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得力的助手。 这样一来倒苦了唐风,本来以前两人天天可以在一起,现在有母亲在旁边,连说句悄悄话都很困难,屡屡示意,柳依依却视而不见,不由心里十分不满。 这天晚上,看到母亲和柳依依在查看一些帐目,又不知会忙到什么时候,便闷闷的回房去了。 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便又披衣起身,倚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空叹气。 门忽然轻轻的开了,轻盈的脚步声来到背后,他没有回头,从那淡淡的幽香他已知道来的是谁。 一双柔软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柳依依温柔的道:“怎么,生气了?”听到她的声音,他纵然有满心的怒火也早熄灭了,回过身揽住她,道:“你现在天天陪着妈,也不理我!”柳依依轻笑:“你真是越来越像个孩子了,连妈的醋也吃!”踮起脚尖,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行了吧?” 唐风看着她,眼睛里是满满的怜爱,一本正经的摇头:“不行!”指着嘴唇:“要这里!”柳依依笑着想挣脱,他的头已俯了下来,她侧过脸:“你好坏……”刚说得半句,嘴已被堵上了。 他初始温柔,渐渐的越来越是疯狂,她也热情回应。二人以前虽天天腻在一起,但唐风生怕唐突佳人,从来不敢有过这般亲热的举动,现在初识滋味,不禁目眩神迷,忘情的纠缠于唇齿之战中。 不知过了多久,柳依依已是娇喘微微,他的呼吸也粗重起来,灯光下见她红唇半张、眼波流转,他心神俱醉,更是不能自禁,猛的抱起她,便向床边走去。 罗裳半解,美人如玉的胴体若隐若现,唐风激动已极,手都有些发起抖来,呼吸也越来越重。 柳依依却好像忽然清醒了过来,抓住他的手,颤声道:“不要!”但此时他哪里听得进去,俯下身吻住她,手上却丝毫不停。 忽觉嘴唇一痛,一惊起身,柳依依已滚向床里,拉过被子遮住身体。 他呆了一呆,道:“依依,你……”柳依依垂下头,低声道:“我们现在还没有成亲,不能这样……”唐风不以为然:“怕什么?你早晚都是我的。”柳依依道:“我虽然出身微贱,却非轻浮之人,你若是定要如此,我……”眼泪纷纷的滴落下来。 她瘦弱的肩头在微微抖动,宛如梨花带雨一般,唐风心里一痛,轻轻为她擦去眼泪,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姑娘,刚才是我一时糊涂,那也是因为我太爱你了,你别生气!” 柳依依破涕为笑,看了他一眼,伸指抚上他的唇:“疼么?”唐风摇头:“没事。”她内疚的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别人看见会笑你的。”唐风摸了摸嘴唇,苦笑道:“不要紧。”叹了口气,为她理好衣服,转过头道:“你快回房去吧,否则……我怕我会把持不住。”柳依依脸一红,急忙出门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他随手关上门,回到床边坐下,床上还留有淡淡的香气,枕上有一根秀发,想来是她方才挣扎时落下的。他伸指拈起,陷入了无尽的遐思。 。 方丙文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正在昏睡,丁雅仙坐在床前,呆呆的出神。 自从丁雅仙的婚期定下来后,他便茶饭不思、日渐憔悴,随着时间的推进,更是忧郁焦虑,终于一病不起。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却总是毫不见效,病势日渐沉重。丁雅仙焦急万分,亲自在病床前照料,为他煎汤熬药,也是没有起色。岂知心病还须心药医,他因为心上人即将别嫁,心里已是了无生趣,寻常的药石又怎么会有效呢? 第28章 他病倒以后,所有的事务都扔给了丁雅仙,她既要照顾病人,又要打理生意,简直忙得不可开交,容颜也憔悴了许多。 看着方丙文那张苍白消瘦的脸,她心如刀割。两人一起长大,他的心事她并非毫无察觉,只是自己已名花有主,断不可再有其他的念头,对他的深情只好故做不知。如今眼见他病势沉重,心中悲痛至极却又无可奈何,眼泪不由一滴滴的滚落下来。 正在伤心之际,忽听方丙文轻轻叹了口气,喃喃的道:“雅仙,雅仙……”她一惊,急忙擦去泪水,道:“我在这里。”低下头,却见他仍兀自睡着,原来是他梦中发出的呓语。他眉头微蹙,神情痛苦,口中喃喃的说着:“雅仙,不要走……” 她心中更加的酸楚,泪水纷纷而落,勉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正想起身回房,却见方丙文身体动了动,似要醒来。忙擦了把脸,轻声唤道:“丙文!” 方丙文睁开眼睛,看见她,勉强笑了笑,道:“雅仙,你来了?”她点点头,问道:“可觉得好些了?”方丙文苦笑:“我没什么,你别担心。只是你自己要当心,不要累坏了。”她心里一酸,道:“你若是怕我累坏了,就赶快好起来吧。”方丙文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好起来又有什么用?反正你过些天就要走了。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丁雅仙呆了一呆,黯然道:“你……你何苦如此?”方丙文道:“我知道我没这个福分,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是死也放心了。” 丁雅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他怀里道:“你别胡说,我不要你死!”方丙文有些慌了,忙道:“别哭,别哭,我不说了!”她这些天来的恐惧忧虑、委屈担心正需要发泄,一时之间哪能收得住?抱着他哭得昏天黑地,再也顾不得维持大家闰秀的形象。 方丙文也是心酸不已,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哭个痛快。直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的哭声才渐渐低下来,慢慢转为抽泣。 细心的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他叹了口气,心痛的道:“都怪我,害得你如此难过。”丁雅仙道:“你若是真的心疼我,就不要这么作践自己!”方丙文垂下头,过了半晌,低声道:“我只有你一个亲人,如果你走了,我不知道这个家会成什么样子,一想到这些,我就受不了!” 丁雅仙沉默了,过了一会,轻轻的道:“你也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又何苦这么跟自己过不去?”方丙文道:“这并非不能改变,只是你自己不想改变而已。”丁雅仙抬头看着他:“可是……”方丙文道:“我知道,你想说这是父母的遗命,你不能做个不孝的女儿,难道为了这个‘孝’字,你就甘心拿一生的幸福去交换么?”她想分辩,他抬手制止了她,接着说下去:“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并不爱楚公子,既是这样,为什么不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呢?这样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他病体虚弱,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已有些支撑不住了,伏在床沿不住的喘气。 丁雅仙倒了杯水给他,喝了两口,稍稍好了些,重新躺下,无力的道:“雅仙,你该好好想想了。”丁雅仙默然。 阿香端着药碗走进来,道:“方少爷该吃药了。”环视四周:“楚公子走了么?”两人俱是一愣,丁雅仙奇怪的道:“楚公子来过么?”阿香道:“是啊,刚才我去厨房的时候看见他向这里走来,说是看看方少爷好些了没有。”丁雅仙怔住,楚夜刚才竟然来过,那么自己和方丙文的谈话他大概都听到了,他会怎么想呢?一时间不禁心乱如麻。 二十九又见故人 楚夜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他刚刚确实去过丁府,也听到了丁、方二人说的话,方丙文对他的敌意,他早就觉察到了,只是一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如今听了两人的话,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暗暗叹息。 他从来没想到方丙文会对雅仙有如此的深情,他本没想过要偷听别人的谈话,无意中知道了这些,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一走了之。一直走出好远,仍觉心里怪怪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前面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他心中一喜,忙追上前去,叫道:“江雪!”那女子闻声回头,他顿时一怔,喃喃的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惆惆的回到唐府,此时正是午后,楚清音午睡未起,仆人们都在趁机偷懒,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无人影。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来慢慢喝茶,脑中却是一片混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婚期越来越近,他却越来越焦燥不安。 方才在街上看见的那个酷似江雪的背影又把他努力想埋在心底的记忆牵了出来,最近他常常想着江雪,想着两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天来,他每天心心念念,记挂的全都是她,虽然竭力的不去想,但她的影子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冒了出来。在以往这些年中,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的牵肠挂肚,就算是对他的未婚妻丁雅仙也没有这种感觉,难道真如唐风说得那样,自己竟真的爱上了她? 他摇摇头,心想这怎么可能呢?她又刁蛮又任性,脾气又坏又没教养,简直一无是处,自己怎么可能对她产生感情呢?更何况他还有一个人人羡慕的未婚妻。自己居然会产生如此荒唐的想法,这岂非可笑得很?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个荒唐的想法其实是真的。 丁雅仙聪明、美丽、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苏州城里不知多少富家子弟对她梦寐以求,而她却属于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想想就够骄傲的了,但自己现在却偏偏对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野丫头动了心,而且再也放不下。 他叹了口气,苦恼的按着额头,端起杯子喝水,这才发现壶里已经空空的了。 越想越是烦燥,索性起身出门,想到花园中走走。 刚跨出门口,却见唐风远远的走来,向他招手。迎上前问道:“找我?”唐风笑眯眯的道:“正是。你要出去?”楚夜道:“心里闷,出去走走。”唐风悠悠的道:“整天无所事事,自然会闷了。”楚夜横了他一眼,道:“你每天很忙么?”唐风笑道:“我今天确实很忙。”楚夜故作惊讶:“哦?”唐风兴致勃勃的道:“那个贡银的案子破了。” 他一怔,问道:“破了?凶手抓住了?”唐风道:“凶手是本城最大钱庄的老板周福,也是他们抢劫贡银的同伙,不过他已经自杀死了。”楚夜来了兴致:“到底是怎么回来?”拉着他到房中坐下,又吩咐侍女上茶。 唐风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细述原委。 原来今天一大早,周福的家人便到府衙报案,说他们家主人不知何故半夜自缢于卧室内。知府杨思贤亲自前去查验,确定是自杀,枕下还有遗书一份。遗书中写道,当年周福、曾彪和赵永年合谋抢得贡银后,暗暗把贡银熔掉重铸,然后隐姓埋名背井离乡来到苏州,做起了商人。由于他们计划周密,这件劫案最终不了了之,三人也放心的做起大老板来。不料就在今年三月中的一天,一个保定客商竟然认出了赵永年,并以此要挟勒索。三人经过紧急商量,遂把那客商杀了灭口,尸体就埋在赵永年家的后花园中。后来周福越想越怕此事败露,于是索性把赵永年和曾彪也一并杀了灭口。 本来以为这下可以高枕无忧了,但自从两个同伴死后,这位周老板夜夜都被恶梦缠绕,只要闭上眼睛就看见赵、曾二人前来索命,不得有片刻安宁。在饱受了几个月的折磨后,终于精神崩溃,于是以自杀来解脱这种痛苦。 楚夜静静的听完,沉思半晌,道:“听着倒也合情合理。”唐风笑道:“破了二十年前的悬案,杨大哥一定会受到朝廷的褒奖的。”楚夜不语,在屋里来回的踱着步,踱了几圈,忽然道:“凶手真的是周福么?”唐风怔了一下,道:“说来也是有点奇怪,周府上上下下都搜遍了,不光没有找到致赵永年和曾彪于死地的那种毒药‘月离’,连常见的毒药都没有一点。”顿了一下道:“不过也可能已经用完了,所以才会找不到。”楚夜道:“你不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么?”沉思着又道:“他是从哪里得到这种失传已久的毒药的呢?还有,又是如何下手毒死两人的呢?” 唐风伸了伸懒腰,道:“好啦,别想那么多了,这样皆大欢喜不好么?”楚夜忍不住想笑,摇头道:“你口口声声想做名捕,名捕有你这个样子的么?”唐风懒洋洋的道:“我现在改主意了,我还是听妈的话,跟她学做生意的好。”楚夜愕然,问道:“学做生意?”忽地明白过来:“是因为柳姑娘吧?正好你们可以来个夫唱妇随,不,是妇唱夫随……唉,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唐风眉毛一扬,道:“是又怎么样?很羡慕吧?”楚夜苦笑:“羡慕,羡慕死你了!”唐风大笑,拉着他便向外走:“今天请你喝酒。”楚夜道:“是不是柳姑娘跟姑妈没在家?”唐风叹气:“你就不能笨些么?” 。 这是一家新开张的酒楼,名字叫逍遥居,以野味为主,地方不是很大,生意却好得很。现在天虽然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楼上楼下却都已坐得满满的了。 两人找了个清静的位子坐下,要了酒菜慢慢对饮。 唐风喝得不多,吃得倒不少,一边吃还一边不住的称赞。楚夜却只是喝酒,几乎没动过筷子。 唐风咽下口里的野鸡肉,道:“你今天怎么啦?有心事么?”楚夜心不在焉:“我能有什么心事?”唐风审视着他,过了良久,道:“我想起来了,你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第29章 楚夜把玩着酒杯,懒懒的道:“我不对劲?是你自己不对劲吧?”唐风侧头想了想,愈加肯定起来:“你确实有点反常。”凑过脸来:“是不是跟雅仙吵架了?”楚夜苦笑:“怎么会呢?”唐风疑惑的道:“那是为什么呢?”楚夜道:“你别瞎猜了,我什么事也没有。”唐风摇头:“你整天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当我真看不出来么?”楚夜道:“你别疑神疑鬼的好不好?” 唐风依旧摇头:“你一定有事!”楚夜叹气,懒得理睬他,自己端起杯子喝酒。唐风还在絮絮的追问,他只装作没有听见一般。唐风又好气又好笑,便也不再问了。 忽听有人道:“楚大哥,真的是你呀!” 两人同时抬头,一个少女已站在面前,圆圆的俏脸上满是惊喜,竟然是朱啸天的孙女娟娟姑娘。 楚夜很是惊讶,道:“娟娟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向她身后看去,却并没有朱啸天的影子。 娟娟笑道:“这逍遥居就是我和爷爷开的。”自从那次楚夜等人走后,朱啸天思虑良久,觉得孙女已渐渐长大,也该为她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了,遂决定搬到繁华的地方居住。问及娟娟,娟娟曾听江雪说过苏州景色如何如何美,心中早已十分神往,见爷爷问起,便答想去苏州,于是祖孙二人便在这里开了这间逍遥居。 她方才就看见了二人,只是一时不敢确定,躲在旁边细看了会,才过来招呼。 楚夜微笑道:“娟娟姑娘,这是我表哥,还记得么?”娟娟的脸微微一红,道:“记得,是唐大哥。”顿了顿问道:“江姐姐呢?她怎么没来?我很想她呢!”楚夜一怔,脸色有些阴沉下来,勉强笑道:“她走了。”娟娟愣住:“走了?去哪里了?”楚夜摇头:“不知道。”娟娟满心疑惑,正想再问,唐风忙岔开话题:“怎么不见朱老前辈呢?”娟娟抿嘴一笑,道:“每天这个时候他都要出去散步,说是这里太吵,要自己清静清静。” 以前祖孙二人隐居深山,她一直没有什么朋友,楚夜和江雪可说是她最早的朋友,现在重见故人,心中喜不自禁,虽然雇有好几个厨子,娟娟还是亲自做了几道拿手菜送上来。唐风更是赞不绝口、大快朵颐,看着她纯真的笑靥,楚夜也觉心情好了许多。 这一晚,楚夜大醉而归。 三十悔婚 整整一天,楚夜把自己关在房里,连饭也不吃。 楚清音和柳依依一大早就到布庄去了,唐风也破天荒的跟着同去了,所以并没有人来管他。 自昨晚遇见娟娟,又令他想起跟江雪在一起的日子,对她的思念也越来越强烈,再也不能扼制。他本来以为,过一段时间就会忘记了,可时间越长,思念就越深。 蓦地心中一动,与其苦苦相思,不如去找她!一念及此,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还有十几天就是他和丁雅仙的婚期,自己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莫说不知道江雪现在在哪里,就是把她找回来,又该如何安置于她?难道真的要她做自己的小妾?且不说江雪的想法,丁雅仙也不会同意,就算是丁雅仙同意,他自己也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了两个女人他都对不起。若想去找江雪,只有跟雅仙解除婚约。 若是真的跟丁雅仙解除婚约,不要说姑妈不会答应,雅仙那里他也无法启齿。她端庄贤淑,并没有一丝对不起他之处,在婚礼前夕无端毁婚,让她颜面何存?在他家乡曾有个女子就是因为被夫家退婚,因觉无颜见人而悬梁自尽了。 左思右想,始终苦无良策。索性又躺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 正在烦闷之时,只听见门开的声音,脚步声响已到了床前。他以为又是侍女来催促自己用饭,烦燥的道:“我说过了我不吃,你们让我清静点好不好?” 忽然被子飞走了,他一怔,睁开眼睛,看到唐风正站在床前。 唐风关切的道:“听说你一天都没吃饭,身体不舒服么?”他有些不好意思,忙坐起来,道:“我没事,只是不饿。”唐风直盯着他,道:“这几天我就看你不对劲,老实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楚夜转开脸:“没什么。”唐风严肃的道:“你若还当我是哥哥,就把心事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想想办法。”楚夜看了他一眼,犹豫半晌,终于道:“我想跟雅仙解除婚约。” 唐风大吃一惊,失声道:“你说什么?”伸手试试他的额头:“好像不烧啊?”楚夜打开他的手,道:“我很清醒。”唐风惊愕的道:“到底为什么?”楚夜低下头,轻声道:“我要去找江雪。”唐风不敢置信的道:“你竟真的爱上了那个野丫头?你为了她要跟雅仙退婚?你疯了么?”楚夜叹了口气,道:“我说的是真的。” 唐风怒道:“虽然你是我弟弟,我还是想揍你一顿!你这样做对得起雅仙么?你这个见异思迁、负心薄幸的家伙!你……你简直是鬼迷心窍!”楚夜道:“告诉她真相总比欺骗她要好得多。”唐风恶声道:“好个屁!”他一生气粗话也出来了,指着楚夜的鼻子:“你这样做对得起舅父舅母的在天之灵么?你想把妈气死啊?” 楚夜看着他,缓缓摇头,道:“我以为你能明白,看来我是白说了。”唐风颓然坐下,过了良久,道:“爱与不爱是你的自由,我管不了那么多,不过你在去做之前,一定要想清楚!”楚夜道:“我决心已定。”唐风叹气,站起来道:“我劝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拂袖去了。 他回到房中,却见柳依依正坐在桌边,一手托腮看着烛花出神。听到他的开门声,她抬起头,微笑道:“看过楚公子了?”他点点头,闷闷的坐下来,柳依依倒了杯茶给他,关切的道:“你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跟楚公子吵架了?”他的脸色愈加的阴沉,道:“阿夜这混蛋,简直气死我了!”柳依依道:“怎么回事?”唐风叹了口气,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柳依依沉默片刻,道:“其实这件事楚公子也没有错。”唐风道:“你还为他说话?雅仙这么好的女孩子他不要,却要去找那个野丫头!”柳依依笑了笑,轻声道:“感情是最难说的,如果真爱一个人,是不会在乎对方的外貌和家世的,比如你我,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唐风拉过她的手,柔声道:“那个野丫头怎么能和我的依依相提并论?天下没有哪个女人能和你相比。”柳依依脸一红,笑道:“我哪有那么好?那位江姑娘在楚公子心中,也许就象你我这般吧。”唐风想了想,道:“你说得也是,但我怕他只不过是一时脑袋发热,以后会后悔莫及。”柳依依道:“楚公子沉稳冷静,不会鲁莽行事的。”唐风道:“这件事先别告诉妈,我怕会把她气坏了。”柳依依道:“我知道,只是丁小姐那边,须要好好的考虑考虑。”唐风苦起脸,道:“这确实是件难事,我明天再跟阿夜商量商量。” 第二天早晨,当他来到楚夜的房间时,却发现楚夜已经出去了。问及丫环仆人,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他暗叫不妙,心想他难道真的找丁雅仙退婚去了么? 楚夜此刻正在丁府。 在知道他的来意后,丁雅仙依然神色平静,既没有哭闹,也没有质问他,只是低着头默默的喝茶。她这个样子,楚夜倒有些不安了,轻声道:“雅仙……” 丁雅仙放下茶杯,抬头看着他,眼睛如一泓清水,波澜不惊,淡淡的开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么”楚夜低下头,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爱上了别的女人。”丁雅仙望向窗外,外面正飘着朦朦的细雨,依旧淡淡的道:“是江姑娘吧?”楚夜低声道:“是。”停了一下,道:“是我对不起你,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无论你怎样罚我都行,只请你……千万不要生气……” 她走到窗前,仰脸看着空中飘零的雨丝,默然良久,忽然轻轻的道:“我答应了,你我的婚约从此作罢。” 楚夜一呆,怔怔的着她,她答应的如此痛快,他有些不敢置信。蓦地心中一沉,担心的道:“雅仙……”生怕她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丁雅仙转过身,面上竟有一丝微笑,只是神色有点凄然,缓缓的道:“我没什么,你不必担心。咱们做不成夫妇,还可以做个朋友。”楚夜怔怔的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方丙文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抓住楚夜的衣领,怒喝道:“姓楚的,你欺人太甚了!” 刚才丁雅仙的贴身侍女阿香来送点心,在门外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又惊又急,忙跑去告诉了方丙文。方丙文虽然一直深爱着丁雅仙,心里也万分不希望她嫁给楚夜,并因此而病重,但听到楚夜无故悔婚,还是怒不可遏,心痛雅仙竟受此大辱。他久病卧床,本来连走路都很吃力,愤怒中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路奔来,若不是他不会武功,早已将楚夜痛打一顿了。 他喘着气,道:“姓楚的,雅仙哪点对不起你,你竟然如此羞辱她?你今天不说清楚,休想离开这里!” 丁雅仙忙拉开他,转过头对楚夜道:“你回去吧。”楚夜犹豫了一下,见她神色平静并无异样,这才点点头,转身去了。一直走出很远,还能听见方丙文的怒喝声。 刚走出丁府,却见唐风慌慌张张的走来,见到他,这才松了口气,道:“你果然在这里。” 楚夜也不多说,只是向回走去。唐风道:“你没有跟雅仙说吧?”他点了点头:“说了。”唐风一惊,紧张的问道:“你真说了?雅仙怎么说的?”楚夜道:“她答应了。”“答应?”唐风差点跳起来:“她真的答应了?没有……没有……”楚夜道:“她既没有骂我,也没有跟我吵闹。” 第30章 唐风呆了,喃喃的道:“居然会有这等事?她难道就一点也不生气、不伤心?”楚夜沉默片刻,缓缓的道:“也许她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既然不在乎,也就不会伤心,如果丁雅仙真是如此,他倒可以放心了。 唐风怀疑的道:“雅仙这边……就算了结了?”楚夜轻声道:“可以这么说吧。”唐风想了想,问道:“那你下一步再怎么办?”楚夜道:“自然得禀明姑妈了。”唐风叹气:“你先斩后奏,想把妈气死啊?”楚夜道:“若非如此,姑妈是不可能答应的。”唐风白了他一眼:“如果妈被气出个好歹来,我可饶不了你!” 说话间已回到唐府,楚清音正在与柳依依闲聊,见二人进来,笑着招呼他们坐下。唐风暗暗递了个眼色,柳依依会意,找个借口出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楚清音知道事情的原委后勃然大怒,几乎骂得他狗血淋头,道:“都怪我平时太纵容你了,你居然做出这等事来?你这畜生!你……你想气死我吗?!”唐风在一旁连声劝慰,楚夜跪在地上,一声也不响,任凭姑妈责骂。 终于,楚清音说得累了,气也消了许多,加之平时就特别疼爱这个侄儿,现在既然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也就不再过多责备他,只罚他跪一天一夜了事。 两天后,楚夜决定动身去找江雪。 唐风发愁的道:“人海茫茫,你知道她去哪里了?”楚夜道:“不管她现在在哪里,就是走遍天涯,我也要找着她!”看他眼中坚定的神色,唐风不禁摇头,喃喃的道:“你这回有苦头吃了。” 三十一逃跑计划 冯少白这些天过得也不见得轻松。 江雪提出去杭州,他便陪她去杭州。可是只在杭州逗留了一天,她便吵着要去扬州,于是他又陪她到了扬州。谁知到了扬州城门口,她又不肯进去了,说想去云南大理玩,冯少白竟毫不生气,笑嘻嘻的答应了。 这天途经长沙,二人投宿在本城最好的客栈——得月楼,冯少白叫了满满的一桌酒菜送到房中。 江雪没好气的道:“这么多的菜,你吃得了么?不知道浪费啊?”冯少白笑了,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道:“知道给我省钱了?这说明你已经开始在乎我了。”江雪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冯少白笑道:“今天是中秋节,理应好好的喝一杯。我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中秋呢,这可全是为了你啊!”她一怔:“今天是中秋节?”忽地想起今天是楚夜和丁雅仙成亲的日子,心里一痛,急忙低下头,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 冯少白装作没有看见,斟满酒递给她:“这桂花酒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她扭过脸,冷冷的道:“我累了。”起身欲走,冯少白眉头一皱,抓住她的手,冷笑道:“怎么,又想起他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今天可是人家成亲的日子!”江雪大怒,恶声道:“我愿意想谁就想谁,你管得着么!”陡觉手腕一紧,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跌入他怀中,只听冯少白冷冷的道:“除了我,你谁都不能想!”她大吃一惊,奋力挣扎,冯少白却已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的圈在怀中,低声道:“我不想再等了,今天我就要你!” 江雪大骇,拳打脚踢,拼命想挣脱。却听冯少白道:“你不乖乖顺从,是不是想让我点你的穴道才肯听话?”她又惊又急,眼珠一转,突然放声大哭。 冯少白一怔,皱眉道:“你又哭什么?”她哭得更加伤心,抽抽嗒嗒的道:“你就会用武力欺负人家!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喜欢你啊?”冯少白愣了愣,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么?我到底怎样做你才满意啊?”江雪抽泣着道:“你不是答应给人家一段适应期么?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冯少白一时语塞,想了想,无奈的松开她,叹气道:“真拿你没办法!”他以前有过无数的女人,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这么迁就过。他看中的女人就一定要弄到手,若有不从的便一刀杀了,象对江雪这么有耐心还是第一次,会对一个女人动真情,自己想想也觉好笑,但他又实在不忍强迫她,只希望她能回心转意,心甘情愿的跟他在一起。 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微笑的看着她,道:“咱们可是说好了,还有一个月,到时你必须乖乖的跟我回家。”江雪“哼”了一声,道:“我说话算数,你也要说话算数,不能再对我不三不四的!”冯少白道:“那是自然,只是你别玩什么花样就行。”江雪做出一脸委屈状:“有你在这里,我还能玩什么花样?”冯少白笑道:“你知道就好!” 。 楚夜躺在一所破庙的神案上,从屋顶的破洞看着外面的星空。 这些天来,他风餐露宿、寝食难安,容颜也憔悴了很多。 寻找江雪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还是毫无头绪。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要找一个普通女孩子,真是比登天还难。唐风也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帮忙,画了几十份江雪的画像分发出去,只是也没有什么线索。自己这般没头苍蝇般乱撞,想找到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开始后悔当初对她的事没有多问一些。 。 江雪和冯少白一路南行,冯少白果然信守诺言,没有再对她动手动脚。江雪处处留心,只想找机会逃走。路途中又逃了两次,均没有成功,反倒惹得冯少白更加防备了。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又过去了十几天,江雪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 这天在一个叫做金鸡岭的小镇上吃晚饭的时候,江雪忽然又说不想去大理了,要到塞外去看草原风光。冯少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淡淡的道:“你想去哪里都成,但是两个月的期限一到,你必须跟我乖乖的回家。”曲指算了算:“反正也快了,还有十来天就到了。”江雪皱眉道:“那我岂非哪都去不了了?我不干!”冯少白不紧不慢的道:“你我成亲之后,你想去哪我再带你去。” 江雪无奈,若是太过坚持又怕惹恼了他,只得闷闷的住了口。冯少白道:“你也别想到处乱跑了,不如我们明天就起程回家吧。”江雪急忙道:“不行,你自己刚才还说有十来天才到期呢,我可不要提前去你那个见鬼的飞鹰堡!”冯少白道:“这些天我已经够迁就你了,这次得听我的!”江雪道:“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冯少白露出一抹坏笑:“不是我言而无信,是你老想着逃走。”江雪“哼”了一声,心虚的小声道:“我哪有啊?”冯少白道:“就这么定了,明天起程回家。”江雪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办法。 谁知到了半夜,江雪突然上吐下泄,而且发起高烧来。冯少白连夜请来大夫,诊过脉开了药,亲手煎好喂她服下。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见她症状有所缓解,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整整一天,他都守在她的床前,为她端水端药,十分体贴周到。到了傍晚,她的烧终于退了,他总算松了口气。 可是晚上的时候,她的病情竟反复起来,又发起了烧,而且人都有点迷糊了。冯少白焦急万分,衣不解带的照顾她,直到天亮,情况才稍微好转了些。 就这样反反复复,一直过了七八天,她的病情才算稳定下来。[奇`书`网`整.理提.供]这段时间冯少白日夜守在她床前,生怕她会有意外,累了就坐在椅子上打个盹,直熬得两眼通红、疲惫不堪。 江雪看着他,一脸的感动,柔声道:“你累了吧?快去睡会吧,我没事了。”她从来没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过话,冯少白心里大慰,笑道:“我不累,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江雪轻声道:“我想喝水。” 她喝了水又沉沉的睡去了,看着她熟睡的面庞,他伸了个懒腰,也觉疲惫至极,便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小睡片刻。 。 等他一觉醒来,天已经微黑,胡乱的洗了把脸,到厨房端了熬好的药到江雪房中,道:“该吃药了。”蓦然发现床上空空如也,江雪竟然不见了,顿时一惊,再细细查看,她的行李也没有了,原来她竟趁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逃走了。 冯少白又惊又怒、后悔不迭,江雪重病未愈,走路都几乎没有力气,再加上这些天他也确实太累了,这才去安心睡了两个时辰,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江雪竟会趁这个机会逃走,自己的一片真情她竟丝毫不放在心上,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咬牙、愤恨已极。她正在病中,就算逃也不会逃得太远,跺了跺脚,匆匆去房中取了行李追去。 等他走得不见人影,江雪慢慢的从床下爬出。她料想冯少白发现自己不见的时候,一定会去追赶,所以躲在床下,等他走了才出来。 冯少白狡猾奸诈,她生怕他会去而复返,自己身体虚弱行走不快,现在离开这里很可能会被他抓住,那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她早已经想好了退路,拉开门见左右无人,便轻轻的出门躲到后院一间空着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是间早已废弃的客房,现在用来堆放杂物,平时并没有人来,十分的安静,正适宜藏身。 待到夜深,悄悄到厨房偷了些食物和水回来,准备先在这躲上几天,待冯少白走远了再说。 这次的脱身之计是她早就计划好的,连这场大病也是她安排的。那次在楚夜的无忧山庄,她曾在他的书房里看到一些药瓶,当时曾问过都是干什么用的,其中有一瓶药,吃了虽不致命,却会令人生病,于是便向楚夜讨了来。她当时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她不敢用他来对付冯少白,怕他察觉,那样自己的整个计划就完了。为了能逃出去,自己只能吃些苦头了,正如她愿,这一招果然骗过了他,至于病情的反复发作,也是因为她又偷偷服药的关系。 第31章 躲了三、四天,身体也好了许多,便趁着天色微明之时溜出客栈,顺着路朝前走去。 她也没有什么目标,只是拣些偏僻的路走。为了安全起见,她又改作男装,买了套粗布衣衫,脸上抹了泥,扮作个乡下人的模样。 走了七、八天,前面是一条大河,波涛汹涌、水流甚急。 站在河边张望半晌,也没有看到有渡船,好在她并不着急过河,看天色尚早,自己又走得累了,便靠着棵树坐下来,先休息一会再说。 正在有点朦胧欲睡之时,忽然感觉到有人来到近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张她最不愿看到、也是最怕看到的脸。 三十二桃花仙子 江雪大惊失色,一时间有些骇呆了,手足发软坐在地上不能动弹。 冯少白蹲下来,用种讥诮的眼神看着她,悠悠的道:“没想到吧?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他当时确实追出很远,但一直没发现她的踪影,便又返回寻找。江雪虽然甚为小心,还是给他找着了些线索,一路追来,终于找到了她。 看着她惊惶失措的样子,他心里畅快至极,就像是捉住老鼠的猫,露出邪恶的笑容,柔声道:“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才好呢?”他语气温和,江雪却觉全身发冷,牵牵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原来是冯先生啊,还真是巧呢!”突然向他身后一指:“那是什么?”趁他回头之际猛的站起拔足飞奔。 刚跑出没多远,面前人影一闪,冯少白已挡住了去路。惊慌之下转身向回跑,又来到了河边。 眼见他一步步的逼过来,她已再无退路,惊恐中叫道:“你不要过来,否则我……我就跳下去了!”冯少白讥讽的一笑,淡淡的道:“跳下去?你敢么?”依旧一步步的走上前来。 她暗暗叹了口气,知道今天再也难逃此劫,心一横,转身便跃入了滔滔的河水之中。 冯少白大惊,他没料到她居然真的敢跳下去,急忙冲到河边,水面上已没了她的影子。她宁可一死也不愿跟他在一起,他颓然坐倒在地上,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呆了半晌,眼中渐渐燃起两团火,喃喃的道:“楚夜,若非是因为你,她也不会拒绝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 楚夜无精打采的走在路上,他的寻人之旅还是没有丝毫线索。这些日子来他焦急忧虑、饱受折磨,几乎都有些绝望了。 天色将暮,行人渐渐稀少,四野茫茫,看不到一户人家,看来今天又要露宿野外了。他的嘴角现出一丝苦笑,环顾周围,想找个合适的地方。 忽然看见前面不远的树下坐着一个少女,正半侧着脸在想着什么。虽然只看到她半个脸,他还是立刻认出了她,不觉心中狂跳,不及多想,急忙奔了过去。那少女闻声抬头,面上现出惊喜之色:“楚夜!”他简直欣喜若狂,抓住她的手:“江雪,真的是你么?让我找得好苦啊!”她微微一笑,抬手轻抚他的面颊,似乎想说什么,口一张,一股烟雾直喷到他脸上。他惊愕的看着她,缓缓的倒了下去。 。 江雪醒了过来,感觉自己躺在硬硬的木板上,身下还在晃来晃去的,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条小船上。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正坐在旁边,跟摇船的白发老头儿说着话。她虽已是满脸的皱纹,眼睛却清澈明亮,顾盼之间竟有说不尽的风情,想来年轻时定是个绝色的美人。 听到声音,老婆婆转过头来,和蔼的道:“小姑娘,你醒了?”声音优美动听,宛如少女一般。江雪虽然穿着男装,那老婆婆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真实身份。 她忙坐起来,道:“谢谢婆婆的救命之恩。”老婆婆笑了,道:“举手之劳而已,小姑娘,你的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江雪心里一酸,低下头道:“我……我没有家。” 两个老人都是一愣,老头儿问道:“你的父母呢?”她低声道:“早就死了。”老婆婆叹道:“可怜的孩子!那现在你想到哪里去呢?我们可以载你一程。”江雪道:“我也不知道。”想了想问道:“婆婆,你们去哪里呀?”老婆婆笑道:“我们去看他的宝贝徒弟。”老头儿笑道:“乖徒儿成亲,做师父的能不去么?再说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他了,心里也很想他呢!” 江雪心想:“难道这个糟老头儿和老婆婆竟也是江湖中人?”随即问道:“婆婆,您怎么称呼啊?”老头儿在旁笑道:“你问她啊?当年她可是江湖上出名的美人,一提起桃花仙子华飞烟,又有哪个不知道?”老婆婆笑道:“都几十年前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你这毒王的名头,才是无人不晓哩!” 江雪吃了一惊:“毒王无心?你……你是楚夜的师父?”楚夜是毒王无心的弟子,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老头儿一愣,道:“小姑娘,你认识夜儿?”江雪点头,心里一阵伤感。老头儿笑道:“原来你是那小子的朋友,当真是巧得很!”华飞烟道:“这么说来我们还真救对人了,小姑娘,你叫什么?”江雪道:“我叫江雪。”无心一边摇着船,一边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落水的?”她低下头:“我被坏人追赶,无奈之下才……”华飞烟皱起眉,道:“是什么人这般可恶?”江雪道:“是飞鹰堡的主人冯少白。”无心不以为然的道:“原来是无名的小辈,等见了夜儿让他替你出气!”看了看她,又道:“你的功夫太差了,难免会受人欺负,烟儿,不如你收她做徒弟吧。” 华飞烟笑道:“收徒弟倒不必,我教她几招防身也就是了。”江雪大喜,忙道:“谢谢婆婆!”无心道:[奇书网isuu.]“你是夜儿的朋友,正好和我们一起去吧,这小子中秋节在苏州成的亲,现在也应该回来了。”江雪正想反对,转念一想这样也可避开冯少白,虽然见到楚夜未免触景生情心里难受,但总比落到冯少白手里好些,便点头同意了。 行了两天的水路,傍晚时分小船靠岸,三人改走旱路。 自从上岸,无心一直皱着眉,满脸的不高兴,道:“为什么非得跟那老怪物一起走呢?”华飞烟笑道:“都这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子似的!”无心虽然很不情愿,还是不好再说什么。 刚走了不远,只见前面一字排开,站着二十余名身着锦衣的大汉,中间两乘八人抬的绿呢大轿。 见到三人,一名大汉快步上前,恭恭敬敬的道:“家主命小的们来迎接毒王和华女侠。”无心“哼”了一声,不屑的道:“摆什么臭谱啊!”华飞烟哄孩子般的道:“他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将就些吧!”无心道:“我就是看不惯他这样子。”话虽如此,还是乖乖的上了轿。 两乘大轿,江雪和华飞烟坐一乘,无心坐一乘,一行人沿着小径浩浩荡荡向树林深处走去。 曲曲折折,走出大约二三十里,前面是一座山谷,谷口巨石上刻着“逍遥谷”三个大字。又向里走了有三四里远,一座依山而建的大宅出现在眼前。 刚刚来到门前,两扇朱红大门忽地开了,又有数十人迎了出来,中间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走上前来,笑道:“烟儿,你终于来了!” 三人下轿,无心上前一步,挡在那老者和华飞烟之间,淡淡的道:“老白,你的谱摆的倒不小啊!”那老者毫不在意,笑道:“无心,我们好久不见了。”无心翻翻白眼:“我宁可一辈子都不见你这怪物才好!”华飞烟叹气道:“你们两个,一见面就知道吵!”无心“哼”了一声,这才不再说什么了。 转头看到江雪,那老者惊奇的道:“这女娃是谁?烟儿,是你新收的徒弟么?”华飞烟笑道:“她叫江雪,是小夜的朋友。”对江雪道:“这是楚夜的另一个师父千手神魔白天宇。”江雪又是一惊,千手神魔白天宇当年也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退出了江湖,没想到他也是楚夜的师父,忙施礼道:“白前辈好!”白天宇笑道:“我那宝贝徒弟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小姑娘,在这里千万不要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华飞烟当年人称桃花仙子,当真是面如桃花,姿容绝世,可说是武林第一美女。无心和白天宇两人本是好友,一见之下竟同时爱上了她,而且各不相让,二人当时都是名震江湖、才貌俱佳的翩翩少年,华飞烟一时也难以取舍。为了解决美人归属的问题,二个少年达成协议公平竞争,由华飞烟自己选择。谁知一年一年的过去,华飞烟仍是难以决断。而两人都是铁了心的非卿不娶,心甘情愿的等着她的选择,就这样竟一直过了三、四十年。无心和白天宇虽是情敌,见了面又吵吵闹闹的,实际上两人的友情并未有所改变。随着年龄的增长,三人已渐渐不再提及婚嫁之事,都觉这样相伴一生其实是最好的方法。 三十三中毒 楚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张硬硬的木板床上,手脚之上都缚着缠满牛筋的绳子,全身上下被捆的象个粽子。 这好像是间堆放杂物的屋子,堆了好些破破烂烂的东西,到处都是灰尘。窗台上点着支蜡烛,随着窗缝里吹进来的风闪闪烁烁,给这里平添了几分诡异。 “江雪”就坐在旁边的木凳上悠闲的喝着茶,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醒了?”他盯着她:“你是什么人?”她轻轻一笑,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张薄薄的面具剥落下来,现出另一个面孔。她虽扮成江雪的模样,却只敢在天色将黑之际见他,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怕他会认出来。 他一呆,失声道:“你是……青儿?”这个暗算他的女子正是蝴蝶夫人手下的青儿。 青儿恶狠狠的道:“没想到吧? 第32章 你也会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楚夜苦笑:“是没想到。”青儿道:“你还有什么话说么?”楚夜道:“你要杀我?”青儿冷笑道:“不杀你还留着你么?你害死了我家主人,我当然要为她报仇了。”楚夜道:“蝴蝶夫人又不是我杀的,你也看到了。”青儿恨恨的道:“如果不是你,她根本就不会死!”楚夜淡淡的道:“那是你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她眉毛一竖,厉声道:“你居然毫无悔意,看来我是非杀你不可了!”楚夜却忽然笑了:“难道你刚才并不想杀我么?”青儿愣了一下,他接着又道:“其实你心里也知道,那件事并不怪我,是你们夫人太贪心了。而且,杀她的那个人,想必你也认识吧?”青儿脸色一变,隐隐露出种不安的表情,扭过头冷冷的道:“不管怎么说,罪魁祸首也是你。”口气已有些弱了。 楚夜叹气:“你非要牵怒与我,我也没有办法。你想杀就杀吧,反正我现在无法动弹。”青儿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楚夜拖长声调道:“你敢,你怎么会不敢?”青儿“哼”了一声,过了一会才道:“其实我并不想杀你。”他眨眨眼睛:“哦?莫非你想提什么要求?”青儿咬着嘴唇恨恨的看着他:“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楚夜轻轻一笑:“难道我说错了?”青儿道:“你没说错,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放了你,还帮你拿到解药……你是毒王的弟子,应该不会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毒吧?”他点点头,道:“而且这种毒还是一种很奇怪的毒。”他刚一醒过来便已察觉,自己体内已有一种奇异的毒存在,使他无法使用内力。看着青儿,问道:“你的要求是什么?” 她避开他的目光,脸竟有些红了,犹豫了一下,道:“只要你娶我为妻,我便放了你。”楚夜一怔,没想到她竟提出这种要求,不由愣住了。青儿低下头,轻声道:“其实我刚见到你时,就喜欢上你了。”他回过神来,淡淡的道:“抱歉的很,这个要求恕在下不能从命。” 青儿面上闪过一抹怒色,恶狠狠的道:“你中了毒,是无法离开这里的,如果不答应,只有死路一条!”楚夜眼珠一转,道:“你刚才说你可以帮我拿到解药,这么说解药并不在你身上了?你还有个同伙?”青儿警觉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是有个同伙,但她回来的时候只怕就是你的死期!解药虽然不在我这里,你也莫想逃走,只要你运行内力,你体内的毒就会立刻散发到全身各处,神仙也难救了!”楚夜笑道:“是么?”忽听“啪啪”之声不绝,他身上的绳索已断成数段。 青儿大惊失色,道:“你……你……”楚夜淡淡的道:“你既知道我是毒王的弟子,怎么还这么不小心?”青儿颤声道:“我不相信,你竟能化解体内的剧毒!”楚夜道:“信不信由你。”其实他确实无法化解体内之毒,只是能用内力将它暂时封住而已。 这个原由青儿哪里会知道?见他脱困,早已吓得脸色发白,一步步的后退,颤声道:“你想怎样?”楚夜道:“那个杀死蝴蝶夫人的黑衣人是谁?”青儿惊恐的看着他,连连摇头:“我不能说!”楚夜面色一寒,冷冷的道:“你不怕我杀了你?”青儿道:“我若告诉了你,只怕会死的更惨,她的手段比你可毒辣多了。”他愣了愣,侧头想想,忽然道:“算了,你走吧。”青儿一呆,不敢相信的问道:“你真的放我走?”楚夜懒懒的道:“当然是真的。” 她紧紧盯着他,确定他不是开玩笑,这才转过身飞掠而去。 刚刚出了门口,却蓦地一声惨叫,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他一惊,忙奔过去,只见她胸前赫然插着一柄飞刀。远处树枝摇曳,已无人影。 楚夜扶起她,她已奄奄一息。他急切问道:“杀死蝴蝶夫人的到底是谁?”她的眼神已开始涣散,微弱的道:“是夫人的……师妹,她……她……”头一歪,再也没了声息。 杀死蝴蝶夫人的居然是她的师妹,刚才躲在旁边暗算青儿的会不会也是她呢?她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在那次寻宝途中,他虽然旁敲侧击、细心观察,还是看不出她们究竟是何门派。杀死蝴蝶夫人的目的难道真是单纯的争权夺位么?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苦苦思索,始终没有结论。 那把飞刀只是一把普通的飞刀,是一般江湖人常用的那种,随处都可见到,从这上面是找不出丝毫线索的。青儿一死,这条线也断了,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也无从查起。 对他来说,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查找那个凶手,而是找个安全清静的地方解毒。虽然他已经把体内的毒封住,但却不敢再轻易运用内力,否则毒性发作就麻烦了,这也是他放青儿走的原因。 说不定那个杀死青儿的凶手此刻就窥伺在旁边,正在等待机会干掉他,他是决对不可以暴露自己此时的真实情况的。检查过自己的行囊,所有物品都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草草安葬了青儿,继续起程赶路。 走了大半天,晌午时分到了个小镇上,简单的吃过饭,又买了匹马,顺便问了问路,心里已有了主意。辩了辩方向,顺着大路策马而去。 飞驰了两个多时辰,前面是个三岔路口,他想了想,拐上右边那条小路。 此时天色已黑,路上并无行人。田里的庄稼早都已收了,四野空旷,一眼可以看出好远。 那匹马本来就不是什么良驹,飞驰了这半天,已是大汗淋漓,脚步也慢了,不停的提抗议般的打着响鼻。他安慰的拍拍马颈,道:“马兄啊马兄,请你再坚持一会,到了客栈就好了。” 又走了大约七、八里路,仍未看到有什么人家。他不禁苦笑,最近露宿野外是常有的事,也不觉得苦了。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拿出水壶和干粮开始自己的晚餐,勉强吃了几口,看那马自顾自的啃着地上的枯草,喃喃的道:“今天辛苦你了,等咱们到了地方,咱们都要好好的大吃一顿!” 他在小镇上买马的时候忽然想起那里离一个地方不远,走得快些,只有一天多的路程,那地方又清静又安全,应用之物样样俱全,是再好不过的解毒场所,而且还可以请那里的主人帮忙寻找江雪,只要他出手,就是再难的问题也不是问题,何况是找个人呢?只是他前些天忧虑焦急,竟没能想起这一点,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虽是秋末冬初,夜里已很是寒冷,他裹紧了衣服,慢慢的睡着了。 正在迷迷糊糊之时,忽然觉察到有人在悄悄靠近,轻轻睁开眼睛,只见远远的有七、八条黑影呈扇面形包抄过来。这里地势空旷,四周根本没有可供藏身之处,虽然还离得很远,他已经看到了他们。淡淡的星光之下,那些人都是黑巾蒙面,跟蝴蝶夫人的那些手下一个打扮。他不动声色,仍假装熟睡,眯着眼睛等他们上前。 见有人过来,那匹马却已惊觉,头一摆蓦地发出一声长嘶。 众黑衣人不由一惊,就在此时,楚夜已跃身而起,手一扬,笑道:“暗器来了!”众人急忙躲闪,却是什么也没有,一个黑衣人冷笑道:“臭小子,想吓谁啊?”挥刀扑上前来。 楚夜既不闪避也不招架,口里数着:“一,二,三……”三字刚出口,那黑衣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倒了下去。 原来他刚才的扬手之际,已有一大把无色无味的药粉洒出,暗夜之中,众人均没提防,这才着了道儿,若是白天,这招就恐怕不那么好使了。 扫了一眼还在地上挣扎的众人,无奈的叹口气,喃喃的道:“我不想杀人,为什么总是来逼我呢?”摇摇头,上马而去。 三十四重逢 经过这次的袭击,他更加小心翼翼,谁知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第二天的下午,终于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看着谷口的那块巨石,只觉亲切无比。 正要纵马入内,两个大汉忽地从旁边闪出,看了他一眼,惊喜的道:“是楚公子!”楚夜点头微笑,问道:“师父在不在?”一个大汉忙道:“在,在!”话音未落,他已走得远了。 这个地方就是千手神魔白天宇的逍遥谷,他曾在这里呆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也不用人通报,径自向后院走去。他知道,每天这个时候,师父都在后园的观雪亭喝茶,无论春夏秋冬,雷打不动。 观雪亭虽然名为亭,实际是间装饰的非常雅致的屋子,周围种满了奇花异草,一般的下人是不许到这里来的。白天宇果然在此,只不过不是他自己,两个老头正在吵吵嚷嚷的下棋。 看到无心也在这里,他真是又惊又喜,道:“师父,你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两个老头儿都是一愣,白天宇笑道:“你这小子,是从哪冒出来的?我们正想去你那里呢,还好没走,否则你就要扑空了。”无心却走过来一把拉开他,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又搭上他的手腕把脉,脸色竟渐渐沉重起来。 看他这副举动,白天宇莫明其妙,问道:“怎么啦?”无心皱起眉,道:“怪不得面色难看,怎么中了这么奇怪的毒?”白天宇吓了一跳:“中毒?夜儿中毒了?”忽地又笑了:“有你在这里,什么毒都不用怕。”无心“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毒王无心的弟子居然会被人下毒,传出去简直要把江湖中人的嘴巴笑歪!你这臭小子,以为学好了这老怪物的功夫就够用了?你不听师父的话,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楚夜苦笑,面上仍一副恭谨的样子:“师父教训得是,弟子知错了,弟子以后一定多多用心。”无心脸色稍和,道:“知道就好!” 第33章 随即吩咐准备静室一间,所用物品等等。 两人自去解毒,白天宇无事可做,只好独自坐下来喝茶。 此时江雪正在后山的山谷中练功,华飞烟果然守信,拣了套适用的掌法教给她。江雪很是聪明,两天下来,已练得似模似样了。 又讲了些心法口诀,看天已黄昏,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这才说笑着慢慢的往回走。 进门看到白天宇正对着半盘残棋出神,无心却不知去向,华飞烟很是奇怪,问道:“怎么你自己在这?无心呢?”白天宇道:“他在给夜儿解毒。”华飞烟一愣,疑惑的道:“解毒?”白天宇把原委说了一遍,江雪已面色苍白,颤声道:“楚夜他……怎么样?”白天宇笑道:“不要怕,他很快就没事了。” 又过了有一个时辰,才见无心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楚夜跟在他身后,面色虽有点发灰,精神却很好,见到华飞烟,微笑招呼道:“华前辈。” 华飞烟迎上前道:“怎么样?”无心淡淡的道:“没事了。”白天宇笑道:“就算再奇怪的毒,在无心面前也是没用的。”无心道:“哼!”他神色平淡,眼睛里却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华飞烟暗暗好笑,从身后拉过江雪,道:“小夜,你来得正好,快看看这是谁?” 楚夜循声看去,不由一呆,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江……雪?”江雪正怔怔的看着他,见他目光转过来,心里一酸,忙低下头。 他欣喜若狂,几步跨到她面前,伸手便向她脸上捏去。江雪愣住了,不知他要干什么,也忘了闪避,任由他捏来捏去。旁边的人也都目瞪口呆,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夜捏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终于喃喃的道:“这个看来是真的了。”江雪又是惊讶又是迷惑,忍不住道:“什么真的假的?你脑子有毛病么?”他不禁大笑,回头看到三个老人脸上的惊愕,愉快的道:“是不是该吃饭了?” 晚饭很是丰盛,酒也是上等的美酒,楚夜象是饿坏了,只顾埋头大吃,连话也顾不得多说。无心看着他摇头叹气,喃喃的道:“可怜的小子,你是不是好几天都没吃过东西了?”这段时间四处奔波,他确实有好多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刚才运功逼毒又消耗了不少内力,早已是饥肠辘辘,再加上见到江雪,心情大好之下不觉胃口大开。白天宇见怪不怪,只是殷勤的挟菜给华飞烟,江雪虽然一直没说话,却不时的偷眼瞟着他。 无心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夜儿,你怎么自己到处乱跑?你的新娘子呢?”楚夜咽下口里的鱼,擦了擦嘴,道:“我没有跟雅仙成亲,我已跟她解除了婚约。”众人都是一愣,无心愕然道:“为什么?出了什么事?”他低下头,缓缓的道:“因为我……爱上了别的女人,所以……” “移情别恋?”这是白天宇的声音。“见异思迁?”这是无心的声音。江雪的神色大变,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楚夜正色道:“师父,不管你们怎么想都没关系,我只是想跟我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两个老头面面相觑,过了片刻,白天宇忽然大笑,道:“好小子,有勇气!”拍拍他的肩:“无论怎样,师父都支持你!”无心“哼”了一声:“你转的倒快!”向楚夜道:“是哪家的女娃儿让我的宝贝徒弟这般神魂颠倒?” 楚夜微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两个老头一怔,指着江雪同声问道:“是她?”他点头,微笑的看着她,道:“正好两位师父都在,我,楚夜向江雪姑娘正式求婚,江姑娘,请你嫁给我好么?”他说得郑重无比,江雪早听得呆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却听他接着又道:“你不说话,就表示你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无心好笑的道:“有你这样求婚的么?前面那句还像话,后面怎么有点赖皮了?”白天宇笑道:“不管怎么说,只要江姑娘没意见就成。”端起酒杯,道:“夜儿,咱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今天就算是你和江姑娘的定亲酒吧,你一定要陪师父喝个痛快!”楚夜含笑应道:“是!” 这场酒一直喝到半夜,楚夜倒还没怎么样,无心却喝得大醉,趴在桌边睡着了。华飞烟早已回房去了,江雪没有喝酒,一直坐在旁边相陪,白天宇也喝了不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道:“我也去睡了,夜儿,你送江姑娘回去吧。”说着径自去了。 此时夜静更深,丫环仆人都已睡下了,院中静悄悄的。 他的房间跟江雪的隔的不远,转过条走廊就是。一直走到门口,她都低着头不说话,楚夜倒有些奇怪了,笑道:“怎么今天变成个锯了嘴的葫芦了?”她抬起头,怔怔的看了他半晌,忽然伸出手,道:“你咬我一下。”他迷惑的道:“咬你?干什么?”江雪幽幽的道:“我怕这是在做梦,如果疼就不是梦了。”他愣了一下,拉起她的手指轻轻咬下去,问道:“疼不疼?”江雪道:“不疼,看来还是在做梦了。”话音刚落,忽地“哎呀”一声,顿足道:“好疼啊!你想把我的手指咬断啊?”楚夜笑道:“这回知道是真的了吧?”她的脸红了,低下头,过了一会儿轻轻的道:“没想到你竟会来找我。” 他凑上前,坏笑道:“就这么对自己没有信心啊?”她白了他一眼:“哼!”脸却更红了。楚夜道:“刚才没机会问,你怎么跟我师父他们在一起呢?”江雪咬着嘴唇,道:“这还得从那个可恶的冯少白说起……”遂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 她讲得平静,楚夜却听得心惊,叹了口气,轻轻揽她入怀,道:“你竟吃了这许多苦!那个可恶的家伙,我不会放过他的!”倚在他的胸前,她只觉心里喜悦无限,轻声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我也不怕。”他更加抱紧她,喃喃的道:“雪儿,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半分苦的。”她一怔:“你叫我什么?”楚夜道:“雪儿啊,你不喜欢么?”她低下头,轻声道:“喜欢。”从小到大,除了收养她的江婆婆,还没有人如此亲昵的称呼过她,现在从自己心爱的人口中说出来,她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欢喜。灯光下见她双颊嫣红、娇羞妩媚,楚夜心神俱醉,不禁低头吻了下去。双唇相接,她只觉一阵眩晕,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脑中成了一片空白般,只是本能的回应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唇,为她理了理额前的乱发,柔声道:“天晚了,睡吧。” 这一夜她睡得又香又甜,几次在梦中都笑出声来,还喊着楚夜的名字,幸好没有别人看见,否则恐怕要给人当成花痴了。 楚夜准备在这里住些天,跟两位师父好好聊聊,再带江雪去苏州见过姑妈,然后回无忧山庄成亲。他跟无心谈起苏州那两宗命案和那奇异的“月离”之毒,无心虽然很是惊讶好奇,但也想不起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些天里,江雪也没闲着,又跟华飞烟学了不少东西,抽空演练给楚夜看,得他夸奖几句,便孩子似的雀跃不已。 三十五不安静的旅途 半个月后,楚夜和江雪动身前往苏州。这次和上次的苏州之行虽然相差只几个月,但心境却大不一样了。一路上亲亲我我,说不尽的柔情蜜意、旖旎风光。 这天傍晚,两人走在条荒僻的山路上,天快黑了还没看到市镇。又走出五、六里,终于在树木掩映中看到一角茅屋。 这里住着以打猎为生的夫妇二人,大概三十多岁,男的叫李二,粗手大脚、面目黝黑,女的是他的妻子王氏,姿色平平。大概是很久没接待过客人了,夫妇二人甚是殷勤,拿出猎到的野味和自酿的米酒相待。 菜无非是什么山鸡野兔之类的,只是加了些油盐作料煮熟,味道虽非极美,倒也别有一番风味。那米酒却是甜甜的很是好喝,江雪一连喝了几杯,不绝口的称赞。王氏又为她斟满,抿嘴笑道:“姑娘喜欢,就多喝几杯。”江雪笑道:“我已经喝了很多了,再喝就醉了。”王氏道:“不会的。”亲自端起酒杯递给她,江雪正欲去接,却突然觉得头一晕,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楚夜一惊,道:“你怎么啦?”想去扶她,刚站起来,却也倒在了地上。王氏俯下身查看一番,笑道:“都放倒了。”李二的道:“这小子狡猾倒很,需得小心些。”王氏从柜子里抽出把短刀,冷笑道:“这还不好办?”挥刀便砍了下去。 忽听“啊”的一声,烛光一闪间,本来已经昏迷过去的楚夜不知怎地已站在面前,那把短刀已到了他手里,刀锋的一侧正对着王氏的脖子。 李二大惊失色,转身便逃,刚跑出几步,身后一阵大力涌来,一声惊叫直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又滚落到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拉过张凳子,楚夜稳稳的坐下来,刀尖仍指着王氏的脖子,冷冷的道:“你们是什么人?”王氏面色如土,颤声道:“大爷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李二也急忙道:“只怪小人财迷心窍,见大爷和这位姑娘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想从两位身上弄点银子,这才……大爷饶了我们吧!”楚夜淡淡的道:“原来你们是想谋财害命。”两人同声求饶,王氏更吓得哭了出来。 楚夜想了想,把短刀扔在一边,道:“算了,这次放过你们,以后可不许再害人了。”二人大喜,李二挣扎着爬过来跪下,磕头道:“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就在他弯腰的一瞬间,一束蓝光蓦地从他背上弹出,闪电般的向楚夜射去。这回两人距离很近,楚夜又是毫无防备,自以为非中不可。他正暗暗得意,却发现面前的楚夜竟突然不见了。一惊之下正想起身,蓦地肋下巨痛,已被一脚踢地飞了出去,眼前金星尚未冒完,又被人提着衣领拎了回来。 第34章 重重的把他丢在地上,楚夜冷笑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他早已觉出酒菜中都放了种无色无味的迷药,因为并不致命,也就任凭江雪吃下,自己也假装中招,想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谁知他们并没多说什么便想下杀手,他只好出手将他们制住。 李二冷冷的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好了!”楚夜道:“你想死?这还不容易?”忽然拎起他,盯着他看了半晌,直看得他心里发毛,喝道:“你想干什么?”楚夜不答,在他脸上抹了几把,随着一堆黑黑黄黄的东西的脱落,里面竟现出一张白嫩的面孔,原来这个李二竟是女子假扮的。他满意的一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了,秀秀姑娘,久违了。” 假扮李二的女子正是蝴蝶夫人手下的秀秀姑娘,见自己的身份被识破,她恨恨的瞪着他,眼中似欲喷出火来。 楚夜坐回原处,淡淡的道:“青儿是你杀的吧?”秀秀冷冷的道:“是又怎么样?”他不禁摇头:“她好歹也是你的同门,你怎么如此狠毒呢?”秀秀恶狠狠的道:“她心存叛逆,理当处死!”他皱了皱眉,道:“蝴蝶夫人的师妹是什么人?”她眉毛一挑,挑衅的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楚夜道:“你说出来,我放你们走。”秀秀冷笑道:“我们要是不说呢?”他面色一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自有办法能让你开口!” 秀秀却忽然笑了,柔声道:“你是毒王的弟子,自然有的是毒辣手段,但是,你有办法让死人开口么?”楚夜一惊,道:“你……”却见她的嘴角流出一丝黑血,身子一歪,再也没了声息。原来她事先就把毒药用蜡丸封好藏在嘴里,万不得已的时候便咬破蜡丸自杀。他急忙回头,那“王氏”也已同她一样服毒自尽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从她们身上搜出解药给江雪服下。江雪醒过来,看到两具尸体吓了一跳,听他说明原委,也不由叹息。虽然现在正是深夜,二人也不愿再留在这里,于是骑了马,借着月光继续向前赶路。 蝴蝶夫人的手下竟如此的阴魂不散,倒令楚夜很是头痛,他并不是害怕,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他有个感觉,这些人追杀他并不是单纯为了给蝴蝶夫人复仇,而是有另外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一时之间还不清楚。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一切都跟杀死蝴蝶夫人的凶手(也就是她的师妹)有关。她们行踪诡秘,若她们不自动现身,他也不容易找到她们,他虽然满心疑团,却无从查起,只能小心提防、静观其变。 。 这天,两人到了安徽和江苏的交界处。天阴得厉害,象是要下雨的样子,一阵风吹过,江雪不禁打了个寒颤。楚夜皱了皱眉,打开包袱取出件斗篷为她披上,道:“穿得这么少,冻病了怎么办?”虽然南方的天气比北方要暖和的多,但现在毕竟已经入冬,江雪坚持不肯穿得太厚,理由是穿棉衣太臃肿了很难看,弄得楚夜又好气又好笑,却又没有办法。 路边忽然冲出一人,张开双臂拦在中间,由于事出突然,两人都大吃一惊,急忙勒住马,定睛看去,只见那人身形瘦削、一脸怒容,竟是冯少白。看到江雪,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再看到旁边的楚夜,已变成熊熊的怒火。原来自江雪被迫投河后,他把失意的满腔怨恨都算到楚夜头上,并到苏州找他的晦气,没成想楚夜已解除了和丁雅仙的婚约外出寻找江雪,这更令他愤恨,正想到无忧山庄去捣乱,却在这里遇见了二人。见江雪平安无恙,他心里也暗暗欢喜。 江雪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道:“你想干什么?”他面上已恢复了平静,摇了摇扇子,淡淡的道:“我们约定的两月之期已过,我来接你回家。”江雪冲他做了个鬼脸,不屑的道:“你别做梦了!”冯少白道:“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跟我走!”楚夜心中恼怒,冷冷的道:“江姑娘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你若敢再纠缠于她,我就不客气了!”冯少白眯起眼睛,道:“那么你我就一决高下,谁胜了她就归谁。”江雪怒道:“你说得是什么话?就是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冯少白道:“这恐怕由不得你。”楚夜冷冷一笑,道:“那好,咱们今日就作个了断!” 又一阵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地上的枯草树叶随风飞舞,衬着两个少年冰冷的面容,充满肃杀之气。两人就在这漫天飞舞的黄叶中同时出手,只见两条人影在树从中穿来穿去,起初还能分出动作招式,渐渐越来越快,成了一团缠在一起的影子,已辨不出哪个是楚夜,哪个是冯少白。 江雪看的惊心动魄,手心里已满是冷汗,紧张的连牙齿都在打颤,虽然看不清什么,眼睛却瞪得大大的,一眨也不敢眨。两人的武功比她想象中的不知还要高出多少倍,这可说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高手相搏,她只觉胸口发闷,呼吸急促,一颗心象是要跳出来一般,脚也有些发软,若不是扶着树干,只怕已坐到地上了。 忽听“啪啪”两声,二人双掌相交,之后倏的分开,相距两丈余远屹立不动,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落到二人身上、脸上。楚夜神色平静,眼睛里却有种淡淡的笑容,冯少白的脸色却有点发青。僵持片刻,冯少白的嘴角缓缓流下一丝鲜血,狠狠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便走。楚夜并未阻拦,仍站在原处默默地看着他走远。 江雪如梦初醒,奔过来拉住他的手,急切的道:“你怎么样?”楚夜转过头,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她这才放下心来,舒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赢的。”他笑了笑,轻声道:“走吧。” 走出不远有间小小的茶棚,备有茶水和粗陋的糕点,供赶路的客人歇脚。楚夜喝了杯水,又从怀中取出枚药丸服下。江雪紧张的道:“你受伤了?”他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别怕,不碍事的。”她呆了一呆:“那冯少白……”他微笑:“他只怕要在家里好好调养些天了。” 三十六节外生枝 楚夜到了苏州,立即带江雪去拜见姑妈。 刚到唐府,便得到姑妈病重的消息。他大惊失色,急忙来到姑妈房中。只见楚清音面色灰暗,容颜消瘦憔悴的已不成样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她的贴身侍女阿梅站在旁边侍候,见到他忙行礼:“表少爷来了?”楚夜点点头,轻声问道:“姑妈怎么样了?”阿梅发愁的道:“刚刚睡着,大夫说是受了风寒,已经有二十几天了,药也吃了不少,只是总不见好。” 他在床边坐下,问道:“表哥呢?”阿梅道:“今天听说钱庄那边出了点问题,他和柳姑娘都到钱庄去了。”好奇的打量着跟进来的江雪,楚夜道:“这是江姑娘。”看到二人的神情,阿梅已有些明白,微笑道:“江姑娘请坐,我去倒茶。” 江雪走到床前,小声道:“你姑妈好象病得不轻啊。”他叹了口气,看到姑妈的一只手正搭在床沿,便轻轻的塞回被中。楚清音忽然睁开了眼睛,看见他,面上现出一抹欣喜,吃力的道:“夜儿,是你回来了么?”他急忙点头,道:“姑妈,是我,是夜儿回来了。”楚清音神色一展,道:“你总算回来了,姑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他心里发酸,脸上却笑道:“看您老人家说的,姑妈一定会长命百岁,这点小病小灾的算什么?”楚清音忍不住笑了,嗔道:“你这孩子,就会油嘴滑舌的!” 他转过头,把江雪拉到床前,道:“姑妈,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江雪,雪儿,快叫姑妈。”江雪满脸绯红,怯怯的上前,轻声道:“姑妈。”楚清音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楚夜忙扶住她,拿垫子让她靠在背后,又为她盖好被子。 细细的打量一番,楚清音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是个可爱的孩子,怪不得我这侄儿如此神魂颠倒。”江雪的脸更红,低下头不敢说话。楚清音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拉过她的手为她戴上,笑道:“这本是我的陪嫁之物,一只给了依依,这只就作为姑妈的见面礼吧。”江雪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向楚夜,楚夜微笑:“既是姑妈所赐,你就收下吧。”他知道,这表示姑妈已经认可了他和江雪的婚事,不由满心欢喜。江雪虽不知内中情由,心里也开心至极,羞涩的道:“谢谢姑妈。” 阿梅端着茶进来,见楚清音醒来,忙去厨房端来早已煎好的药。楚夜接过:“我来吧。”亲手一勺勺的喂姑妈服下。 忽听阿梅道:“少爷回来了!”脚步声响,唐风走了进来,看见他神色一喜,又瞧了眼旁边的江雪,笑道:“你本事倒不小,居然能找到她。”对楚清音道:“妈,你今天觉得怎么样?”楚清音微微点头,道:“好多了。”柳依依随后进来,楚清音给她和江雪介绍,二人又是一番寒喧。 楚清音吃了药又睡着了,众人自到餐厅用晚饭。 自从她病倒后,生意上的事就落在了唐风身上,但他生性散漫,对经商毫无兴趣,实际上都是柳依依在打理。只因二人尚未成亲,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大都陪在她身边。又要照顾楚清音,又要去各个店铺,这些天已有焦头烂额之感,楚夜的到来可以说正是时候。 于是二人在唐府住了下来,楚夜亲自照顾姑妈,整天陪在她身边,服侍她吃药,陪她说话。楚清音心情大好,又加上他的精心照料,病情渐渐稳定下来,并且有所好转。 这天下午,楚清音服了药睡着了,楚夜便和江雪到花园散步。两人正倚在棵桂花树下说话,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来,叫道:“表少爷,不好了! 第35章 您快去看看吧,夫人她……”他一惊,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姑妈房中,楚清音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阿梅一脸焦急站在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大夫正在写着药方。见他进来,阿梅几乎要哭出来,道:“表少爷,夫人不知怎的竟突然发起高烧来了。” 楚清音的额头果然火一般烫,整个人已处于昏迷状态。他不禁皱起了眉,问道:“先生,我姑妈怎么样?”老大夫叹了口气,道:“老夫行医四十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例,按说受了风寒,只要老夫三天的药便可痊愈,唐夫人怎么会如此反复不已呢?”把药方递给阿梅:“先吃两副试试,若是再无效……”摇了摇头:“老夫也无能为力了。”阿梅嘴一扁,眼里已有泪珠滚动,楚夜忙道:“阿梅,我来照看姑妈,你先去抓药吧。” 阿梅送走大夫又去抓药,他在床边坐下,看着姑妈削瘦的脸庞,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他父母早亡,姑妈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当她是母亲一般,眼见她病重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有如刀割般的难受。 江雪轻声道:“你别担心,说不定姑妈吃了药就会没事了。”他没说话,轻轻握住楚清音放在被外的手,那手原本丰润饱满,现在却瘦得皮包骨头、青筋暴起。他心里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却听江雪又道:“今天早晨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会突然这样了呢?会不会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他愣了下,蓦的心头一动,想了想道:“雪儿,你先回房里去吧,我想静一静。”江雪应了一声,担心的看他一眼,轻轻的出去了。 打发走其他的丫环仆妇,他掩好门,稳了稳心神,拉过姑妈的手腕细细的把脉,过了片刻,又换了另一只手,随后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渐渐的,他眼里浮起一丝疑云。思索半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玉瓶,倒出粒碧绿的药丸喂她服下,又喂她喝了些水,坐在旁边,静静的观望。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楚清音的烧竟慢慢的退了,虽然还在昏睡,情况却明显好了许多。他松了口气,眼里的疑云却更重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正在思索间,门却突然开了,唐风慌慌张张的冲进来,扑到床前,连声问道:“妈怎么样了?”他和柳依依正在米行看一些帐目,听小厮报说夫人病重,便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楚夜道:“姑妈没事了,你别担心。”唐风抹了抹额上的汗,道:“吓死我了,妈没事就好。”阿梅端着药碗进来,楚夜道:“先放着吧,等姑妈醒了再喝。” 他生怕再出意外,当晚便搬到了楚清音卧房旁边的屋子。 药照常抓,他每次都亲自喂姑妈吃药,只是那些药他都悄悄倒掉了,换成了自己配的药。经过这次事件,他已断定楚清音并不是单纯生病那么简单,而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下毒的人大概是怕被人察觉,开始份量不敢下得太重,只是造成个生病的假象,然后慢慢加重,让她逐渐走向死亡。那天江雪无意中的一句话提醒了他,他发觉她的脉象中有种极不易察觉的古怪,起初还不敢肯定,等看到她服下百灵丹后的症状,才断定了她中毒的事实。百灵丹是无心专门炼制的解毒灵药,对一般的毒药都有效果。楚清音中的毒比较怪异,百灵丹不能完全解她体内的毒,却可以克制一部分毒性。这次的高烧,也是被人再次下毒引起的。 他不知道下毒人的目的是什么,要想杀死楚清音,完全可以不必用这么麻烦的方法。他有个预感,这里面有个惊人的阴谋,而且那个下毒的凶手就隐藏在府内。只是唐府人口众多,光丫环仆妇就有上百个,再加上男仆佣人和干粗活的,大概得有三百多口,要查起来确实非常困难。现在他还不想打草惊蛇,惊动了凶手,就更不好查了。他再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住在姑妈隔壁,也是为了防止再次发生下毒事件,不管什么人,若想在他的眼皮底下对楚清音下手简直是不可能的。从这天起他几乎寸步不离,每天守在姑妈身边,根据她当天的身体状况斟酌配制药的成分。 七、八天过去了,在他的严密防范和精心照料下,楚清音好了许多,已经可以由他扶着到花园中散步了。只是关于中毒一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唐风也不知道。这并不是说他怀疑唐风,唐风生性率直,心里存不住事,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兴师动众追查这件事,凶手如果闻风逃走,再想弄清真相就难了。 这些天来,他悄悄在府中查找,想找出些蛛丝马迹,可惜却是一无所获。 三十七疑云重重 一晃又有半个月过去了,楚清音体内的毒也清除的差不多了,幸好那个凶手因为有所顾忌没有把药量下重,再加上他的细心和无心的解毒灵药,楚清音这才逃过一劫。这些天里,江雪也整天忙前忙后,帮他照顾姑妈,楚清音开心不已,对她不绝口的称赞。看姑妈如此喜欢江雪,他心中也非常高兴。 这天午后,楚清音照例午睡去了,楚夜微笑道:“想不想去逛逛?”二人来苏州已有月余,由于姑妈的病情,一直都没有带江雪出去玩过,现在楚清音已无大碍,便想和她出去走走。江雪大喜,急忙换了件衣服,又叮嘱阿梅好生照看姑妈,这才双双携手向外走去。 刚到门口,却见唐风和柳依依走了进来。唐风道:“你们要出去?”他点头,唐风道:“我们还没吃饭呢,不如一起去吃个饭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楚夜道:“也好,很久没和你聊聊了。”江雪撅起嘴,小声道:“咱们不是刚吃过么?你说过要带我去玩的!”他微微一笑,道:“别生气,带你去看个朋友。”对唐风道:“咱们去逍遥居吧。”逍遥居是朱啸天和娟娟祖孙开的一家酒楼,娟娟可以说是江雪唯一的朋友,这段时间由于担心姑妈的病情,他倒把这件事给忘了,刚才听唐风说出去吃饭,忽然记了起来。江雪自然不知道,好奇的问道:“朋友?谁?”他微笑:“等会你就知道了。”唐风无奈的叹口气:“那好,就去那里吧。” 此时正值午饭刚过、晚饭未到之时,逍遥居里并没有多少客人,只有楼下一桌镖师模样的人正在吵吵嚷嚷的喝着酒。 娟娟看到江雪欣喜不已,拉着她的手不停的问东问西,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说了好久,这才过来跟其他人打招呼。楚夜、唐风、江雪三人她都认识,只有柳依依没见过,唐风忙做了介绍。上下打量着她,娟娟惊叹道:“柳姐姐好美啊,唐大哥,你真有福气!”唐风很是得意,听她称赞柳依依,心里不禁十分受用。柳依依微笑道:“姑娘过奖了。”楚夜笑道:“别光顾着说话,有什么好吃的赶紧拿上来,我表哥可饿坏了。”娟娟伸伸舌头,忙叫伙计来吩咐一番,伙计自去厨房准备了。 两个女孩子别后重逢,都十分开心,躲到旁边,悄悄话说个没完,及至酒菜上来,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楚夜招呼娟娟一起过来坐,娟娟没有推辞,挨着江雪坐下了,笑道:“楚大哥,听江姐姐说你们快成亲了,恭喜恭喜!”楚夜微笑:“谢谢。”江雪道:“娟娟,你应该多多敬唐大哥几杯才是。”自她与楚夜两情相悦,再见到唐风时言语已恭敬了许多,这些日子实在无聊,便忍不住想跟他开个玩笑。 娟娟却认真的道:“江姐姐说得不错,唐大哥能娶到柳姐姐这样的美人,真是前世修来的!唐大哥,柳姐姐,小妹敬你们一杯,祝你们早结良缘、白头偕老。”她自小在深山中长大,对人情世故本来一窍不通,但她天性聪明,经过这几个月的见闻,对一些场面已可以能应对得体了。 唐风笑道:“多谢!”欣然举杯一饮而尽。柳依依却面露难色,道:“我是从来不喝酒的。”唐风柔声道:“喝一杯不要紧的。”柳依依无奈,也只得喝了。她果真不能饮酒,一杯下去,脸已是红了。 江雪却又倒了两杯酒放在唐风面前,道:“柳姐姐可以喝一杯,但你得喝三杯才行。”唐风奇怪的道:“为什么我就要喝三杯?”江雪一本正经的道:“因为你是男人。”唐风好笑的道:“这算什么理由?”江雪悠悠的道:“如果你觉得我说错了,不喝也行。”唐风不禁气结,一时又想不起什么话反驳,只得喝了。 娟娟又端起杯子,道:“唐大哥,柳姐姐……”柳依依急忙道:“我实在不能再喝了。”江雪笑道:“柳姐姐不喝,可以由唐大哥来替。”唐风笑道:“也好。”斜眼瞧了她一眼,心道:“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江雪扬扬眉毛,还他一个挑衅的眼神,道:“这次你得喝六杯了。”唐风一愣:“我的三杯,加依依的一杯,不是四杯么?”江雪正色道:“柳姐姐可以喝一杯,但你若替她,就得喝三杯。”唐风怔住,瞪眼看向楚夜,道:“你别想置身事外,快管管你的女人!”楚夜忍着笑,道:“算了,我陪你喝总成了吧?”唐风道:“这还差不多!”江雪扁扁嘴,不满的小声道:“赖皮!” 柳依依不禁微笑,端起杯子喝茶,却不小心把手帕落在地上。娟娟与她相邻而坐,忙捡起来还她。柳依依轻声致谢,娟娟笑了笑,却突然神色一变,急忙低下头,掩饰的端起杯子喝水。再抬起头,正迎上柳依依探究的目光,勉强笑了笑,道:“柳姐姐身上真香!你平时用的哪种香熏衣服啊?”唐风接口道:“她天生就有种异香,根本不必用熏香的!”江雪惊讶的道:“真的么?柳姐姐真是天生丽质,让人羡慕!” 娟娟却神色古怪,惊愕的看了柳依依一眼,恰巧柳依依也正微笑的看着她,急忙转开眼睛,强笑道:“我去厨房看看。” 第36章 江雪笑道:“是不是想亲手做菜给我们吃啊?”她胡乱应了一声,起身去了。 直到这顿饭结束,她也没有再露面,一个伙计过来道:“小姐说她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今天算她作东,请各位以后常来。”江雪奇怪的道:“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忽然不舒服了?”伙计道:“小姐说她有些头痛,休息一下就会好的。”江雪道:“我去看她。”柳依依忽然道:“天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妈惦记,雪儿想看朱姑娘,明天去也不迟。”唐风道:“依依说得不错,先回去吧。”江雪无奈,只好怏怏的随众人回唐府了。 楚清音已经醒了,正在喝莲子羹,见他们回来,便吩咐侍女再去盛四碗来。唐风忙道:“我可吃不下了,妈,你今天觉得怎样?”楚清音微笑道:“我已经没事了,这段时间生意上的事辛苦依依了。”柳依依柔声道:“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您老人家这么说,依依怎么担当得起?”楚清音笑了笑,道:“我这老太婆就不妨碍你们了,你们去吧,夜儿留下,我有话问你。” 待众人退出,屏退了侍女,示意他坐下,她却没有说话,端起杯子慢慢喝茶。 楚夜不知道姑妈要问自己什么,心中纳闷,问道:“姑妈,有什么事?”楚清音放下杯子,道:“夜儿,你跟姑妈说实话,风儿和依依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他一惊,抬眼看向姑妈,只见她神色平静,正淡淡的看着他,等他的回答。他不免心里发虚,面上却不动声色,用一种撒娇的语气道:“夜儿不是跟姑妈说过么?难道姑妈连夜儿的话也不信了?”楚清音无奈的摇头,嗔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撒赖?”她疼爱这个侄儿,几乎已胜过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有时明知道他说谎,却也不忍心责怪,叹了口气,缓缓的道:“你们兄弟情深,姑妈很高兴,姑妈虽然老了,却不是顽固不化之人。依依这孩子很懂事,举止也得体,我其实很喜欢她。”看了看他,微微的笑了,道:“等过几天姑妈大好了,就给你们选个日子。冬天里这边暖和,就陪姑妈过完年再回去吧。”楚夜笑道:“是,一切姑妈作主就是了。”楚清音道:“你这孩子就会哄姑妈开心!算了,你去陪陪雪儿吧,姑妈也不能老霸着你,得留点时间给你们小两口。” 楚夜退出,心里还在暗暗嘀咕,听姑妈的口气已经在怀疑柳依依的身世了,他不知道姑妈到底知道了多少,不过听她的意思很是喜欢柳依依,好象已并不太在意她的出身。他不禁松了口气,他知道总有一天楚清音会知道的,当初隐瞒柳依依的身世,就是为了让她先与姑妈建立起感情,这样在姑妈知道真相后,才不会太过排斥她,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效果比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他心情大好,又与江雪偷偷溜出府去,在街上的夜市逛了半晌,直到江雪喊累,这才回去安歇了。 第二天一早,他刚刚起床,便有小厮来报说有人找他,忙出去看时,却是朱啸天。 他心中奇怪,问道:“前辈,有事么?”他虽与朱啸天相识,平素却无往来,朱啸天这么早就来找他,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朱啸天冷冷的道:“我孙女在哪?”他一愣:“您是说娟娟姑娘?”朱啸天道:“废话!我还能有几个孙女?”楚夜一头的雾水,不解的道:“前辈,您的意思是……”朱啸天道:“她昨天晚上说要来这里找你的那位江雪姑娘,到现在了还没有回去,我不找你要人找谁?”他愣住了:“娟娟姑娘昨晚并未来过呀。”朱啸天也是一惊:“真的没来?”他点头:“不敢欺瞒前辈。” 朱啸天呆了,喃喃的道:“我还以为天晚了她住在这里了,她既没来此处,那会去哪里呢?”忽地脸色一寒:“小子,你没骗我吧?”楚夜苦笑:“我骗你做什么?”朱啸天紧紧的盯着他,过了半晌,突然紧张的道:“她在这里并没有其他的朋友,难道……出了什么事了?”一想到这些,登时神色大变。楚夜忙道:“前辈别急,咱们先到各处找找,说不定娟娟姑娘现在已经回去了呢!”朱啸天不再多说,转身向来路急急的去了。 事与愿违,娟娟竟真的失踪了。朱啸天简直要急得发疯,四处去寻找她,江雪也焦急不已,在她的请求下,唐风也派出所有的人马到处寻找。两天过去,几乎把苏州城翻了个遍,却没有一点消息。 三十八意料之外 又有两、三天过去,不光苏州城里,连城外方园三十里内的村镇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娟娟的下落。不仅如此,朱啸天竟也不知去向,大概是外出寻找孙女了。 江雪闷闷不乐,唯一的朋友失踪,自然很是难过。楚夜看得心疼,便带她到灵岩寺游玩。 灵岩寺是苏州有名的寺院,规模宏大、气势雄伟,灵岩山更是风景优美,再加上楚夜又不停的逗她开心,她的心情渐渐好了许多。 下午,两人刚刚回到唐府,就见唐风的贴身小厮阿福跑了过来,道:“表少爷,你回来了?小的正要去找您呢!”楚夜问道:“有事吗?”阿福道:“城西发现了一具尸体,李捕头和少爷已经去查验了,少爷说让您也过去看看。”他有些疑惑:“尸体?什么人的尸体?”阿福摇头道:“小的也不清楚,好象是挺重要的一个人。”江雪大是好奇,也想跟去看看,连声催促他快去。他想了想,详细的问明地点,同江雪一起向城西而去。 案发现场在效外的一片树林中,有一条小路通到附近的一个村子。发现尸体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乡下老头,他本来想到这里捡些枯枝回去生火用的,不料竟看到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忙回村叫了地保一同到府衙报案。 捕头李之英正在查看现场,唐风站在尸体旁在思索着什么,旁边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走过去,道:“李兄,表哥。”看见他,唐风眼睛一亮,道:“你来得正好。”指着那具尸体:“你看!”尸体周围脚印杂乱,枯草被踏倒了一大片,显然经过剧烈的搏斗,地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看清尸体的相貌,他不禁大吃一惊:“是他?这怎么可能?”他万万没有想到,死的人竟是朱啸天。朱啸天的武功出神入化,江湖中已鲜有敌手,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杀得了他呢?江雪已是吓得面青唇白,颤声道:“他既死了,那娟娟她岂不也……”楚夜忙安慰道:“别怕,娟娟也许还活着。” 仔细的查看过尸体,他皱了皱眉,道:“他是先中了毒,然后才被人用刀刺死的。”唐风点头道:“不错,若非他中毒在先,江湖中又有谁能杀得了他?”却听有人道:“楚公子能否看出他中的是什么毒么?”他抬起头,说话的是一旁的那个中年人,他面容白皙、相貌斯文,眼睛里却是一副不可捉磨的神情。 楚夜忽然觉得他有点面熟,好象在哪里见过一般,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李之英走了过来,道:“这是新来的吴捕头。”那中年人道:“在下吴维。”江雪失笑道:“无为?你的名字倒很有趣。”楚夜低声道:“雪儿,别胡闹!”忽地想起,这个吴维自己确实见过,那是在栖凤楼初见柳依依的时候,他就是跟福威镖局的赵大海在一起的中年人。看了看唐风,唐风神色淡漠,显然已经认出他了。当下淡淡一笑,道:“在下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毒,这药中有种令人迷乱的成分,好象不是中土所有。凶手应该是趁朱前辈中毒后神智不清时下手杀了他的。”唐风沉呤道:“朱啸天的毒岂是那么好下的?这凶手定是个高手了。”吴维道:“还有一个可能,凶手是朱啸天认识的人,所以才会毫无防备。”李之英赞同的道:“吴兄言之有理,咱们不妨从他周围的人查起。” 吴维却忽然阴阳怪气的道:“朱啸天的熟人么,眼前就有一个。”李之英一怔:“谁?”吴维淡淡的道:“听说楚公子跟朱姑娘很熟。”楚夜愣了一下,好笑的道:“你怀疑我?”吴维不紧不慢的道:“楚公子是毒王的高足,自然擅于用毒,朱姑娘前几天莫名失踪,好象与你也有点干系,朱啸天曾找过你要人,这前后联系起来一想……”环视众人,阴阴的道:“实在不能不令人生疑呀!” 唐风大怒,道:“你简直一派胡言!”吴维淡淡的道:“唐公子稍安勿躁,在下的话还没说完。”唐风愤愤的“哼”了一声,勉强耐着性子听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仵作验尸的结果,死者死于昨日夜间子时时分,楚公子,请问那时你在何处?”楚夜道:“昨日子时?我当然是在家里睡觉了。”吴维道:“有谁可以证明你那时确实在家中?”楚夜苦笑:“好象没有人能证明。”半夜子时连下人都已睡熟,自然没有人为他作证了。吴维得意的一笑,道:“那就不用多说了,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与本案有关,请楚公子跟我走一趟吧。”竟把他当成嫌疑犯对待了。 唐风简直七窍生烟,怒道:“你脑子有毛病么?他若是杀人凶手,我还是江洋大盗呢!”李之英也道:“吴兄,你说楚兄弟是凶手,这不可能吧?话可不能乱说啊!”吴维冷冷的道:“是与不是,等大人审过了再说!”手一挥:“带走!”衙役们望望他,又望望李捕头,呆在原地迟疑不动。 吴维恼怒的道:“怎么,都不想干了?还不动手?!”李之英皱眉道:“吴兄,不可鲁莽!”唐风怒道:“我看谁敢动手?”吴维冷笑道:“唐公子,你要干涉吴某办案么?”楚夜却忽然笑了,制止住暴怒的唐风,懒懒的道:“吴捕头,我虽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昨夜子时的时候确实在家里,但你有证据证明我在这里杀人么?” 第37章 吴维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瞟了他一眼,楚夜嘴角现出个讥讽的笑容,接着道:“既然你没有办法证明我是杀人凶手,那在下可不奉陪了。”唐风不由大笑,拍拍他的肩,道:“说得好!”轻蔑的看着吴维:“捕头大人还有什么吩咐么?若是没有,我们可要告辞了!”吴维脸色铁青,道:“你们别得意,我会找到证据的!”唐风在苏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且与杨知府交好,他此时就算存心诬蔑,在拿不出证据的时候,还是不敢太过于放肆,虽然心里恨得痒痒的,却是无可奈何。唐风大笑道:“你还是找到证据再得意吧!” 。 深夜。 楚夜翻来复去不能入睡。 朱啸天的死实在大出他的意外,就算是他先中了毒,能杀死他的也不是一般的人。娟娟现在不知道是生是死,绑架她的人和杀死朱啸天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伙人)。要说是朱啸天的仇家,似乎有点牵强,毕竟他已在深山中隐居了三十年,三十年岁月的磨砾,仇恨也应该消退的差不多了吧?何况在苏州,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那凶手如此的费尽心机,究竟是为什么呢? 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心中烦闷,索性披衣起身,到后园中散步。 月色如水,院中梅影扶疏。 梅花已经开了,洁白如雪、暗香浮动,另有一番清幽的意境。望着皎洁的夜空,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心中感慨颇多,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 忽听一个优美的声音道:“楚公子因何叹息?”他一惊回头,只见柳依依正站在身后,她身姿婀娜,披着件白狐毛领的披风,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脑后,在月光下更显得楚楚动人、宛如仙子一般。 他微微一笑,道:“柳姑娘这么晚了还没睡?”柳依依走到棵梅花树前,道:“月下赏梅,别有一番风韵。”楚夜道:“柳姑娘倒好兴致。”她抬起头,用种探究的目光看着他,问道:“楚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楚夜淡淡的道:“我会有什么心事?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柳依依道:“你是在担心娟娟姑娘吧?我想她应该还活着。”楚夜道:“哦?理由呢?”柳依依道:“我猜想抓走娟娟的和杀死朱啸天的应该是同一人所为,抓走娟娟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以她作饵诱杀朱啸天,而那片树林可说是案发现场,既然朱啸天已经死了,那也没有再留着她的必要。可是那里并没有发现娟娟的尸体,可见他们并没有杀她,而是又带着她离开了。”楚夜道:“也许她被带到别处杀害了呢?”柳依依道:“那样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么?”楚夜想了想,道:“好象有点道理,不过,他们留下她的理由是什么?”柳依依缓缓的道:“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还有别的用处。”楚夜沉呤道:“这样说她暂时还不会有性命之忧了?”转头看着她,面上露出欣赏的神色,微笑道:“柳姑娘心思缜密,分析的有条有理,在下佩服。”柳依依嫣然笑道:“我只是乱猜的。”她的笑容如春花初绽、妩媚灿烂,他不禁一呆,随即转开目光,伸了个懒腰,道:“夜里寒冷,柳姑娘还是早些安歇吧,在下要去睡了。”打个哈欠,告辞去了。柳依依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里显出种复杂的神情。 三十九疑惑 娟娟失踪已有十天,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杳无音讯。江雪已经有些绝望,猜想她或许早已被害,此刻大概正葬身在某个角落的泥土下面。 两个女孩子虽然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数天,但却十分投契,娟娟是她唯一的朋友,对于这段友情,她自是十分珍惜。谁知刚刚别后重逢,却发生了这种事,她虽焦急担忧,却也无可奈何。心中抑郁,又怕楚夜担心,面上还不敢流露出来。 楚清音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楚夜仍不敢有丝毫大意,若是有事外出,便叮嘱阿梅好生照料姑妈。 阿梅从三、四岁时被好赌的父亲卖入唐府,一直在楚清音身边长大,很是聪明伶俐。府中丫环侍女众多,楚清音却对她格外宠爱,她对主人也是忠心耿耿,有她在姑妈身边照顾,楚夜也比较放心。 这天深夜,天阴得厉害,象要下雪一般,到处一片漆黑。唐府里下人也都睡了,周围寂静无声。 一条黑影悄悄溜进了楚夜的房间。 楚夜正在熟睡,黑暗中只听见细微的均匀的呼吸声。 那黑影在门口屏息凝神静听片刻,脸上浮起一丝狞笑,突然手一扬,一片寒光向床上射去。楚夜正在睡梦之中,他的暗器去势极快又无声无息,断没有不中之理。正自暗暗得意,蓦地人影一闪,楚夜已扑到近前,一掌劈了过来。 那黑影武功却也了得,虽惊不乱,身体一折倒纵而出,避开他的掌势,几个起落已在十几丈外。楚夜纵身跃出,直追过去。两人你追我赶,重重屋脊在脚下掠过,那黑影轻功绝佳,竟一直与他保持着四、五丈远的距离。 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般,不消片刻已出了苏州城。黑影左转右拐,到了一片树林之中,楚夜生怕目标失踪,追得越发紧了。 那黑影却忽然站住了,转过身道:“楚公子如此苦苦相逼,是不是不想要娟娟姑娘的命了?”声音粗砺嘶哑,甚是难听。他的脸上蒙着一块黑巾,令人看不清他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露出双闪着寒光的眼睛。 楚夜止住脚步,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你知道娟娟的下落?”黑影道:“当然。”楚夜道:“她是否在阁下手里?”黑影道:“不错,她确实在我的手里。”楚夜道:“你想怎么样?”黑影悠悠的道:“楚公子是不是希望让她活下去?”楚夜道:“你想提条件?说吧,怎么样才能让她活着回来?”黑影笑道:“楚公子果然聪明,其实这很简单,只要……”突然一掌劈了过来,同时厉声喝道:“只要你死!” 楚夜早已暗中戒备,侧身避过,抬手还了一掌,微风过处,鼻中嗅到一丝淡淡的幽香。那黑影一击不中随即急速后退,飞身没入树丛之中,远远的笑道:“她就在这树林里,你还是快去找找吧!” 他愣了一下,环视四周,忽然想起这个地方就是几天前朱啸天丧命的地方,不由心中一动。想起那黑影的话,不论是真是假,先找找再说,就算是个陷井,他也决意要试试。 林中更加的幽暗,他小心翼翼,慢慢的四处搜索,过了半晌,也没发现什么。皱了皱眉,准备先回去再说。 刚走出树林,蓦的眼前火光耀眼,四周竟亮起无数的灯笼。他吃了一惊,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自己已被层层包围,来的人身着官衣,全是苏州府衙的捕快,周围一圈强弓硬驽正蓄势待发。为首的一个人四十多岁,相貌斯文,正是苏州新来的捕头吴维。 吴维打量着他,冷冷的道:“楚公子,你半夜三更的不在家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楚夜淡淡的道:“捕头大人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吴维冷冷的道:“我接到线报,杀死朱啸天并绑架了朱娟娟的凶手今晚要来这里毁尸灭迹,所以本捕头过来捉拿凶犯!”楚夜道:“哦?凶犯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吴维面色一寒,道:“你不必再装了,凶犯就是你!”楚夜淡淡的道:“哦?证据呢?”吴维冷笑:“你还嘴硬,我这就让你看看证据!”手一挥:“搜!”十几个捕快奔入林中搜索。 只过了片刻,有一个捕快跑过来报说发现一处可疑之地。 这个可疑之地在一棵树下,象是刚刚被人挖过,在下面埋了什么东西,土还是新的。吴维命人挖开来看,里面竟是一具尸体,看身形装束是一个女子。 吴维得意的一笑,道:“楚公子,请问这是何人啊?”楚夜一愣,刚才由于天色昏暗,他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样,这里埋着具尸体,实在大出他的意料。走上前,小心拂去尸体脸上的泥土,只看了一眼,他的脸已发白。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娟娟。 看情形她已死了好几天,因为天气寒冷,尸身仍旧完好无损,并没有腐烂的迹象。她神色惊恐、面色青紫,颈上有瘀青的指印,显然是被人扼死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在控诉凶手的凶残。 吴维道:“这个女子就是朱娟娟吧?”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颗心已沉了下去。娟娟竟真的死了,在这之前,他心中还存了万一的指望,希望她还活着。 吴维得意至极,道:“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你劫持杀害了娟娟姑娘,并把她的尸体偷偷藏了起来,不料被朱啸天发现找你要人,于是你把他骗来此处杀死。你生怕事情败露,便趁夜深人静之时把先前藏于别处的朱娟娟的尸体带到这里掩埋,妄图掩盖罪行。岂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你还有何话说?”楚夜听得发呆,苦笑道:“吴捕头,你的想象力当真丰富得很!娟娟姑娘和我无怨无仇,我为什么杀她呢?”吴维道:“看这女子倒也有几分姿色,你定是求欢不成,怒而杀人灭口了。”楚夜大怒,喝道:“你简直一派胡言!”他忽然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之中。吴维冷笑道:“你还想抵赖?”他强压怒火,淡淡的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吴维恶狠狠的道:“你有什么话跟知府大人说吧,带走!”有两个捕快手拿铁链走上前来。楚夜冷冷的道:“这倒不必了,我跟你们走就是。”吴维道:“算你聪明!” 。 苏州府衙的大牢当真是名不虚传,尺余厚的青石墙,两寸厚的铁板门,被关在里面插翅也难飞。看清了这里的环境,楚夜只有苦笑,那个吴维还真看得起他,这里本来是关押重犯的地方,虽然没给他戴手拷脚链,但要想从这里逃出去,还真的不那么容易。 第38章 这间牢房并不大,只有一丈见方,阴暗潮湿,角落里放着个马桶,地上散乱的堆着一堆稻草,这就等于是床,也是冬天让犯人取暖的东西,整个房间散发出一种恶臭。 随着牢门的关闭,这里又陷入黑暗之中。楚夜在稻草上坐下来,整理着纷乱的思絮。在这恶劣的环境中,他的心里竟出奇的平静,多日来的遭遇一一浮现在眼前。蓦地灵光一闪,脑中一片清明,胸中诸多的疑团竟迎刃而解。他的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微笑,喃喃的道:“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四十飞来横祸 第二天一早,当唐风得到消息气急败坏的赶到大牢的时候,楚夜却睡得正香。 被他摇醒,揉了揉眼睛,楚夜赖洋洋的道:“你怎么来了?”唐风道:“今天天还没亮,李大哥就去找我了,否则我怎么能知道你在这里!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楚夜讲完事情的经过,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你可知那个蒙面人是什么人么?”楚夜道:“她就是杀死蝴蝶夫人的人,也就是她的师妹。”唐风一怔:“是个女人?你怎么这么肯定?”楚夜道:“她们二人所用的武功身法如出一辙,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们身上都有一种完全相同的淡淡的香气。”唐风道:“就凭这些你认为她们是一个人?”他点头:“应该不会错。”唐风想了想,道:“我去跟杨兄说说,先把你保出去再说。” 过了半晌,唐风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楚夜问道:“怎么样?”他叹气,面上神色恼怒至极,原来杨知府以案情重大为由,拒绝保释,任凭他费了半天口舌,杨思贤竟意外的毫不松口。他心中气极,却也没有办法。 楚夜却好象早已料到一样,神色平静,微笑道:“在这里也不错,很清静的,正好可以想些问题,你不用担心。”唐风无奈,找来牢头,吩咐他给楚夜换个好点的地方。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的这间虽也是牢房,但跟刚才那间比起来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面积大了一倍有余,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有一张木床,铺着整洁的被褥,还有一张方桌两把椅子。 等一切安置好,唐风才离去,走时再三叮嘱牢头要好好照料他,牢头唯唯的应了。 晌午时分,楚清音和江雪也知道了,到牢中来探望他,少不得又要他安慰半天。只说得口干舌燥,才把两个女人哄走了。 这些天苏州知府杨思贤忙着为皇上选秀女之事,暂且无暇过问这件案子。楚夜在大牢里无事可做,天天是吃了睡、睡了吃,似乎很是惬意。 江雪几乎天天来看他,每次都带些好吃的来,跟他说会话。牢头和狱卒都受了唐府的银子,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他不逃走,其余的并不多加理会。 一晃过去了十来天,楚夜在牢里竟好吃好睡,呆得心安理得,丝毫没有害怕或烦燥的意思。吴维来看过他两次,见他如此模样,倒不由在心中暗暗嘀咕。 这天早晨,他忽然托一个狱卒带口信给唐风,要他赶紧来一趟,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他一边喝着狱卒给他泡的茶,一边等着唐风。 不消片刻,果然有人来了。只不过来的不是唐风,而是柳依依。 看见她,他有些惊讶,问道:“怎么是你?我表哥呢?”柳依依道:“他刚好出去了,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他。”楚夜沉默了半晌,淡淡的道:“没什么事,只是这几天都没见到他,想跟他聊聊。”柳依依道:“等我回去时转告他吧。”她面上现出一抹微笑,柔声道:“莫着急,他很快就会来看你了。” 这天中午,江雪照例来看他,与往日不同的是吴维也跟了进来,两人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连声催促她离开。江雪无奈,只好留下食盒中的饭菜独自去了。 吴维冷笑道:“真是钱能通神啊,连坐牢都这么滋润!”楚夜懒得理他,自顾自的享用美食。吴维讨了个没趣,狠狠瞪他一眼,悻悻的走了。 当唐风听到柳依依的口讯赶来大牢的时候,天已是傍晚了,两个狱卒正在喝茶聊天,楚夜却侧身向里在蒙头大睡。 他走过去掀开被子,道:“懒虫,该起来了!”楚夜却动也不动。唐风在床边坐下,拍拍他道:“快起来!”楚夜却仍是一动不动。 唐风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抓住他的肩膀一拉,让他面向自己,在他看到楚夜的脸的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楚夜面色发青,双目紧闭,嘴角还留有一抹淡淡的血迹,虽然身体尚在微温,却早已经没有了呼吸。唐风如雷轰顶,脑中一片混乱,伸出颤抖的手向他胸口摸去,果然连心跳也没有了。楚夜竟然死了,这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五脏六腑都象被人挖走了一般,痛楚难当。 唐风傻了,怔怔的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他终于清醒过来,大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两个狱卒急忙跑过来,问道:“唐公子,有什么吩咐?”唐风面色苍白,指着楚夜说不出话来。一个狱卒道:“楚公子怎么啦?病了么?”边说边上前查看,另一个狱卒也好奇的凑上前来。 蓦地那个狱卒发出一声惊叫,战战兢兢的道:“楚……楚公子……死了?”唐风怒吼道:“你还问我?我正要问问你们呢!”两个狱卒吓得腿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小的们……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今天中午楚公子还好好的哪!”唐风喝道:“今天都有谁来过?”狱卒道:“只有您府里的两位姑娘来过。”另一个狱卒道:“再就是吴捕头来过。”唐风道:“吴维?”狱卒急忙道:“吴捕头走的时候楚公子还好好的呢!” 唐风愣住了,狱卒们偷偷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要不……小的先去禀告大人?”唐风道:“快把杨思贤给我叫来!” 不消片刻,苏州知府杨思贤、捕头李之英和吴维带着仵作急匆匆的赶来了。 经过简单的检查,仵作道:“楚公子是中毒身亡的,死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了。”唐风怒道:“这牢里哪来的毒?一定是有人蓄意谋害!”吴维阴阳怪气的道:“府衙大牢守卫森严,连只鸟都飞不进来,又怎么能有人潜进来谋害令表弟呢?”唐风道:“外人要进来自然不大容易,但要是府衙内的人呢?”杨思贤皱了皱眉,道:“唐兄弟是怀疑本官手下的人下毒谋害令表弟?”唐风冷冷的道:“不错!”吴维冷笑道:“那么请问唐公子怀疑何人啊?”唐风恨恨的看着他:“你今天曾到这里来过?”吴维淡淡的道:“原来唐公子怀疑在下,不错,我确实来过,但我只在门口停留了片刻,并没有接近过楚公子,而且在下走的时候,楚公子还活蹦乱跳的呢!如果唐公子不信,这两位兄弟可以作证。”那两个狱卒连连点头:“吴大人说得不假。” 李之英一直在查看楚夜的尸体,此时忽然道:“这是什么?”众人转头,只见他已从楚夜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瓶口是敞开的,里面已经空了。 仵作接过来闻了闻,道:“这是盛毒药用的,楚公子中的毒原本就是放在这个瓶子里的。”吴维道:“这瓶毒药原来是楚公子自己带着的,这么说来楚公子是自杀的了?”唐风大怒:“胡说!阿夜怎么会自杀?他又为什么要自杀?”吴维悠悠的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杀死朱啸天祖孙二人,自知罪责难逃,便服毒畏罪自杀了!”唐风怒不可遏,直跳起来,喝道:“你住口!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不客气了!” 杨思贤干咳一声,慢条斯理的道:“唐兄弟且先息怒,本官以为吴捕头的话也不无道理。”唐风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杨思贤道:“本官认为这件事的真相就如吴捕头所说的一样,楚公子是自杀的。”唐风呆住了,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杨思贤叹了口气,又道:“发生这样的事,本官心里也很难过,但本官既拿朝廷俸禄,自当尽忠职守。现在楚夜既已畏罪自杀,本官也就不再追究了,你把尸体领回去好生安葬吧!” 唐风呆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不禁暴跳如雷,怒喝道:“姓杨的,枉我当你是朋友,你居然昧着良心如此诬蔑阿夜!你……你还是人么?!”待审的人犯无故死在牢中,若是追究起来,就是知府大人也脱不了干系,何况这个“人犯”还有些势力背景?但若是“畏罪自杀”的则就不同了。这个道理在场的各位都心知肚明,但杨思贤素有清正之名,平时又与唐风私交甚厚,竟也会耍如此手段,难怪唐风愤怒不已。 杨思贤面色一沉,不悦的道:“本官念你悲痛中口不择言,不与你计较,速速带了尸体走吧!”转身拂袖去了。吴维也冷笑一声跟着去了。 唐风大声怒骂,正要追出,却被李之英拉住了,道:“你冷静些,先办楚兄弟的后事要紧!” 四十一原形毕露 楚清音看到楚夜的尸体,当场就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便死死的抱着他大哭,任凭谁劝都不肯放手。唐风强忍悲痛苦劝半晌,楚清音依然毫不理睬,反而把众人都赶出房门。 唐风生怕母亲有什么意外,守在门口苦苦相劝。他心中悲痛、愤怒、忧虑、焦急,已是心力交瘁,现在又担心着母亲,真是苦不堪言。劝了良久,楚清音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伸手推门,门已从里面闩上了。他心里一紧,急忙拍门道:“妈,您开门啊!”却听里面楚清音缓缓的道:“我想再陪陪夜儿,你们不要来吵我!”声音虽然悲痛,却已平静了许多。 第39章 他稍稍松了口气,忽听柳依依道:“咦,江雪呢?怎么一直没见她?”唐风一惊,环视四周,果然没有江雪的影子。一个侍女道:“江姑娘刚才好象回房去了。”唐风道:“妈这里有我,你去看看她。” 江雪痴痴的坐在灯下,脸上一片茫然,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似在想着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想。从听到噩耗的那一刻起,她就是这个样子,既没有哭,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前面发呆,如同傻了一般。 柳依依倒了杯茶给她,柔声劝慰,她就象没有听见,依旧呆呆的坐着。柳依依坐了一会,心里惦记着唐风,叹了口气,为她披上件厚些的衣服,起身去了。 生怕母亲有什么意外,在凛冽的寒风中,唐风在楚清音的房间门口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楚清音终于打开门,让他进去。她双目红肿、面色苍白,一夜之间整个人象老了十几岁。 楚夜静静的躺在床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也洗得干干净净的,因为是中毒,面色仍是发青,但看起来已比昨天好多了。 楚清音没有多说,只是吩咐唐风料理一切后事。[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棺材已经连夜准备好了,是上好的楠木。灵堂也已搭好,管家吩咐家人去灵岩寺请了法师来念经超度。装殓过后,准备停灵七日,再由唐风护送楚夜的灵柩回乡。 楚清音又病倒了,这次是真的病了。她本来就身体虚弱,现在心痛侄儿惨死,已是卧床不起,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口中只是喃喃的念着楚夜的名字。唐风心痛至极,遍请苏州城内的名医,却没什么效果。 江雪仍是痴痴呆呆的,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不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好象与她无关。唐风要忙着照料母亲,又要料理楚夜的后事,无暇顾及她,只好安排了两名侍女专门照顾她。 这天晚上,柳依依服侍楚清音吃完药,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刚刚转过回廊,却见唐风闪身进了她的房间。她一怔,蹑足向前,躲在窗口偷偷向里看去,只见唐风东瞧西看,又拉起床单望向床底,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她心里暗暗吃惊,屏息凝神继续看去,唐风找了一会,好象没发现什么,便出门去了。她躲在暗处,待他走远,这才回自己的房间。 她慢慢的喝着茶,脸上的神色却阴晴不定,似乎正在考虑着重要的事情。过了半晌,她放下茶杯,象是下了决心一般,嘴角浮起一丝冷酷的笑容。 晚上,唐风正在看着侍女整理行装,明天就是他送楚夜的灵柩回乡的日子。楚清音病重,虽有柳依依在旁照料,他还是很担心,心里只恨自己分身无术。 柳依依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细瓷青花小碗,道:“我来吧,你先把这碗燕窝吃了。”屏退侍女,亲自为他整理一切,叮嘱道:“路上要多加小心。”唐风点头,柔声道:“妈就由你多费心了。”柳依依微微一笑,接过他手里的空碗放在一旁,道:“你怎地跟我如此客气起来?”唐风黯然道:“阿夜死了,妈又病得这么重,若不是有你,我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柳依依轻声道:“人已经不在了,你要看开些才是。”唐风道:“我不会让阿夜死得不明不白的!”柳依依淡淡的道:“他不是自杀的么?怎么不明不白了?”唐风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阿夜是决不会自杀的,是有人下毒暗害他,我一定会查出真正的凶手的!” 柳依依却忽然轻轻一笑,柔声道:“你说得不错,楚夜确实是被人毒死的。”唐风一怔,却听她接着又道:“你可知道凶手是谁么?”唐风愣了,惊讶的看着她:“你知道?”柳依依依旧用轻柔的声音道:“问题就在江雪给他送的午饭里,他就算再精明,也不会怀疑江雪的。”唐风张大了口呆了半晌,吃吃的道:“凶手是……江雪?”她轻轻摇头:“饭菜虽有毒,下毒的可不是她,她怎么可能杀楚夜呢?”唐风怔怔的道:“不是她,是谁?”柳依依摇头叹气:“你何必再装?你不是早就怀疑我了么?” 唐风茫然:“怀疑你?我怎么会怀疑你?”柳依依冷笑道:“还装?你不是偷偷到我房里寻找过证据么?你也真傻,我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么?”唐风一呆,侧头想了半晌,恍然道:“我记起来了,那天我远远的看见有个黑影进了你房里,还以为是小偷,就进去看看,可什么也没看见。”柳依依倒愣了:“真的是这样?”唐风道:“我骗你做什么?”看着她,面上渐渐现出惊疑:“你说凶手……难道……”柳依依脸色一寒:“你终于明白了,可惜已经晚了!” 唐风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阿夜的毒是你下的?为什么?你又从哪弄来的毒药?”柳依依淡淡的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蝴蝶夫人的师妹,蝴蝶宫的新主人。”唐风惊愕不已:“你就是杀死蝴蝶夫人的那个蒙面人?”柳依依道:“不错,其实我早就想杀掉她了。”唐风道:“你们不是师姐妹么?”柳依依恨恨的道:“那个女人总是自以为是,谁都不放在眼里,我若不杀她,永远都不会有出头的日子!”唐风喃喃的道:“那些天你称病不见我,原来并非真的病了,而是赶到塞外杀人去了。”柳依依轻笑道:“你说得一点也不假。” 唐风道:“那阿夜呢?他可没有得罪你啊,你为什么害他?”柳依依注视着他,过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他若不死,我迟早都会被他揭穿的。”唐风道:“难道他看出端倪了?”柳依依恨恨的道:“坏就坏在那个朱娟娟身上。”唐风更加惊异:“她?难道他们祖孙也是你杀的?”柳依依道:“不错,我本不想多事,她认出了我身上的味道,我只能杀了他们灭口。”唐风道:“你利用娟娟把朱啸天骗到那树林里,想办法让他中了毒,然后杀了他?”柳依依道:“你猜的差不多,不过那时朱娟娟已经死了,是我假扮成朱娟娟的样子,才把毒粉洒在朱啸天的身上的。没成想这老不死的还挺不好对付,中了毒还那么凶悍,让我费了不少的力气。”唐风越听越是心惊,道:“你怕朱啸天祖孙一死,阿夜会怀疑到你,所以就先下手为强设计诬陷他。”柳依依悠悠的道:“他若是笨些,就不会死得这么快了。”唐风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柳依依道:“他那天早晨托狱卒来送信要见你,想必就是要告诉你我就是那个凶手,可惜他没想到那两个狱卒中有一个已被我收买了。为了保命,我不得不下手了。” 唐风又是伤心又是愤怒,他万万也没想到自己倾心相爱的女人竟如此恶毒,狠狠的看着她,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低声道:“你……你好狠!”握紧了双拳,硬起心肠道:“这是你罪有应得,需怪不得我!”柳依依却笑了:“唐公子要杀我报仇么?”眼波一转:“来吧。”唐风猛的站起,忽觉全身发软,不禁又坐了回去,心中大骇,想提一口真气,却觉胸口一滞,如受重击,呻吟一声倒在地上。 柳依依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刚才喝的那碗燕窝里已经下了毒,不过别怕,你不会死的,只是全身不能动弹而已。”弯腰扶他躺到床上,柔声道:“你现在还不能死,等咱们成了亲,你唐家的产业都名正言顺的姓柳了,我会让你跟你的好表弟作伴去的。”唐风愤怒至极,颤声道:“原来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我唐家的财产?”柳依依轻笑,仍然用那种柔美的声调道:“难道你以为我是因为爱你吗?”唐风心中巨痛:“你休想!”柳依依不紧不慢的道:“别忘了你的母亲,你若不想她死,就得乖乖的听话。”他顿时愣住了,怒道:“你好卑鄙!”柳依依毫不生气,柔声道:“明天我会告诉大家唐公子突发疾病,太原是去不了了,只能让管家代为一行了。然后呢,我们会尽快成亲,当然,你病得这么重,什么事也做不了,生意就由我来打理好了,我会做的很好的。”用丝帕为他擦了擦脸:“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身体不舒服么?哎呀,我忘了你是病人了,天寒地冻,你可千万要保重,别让我担心啊!” 她的语气有说不出的温柔,唐风却只听得全身发冷。柳依依那张美若天仙的脸现在在他眼里,已不亚于毒蛇猛兽,他厌恶的扭开脸,不再理睬她。柳依依站起来,轻轻一笑:“你先在这里歇一会,我还要出去准备准备。” 四十二死而复生 她起身欲走,关得好好的房门却在此时无声无息的开了,一阵寒风直卷进来,蜡烛闪了一闪,忽的熄灭了,屋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柳依依一惊,一凝神间发现屋中已多了一个黑影。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来者的面目,从身形上可看出是个男子。他静静的站着,既不动也没有说话,周身显得鬼气森森。 柳依依喝道:“你是什么人?”那黑影忽地轻轻一笑:“我不是人,我是鬼。”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两人都大吃一惊,唐风已叫了起来:“阿夜,是你么?”柳依依咬牙道:“你既喜欢作鬼,本姑娘就成全你!”纵身掠起,五指如钩抓向他的咽喉。这一招干脆利落、又快又狠,是她拿手的绝招,蝴蝶夫人就是死在她这招下的。 忽然眼前一花,那黑影竟蓦地不见了。方自一惊,却听身后有人笑道:“我在这呢!”她急速转身,只见那黑影已到了床前。他仍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并没有乘机攻击她。 她定了定神,问道:“你到底是谁?”那黑影道:“不是告诉你了么?我是鬼,是被你害死的厉鬼。” 第40章 柳依依冷笑道:“你不必再装神弄鬼了!你把灯点上,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黑影叹了口气,道:“好吧,只要别吓着你就行。” 火光一闪,桌上的蜡烛亮起,楚夜那张笑嘻嘻的脸出现在二人眼前,他还穿着入殓时的寿衣,显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唐风又惊又喜:“真的是你,你还活着,这太好了!”他大喜之下眼泪竟不自禁的涌了出来,声音也有些哽咽了。柳依依不禁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你……你……这不可能!我那一掌明明……”楚夜摸了摸胸口,作出一副痛苦之色:“你这女人好狠毒啊,唯恐我中毒有诈,又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给了我一掌!我若是没死,也被你这一掌打得五脏尽碎了。唉,真是做鬼都不得安宁啊!” 柳依依已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向他身后看了一眼,道:“你有影子,鬼是没有影子的,原来你并没有死!”楚夜轻笑:“你怎么知道鬼没有影子?莫非你以前见过么?是了,你害了那么多人,什么大头鬼、无头鬼、吊死鬼、缺胳膊断腿鬼当然都会找你报仇了!”她面色一寒,冷冷的道:“你现在虽然还不是鬼,但很快就是了!”楚夜道:“哦?你想再杀我一次么?”柳依依冷笑:“这周围都是我的人,你还想逃么?”楚夜淡淡的道:“难道你以为你们能拦得住我?”柳依依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拦住你是没有把握,但你的姑妈和你的表哥可没你那么大的本事!” 唐风大怒,喝道:“你真是阴险!”柳依依笑了:“我知道你心里生气,你骂好了,我不会介意的。”楚夜道:“这位柳姑娘阴险之处多了,只是表哥你不知道而已。”唐风喘着气道:“她……她还做了什么?” 楚夜掰着手指想了想,道:“就从柳姑娘来苏州的目的说起吧。”柳依依冷笑道:“你既已知道,我也不需再隐瞒了,我确实是为你的藏宝图来的。”楚夜拉过把椅子坐下,舒舒服服的伸长了腿,道:“柳姑娘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委身于青楼之中,如此的敬业,令在下万分佩服!在下还有个疑问,那个赵大海和吴维是不是姑娘的属下?”柳依依道:“不错,那天只是让他们演了场戏而已。”楚夜叹道:“好一个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一个小小的把戏就让我们这位唐公子陷入其中不能自拨了!”柳依依笑道:“愿打愿挨,这可怪不得我。” 唐风又羞又愧,脸气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柳依依道:“其实我本来是想找机会接近你的,谁知你竟对我毫不理会,我正要想别的办法,你却突然离开了苏州。”楚夜道:“然后你就一路跟踪,并乘机除掉了你的师姐蝴蝶夫人。”柳依依道:“不错,但我没想到你的藏宝图竟是假的。”楚夜道:“你以为自己受了我的戏弄,便想杀了我出气。”柳依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是想杀了你,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楚夜道:“正在这时我们的唐公子恰好送上门来,所以你顺水推舟,想先混入唐府,再想办法除掉我。”柳依依娇笑:“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能进入唐府,还多亏你帮忙。”楚夜叹气:“是我一时脑袋发昏,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柳依依笑道:“你若永远脑袋发昏才好呢!你的命也真是大,这么多次都能逃过。” 楚夜道:“你杀我也就罢了,姑妈对你不薄,你为什么也要对她下手?”唐风一惊:“什么?她对妈下手?”楚夜淡淡的道:“姑妈前些时候病重,其实是中了毒,那下毒之人就是这位柳姑娘。”唐风更是吃惊,转头看着柳依依,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柳依依两手一摊:“我本也不想杀她,可是她对我的来历已经开始怀疑了,还派人到栖凤楼打探。若是她知道了她儿子要娶的是一个青楼女子,一定不能答应,说不定还会把我赶出唐府——这位唐公子又十分孝顺,自然不敢违背母命。这样一来,我的计划不就全盘落空了么?”唐风怒道:“所以你就下此毒手?你……你太狠毒了!” 楚夜冷冷的道:“表哥,你还不知道,这位柳姑娘还有一个身份。”唐风愕然:“什么身份?”楚夜一字字的道:“杀——手,蝴蝶宫是塞外的一个杀手组织,擅于用毒、手段毒辣,这也是她来苏州的真正目的!”不理会唐风的惊骇,继续往下说:“还记得赵永年和曾彪的死么?”唐风点头:“难道那神秘的‘月离’之毒……”楚夜道:“也是她干的。她受雇于周福杀死二人后,得知李捕头要到保定去查证,生怕事情败露,便索性把周福也一并杀死,并伪造了自杀现场。”唐风惊呆了,喃喃的道:“天啊!” 柳依依冷笑道:“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了,我真是佩服你!”楚夜道:“你是怎么毒死他们二人的?”柳依依道:“这还不容易么?那两个家伙俱是好色之徒,是栖凤楼的常客,早就对我垂涎三尺了。我答应与他们幽会,并说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高兴的魂都要飞了,哪里还想到要问为什么?就这样,没有人知道他们死前是跟我在一起的。”唐风道:“曾彪死的地方不是个密室里么?你是怎么脱身的?”柳依依摇了摇头:“你怎么这么笨!我把毒药偷偷下到酒里以后,跟他说我要去取一样东西,让他关好门等着我,别让别人看见了,他果然很是听话。此人好酒,有美酒在面前,又怎么会不喝呢?”唐风叹道:“他喝下了那酒,因而把命送了!”柳依依眉头微蹙,疑惑的道:“我真的很奇怪,这件事应该说是很隐秘,你是怎么知道的?”楚夜淡淡的道:“我只是猜的,既然你和蝴蝶夫人都擅于用毒,而你又是一个杀手,这两个案子会不会也与你有关呢?”柳依依一怔:“原来你是诈我的!”冷笑一声:“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楚夜苦笑:“我姑妈和表哥都在你手里,我还能怎么样?”柳依依得意的道:“谅你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招!”看了看他,道:“我很奇怪,你明明吃了江雪送去的饭菜,而且心跳也没有了,又挨了我一掌,怎么好象一点事也没有呢?”楚夜道:“你若明知道菜里有毒,还会不会吃?”柳依依奇怪的道:“你知道菜里有毒?你连江雪也不相信?可是……你不是吃下了吗?”楚夜淡淡的道:“我相信江雪,可不相信你。你早晨来试探我,我就知道你要下手了。至于那些菜,自然已被掉过包了,那里面只有一种可令人暂时假死的药。”坏笑了一下,又道:“其实我早知道狱卒已被你收买了,那天我故意要见表哥,就是要让你以为我想通了事情的真相,引你下手杀我。”柳依依皱眉道:“逼我动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楚夜懒懒的道:“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得意忘形呢?如果不是听你亲口承认,咱们这位痴情的唐公子就是死也不会相信你是真凶的。”唐风脸胀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依依愣了愣,道:“这么说,他那天在我的房间看见的黑影也是你安排好的?”楚夜笑道:“你果然聪明!若非如此,你又怎么能露出狐狸尾巴?”她若不动手,他就算明知这一切是她所为,因为没有证据,还是对她无可奈何。柳依依此时也明白了这点,心中大怒,道:“你还真是狡猾!”楚夜笑道:“彼此彼此!”柳依依道:“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楚夜道:“从那天晚上你说娟娟可能还活着的时候。你跟我说那番话的目的只是想让我造成一个错觉:就是有人为了对付朱啸天而绑架了娟娟,而实际的情况则正好相反。”柳依依道:“我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楚夜道:“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难道不奇怪么?”柳依依想了想,道:“我真是有些画蛇添足了。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呢?”楚夜淡淡一笑:“自然是你身上的香气。”柳依依默然。 她天生身体就有种异香,这也是她平时引以为豪的事情,可她万万没有料到,正是她的得意之处却泄露了自己的秘密。楚夜虽然熟悉凶手身上的香气,但柳依依是唐风的心上人,他未来的表嫂,他对她一向敬而远之,自然也不会注意她身上的味道了。若不是朱啸天祖孙的死,他恐怕永远也不会想到她。 他叹了口气,缓缓的道:“我若是早些知道,娟娟和朱老前辈就不会死了。”转过头看向唐风:“表哥,你还有什么疑问么?”唐风冷着脸道:“我不想再看见这个女人,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楚夜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淡淡的道:“既然玩够了,就开始干活吧。”柳依依戒备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不想要你姑妈的命了?”唐风冷笑道:“原来你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聪明!”柳依依一怔:“什么意思?”唐风冷冷的道:“阿夜若是没有安排好一切,又怎么会跟你在这里磨牙?”柳依依一惊,不由退后一步,却随即笑了:“想吓我啊?”楚夜悠悠的道:“信不信由你。”唐风不耐烦的道:“你快些把这女人打发了,我还要去看看妈呢!”他话虽如此,心里却是酸痛至极。楚夜笑道:“好吧!”向前跨出一步。柳依依冷笑道:“那好,你我也该分个胜负了!” 四十三真凶 柳依依提气凝神正欲出手,楚夜却忽然向门外道:“李兄,你都听明白了吧?” 门一开,苏州府的捕头李之英走了进来,笑道:“楚兄弟妙计,才令一切俱都真相大白。”楚夜道:“这个凶手就交给你了。”李之英道:“没问题!”一挥手,十几个捕快冲了进来,将柳依依团团围住。 柳依依不屑的冷笑:“就凭你们?” 第41章 楚夜淡淡的道:“你的那些手下还等着你去作伴呢!”她大吃一惊:“你说什么?”楚夜懒洋洋的道:“刚才告诉你你还不信,让李大哥说吧!”李之英道:“这个女人手下的二十九名凶徒俱被拿获、无一漏网。”柳依依又惊又怒,心知大事已去,忽然虚晃一招,撞开窗子飞掠而出。李之英正要去追,楚夜却拉住了他。 唐风焦急的道:“你还不去追?”他轻轻一笑:“别急,她跑不了的!”对李之英道:“事情既已真相大白,李兄等会就可以带着凶犯回去交差了,这件事也与我再没什么关系了。”李之英笑道:“多亏楚兄弟帮忙,我和杨大人都感激不尽。”唐风冷冷的道:“杨大人?哼!”楚夜道:“我忘了说了,表哥,你误会杨大哥了。”唐风疑惑的道:“误会?”楚夜笑道:“他只是演了场戏而已。”唐风更加糊涂了:“演戏?什么意思?” 原来楚夜被关入大牢的当天,便设法见到了李之英和杨思贤,杨思贤也并不相信他会是凶手,三人计议一番,决定引蛇出洞,遂演了这样一出好戏。为防止走漏消息,此事做得极其隐秘,连唐风也不知道。 唐风听得郁闷,不满的道:“你这小子也太不象话了,害得我白白伤心了这许多天!”楚夜道:“你若事先知道,又怎会做得如此逼真呢?柳依依那么精明,一眼就会看穿的!我可是连雪儿也没告诉呢,这些天,也苦了她了!”唐风无言以对,叹了口气,道:“你还不把解药给我?”楚夜道:“解药?我没有啊。”唐风瞪大了眼睛:“你没有解药?那我怎么办?”楚夜侧耳听了听,笑道:“别急,这就有了!”果然过不多时,院中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只听有人粗声叫道:“夜儿,你跑到哪去了?”他忙大声道:“我在这里!” 门一开,四、五个人走了进来,却是无心、白天宇,柳依依已被点了穴道,戴着粗大的铁铐被捕快们押解着。 无心道:“你这小子倒清闲得很!抓几个人还得要我们这些老家伙出手!”楚夜做了鬼脸:“年纪大了多活动活动筋骨有好处,弟子也是为师父们着想。”白天宇忍不住笑道:“强词夺理!” 李之英见事已办妥,便带了犯人告辞去了。 无心已从柳依依身上搜出解药,唐风服下,过了片刻便恢复如常。无心和白天宇他曾见过一次,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 白天宇笑道:“我们接到夜儿的信,本来是来参加他的婚礼的,并且也顺便看一看苏杭的风光,正巧遇到件这么有趣的事,就算与我的宝贝徒弟无关,我老人家也会插一手的。”楚夜被关进大牢不久,他们便已到了。听了他的计划,俱都颇感兴趣,于是三人又加入其中。柳依依的一举一动自以为隐秘,却不知自己已处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在饭菜中下毒,江雪虽不知道,无心却看得清清楚楚,便按计划掉了包。 唐风身上的药性解除,心里担心着母亲的安危,叮嘱楚夜招呼二人,便急急的看望母亲去了。 楚夜请两位师父到客厅喝茶。此时天色微明,仆人们已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虽然这一夜之间发生了很多事,但大部分的佣人并不知道内情,看见他不禁失声惊叫,吓得四处逃窜。 楚夜又好气又好笑,大声喝道:“都站住,我又没死,你们怕什么!”有胆大的虽停住脚步,但仍远远的观望,哆哆嗦嗦的道:“表少爷,小的们知道你死得冤,可这不关我们的事,您就别吓小的们了!”楚夜笑道:“别怕,我没死,鬼敢在白天出来么?”此言一出,倒起了些作用,有几个胆大的慢慢走了过来,半信半疑的道:“您真的没死?”白天宇笑道:“要他死可不容易!”无心叹气:“你怎么还穿着这件衣服?怪不得要把人吓坏了!”楚夜低头看看身上的那件“寿衣”,苦笑:“不是为了渲染下气氛么?”脱下来扔在一边。 管家已从楚清音那里得知了真相,跑来向他请示:“表少爷,那具尸体怎么办?”柳依依精明狡诈,他知道自己中毒诈死她必不会轻易相信,早已从义庄找了具跟自己身材相似的尸体作为替身,经过巧妙的易容,果然骗过了她。唐风在大牢里见的“尸体”是他,但在运回唐府的当晚就已掉包了。所以柳依依不要说打他一掌,就是十掌八掌的也没问题。只是可怜那具无主的尸体,死后还无端被人打得内腑皆碎。他叹了口气,吩咐管家好生安葬。 楚清音正在跟华飞烟说话,江雪坐在旁边相陪。得知侄儿无恙,她的病立时恢复了大半。唐风看过了母亲,便去处理府里的其他事务去了。她见楚夜进来,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江雪抬头瞧了他一眼,却不理他,推说自己头痛,告辞走了。 楚清音笑道:“雪儿在怨你呢,还不快去跟她解释?”楚夜道:“她就爱耍小孩子脾气,没事的。”华飞烟道:“别嘴硬了,快去吧!”他尴尬的一笑,转身追出。 江雪正在屋里收拾着东西,见他进来也不理睬,冷着脸依旧忙自己的。 楚夜凑上前:“干什么?要搬家啊?”她恨恨的收拾着自己的衣物,道:“你既如此的不相信我,我走好了!”楚夜道:“我知道你怨我瞒着你,可若是告诉你,你又不会作伪,一定会被柳依依看穿,那样我就前功尽弃了。”江雪怒道:“你可知道这些天人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我……我几乎被你给害死!”说到后来声音不由哽咽起来。 见到楚夜的“尸体”,她只觉天地都已塌陷,伤心到极处时反而没有了眼泪,心中绝望至极,几乎没了活下去的勇气。他死而复生,她大喜过后又不禁怨恨,气自己象个傻子似的被耍得团团转。 楚夜轻轻拉她入怀,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打也好骂也好,别再生气就行。”江雪用力挣脱,却被他搂的更紧,挣了几下自己反倒没了力气。想起这几天所受的煎熬,千般的委屈涌上心头,不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捶打着他的胸膛。楚夜任由她发泄,待她哭的差不多了,这才为她擦去眼泪,柔声道:“好啦,这回消气了吧?”她抬起头,见他胸口的衣襟被自己的眼泪弄得一塌糊涂,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撅着嘴道:“你就会欺负我!”楚夜爱怜的笑笑,为她理了理头发,道:“我去换换衣服,你也洗把脸,咱们去吃饭,忙了一夜,我已经饿坏了!” 。 过了七、八天,楚清音已恢复如初。楚夜和江雪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正月初八。唐府上下一片忙碌,不光忙着新年,还准备楚夜的婚礼。 无心三人也在唐府住下来,准备参加完他的婚礼再走。楚夜每天无事,就是陪着姑妈说说话,或者陪师父下下棋。 这些天,江雪实在闲的无聊,因为要做新娘子了,要做出副矜持的淑女状,不能再天天跟在楚夜身边,也不好再出府闲逛,简直有点闷坏了。 楚夜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好笑。这天下午,趁着无心和白天宇下棋的时候溜了出来,叫上江雪出去游玩。 江雪就象出笼的小鸟一般,开心的不得了,无论什么铺子都要进去看看。女人逛街的时候往往会买些无用的东西,江雪也不例外,一堆大包小包中倒有三分之二的东西没什么用处。楚夜微笑着跟着她走来走去,看到她快乐的笑容,他自己也开心极了。 这是整条街的最热闹的地方,墙上新贴了一张告示,盖着官府的大印,有很多人围在那里观看,并不时的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 江雪好奇,急忙跑过去观看,楚夜也跟了过去。等他看清了告示的内容,不由心里一沉。这是一张通缉令,上面赫然是柳依依的画像,原来她竟于昨日深夜越狱逃走了。 江雪的脸色也变了,道:“她竟然逃出来了。”他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别担心,现在到处都在通缉她,她不敢再留在这里的,也许早已逃远了。”他口中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委实放心不下,以柳依依的性格,她必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此时正躲在哪个角落里伺机报复呢。 江雪嫣然一笑,道:“我才不怕呢,反正有你在我身边。”眼睛一转:“那边有个布店,咱们去看看!”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 四十四再现波澜 这里可说是苏州最大的布庄,上至锦缎丝绸下至棉麻粗布应有尽有,并有裁缝为客人量身订做,服务十分周到。此时正是忙碌的时候——一般人家过年都要做件新衣的。 两人一进门,便有一个眉目清秀的伙计过来招呼。 江雪拉起一块布在他身上比了比,道:“你穿这个颜色还满不错的呢!”伙计在旁笑道:“姑娘好眼力,这可是昨天才来的新货,做长衫是再合适不过了!”楚夜一笑,眼睛的余光里忽然现出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一怔,定睛看去,竟是他以前的未婚妻——丁雅仙,她依旧是那么优雅美丽、举止高贵,正在和她的贴身侍女阿香看一匹红色的锦缎。 他走上前,微笑道:“雅仙,好久不见了。”丁雅仙抬起头,看见他虽有些意外,还是含笑点头。阿香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她对楚夜悔婚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满眼戒备的看着他,挑衅的道:“我家小姐就要和方少爷成亲了,今天来这里就是挑选嫁衣的!”楚夜微笑:“雅仙,恭喜你了!”对于丁雅仙,他一直心怀歉疚,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才象放下了块石头。方丙文成熟稳重,对雅仙又一往情深,的确是再也合适不过的佳婿人选。 丁雅仙笑了笑,看了看旁边的江雪:“你们也快了吧?”楚夜道:“嗯,定在正月初八。”阿香愣了:“你们也是? 第42章 这么巧?”原来丁雅仙的婚期也是那一天。丁雅仙道:“是很巧。”说完两人不由相视而笑,心下都已释然。之前对楚夜的悔婚,她表面上虽不在意,心里其实还是很难过——哪个女孩子没有点虚荣心呢?就算她对他并没有爱意,但被别人退婚毕竟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以前由于他的关系,她虽明知方丙文的心思,却从没作过他想。两人分手后,方丙文再也无所顾忌,大胆向她表明心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本就互有好感,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 丁雅仙主仆离去后,江雪仍站在原地发呆。楚夜道:“怎么了?”她低声道:“她越来越美了。”忽然转头看着他,调皮的问道:“你有没有后悔过?”楚夜愣了一下,伸手拧拧她的鼻子,笑道:“又说傻话!” 两人又逛了一会,看天已不早,这才回到唐府。 刚刚进门,唐风就急急的走来道:“柳依依逃狱了。”楚夜道:“我刚才在街上看到告示了。”唐风“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这些天小心些。”当他得知柳依依逃走的消息,竟悄悄松了口气。她再怎么十恶不赦,毕竟是他曾倾心爱过的女人,他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处死,她的逃走,正中他下怀。他心里只希望她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被抓到才好。 苏州的除夕热闹极了,天还没有黑透,鞭炮声已响成了一片。不论官商巨贾还是蓬门小户,家家户户都在除旧迎新,吃团圆饭、饮屠苏酒。 江雪站在院中的梅树下,望着满天的星斗出神。这是自收养她的江婆婆过世后,她第一次真正的过年。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心里直有恍如隔世之感。 大厅里的盛宴还在继续,楚清音因为大病初愈,身体仍很虚弱,耐不得劳累,已先去安歇了。无心和白天宇正在斗酒,吵闹之声在院子里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两个冤家,大半辈子争来斗去,已经以此为乐了。 江雪也已喝了好几杯,感觉已有点醉意,便到院子里来吹吹风、清醒清醒。几片梅花随风飘落下来,落在她的衣襟上,她轻轻伸指拈起,想起就要到来的佳期,心里又喜又羞,脸上也愈加发烫了。 却听有人道:“在想什么?”她一惊回头,楚夜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柔声道:“外面冷,当心着凉。”她笑笑,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我好象有点醉了。”楚夜一怔,随即坏笑道:“你醉了?这可真不容易!”凑上前看着她的脸:“好象是真的,脸这么红。要不要来碗醒酒汤?”她白了他一眼:“又取笑我!”楚夜微笑,握住她的手:“早些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她顺从的点点头:“你呢?”他回头向厅里看了一眼,苦笑道:“看来我是睡不成了。” 唐风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看见二人,道:“原来你们躲在这里说悄悄话呢!”他已大醉,舌头也有点大了。过来拉住楚夜:“再陪我……喝两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楚夜忙扶住他,道:“你醉了,不能再喝了!”唐风瞪起眼睛:“谁醉了?你才醉了呢!”楚夜叹气:“是,是我醉了,所以我不能再喝了。”转头对江雪道:“你去睡吧,我把他送回去。” 半拖半架把唐风扶回他的房间,让他躺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正欲离开,却听唐风喃喃的道:“依依……”他回头,唐风翻了个身,闭起眼睛睡着了。 唐风虽然口里没说,但柳依依的事情对他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这些日子来他郁郁寡欢,人也消瘦了不少。楚夜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只希望时间久了他会慢慢的忘记。叹了口气,转身去了。 。 正月初八这天终于到了。 楚夜的婚礼热闹极了,他虽然在这里没有多少朋友,但唐家的势力却是不容小觑的。不消说苏州各界的名流,就连知府大人也亲来道贺。唐风招呼着客人,不觉触景生情,又想起了柳依依,心里涌起无限的伤感。 这些天来,他面上虽装着若无其事,心底却是一片凄苦。他恨她欺骗自己的感情,心里却还是放不下她,时间越久思念越深,又不敢让别人知道,真是有苦难言。 来的客人大都是他的朋友,有很多楚夜也相熟,平日各忙各的难得聚在一起,今天趁这个机会正好痛饮一番。推杯换盏,直喝到深夜,已有多人烂醉如泥,方才散去。 楚夜也喝了不少,被人扶着回新房了。 唐风已经醉了,他本来就心情抑郁,正所谓举杯消愁愁更愁,本想麻醉自己,但醉了比醒着时心里却更觉难受。他没有让人送,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拎着个酒瓶摇摇晃晃的来到柳依依以前住的房间。 自她走后,这里一直空着,里面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枕上似乎还留有淡淡的余香。一枚珠钗落在枕旁,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她昨天还在这里。他拈起珠钗,泪水却不自禁的滑落下来,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不由心如刀绞。 仰头把瓶中的酒喝干,将酒瓶随手一抛,扑倒在床上,已是泪流满面。扯过被子蒙在头上,以免自己哭出声来。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人来到身边,恍惚间似乎闻到一丝淡淡的幽香,他想睁开眼睛,却觉睡意更浓,迷迷糊糊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 第二天早晨,新人已经给各位长辈敬了茶,大家坐在桌边准备吃早饭,但却迟迟不见唐风的影子。楚清音轻轻皱眉:“风儿这孩子,昨晚想必喝得太多了。”吩咐侍女去叫。楚夜道:“我去吧。” 到了唐风的房间,只见被褥整整齐齐的叠着,不象有人睡过的样子,问侍女,侍女回说少爷并没有回来。他心里一惊,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想了想,疾步冲向柳依依的房间。 果然,一进门就看到了地上已经碎了的酒瓶,床上也比较凌乱,但唐风却没在这里。他又跑到大门口询问,守门的下人说少爷并没有出去。又问了多人,都说没有看见少爷。 他不由有些慌了,立即命下人去找,找遍了唐府的各个角落还有唐风常去的地方,奇书qisuu.以及他的朋友那里,都没有他的踪影。他的心沉了下去,唐风竟失踪了。 柳依依,一定是她带走了唐风。这个念头第一时间掠过他的脑海,他反倒镇静下来。看来她暂时是不会杀掉唐风的,否则就不必把他带走了,她现在正在被通缉中,带着个人质更容易暴露身份,但她不惜冒险抓走他,定然有所企图,也就必不会轻易伤害他。 楚清音早已六神无主,哭得眼睛都肿了,在楚夜及众人的劝慰下才稍稍心安。她早年丧夫,唐风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的命根子,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四十五囚犯生涯 这个地窖大约两丈见方,四周砌满了大小不一的碎石块,本来是农人冬天存放粮食和蔬菜用的,现在却用来做了囚室,唐风就被关在这里。 他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地上,因为宿醉的缘故,头痛得像要裂开,身体也软软的没有力气。他试着活动了活动手脚,尚能勉强行走,只是内力被种古怪的手法封住,武功是一点也使不出来了。 墙壁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上放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仅能视物,角落里堆着几个空坛子,除此之外便无他物了。出口就在头顶,那里盖着一块厚重的木板,从外面反锁着。本来应该有个梯子的,大概是为了防止他逃走而拿走了。要在以前,他根本毫不在乎,但现在他只能望洋兴叹。 既然不能逃,便索性坐下来好好思考一些事情。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的?他抱着脑袋想了半晌,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是被绑架了。 他忽然觉得好笑,从小到大,他的生活都是平静而舒适,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竟然有点兴奋,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样子。摸了摸身上,到处空空如也,他是睡梦中被掳来的,并没有带着武器,只有在靴筒里还有把匕首,抽出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心想等会见到绑匪时说不定可以派上用场。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他有些不耐烦起来,焦灼的走来走去。在他转到第七、八十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叫道:“喂,外面有人么?谁在外面?”叫了半天,外面仍是寂静无声。他又改叫喊为大骂,却仍没听见什么动静,他不禁有些泄气,口渴的厉害,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了。 唐府虽非武林世家,但跟黑白两道都有交情,在苏州可以说是跺跺脚四城乱颤的人物,到底是谁敢在老虎头上拨毛?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蓦地,他脑中转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她?难道她并没有逃走,而是一直在伺机报复?象她那样的女人,是完全做得出来的。 一想到柳依依,他的心里是满满的苦涩与疼痛,他为她付出了全部的真情,得到的却是无尽的痛楚,他伤心她的无情,又恨自己的多情。这些天来,他对她日夜思念,却又无法相见,现在他虽然做了阶下囚,但想到即将能看见她,心里又充满了欣喜,连饥饿也不觉得了。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正当他昏昏沉沉之时,顶上终于传来声音,木板被掀起,一个人影飘身而下,正是柳依依。她已改作农妇装束,脑后挽了个髻,穿着一身肥大的粗布衣裳,但仍然难掩她的绝世容颜。 她走到唐风面前,淡淡的道:“唐公子醒了?”看着这熟悉的美丽面庞,唐风又是心酸又是欢喜,低声道:“依依,真的是你。”柳依依俯下身看着他,道:“你猜到是我了?” 第43章 唐风苦笑:“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她轻轻一笑:“你不怕我杀了你?”他心中一片苦涩:“死在你手里也好,总胜于苦苦相思。”柳依依娇笑道:“你倒还挺痴情的哪!”唐风抬起头,眼中是深深的痛楚:“依依,难道你真的就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么?” 她微微一怔,眼珠一转,忽然柔声道:“我知道你对我是一片真心,其实我也很喜欢你,有些事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唐风惊讶于她态度的突然转变,狐疑的看着她:“迫不得已?”柳依依叹了口气,道:“我开始是想利用你的,你对我的一番深情,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么会不感动呢?我是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厌恶我,才极力隐瞒自己的身份。我杀朱啸天祖孙,就是为了不想让你知道,若不是发生这许多事,我本来是想跟你好好的过一辈子的。” 唐风呆住了,愣愣的看着她:“你说得可是真的?”柳依依缓缓的道:“我若是真想杀你,你现在还有命么?”他犹豫了一下,道:“那……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柳依依道:“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话。”在他身边坐下来,柔声问道:“你现在还喜欢我,是么?”唐风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她往他身边靠了靠,眼波流转:“咱们离开这里,到塞外去,在那里快快乐乐的生活,永远也不回来了,你说好不好?” 他惊讶的看着她,眼睛似乎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我母亲怎么办?”柳依依道:“她衣食无忧,你担心什么?”唐风摇头:“不行,我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我若这样做,就太不孝了!”柳依依不悦的道:“原来你说喜欢我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唐风急忙道:“能跟你在一起,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可以不在乎你以前做过什么,可是,”他深深吸了口气:“我不能抛下母亲一走了之。”柳依依盯着他:“这么说,你不想跟我一起走了?” 唐风皱了皱眉,他深爱柳依依,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她以前是杀手也好,是青楼女子也罢,他都可以不在乎,她杀了蝴蝶夫人,杀了朱啸天祖孙,他可以放在一边,虽然她曾对母亲和楚夜也下过毒手,只要她洗心革面,他也可以原谅,但若要他抛开相依为命的母亲一走了之,却是万万不肯的。但心里又实在是不愿舍弃她,想了想,道:“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还是尽早离开吧!等我安排好一切,一定会到塞外找你的。” 柳依依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淡淡的道:“既然这样,你要帮我做件事。”唐风道:“我会派人安全的送你离开苏州的,你不必担心。”柳依依冷冷的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疑惑的道:“不是这个?那你想要什么?”她转过头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我要楚夜的脑袋!”唐风一惊:“什么?”柳依依道:“我要你做诱饵帮我引他出来,我要杀了他。”唐风愕然:“你还想着要害他?”她秀眉一挑,恨恨的道:“我的计划本来完美无缺,却坏在他手里,不杀了他,难消我胸中的恶气!”唐风愣了半晌,忽然道:“我明白了,你方才说了那么多,并非真的对我有情,只不过想让我帮你对付阿夜而已。”柳依依轻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聪明了?”脸色一寒:“只要他死了,我就放你走,否则你也活不成!” 唐风看着她,满眼的失望:“你真是不可救药了!”柳依依冷冷的道:“你不肯?”唐风怒道:“你别做梦了!”柳依依淡淡的道:“我给你时间考虑。”狞笑一声,又道:“一个人不吃不喝可以坚持几天?你可要想清楚了!想通了就喊我一声。” 柳依依离去了,他又无力的坐在地上,心里的疼痛已无法形容。他终于明白,对于柳依依来说,他只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以前是,现在还是,她之所以没有杀他,是因为他还有用,关键时刻还可以用他来要挟楚夜。 石壁上的油灯因油尽熄灭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唐风昏昏沉沉的伏在地上,神智已有些模糊。他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两天还是三天?或许更长,他全身无力、嘴唇干裂,几乎已不能站立。柳依依一直再没露面,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难道她又伺机刺杀楚夜去了?他有些担心起来,楚夜在明她在暗,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诡计对付他,他千万别着了道才好。 他又想起了母亲,自己的失踪,她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她大病方愈,若再有闪失,自己真是百死莫赎了。想到这些,他不禁焦燥起来,勉强坐起,调运内息,只觉一口真气到了胸口便即滞住,稍一用强内腑便如有钢针扎入,痛不可当。他叹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无奈的闭上眼睛。 四十六天仙恶魔 冯少白偷偷潜进了唐府,蹑手蹑脚的寻找着楚夜的房间。 上次二人交手,他受了重伤,在家里一直将养了好久才渐渐复原。他恨得牙痒痒的,发誓一定要报仇雪耻,并且夺回江雪。待伤好后探得楚夜在苏州,便星夜兼程的赶来,谁知还是晚了一步,到了这里才知道楚夜和江雪已经成亲了。他虽然气得发狂,但深知自己不是对手,何况无心和白天宇也在这里,他更加的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在夜里悄悄寻找机会搞个暗算什么的。 楚夜正在灯下沉思,唐风失踪已经四天了,苏州内外几乎被翻了个遍,还是没有他的消息。楚清音天天以泪洗面,楚夜忧心如焚、寝食难安,几天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门一开,江雪走了进来,笑道:“宵夜来啦!”把一个青花小碗放在桌上,道:“这是我亲手为你煮的桂圆莲子粥,快趁热吃吧。”他摇了摇头:“我吃不下。”她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的脸叹了口气:“你瘦了好多。”端起碗试了试温度,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柔声道:“来,听话!人家也是辛苦半天才做好的。”楚夜无奈苦笑,接过碗来三口两口吃光,擦擦嘴角:“味道不错。”其实他心事重重,又哪有心情细品滋味?这么说只是为了逗她开心而已。江雪眉开眼笑,道:“这才乖嘛!” 楚夜笑笑,眼中却仍是一片忧色。她伸指抚上他的眉间,调皮的道:“别老是皱着眉,会长皱纹的!”他顺势揽过她的纤腰,内疚的道:“我这几日事情太多冷落了你,你别放在心上。”江雪笑道:“我怎么会怪你?”双手环住他的颈子,柔声道:“我知道你担心唐大哥,但你自己也要当心身体,莫太劳累了。”她眼波如水,楚夜不由心中一荡,手臂一紧拥她入怀,低头便向她唇上吻去,江雪满脸飞红,娇羞的闭上眼睛,宛转相就。 楚夜却忽然松开她,喝道:“谁在外面?”身形一闪已到了院中,但见夜色沉沉,并无一个人影。江雪也跟了出来,环顾四周,道:“哪有人啊?”他拍了拍脑袋,笑道:“可能是我听错了,这些天老是疑神疑鬼的。” 冯少白溜出唐府,躲在一条小巷中直喘气。他方才在楚夜的房间外面看到二人亲昵的样子,暗中几乎气爆了肚子。呼吸之声稍稍一重,已被楚夜察觉,幸好走得快才没被发现。 江雪虽已嫁做他人妇,他却还是不甘心,又妒又恨,心中有如火烧,发誓一定要将她夺回。正在咬牙切齿之际,忽听旁边传来一声轻笑,他一惊回头,一个黑影正站在离他三、四丈远的地方,向他招了招手,飞身掠去。冯少白愣了一下,便也飞身跟去。 两人一前一后,不多时出了苏州城,左转右拐,到了一栋荒宅前,那黑影停下脚步,道:“冯先生果然好胆量。”声音娇美,竟是个女子。 冯少白惊异的道:“你认得我?”那黑影拉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庞,微笑道:“冯先生是飞鹰堡的主人,小女子早已久仰大名啦!”冯少白疑惑的道:“你是什么人?”他虽然见过柳依依两次,但她那时都以黑巾蒙面,并没有看到过她的真面目,所以并不认识她。但柳依依却认得他,淡淡一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冯少白道:“你的意思是?”柳依依道:“咱们既然都想杀了楚夜,为什么不能合作一回呢?”他暗自一惊,紧紧的盯着她:“合作?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柳依依淡淡的道:“因为我是你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 这天清晨,楚夜刚刚起床,门房的小厮便送来一张字条,说是有人要他亲手交给楚公子的。 他心中一动,意识到有事情要发生,展开细看,脸色不禁凝重起来。那字条上说要他立刻独自赶到虎丘,若是过时不到或有别人同去便等着给唐风收尸云云。 他微微皱了皱眉,把那字条随手放入怀中。匆匆梳洗了一下正要出门,江雪睡眼惺松的从内室走出,问道:“有什么事啊?”他淡淡一笑:“没事。”温柔的看着她:“怎么不多睡会?”江雪道:“你要出去?”他点点头:“我一会就回来,你先陪姑妈吃早饭吧。”江雪怀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一定有事,别瞒着我啊!”楚夜微笑,柔声道:“乖,听话,我很快就回来了。”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转身大步去了。江雪怔怔的看着他,眼里的疑云更盛。 。 虎丘,原名海涌山,在苏州阊门外,相传吴王阖闾就葬在此山中,《史记》记载:“阖闾冢在吴县门外,以十万人治冢,取土临湖,葬后三日,白虎踞其上,故名虎丘。” 这座山并不高,但因有许多美丽的传说,一直以来是才子骚客的必游之地。 楚夜赶到这里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多少游人,入了山门,一路上静悄悄的,透着种不寻常的诡异。 第44章 他暗中戒备,走不多时,已到了那闻名的千人石。 柳依依就站在千人石上,穿着一袭白色的狐裘,衬着冰肌玉骨,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唐风就坐在她脚边,神情委顿,面容憔悴,似乎连坐都要坐不稳了。 楚夜不禁暗暗叹息,又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美人,竟会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见一个人的性情并不是从外貌能看得出来的。 柳依依轻轻一笑,用她惯有的柔美音调道:“楚公子果然聪明,没有带别人前来。”楚夜没有理她,只是向唐风道:“表哥,你怎么样?”唐风道:“我很好。”他已饿了多日,幸好身体强健,现在还能勉强支撑。 听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好象并没有受伤,楚夜才稍稍放下心来,转眼看向柳依依,缓缓的道:“你到底想怎样?”柳依依眼波流转,道:“楚公子快人快语,我也就不说废话了。”看了眼唐风,接着道:“你若要他活并不难,只要你砍下自己的一只右手,我就放他走。”楚夜淡淡的道:“就这样么?”柳依依娇笑道:“不错,你只需一只手就可以换他的一条命,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划算的交易么?” 楚夜静静的看着她,道:“听起来好象还不错。”柳依依道:“确实不错。”楚夜却忽然摇了摇头:“不行。”柳依依一怔:“你不肯?你居然不舍得用自己的一只手来救你表哥的性命?”楚夜淡淡的道:“我若砍掉自己的手,他就真的没命了。”柳依依面色一沉:“什么意思?”楚夜道:“莫说是只手,就算我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你也不会放他走的,你要的是我们二人的性命。” 柳依依冷笑一声,道:“你倒精明得很啊!你今天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回去!”楚夜道:“哦?你有这个把握么?”柳依依悠然道:“我是没这个把握,不过如果再加上他们呢?”轻轻拍了拍手,随着一阵脚步声,有十几个大汉从四周围过来,为首的一个正是冯少白。 楚夜早已料到她定会有帮手,却没想到会是他,不由微微一怔:“是你?”冯少白得意的道:“姓楚的,今天就是你的毕命之期!”手一扬,众大汉直向楚夜扑去。 这些大汉都是从飞鹰堡的精英中挑选出来的,个个都可说是好手,再加上冯少白,楚夜登时处于劣势,一时间险象环生。 唐风又惊又怒,却苦于无法相助,只有在心里暗暗祈求上天。 柳依依面露得意之色,斜眼看了他一眼,柔声道:“你不必担心,他死之后,我会送你走的,黄泉路上你们兄弟结伴同行,也省得寂寞。”唐风怒道:“你别做梦了,阿夜是不会有事的!”柳依依娇笑:“哦?你还嘴硬?”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你看这是什么?”她手中是一个圆圆的金色针筒。 唐风一惊,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脸色也变了,道:“这莫非是……”柳依依笑道:“不错,这就是早已失传的暗器之王——天绝地灭透骨针。”她看着混战中的楚夜,缓缓的道:“这个东西我带在身边很久了,一直没敢轻易使用,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楚夜武功高超,人又机警,想暗算他实在没有那么容易,她一直都在等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现在他正聚精会神的应付冯少白等人,定不会有余暇注意其他的事,这可说是一个绝佳之机。只是这样一来就会祸及池鱼,冯少白和他的手下也难逃噩运,但她已顾不得了,反正他也只是被她利用的棋子。 她的嘴角现出一抹残酷的冷笑,握紧了针筒,寻找着最佳的时机。 四十七自食恶果 双方还在一片混战,楚夜已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运剑如风防守严密,虽然还是处于下风,但冯少白等人一时之间对他还是毫无办法,反倒被他寻着机会刺伤了两人。 唐风只看得惊心动魄,手心里满是冷汗。柳依依皱起了眉,不满的骂道:“真是一群废物!” 冯少白怒火中烧,回头向柳依依叫道:“你还不快来帮忙?”他生怕夜长梦多,万一无心和白天宇找到这里就麻烦了,只有速战速决,杀了楚夜之后便马上离开这里,尽快返回自己的地盘。 楚夜侧身避开一个大汉的软鞭,伸手抓住鞭稍用力向旁边一甩,那大汉立足不稳,一个踉跄正撞到同伴身上,二人同时跌了出去。楚夜哈哈大笑,挥剑挡开砍来的两柄钢刀,飞起一脚将一个大汉踢出好远。这时冯少白的剑尖已指到他胸前,再想闪避已是不及,索性不躲不闪,长剑挥出后发先至向冯少白肋下刺去,竟要与他来个同归于尽。冯少白吃了一惊,急忙后退,楚夜的剑如影随形的追了过来,“铛”的一声,却被一个大汉的单刀隔开了。 冯少白又惊又怒,一声呼哨,众人又各挥兵器齐齐攻上。 柳依依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握紧针筒,手指已按上了机括。现在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楚夜在众大汉的围攻中已无暇顾及其他的事物,自己此时出手定然是万无一失,只要她的手指轻轻一按,筒内的一百零八根毒针就会激射而出,他周围两丈内的人都万难幸免。 她的脸上布满了杀机,狞笑一声,手指便按了下去。忽听唐风大叫道:“阿夜小心!”同时蓦地肋下一凉,身体被撞向一边,手上准头一偏,但一蓬毒针仍激射而出。 但闻惨叫之声不绝,冯少白手下的众大汉纷纷倒地。楚夜在听到唐风的叫声时心知不妙,想也不想立即以快的不可思议的身法掠了出去,冯少白也反应奇快,在楚夜闪避的同时也收式蹿开,但他的手下却没有那么幸运了,一个不剩全部中了暗算。 看着众大汉面目扭曲的尸体,冯少白怒不可遏,转向柳依依,喝道:“贱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话刚出口,却忽地愣住了。 柳依依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怔怔的看着自己肋下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一时竟呆住了。唐风持着染满鲜血的匕首,也呆呆的站在旁边。 他方才见柳依依要施毒手,惊怒之下不知哪来的力气,拨出靴筒中的匕首便刺了过去,没成想竟一击得手。本来以柳依依的身手,就算唐风在正常的情况下也未必能伤得了她,但她害人心切,全副精神都在楚夜的身上,根本就没想到已经连路也走不了的唐风竟能向她出手。直到看到肋下那个血洞,心里还是一片茫然、不敢置信。 现在的场景真是诡异至极,凛冽的寒风之中,青山秀水之间,一个重伤的绝色美人,旁边是持着凶器的凶手,脚前是满地的尸体,还有两个目瞪口呆的男人。 柳依依最先清醒过来,颤声道:“你……你竟然杀我?”唐风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她冷哼了一声,脸上现出一抹惨笑,厉声道:“你杀了我,我要你陪葬!”一掌向他劈去。唐风再也无力闪避,惟有闭上眼睛等死。 “嘭”的一声,柳依依已被一掌击得飞了出去,滚了几滚再也不动了。唐风睁开眼睛,楚夜已站在面前,道:“你没事吧?”他勉强笑笑,身体一软便坐在了地上。 楚夜上前一步正欲扶起他,却听冯少白狂笑道:“姓楚的,现在你还想逃么?”二人一惊,转头看去,只见他正握着那个针筒,一脸得意的样子。柳依依中掌,她手中的针筒飞了出去,正巧落在他脚下,冯少白欣喜若狂,急忙抓到手里,准备用它来对付楚夜。 唐风惊得面色苍白,楚夜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的道:“你别高兴的太早了。”冯少白大笑道:“你以为你这次还能躲得过么?”楚夜懒懒的道:“躲?我何需要躲?你拿的不过是个废物罢了。”冯少白一怔:“什么意思?” 楚夜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竟如此之笨!这‘天绝地灭透骨针’本来里面确实装了三套毒针的,但在四十年前,制造它的主人成刚用它杀了自己的两个仇人,这件事你总该知道吧?”冯少白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成刚用过后难道不会再把它装满么?”楚夜淡淡的道:“你忘了成刚是怎么死的了?” 冯少白想了想,道:“听说他杀了仇人后一时高兴,喝得大醉,不小心掉河里淹死了。”楚夜道:“你知道就好,他可说是跟他的仇人同一天死的,又哪有时间装好这个针筒?”冯少白一呆,随即冷笑道:“你想骗我?难道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一个人能重新装好它?”楚夜的嘴角露出抹讥讽的笑容:“那里面若还有毒针的话,柳依依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么?早已经再按一次了。” 冯少白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冷冷的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么?”楚夜淡淡的道:“你若不信就试试。”冯少白紧紧的盯着他,忽然冷笑:“试试也好,反正没有坏处。”举起手来便要按动机括。楚夜面上仍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但目光却已收紧。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无心师父、白师父、华前辈,你们快来,楚夜在这里呢!”一个红色的身形远远的奔了过来。 冯少白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回头去看,就在这一瞬间,楚夜已扑了过去。冯少白听到声响急忙按动机括,手臂却已被高高抬起,只见一片蓝光闪过,一百零八根毒针全部射向了天空。 他惊怒交集,一掌劈出同时纵身后退开两丈多远,恨恨的瞪着楚夜,喘着气道:“你骗我!”楚夜并未追击,坏坏的一笑,道:“我没骗你,现在针筒不是空了么?”冯少白气得发疯,却又无可奈何:“好,你等着,我不会罢休的!”转身飞快的蹿入旁边的树林中不见了。 江雪已被方才的情景骇得面青唇白,急步奔过来拉住他的手,惶急的道:“你怎么样?” 第45章 楚夜微笑着安慰她:“别怕,我没事。”看向她身后:“你怎么来了?师父呢?”江雪这才放下心来,道:“师父没来,只有我自己。”原来早晨楚夜走后,她心里终究还是不放心,便悄悄的跟在他身后,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她这些时间跟着华飞烟学艺,轻功已大有长进,楚夜又担心着唐风的安危,并没有觉察到她的跟踪。到了山下,游人稀少,为了不被他发现,她便在山门口等着。一直过了良久,也不见他下山,她担心至极,便一路找来,正看到这个对峙的场面。她虽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故意先把无心和白天宇抬了出来,果然帮了楚夜的大忙。 唐风也已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迷惑的道:“怎么针筒里还有一套毒针?莫非里面不是装三套,而是四套么?”楚夜道:“确实是装三套不假,只是成刚杀他的两个仇人时只用了一套毒针。”唐风奇怪的道:“一套?难道他有一个仇人不是死在毒针下的?”楚夜道:“他的两个仇人确实都是死在这个毒针下的。”唐风更加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夜微笑:“因为他的那两个仇人那时正在一起喝酒,所以他只用了一套毒针就把二人同时杀死了,但因为事隔多年,后人都以为这个针筒已用过了两次,其实只用过一次而已。”唐风愣了半晌,忽然叹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过你的胆子也真够大的,看你刚才那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还以为那针筒真的是空的呢。” 楚夜道:“好了,有话回去说吧。”唐风轻轻点头,眼光扫过倒在地上的柳依依,不禁现出痛苦之色,喃喃的道:“我竟然亲手杀了她。”柳依依中了他一刀,本已伤势极重,又挨了楚夜一掌,早已气息全无,纷乱的长发散落在苍白的面颊上,甚是凄凉。楚夜道:“这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唐风已无力行走,被楚夜背着下山了。至于柳依依和众大汉的尸体,自有衙门里的人来处理。 四十八水寇 唐风并没有大碍,楚夜帮他打通了被封的经脉,又将养了三、四天便恢复如初了。只是想起柳依依的死,仍是郁郁寡欢,虽然她作恶多端,但她毕竟是他真心爱过的第一个女人,说一点不伤心那是假的。 见已无别的事,无心、白天宇和华飞烟也告辞而去,三人结伴又游山玩水去了。 楚清音又忙了起来,媒婆每天出出进进,张罗着唐风的婚事。唐风不胜其烦,因为柳依依的缘故,自己也比较心虚,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有暗暗叹气。 转眼已到了正月底,楚夜准备带着新婚妻子回自己的家。楚清音依依不舍,千叮万嘱,一直送出好远,才怏怏而回。 二月天气,江南已是春暖花开,杨柳吐绿。两人并不急着赶路,新婚燕尔,一路上游山玩水,耳鬓厮磨,轻怜蜜爱、春光无限。 这天到了河南境内,江雪忽然想去看看黄河,于是二人取道开封,租了艘船逆流而上。 船并不是很大,但非常坚固结实,两个船夫也身体强壮、经验丰富。船上准备了米粮和蔬菜,可以自己开伙做饭,楚夜偶尔也会从河中抓几条鱼,或蒸或烤,当真是其乐无穷。 这天,二人又像往常一样坐在甲板上欣赏两岸的风光,江雪哼着小曲蹲在碳炉旁烤着楚夜捉上来的鱼,一边用枝毛刷往鱼身上刷着作料一边不时的翻动着。初生的太阳照在她的脸上,那专注的神情可爱又妩媚。 楚夜懒洋洋的斜靠在坐垫上,看着她灵巧的动作,忍不住笑道:“你的鱼越烤越好了!”江雪侧过脸微微一笑,又回过头去专心的做事。 他凑了过去,道:“我发现你比以前漂亮了许多。”江雪送了个白眼给他:“我以前难道很丑么?”楚夜笑道:“你以前虽不丑,但现在更美了,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她有些奇怪:“为什么?”看到他嘴角的坏笑,脸蓦地红了:“哼!又没正形!”楚夜一本正经的道:“你别乱想啊,我的意思是说,近朱者赤,你跟我在一起久了,自然也变得漂亮了。”江雪忍不住想笑,扁了扁嘴道:“你不就是想说你长得帅么?”做了个鬼脸:“男人长得好看很了不起么?”楚夜笑道:“总比丑八怪要好得多吧?”她翻翻白眼:“人之美丑贵在于心,象那个柳依依,虽然美若天仙,可杀起人来就象切萝卜,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楚夜叹了口气:“可惜了表哥的一片真情。” 鱼已渐渐烤透,香气四溢,楚夜抽了抽鼻子,赞道:“好香!”伸手环住她的腰:“你不光越来越漂亮,还越来越像女人了。”江雪佯怒道:“你再取笑我,就不给你吃了!”楚夜轻笑:“好好,我不说话总行了吧?”随即又小声道:“这么凶,我以后可有苦头吃了。” 江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后悔了?不过已经晚了。”一副货已出门概不退换的神情。楚夜笑道:“楚某人做事从不后悔,我还要跟你一起过八十个年呢。”江雪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再活八十年?那恐怕连路都要走不动了,我不求活那么久,只要能象你师父和华前辈那样不离不弃就好。”楚夜道:“这还不容易?”忽然想起了什么:“你那天跟师父他们说了什么?怎么三人都是副怪怪的表情?”江雪疑惑的道:“哪天啊?”楚夜道:“就是师父走的前一天,我过去的时候只听到无心师父说:‘你这小妮子又出馊主意!’” 江雪想了起来,笑道:“我只是劝他们搬到一起住,毕竟都年纪大了,这样也好有个照应,还省得总是跑来跑去的麻烦。”楚夜道:“搬到一起?这样也不错,师父怎么说?”江雪道:“白师父说:‘这个主意不错,烟儿,你和无心就搬到我的逍遥谷来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下棋、聊天了。’” 她学白天宇说话的口气,竟然惟妙惟肖,楚夜心中好笑,问道:“无心师父呢?”江雪道:“无心师父说:‘为什么是我们搬到你的逍遥谷,而不是你搬到我那里去呢?’”楚夜叹气道:“他们二人一天不吵架也不行,华前辈的意思呢?”江雪道:“华前辈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楚夜侧头想了想,忽然笑了:“看来他们不久就会搬到一起了。”江雪奇怪的道:“你怎么知道?”楚夜道:“华前辈不说话,就表示她也赞同,而我的两位师父为了她是赴汤蹈火什么都肯做的,何况只是搬个家而已。”江雪也来了兴致:“你猜他们会搬到哪边?”楚夜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华前辈的桃花谷了。”江雪吐吐舌头:“就你聪明!” 举起手中的鱼:“烤好了,快吃吧。”楚夜微笑,接过来从中间分开:“你辛苦了,这一半是奖你的。”咬了一口,忽然皱起眉:“怎么这么咸啊?”江雪有点不相信:“咸?不会吧?”也尝了一块,马上吐了出来,想了想叫起来:“糟了,我把盐当成糖了!”楚夜的脸上浮起促侠的笑:“刚夸了你,又犯粗心大意的毛病了。”江雪白他一眼:“还不是怪你?老是跟人家说话,弄得人家注意力不集中,才放错了。”楚夜苦笑:“又是我的错?”江雪面露得意之色:“千万别跟女人争论对错,这个至理名言都不懂?”楚夜叹气:“受教了!” 江雪一笑,忽然道:“快看!”楚夜抬头,只见一艘快船顺流而来,船头立着七八个大汉,手里的钢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她微微皱眉,道:“这些人拿刀动枪的,不会是强盗吧?”楚夜不以为然:“光天化日之下,强盗不会这么大胆吧?”江雪道:“那也说不定。” 说话之间那快船已到近前,就在两船交汇之际,突然一排驽箭从对面射过来,楚夜一惊,拉着江雪纵身闪过,那两个船夫却没能避开,中箭落入水中,转眼便消失了。 小船失去了控制,一时间在水面上直打转,江雪吓得失声尖叫,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 楚夜眉头一皱,左手揽住她的纤腰,纵身一跃,已稳稳的站在了对面的船上。那小船打着转撞到旁边的石壁上,立刻破了一个大洞,旋转着沉下去了。 快船上的大汉一愣,喝道:“原来是会家子!不过别管你是哪路神仙,遇到我们黄河群鬼,也得乖乖的把财物交出来,否则就送你们去河底喂王八!” 楚夜怒极,冷冷的道:“银子大爷多的是,你自己过来拿吧!”那大汉叫道:“好小子,还挺横的哪!弟兄们,上啊!”众人齐声叫嚷,挥舞着钢刀冲了过来。 楚夜如何将这些水寇放在眼里?三拳两脚便打得他们连滚带爬,纷纷跃入水中逃命。 回头看见江雪面色苍白,正抓着船舷呕吐,忙过去扶住她:“你怎么样?”江雪喘着气道:“这鬼船,晃得我头晕。”楚夜笑道:“是谁说要坐船的?”江雪翻了翻白眼:“以后打死我也不坐这见鬼的东西了!”刚想站起,却觉船身一晃,又不由自主的坐了回去。 忽听船底传来“咚咚”的声音,楚夜大吃一惊:“不好,他们在凿船!”江雪大骇,颤声道:“怎么办?我可不会水啊!”话音未落,“咔”的一声,脚下已是四分五裂,二人登时双双落水。那几个大汉拍手大笑,举刀围拢过来。 江雪是典型的旱鸭子,一到水中惊慌至极,张口欲叫,却连连喝了好几口水,手脚乱舞,身体却向下沉去。楚夜忙一把提起她,顺手塞给她块船板:“抱着别放手!”一掌拍出,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大汉飞了出去。 又挥掌击伤两名大汉,却突觉脚上一紧,已被人拉着向下沉去。他屏住呼吸,一掌拍下,一股挟着内力的水流击出,顿觉脚上一松,轻轻一蹬重新浮上水面,喘了口气,再一回头,却发现江雪不见了。 第46章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环视四周,不仅江雪,连那些大汉也没有了,水面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些破碎的船板飘飘荡荡。他急得发狂,一边大声呼叫,一边来回寻找。他武功虽高,水性却是平平,一个浪头打来,连呛了几口水,忙伸手抓住旁边的一块木板。 来来回回不知找了多久,嗓子也叫得嘶哑了,不要说活人,连尸体也没有见着一个,却已累得筋疲力尽、全身酸软。二月的天气,河水还是冰冷刺骨,他的手脚已冻得麻木。只好抱着木板随波逐流,并借机稍稍休息一下。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只觉头脑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有些模糊起来,往自己额上一探,竟是热得烫手,不由暗叫不妙,甩了甩头,想集中精神,却怎么也遏制不住浓浓的睡意。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似乎看到前面是闪烁的灯火,还有人的叫嚷声。 四十九身世 这是一栋极其奢华的大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下人们进进出出,忙而不乱,一切都井然有序。 在一间装饰的雅致华丽的卧室里,江雪正坐在雕花软榻上,看着面前哭得一塌糊涂的贵妇人,不禁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挣脱了她紧紧搂着自己的双手,向后缩到墙角,这才小心翼翼的道:“这位夫人,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 那贵妇人本已止住了哭声,听到这句话又流开了眼泪:“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认错的,你腰上那葫芦形的胎记就是证据!”扑上前来搂住她,“心肝宝贝”的又哭了起来。 江雪无可奈何,只好任由她哭了个够,这才小心的问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贵妇人愣了一下,拍拍自己胸口:“我真是高兴糊涂了,忘了把其中的原委告诉你,难怪你不认妈了。”擦了擦眼睛,道:“说起来也是十九年前的事了,那时你还不满周岁,妈带你去外婆家,谁知在路上遇到仇人的劫杀。妈不是他们的对手,又怕伤了你,便把你藏到个山洞里,准备和他们以死相拼。当时妈受了伤,眼看就要没命了,幸好你爹爹赶到打跑了他们。妈急忙到山洞中找你,却发现你已不知去向。”说到这里眼泪又涌了出来:“妈都要疯了,这十九年来一直在找来,天可怜见,我的女儿又回来了!” 江雪怀疑的道:“单凭这个胎记你就能断定我是你的女儿?”贵妇人肯定的道:“你长得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了,你是我的女儿没错的。” 江雪狐疑的打量着她,只见她大概有五十岁左右,满头的珠翠,衣饰华贵,身体已经有些微微发福,因为保养得当,肌肤依然光滑细腻,白嫩的脸上几乎没有皱纹。相貌虽不如何美丽,却也端庄高贵。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自己跟她有何相似之处。 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她只记得落水之后,本来抱着块木板看楚夜御敌的,却忽然被人拉入水中,再往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贵妇人道:“说来也巧,你二哥昨天从洛阳回来,刚下船就见黄河群鬼中的赵老三扛着一个大包袱鬼鬼祟祟的,便过去查问,谁知那家伙丢下包袱就跑了,打开一看,包袱里就是你。”搂紧了她,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妈能再见到你,这也是天意啊!” 她有些呆了,自己脱险了,那楚夜呢?他现在怎么样了?以他的武功,那些水寇自然奈何不得他,但滔滔黄河中和陆地上不同,水火无情,他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才好。他找不到自己,也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反手抓住那贵妇人:“你们可曾看见一个年轻男子?高高的,长得很好看。”贵妇人想了想,道:“没听仲平说过啊,他是谁啊?你的朋友么?”江雪道:“他是我的丈夫。”贵妇人一愣:“你已经嫁人了?”叹了口气:“我的女儿已是大人了。”安慰的拍拍她的背:“别着急,我马上派人去找。”问清了楚夜的相貌,立即命人传下话去。 忽听侍女道:“二公子来了。”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面目不是特别英俊,却很是斯文优雅,关切的道:“妹妹醒了?”贵妇人道:“这是你二哥仲平,啊,我忘了说了,你爹爹姓周。” 周仲平微笑道:“妈,你别光是哭,妹妹回来了是喜事,该高兴才是。”周夫人道:“妈是高兴的掉泪。”周仲平道:“妹妹昏睡了一天,想来应该饿了,先让她吃点东西吧,有什么话以后慢慢说。”周夫人擦着眼睛道:“真是的,光顾高兴把别的都忘了,小菊,快去厨房把炖好的燕窝端来给小姐。”一个小丫头应了一声急忙去了。 江雪还是愣愣的,不知道是该信好还是不信好,事出突然,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周仲平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道:“妹妹心里有疑问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思想上也没有一点准备。以后就好了,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他的笑容温暖真诚,江雪觉得心里竟有些安定下来,周夫人抱着她,她也不再抗拒。 从周夫人口中得知,周家是本地大户,也是此间的地头蛇,老主人周老先生已经于十年前过世,大公子周仲方长年卧病在床,这个家管事的是二公子周仲平,他不仅是周府的主人,还是河南最大的帮会——长乐帮的帮主。 又过去了三、四天,沿河两岸几十里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楚夜的消息。江雪急得要发狂,亲自出去寻找,仍是一无所获,反而受了风寒。周夫人大是紧张,虽然她服过药已无大碍,却再也不许她出门,只是吩咐下人继续寻找。 江雪又是忧虑又是焦急,这些天心心念念,惦记的都是楚夜。她不相信,以他的武功会出意外,可是已经过去了七八天,自己这般兴师动众的找他,他若平安无事,应该会来见自己才是。她每天都要问上几遍,次次都是失望,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几乎已转成了绝望。 周府的后园有个湖,面积不是很大,湖水清澈,三、四只鸭子在游来游去、追逐嬉戏,湖边的桃花含苞待放,到处是一派春光。 江雪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呆呆的看着水面出神。来周府已有一段时间,对于这平空冒出来的母亲和哥哥,她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心里别别扭扭的不太习惯,可是看到周夫人那疼爱的目光,又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她对这失而复得的女儿紧张的要命,一会看不见就找个不停,让江雪难得有个清静的时候。小的时候,她一直都渴望能象别的孩子一样在父母怀中撒娇,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反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也许是因为楚夜失踪的缘故,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想到这些不禁叹了口气,捡起颗小石子丢入水中,水面立时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忽听有人道:“妹妹在想什么?”她一惊回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站在身后。他穿着件肥大的青衫(其实并不是衣服肥,是他实在太瘦了),面色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活象骷髅一般,若是在晚上,真要被他吓个半死。他就是周府的大少爷周仲方,由于长年生病,很少跨出房门,江雪也只是见过他一次。 她点点头,轻声道:“大哥。”周仲方也在石头上坐下来,道:“又在想妹夫了吧?”她低下头不说话,却又叹了口气。周仲方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臂,道:“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也许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江雪抬起头,勉强笑笑:“我也知道他不会有事,可是已经这么多天了,他还是没有消息。”周仲方道:“或许是有事耽搁了吧。” 小菊顺着小径东张西望的走来,看见她忙跑过来,对周仲方福了一福:“大少爷。”又转头对江雪道:“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啊,夫人正找你呢!”她皱了皱眉:“什么事啊?”小菊道:“晴小姐回来了,夫人请您过去见见。”她有些奇怪,问道:“晴小姐是谁?”周仲方道:“她是我们的异母妹妹,前些天去给三舅母拜寿了。”江雪“哦”了一声,心想自己又忽然多出个妹妹来,这么多天倒从未听人提起过。 周仲方道:“你快过去吧,别让妈等急了。”江雪应了一声,转身同小菊便走。刚刚走出没几步,却听身后“扑通”一声,忙回头看去,只见周仲方倒在地上,满头的冷汗,紧咬着嘴唇,脸上充满了痛苦之色,身体也在不住的痉挛。 她吃了一惊,慌忙跑过去想扶起他:“你怎么啦?”他用力推开她:“走开!”却忍不住发出一声嚎叫,宛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她吓了一跳,正在惊疑,小菊道:“大少爷又发病了,我去叫人!” 周仲方已完全不能控制自己,面目扭曲,在地上翻滚哀嚎,形象甚是可怖。江雪不知怎么办好,只有站在旁边发呆。 脚步声响,周仲平已带着五六个佣人奔了过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周仲方被架回自己的房间了。周仲平叹了口气,看着仍在发呆的江雪,轻声道:“刚才吓着你了吧?”她这才回过神来,问道:“大哥是什么病啊?”周仲平道:“他不是生病,是中了毒。”江雪一惊:“中毒?”周仲平道:“是啊,是一种极厉害的毒,当时不会制人死命,但发作起来就象有万根钢针扎在身上,痛得不能忍受。请了很多的解毒圣手,都无能为力。已经五年了,开始时是五天发作一次,后来是三天,再后来是一天,现在是一天发作几次。”他低下头,眼里似有泪光在闪:“这样下去,大哥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江雪一呆,道:“原来是这样。若是楚夜在这里就好了。”周仲平目光闪动,道:“你说什么? 第47章 难道妹夫他有好的办法不成?”江雪道:“他是毒王的弟子,若在这里的话,一定能给大哥解毒的。”周仲平面露喜色:“真的么?他真的能给大哥解毒?”江雪无精打采的道:“那是自然,只是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周仲平道:“妹妹不必担心,我再多派些人去找,一定能找得到的。”拍拍她的肩:“好象妈在找你,快去吧,一有消息我就会告诉你的。”转过身兴冲冲的去了。 江雪皱皱眉,也随着小菊向周夫人房中走去。 五十大家闰秀的生活 周家的二小姐周芷晴大概十七八岁,身材纤细,容貌清秀,面色有点苍白,由于瘦的缘故,眼睛显得特别的大,带着种淡淡的哀愁,一副病美人的样子,但却别有一番动人的风韵。 她的母亲是周夫人的陪嫁丫头,姓王,在生她时因难产去世了。周夫人恨王氏勾引自己的丈夫,对她留下的这个女儿也极为厌恶,周老爷惧内,也不敢多说什么,因此周芷晴虽是周家唯一的小姐,却并不受宠。周老爷过世后,她的处境更是艰难,每日深居简出、谨言慎行,不敢有半分的差池。好在二公子周仲平生性谦和,对这个可怜的妹妹颇为怜惜,并时时劝解母亲几句,这才使她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江雪走进周夫人房间的时候,周芷晴正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听着周夫人的训斥。无论什么事不管她做没做错,周夫人都会找出理由来责备她一番,这几乎成了多年来的习惯,这次的理由无非是她回来晚了几天,有贪玩之嫌。 看到江雪,周夫人的脸马上堆满了笑容,拉住她的手道:“乖女儿啊,你去哪里了?怎么这半天才过来?”江雪道:“刚才在后园坐了一会。”看着周芷晴:“她是……”周夫人道:“她叫芷晴,就算是你的妹妹吧。”接着冷下脸:“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见过你姐姐?”周芷晴正好奇的打量着江雪,听见周夫人的话,忙低下头叫了声:“姐姐。”江雪点头微笑,正想要说点什么,周夫人却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没事不要乱走动。”周芷晴应了一声,急忙退出去了。 周夫人又露出一脸的慈祥,道:“咱们的绸缎庄来了批新货,妈叫伙计送了几匹过来给你做新衣,快看看喜不喜欢。”江雪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矮几上堆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料,笑了笑,道:“我的衣服已经很多了,不必再做新的。”她来的这些天,周夫人已经送了十几套新衣过来,连夏天穿的也有了,确实没有必要再添新的。周夫人拉住她坐下来,道:“都怪妈不好,使你这些年来受了不少苦,妈只想能多补偿你一些。”说着眼圈又开始红了。 江雪一看情势不妙,忙柔声道:“你别难过,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周夫人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怪妈这些年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江雪道:“没有,我怎么会怪你呢?”周夫人神色黯然:“这些天你一直都不肯叫我一声妈,难道不是还在怪我么?”说着眼泪又滴落下来。 江雪不禁暗暗叹气,以前的时候,做梦都希望自己也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有父母疼爱,现在母亲就在眼前,却怎么也叫不出口。看周夫人越哭越是伤心,心里已有些软了,想起这些天她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心头不由一热,柔声道:“妈,你别难过,我从来也没有怪过你。”听到这声称呼,周夫人大喜过望,一把把她搂在怀里,道:“好女儿,你终于肯叫妈了,妈就是死也瞑目了。” 又得她费了半天口舌,周夫人终于止住眼泪,喜孜孜的亲自去厨房安排晚饭了。江雪松了口气,忙趁这个机会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餐非常丰盛,周大少爷依然象往常一样在自己的房中吃,所以长大的饭桌上只有周夫人、周仲平、江雪和周芷晴四人。周芷晴其实很少能跟周夫人同桌用餐,原因自不必说,今天还是由于二公子的提议,周夫人才勉强同意的。 江雪已从小菊口里知道了这个妹妹的情况,想起以前的自己,心里竟有同命相怜之感。见她低着头坐在桌角,一小口一小口的只吃碗里的米饭,便夹了块蟹肉放到她碗里:“这个味道不错。”周芷晴惊愕抬头,看见她友善的笑容,心中一暖,轻声道:“谢谢姐姐。” 江雪微笑,瞥眼见周夫人面有不悦之色,忙夹了块鱼给她:“这个松鼠鱼不错,妈,你尝尝。”周夫人容颜一展,笑道:“乖女儿,知道心疼妈了。” 周仲平抬头看了江雪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晚饭过后,众人又闲聊了一会,便各自回房安歇。 江雪在房中坐了片刻,忽然想去看看周芷晴,向小菊问明了她的住处,便顺着小径向后园走去。 周芷晴的住处在后园旁边一个偏僻的小院里,面积不大,屋里的摆设也比较陈旧,只有一个小丫头服侍,不仅和江雪的房间没法比,连周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也不如。看到这些,江雪觉得心里酸酸的。 周芷晴还没有睡,正在灯下绣着块手帕,见她进来急忙起身让坐,吩咐丫头上茶。 江雪看着她绣的手帕,笑道:“你的手真巧,绣的这花跟真的一样。”周芷晴脸一红,羞涩的道:“姐姐过奖了。如果姐姐喜欢,这条帕子就送给姐姐。”江雪笑道:“真的送给我啊?那我可不客气了。”眼睛一转,走到旁边的绣榻前,拿起上面的一双新鞋子:“这也是你做的?手工好精致啊!”周芷晴轻轻点头:“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看到那一堆精致的手帕鞋子,江雪佩服不已:“这些都是你做的啊?”她微笑,有点不好意思:“姐姐见笑了。” 对于周夫人,她一向敬而远之,大少爷周仲方由于身体的状况,自顾尚且不暇,更没有精神理会她,而二少爷周仲平整天也忙得不见人影,也极少能有时间和她聊天,至于府里的丫环仆妇,对这位不得宠的小姐,也并不是如何的重视,所以她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委实寂寞。江雪与她年纪相仿又友善,她心里很是开心,初始还有些羞怯,渐渐的便抛开了拘谨,说说笑笑起来。 自此以后,江雪便常常来跟她闲聊,说得最多的往往是跟楚夜在一起时的一些琐事,只是每每这时总是神色黯然。周芷晴不善言词,有时安慰她几句,大多时间都是陪她叹气。 这一天周夫人有事出府了,周仲平也不在家中,江雪闲得无聊,便想到外面逛逛。 来到周芷晴的房间,见她又在做女红,不禁叹气:“天天做这些东西,你也不腻么?”周芷晴抬起头,道:“不做这个,还能干什么?”江雪凑近她,道:“咱们出去玩会吧。”周芷晴道:“女孩子怎么可以抛头露面的呢?母亲不会让我们出去的。”江雪道:“我是说咱们偷偷出去,不要让她知道。”周芷晴吃了一惊,急忙摇头:“那怎么行?母亲知道了会把我赶出去的。”江雪笑道:“你放心好了,就玩一小会,没人知道的。”她犹豫着,已心有所动。从小到大,除了极少的几次探亲的机会,她几乎没有迈出过周府的门口,虽然心里也希望能看看外面的景象,却不敢说出来,以免招来周夫人的责骂。正在迟疑间,江雪已拉起她的手:“别担心,一切有我呢,走吧。” 两人从后园的角门悄悄溜出周府,穿过一条小巷便到了大街上。 周芷晴平时很少出门,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担心,紧紧的抓着江雪的手,生怕被人群挤散了。 江雪也好久没有逛过街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买了两个糖葫芦,递了一个给周芷晴,把另一个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不错!”周芷晴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又看看她,面上现出犹豫的神色。 江雪不解的道:“怎么不吃啊?这个很好吃的。”她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女孩子在大街上吃东西很不雅的,母亲知道了要骂的。”江雪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一向都是这样的。”又狠狠的咬了一口,含含糊糊的道:“怕什么?想吃就吃,谁又能管得着了?”周芷晴愣了一下,向四周快速的扫了一眼,还是不敢象她那样大胆,用手帕包了道:“我回去再吃。”江雪摇头叹气:“唉!” 顺着街一路走来,只要见到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东西都要买上一些,一条街走到头,两人手上已提得满满的了。周芷晴道:“咱们出来好久了,该回去了。”江雪兴致正浓,道:“急什么?天还早呢!”周芷晴不安的道:“咱们偷偷出来,母亲知道就惨了。”看到她担心的神情,江雪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别怕,有我呢。”“可是,”她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象快哭的样子:“我好怕,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江雪无奈,只好同意:“好吧。” 正想向回走,却听耳边传来一声喝斥:“你这个老不死的,快把钱给我!”接着“砰”的一声人体倒地的声音,两人急忙回头,只见一个二三十岁无赖模样的男人正对着被他推在地上的老婆婆怒骂,并伸手去夺她紧紧攥在手里的黑布钱袋。 五十一惩恶 那老婆婆衣衫破烂、又黑又瘦,沧桑的脸上老泪纵横,死死的护住钱袋,哭骂道:“你这没良心的逆子!这是你爹抓药的钱啊,你又想拿去赌,你还是不是人啊!”那无赖男人横眉竖目的道:“老不死的,罗嗦什么?快拿钱来!”一把抢过来,转身便走。 那老婆婆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哭喊道:“这钱你不能拿,快还给我啊!”那无赖厌恶的皱起眉,恶狠狠的道:“快放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老婆婆边哭边骂,双手仍是紧紧的抱住他不放手。 第48章 那无赖甚为恼怒,甩了两下却没甩脱,眼中寒光一闪,嘴里喃喃咒骂着,抬起一脚便向他的母亲踏了下去。此时周围已聚集了一群人围观,却没有人出来阻止。 他这一脚尚未踏下,却见面前人影一闪,一只脚已重重的踹在了他的肚子上,他“哎呀”一声,已呈虾米状飞了出去,尚未有所反应,接着被人拎起,“噼噼啪啪”之声不绝,又挨了二、三十个耳光,直打得他两颊肿起、口鼻流血,一时动弹不得。 围观的人也都呆了一呆,等看清楚出手教训这个无赖的人后,又不禁窃窃私语起来。那无赖终于回过神来,勉强睁开肿胀的双眼,喝道:“谁?谁打老子?”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没长眼睛么?”他循声看去,一个少女正一脸怒容的叉腰站在面前。 江雪本来就心情郁闷,看到这无赖男人竟对自己的母亲动粗,不禁怒火中烧。她虽跟华飞烟学了不少的东西,但是功力尚浅,对付高手还是不行,但对付这种无赖小混混却是绰绰有余。看到被自己打成的猪头,忍不住想笑,揶揄的扬扬眉毛:“是不是觉得不够?要不要姑奶奶再打?” 那无赖又羞又怒,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管老子的闲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江雪冷笑道:“我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烦了!”飞起一脚又将他踢了个跟头,接着冲上去手脚并用,片刻间猪头已呈连升三级状态。 那无赖双手抱头,杀猪般的叫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救命啊!”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停住手,道:“再敢欺负你的父母,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捡起钱袋递还给那老婆婆,老婆婆又惊又喜,连连称谢,擦擦眼睛,有些怜悯的看了那无赖儿子一眼,颤颤巍巍的去了。 周芷晴敬佩至极,拉着她的手,兴奋的道:“姐姐,你好威风啊,象个女侠一样!”江雪一笑,心里也颇为得意:“走吧。” 姐妹二人并肩往回走,周芷晴又是佩服又是羡慕,问道:“姐姐,你的武功很高吧?是不是和二哥一样?”看她满脸祟拜的样子,江雪倒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武功其实并不怎么样,只是含糊的道:“马马虎虎啦,对付这种无赖还不是小意思?”周芷晴道:“姐姐,你真了不起。”她觉得脸上有点发热,正想自谦两句,却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声音竟是说不出的熟悉。 江雪心中陡的一跳,蓦然回头,就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无时忘之的脸,那魂牵梦绕云淡风清的笑容。她顿时呆了,几乎以为身在梦中,揉了揉眼睛,太阳当空,人群熙熙攘攘,自己正站在大街上,周芷晴一脸好奇的在偷偷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蓦地一只手在眼前晃动,同时响起个略带戏谑的声音:“怎么,才几天不见,连你的相公也不认得了?”她如梦初醒,猛地扑入他的怀里,喃喃的道:“你终于来了!”眼圈已不禁有些发红。 楚夜轻轻的拥住她,笑道:“还好,还没忘了我。”她抬起头,看见他嘴角的坏笑,又是欢喜又是生气,娇嗔的捶着他的胸膛,埋怨道:“你这坏蛋,人家找得你好苦,你还笑得这么没心没肺的!”楚夜的笑意更浓,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想要我怎么样?别忘了这可是在大街上啊。”她扁了扁嘴:“大街上怎么了?谁还敢管我不成?”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向四周扫了一眼,此时已有人在向这边观望,周芷晴更是惊得张大了口,呈石化状态。皱皱眉,万般不情愿的离开他的怀抱,白他一眼,接着又道:“你别打岔,这么多天也不见你的影子,你去哪里了?” 楚夜轻笑:“要说话也不能在大街上说吧?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片刻之后,三人已坐在一间茶楼的雅间里了,互诉别后的情形。 楚夜自那日河上遇险,幸而遇到一条打鱼归来的渔船才得救,可是又因受了风寒发起高烧,一直在个小村子里养了十多天才恢复。周家丢失多年的小姐寻找失散夫婿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心里已料到是江雪,便一路赶来,恰巧就在这里遇见了她。刚才她惩治那无赖时的情形他都看见了,暗中几乎笑破了肚子,待走到人少处,这才过来相见。 听说他生病,江雪心里一紧,看着他的脸,内疚的道:“都怪我,不该坐那见鬼的船。”楚夜微笑:“若非如此,你又怎么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呢?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她不禁一笑,道:“你说得也对。” 楚夜目光一转,看着坐在旁边的周芷晴:“这位姑娘是……”江雪一拍脑袋:“光顾跟你说话,都忘了介绍了,这是我的妹妹芷晴。”楚夜笑道:“原来我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姨妹。”周芷晴脸已绯红,低下头羞涩的叫道:“姐夫。”江雪笑道:“芷晴很害羞的,你不要逗人家了。” 周芷晴的脸更红,头低得不能再低,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江雪道:“咱们回家吧,你去见见我妈。”楚夜笑道:“岳母大人是一定要见的。”周芷晴却突然惊叫起来:“糟了,咱们出来这么久,母亲一定知道了!这……这可怎么办啊?”江雪安慰的拍拍她:“有我呢,保你没事。” 周夫人确实已经知道两个女孩子偷偷出府的事了,正在大发雷霆,看两个女儿回来,而且还带回一个年轻的男子,不禁愣住了。 江雪跑上前,挽住她的手,亲昵的道:“妈,你猜是谁来了?”看她满脸兴高采烈的神情,奇书qisuu.周夫人有些奇怪,上下打量着楚夜,迟疑问道:“莫非他就是你的夫婿?”江雪拼命的点头,道:“还不快见过我妈!”楚夜微笑上前,躬了躬身:“夫人安好。”周夫人又惊又喜,急忙道:“贤婿不必多礼。”重新细细打量着他,不禁眉开眼笑。吩咐丫环去请两位少爷出来相见,又是一番客套寒喧。 由于楚夜的到来,周府上下处于一片兴奋之中,周夫人也破天荒的没有责骂周芷晴,对这平空冒出来的女婿嘘寒问暖,十分的亲热。最开心的自然是江雪,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周仲平也抛开一切事务陪着他,待他有如上宾。 这天晚上,江雪从周夫人处回到自己的房间,见楚夜正坐着喝茶,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拉住他的手道:“我有事求你。”楚夜懒洋洋的笑道:“娘子有事只管吩咐,何需‘求’字?”江雪喜道:“这么说你答应了?”楚夜转过头看着她,淡淡的道:“是你大哥的事吧?”她不禁一怔:“你怎么知道?”他放下茶杯,漫不经心的道:“看他一脸的黑气,定是中了毒了,有个现成的大夫在这里,又怎么会不用呢?”江雪瞪大了眼睛:“原来你早已看出他中毒了?那你怎么不说给他把毒解了?”楚夜叹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相公我最怕麻烦了!再说了,万一是我解不了的毒,那岂不给你丢脸?”江雪道:“你能行的,二哥说了,你一定能解的了。”楚夜轻笑:“他比我还有把握。那好,我就明天去看看吧。”江雪皱眉道:“何需明天?你现在反正也没事,就过去看看吧。”他不禁摇头:“唉!” 五十二周家兄弟 周仲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冷汗已湿透了衣衫。他身上的毒刚刚发作了一次,就象到地狱里转了一圈似的命去了大半条,面目扭曲,伏在床边不住的喘息。 周夫人和周仲方都在这里,紧张的看着楚夜给他把脉,脸上满是希翼之色。 楚夜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皱了皱眉,道:“这个毒,我不能给他解。”众人一惊,江雪惊愕的问道:“为什么?”楚夜却不回答,冷冷的看着周仲平:“这个问题周二公子应该比我清楚。” 周仲平脸色一变,低下头去。江雪迷惑的道:“他清楚?二哥,这……”周仲平叹了口气,缓缓的道:“是我不对,不该欺瞒楚兄弟,家兄所中的毒的确是出自无心前辈之手。” 江雪吃了一惊:“大哥的毒是无心师父下的?为什么?”楚夜淡淡的道:“这是我师父独门秘制的‘索魂沙’,因为药性歹毒,若非大奸大恶之人,师父是不会用的。”周仲方已缓过神来,羞愧的道:“楚兄弟说得不错,我那时年轻不懂事,确实做了不少的恶事,受此苦楚,也是应该。”周夫人眼圈发红,泪水已在打转,低声道:“方儿已经知错了,贤婿,你就救他一命吧。” 楚夜沉呤不语。周仲平道:“家兄武功已废,这些年来受尽折磨,早已悔过。在下多次寻找无心前辈,却始终无缘见到他老人家,更别说求他为家兄解毒了。楚兄弟,还请你施以援手,我想无心前辈若是知道也不会怪你的。”说着暗中拽了一下江雪的衣角。 江雪这才醒悟过来,道:“是啊,大哥已经吃足了苦头,纵然他以前做过错事,也算抵消了,你若不肯给他解毒,他只怕撑不了多久了。”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亲人,你忍心看着他死么?”说到这里不觉心酸,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楚夜无奈,叹口气道:“好吧,我就试试,他中毒太深,只怕不大容易。”众人大喜,周家兄弟更是连声称谢,见天色已晚,便各自散了。 第二天,楚夜便开始为周仲方解毒。这‘索魂沙’并没有固定的解药,完全是根据中毒的人当时的情况下药的。经过认真的检查,开了个药方让下人抓药。周夫人喜悦已极,亲自为儿子煎药。只过了三天,周仲方的情形已大有好转,毒发的次数由一天几次变为一天一次。楚夜每天要做的就是为他把把脉,并随时改改药方。 这天下午,他正躺在张摇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脚步细碎,已有人来到近前。 第49章 他已听出来的是江雪,于是仍闭着眼睛不动。忽觉鼻子发痒,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张开眼睛,只见她正手捻辫梢捂着嘴窃笑,不由摇头:“真是顽皮!” 周芷晴正站在她身后,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手上还拎着几个包,想来是两人刚刚逛街回来(因为楚夜给周仲方解毒,周夫人心情大好,便也不再禁止周芷晴出门)。 江雪手一翻,从背后拿出一串糖葫芦:“这是给你的。”他笑道:“谢谢,转送给你了。”她却不依:“不行,这是我特地买给你的,你一定要吃!”说着将糖葫芦伸到他嘴边,一副不吃不行的架式。楚夜无奈,只好咬了一口:“这总行了吧?”江雪笑道:“不行,吃光为止。”楚夜叹气:“唉!” 周芷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姐姐,姐夫对你真好!”江雪笑道:“我对他也不错啊!”楚夜苦着脸道:“也就是我,否则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你?芷晴妹妹,你以后嫁了人,可千万别跟你姐姐学。”江雪做了个鬼脸:“胡说,好象我虐待你了似的。”周芷晴的脸已红了,低下头道:“我去看看大哥。” 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江雪眼珠转来转去,似乎在想着什么,俯下身看着楚夜:“你觉得芷晴怎么样?”楚夜一边嚼着糖葫芦,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不错啊,人长得漂亮又温柔。”江雪道:“你既然也觉得她不错就行了。”楚夜一怔,忽然坐起来,警觉的看着她:“你又打什么鬼主意了?”江雪轻轻一笑:“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害你。”端起他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道:“不知道你表哥现在怎么样了。” 楚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你还是省省吧。”江雪道:“什么嘛,难道你觉得芷晴配不上你的宝贝表哥?”楚夜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江雪撅起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楚夜道:“我的意思……嗯,我是说,苏州城里不知有多少姑娘想嫁给唐公子呢,姑妈的眼睛现在大概都挑花了,你就不要再去添乱了。”她不满的翻翻白眼:“你以为你表哥是谁啊?人人都抢着要?我这么做也只是想为姑妈分忧而已。”楚夜微笑,拉她坐在身边,柔声道:“咱们说说话,先不管这些闲事好不好?”看到他的温柔笑容,江雪再也说不出什么,顺势坐下来,嗔道:“又顾左右而言他。” 。 一晃过去了半个月,周仲方日渐好转,面上已有了血色,毒发的时间也延长到四五天一次。周夫人和周仲平喜不自禁,对楚夜感激万分,简直要把他供奉起来一般。 江雪又迷上了刺绣,天天跟着周芷晴学习,平时跟楚夜出去闲逛,也专门到一些丝绸绣品店中去看,楚夜不禁笑她有点走火入魔了。周芷晴很是害羞,起初时见到他连话都不敢多说,后来见他性子随和,言语又幽默有趣,便也渐渐开朗起来。周仲平最近却忙得很,常常深更半夜才回来,偶尔不出去的时候,也似有无限的心事,独自在房中发呆叹气。 时光如电,不觉已到了三月中,周仲方体内的毒已经清除干净,周府大开盛宴庆祝,奴仆丫环都均有赏赐,上上下下一片欢腾。 这天晚上,周芷晴向周夫人房中走去,明天是她亲生母亲的祭日,她想向周夫人请假出府到母亲坟上拜祭。走到门口,正想敲门,却听里面传来二哥周仲平的声音:“妈,难道我们真要这么做么?”周夫人叹道:“我也不想,可是若不这样,他岂会放过我们?” 周芷晴一怔,心想:“二哥要做什么?”却听周仲平又道:“楚公子怎么说也对咱们有恩,若要杀他……我……我实在下不了手。”她大吃一惊:“原来二哥是想要杀姐夫?这是为什么?”心里一慌,不小心碰到了门,只听周仲平喝道:“谁?”她还未有所反应,周仲平已站在眼前。看见是她,微微愣了愣:“你在这里干什么?”周夫人也走了出来,恶狠狠的看着她,问道:“你听见了什么?”周芷晴已吓得面白唇青,连连摇头:“没有,我什么也没听见!”周夫冷冷的道:“你若敢多嘴,我就要你的命!”周芷晴颤声道:“我不敢……”周夫人“哼”了一声,转身回房里去了。周仲平看着在瑟瑟发抖的妹妹,心里有些不忍,缓和了口气道:“没事早点回去睡吧。”她应了一声,如蒙大赦般急忙离去,走了几步忽又想起此行的目的,虽然害怕,还是折了回来。 周仲平还站在门口,见她去而复返,问道:“有事?”她点点头,小声道:“明天是我母亲的祭日,我想……”周仲平“哦”了一声,挥挥手:“知道了,明天让管家陪你去吧。” 五十三秘密 蝶舞莺飞,春光明媚,楚夜和江雪并肩坐在周府后园的湖边说话。楚夜看着手里的丝帕,嘴角不禁浮起一抹笑意。那是江雪特意绣来送给他的,针脚不太匀,图案也有点粗糙,却是她熬了两夜才绣好的,手指上不知扎了多少个洞,委实不容易。 看着他忍笑的样子,她有些发窘,皱起眉道:“不许笑我,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了。”楚夜把手帕折好放入怀里,一本正经的道:“娘子送的东西,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拉起她的手指,看着上面的伤,忍不住叹气:“这些事情,你不必勉强自己去学,就算你什么都不会做,我也不会介意的。”江雪越发的窘迫,忙把手藏在背后,脸红红的道:“我多做几遍就会做好的。”楚夜终于笑了出来:“你还会害羞啊?”她跳起来,道:“你还笑我?不理你了!”他笑得更大声:“你舍得?”“你……”江雪顿足,恨恨的翻了个白眼:“你就会气我!” 楚夜忍住笑,拍拍身边的石头:“坐下,我有话跟你说。”她“哼”了一声:“再气我就真不理你了。”话虽如此,还是顺从的坐了下来。楚夜道:“咱们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大哥的毒既然已解,咱们也该回家了。”“回家?”江雪怔了一下,楚夜道:“是啊,回咱们自己的家啊。”“自己的家?”江雪似乎有些不适应,低声念了两遍,忽然兴奋起来:“对啊,我现在有自己的家了,我这就去和妈说!”不等他再说什么,站起来一溜烟的去了。楚夜不禁苦笑,心想:“雪儿这急躁的脾气,还是半点没改。” 江雪去周夫人那里,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出去走走。 刚刚站起身,却见江雪已走了回来,不禁有些奇怪,问道:“这么快啊?”江雪道:“妈刚才出去了,要晚上才能回来。”楚夜道:“那就晚上再说好了。想不想出去逛逛?”她不怎么感兴趣:“都逛了几十遍了,又没有什么新鲜的玩艺。”想了想又道:“要不咱们出去吃饭吧,叫芷晴一起,快要走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楚夜笑道:“好啊,想吃什么自己挑。” 这醉香楼是本地最好的酒楼,菜做的着实不错,江雪和楚夜已来过多次。找了个雅间,要了酒菜,三人边吃边聊。 江雪一直以来并没什么朋友,现在忽然有了个妹妹,而且这个妹妹又柔顺可爱,心里很是喜欢。这段日子以来相处的也极为不错,想到就要分别,不免有点难过。 听说她和楚夜要回乡,周芷晴不由一怔,心里生出一丝酸楚,转而又暗暗庆幸,心想:“若是姐姐和姐夫走了,二哥便无法杀姐夫了。”一时不自禁的冲口而出:“回家?嗯,早点走也好。”江雪愣了愣:“什么?”周芷晴回过神来,忙道:“我是说,姐姐有自己的家,真是让人羡慕。”江雪笑道:“你可以来看我们。”周芷晴应了一声,神情却有些怪异。楚夜看了她一眼,目光闪动,淡然笑道:“芷晴妹妹,舍不得你姐姐走么?”周芷晴低下了头,轻声道:“我当然不舍得,可是……”不由神色黯然。江雪忙道:“别难过,我会常常回来看你们的。”周芷晴点点头,心中却在想:“若是你知道二哥要杀姐夫,还肯回来么?”江雪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见她神情抑郁,只道她是为即将分别而伤感,便柔声劝慰。 气氛顿时有些沉闷,楚夜忙岔开话题,聊起当地的风土人情、奇闻佚事,又讲了几个笑话,两个女孩子的脸上才重新现出笑容。 周夫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黑了,听完江雪的话,沉默了一会,叹口气道:“你已嫁为人妻,妈自然总不能留你在娘家,妈准备一下,你们三天后起程吧。” 。 月色如水。 明天就是楚夜和江雪夫妇回家的日子,江雪被周夫人叫去说话,周二公子则备了一壶美酒几样精致小菜和楚夜把酒赏月。 周仲平似有满怀的心事,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就是笑的时候也难掩眼底的无奈。楚夜却像半点也没察觉,兴致颇好,倒反客为主,不停的劝酒劝菜。 侍女已进来送了四、五次酒,周仲平神不守舍,连楚夜说的什么也没听清,只是机械的喝酒。 转眼桌上的酒壶又空了,楚夜吩咐继续上酒。[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一个小丫头捧了个酒瓶进来,笑道:“这是夫人珍藏的美酒,专门送来给姑爷的。”周仲平一怔:“妈让送来的?”眼中有异样的光一闪而逝。楚夜已伸手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笑道:“五十年陈的女儿红,果然是好酒!”对旁边侍候的丫环道:“这里不用你们了,你们都下去吧。” 待众人退出,掩上房门,他一边倒酒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你今天好象有心事啊。”周仲平勉强笑了笑:“没有,只是这些天帮中事务繁忙,觉得有点累。” 第50章 楚夜淡淡的道:“用心太过自然累了,还是多休息休息才好。”周仲平道:“楚兄弟说得是。”楚夜道:“我们明天就告辞了,周兄没有什么话对我说么?”周仲平愣了愣:“说……说什么?”楚夜把玩着酒杯,道:“看来周兄是没话对我说了。”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空:“在下倒有事请教,不知周兄能否直言相告?”周仲平强笑道:“兄弟有话只管问,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夜轻轻一笑:“那就好,我也不绕圈子了。”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冷冷的道:“雪儿真的是你的妹妹、周家十九年前失踪的小姐么?”周仲平一呆,随即不安的道:“当然。”楚夜淡淡的道:“令兄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周二公子何必再自欺欺人呢?”周仲平心内暗惊,结结巴巴的道:“楚兄弟的话是何意?”楚夜道:“雪儿竟是周家十九年前失踪的小姐,这件事本就巧合的有点蹊跷,加上我们在黄河中遇到水寇的事,就更奇怪了。在下一向有个疑神疑鬼的毛病,听到这么巧合的事情,而且还是跟自己有关,就忍不住去小小的查了一查。”周仲平额上已现出冷汗,问道:“你查出了什么?”楚夜盯着他,缓缓的道:“周家十九年前确实丢了一个女儿,只不过那女婴的尸体在十几天后就被人发现在山涧中,所以,雪儿跟你们周家没有任何干系。” 周仲平目瞪口呆:“这件事只有先父和我们兄弟二人知道,为了不让母亲太过伤心,到现在还瞒着她,她只是以为妹妹是失踪了,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楚夜冷冷的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认雪儿是周家的女儿,只是为了让我给周大公子解毒而已。” 周仲平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不错,这件事确实是一个阴谋。不过我只是想救我大哥的命,并不是真的想伤害你。”楚夜道:“那所谓的黄河群鬼也是你安排的吧?”周仲平道:“不错,本来我还没想出合适的办法接近你们,正好你们改走水路,这才让我找到了机会。我的计划本是让他们把你和雪儿一并带回来,可我太低估你了,既使在水里,他们也远远不是你的对手。”楚夜道:“所以你们就只好先劫走雪儿,然后放出风声,反正我一定会来找她的。” 周仲平低下头,道:“是。”楚夜道:“周大公子既然是雪儿的亲哥哥,我看在雪儿的份上,断没有不管之理,这样你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周仲平面有愧色的点了点头:“不错。这些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楚夜道:“自然是见到你们之前了。”周仲平这下是真的大吃一惊:“你早就知道我们是骗你了?那……你不但没有揭穿,为什么还肯为家兄解毒?”楚夜道:“听说周大公子是长乐帮的前任帮主,是本地的恶霸,做了不少令人发指的坏事,我师父给他个教训原是应该的。自从他中毒后,你接替他做了长乐帮的帮主,长乐帮便从此痛改前非,还锄强扶弱,保护乡里,做了不少的善事,也算是给令兄赎罪了。他受了五年的折磨,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敢为非作歹,我也不想让雪儿难过,便给他个悔过的机会。” 周仲平听得呆了,过了半晌道:“楚兄弟明断是非,在下惭愧!”楚夜叹气:“你居然能想出这种主意来,我倒真是佩服你才是!”周仲平道:“我也是没办法,若非如此,我大哥只怕撑不过今年夏天了。”楚夜道:“你们想过雪儿的感受没有?她从小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一直都盼能有父母的疼爱,而你们却利用这点来骗她,你们于心何忍?”周仲平羞愧至极,道:“对不住,这确是我的不对。这件事还请楚兄弟不要告诉我的母亲和雪儿。” 五十四贼心不死 楚夜奇怪的道:“为什么?你还想瞒下去?”周仲平道:“说来也巧,我那夭亡的妹妹腰间也有一个葫芦形的胎记,所以家母一直以为歪打正着,雪儿就是她失踪的女儿。”楚夜愣了愣,气极反笑:“看来你是想利用雪儿到底了?”周仲平诚恳的道:“我没有利用她的意思,我只是想她继续做周家的女儿,这样对她自己、对家母都是皆大欢喜——你也不希望她知道真相后伤心难过吧?”楚夜盯着他,叹气:“你真了不起,明明是见不得人的事,却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周仲平脸一红:“这是在下的真心话,雪儿聪明活泼、心地善良,她能做我的妹妹,是我的福气。”楚夜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想得倒不错!”叹了口气,侧头想想,伸手端起杯子喝酒。 周仲平却忽然道:“等等!”楚夜一怔,酒杯就停在了口边:“怎么啦?”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吱吱唔唔的道:“这酒不好,咱们换别的。”楚夜道:“五十年陈的上等女儿红,已经很不错了。”周仲平忙道:“我还有更好的。”不由分说,夺过他的酒杯,大声吩咐门外的下人换酒。 楚夜目光闪动,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你不让我喝这些酒,岂不是对不起朋友?”周仲平又是一怔:“什……什么?”楚夜道:“我若是没有喝这些酒,你待会怎么向你的朋友交待?”周仲平吃吃的道:“楚兄弟你……又知道了什么?”楚夜露出一抹坏笑:“这酒里已下了一种极其难以察觉的毒,你不让我喝,你的朋友岂不怪你?”周仲平满头的冷汗岑岑而落,惊慌的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楚夜淡然一笑:“不如请你的朋友一起喝两杯吧。”周仲平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门外笑道:“我倒真是小看你了!”门一开,一个青年男子摇着扇子走了进来,竟是冯少白。 楚夜道:“果然又是你。”冯少白有点诧异:“你早猜到是我了?”楚夜道:“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这么想置我于死地。这个计划恐怕也是你想出来的吧?”冯少白笑道:“你倒聪明。” 周仲平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本是同门师兄弟,他和周家兄弟算起来还是师兄弟的关系,一直以来交情也颇为不错。前些日子他逃离苏州,心中越想越恨,又苦于没有办法报复。途经河南时想起周仲平,便顺路探望,看到周仲方的痛苦之状,不由心生一计,遂决定利用江雪的身世来演一场戏。周仲平起先还有些犹豫,但禁不住他的巧言撺掇,又心痛兄长,便应允下来。他们的计划是,只要周仲方的毒一解,便暗暗杀掉楚夜,然后由冯少白易容改装扮成他的模样同江雪离开周府,半路上“楚夜”会有个“意外”丧命,这样就算无心白天宇或是唐风追查,都跟周府没有关系。 冯少白摇了摇扇子,道:“倒不愧是毒王的高足,闻一下就知道酒里有没有毒,真让在下佩服!看来以后对付你不能用这种办法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呢?”楚夜道:“周老先生和令尊是师兄弟,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稍一打听便可知晓。前些天我曾听周兄的贴身小厮无意中说起,二少爷的朋友这次来竟然没有住在周府,反倒偷偷摸摸的住在客栈里,我便留了心,问了一下,果然是你。” 冯少白道:“原来如此,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赶快逃走?”楚夜淡淡的道:“你我的事总得做一个了结。”冯少白盯着他:“你太自负了,虽然我和仲平老弟都不是你的对手,但若我们二人联手就很难说了,而且这周围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今天休想再逃出去!”楚夜神色如常,淡淡的道:“是么?” 冯少白一声冷笑:“不信?那就试试!”其实不必他说,楚夜早已有所觉察,外面假山、树丛后面都有人影晃动,这间屋子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周仲平是长乐帮的帮主,武功虽不及他,却也不弱,若和冯少白二人联手,胜负确实难料,这次的凶险其实并不比他以往遇到的差。 楚夜面色平静,目中却渐露杀机。他的准则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冯少白的屡次挑衅,他并不如何在意,但他对江雪的觊觎,却是楚夜不能容忍的,他已决定这次要好好的给这个家伙一个教训。 周仲平心里却是茅盾重重,他并不想真的伤害楚夜,怎么说也是他救了大哥的性命,这些日子的相处,发现他心地善良、有情有义,并不是冯少白说得那么不堪,心里已在暗暗后悔不该答应他的条件,但他深知这位师兄心狠手辣,若要反悔,他不知会用什么样的毒辣手段来报复,自己倒没什么,只怕母亲和妹妹会受连累。 正在六神无主,冯少白的目光已看了过来,那里面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要他下令外面埋伏的手下动手。他正自犹豫,冯少白已不耐烦起来,抓起个杯子摔在地上,同时大喝道:“来人啊!”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在四周埋伏的众大汉已冲了过来,将这间屋子团团围住,手中的刀剑在月色中闪着耀眼的寒光。 楚夜依然坐着没动,清冷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好象眼前的事与他无关。 冯少白狞笑道:“姓楚的,你就认命吧!”挥挥手,偕同众大汉一拥而上,各种兵器齐往他身上招呼下来。楚夜眉头微皱,闪电般的掠起,身形一转,已从一个大汉手中夺得一柄长剑,只听“叮叮铛铛”之声不绝,众人的兵器都被尽数格开。他身形矫健、宛若游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疾如闪电,翩若惊鸿,剑势奇幻无方,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一时间众大汉都有点手忙脚乱。 但这些人毕竟都是长乐帮中的精英,经过一阵慌乱,很快便镇定下来,围成一个剑阵,有攻有守,轮番向他攻去。 冯少白的剑就象一条毒蛇,稍有破绽便见缝插针,有几次竟险险给他刺中,幸而楚夜机灵,总在千钧一发之时堪堪避过。 第51章 现在双方是一个平手的局面,但如果周仲平再出手,楚夜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好过了。冯少白自然也明白这点,挥手隔开楚夜的剑,叫道:“你还不来帮忙?” 周仲平看着混战的众人,神色犹豫。却听冯少白又在连声催促:“你还磨蹭什么?快点上啊!” 他的眉头紧紧的皱起,忽然咬了咬牙,[奇`书`网`整.理提.供]似终于下了决心一般,大声喝道:“都住手!”果然平日里训练有素,众大汉听到帮主的话,同时齐齐后退,冯少白莫明其妙的也住了手,转头不解的问道:“仲平,你要做什么?” 周仲平轻轻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冯兄,楚公子于我周家有恩,我不能再遵从你我那日的约定。冯兄有何怪责,小弟一力承担。” 冯少白一愣,继而怒道:“你说什么?你这不讲信义的家伙!你忘了你大哥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么?”周仲平缓缓的道:“我意已决,冯兄若是怪罪,就怪小弟好了。”向众大汉挥挥手:“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众人应了声“是”,鱼贯退下。 冯少白简直七窍生烟,指着周仲平的鼻子:“你……你好啊!”瞥眼见楚夜站在旁边,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更是怒火万丈,道:“姓楚的,今天我杀不了你,你就杀了我好了!”长剑一摆,便欲上前。 忽听有人道:“你们在干什么?”江雪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看了看满地破碎的桌椅,跑到楚夜身边,拉住他的手,问道:“你没事吧?”楚夜微笑:“你怎么来了?”江雪道:“我老远就听见这里砰砰磅磅的,原来你们在打架。”横了眼一旁虎视耽耽的冯少白:“怎么又是你?” 自从她进来,冯少白的眼睛就一直盯在她身上,见她娇俏的容颜比之从前又添了三分妩媚,眼波流转间似有无限的风情,不由有些呆了。听到她的问话,忙道:“雪儿,我是来接你回去的,你快跟我走吧。” 江雪面色一寒,冷冷的道:“雪儿是你叫得么?我现在是楚夜的妻子,你该称我楚夫人才是。”冯少白一呆,眉毛深深蹙起:“楚夫人?”江雪道:“不错,请你以后都要记清楚了,不要再存其他的念头!”冯少白愣了愣,忽然怒道:“不行,你……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五十五只羡鸳鸯不羡仙 江雪又好气又好笑:“我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冯少白瞪着楚夜,心里嫉妒至极,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抢过来,皱着眉,愤愤的道:“我哪点比不上他?为什么你不喜欢我而偏偏喜欢他?”江雪不禁摇头,瞧了瞧楚夜已经发黑的脸,轻轻一笑,挽起他的手臂,道:“你哪里都比不上他。在我心中,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抵得上他的一根手指。”说着抬头看向楚夜,楚夜也正低头看她,二人相视一笑,心意相通,深情无限。 冯少白呆住了,面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只觉胸中象被刺了一刀,痛得说不出话来。呆了半晌,忽然“哇”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他一阵眩晕,身体摇摇欲坠,忙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才勉强没有摔倒。 他和楚夜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屡次想置他于死地也是因为江雪的缘故。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只要楚夜死了,江雪就会投入他的怀抱,现在听到她的话,看到眼前的情形,才知她对楚夜确是情根深种,心中实在已无法再容他人的位置,不由又是伤心又是绝望,急怒攻心之下旧伤复发,一口鲜血喷出,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一般,几乎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她温柔的目光和娇艳的笑容从来没有为自己绽放过,这一切只是为了楚夜。他终于明白自己是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即使楚夜死了,她也不会跟自己在一起,想到此不禁万念俱灰。 长长的叹了口气,深深的看她一眼,他知道今生今世,自己都不会再见她了,勉强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的向外走去。 本来楚夜是想要狠狠的给他一个教训的,现在看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懒得动手了。周仲平也没有说话,目送他走远,只是暗暗发出一声叹息。转过头,正迎上江雪的目光,不禁心中发虚,不知该说什么好。 江雪却好象什么也不知道,若无其事的道:“这个家伙以前老是找我的麻烦,现在居然找到这里来了。二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不会怪我吧?”周仲平忙道:“不……不会。”江雪笑道:“那就好。天很晚了,我们要回去休息了,明天早晨还得赶路呢!”周仲平满心别扭,却只能点头。 楚、江两人手挽手的走了,他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发愣,若不是满地的狼籍,真要以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是在梦里。呆了半晌,摇摇头,转身慢慢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转过回廊,却见楚夜正倚着棵柱子站在前面,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是怒。 他心里一紧,硬着头皮走上前,道:“楚兄弟还没歇息?”楚夜懒懒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们明天一早起程,在下怎么也得向周帮主道个别,对不对?”周仲平苦笑:“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楚兄弟就别挖苦我了。”楚夜扬扬眉毛,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淡淡一笑,转身而去。 周仲平却又发起呆来,愣了良久,才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江雪告别了抹着眼泪依依不舍的周夫人和周家三兄妹,同楚夜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周夫人本来准备了满满一车的东西,都被楚夜婉言拒绝了,只留下了那辆马车。 走出不多远,他便把车夫打发回去,亲自驾着马车,一边赶路一边同江雪说话。 江雪却似有无限的心事,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只是“嗯嗯啊啊”的来应付,楚夜见她心不在焉,便也住了口。 过了良久,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楚夜回过头,问道:“怎么啦?”她轻轻摇头,道:“我在想……一些事情。”楚夜笑了笑,放开缰绳,让马儿自行走着,自己也坐到车厢里,问道:“在想什么?”江雪抬头看着他,忽然幽幽的道:“楚夜,以后你会不会离开我?”他一怔,随即拧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又说傻话!”江雪严肃的道:“我要你回答我!”楚夜敛起笑容,正色道:“不论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她吁了口气,闭起眼睛将头倚在他怀里,轻声道:“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 楚夜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你今天怎么啦?怎么怪怪的?”江雪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其实你跟周仲平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他不禁一惊,不安的道:“你……都知道了?”她点点头:“嗯。没想到亲人也会有假的。” 昨天晚上,周芷晴去找江雪说话,听说楚夜被二哥请去,想起那天偷听到的话,担心他会出事,却又不敢去周夫人那里寻找江雪,只有焦急的转来转去。好不容易盼到江雪回来,又不敢直说,只好委婉的暗示她去二哥那边看看。江雪虽不明白她的意思,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急忙赶了过去,在门外正听到楚夜和周仲平说自己的事。她本能的躲到窗后继续偷听,当知道这只是一个骗局时,她又惊又怒,心里象打碎了五味瓶,说不出的难受和失望。后来见周仲平良心发现,并未和冯少白联手对付楚夜,心里才稍稍宽慰。 这些楚夜当然并不知道,见她神色凄凉,面上不由现出担心的神色:“雪儿……”她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瞒着我也是为我好,怕我受不起这个打击是不是?”楚夜轻轻揽她入怀,低声道:“你若想哭就哭出来吧。”江雪却抬起头,满不在乎的道:“我干么要哭?我以前也没有父母,不照样活得好好的?这段经历,我就当是一场梦好了。” 楚夜惊讶的看着她,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道:“你真的……这么想?”江雪嫣然道:“不是还有你么?”倚在他胸前,轻声道:“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楚夜拥住她,像是自语又像是保证似的道:“你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 一个月后。 无忧山庄。 在鲜花盛开的后花园里,江雪正一边磕瓜子一边悠闲的荡着秋千。 楚夜拿着封信远远的走了过来,看见满地的瓜子皮,不禁摇头:“吃这么多零食,等会又不肯好好吃饭!”江雪从秋千上跳下来,问道:“谁的信啊?”楚夜道:“是姑妈的信。”她伸手拿过来:“上面写得什么?”楚夜道:“姑妈说,已经为表哥选了苏州粮商钱大老板的独生女儿钱小姐为妻,准备过些时候就择日为他们完婚,到时请咱们去喝喜酒。”江雪叹气道:“可怜的唐公子啊!”楚夜奇怪的道:“他可怜什么?”江雪道:“两个不相爱的人却要成亲,难道不可怜么?”楚夜道:“这也没办法,表哥一向孝顺,这回看来也只能认命了,不过两人婚后也许会生出感情的。”江雪道:“但愿如此吧。”看他一眼,忽然调皮的道:“你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走运啊?”楚夜一怔,随即大笑,道:“不错,我确实走运,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女子。”笑眯眯的看着她:“你也很幸运啊,能嫁给我这么好的男人。”江雪也忍不住微笑,吐吐舌头做个鬼脸,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她知道,今生今世,自己都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