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至尊》 第1章 《异界至尊》 作者:易刀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作品简介: 李无忧,一个穷困潦倒的市井无赖,绝处逢生误食五彩龙鲤,更得隐世高人大荒四奇传艺。 时逢天下大乱、群雄争霸,为定社稷安危,他与一众兄弟转战大荒,力挽狂澜;为救天下苍生,他征战朝野,成就大雷神威名。 “天下书盟奇幻丛书”第一辑作品,中国戏剧出版社2007年5月出版! 楔子 大荒3661年,天鹏瑞吉十年,十二月初九。大都城西门。 护城河已被尸体填满,城头城外火光熊熊。漫天的箭雨,将城下刚起的喊杀声湮没,却立时换来更大的喊杀声。偶尔炮声响起,将一切声响都淹没,炮光未灭,城头落下的滚油木石又带起阵阵的惨叫声。 曾经固若金汤的城墙此时却如衰草,在风雨里飘摇,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陛下,贼兵已经登上城楼,不如退回河东,再图东山再起。”说话那人单膝跪地,双拳抱于额前。瑟瑟寒风吹来,身上已染成红褐色的残缺披风猎猎着响,露出同样残缺的铁甲来。 对面龙袍裹身的景河皇帝仿如石像,紧锁的双眉衬着三千华发,为他经风刀霜剑雕刻的脸平添了几分忧愁之意。 “东山再起?东山再起?哈哈!京城没了,柳姬也没了,你叫朕怎么东山再起?”景河凝眉冷笑,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随风回荡的萧索的声音是在嘲笑膝下的男子,还是嘲笑自己,亦或是在嘲笑天意……也许,他只是想没有任何意义地笑一笑吧。 此时地下那男子抬起头来,一脸的血污,眉毛上都粘着一种叫疲惫的东西,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却透露着坚毅。他咬了咬干裂的嘴唇,劝道:“陛下,天鹏王朝不能就这么完了啊?只要陛下还在,天鹏就还在。终有一日,我们一定会杀回来的。”因为太久没喝水,他的嗓音显得嘶哑而低沉,因此很快被周遭猎猎寒风、喧嚣的喊杀声所湮没。 “天鹏王朝?哈哈,天鹏王朝!”景河仿如闻得世上最好笑之事,竟纵声大笑,其声直冲霄汉,将附近正爬城墙的十余名义军兵卒震得心胆俱裂,坠下云梯。 “陛下?”地上那男子一脸的迷惑。 “自大鹏王忽必烈死后,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天鹏王朝?”景河倏地转过身,冷冷说道。只是那人却听出了他语声中说不出的萧瑟与无奈。是啊,自大鹏王死后不到三年,古兰叛乱,后五年,大荒也群贼蜂起。好在天泰帝继位后,励精图治,才又平定大荒局势。只是后来继位数帝,穷奢极欲,弄得民怨载道。景河陛下继位后,也想中兴天鹏,只是帝国积弱已久,他虽英才盖世,却又怎能挽狂澜于既倒?到得去年,天灾连连,盗王陈不风登高一呼,便连大荒也乱贼四起。曾几何时,威震缥缈的大鹏王朝已是风光不再。难怪景河陛下会感慨世上早没了天鹏王朝。 “陛下……”地上那人还想说什么,却见景河摆了摆手,立时住口,“楚诚,你无需多说,趁陈不风尚未攻陷这里之前,朕交代你件事。” 楚诚眼中热泪打转,却终于还是没有滴下,哽咽道:“陛下请示下。臣万死不辞。” “万死?嘿嘿!只怕也差不多了。”景河的表情中居然带出了一点玩味的笑意,不过随即肃然,“这盒里藏有一件东西,关系天下沉浮,你帮我带到昆仑山,交给一个叫诸葛浮云的人。”说时他自怀中掏出一只锦盒来,慎重的递了过去。 楚诚双手接过,揣入怀里。 景河皇帝拂了拂衣袖,淡淡道:“快走。” “陛下……臣愿护送陛下一起走。”楚诚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终于滴下英雄泪来。 一发流弹袭来,在二人附近炸开,激起一天的碎石屑。 “楚诚,朕命令你立即走。记住,保住锦盒,就是保住社稷。功莫大焉!”景河愤然作色。 楚诚最后看了一眼景河皇帝,毅然转身飞掠向北门。 城外,义军阵营。 “报陈王!三军弓矢已将用尽,炮兵部队又损失了五门龙炮,左将军请求支援。”一个传信兵骑着快马奔到陈不风面前。 陈不风却不理他,只是紧了紧腰间的长刀,笑着问身边的刘三道:“我军是什么时候围住大都的?” 刘三恭谨道:“禀大王。自上月十九夜,我军冒雪围城以来,已足二十天。” “二十天了……”陈不风皱了皱眉头,却看见刘三肩膀上吊着的绑带,便问道:“刘三,你什么时候受伤了,严重不?” “没事。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小事而已,谢大王对小将的关心。”刘三一本正经答时,心里却在祈祷自己昨夜和李四争看插图版《金瓶梅》而大打出手的事不要被他发现。 “哈哈!妈的!老子现在是在战场,鸟的江湖啊?”陈不风又笑了起来,复沉吟道,“江湖,江湖……算了,老子就冒一次险,用江湖手段吧。” “大王是准备亲自出手?”刘三眼里冒出了火花,他已经有太多年没见过天下第一高手陈不风亲自出手了。 “传我口令给左将军:务必于今夜攻下大都。城破之后,允许抢掠三日。”陈不风挥了挥手,通信兵快马而去。他转过头来:“刘三,愿不愿意和本王去把景河捉下来?” “末将愿往!”刘三喜不自禁。 城头。 无数的义军士兵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眼中都露出前所未有的狂热。城头的守军士兵惊恐地看着这帮悍不畏死的强盗,奋力地将手中刀剑砸向眼前的敌人。上空,道法结界在义军法师烈焰冰雨的攻击下,已是濒临破败。 一条白龙忽然出现于城头上空,立时天地刮起一阵狂风。那些烈焰冰雨,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被吹了个干净。“白龙!是皇帝陛下!”“天鹏必胜。”“陛下万岁。”守军士兵欢呼起来。 下一刻,空中蓦然多了一柄巨型长刀,奋力斩向那条正口吐狂风的白龙。同一刹那,一道青影,如闪电飞上城头,带起一圈火焰扑向正全力施展白龙符法的景河。火焰近体,景河的身体忽然泛出一层白光,那人连人带剑被震得倒飞而回。只是空中那条白龙同时也光彩一黯,被长刀斩下龙头。景河面如金纸,腾腾退了三步,张口喷出一大口血来。 “刘三。辛苦你了。”陈不风抹了抹他嘴角的血迹,笑道,“白龙结界已破,接下来,就看老子的吧。” 当是时,陈不风大吼一声:“移海推山。”滚滚的浪潮自他双掌之间,自护城河里,自天际涌起。城墙一壁晃了几晃,轰然一声崩溃。墙倒浪收。 景河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如一个旁观者。 “啊!”所有人停止了交战,呆呆的望着这一切。接着,却是欢呼与哀鸣同时爆发。然后,双方又杀到一处。只是守军已无心恋战,而义军却士气如虹。此消彼长,历时二十余天的大都之战终于于黄昏时分结束。 只是他们谁也没看见,义军攻破大都之时,北门,一道淡淡人影于万军中如风掠过。陈不风仿佛感应到什么,想蹑脚追去,一提真气,却眼前一花,显是方才用力过猛,“罢了!也许是景河命不当绝,随他去吧。” 当夜,却有人推进五花大绑的景河。陈不风见此哈哈大笑,举酒对诸人道:“本王生平盗宝无数,最得意的却只有两件。” 刘三忙识趣地问道:“不知大王最得意的两件宝物是什么?” “这第一件,便是这天下江山。”陈不风指着景河大笑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干下属立时起哄,拥戴他为天子。 景河冷笑连连:“嘿嘿,江山?” 陈不风不理他,继续道:“本……朕这第二件宝物,大家猜一猜是什么。” “莫非是倚天剑?”“破穹刀?”“东海神木精?”“乾坤宝鉴?”“五行密典?”“陛下,不会是神龙内丹吧?”“要老子说,陛下一定是得到了一株生于南山的万年灵芝,可以增加功力千年的那种。”“张将军,陛下已是天下第一高手,万年灵芝在陛下眼中又算得什么宝物?” 一时间众说纷纭,好不热闹。 陈不风面带笑容,不住摇头,终于他拍了拍手,一位如仙女子袅袅婷婷的碎步而出。所有人张大了口,刚刚喧嚣的声响仿若刹那间被抽离开去,场中静可闻针。刘三呆呆地望着这个女子,仿如入魔,以致口中一道瀑布流出,竟是未觉。 陈不风笑骂道:“妈的!一个个都愣成东海木头了?你们还不来参拜皇后?”只是诸人痴傻如故。 “柳姬!”景河大声惊呼起来,所有的人方回过神来。 那女子娇躯微微一颤,对景河一福,歉然道:“奴家今已是陈王后,皇上多珍重。”下一刻,转过身去,再不看他一眼,形同陌路。 刹那间,景河如遭雷击,随即癫笑如狂:“好,好,陈不风,你这狗贼,真是好样的!朕的江山,朕的美人……” 陈不风意态甚豪,大笑道:“江山美人尽在手,人生至此,更有何求?” “哈哈!江山?江山早被我带走了。狗贼,你永远得不到了,得不到了。”景河皇帝披头散发,狂笑不止。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景河疯了。陈不风却想起一个古老相传的传说,忆及城门口逸出的淡淡人影,蓦然大惊站起,想去追那人,却哪里能够? 第2章 他心中一动,食指微曲,一缕蓝色柔丝迅捷点向景河胸口。击中之处,一道强光射出,天下第一高手陈不风竟被反震出一丈开外。再看时,景河全身血光暴射,根根乱发同时上竖,形如妖魅,下一刻,熊熊烈焰将他全身包裹,不久整个人都化为灰烬。陈不风看了看自己折断的食指,喃喃道:“好霸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原来真有这种传说中的自杀功法。” 当夜,大都血流成河,义军抢掠烧杀,大火三日不止。后世史家称之为“大都三日”。 次日,河东慕容无双起兵,誓言复鹏,天下群雄纷起响应。大荒史上,一个延绵二百多年的战国乱世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一章千年奇才 大荒3858年,昆仑山倚翠峰。 “阁下头大眼凸、鼻歪口斜、双耳招风,脸上又星罗密布,可说是面相儒雅;脖细背隆、肚大腰阔、腿短足跛,更难得的是手生六指,可谓骨骼清奇,如果小道没有看错的话,阁下应该就是武林中千年难遇的练武奇才啊!”一个身着破道袍的少年神色肃穆,口若悬河。 拿剑架在他脖子上的中年男子只听得心花怒放,一大堆麻子顺着他的笑容起伏跌宕,那剑离少年的脖子即远了几分,只是他依然有一丝犹疑:“可为什么俺师父说俺生得丑陋不堪,奇蠢无比啊?” 少年面不改色道:“那是他老人家骗你的。为什么骗你?你想啊,以阁下这等羞死潘安气活宋玉的容貌,还不得招来无数美女青睐?虽说阁下风流潇洒,应付她们也是如鱼得水,但多少也得花些时间心力去调解她们的关系是不?……对就好。 另外以阁下这般旷世奇才,习武自是胜常人千百倍,难免就有那么一丝骄傲之心,如此难免有那么一点用功不勤。两样加到一起,就将阁下击败剑神,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时间向后推了那么个一两年。阁下今年大概十八岁,到二十岁就可打败剑神……哦,对不起,原来是三十八岁啊,我怎么看阁下不足二十的样子啊,呵,大侠,你不会是耍我吧?……哦!真是三十八啊!啧,啧,大侠内功深湛,驻颜有术啊,真是……你有空教教我,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不可反悔哦!太上老君保佑,妈,我今天捡到宝了……” 中年男子此时只剩下点头的份,歪嘴笑开,一口黄牙在昆仑山的冬阳里分外的刺眼。 看着他手中的长剑,终于自离开脖子到慢慢垂下,少年暗自松了口气。只是祸福无常,那中年男子忽似想起什么,面色一变,长剑又回到少年脖上,狐疑道:“不对啊,既然俺玉树临风,英俊不凡,那为什么俺走到大街上,总有人指指点点的讥笑俺?” 少年正色道:“大哥,这就完全是您的错了。”他为示亲近,称呼也顺势改成“大哥”,心中却想:老子能叫你一声大哥,真是你祖坟冒青烟了,清明重阳记得多给你先人烧点纸钱。 中年男子奇道:“不对啊兄弟,他们都说我生成这样是俺娘的错,你说说怎么是俺的不是了?” 少年心念电转:“生成这样当然是你老娘的错了,老子若有你这样的兄弟,还不倒霉死了,不过你我既然兄弟相称,一会即使说错了话,你若要杀老子也要顾虑一下是不是不够义气吧?” 面上却肃然道:“大哥,这真不是伯母的错。长得英俊不是你的错,但你若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就凭大哥你这举世无双的英俊容貌,朝大街上一站,那从八岁到一百八十岁的女子,无不吓得如痴如狂…… 不懂?就是非常疯狂,为你神魂颠倒的意思……明白就好!她们对你指指点点,是因为她们喜欢你。你看她们是不是总在笑……在笑就对啊!她们那不是讥笑,是高兴的笑啊!你看过讥笑有这么开心的吗? 没有吧……没有就对了啊!至于那些男人,他们就纯粹是因你得到了一街女子的垂青,因此嫉妒你啊!他们笑,是为了掩饰自己对你的妒忌啊!他们这是虚伪的笑,你想想他们那笑,虚伪吧……虚伪就对了啊!所以,大哥啊,其实也不怪他们,也不能怪伯母,要怪只能怪你太英俊,却偏要出来行走啊!” 中年男子彻底将长剑撤下,一脸麻子又开始跳舞,笑道:“看来真是俺的错了。兄弟你真是见多识广,听你这么一说,俺是茅坑顿开,好不开心。” 少年听他将“茅塞”说成“茅坑”只差没笑出声来,心道:“茅坑既开,你老兄可以饱餐一顿,自然‘好不开心’。”口中却谦虚道:“大哥这是说哪里话了,兄弟井底之蛙,比起您远胜百晓生的见识来,那还不是鲁班门前耍大斧?只不过大哥一向虚怀若谷,气度远胜禅林虚心方丈,视珍珠如草芥,不愿意去深思自己的优点而已。小弟是旁观者清,这才能看得清楚。” 长剑彻底垂到地上,中年男子喜笑颜开,口中却不忘谦逊道:“哪里,哪里,远胜说不上,俺见识气度其实也就是比他俩强一点点而已。”他似又想起什么,忽道:“刚兄弟你说八岁到一百八十岁的女子都喜欢俺,难道其他年纪的女子就不喜欢俺了吗?” 少年见长剑垂地,心下一宽,笑道:“她们也不是不喜欢大哥,而是她们不是太小就是太老,看了大哥一眼之后,再不敢看第二眼!” “这是为什么?”中年男子诧异道,“难道她们怕俺?” 少年心道:“你倒也有自知之明。”面上却露出崇拜之色,口中惊叹连连:“啊呀!哎呀!这么高难度的答案都被大哥你想到了,大哥你真是智慧如海,胸中有日月,心上有乾坤,左臂藏青龙,右肩藏白虎……小弟对大哥的景仰有如滔滔天河之水,连绵那个不绝……” 中年男子不好意思地抬起左手摸了摸头,傻笑道:“俺没你说的那么好了!对了,她们为什么怕俺?” “大哥,你想想。您是潘安在世,宋玉复生,所有女人见到你,难免立刻就要兴奋,可她们不是太小就是太老,心理承受能力当然就不怎么好,若是多看您一眼,难免立刻晕倒,严重些的就给高兴死掉了。所以她们心里真的是非常害怕见到大哥你啊!”少年正色道。 中年男子恍然大悟:“难怪俺每次上街,总有些老太太高兴得死掉。”他一顿,忽然皱眉道:“少了这么多人喜欢,很有些不爽,兄弟,你有没有办法让她们不要害怕俺啊?” 少年暗自几乎没将肚皮笑破,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道:“大哥,办法兄弟我有的是,但我新楚朝廷明文规定,八岁以下,一百八十岁以上的女人一律不准谈恋爱。虽然您是世外高人,区区新楚国百万兵马,也不过弹指间就可让他们灰飞烟灭,但无官则民不稳,您就算是看在新楚百姓的份上,外加给兄弟个面子,放过她们好不好?” “好,就给兄弟你这个面子。”中年男子已是心花怒放,自不再计较这点美中不足,“兄弟,没想到你看相的本领这高啊!俺一定要带你回山,你也给俺师父说说,免得他老人家总是看不起俺。”说时,他伸出右手去抱那少年。 少年大骇,强笑道:“大哥,有事好商量。”足下却倒退三步。 “兄弟,你别怕。俺师父虽凶了点,嘿,其实心地极好的。”中年男子憨厚笑时,又上前两步。 奇的是少年竟面有惧色,不住后退,口中急道:“啊!大哥,不,英雄……豪杰……大侠,你别再过来!” 中年男子奇道:“兄弟,你别怕。俺真没什么恶意。哎呀!你别退了,你身后就是悬崖。”说时,他扑了上去,想将那少年抓回。 少年对他“没什么恶意”的言辞置若罔闻,见他扑上,惊叫一声,大步后退,却一脚踩空,掉下崖去。立时一阵山风激来,少年神智迷糊,恍惚间他最后一个念头却是:他妈的!想我李无忧自诩千年难遇的旷世奇才,竟命丧于天下第一丑这等龌龊人手,苍天,你何其不公啊! 那中年男子习惯性地抬起右手,去摸自己的头,却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尚未回过神来,接着是一蓬血光暴起。他半个鼻子,随即掉了下来。 在剧痛之中,天下第一丑想到的却不是自己英俊的容貌不能保全,而是:“俺终于明白刚才好兄弟他为什么怕得向后退了。”——如果有人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利剑挥舞着向不会武功的你扑过来,你会不会后退?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无忧忽觉痛入骨髓,全身骨架几已全散,他艰难的移动双手,将一块块的骨头拼好,却一阵风吹来,又将骨架吹得七零八落。他大怒道:“奶奶个熊,连这鸟风也与老子为难。”伸出手来,去揍那风,手心一阵剧痛,倏然惊起。却是南柯一梦。 睁开眼来,他立时为入睑奇景所醉:一瀑碧水飞挂于陡崖之上,如星河倒泻,激到下面一块巨石之上,溅起碎玉琼珠。晨光透来,幻起道道彩晕,端的绚丽夺目。瀑下,一泓清潭,如翠凝碧。清风微徐,折起波光粼粼。潭上一道虹桥飞架,上有仙鹤轻舞,群鸥翻飞。顺潭而下,溪流潺潺,渐渐清澈,中有锦鳞游泳,兰芷茵茵。 人在溪畔。 生平未睹如此美景,他心旷神怡下,不禁击掌欢呼。但手心又是一痛,细看时,原是落地之时抓了一片雪亮蚌壳。他皱了皱眉,却随即展颜一笑:“既然还知道疼,老子大概还没死。” 扔掉蚌壳,他自道袍上扯下一块布条,熟练包扎起来。草草包罢,他轻轻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走了几步,身体竟了无异状。 第3章 极目上眺,唯见昆仑主峰直插云霄,周遭云雾缭绕,烟霭纷纷。他心下诧异:“自这么高地方摔下来,竟然没受一点伤?看来老子还真是福大命大。哈哈!”想到得意之处,他忍不住纵声长笑,却惊得一群白鹤冲霄而起。 “切!听到这么动听的笑声还跑,真是没见过世面。”他不屑地对空骂了一声,心情依旧大好。 赏罢美景,他终转过身来,打量周遭环境。四围环山,人在井中。唯沿溪侧有一条细曲石径,直通深幽。漫路桃红灼灼,夹道修竹涣碧,芳草萋萋。他呆立半晌,大是诧异:“现在是隆冬,这里却暖风熏人,桃花盛开,当真古怪。” 他想了片刻,终是想不通,便不再想,唯举步而前。小径九曲,一路之上桃红李白,茉香兰郁,更有不知名的奇花争妍斗奇,异草芬芳可人,一闻之下,直沁心脾。他终是少年心性,见得离奇之物,即细看逗弄一番,浑忘了身在何处。 如此走走停停,行了一阵,溪水一折,流入一片石缝之中。绕过一片嶙峋怪石,芳菲渐尽,乍现一片如火枫林。 “又成秋天了?真他妈的古怪!”他嘟囔了句,徐徐沿林而上。刚一入林,便见两块巨石耸立道旁,上书两行斗大红字: 非请勿入,道海浮沉不问世事人情。 无缘莫进,佛门来劫要凭前情今生。 李无忧心道:“字倒写得不错,话怎么冷冰冰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他自幼孤苦,虽常口若悬河,其实识字不多,好在这两行字简单如白,倒也读得明白。 进是不进?他心下踌躇,来回踱步,足下似踩到什么东西,顺势踢开,却是一骷髅头骨! “吓我?老子偏要进去,看你能把老子怎样?”他恨恨骂时抬足向前,但一条腿悬于空中半晌,终于又自收回,觅了块干净大石,舒服躺下,犹豫半晌,拿定主意暂时先不进去。一声熟悉的“咕噜”声响起,却是腹中肠鸣,他揉了揉肚子,叹道:“大哥!昨天早上才喂饱你,你现在又来和老子捣乱。这鸟地方,走了半天,连果子也不见一个,叫老子到哪里去找吃的?” “嘿嘿,鱼。”他忽然想起,方才溪水之中原有很多游鱼。一念至此,万事抛之脑后,当即如飞折返。 溪水不深,游鱼甚众,许多均是李无忧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轻轻淌入溪中,游鱼自在已久,乍遇生人,竟不惊慌,绕膝而转,如逢旧友。 李无忧叹道:“你们当我是朋友,我却不得不吃你们。好在天下事不平本多,你们也不要心存怨恨。”说时,他双手熟练一合,一条大鱼即落入掌来。 细细看时,才发现那鱼生得大是奇特,一身青绿鳞甲,大嘴嫣红,小眼杏黄,一道弓脊如染墨漆,最奇特之处,却是鱼鳍如雪,周身隐有金色光华流动。 “这莫非是条神鱼?吃了会不会遭神罚?”他微微担心,却腹中肠鸣又起,转念即想:“算了,老子这条贱命早就无人理会了,已白活了十一年,就是现在交给阎王,也已不冤。”抓起那尾鱼,乐呵呵地跳上岸去。 上得岸来,自怀中掏出一大包东西。“呵呵,宝贝都还在。”他得意地笑了笑,从中取出一柄小刀,熟练地将鱼剔鳞洗净放入调料,又取出火折,才发现周遭竟无枯柴。 他略一思索,又返回枫林,抱了一大堆枫叶回来。 望着熊熊火焰,闻得鱼香,李无忧捶了捶跑得酥麻的腿,自语道:“李无忧,你虽然多跑了一趟,但是你从这学到做任何事情都该有个周全的准备这个道理。呵呵,你看,你还是赚了。”这样一番自我安慰完毕,他面上又露出笑容来。 鱼肉说不出的鲜美,入口即化,吞入腹中,立有一股热气自他丹田升起。他从未有这般感觉,忙停下口来,忖道:“乖乖,再吃下去,肚子里会不会生出火来?这玩意只怕有些古怪!” 只是鱼肉太香,刚才入口滋味也未免太美,在吃与不吃之间,他大是踌躇。 终于,他一跺脚,骂道:“妈的!什么都比饿死强吧?这鱼既是神鱼,老子吃了不定还会成仙呢!”心中既笃定,如馋猫般抓起那尾古怪的鱼,大吃特吃起来。 阵阵热气自丹田腾起,如一条条小火龙在他腹中乱窜,那些火龙游遍他全身每一寸肌肤,似欲破体而出。他全身如浸蒸笼,说不出的燥热。 “奶奶的!威胁我?谁怕谁啊?”他一咬牙,全不顾体内感受,只将手中鱼肉一丝不剩的吞入肚里。 腹中火龙越来越大,于他经脉中急速游走,周身热气狂冒。他全不理会,拍了拍手,将鱼骨扔到一边,倒头胡思乱想开来:“老张家的三丫头,今年十六了吧。奶奶的,那个标致,真想摸一摸……不过比起李二嫂来似乎差了点风骚劲……无尘观的牛鼻子最是可恶,老子不过是偷了一只老君不吃的烤乳猪,居然就把老子打得皮开肉绽,等老子有本事了……” 想了一阵,体内火龙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蹿越快,身上渐有轻微灼疼。又过片刻,热气更增,他整个人如浸烈焰之池。“这他妈哪是神鱼,是条妖鱼还差不多——再这样下去,老子也非成烤鱼不可。”他忙纵身跳入那溪水之中,立时凉爽不少,只是片刻之后,全身火炙又起。 “看来得全身都浸入水里才行,只是这里溪水又清又浅……”他无意间瞥见那道瀑布,福至心灵下,游过深潭,爬上瀑下巨石。巨石经多年冲洗,已是光滑异常。他赤足踩上去,一股凉意直透心底,说不出的舒服。 不知为何,瀑布一冲之下,全身乱窜的火龙立时自上而下游到足心。只是到了足心,却再不游出,反游回小腹,也不停留,复至头顶,又游回小腹。奇的是,如此游了一周,全身热气就减了一分。 李无忧一喜,默思那火龙的游行路线,心道:“若是再游快些便好了。”也不知为何,那火龙果是游得快了。他大喜过望,越发祈祷那火龙变快,只是这次那火龙反是慢了下来。 他默默思索一阵,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未想那火龙的游走线路。再试之下,果然火龙又快。他默想越快,火龙奔游越快。他越玩越是有趣,到后来竟不再记得自己身上的痛楚。 过了一阵,任他如何默想,那火龙奔行之速再不加快。他寻思道:“我奔跑时,也有极速,想那火龙也是如此吧。那就让它自己跑吧。”当下不再默想加速。 也不知过了多久,腹中火龙窜了一阵,终于汇成两条,各循着一定轨迹缓缓流转:一条自腹中游过背脊,冲过头顶,自眉间落下,经鼻口咽喉,流过胸膛,复转回腹中。另一条却自小腹起,分成四小条,各自流向四肢,又自反侧流转而回。 再过半晌,两龙俱静,聚于小腹,合为一条,不再游动。他只觉通身再无一丝热极之感,反是全身舒泰,飘然欲仙。 “哈哈!跳崖不死,火龙也烤我不死……难道老子竟是不死金身?”他得意大笑起来。乐极悲生,一丝冰寒之气,又自小腹渐起。瀑水冲到身上,几如寒冰入骨,说不处的冷痛。他大叫一声,忙跳下巨石,朝岸上游去。 上得岸时,他腹中寒气已聚成无数冰龙,面上也已结出一层寒霜。“妈的!那鬼鱼,真他妈诡异得紧。”他心头咒骂,忙朝火堆靠去。 一近火堆,那寒气果是消了几分。只是也仅此而已,身上冰龙依旧乱窜,冻得他直打冷战。他忽脑中灵光一闪,想到方才对付那火龙之法,当即心有明悟。他默想方才火龙游行之路,念道:“诸位龙兄,请走此路。”冰龙也是听话,竟真顺着那路奔行起来。 每游一圈,那寒气果就又消了一分。如此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冰龙也渐渐聚于小腹,安静不动。冰火二龙同时驻在小腹之中,他全身却再无一丝寒冷或炙热之感。 “李无忧,阁下果然是天下千年难遇的天才。”他极是得意地夸奖了自己一句。此时日影西斜,竟已近黄昏。他这一番折腾,竟已花了半日时光。 “也许该去找点东西来吃,不过……这次还是想法弄只鸟来吃吧。”他如此想时,站起身来。只是方迈出一步,小腹中又有一种无名气息蹿起,全身骨骼如销似融,说不出的痛楚。那气息渐大,如龙狂走。他恨恨骂了一声,立时故伎重施,痛楚果是又减了一分。 到得夜里子时,那痛楚终于消失。只是接着又有两种气息次第窜出,他此时已是驾轻就熟,一一化解。当痛楚消失时候,已是次日清晨。 他疲累至极,倒在火堆旁,不时,竟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之中,他想起那副对联,越想越觉不对:“老子三个月没穿过一件整齐衣服,好不容易捡了件道袍裹身,好端端的在昆仑山顶晒一次太阳,却被那蠢货拿剑逼老子看相,老子使出浑身解数,说得那蠢货心花怒放,却最后还是摔到这悬崖下来,这许多巧合加到一起,难道不是冥冥中的天意请老子来的吗?没有缘分,老子又怎能找到这里来?” 一念至此,鲤跃而起。下一刻,惊呼声中,他整个人只如腾云驾雾一般飘了起来。飘了两丈后,跌落溪里,激起大片水花。 李无忧躺在溪里,一任溪水自脸颊流过,半天回不过神来。刚才是怎么回事?一觉醒来,老子怎么会飞了?不会是昨天那尾“神”鱼吧?不可能!那玩意差点没要了老子的命。难道是昨天夜里有神仙赐我法力无数?呵呵,该不会是老子天生神力,到今天才发挥出来吧? 第4章 哈哈,一定是有西天龙女见老子面相儒雅,骨骼清奇,趁老子熟睡时以身相许,一夜风流,渡老子百年功力……靠!老子好像不是天下第一丑那个蠢货啊!要不…… 他思忖半晌,终无所得,也懒得再想,站起身来,却见手上布条不知何时已为溪水冲走,露出一道疤痕来。细看之下,骇了一跳——这伤竟不知何时已是愈合, 这又是为何? “莫非……莫非……”他莫非了半天,依然没有答案,最后只好又归结到仙女神怪身上。半晌之后,他终于决定继续朝枫林行去。 此时他只觉身轻如燕,稍一用力,一步跨出,就是一丈之遥。若大力跨起,便向前腾飞数丈。只是他会起不会落,几次之后,已是摔得鼻青脸肿,砸死路旁花花草草无数。 他直被气得狠声大骂:“妈的!力气大也有错啊?”其时,正有一群白鹤飞过,姿态优美如仙。他拍了拍头,大笑起来:“老子真笨。学学这些小鸟不就可以了吗?” 当下,他凝神观摩那仙鹤起落飞翔之势,渐有所得。初试之下,虽于落地时有些狼狈,但比方才又多飞了一段距离。到第十次起落时,姿势竟已颇为潇洒。 另外,他还发现每次起落时,体内五龙,都蠢蠢欲动,甚至有一次还冲到了足心,而这一次,自己飞起的距离,竟比方才远了数倍。 “肚子里的这些难道是飞龙?”李无忧沉思起来。下次飞起时,他将体内的火龙引向双足,竟飞出了五丈之远。吓了一跳后,下次便将冰龙引向双足,也是一般结果。 李无忧惊魂稍定,又陷入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之中:“如此看来,我手上的伤和会飞一事,多半就是昨天那尾神鱼帮忙了。哈哈!老子真是洪福齐天。这地方定是个仙境……得快去找神仙……现在我能飞如此之远,都是体内五龙所致,呵呵,这群鹤也功不可没……恩,这飞翔的姿势就叫九天玄机龙鹤步吧!”他识字不多,这“九天玄机”四字却是自无尘观借来的,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套步法会成为后来名震大荒的龙鹤掠影身法。 如此边掠边引体内五龙之一,每掠一次,均比前次远了几分。昨日足花了半个时辰的行程,竟盏茶时分即到。 枫林如火,石碑在前。李无忧嘿嘿一笑,大步跨过。一足方落下,土地下陷。他大吃一惊,忙使开龙鹤掠影之术,向后纵退。 泥土下陷,一块巨石凸起,上书四个大字:君子自重。 “君子?”李无忧微微一怔,随即释然,“老子本来就只是李家集一个无赖少年,又算得鸟的君子啊?嘿嘿,自重好像就不必了吧?”于是大步前进。 行了一阵,并无异常,他忐忑之心渐渐放下,一种初来贵地、寻幽探胜心情取而代之。 沿着枫林中间一条石板铺就小路,足有顿饭功夫,火云渐消,层林染翠。不时有阳光自林间透下,红装翠裹,极是好看。李无忧心情渐渐平和,展开龙鹤步法,飞腾起来。 又行盏茶时光,枫叶已无,夹道蝶柏翠、针叶柳渐多,天气渐寒。再过百丈,大雪如鹅毛纷纷,树林渐绝,四围唯玉峰高立,前方一片空旷。 李无忧飞掠而前,心下大奇:“老子身着单衣,怎在这大雪中,竟不觉冷?莫非是体内火龙的缘故?” 渐行渐近,前方却是一道陡峭冰壁。他笑了笑,向左右寻找出路。半晌之后,当第三次见到冰壁,李无忧颓然倒下,喃喃道:“难道武林中千年难遇的绝世天才,英明神武的盖世英雄,大荒百姓的救世主李无忧李大侠竟要终身困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鸟……哈哈!老子现在不是可以飞了吗?”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有这一招,当真是如绝处逢生。 他将体内冰龙引向双足,奋力跃起。鹤起三丈,却再无升势,冰壁光滑如镜,他双足方踏上,立时下滑。惶急之中,他也忘记引龙于足,当即从三丈高空摔跌下来,如龟倒翻。此时龙鹤掠影,倒似龙龟爬步。 痛了半晌,李无忧终于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他自嘲道:“呵呵,这里风景优美,鱼肥鸟大,能终老此处,上苍待你毕竟不薄,李无忧,你还不知足吗?”话虽如此说,但他自幼孤苦,受尽欺凌,总梦想有朝一日能学成绝世武功,扬眉吐气,此时却被困在这昆仑谷底,难免说不出的英雄气短。“妈的!”想到恨处,他怒骂一声,一拳击在面前冰壁上。“轰隆”一声巨响,冰壁竟陷出一个大洞来。 李无忧看看那大洞,又看看自己的拳头,半天回不过神来:难道老子竟已练成绝世武功? 呆立半晌,他探进头去,才发现那洞既深且窄,显是故物。“切!原来老子正好打到一道门上。”他恍然大悟下却也有一丝遗憾。 “咦!怎么洞里什么东西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李无忧大奇,但随即想到那古怪的鱼,也就释然。 山洞初时很窄,行了百步,才渐渐宽大,又过十丈,豁然开朗。李无忧且行且忧,若前方有怪兽当如何?若是个死洞,那又如何?若洞外依旧是个绝谷,又当如何?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隐有水声传来,李无忧大喜,加紧几步过去。水声渐大,前方渐渐明亮. 不久,有阳光透进。 李无忧欢呼一声,飞掠而出。下一刻,一声惨叫传来。美丽的阳光下,可怜的千年奇才如一只死苍蝇紧贴在一面石壁上。然后,如一只壁虎,徐徐滑落。 原来此地是两山夹着一条宽两丈的小河,山洞出口紧连一条小桥,而他一掠出却撞到了对面的山上。落地之处,正是桥之彼岸。 一个笑声响起:“小兄弟,初次见面,怎行五体投地这样的大礼?” 李无忧抬起满脸血污的脸,却见面前立着一面带微笑的老者。这老者长发披肩,一把乱七八糟的银须,怎看也不像仙风道骨的神仙中人,偏着了一身脏兮兮的灰布道袍,足下草鞋,手无拂尘,却在背后插了一把烂铁剑。 第二章大荒四奇 李无忧被人奚落,本要破口大骂,却见这老道须眉皆白,转念想道:“看这牛鼻子如此装扮,多半有几把刷子,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老子还是小心为妙。”因笑道:“李无忧因得见仙长,不胜欣喜,非五体投地之礼不足以表达小子喜悦之情。” “呵呵,是吗?”老道笑了笑,指着他脸道:“那你脸又为何弄得如此狼狈?” 李无忧伸出手来假装抹去血污,心念电转间,已有计较,笑道:“小子因见到仙长太过兴奋,引得鼻血狂喷。失礼之处,请仙长见谅。” “哈哈!别人都是见美女鼻血狂喷,你却是见了我这糟老头子流鼻血……真有你的。”老道放声大笑,“不过你这小子很是有趣!随我来吧。”说罢伸手去推面前石壁,只是石壁纹丝不动。 李无忧这才看清面前石壁苔痕掩没下露着两只铁锈门环,这里竟是一道石门? 老道冲他笑笑,道:“这破门,年久未用,怕是门枢已坏,得多花点力气。”说时大力去推那门,只是任他如何用力,那门只是丝毫不给面子——岿然不动。 李无忧见他面泛红光,显是辛苦,赔笑道:“仙长,要不你先休息一下,让晚辈试试?” 老道脸色更红,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搞定。你流了好多血,去喝几口河水好好补补。” 李无忧心下狐疑:“这水莫非是仙水,还能补血?”却乐得清闲,到河边舒服地洗了把脸,返身回来,却见老道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好心道:“仙长,要不要小子来推会,您老也去补补?” 老道想了想,笑道:“好主意,不过门没开之前,你千万别松手,不然前功尽弃。”李无忧道了声好,双掌印到门上,努力后推,却如推在一座山上,门纹丝不动。他心想果然好结实,得多使点劲才行。 推了个把时辰,只累得李无忧筋疲力尽,却依然不敢停,深怕前功尽弃。那老道一直眯缝着眼晒太阳,此时忽然大声道:“哎哟!不好,我忽然想起一件大事。” 李无忧有气无力道:“仙长,你想起什么了?” “说出来,你可别骂我。”老道笑道。 李无忧心下狐疑,却恭敬道:“仙长说哪里话了,晚辈对仙长的景仰之情有如滔滔天河水,永无枯竭,如何会有丝毫对仙长不敬之意?” “那再好不过……这门,好像不是往里推,而是朝外拉的。”老道讪讪道。 李无忧:“……” 轰隆隆一声巨响,那门豁然洞开。“哈哈!小子,随我来吧。大家等你很久了。”老道显然对自己的臂力很满意。 “等我?”李无忧大是不解时,老道已钻进洞去,他忙紧步相随。 “李……无忧是吧?”老道边走边说,“刚才让你白费了许多力气,你不会怪贫道吧?” 李无忧心下只差没将他从祖宗十八代的女性成员都问候了个遍,面上却笑道:“人有失蹄,马有失手。神仙也有走眼的时候嘛,仙长不必放在心上。晚辈昨天吃得太饱,今天正好消化一下。说起来,晚辈还要感谢仙长助我消化呢。” 老道却似没听出来他将人马颠倒,似笑非笑道:“哦,那真是再好没有了。前面洞口好像还有一大门,要不,你再消化一下?” 李无忧心道:“刚才差点没把老子吃奶的劲给榨干,还来?牛鼻子你真会说笑。”忙赔笑道:“这个……哎哟,晚辈肚子好像忽然有些不舒服,估计是昨天吃坏了东西……仙长,要不这事,以后再商量?” 第5章 老道哈哈大笑,不再言语。李无忧心下忐忑,本有满腹疑问,却也强自收敛,不敢再说。 此洞不长,未走多久,已见天光。 洞外却是群山围成一谷。遍地桃红成八卦之形植于谷底,一条小河自卦形中线欢快流过,河边和风弄草,杨柳堆烟。几间竹舍散布于群山之底。 “此处名为忘机谷,是我和几位老友的归隐之所。你能到此处,缘法大是不浅。”老道边走边介绍。 李无忧心道:“能遇到老子这样的盖世英雄,你们才是缘法不浅。”面上却笑道:“呵呵,我就说昨天早上喜鹊怎么在我脑袋上拉了泡屎,原来是出门遇贵人。那么,仙长,我从昆仑山顶摔下来,竟然丝毫受伤,莫非也是你老人家暗中照顾晚辈?” 老道拍了拍头,笑道:“瀑布上空,曾被我布下抽丝结界。顾名思义,这结界能将从山顶掉下的东西的冲力如抽丝般消解。只是可惜,这结界每十年才有一天发挥一次作用。错过这一日,那里只是一片乱石,你跌下来,一定粉身碎骨。” 李无忧本以为自己可能是摔到水潭里面才保住性命,此时听老道如此说法,真是吃了一惊,咋舌道:“老天!看来老子的运气真是不是一般的好。”话一出口,立时后悔:这“老子”二字,当着前辈高人讲出,可算大是不敬。这老道德行好像极差,若是忽然翻脸,老子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哪知老道却不以为忤,反笑道:“人生在世求的就是一个快意逍遥,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总是循规蹈矩,又有个鸟的意思。无忧,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当真是说到李无忧心坎里去了。他自幼父母双亡,一个人四处流浪,饱经风霜,早将那人情冷暖看透,对世间礼法最是不屑。但几年来为求生存,他早学得圆滑异常,心里不以为然,口中却极尽谦恭。此时他闻老道如此说法,立起知己之意,大笑道:“哈哈。太他妈的对了!道兄你若是晚生得几年,老子一定要和你结为兄弟。”能张口即说粗话,当真是说不出的畅快。 老道停下脚步,大笑道:“既然有意和老子结为兄弟,又何分什么早晚?”说时双眼望向李无忧,目中大有期冀之意。 李无忧闻弦歌而知雅意,大喜之下当即拜倒,口中大声道:“小弟李无忧拜见大哥。” 老道将他扶起,大笑道:“好。兄弟结拜贵在知心,咱们也不用摆什么香案,说什么祸福与共的废话。二弟,你且起来吧。”李无忧依言站起,眉目之间喜气洋洋。 “大哥俗家的名字是诸葛浮云,现道号青虚子,你且都记住。”老道笑道。 李无忧觉得青虚子三字极是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他也不以为意,只笑道:“两个都是好名字。” 青虚子大笑道:“你这名字也不错。一辈子衣食无忧,美女无忧,只怕连封王称帝也是无忧。” “多谢大哥吉言。”李无忧哈哈大笑道,“老子这名字口彩原来这般的好。”说到此处,他似忽然想起什么来,“哎哟,大哥请恕小弟直言,你俗家的名字却有些不划算。” 他又是“小弟”又是“老子”,说不出的不伦不类,青虚子也不以为意,只是奇道:“怎么不划算?” “大哥,镇上的说书先生说书时老说‘富贵于我如浮云’,然后那人的家财一定散了个精光。”李无忧担忧道,“大哥叫这个名字,岂不是……一穷二白?” 青虚子大笑道:“无忧你什么都好,就是读书太少。这句话是说人淡泊名利的,是句大大的好话。况且大哥我是出家人,要那么多钱财做甚?” 李无忧心道:“老子读书虽少,这句话的意思却怎会不知道,这不过是讨你开心而已!”却敲了敲自己的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是我弄错了。对了,大哥,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从这上面飞过去啊?” 青虚子傲然道:“飞过去?嘿嘿,这弯弯曲曲的路和周围的花草河流合起来是一个无极八卦阵,用飞的,即使是李太白复生,太上老君临凡,也永远休想到对面。” 李无忧心道:“牛鼻子你牛皮吹得大大的,这阵多半就是你布下的了。”口中却惊叹道:“这么厉害啊!不知这阵是哪位绝世天才的手笔呢?” 青虚子果然大笑道:“不才,正是大哥我了。” 立时自然引来李无忧谀词无数,出于不污染读者眼球的考虑,不再细表。 飘飘然一阵,青虚子忽想起什么,正色道:“对了,你学过武功还是法术?” 李无忧一愣,黯然道:“没有啊!我既没学过武功,也没学过什么法术。没人肯教老子。”说到最后一句,面上大有不平之色。 青虚子奇道:“方才我明明看见你一掠两丈,怎么会什么也没学过?” 李无忧忙道:“大哥,这事说来真是奇怪。昨天,我在那道瀑布下抓了一尾鱼吃,今天早上就能飞了。” “鱼……”青虚子沉吟道,“莫非是飞龙鱼?此物好像只产于东海啊,那鱼是不是肋有双翅?” 李无忧道:“没有啊。这鱼全身花花绿绿的,古怪的紧。我也说不上来。” “怎么个花花绿绿?”青虚子奇道。 李无忧想了想,道:“那鱼一身青绿鳞甲,嘴特大,是红色的。眼睛……很小,跟杏子的颜色差不多,脊背黑漆漆的,鳍好像白白的,最怪的是那鱼全身好像有金光在流动的样子。吃下去后,一会冷一会热的,很是不舒服……大哥,你干什么?”却是青虚子抓住了他双手。 下一刻,李无忧便觉得一热一凉两股气息自手臂钻了进来,直闯进小腹,丹田中的冰火二龙立有感应,与那两道气息斗于一处,片刻间即将其消灭了个干净。 青虚子呆若木鸡,喃喃道:“果然,果然是……但……这怎么可能?” 此时二人东绕西转地曲弧而行,已堪堪转过九圈,到了一间竹舍前。 “哈哈!青虚子,你不是在欺负贫僧的好徒弟吧?”屋中传出一个笑声来。这人虽是大笑,但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宁静。 “非也。非也。青虚兄即便是欺负这少年,也是在欺负小生的弟子,而不是禅师你的弟子,这点事关天下苍生之福祉,万万轻忽不得。”一个清越之声随即响起。 此音方落,一个幽谷新莺般的女声接道:“明明是小妹的徒弟,呵呵,二位大好男儿怎好意思与我一个弱女子争呢?” 宁静的声音坚定道:“阿袖,别的事都好商量,但这个徒儿一定是和尚我的。”清越之音亦道:“小袖我所欲也,徒弟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小袖而徒弟者也!” “哼!那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好了!”那女声怒道。 “呵呵!正好。贫僧好久没打架了!”“子曰:道不行,乘桴而浮于海。比武,固所愿耳。”两个声音同时接道。接着一阵劈里啪啦地声音响起。不时有剑气掌风、火球金光等物飞出。 青虚子摇了摇头,对双足乱颤的李无忧笑道:“无忧,你别怕。这几个老家伙打了一百多年了,很有分寸的。” 李无忧看着险险从自己脸颊飞过的一道火焰,心头骂道:“臭牛鼻子,你有神功护体,自然不用怕。这一道火焰若是烧到脸上,老子这英俊的容貌怎么保全?”面上却强笑道:“大哥,无忧不是怕,只是佩服。” “佩服?”青虚子不解。 “几位前……嘿老当益壮,切磋了这一百多年还有如此雅兴。小弟当然佩服,呵,当然佩服。”李无忧笑说时掏出一只脏兮兮的手帕来,抹了一把脸,只是双手兀自发抖,一道道小瀑布无情的泻落下来。他尴尬笑道:“瞧我这记性,刚在河边洗完脸,竟忘了把毛巾弄干。” 青虚子见他强装胆大,暗暗好笑,却也不揭破,拉着他向后飘了五丈,方笑道:“前日大哥算出一位江湖中千年难遇的习武学法的少年奇才要来,山居寂寞,这几个老家伙就都抢着要收他为徒。这不,人刚到,就又打起来了。” “乖乖!千年难遇的少年奇才啊?”李无忧笑道,“难怪几位大哥争来抢去。这位奇才呢?小弟也想见一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青虚子拈须微笑道。 “远在天边,近……近在……眼前,哈……哈……仙长,大哥,你……你不会是在说小弟我吧?”李无忧大惊之下,说话结巴起来。 “此地除了你,还有别的少年吗?”青虚子笑道。 李无忧弹了弹额角散乱头发,傻笑道:“嘿,大哥,这个玩笑开大了。” “二弟你面如冠玉,剑眉入鬓,目似朗星,唇红齿白,可谓面相儒雅;猿臂峰腰,双腿修长,足踏七星,可谓骨骼清奇,你若不是武林中千年难遇的练武奇才,那大哥两百年的修为便不值一提了。”青虚子正色道。 李无忧笑道:“不瞒大哥,面相儒雅、骨骼清奇什么的,兄弟我也常对人说。不过都是哄人玩儿的。你我自家兄弟,大哥何必说这些虚话,让外人听了见笑。” “谁会见笑?”青虚子淡淡道,“我青虚子说你是千年奇才,这世上有什么人敢说不是?”这话说得语调平淡,却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傲之气。 “青虚子?这名字听着好生耳熟!啊!大哥,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玄宗门的开山祖师号称大荒第一神卦的那个青虚子?”李无忧终于想起青虚子的身份,如遭雷击,傻傻地张大了口。 青虚子微微一笑,道:“正是。 第6章 你既听过我的名头,想必也知道大荒四奇吧?” 李无忧点头如捣蒜,道:“狂道青虚子、禅僧菩叶、真儒文载道、倩女红袖——二百年前与陈不风齐名的大荒四奇,传说是今日天下四大宗门之祖。大哥,你不是要告诉我……房里那三人就是四奇中另外三位吧?”他边说边大摇其头,这个想法实是太过匪夷所思。两百年前就名动天下的大荒四奇居然尚在人间,一个已经与自己结拜为兄弟,另三人却还要抢着收自己为徒……哈哈,他妈的,今天这梦做得有创意。 青虚子却笑道:“四大宗门之祖虽不正确,但那屋中三人,就真是四奇中另外三人了。” 一闻此语,李无忧如被凭空掉下的一箱金元宝砸得晕头转向,眼前金光乱冒,再分不清东西南北。 “微笑拈花”一个声音忽地响起。竹舍中蓦然冲出无数花影,那花影落地即无影无踪,阵阵幽香却凝久不散。彼时,那清越之音大喝道:“正气满乾坤!”无数劲气自屋中乱射而出,激得地上泥尘狂舞,落叶乱飞。那女子娇斥一声“红藕香残玉簟秋”,屋中红光射起,只将竹舍轰得四分五裂。 竹舍既破,舍中三个光影恍惚乱动,时分时合,纠缠一处。 “无忧,想什么呢?”青虚子拍了拍傻傻呆呆的李无忧问道,“不是被他们的武功吓着了吧?” 李无忧回过神来,笑道:“不是。小弟是有一事不明,请大哥指教。” 青虚子大笑道:“大哥我前知一千年,后知五百年,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说来就是。”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李无忧抚掌道,“为何武林高手交手的时候,都喜欢喊出自己招式的名字呢?这样到底是为了唬人,还是为给自己壮胆?” “啊!这个……这个……也不排除你所说的可能,但愚兄的想法是这样做比较威风!打赢对手之后,这套武功大概也可以跟着名扬江湖吧。”青虚子万万没料到这古怪少年的问题竟是这样,一时胡言乱语,想敷衍过去。 李无忧心下大笑:“若是被打得断腿缺胳膊什么的,这套武功此后不是就威名扫地了吗?愚兄?知道自己愚蠢,大哥你倒有自知之明。”口中却道:“大哥果然博古通今,小弟佩服。” “好说,好说。”青虚子竟面不红气不喘的接受了。 “不过,大哥。”李无忧笑道,“有几个难题,小弟这几年来百思不得其解,我想普天之下,也只有大哥这样的绝世天才才能为小弟指点迷津。不知大哥能否也一并帮忙解释一下?” 这句马屁拍得极是舒服,青虚子立时忘了方才的尴尬,傲然道:“但讲无妨!” 李无忧笑道:“大哥,敢问李太白家的狗是叫旺财还是小强?蓝破天的贴身内裤是什么颜色?当年太上老君骑青牛出涵谷关的时候,路上一共遇到多少美女?铁木真的第十八房小妾的月红周期是几天?” “这个……那个……我得先算算……过几天给你答案。”青虚子瞠目结舌半晌终于还是没有答案,便岔开话题大声道:“这三人都想收你为徒,到底你想拜谁为师呢?” 他话音方落,李无忧便觉面前光影一闪,蓦然冒出三个人来。 “当然是拜老衲为师。”说话的和尚寿眉如雪,白须垂地,一身白色僧衣纤尘不染,整个人说不出的洒脱飘逸,想来便是那禅僧菩叶了。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三人立于面前,童子难道还不知择谁为师吗?”说话的中年书生一抖手中白纸扇,显出一个狂草的“文”字来。 李无忧只觉这二人一个飘逸潇洒,一个方正文雅,一望之下,都有说不出的舒服来。但他的目光,却最后落在了那倩女红袖身上,脑中立时一片空明,浑忘了岁月短长。 这罗裙翠衫的女子,看来竟不过二八年华!他只觉得这女子极美,眉目鼻口每样都有种说不出的好,一扬手一蹙眉,均有说不出的妙,但真要他细说这女子如何个美法,他却又一点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奇特的境界。直到很多年后,他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女子,才恍然明悟美丽到了极处,原非言语可以形容。 如针见磁,李无忧的目光再也移不开来。红袖嫣然一笑,李无忧只如浴春风,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泰到了极点。 “小鬼,一双眼睛贼兮兮的,乱看什么。”倩女红袖笑骂道。 (奇书网isuu.) 李无忧回过神来,笑道:“姐姐这般漂亮,我正在仔细分辨。” “分辨什么?”红袖大奇。旁边三人也是一头雾水。 李无忧正色道:“我正在分辨姐姐到底是蓬莱仙子,还是西海龙女。” 红袖嫣然道:“小鬼嘴倒是极甜,那你分辨出来了吗?”世传蓬莱仙子和西海龙女均是貌美无双,聪慧过人,李无忧这般说,倩女自是心下一喜。 李无忧道:“我想了半晌,发现姐姐和她们不可比。” 红袖笑容转淡,道:“哦?怎么不可比?” 李无忧笑道:“姐姐有沉雁落鱼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我虽没见过仙子和龙女,却知道她们一定没姐姐漂亮。所以,是不可比。”他读书不多,只听说书先生形容美女时常说“这女子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只恐是蓬莱仙女下凡,却是西海龙女降世。”只是许久未用,那沉鱼落雁却给说成了沉雁落鱼。 红袖灿然一笑,只如春晓之花,说不出的明媚动人。另三人也哈哈大笑起来。李无忧也笑,心中暗自得意:“老子果然是个天才。” 好半晌,红袖方笑道:“小鬼,嘴上抹蜂蜜了啊?说得姐姐心里很是高兴。你又长得这般的俊,再过几年,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你颠倒。不过,教你个乖,那话是沉鱼落雁,而不是沉雁落鱼。”她先前抢着要收李无忧为徒,此时却自称起姐姐来。 李无忧也不尴尬,只是笑道:“谢姐姐教诲。好了,我想跟着姐姐学武,不过,我可不能拜你为师。” 红袖笑道:“小鬼真是会讨价还价,不拜师就不拜师吧!真要拜我为师,规规矩矩的,也少了许多趣味。” “姐姐这话说得有理,不过,我可不是讨价还价。我有苦衷!”李无忧觉得有些委屈。 “小施主,你有什么苦衷?说来贫僧也许能为你化解一二。”菩叶见他为色相所迷,心下不甘,一开口便用上了正心理智的禅门狮子吼,声如佛钟长鸣。 李无忧却不领情,心道:“老和尚,你嗓门挺大,怎么不去天桥说书,一定赚个钵满盘满。”却笑道:“大师此言差矣。所谓苦衷,自然是不可随便说的,不然还叫什么苦衷?不如叫甜衷、美衷算了?”一番话,说得诸人都笑了起来。 文载道却摇了摇扇子,正色道:“非也,非也。大丈夫处世,当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又哪里来的什么苦衷?” 李无忧心道:“书生果然都是呆子。谁都光明磊落了,这世界早就完蛋了。连老子都懂的道理,你就是不明白,唉,这一大把年纪真是白活了。”口中却道:“先生所言也是有理,只是小子年纪尚小,还未成家,连小丈夫都算不上,又哪里是什么大丈夫了?所以有点苦衷也是在所难免的。” 闻他如此说法,诸人笑得更是大声。文载道却只听得头昏脑涨,这小鬼杂七杂八地瞎搅和一通,却又自有一番歪理,不好辩驳。 “书生你也别逼他了。无忧已经和我结为兄弟,他是顾全义气,怕我比你们矮了辈份,才不肯拜师。”青虚子笑道。 李无忧早知他会如此说,却故意叹道:“大哥你怎么说出来了?” 三人看他二人不似作假,一时间面面相觑,心中均想:“这老道果然不枉一个狂字。他两百多岁,这少年才不过十一二岁左右,连他零头都不到。居然……结为兄弟!” “呵呵!小鬼真是有趣。那姐姐也要和你结拜。”红袖最是豪气逼人,巾帼不让须眉,当即也欲学一学。 李无忧笑道:“好啊!姐姐,不如咱们和青虚大哥一起结拜好了。你就当我二姐吧。大哥,你说好不好?” 青虚子笑道:“那要看你二姐答应不答应了。”言下自是认同。 红袖也笑道:“好啊!大荒四奇齐名两百多年,今日若能结义金兰倒也是快事一件!”说时明眸望向文载道与菩叶。 李无忧何等样人,看她眼色,如何会不明白?他当即拍手道:“人越多越是热闹。不若咱们五人一起结义,哈哈,以后小弟可就多了四个兄弟姐妹。哎哟!谁打老子?”回头一看,却是文载道。 文载道道:“是兄姐,而非弟妹。”言下自是答应。李无忧一喜,也不去计较他方才打自己头的小节。 菩叶微笑道:“和尚最近禅定艰难,料是尘缘未尽,不料竟是今日之事。好,也算我一份。” 青虚子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对月三拜,便算结义礼成。”诸人除文载道外都非拘泥于俗礼之人,便是文载道满口的道德文章,其实也是重礼轻仪,是以当即对月三拜,礼仪即成。 叙到年庚,二百五十岁的青虚子最大,菩叶和尚为次,文载道居三,红袖是第四,而李无忧当然最小。 当是时,青虚子朗声大笑道:“自今日后,大荒四奇,可就是大荒五义了!”众人齐声欢呼。此时谁也不知,这大荒史上最荒谬绝伦的一次结义对大荒的影响将达千年之久。 当夜诸人欢饮达旦,便是向来滴酒不沾的菩叶和尚也碗来即干,说不出的豪迈。 第7章 闲谈之间,李无忧这才知道了许多先前不解之事。昆仑山曾是一座火山,山底埋了无数岩浆,同时谷底又有无数千年玄雪,两者分布不均,从而造成了谷底气候的百步一变。四奇自百年前隐居于昆仑山后,离开忘机谷从未走过秘道,因此那冰壁上的洞口自然为冰所封,李无忧误打误撞居然能闯入密道,就只能用青虚子说的“缘法”二字来解释了。 同时李无忧也终于知道为何青虚子不认同四奇是四大宗门之祖的说法了。青虚子、文载道二人分别是玄宗和正气二门的创始人不假,但禅林寺的开山祖师却是达摩,而天巫门是李九真,菩叶和红袖只不过是这两派中杰出的弟子而已。 饮到酣处,文载道更是击鼓高歌李太白的《将进酒》,李无忧跟着他大声乱唱,竟也似模似样,引得诸人一阵哄笑。 翌日清晨。 “无忧,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青虚子神秘兮兮地说。 “拜托!老大,你已经问了我三百二十一次了,我也回答你好坏各一百六十次了,无论好坏,你倒是先说一个啊!”李无忧强忍着对耳边聒噪的苍蝇饱以老拳的冲动。 “唉!我就是一直在想这个消息到底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才不知道怎么说啊!”青虚子叹道。 李无忧:“……” 四分之一炷香后。 “五彩龙鲤?什么玩意?”李无忧听他所谓的好坏难分的消息就是自己所吃的鱼的名字,便很有些不屑。 “据《大荒异物志》记载,五彩龙鲤是由地脉幼龙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所生经千年而成形。”门口响起红袖的声音。 “姐姐来了啊,屋里坐。”李无忧大喜。 红袖悠然坐下,继续道:“此龙常年躲于地底,每百年到地面饮水半日,而半日中也只有半刻间显现鱼形。鱼本身蕴涵有五行神力,常人吃了必定会被溶化成水,但我们习武练法的人食后,以真气或灵气引导,可增加五十年功力。此尚在其次,最大的好处是可以脱胎换骨。” “真气?灵气?什么东西?”李无忧不解道。 青虚子代红袖答道:“无论武功还是法术,使用时都需要气所支持。武功所锻炼之气,称为真气,亦称内力。修炼法术所炼之气,称为灵气,也叫法力。” “哦!原来如此!”李无忧恍然,但立时又不解,“咦!不对啊,我好像没练过武功,也没学过法术,为何没化成水?”。 红袖叹道:“说起来,你这小鬼的运气真是好得无以复加了。你没练过内功,也没学过法术,本该化成一滩血水,却被你阴差阳错的跑到瀑布之下,水火相克,让龙鲤所含的火气循着自然轨迹穿行,如此不但轻易打通了任督二脉,还开辟了一条真气灵力运行道路,让此后相继生成的水金木土之力有运行之道,也算是自创了一种练气之法。” “任督二脉?金木水火土?”李无忧越听越不明白。 青虚子诧异道:“任督也还罢了,你居然不知道五行?” 李无忧心道:“看你那架势,不知道五行好像很丢脸一样。”忙笑道:“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从山上摔下来,一时给摔得忘了。” 红袖似笑非笑道:“小鬼,姐姐有门本事叫彼心知,专门用来分辨别人是不是说谎的。所以你以后少说点谎话。不然可别怪姐姐打你屁股。” 第三章弹指春秋 谎话被人当面戳穿,饶是李无忧脸皮极厚,也忍不住老脸微红,但他随即啊了一声,大笑道:“这本事太有趣了!姐姐,你一定要教我。”转移话题原是化解尴尬的不二法门,更何况加上一招顺水推舟? 青虚子果然中计,笑道:“这是你姐姐族里的遗传,旁人学不来的。” 李无忧轻哦一声,满脸的失望。 红袖笑道:“小鬼,不要垂头丧气的。世间之事,多有定数,强求也是无用。” 青虚子也道:“正是如此。” 李无忧暗叫可惜,却颔首道:“小弟记得了。” 红袖知他尚未释然,却也不理他,只道:“记得就好。对了,无忧,你此后随着我四人练功,切切记住,这不懂就不要装懂,不然将来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李无忧深以为然,忙点头称是。 红袖见孺子可教,点头微笑,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任督二脉太复杂,以后给你解释。关于五行嘛,江湖中有句话叫‘真气分阴阳,灵气合五行’,意思就是真气有阴阳气息之分,灵气却分为五行,这五行就是金木水火土。真气阴阳相生相克,这五行也是如此。比如相克,就有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而火又克金。呵呵,看你一脸茫然,以后再慢慢和你解释这相生相克的道理。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其实都有五行属性,我们一旦修炼了其中之一,就几无可能再学其余属性法术,这也是先前我们争着收你为徒而不肯同时收你为徒的原因。” “难道没有例外?”李无忧觉得少学了几种属性的法术,很有些吃亏。 红袖幽幽叹息一声,眸中露出神往之色:“传说昔年剑仙李太白曾经一人身怀五行之术,以一把倚天剑纵横天下,世上罕有可与争锋之人。当时,还有使一柄破穹刀的刀神蓝破天,也是艺通五行,是李太白生平唯一敌手。自二人成神后,大荒再无一人身兼五行神功。”她顿了顿,看到李无忧也是一脸神往,嫣然一笑,复道:“两百多年前,与我们四奇齐名的盗王陈不风以同时具有木水二性的金风玉露神功打遍天下无敌手,但可惜无缘一见。另外,据说当年的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天鹏纵横魔功同时具有金木水三性,其孙忽必烈的天鹏功却同时兼具金木水火四性,不过,也都是传说而已。” 李无忧笑道:“奶奶的,难怪这些家伙名震天下,原来都是身兼数种属性的神功啊。四姐,你知道为何他们可以学别的属性的法术吗?” 红袖摇了摇头,道:“可能是奇遇,也可能是天赋吧,这个四姐也不是很清楚。我学的是巫术,五行属性是火。曾有一次兴起,想练一练道门的法术。却才导气入丹田……小鬼,就在你小腹以下,肚脐以上了……呵呵,不笑你了……才导气入丹田就觉得如江翻海沸一般。四姐我当然不服气啊,硬是撑下去,只是才将气运行一周天,立时就全身麻痹,走火入魔了。要不是我师父凑巧到来,你四姐可早就香消玉殒了。” 李无忧笑道:“四姐你当年可真是够倔的啊!我猜,你后来一定还试过别的法术对不对?” 红袖嫣然道:“小鬼你真是聪明。四姐我后来还试过禅林的佛法,也练过你三哥门下的正气法术,虽然没什么冲突反应,可练了几年甚至比不上禅林寺的一个小沙弥或者正气盟的一个扫地弟子。你四姐我可是不到天河心不死的角色,我一气之下就去找天魔门的人要魔功练,那个掌门的家伙居然说魔功不外传,死活不给我,我一怒之下便将那帮人都杀了。最后却还是没找到天魔功,这才作罢。” 青虚子大笑道:“当年江湖上人说起红袖女侠雨夜独闯天魔门,火焚魔门八怪,都对四妹的侠肝义胆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要是知道真相,还不狂呕几十两血来?” 红袖道:“爱怎么想,随他们去吧。姑奶奶才懒得理他们。”青虚子见她横眉微嗔,英姿飒爽,一如当年小女儿模样,不由忆起当年旧事,心下微微一叹。 李无忧却咋舌道:“魔门八怪?四姐你当时可真是厉害!我们镇上的大人现在还拿这八个家伙吓小孩呢!居然是被你一人给杀了!”先前他从未听过天魔门,是以红袖说来,他尚无甚反应,这魔门八怪却是幼时捣蛋时,母亲来对付他的杀手锏,可算时自小认识的老朋友了。青虚子提及,立时引来他惊呼连连。至于镇上大人用来吓小孩云云,却是事关面子问题,哪能不砌词掩饰? “呵呵!不是小时候你母亲来吓你的吧?”红袖笑道。 李无忧忙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却见青红二人笑意盈面,显然不信,忙改口道:“我妈其实也说过,只是我自小胆大,一点效果也没有。后来她就懒得说了。” 红袖似笑非笑道:“哦?是吗?多日没用,也不知道我的彼心知功力是不是进步了呢。” 李无忧眼珠一转,决定故伎重施,当即大笑道:“哈哈!我知道你们四人都学的是什么属性的法术了。”他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已接道:“四姐属火,三哥属木,二哥属金,大哥……嘛,一定是属水的了。” 青虚子与红袖面面相觑,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问?四姐人生得美丽,又热情豪爽,法术一定是火;三哥古板呆滞,一看就像木头,不是属木的才怪。二哥是和尚,金身罗汉嘛,他当然是属金的。呵呵,至于大哥嘛,你胸怀宽广,如大海一般,当然是属水的。”李无忧侃侃而谈。 “哈哈!你还真是能胡联想,不过,确实有几分见地。”青虚子拈须大笑起来。李无忧也笑,心中却想:“老子说你胸怀宽广,没有见地才怪!” 红袖莞尔道:“小鬼你还真能胡扯,那你自己又是什么属性的?” 李无忧笑道:“当然是土啊!小弟我土里土气的,什么都不懂,不是属土又是什么?” 三人大笑。 好半晌,红袖方停下笑来,道:“小鬼,你将来的所学法术的属性绝不止土。” 第8章 “为什么?”李无忧知她必有下文,还是忍不住问道。 红袖正色道:“据《大荒异物志》的记载,你先前吃下千年不遇的五彩龙鲤,具有易经洗髓、脱胎换骨的功效。现在开始,你不但可同时练阴阳真气,而且还可以同修五行灵气而不起冲突。你将是继李太白、蓝破天之后又一个五行齐备的千年奇才。” “也就是我以后将是另一个李太白或者蓝破天?”李无忧对此二人仰慕已久,听红袖如此说,当即心花怒放。 红袖淡淡道:“你的资质、遇合,都是古今罕见,只要你肯努力,超过二人也并非不可能。不过,你若是不肯用心,将来能否达到我们的境界,也是个问题。” 李无忧忙道:“姐姐放心,小弟一定会奋发练功,不负三位兄长、姐姐以及大荒百姓的厚望。” “我们还说得过去,大荒百姓对你又有什么厚望了?”红袖奇道。 李无忧慷慨激昂道:“啊!当今乱世,战乱频繁,大荒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他们一直在祈祷出现一位伟大的救世主、绝代的天才、盖世的英雄去拯救他们的肉体和灵魂!” “但这和对你的厚望没什么关系吧?”这次发问的是青虚子。 李无忧提示道:“大哥!你号称大荒第一神相,难道你就没看出我和这位将解民之倒悬、救大荒于水火的大英雄有些像吗?” 青虚子斩钉截铁道:“不怎么像。” 李无忧双眼一瞪,几乎陷入绝望。 “谁说不怎么像了?”红袖不满道:“大哥,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怎么忍心欺骗像五弟这么纯真善良的少年啊?” 李无忧大喜,肉麻道:“四姐,四姐,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我……我好像没有啊?”青虚子觉得委屈。 红袖正色道:“还说没有?明明是从头发到脚指甲一点也不像嘛,你却说不怎么像,这不是语意模糊,存心给小鬼留下一丝幻想是什么?” “红袖,我不认识你。”李无忧绝倒。 又四分之一炷香后,李无忧醒来,红袖已经离开。 青虚子笑道:“无忧,你醒了就好。大哥我也要离开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无忧想了想,道:“对了,枫林口那副对联是不是你们布下的考验啊,害得我一晚上不敢进来。” “瞎扯。没那回事。”青虚子断然否定,“你三哥以前练字找不到地方,就写在了石头上,我嫌他写得难看,就给他扔到枫林口去了。他气不过,就又写了块叫老子‘君子自重’,老子才懒得理他,这次干脆给他扔到地下去了。不巧被你给踩了出来。” 李无忧:“……” 当下青虚子就带着李无忧将忘机谷一一熟悉,此时李无忧才知道四奇平时不是都居住在忘机谷里,而是在昆仑山各处修炼。比如红袖就在昆仑主峰的倚翠峰上有处叫浮云阁的静修之地。李无忧听青虚子说到四人御剑飞翔于各处山峦,大是羡慕,恨不得立时武功便高了,也能这般逍遥。青虚子却道这御剑飞行之术虽然仅可用来飞行,却是剑法中的至高境界,你若想学,至少要到三十岁后了。李无忧咋舌之下,暗叹了声可惜,当即便要青虚子教自己武功,后者欣然应允。 半个时辰后,青虚子问道:“无忧,我刚刚和你讲的一百零八大穴与十二正经、九大副经与六大奇脉。你记住了多少?” “这个……怕是要让大哥你失望了。”李无忧玉面一红。 “没记全没关系,想当年大哥我被誉为师门百年不见的奇才,也花了一日时光才全数记准。”青虚子面色和蔼,“我明天再教你嘛,你刚记住了几条?” 李无忧淡淡道:“对不起,大哥,我说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全部记住了。手足太阳分肺明,阳关阴桥入五谷,天地茫茫贯任督……”他边背边指自己身上经脉,青虚子只看得目瞪口呆。 “嗯,这个算你都记住了。”青虚子额角微汗,“那大小周天搬运之法,你会了吗?” “小周天,气由丹田入会阴,出尾锥,走督脉十六穴……大周天……”李无忧语音清楚条理分明。 “玄天罡气的第二重,你已经会了吗?”青虚子已冷汗如豆。 “大哥你好像忘了你刚只教过我第一重,但没关系,我猜第二重一定是真气走任脉,入曲池,游百会……”李无忧道。 “……居然也对了五成。无忧,这可是开始习武的第一个时辰啊!这……这……以后我们拿什么教你啊!”青虚子仰天长叹。 事实证明青虚子完全是多虑了。虽然李无忧可以第一个月的时间里将玄天罡气练到了第四重、禅林般若心经练到第五层,他也可以在之后的半个月里将文载道传他的浩然正气练到第三重,浮云剑法练到第十三剑,他同样可以在第一个月里将红袖教他的朱雀神功从聚气成火、火球术练到炼火成气,但这并不会导致他在今后的数年里无事可干。 不是说大荒四奇的武术无穷无尽,而是因为大荒有几千年璀璨的文明——总计李无忧于忘机谷的最初两年中,就学到的经典有青虚子教的《道经》三百卷、《水经》八百卷、《列子、庄子》三百卷、《抱朴子》九十八卷。菩叶和尚传的《小乘佛经》两千卷、《大乘佛经》三千卷、《佛祖语录》一万六千卷、《大荒历代高僧禅机》九千二百卷。这一直让李无忧在是立志成为一名伟大的和尚还是光荣的道士间徘徊不绝。 至于文载道更是从《三字经》、《百家姓》讲起,一直说到历代诗词歌赋与兵法典故。更变态的还在于历史,他甚至详尽到某年月日某某皇帝大小便次数,无一遗漏。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号称过目不忘、过耳成颂的李无忧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见到他一开口就是“陛下,今天你拉了吗?” 比之三位非人的兄长,还是红袖这个姐姐算是最有人情味的。但在这里李无忧除了学到江湖上许多失传的顶尖巫术外,还要学针织女红的精髓,画眉深浅的秘要,烹饪调味的深浅,最离谱的是甚至有一次红袖甚至打算教他肚兜的十八种戴法,好在李无忧以男儿志在四方这句话搪塞了过去,不然难保江湖上又多了一个大荒不败什么的。 抛开文化学识不谈,在最初的两年里,李无忧的武术修为是以一种海纳百川兼收并蓄的姿态在茁壮成长。但到这年的冬天,他的法术修为却终于遇到了瓶颈。先是玄宗门的高级法术大浪淘沙无法练成,而文载道教他的李代桃僵也使得力不从心,接着是强练禅林寺的佛光普照失败,最后是红袖要他用剑封印一只母狐狸,他反把自己给封住。虽然最后这可以解释为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对异性的盲目维护而手下留情,但毫无疑问,一个巨大的难题已经摆在了千年奇才的面前。 当他把自己的法术进展和所遇到的问题告诉四奇的时候,四人都瞪大了眼睛,只怀疑这小子撒谎。经过四人逐一试探,最后给他的结论是:你已遇到别的法师最少要修炼十年才有可能遇到的仙凡障壁。 仙凡障壁是普通法师和仙级法师的分水岭,其出现虽因人而异,但一定是要法术修为到了极高的境界才会出现,通常的时间是十年以上,却不料李无忧却在只学了两年法术之后便碰到了。四奇搞不清楚是因为这家伙天分太高还是因为五彩龙鲤增加了他五十年真灵气的关系,但还是告诉了他突破的方法是抛弃旧我。李无忧不明白什么是抛弃旧我,他开始禅坐菩提树下冥思,除偶尔饮些清水外,便不饮不食。 九日过去。这日清晨,红袖如往常一样给他送来清水,却惊奇的发现身放五彩光明的李无忧手结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印式。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到来,李无忧微笑着睁开了眼睛。这是一种美丽的微笑,如蝶破蛹后的轻盈,似雨霁新虹的悠然。这一刹那,红袖一任眼角珍珠乱滚,将他抱入怀里。 在很久以后,李无忧才知道自己实在是个天才。古来能在如此短短九日的时光里就能参透仙凡障壁的,怕只有昔年的李太白的七日悟道可与之并提了。 当夜,青虚子诸人一一与李无忧过招之后,面上都露出惊奇到了极致的眼神: 聚四人法术绝学于一身的小仙级法师并不是等于四个小仙级法师之和,而是以级数相乘,虽然还不能对他们四位金仙级法师形成威胁,但已隐可与大仙级法师一战了。 岁月流逝,光阴荏苒,到李无忧体内那五条龙又分分合合了九次,并终于合成一条不再分开时,青虚子已经在教他玄宗门最高深的武功道诣九式。此时文载道已经开始教他剑法中的精义,菩叶也已经和他讲禅林寺三大镇山法术的运气法门。至于红袖,则开始和他探讨巫术与魔法可能存在的渊源和请教他做菜的方法。此时,他在昆仑山已呆了六年,已从一个蓬头稚子长成一位翩翩美少年。 这一日,阳光灿烂,春风和煦,昆仑山顶积雪已融,空气异常清新。但在这个普通的清晨,发生了一件影响李无忧此生命运的大事。 倚翠峰上,青虚子一脸严肃地看了李无忧一顿饭功夫,终于又劝道:“无忧,这件事情真的太危险,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李无忧满脸正气,大声道:“大哥你不要劝我了!事关天下苍生福祉、大荒所有美女前途,我李无忧如何可以置身事外?”一旁的文载道看他一副正气凛然神情,不由狐疑:这小子莫非已将浩然正气练到第十重了? 第9章 青虚子忧虑道:“话是这么说,但千百年来,江湖中从来无人可以在你这个年纪做这件事。” 李无忧抬头看了看天上云雾,淡淡道:“我辈江湖儿女,自当以侠义为先,即便是死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为了苍生,我李无忧当仁不……哎哟,哪个混蛋踢我屁股……臭书呆,老子和你没完!”声音渐渐落下山底。 青虚子回过头来,看了看文载道,担忧道:“三弟。这样乱用暴力,会不会破坏你一贯温文尔雅的形象?” 文载道拍了拍鞋上的灰,不屑道:“谁说斯文人就不用暴力的?这个小王八蛋,不就是练一下御剑飞行,他非要和天下苍生,大荒所有美女前途什么的扯上关系,不是欠揍是什么?” “唉!”青虚子叹道,“这就是你不了解无忧了。他的意思是说像他这样一位玉树临风,风流潇洒,洒脱不羁的英俊少年,若是连御剑飞行这样的低级武功(当然,你也知道这其实是剑法的巅峰)都不会,自然要让将来崇拜他的美女们失望,从而影响他在大荒群众中的威信,从而对他将来拯救苍生产生巨大的不良影响。” 文载道傻傻地望了他,只怀疑这家伙脑子有病,半晌方道:“其实我也是一番好意,我踢他屁股,也是想帮他飞起来嘛!” “唉!无忧,你的鬼魂若来报仇,一定要记得是找你三哥。”青虚子叹道。 这话让文载道觉得毛骨悚然:“大哥,此话怎讲?” “因为你踹的太快,我还没来得及教他御剑心法”青虚子轻描淡写道。 …… 彼时,昆仑山底。在刻着“昆仑”二字的石碑附近,一个满身残缺铁甲的汉子撩开眼前凌乱的发丝,抹了一把热泪,激动跪倒于地,口中呼道:“终于到了!陛下,臣……臣终于到了昆仑山了!” 一道蓝光如电扑来,接着轰隆一声巨响。 李无忧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轻轻跳了几下,诧异道:“虽然主角不死乃是铁律,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老子居然毫发无伤,这未免太奇怪了吧?易刀,你总得给老子一个解释吧?”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怒道:“何方妖孽?快将本将军放了!” “谁在说话?”李无忧极目四顾,四野空旷,唯有山风寂寂,流云来去。 那声音狂吼道:“混蛋,快把你脚挪开。” 李无忧惊叫一声,跳起两丈来高,才堪堪落地。方才站立之处,一堆乱草样的东西遮着一颗圆圆的玩意,细看之下,眉目分明——竟是颗人头!他讶道:“哎呀!这位仁兄真是雅兴不浅,竟然挖了个洞在道路中央看风景。此地虽然不是山明水秀,但也别有一番风味,您慢看,小弟就不打扰了。”说时转身欲走。 那汉子只气得七窍生烟,大怒道:“妖孽,既被你擒住,你要杀就杀,何必说这些风凉话?” “妖孽?”李无忧愤然道,“兄台,你有见过这么帅的妖怪吗?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名字,就不会到官府去告你诽谤!” 那汉子怒道:“妖孽!你又何必惺惺作态?你身法快如闪电,一个回合便把本将军砸到这岩石深处,不是妖孽又能是什么?” “哦……”李无忧恍然大悟,“老子就说从昆仑山顶掉下来,居然毫发无伤,原来是有你老兄给我垫背啊!”其实他之所以没有摔伤,是因为他轻功和法术中的御风术的造诣都已非同小可,惶急之中,二者相结合施展,身形当真已是轻如柳絮、矫如神龙,这才能保住性命。当然,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饶是他武术了得,却也还是产生了极大的冲力,之所以没有摔得缺胳膊断腿,这位垫背的仁兄是绝对功不可没的。 “什么?”那汉子依旧迷糊。 “啊哈,原来是一场误会。其实呢,事情是这样的,在下李无忧,不是你说的什么妖孽……”李无忧口齿伶俐,一通碎语闲言,外加自我吹捧三千句,终于将事情始末解释清楚。 那汉子听到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只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言。李无忧将他自地下拉出来,笑道:“这位大哥,真是对不住了,大恩不言谢,请到舍下喝杯水酒,兄弟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那汉子眼光忽然一亮,道:“小兄弟,你住在这昆仑山?” 李无忧看他神色,知是有事相求,便笑道:“我住在这好几年了。除了帮你找个美女解渴这样高难度动作或者找个茅坑拉屎这样小儿科的事情外,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那汉子听他说的有趣,神色渐平,笑道:“小兄弟,你说话真是有趣,不过,这两件事都不要你帮忙。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这你算找对人了。昆仑山上,不论是人是妖或是人妖,小弟都没一个不熟的。你说你要找谁吧?”李无忧笑道。 那汉子大喜,忙道:“我是要找个叫诸葛浮云的人,你认识吗?” 李无忧听得诸葛浮云之名,心头一动,笑道:“他啊,我熟得不能再熟了。不过,你是不是找他算账?这老家伙是嫖妓的时候让你帮他垫了几千两银子,还是他为抢你家的母猪而杀了你家的黄狗?” 那汉子笑道:“小兄弟真是会说笑,诸葛先生侠名满大荒,怎么会做这些事?在下求见先生,乃是有要事相求!” “你找贫道,有何事?”一个声音接到。却是青虚子与文载道到了。 那汉子转过身来,打量二人一眼,诧异道:“这位道长是?” “他就是如假包换的诸葛流云了。”李无忧笑道。 先前文载道之所以敢踢李无忧下山,是因为他和青虚子二人都深信自己能在李无忧落地之前将他截住,但没有料到这小子现在轻功竟已达到临虚化羽的地步,二人也就未出手相助。此时听这汉子要找诸葛流云,二人好奇之下,方现出身来。 那汉子讶道:“江湖传闻诸葛先生乃是一年方四十的白衣儒士,如何……如何是这般模样?”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不明他何以如此说。文载道皱眉道:“这昆仑山地界,再无第二个诸葛浮云。你不是找他,又是找谁?” 那汉子眼光游动,对青虚子道:“五年前潼关杀尽岳阳十霸,四年前长安城头怒题贪吏诗,两年前只剑挑了塞外十八连环寨的便是先生?” 青虚子奇道:“这些事,确实是贫道做的,但那都是两百年前的旧事了,你怎么这说是近几年呢?” 那汉子吃惊地看着三人,强笑道:“先生莫要说笑,你怒题贪吏诗的那年,乃是天鹏瑞吉六年,今年不过瑞吉十年,怎么会有两百年了?” 李无忧嘻嬉笑道:“老兄,你一定看历史小说太入迷了,精神有点不正常。天鹏王朝两百年前早烟消云散了,我刚进昆仑山的那年已是新楚天和十六年,今年该是天和二十一年了。” “什么新楚?什么天和二十一年?”那汉子语声惊恐,心下隐隐觉得不妥。 李无忧笑道:“老兄,你竟不知道新楚?那我给你说说。自大荒3661年即天鹏瑞吉十年陈不风率奇兵攻破大都,天鹏帝国宣告灭亡,风州王慕容无双起兵复鹏,河东群雄争起呼应,天下随即大乱。大荒3663年,慕容无双制军八十万与陈不风二百万大军决战于天河。这一战,慕容无双用诸葛玄机之计,以少胜多,陈不风大败,不得不退守南角天关。慕容无双乘势渡过天河占领大都,兵锋直指南角天关,但当日会盟诸侯却立时起了纷争,云州王萧峰欲先北上收复烟云十八州,而以黄州王楚剑为首的黄州派却要收复苍澜一带。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各行其是,呵呵,这就是后来史家说的‘三王之变’。结果是,一年后,慕容无双不听诸葛玄机之计,落得兵败南角天关,不得不退回河东。萧峰得到塞外罗云可汗之助,一统烟云十八州,就是现在的萧国。楚剑也因黄州派强大的实力,巧用火烧连城之计,如摧枯拉朽一般,在一年内打下了苍澜十四州和昆仑三郡,这就是当今新楚国的雏形。慕容无双退守河东,却为属下三人所杀。这三人却又谁也不服谁,各领一军,互相攻伐,最后有一人战死,其余二人收编了他的队伍,各据了河东一半江山。这就是当今的天鹰国与平罗。至于陈不风却据了河西南部十一州和南角六郡,这便是今日的陈国。三哥,我说的对不对?”最后一句却是问文载道,后者难得微笑点头,以示嘉许。 那汉子如遭雷击,恍惚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难道……难道断裂之泉那土人说的话,就也……也是真的了。”他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现出又是惊疑又是悔恨的痛苦神情来,整个人仿佛刹那间老了十年。 青虚子与文载道对望一眼,齐声道:“断裂之泉?可是传说中穗州与桂州交界之处的神秘之地那眼神奇清泉?” “唉!”那汉子语音苍凉,“就是这眼泉了。当日我被陈不风的人追杀,不巧逃入此地,想借这眼泉空间转移,当地土人告诉我,这眼泉每千年会同时伴随有转移时间的情形。千百年来,只听说真正的神仙可以缩地成寸空间转移,却没有听说过有时间转移这样荒诞的事情,我当时未将那土人的话放在心上,趁泉眼张开那日,跳入此泉。唉,睁开眼来,就到了昆仑山脚。没想到……没想到竟已是两百年后!”他语音萧索,言语之间充满无穷悔意。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各自感慨:一个忠心耿耿的帝国将军,为了完成皇命,九死一生,终于将达成目标,却不料弹指间已是二百年过首,恍似换了人间,造化弄人,竟至于斯! 第10章 一时间三人都半晌无语。终于,青虚子道:“将军,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请到寒舍休息一下,再作计较。” 那汉子摆了摆手,叹道:“不必了,诸葛先生,感谢你相信我说的话。不过我全身经脉已断十之八九,先前一直是用锁魂于身之法,才坚持到此。” 李无忧惊道:“锁魂于身,你不要命了?” 青虚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对那汉子道:“将军不惜自残性命也要来找贫道,有何要事?” 那汉子双目泛泪,动情道:“在下楚诚,本是景河陛下贴身护卫,三月前……对不起,我一时改不过来。”听到“景河”之名,青虚子面上神色一变,想说什么,却忍了下来。 李无忧走过去,扶住楚诚的腰,笑道:“无妨,我们能明白。” 楚诚感激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三月前陈不风攻陷大都,景河陛下将这个盒子交给我,说关系江山社稷,让我带到昆仑山,交给诸葛先生。”说时自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双手捧起递向青虚子。 青虚子看了看那个锦盒,却并不伸手去接,只是叹道:“唉,天意弄人,你晚来了二百年,晚了二百年啊!” 楚诚颤声道:“难道……难道,真再无一点希望了吗?” 青虚子看了看文载道,见后者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转过身去,沉吟开来。楚诚双目欲泪,死死盯住他背影,仿若将溺之人抓住一根稻草。 第四章李代桃僵 好半晌,青虚子双目一亮,转过身来,道:“楚将军,你将盒子交给我五弟吧,如果他能打开这个盒子,这件事就由他去完成,如果他打不开,那贫道也无能为力。”此言一出,其余三人尽皆呆住。李无忧张口想说什么,却见青虚子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立时住了口。 楚诚想了想,忽对李无忧跪倒,恳切道:“李少侠,这件事,请你一定要帮忙。” 李无忧心道:“牛鼻子,你可真会给老子找麻烦。”,伸手去扶楚诚,说道:“有事好商量,楚大哥你先起来。” “请李少侠先答应楚诚。”楚诚坚持不肯起身。 李无忧看了青虚子与文载道一眼,二人朝他点了点头,他一咬牙,伸手接过锦盒,大声道:“好,我答应帮你。楚大哥,你请起来。”却见楚诚面露喜容,身子软倒于地。李无忧吃了一惊,伸手去探,鼻息全无,竟已逝去。 当日,李无忧将楚诚葬在昆仑山一处绝壁之上,假惺惺地挤了几滴猫尿,回到忘机谷便去开那盒子。只是那盒子"奇"书"网-q'i's'u'u'.'c'o'm"却整个是一块奇异精铁,全无缝隙,更不知于何处着手。 他带着盒子去找青虚子,青虚子却说景河虽是我昔年好友,但盒子里的东西我其实也不清楚,这事是你自己接下,旁人绝不能帮忙。他心下痛骂牛鼻子过河拆桥,怏怏而返。本想将盒子扔到河中,却又念及当日楚诚苦苦哀求,于心又自不忍,翌日向红袖借了一把宝剑,使出生平功力,想将盒子劈开,却不料长剑竟然折断,盒子却丝毫无损。他大是恼火,将盒子置于床头,再不理会。 日子又回到先前状态,每日里不是和大荒四奇习武学文,就是到处寻幽探宝。此时他御剑飞行之术已经学成,无论绝壁险壑均可去得。昆仑山自古为剑仙修真之地,洞库繁多,留下的秘笈宝物什么的确实不少。此时他武功法术均已大成,许多先前未见之处或有封印之地也多数解开,一月下来,寻了秘笈宝书无数。细看却发现那些秘笈能及大荒四奇所授武功法术者全无,他痛骂一阵这些混蛋欺世盗名,自此愤然,发誓要自创一派武术。 这一日,他打坐完毕,安然睡下。迷迷糊糊中却见娘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走进屋来,他一时大喜,接过就咕噜的喝了个净。“哎呀!”他忽然拍了拍头,“娘,我一高兴就喝光了。” “没关系,娘早喝过了。”娘眼中露出了慈爱的眼神,摸了摸他的头道,“无忧乖,娘要走了。今后你自己一个人过,记得要活得像个男子汉,千万别做对不起祖宗的事,知道吗?” 李无忧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却大惊道:“娘,你要去哪里?你不要无忧了吗?” 娘笑了笑,也不言语,转身朝门外走去。李无忧慌忙去抓她衣角,抓到手里却冰冰凉凉,入眼之物却是当日楚诚送他的锦盒。 正是南柯一梦。 李无忧轻轻叹息一声,拭去眼角泪痕,却立时一呆:泪水浸处,锦盒边缘似有了一道缝隙。他微微一怔,潜运内力,锦盒竟开。 盒子内表面乃是一行大字:白龙神盒,玄铁千铸。游子有泪,金石为开。李无忧默然看了一阵,似懂非懂,再看盒内所放之物却是一副羊皮地图和一张宣纸。 那地图顶端有三字曰:白龙居。宣纸上端三个大字:大荒赋。其下有文字若干: 巍我大荒,雄雄兮昆仑!东海木兮西阁雨,北溟冰兮南山云,筑我脊兮锻我魂。天行健,古风存,五行之神佑群伦。一朝风起大江畔,江山袅袅入九轮…… 他仔细看了数遍,却全无头绪。翌日找四奇商量,四奇惊奇之余也均道从未听过白龙居这地方,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倒是文载道却说那《大荒赋》写得极有味道,以后要罚你,便罚你抄这。李无忧颓然叹了声自作孽不可活,将地图收进青虚子给他的乾坤袋,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日子又在习武学法中过去,匆匆又是一年。 这一日,一身儒衫的文载道于昆仑山之巅,望着天上浮云,轻摇羽扇说道:“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其时,伫立于他身后的李无忧谄媚道:“三哥天人,神算无敌。只是今日大荒六国鼎足,群雄并起已久,莫非又有什么变数了?” 文载道捋了捋颔下短须,长叹道:“是啊,一场大乱,为期不远矣。苍生多苦啊!”言下一副悲天悯人情怀。 “古书上说大乱之后必有大治,正是大喜啊!小弟不明三哥何事哀伤如此?”李无忧搔了搔头,一副大惑不解状。 文载道笑而不答,羽扇一挥,天际浮云,成万马奔腾之势,蓦然聚合。李无忧看得一呆,却依旧不解。文载道羽扇再挥,那白云却又散开,各奔东西。如是数次。 “无忧,你有何感想?”文载道大有深意地看了李无忧一眼,眼神中充满期待。 李无忧咋舌良久,方小声道:“三哥!真要我说啊?” 后者坚定地点头。 李无忧大哭道:“三哥啊!小弟最大的感想就是,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努力练功,学成你这手惊世骇俗独步宇内的浮云扇。自明年开始,小弟定要悬梁刺股、凿壁借光、囊萤映雪、守株待兔、缘木求鱼、吹糠见米、落井下石……奋发练功。不学成浮云扇,小弟誓不下山!”说到后来,他一反初始“熟涕横中流,野泪泛大荒”的哭面,竟是慷慨激昂起来,豪情万丈得有些视死如归。——不过,现在才开春,他却要到明年才开始努力,实在是一点诚意都欠奉。另外好像“悬梁刺股、凿壁借光、囊萤映雪”什么的也和“奋发练功”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哎哟!三哥你干吗打人家头啊?”本等着受表扬的某人委屈不已。 文载道此时哭笑不得,骂道:“小王八蛋,就知道耍滑头。平时让你好好读书,你不肯用功。现在好了,什么吹糠见米,落井下石都出来了。你还要不要大卸八块,见色起义啊?”说时又是几个板栗种到李无忧头上。 李无忧委屈道:“三哥,人家的意思是说练功这种事情,应该有恒心,要像吹去米里的糠一样吹毛求疵。若学不成功,就抱着石头跳落井里。这个决心还不够大啊?” 文载道举手种栗,边骂道:“我打你个吹毛求疵。”李无忧大骇,抱头鼠窜,却边跑边道:“大卸八块不是说将书分成八大块来读,正合了三哥落英十三剑第三招八方风雨的精髓啊?二哥常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如今三哥你见色而起义,乃是大觉悟的先兆啊?三哥果然是高人。每一言,每一行都深涵玄机。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文载道将手放下,苦笑半晌,方道:“算了!今天我心情好,就先放过你。刚我说到哪了?” 李无忧忙拍马道:“三哥豁达。刚才我们说到天上的云啊聚了又散啊,地上的人啊合了又分的……恩,我也记不清了,大概就是这样吧。” “恩!无忧啊,你看这天上的浮云,在我扇下分分合合,全无半点能为。便如这天下,统一再分裂,分裂再统一,只有百姓永远还是那些百姓。一将功成万骨枯,受苦的永远是他们。曾经有个叫张养浩的人说过一句话极有道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文载道正色道。 “哦!三哥说的是那首《山坡羊。潼关怀古》啊?”李无忧恍然。文载道欣慰地点了点头,笑道:“难得你居然知道,也不枉我教你多年。” “无忧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三哥。”李无忧恭谨道。 深悉他脾性的文载道明白这小子必无什么好事,但本着夫子有教无类的大仁义精神,却还是准备授业解惑:“你说吧。” 李无忧清了清嗓子,方道:“三哥,这山坡羊是什么东西啊?难道是说山坡上有只羊?如果山上有只羊,这张羊毫怎么就立时想到潼关去怀古呢?莫非这只羊其实是在潼关的山坡?如此一来小弟就更不明白了,好好的羊怎么会在潼关呢? 第11章 我们大荒好像只有新楚国的岳阳郡才产羊啊,怎么潼关也有羊呢?” 这一次文载道没被气死,实在是得归功于平时打坐练气的勤奋上来。他瞪大双眼,以一种足以杀死千万头龙豹的眼神温柔地抚摩着自己亲爱的五弟。 李无忧被他看得全身一寒,如入北溟玄冰池,却强笑道:“三哥,大家有事好商量,干吗用这种企求的眼神望着我啊?” 文载道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说时便欲发动。 “慢!三哥!我在你眼里看到一样东西。”李无忧知趣地转移话题。 “哦?不是慈悲吧?”文载道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也别告诉我是眼屎。这一招你已经用过九十三次了。” 李无忧心道:“你都上过九十三次的当了,也不外乎再多一回吧?”口中却讪讪道:“嘿!三哥你老人家疑心病真是重。小弟只是想提醒你,你的眼中好多血丝啊。多注意休息,晚上想女人的次数……” 他一句未完,文载道已是怒从心头起,随即恶向胆边生,手中羽扇一指,一道绚丽蓝光如电飞出。“捆仙蓝绦!书呆子你好不要脸,居然又使这法宝。”李无忧骇然,心知被这道蓝光捆上,又将是三天三夜的牢狱之灾,口中谴责这书呆子惨无人道的恶行,展开龙鹤身法,亦跑亦滚,不时伸手抓向后背。 文载道见此,得意大笑,口中咒法念动,那蓝绦蓦然加速。李无忧手足并用之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自背上拽出一口破兮兮的烂铁剑。 剑一在手人便狂。李无忧不再躲避那道蓝光,大吼一声“风起天河弄长柯”烂剑刺出一道无形剑气来。蓝光撞上剑气,发出嘶地一声轻响,略略一曲,偏向一侧。文载道咦了一声,左手食中二指一并,如剑遥刺,那蓝光复直,激射向李无忧。后者一惊,忙气贯铁剑,破剑一震随即一亮。 “看我玉碎山河!哈哈,破绳子,看你怎么死!”李无忧大笑声中,举剑过顶,狠狠向下劈出一剑。一蓬如山如海的力道随剑而生,挟起一股大风,砍向那道蓝光。蓝光一顿,摇摇落下。 “呵!小子,几天不见,落英十三剑和碎玉剑法又有新的领悟啊!”文载道面上在笑,只是手却一点也没停下来的意思。“梅岭孤香,正气冲霄汉”语声未落,天空一个大大“正”字当头砸下。 “浩然正气?臭书呆子!和老子玩真的啊,老子今天一定要把你打败下山去!”李无忧一怒,于东西南北中上下左右瞬间刺出二十四剑,每一剑刺出,便凝然不动。刹那间,空中便如有二十四把铁剑。“疾。”二十四剑影突起,呈一道直线撞向渐渐变大的“正”字。却是落英十三剑中的一招二十四桥明月夜。 字散如烟,剑逝似陨。 李无忧得意大笑道:“奶奶的!几天没练功,想不到老子武功居然又高了不少嘛!”乐极生悲,一道蓝光忽自地上跳起——却依然是那捆仙蓝绦。 李无忧郁闷之极,手中铁剑愤然斩出。好准的一剑!只是,斩中之后,那蓝绦微弯不断,却绕过长剑,爬到他身上。于是,又一个蓝色大粽子包好了。 “他妈的!臭书呆,你骗老子。这把破铜烂铁真是传说中昔年剑仙李太白东海屠长蛟的倚天剑?”李无忧怒道。 “一分不差!”文载道很肯定地说。 “那这把破剑为何竟砍不断你那蓝绦?”李无忧总觉得自己被这老王八阴了。 “就是这个样式。”文载道笑着补充道,“这把剑确实是大哥仿照倚天剑精心打造,尺寸一分无差,斤两十足。”原来李无忧七年来日夜随身的“倚天神剑”果然是一分不差。 “妈的!臭牛鼻子果然又耍老子!”李无忧只剩下咒骂了。 文载道既已得胜,面上自是笑容无数,得意洋洋道:“既然输了。那么……五弟,《大荒赋》第一千三百六十二次的抄写,是不是该开始了?” “哈哈!三哥,这次你可输了。你仔细看看那破绳子上捆的是什么?”一个声音自侧面响起。文载道心下一惊,羽扇一扬,蓝光遁去,原地不过是一片菩提叶,哪里有什么人? “李代桃僵!好小子,你是怎么做到的?”文载道吃了一惊。 “呵呵!三哥你又何必装得后知后觉?你早知道我会施展你的李代桃僵。我第一次斩蓝绦的时候,表面上用的是三哥你的落英十三剑,可心法却是二哥的‘菩提无树’,如果是这样,一定还是瞒不过三哥你最近新创的法术两两相忘,但我这只是要吸引你的注意力。劈到蓝绦的看似剑气,其实是我用大哥的独门法术水滴石穿将一滴菩提叶汁逼出而成的水汽。但三哥你二百年前就已名动天下,这点伎俩三哥你也一定看出来了。”李无忧的声音飘忽不定,文正却知道这是因为他使了菩叶的梵音佛唱,以自己之能一时也是找不到他的位置,便道:“恩,第一次我看出来了,所以将计就计的让菩提叶汁滴上。但是在你第二次实在斩中蓝绦的时候,我已经用移花接木将叶汁反激回你的剑上了,而第三次你斩中蓝绦的时候,我可是看得清楚,你绝无可能将菩提叶汁注到蓝绦上。” 李无忧笑道:“呵呵!三哥,你是个方正君子,自然不会想到我早算准你第二次一定会故意让我把蓝绦打落,所以……” “所以你用剑逼出菩提叶汁本身就只是掩耳盗铃?最后施展揠苗助长需要的菩提叶汁实是你预先故意漏在地上的?”文载道双眼一亮。 “呵呵!三哥,这你又错了。我的木系法术全是向你学的,你既然看出了我用菩提叶汁,必然会猜到我一定会施展揠苗助长将菩提叶汁变成树叶,然后施展李代桃僵。我又怎么会蠢得一开始就在地上放下菩提叶汁?”李无忧的声音四处飘荡,方即在此,顷即在彼。 “哦,那你到底是怎么将菩提叶汁弄到蓝绦上的?”文载道更是奇怪。 李无忧的声音笑道:“呵呵!三哥,你忘了我施展过一招二十四桥明月夜。” “对。你刚才就是凭这招武功破了我的梅岭孤香,出手的速度和力道都是够了,只是可惜手法有点错误,你以后得多用功……但这和菩提汁液又有什么关系?”文载道奇道。 “呵呵!二十四桥明月夜是三哥你落英十三剑中的绝招,你自然是熟悉无比,可是你忘了你传我的浮云山浮云来去剑法的起手式浮云如我。这一招比起落英十三剑,自然不算精妙,只不过这一招使动时可以产生一股旋力。”李无忧的声音道。 文载道恍然道:“难怪!我就说你这小子聪明绝顶,怎么会将二十四桥明月夜使错,原来是融合了浮云如我。不用说了,你一定是乘梅岭孤香的光影散去的刹那,将菩提叶汁散到了蓝绦之上。最后劈到蓝绦上的那一剑,虽然没有招式,但心法一定还是浮云如我的逆行路线。但你又什么时候施展的李代桃僵?” “就是在劈出最后一剑的同时。先前的几招都是使诈。最后的这招却是凭我最近创出的心有千千结心法。这招心法其实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可以让我同时施展法术和武功。呵呵!目前还处于神功初创,所以只能同时使用一种法术和一种武功。”李无忧的声音笑道。 “唉!你出来吧,我不再动手了。大哥说的不错,五弟你确实是江湖上千年难遇的奇才!这样的奇特心法都被你想出来了。我创落英十三剑的时候已经一百七十六岁,你如今才不过十八岁啊!”文载道似是感怀往事,又似在感慨后生可畏。 不远处,一棵菩提树上,光影一闪,李无忧嬉皮笑脸的跳了出来,边走边笑道:“嘿嘿!大哥说本天才惊才羡艳,人中之龙,岂是你这种资质平庸人可以比的?”若是外界有人听到他说大荒四奇资质平庸,即使不将他暴打一顿,也要当他是疯子了。 文载道却不反驳,只是阴阴笑道:“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天妒英才?臭小子这么嚣张,小心天打雷劈!” 李无忧小心地抬头看了看天,碧空万里,正是个好天气。于是乎,拽拽道:“哦,是吗?啊哈哈哈,我嚣张,我愿意。你管得着吗?”轰!平地一个旱雷!下一刻,正得意中的天才被文载道的独门武功天雷神掌击成一块黑漆漆的焦炭,他身后又出现了一个文载道来,这人轻轻拍了拍手,一直在和李无忧说话的那个文载道化做一片绿叶落到他掌中:“嘿嘿!臭小子,别忘了李代桃僵可是我教你的!” 李无忧第三十八次欲图击败文载道下山的谋划就此宣告无疾而终。 倚翠峰于近山顶处,斜出一块十丈巨石。浮云阁如一只苍鹰栖于其上。 李无忧舒展四肢写意地躺在红袖的床上,嘴里肯着一颗大大的雪桃,兀自不老实,边吃边嘟囔道:“四姐,你成天呆在浮云阁里乱……乱……涂乱抹干吗?有时间多到山下去转转,你不是常说美女的生命在于运动嘛?” 红袖推开轩窗,外面难得的云收雾散,一蓬日光射来,落在她的脸颊,说不出的娇媚。她看了看笔下的淡墨山水,却不答他,只轻斥道:“小鬼,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没规没矩的。” “呵呵!姐姐这床舒服着呢,每次一来就忍不住想躺一躺。”李无忧说时随手一抛,桃核化作一只朱雀,扑闪着火翅飞出窗口,渐渐渺去。 红袖叹道:“朱雀火羽虽然只是幻术,可毕竟是高级巫术,居然被你用来扔垃圾。祖师要是知道了,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第12章 李无忧却听出了她语下的赞赏之意,笑道:“物尽其用嘛!就比如姐姐的美貌,除了可以欣赏之外,也可以入画流传万世嘛。” 红袖收起画卷,回眸笑道:“几日没见,小鬼夸人的道行可是又深了,连姐姐我可都有些飘飘然了。” 李无忧嘻嬉笑道:“一听姐姐这话,倒是小弟我先飘了起来。” 红袖笑道:“你这小鬼,真是油嘴滑舌得厉害。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李无忧懊恼道:“别提了,昨天刚被三哥给教训了一顿。你们四个,我一个都打不过,我看这辈子我是别想下山了。” 红袖淡淡道:“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过我。我们四人你谁也打不过不假,但我们有言在先,都只用和你等同的小仙级法力和贤人级功力和你过招,应该是谁也不是你这奸猾小鬼的对手才正常吧?” 李无忧自床上鲤跃而起,嘻嬉笑道:“姐姐果然是慧质兰心,冰雪聪明。其实在这里吃的是奇珍异宝,穿的也是奇珍异宝,呵呵,你们教我的武功也是奇珍异宝,三位大哥和姐姐你也把我当奇珍异宝。我才不舍得走呢!” 红袖没好气道:“小鬼,我看你就是个大活宝。”话音未落,她自己已是先笑了出来。 李无忧跟着笑了起来,他忽见对面峰顶隐然透出一道霞光,轻咦了一声,身影一晃,已是不见。下一刻,他整个人已站在那柄烂铁剑上朝倚翠峰顶飞去。 红袖大奇,身法展动,随即掠出。远远的,即见峰顶瑞彩千条,霞光万道,竟是剑气纵横。她心下不解:“这小鬼,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难道是到这来练剑?”到得近些,却发现场中一红一绿两道剑气拼斗正急。红光是李无忧铁剑剑尖射出,而绿光根在一块巨岩壁上,虽无人驾驭,却忽长忽短,灵动异常。红绿交接处,阵阵七彩异芒射出。 “好强的剑气!”红袖吃了一惊,大声道:“小鬼,我来助你!”语罢便要飞近。 “姐姐不要过来!这剑气遇强则强、属性万变,你我联手反是不便,你快叫三位大哥来。”李无忧大叫道。 方叫罢,那绿光已转黄,李无忧大喝一声,剑尖红光已转蓝。 红袖大惊,忙自腰间取下一只玉笛,轻轻吹奏起来。绕指刹那,三道光影闪动,自远而近,正是狂道禅僧真儒三人。 当是时,场中那黄色剑气已经变蓝,而李无忧剑尖蓝光依旧不变,面上却大汗淋漓,显是苦苦支撑。 “五弟莫怕,大哥来也。”青虚子大喝一声,一道沛然蓝光自指尖射出。二人合璧,以二敌一,立时占了上风,无人驾驭蓝光渐渐变淡。只是蓝光陡的一变,却成黄色。 “黄色属土!我来。”文正羽扇一扬,一道无形之气射出,但一近那黄光,立时显出绿色来。李无忧剑尖蓝光也变成绿色。青虚子指尖蓝光敛去,退到一侧,额角隐现汗迹,显是方才耗力极巨。 菩叶担忧道:“大哥,这道剑气强绝霸道,属性瞬息万变,想是上古神物,若只是以相克属性应付,怕是难以取胜。” 青虚子道:“是。但我们四人都是金仙级高手,无忧也是小仙级了,若我们五人同时出手,属性相克必大,即会有二人徒费力气。” 红袖急道:“徒费力气也要出手啊,不然五弟岂不是身陷险境?”此时那剑气已变为金色,她忙挥出一道烈焰,射向那剑气。文正将羽扇一收,大声道:“大哥,用百川归海吧!” 青虚子喜道:“我怎把这招给忘了!”说时食指点出,一道蓝光如电而出;菩叶叫声阿弥陀佛,长眉一轩,掌心一蓬金光飞出;彼时文正羽扇扬处,绿光同起,红袖将烈焰收回,射出一道红光。四道光芒瞬间射入李无忧背心,他全身异彩流动,却瞬即如常,只是自他剑尖飞出的光芒陡盛。 百川归海一式,传为上古五神之一的夏禹所创,乃是将法力或真气借与他人使用之法。此招于大荒流行极广,但施展起来却难度极大。只因一者施法者内功法力必定要深厚,承接者也需功力深厚,不然不是无法传承就是承接者筋脉爆裂而亡。二者,传承之气必定要属性相同,不然轻则无用,重则反噬。 因为精力有限,大荒修炼者大多只能在武功和法术之间选择择其一,只是大荒四奇学究天人,李无忧天分极高,五人都是武术双修。此时四奇输入他体内之气,非真非灵,亦真亦灵,此中玄妙,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李无忧此时指尖光芒陡盛,那剑气立时一滞,迅疾后遁,显是欲走,只是根底似有羁绊,欲脱不能。片刻后,那剑气忽地瞬息万变,铁剑剑气亦是万变,只是李无忧须随那剑气变换而变,终是慢了半拍。 “无忧,用心有千千结。”红袖急道。 李无忧恍然醒悟,运气于剑,刹那间,那柄锈铁剑忽然光华大盛,下一刻,碎成四段,化作四道彩虹各呈龙状扑向那道剑气。 那道剑气一触到四道彩虹,立如冰见火,光芒渐短,显出一柄长剑的轮廓来。 此招过后,李无忧忽觉气血上涌,恍惚间听到“当啷”一声响过,先前剑气起处,一道黑光冲霄而去,迅疾人事不省。 三日后,浮云阁。 阳光透过轩窗,掠过红袖风华绝代的倩影,落到李无忧英俊的脸上,即使于睡梦之中,他嘴角也挂着一丝俏皮的微笑。 这是一张将让万千女子为之疯狂的脸!红袖这样想时,眸子里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来。“倚天剑?”她忽然听到什么,面色不由一改,“大哥,你说这把灵气属性变换的铁剑就是传说中的倚天剑?” “只怕是这样。”青虚子沉声道。 菩叶停下轻抚寿眉的手,动容道:“那么……随着白光之后飞出昆仑山的那道黑光,该是传说中的破穹刀了?” 文载道的神色难看起来,大声道:“破穹魔刀……破穹魔刀竟然又出世了!这……这可……可如何是好?苍生多难啊!” “三哥,区区一把破穹刀而已,不用忧虑。”红袖轻描淡写道。 文载道急道:“四妹你倒说得轻松,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破穹刀昔年曾扰得大荒十年不得安宁,若非剑仙李太白游历归来,破穹之乱还不知要持续多久呢!唉!五弟这次的祸闯大了!” 红袖道:“三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刀剑本无神魔之分,关键在于用刀剑的人。破穹之乱也许只是蓝破天野心所致,破穹刀到底是不是魔刀,谁又知道?” “四妹……”文载道尚想说什么,却被青虚子打断道:“好了,倚天破穹同时出世乃是劫数,这个劫数既是因无忧而起,自会因他而结。” “大哥,你是要袖手旁观吗?”红袖诧异道。 “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菩叶双手合十,微笑道,“缘生缘灭,五弟自有五弟的缘法,一切随他去吧。” 红袖怒道:“什么缘法不缘法的?我们若不帮他,他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应付得了这场劫难?你们不愿出手,我一个人帮他就是。” 青虚子笑道:“四妹,你别急。你想一想,那倚天剑可是上古灵物,隐藏于这昆仑山两千余年,偏让无忧发现,显是有择无忧为主之意。另外无忧又岂是寻常之人?无忧今年可十八岁了,是个该有所担待的男子汉了。破穹刀这副担子,于他而言虽是重了些,但少年人多经些磨难未必就不是件好事。更何况我们可都是局外之人,莫非你忘了我们对那人的诺言了吗?” 听到“诺言”二字,红袖面色立时平静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唉!诺言……小鬼,这次的事,你可得自己解决了——既然醒了,怎么还赖在床上?” 李无忧笑嘻嘻地坐了起来,道:“小弟见三位兄长与姐姐言笑甚欢,多躺一会,原是一番不打扰的好意,姐姐怎么用‘赖’字这么难听?——呵呵,姐姐的彼心知功力可是越来越深厚了,小弟使尽全身的本事装昏迷,却依然瞒你不过。”原来他方才早便醒了,一直在假装昏迷。 “小鬼,你也别往姐姐面上贴金,你心有千千结,姐姐哪那么容易就猜得到你在想什么?多半是你自己想醒来了吧。”红袖笑了笑,“不过,回头想想,你的武功法术都得我们四人的真传,已是青出于蓝,现在又有神器倚天剑在手,天下确实大可去得。” “不是吧!姐姐,这么说连你也不帮我了?”李无忧双目立时一红,似欲滴下泪来。此时他若往路边一坐,少不得会有大把碎银子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们手中递来。 红袖却笑道:“小鬼,少来这一套。正如大哥所说,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该独自下山去闯一闯了。” “哦!”李无忧自床上跳了下来,大踏步向门口走去。 诸人面面相觑,这小鬼不是生气了吧?青虚子喊住他:“五弟,你上哪去?” 李无忧头也不回:“下山,卫道除魔啊!” “不是这么快吧?说什么也要吃顿酒再走吧?”文载道诧异道。 李无忧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笑道:“嘿嘿!三哥,话可是你说的。那今天我可得把那坛三百年的竹叶青喝光再走!” 文载道不料祸从口出,唯有苦笑道:“有朋向远方去,不亦悦乎?正该痛饮,正该痛饮才是。” “哈哈,老三,你把那坛酒深埋昆仑山底五十多年了,居然还是被这小鬼知道了。”菩叶捋了捋白须,大笑起来。 “二哥! 第13章 你将那南山佛玉汁扔在忘忧河底也快百年了,估计你都快忘了,是不是也该让兄弟带个几瓶走?废物利用嘛!对了,还有你那降魔金钵,想来留在你这也没什么用,小弟一并带出去威风威风吧?你也知道,现在江湖越来越险恶,你也不想小弟有个闪失是不?二哥你不摇头算是答应了!(面如枯叶的菩叶其实忘记了怎么摇头)真是好兄弟!大哥,看你笑得那么开心,证明是真心关心兄弟的(青虚子笑容立敛),小弟真是感动非常,那把你那件太极道衣也送给兄弟吧。呵呵!不要苦着个脸嘛,容易变老的。对了,既然这把烂铁似的剑就是倚天剑,我就勉为其难的带在身上吧。(收起倚天剑)四姐,咱们姐弟情深,想来你不会亏待兄弟吧?听说你有只翠玉妖戒,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喂!不是吧,这么快就走光了?靠!还手足情深呢!”他叽叽歪歪地说了一大堆,却不料话音未落,四奇已趁他双目放光的当儿,一溜烟飞了个精光。 “老子算是明白绝世轻功是怎么练成的了。”李无忧愤恨完毕,若有所思的看着四道光华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翌日清晨,红彤彤的太阳爬出昆仑山顶,山周雾岚一空。 山底。红袖递给李无忧一个乾坤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经过四姐与你三位大哥的彻夜长谈,终于决定把你要的东西都送给你。用法我们已写到这本书上。你一并拿去吧。”说时又递过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去。 李无忧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姐姐你真好!”他将书接过,看了看封皮上的字,诧异道:“《巫医奇术》?四姐你不是耍我吧?” 第五章寒山有碧 红袖忙道:“哎呀!怎么拿错了。这是巫门的不传之秘,快还给姐姐。” 李无忧笑道:“既然拿出来了,姐姐你好意思收回啊?”说时将书往乾坤袋一扔,书近袋时,波纹晃动,迅疾没入,一如滴水入海,了无痕迹。 红袖无奈叹了声气,道:“小鬼真是贪心。算了,就当是姐姐多送你一件宝贝吧。”说时将一册新书递了过去。 李无忧接过,确认是法宝用法无误,顺手扔到袋里,笑道:“诸位,你们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没有,小弟可要走了。” 青虚子道:“不忙。有件事大哥要提醒你。破穹刀受倚天剑压制多年,此时脱困元气未复,正潜于某处恢复。我昨夜替你卜了一卦,此刀当于三载后出世。你有三年的时间去游山玩水或锻炼自己的力量。” “切!算了吧,大哥。‘诸葛神卦,十错其八。’你说三年,鬼晓得是一年还是十年。”李无忧撇嘴道。一旁的文载道丝毫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菩叶捋了捋长须,亦是面露微笑。便是红袖也毫不淑女的放声大笑起来。 青虚子老脸一红,怒道:“明明是‘诸葛出手,十准其九’嘛!就算是偶尔差错,那也是天数使然,与人无忧!对了,刚才那话是哪个混蛋说的?” 李无忧轻轻弹了弹额角的长发,淡淡道:“自然是聪明绝顶的李大侠我说的了。七年中,大哥你数次信誓旦旦的预言说昆仑山有贵人来访,你自己想想都来了些什么鸟人?不是南山的抢水强盗,就是鼓山的偷蛋老鼠,再不就是大都的要饭恶乞。最离谱的是去年来的那家伙,居然是恶人谷都唾弃的笑面蝴蝶……您老人家其实一次都没准过,老子说十错其八,实是给看在你看出我是千年奇才的份上,不然……嘿嘿,你还想要个十准其九,未免太也那个……”他只差没将“不要脸”三字说出口。 “五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其实主要是太巧了这几次都属于这不准的一成里的,要我说,还是十准其九。”青虚子正色道。 “少赖!十错其八!”李无忧神色坚毅。 “十准其九。”青虚子当仁不让。 “十错其八。” “十准其九。” …… 日影西斜。 “十……错……其……八。”唇干口燥的李无忧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十……准……其……九。”同样唇干口燥的青虚子同样缓慢而坚定。 停止打呼噜的文载道伸了个懒腰,笑道:“五弟,你就要离开昆仑了,有件事关系你的前途命运,三哥觉得有义务告诉你。” “哦?什么事如此重要?三哥但说无妨。”李无忧立时来了精神。 青虚子亲热地揽过他头,笑道:“五弟,你不用理这书呆子,赶快上路才是正经。我们和广大读者都催着呢。” 李无忧心道:“老子看就你这臭牛鼻子催得厉害,一定心里有鬼。”却拨开他的手,笑道:“大哥,日头还没下山,时间长着呢!” 文载道笑道:“正是。听听又有何妨?其实大哥一直有爱才如命的伯乐胸怀,昔年闯荡江湖的时候,遇到年轻的少年,第一句话通常就是‘阁下骨骼清奇,面相儒雅……哎哟!以我看相五十多年的经验看来,阁下竟是江湖千年难遇的奇才!今日相逢真是三生有幸,来来咱们去喝一杯。当不满三十岁的青虚道长喝了八百顿不用结账的美酒后,江湖中就又多了八百位千年难遇的江湖奇才。所以……他的卦相实在是……嘿,你又何必与他争来争去?” 李无忧摇了摇头,正色道:“基本上关于青虚道兄昔年卑鄙无耻欺骗初出茅庐的江湖新手外带诱骗未成年少女的可耻行为,我七年前就已一清二楚……”文载道大喜,以为他终于要走了,却不料他话锋一转:“但,我与他争论的是十错其几的原则问题,一定要分辨清楚。” “扑通!”四响过处,四人绝倒,便是一直在打盹的红袖再也支持不住,悲壮地仆倒于地。 …… 四分之一炷香后。 李无忧拱手道:“有道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又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三位哥哥,姐姐,今日我们就此别过。兄弟下山去办完正事,再回来与各位把酒言欢。” “五弟。江湖风波恶,你自己多珍重。”红袖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 “早日消灭或封印魔刀,最好带个弟妹一起回来喝酒。”青虚子打了个哈欠,终于说出了一句人话。 “五弟,切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时刻以苍生为念,你可省得?”文载道轻摇羽扇,正色道。 “阿弥陀佛!二哥没有什么对你说的了。有机会,到禅林寺去看看,对你的佛法领悟,当有所助。”菩叶合十道。 李无忧难得正经地点了点头,道:“各位金石良言,小弟铭记在心。这就别过。”说时掉头大踏步而去。 片刻后。狂洒了眼泪无数,正准备返回忘机谷的大荒四奇,忽见前方一阵烟尘暴起。 满面尘灰的李无忧急道:“大哥,我忘了给你说件重要的事情。” “哦?五弟,什么事?”青虚子颇受感动,这小鬼毕竟还是关心自己的。 “大哥,你一定要记住,是‘诸葛神卦,十错其八’。”李无忧一脸的严肃。 其时,一群金鹊于千丈高空飞过,却被青虚子冲霄杀气全数击落。在美丽的春阳下,以文载道的修为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据当地山民事后回忆说,当时凄惨的叫声传遍了昆仑九峰,方圆百里的孩子在这一天之后,晚上再不会哭闹。无尘观的道士们甚至怀疑昆仑山上有夜枭出没,联络附近寺庙的和尚和有经验的猎户组织了个“灭枭小组”入山搜寻。夜枭没找到,却因此捕获昆仑虎五十头、龙豹三十只、枭状熊九只、珍珠兔若干,从而使当地狩猎经济增长又提高了几个百分点,但却因此踩死花花草草无数,从而影响昆仑山草被覆盖率降低了千分之零点零零几,又因此导致了当地太守的连任失败,从而又使了集上瓷器店的赵老板送的厚礼打了水漂,从而导致长工阿三被辞工,阿三因此大醉,烧了集上三十六间大房……因此,李无忧被青虚子暴打了一顿这件事间接导致了数人命丧黄泉和数百人流离失所。但,除了当事人,外人一直迷惑的是为什么当时一向倡导“以柔克刚”的玄宗门开山祖师会对自己一直宠爱有加的五弟使用暴力。直到十年之后,李无忧酒醉之后,才用一句话道出了“真相”,而这句话也被写到了《无忧语录》的扉页:没别的理由,长得太帅的男人一出生就注定会成为丑男们攻击的对象。其下有注解“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云云。 史载:大荒3865年三月初三,李无忧遍体鳞伤,被逐昆仑,时人未知其因。十载后,李醉后戏言曰:“昔吾初下昆仑,蓝衫淡雅,形貌英俊,为长兄所妒,因是暴打而走……”未知其真假。(《大荒野史。无忧传》)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李无忧御剑飞出昆仑山,回首向来之处,唯见云涛幻灭,倚翠主峰若隐若现。忆及七年前自己破衣爬上峰顶,为天下第一丑长剑相逼之事,莞尔之下,亦起前尘如梦之感。 于空向忘机谷方向三拜之后,他收拾情怀,驭剑而西。行了约摸顿饭时光,真气渐竭,他暗骂一声,落下地去。 “唉!看来老子真气还是不够纯,像牛鼻子大概能飞两个时辰吧!妈的!老子若是能再增进个百八十年功力的,也成为圣人级武者就好了。虽然老子练功一年等于那些庸才练十年,但估计短时间内是没法子了。或者能成为大仙级的法师,将御风术提升个等级就好了。”李无忧越想越是愤慨,“这几个老家伙,让他们教我如何进大仙位,就是不肯说。 第14章 唉,居然连四姐也拿‘该明白时自会明白’这样的空话来敷衍老子……哈哈,一定是他们嫉妒本天才的天分,怕老子太快超过他们。唉!天才就一定要遭人妒,李无忧这点你可一定要记住。” 他如此边胡思乱想,边大步向前,行了约摸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树林。李无忧忽然想起过了这片树林,可就是李家集了,心中莫名地燃起一股乡愁:一别七年,昔日栖身的山洞还在不在?二狗子可好?张家的二丫头该早已嫁人了吧,小柱子还是经常偷李老实家的鸡吗?无尘观的道士可还像以前那么势利?呵呵,老子现在去偷烤乳猪,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吧?即使发现了也没关系,老子一定要打得他们也大叫‘救命’才行。哈哈! “救命啊!”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吧!老子什么时候达到了以意伤人的境界了?还没动手呢,他们就开始叫了。”李无忧摇了摇头,继续向前。 “来人啊!救命啊!”又是一声响起。 “怎么是女声?无尘观什么时候收女弟子了?”李无忧这次听得比较清楚,“不对。是树林左边传来的声音。”他迅疾朝声音响起的方向掠去。 掠出十丈,前方陡然一空,远远的看见三个持刀男子围住一名白裙女子。 “哈哈!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感谢佛祖,感谢太上老君,感谢易刀。”李无忧暗自窃喜,施展龙鹤身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掠到贴近四人的一棵大树。既近大树,默念青木诀,刹时融入树中,再无痕迹。人在树中,身形一转,正对四人方向。 “哈哈!小妞,别白费力气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方圆百里有谁敢坏我们昆仑三虎的好事?”其中一个疤脸大汉大笑起来。 树中李无忧一愣,心道:“老子每天只顾着学艺,居然连这昆仑山什么时候出了三只老虎都不知道。唉!可见世上之事,果然是有得必有失。” 那白裙女子一甩长发,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瓜子脸来,李无忧心头刹那间闪过一四个字:楚楚可怜。下一刻,他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只有几个念头在乱闪:风华绝代、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娶之为妻。 却见那白裙女子抹去泪雨,嫣然道:“是么?”她说这话时,一瀑齐腰长发蓦地暴长七尺,如漫天乌云飞过。李无忧一惊,随即暗赞一声:“好漂亮的长发,好漂亮的招式!” 疤面大汉身侧二人只觉面前一黑,同时脖子一紧,喉头骨节脆响,立时人事不知。 长发收回,白裙女子嫣然如故,李无忧却觉一股寒意自心头升起:好辣的手段! 疤面大汉冷战连连,颤声道:“长发流云,白裙飘雪。你……你是……寒……寒……寒山碧!?” 李无忧见那大汉怕得几乎没把裤子丢下,心下寻思:“寒山碧?她又是何方神圣?” 那女子轻轻甩了甩长发,柔声道:“楚巴山,算你好见识。昆仑三虎倒也不算全是浪得虚名。”她说这话时语音清爽,如春风轻拂,入得耳来说不出的好听,而一张俏脸更是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寒山碧软语相向,楚巴山却汗如雨下,双腿直抖,战战兢兢赔笑道:“多……多谢寒仙子夸……夸奖。” “哼!”寒山碧面色一寒,轻哼一声。楚巴山双腿一软,当即跪到地上,磕头如捣蒜,口中大呼:“仙子饶命,仙子饶命。”先前嚣张跋扈的昆仑老虎不过是条可怜虫而已。 李无忧心下诧异,这楚巴山哪里说错话了,竟惹得这丫头翻脸? “仙子?你们这些臭男人,背后不都是叫我妖女吗?”寒山碧冷冷道,“本姑娘生平最讨厌口是心非的男人。楚巴山,姑娘我本待留你一命,这可是你自作孽,怪不得我了。” “啊!妖女饶命,妖女饶命!”楚巴山慌忙改口。李无忧暗笑:“这家伙见风使舵,资质倒也不错,若非面目可憎,老子不定会出手帮他一帮。” 哪知寒山碧却大怒:“妖女?敢骂姑娘是妖女?你找死!” 话音方落,蓦地里一道寒光惊起,直取她玉颈。却是跪在地上的楚巴山听她似欲出手,忽然发难,以求先发制人。 这一刀全无花俏,却迅快之极。堪堪抵近寒山碧的咽喉,楚巴山的脸上已露出笑意来,他太清楚死在自己这迅雷一刀下的人数了。 “啊!”一声惨叫过后,一大蓬血雨飞起。楚巴山的身子如断线风筝,凭空飘出三丈开外方始落下,一条持刀的右臂却留在了原地。 这几下峰回路转,虽不是惊心动魄,李无忧却已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丫头好深的心计!” “阁下可看够了?”寒山碧理了理长发,忽然轻启朱唇,吐出这样一句话来。李无忧吓了一跳,自己用青木神诀隐身树中,这丫头居然还是发现了自己?他正待现身,却见左方树林里忽闪出一道金光,金光过处,场中现出一个昂藏的大汉身形来。 这大汉年纪不过三十左右。身高七尺的他乱发不簪,一张国字脸说不上英俊,却英气逼人,双目顾盼之间,神光湛湛。上身只着了一青布坎肩,只将宽阔的胸膛和条条龙肌盘踞的双臂露在外边。一把无鞘大刀倒提右手,左手却持了一古旧酒葫芦,足下青靴,亦比旁人大了一号。李无忧一见之下,暗自喝了声彩:好一条大汉! 却听寒山碧咯咯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龙吟霄龙大侠啊,这千里迢迢的追随本姑娘,莫非是对姑娘我有意思啊?” 龙吟霄微微笑道:“寒姑娘说笑了。在下不远千里追来,实是想请姑娘到禅林寺洗心阁去作几天客而已。” “呵呵!到洗心阁去作几天客?龙大侠说得可真是轻松,我这江湖知名的妖女到了号称江湖第一圣地的洗心阁,还能留下命么?龙兄堂堂大侠,却也用这般卑劣的欺诈手段来对付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当真不怕江湖中人耻笑吗?”寒山碧面上笑意不减一分,却词锋如刀。 李无忧只听得暗暗好笑:你若是弱女子,昆仑三虎还不成三只小蚂蚁了? 却听龙吟霄道:“久闻寒姑娘极善颠倒黑白,强于指鹿为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长风镖局十八条人命,却不是姑娘三言两语可以遮掩过去的,姑娘总该给敝门一个交代吧?” 寒山碧嫣然道:“交代?本姑娘高兴杀谁就杀谁,又要向谁交代了?想抓我,龙大侠只管放马过来就是。”她巧笑倩兮,虽是说要与人动手,声音却依旧清清爽爽,浑不带一丝杀气。 龙吟霄面色平静,淡淡道:“那恕在下得罪了。”说时左手酒葫芦朝空一抛,右手大刀虚劈,刹时一道至强金色刀气斩出。刀气在空,连绕十三个气圈,圈圈连环,递向寒山碧。 “咦!他使金刚伏魔刀前,似先使了禅林法术沾衣十八连环,他能使出十三圈,想必也已是小仙级法术高手了,咦……这龙吟霄竟也是武术双修!”李无忧忍不住吃了一惊,下一刻怜香惜玉的念头却迅疾闪过:“哎哟!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不会被这厮就这么杀了吧?”欲待出手,场中局势已变。 寒山碧扯下一根头发,口中咒语念动,那头发竟变作一朵淡菊,她纤手一扬,淡菊一变为二,二化为四,因四得八,八朵菊花凭空飞起,撞向那十三金色气圈。罡风激荡后,菊碎圈落。 这一招,二人竟是秋色平分。李无忧却又微微一惊:寒山碧竟也是武术双修!嘿嘿!现在的江湖真是人才辈出啊,有意思! 龙吟霄面露异色,点了点头道:“原来寒姑娘也是武术双修,难怪正道豪杰抓了你五年依然不能成功。”李无忧却心下恍然:“原来这丫头是老子入山后才成名的,难怪老子不知她名字。”其实他未入昆仑之前,于江湖上人事不是从说书先生瞎掰就是道听途说,认识也极其肤浅。不过经大荒四奇一起教训七年,此时他于武术所知甚至已经超过四奇中的任何一人而绝对是天下第一人了,潜意识里便以为自己应该于江湖人物武功应该很了解一样。 却见寒山碧理了理额前青丝,风情万种地笑道:“原来龙大侠也是武术双修,难怪年纪轻轻竟跻身正气谱十大高手之列。” 龙吟霄却叹道:“江湖中卧虎藏龙,所谓的十大高手也不过是虚名而已。”他顿了顿,复道:“寒姑娘,你有如此身手,龙某再无把握将你生擒,为防你继续危害江湖,只有全力出手,将你诛杀。得罪勿怪!” 李无忧暗暗好笑,心道:“要杀就杀嘛,偏这许多废话!看这家伙的装束,还以为是个洒脱之人,怎看怎比那书呆子三哥还迂腐。” 却听寒山碧咯咯笑道:“龙大侠,你武功法术均在小女子之上,小女子可无把握能胜你,为防你加害于我,只有逃之夭夭,得罪勿怪。”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化作一道白光朝西南方向遁去。 龙吟霄长笑一声,喝道:“哪里走?”手中大刀一挥,一道金色光华已如影随形追上蓝光。白光一触即落,现出寒山碧曼妙身形来。 “不是吧?这姓龙的怎么就没一点怜香惜玉之心?”李无忧心中有数,却还是看得义愤填膺。 却见东北方向凭空溅出一丝火花,龙吟霄双眉一轩,大声道:“鬼蜮伎俩,也敢现眼?”说时大刀一挥,一道无形刀气射出。 东北林中立时飞溅出无数火花来。下一刻,林中又现出一个寒山碧的身影来。她随手一招,地上的寒山碧化着碧光,落到掌中,却是一根长发。 第15章 她笑盈盈道:“连佛光天罗阵都用出来了,龙大侠,你真是那么想要小女子的性命吗?” 李无忧心中一动,立时想起当日菩叶传自己此阵时说的话来:“佛光天罗阵乃是禅林至高降魔阵法,向不传门外弟子。此阵本身并无杀敌之能,却可将人兽妖魔困在其中,若不明阵法之妙,任你飞天遁地也无处逃出。” 这龙吟霄果是禅林弟子。奶奶的,这下老子要想救这丫头,岂不是和二哥的徒子徒孙为难?但老子如此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就这么香消玉殒,岂不是大大的可惜?唉!真是伤脑经,只好随机应变吧。他这般想时,劲凝右手,打算随时出手相助。 场中,龙吟霄淡淡道:“寒姑娘,你若此时束手就擒,龙某可以在鄙门方丈面前,为你求情。” “哦?”寒山碧笑道,“撇开长风镖局不谈,这几年无辜死在小女子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禅林寺号称四大宗门之首,专门主持天下正义。龙大侠,你倒说说你打算如何为我求情?” 龙吟霄一愣,随即正色道:“人谁无过?只要寒姑娘肯痛改前非,费去功力,于洗心阁诚心忏悔百年,龙某以性命担保,天下绝无一人会为难姑娘。” 寒山碧笑道:“痛改前非?小女子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自然也没改的必要了吧?不过,龙大侠一番好意,小女子还是先行谢过。”语罢,微微一福。 龙吟霄叹道:“不……”“必”字尚未出口,身形猛的朝左侧一旋,一蓬银光飞过,撞到不远处阵法虚空,激起蓬蓬火花,仿如朵朵百合绽放。 “呵呵,龙兄武功惊人,连如此暗袭都能躲过,小女子真是佩服之极,龙兄的提议,小妹忍不住又心动了。”寒山碧浅笑盈盈道。 李无忧忍不住暗自叫好,这丫头可真是够厉害。明明是她行礼之时偷袭龙吟霄,经她如此一说,倒好像是自己在试探龙吟霄有没有本事保护自己一般。 龙吟霄摸了摸面颊,一丝火热兀自停留,刚才若非自己机警,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他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淡淡道:“百合针太过歹毒,姑娘以后还是少用为妙!不知姑娘对龙某的提议,到底作何打算?” 寒山碧笑道:“好,龙兄说少用,那小妹以后绝不多用。” 李无忧暗暗偷笑:“别人是问你去洗心阁如何,你却扯到不用百合针上。你装傻的本事倒好似得到了老子的真传,哈哈,太他妈有意思了。小丫头,老子救定你了——不过,看你这般狡猾,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龙吟霄却非傻瓜,淡淡道:“寒姑娘既是不愿去洗心阁,说不得,龙某刀下可不容情了。”说时双手一紧大刀,横砍一刀。一道无形刀气随着刀势横斩向寒山碧纤腰。 寒山碧笑道:“龙兄万勿误会,请听小妹解释。”右手却凭空一抓,手中忽多了一把短剑,短剑一竖,一道淡蓝光华飞出,堪堪将刀气抵住,整个人却向后倒退三步。 龙吟霄再不开口,左手法印一结,一道烈焰燃起。下一刻,口中咒法念动,那烈焰竟飞到他右手大刀之上。右手大刀劈出的无形刀气,立时竟成了火焰刀气,一套禅林寺最普通的金刚伏魔刀,由他使来,竟说不出的凶险。 李无忧又是一惊,忖道:“火云法印之移山印!这龙吟霄究竟什么来头?” 寒山碧虽依旧笑意盈盈,手中短剑却倏然凝出一段长长水柱,短剑如流星舞动间,那水柱化作水带围她缭绕。李无忧看去,她倒不似在与龙吟霄动手,反似在凌波独舞一般。 二人斗到一处。寒山碧面带笑意,不时开口说笑,想乱龙吟霄心神。龙吟霄却面色凝重,不论寒山碧说什么,只过耳未闻,手中大刀法度谨严,每一刀砍出,熊熊烈焰夹着刀气只逼得寒山碧不得不全力应付。越到后来,寒山碧言辞越少,手中短剑凝水渐短。 水本克火,但寒山碧法力略逊龙吟霄一筹,各自相抵,而龙吟霄武功又胜她一筹,两般加到一起,寒山碧自是落了下风。好在她不时打出一只百合针,逼得龙吟霄不得不小心提防。一时间二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李无忧隐在树中偷窥,与自己所学一一印证,获益大是不浅。先前他虽与大荒四奇常常切磋,却总是点到即止,远不比今日这二人生死相搏来得真切。寒山碧诡计多端,武功法术俱是江湖顶尖,龙吟霄看似迂腐,其实内蕴聪明,这二人各逞心计,斗到一处,真是说不出的精彩刺激。 片刻间,龙寒二人已斗了千招,龙吟霄凭着深厚的功力,渐渐占了上风。又过百招,寒山碧已是拙于应付。 下一刻,龙吟霄一刀劈出,刀气呈火龙之形,怒啸着朝寒山碧抓去。“天龙狂吟!”李无忧又是一惊,这龙吟霄竟已练成禅林武功三绝之一的天龙三式! 寒山碧微微一笑,挽剑如菊,长发暴长,如黑龙扑向那火龙。“武术同施!”李无忧只差没呻吟出声,普天之下,除自己之外,竟也有人会武术同施!嘿嘿!莫非当真是夫妻连心,连这独门绝技都成一样了? 电光火石间,两龙一撞,激起一声巨响,龙寒二人却各自闷哼一声,倒飞三丈,各自坐到地上,半晌不动。 先前动手,寒山碧一直示弱,到龙吟霄使出绝招,她方武术同施,以收奇效。只是龙吟霄亦是江湖中罕见的奇才,仓促之下,竟将刀锋一偏,逼得寒山碧与他一招硬拼。龙吟霄强绝刀气上虽也附了火云之力,却终究不比寒山碧武术同施来得厉害。若非寒山碧功力稍弱,这一招龙吟霄非吃大亏不可。但,如今之势,却是两败俱伤! “哈哈!奶奶的,两人都受了重伤,老子既可英雄救美,又不必伤了和禅林寺的和气,真是再好没有了。”李无忧心下一喜,便要跳出树来,却见龙吟霄竟缓缓站起,提刀晃悠悠朝寒山碧走去。走得几步,步伐渐稳。李无忧看他面如金纸,双目金光粲然,心中一叹:“好家伙,这丫头是杀了你父母,还是奸了你子女?不然,你怎么为了杀她,竟连佛化金身这种自损功力的法术都使出来了!” 刀锋指到寒山碧咽喉,龙吟霄正色道:“寒姑娘,你惊才羡艳,竟创出了这武术同施的奇招,若再过一年,龙某绝非姑娘敌手。可惜姑娘罪孽深重,龙某不得不替天行道。你有何未了之事,只要不违背侠义,龙某定当竭力为姑娘完成。” 寒山碧伸手抹去嘴角血迹,道:“我生于世,有十九年,就快意了十九年,此时死去,无撼无怨。你动手吧”说时淡淡一笑,星眸合闭。 龙吟霄点头,大刀向前一递,欲结束她性命。但那大刀如重千斤,竟纹丝不动。他大吃一惊,运真气于右手,再提时,依然如故,四顾之下,却并无一人。 “片叶须弥!”龙吟霄忽想起禅林失传的一种法术来,朗声道:“本门哪位前辈到此?请现身一见。” “老子今日心绪不佳,不想见你。这女娃娃与我大是有缘,你将他留下,自己走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林中回荡。 龙吟霄知道这声音回荡之技当是禅林伏魔神功之一的梵音佛唱,心下越发肯定此人是禅林前辈,却沉吟道:“前辈。晚辈奉家师之命追杀寒姑娘,如此空手而归,难于向师门交代。请前辈谅解!” 苍老的声音怒道:“现在的后辈,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连我老人家说的话也敢不听。你师父是谁?” 龙吟霄一凛,恭敬道:“晚辈不敢。家师无心禅师。” “云、无、虚、空,你该是虚字辈的了,云海、云浅这两个小和尚你可认识?”苍老声音道。 云字辈的师祖在他眼里竟是小和尚?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龙吟霄暗自一惊,忙道:“云海祖师闭关多年,晚辈未曾得睹祖师法颜,深以为撼。云浅乃是晚辈的师祖,晚辈常聆听师祖教诲,是以认得。前辈莫非是菩字辈的高僧?” 苍老声音道:“小娃娃,你倒有几分见识。看在云海、云浅的面上,老子不与你计较。你将人留下,自己走吧!”言下颇似欣喜。 龙吟霄大是踌躇,道:“这个,前辈有所吩咐,晚辈本当遵从,只是这就返回师门,师父那里,着实难以交代。不若请前辈移驾方丈山,晚辈等也好向前辈请教佛法精义。” 苍老声音怒道:“你多般推脱,是在怀疑老子的身份,对是不对?” 龙吟霄面色不变,道:“晚辈不敢。不过,禅林云字辈的高僧已是寥寥无几,菩字辈的前辈,无论僧俗,已是多年未闻佛踪,晚辈若是就此回复,怕是难以取信于师门。” 苍老声音道:“这也有理。这样吧,我给你件信物,你带回禅林,云浅见到,自然识得,绝不会为难你。” 龙吟霄喜道:“如此甚好。”他话音方落,即见四面空中,各有一道金光飞来。四道光华会聚于他面前,渐渐凝成一点。光华散去,现出一片金色菩提树叶来。龙吟霄接过树叶,神情激动,颤声道:“前辈方才所施的传物法术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四面迦叶?”既得菩提叶,又见识了如此多的失传法术,这位前辈的身份简直已是呼之欲出,也难怪他紧张如斯。 苍老声音一愣,继而大怒:“这帮废物,四面迦叶竟已失传了吗?” 龙吟霄恭敬道:“回前辈的话。四面迦叶失传已达二百年,晚辈也是从藏经阁的书中看到过这样的记载。” “好了。改日有暇,我将这招法术传你就是。现在,你可以走了。” 第16章 苍老的声音似已不耐。 “多谢前辈,晚辈告辞!”龙吟霄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地上的寒山碧,将大刀收回,身化金光,几转几折,消失不见。 寒山碧强自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沿龙吟霄方才所行之路走去。 “小丫头,站住!”苍老的声音喝道。 寒山碧依言停步,却笑道:“小鬼,少装神弄鬼了,出来吧!” 李无忧自树里钻出,一脸的诧异:“你一开始就看见我藏在树里了?” 寒山碧回过头来,细细打量李无忧良久,方笑道:“你轻功那般了得,连在林外布阵的龙吟霄都没发现,我又怎么会看到你?不过,我师门有种法术叫读音术,你虽然装得惟妙惟肖,但听在我左耳中的依然是你的原音。” “世上竟然有如此奇妙的法术?”李无忧表面啧啧称奇,心念却是电转:听大哥说读音术好像是罗刹门的不传之秘,我老婆如此美貌,怎么像罗刹了? “呵呵!当然没有了!”寒山碧断然否认,“骗你玩的!呆子。好了,你救我一命,我帮你解决了一个问题。咱们算是扯平了。我走了!”说时当真又举步朝前。 “喂!等等!这样就算扯平了啊?按江湖规矩,我救了你,你好像该以身相许以报救命之恩啊?呵呵,即便不以身相许,也该请救命恩人吃顿饭什么的吧?”发现被骗的某人当然没有半点施恩不望报的大侠胸怀。 “有这样一个江湖规矩吗?我怎么不知道?”寒山碧头也不回道。 “小说上都这样写,说书的也都是这么说的啊!”李无忧理直气壮。 寒山碧回眸笑道:“便算有这样一个规矩吧,可姑娘我最喜欢恩将仇报,你又能如何?另外,我好像也没求你救我吧?” “话是不错,不过……不过……”饶是李无忧巧舌如簧,也被憋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就对了。”寒山碧道:“不过嘛,以身相许这种事,虽然老套,但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的话!” 第六章英雄美人榜 李无忧大喜道:“好!即便你是想要南山之月,还是北溟之鳖,我也都可以给你找来。” 此时暮色已深,参斗久横,透过林间缝隙,隐隐可见一弯残月高挂夜空。寒山碧望了望天色,道:“我又不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要那些做什么?这个条件待会再说,你先扶我出阵去吧。” 李无忧叫了声好,上前抓起寒山碧左手,将她左臂搭在自己左肩,扶着蛮腰,小心翼翼地朝林外走去。 走了几步,李无忧笑道:“寒姑娘,你手如此之暖,你倒不该姓寒,不如改姓温好了。” 寒山碧微嗔道:“小鬼,我身负重伤,才让你占了便宜。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等我伤好之后,一定要将你一双脏手跺下来,你信是不信?” 李无忧心知这妖女心狠手辣,说什么就能做什么,暗自警惕,却嬉皮笑脸道:“千万别,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后悔没有连你这条油滑的舌头也一起割下来。” “嘿嘿!你又没尝过它的滋味,怎么知道它滑?” “砰!” “哎哟,你干嘛打我脸?” “帮你打蚊子。” “我脸上没有蚊子!” “嘿嘿!你又看不到自己的脸,怎么知道没有蚊子?” “……” …… 夜风徐徐,二人近在咫尺,阵阵幽香传入鼻来,直沁心脾,李无忧不由一荡,只盼这阵法永无休止。但天不从人愿,虽然百折千回,盏茶功夫,二人终于还是走出阵来。透过稀疏的林木,隐见前方灯火阑珊,显是李家集在望。 既出阵来,李无忧问道:“寒姑娘,你刚才说我让我做的件事到底是什么?” 寒山碧道:“刚才呢,确实有件事要你帮忙。不过现在没了……” “啊!我明白了!原来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出佛光天罗阵,你刚才要我做的事就是让我帮你出阵!”李无忧悲惨地发现自己又中了妖女的诡计。 “你还不算苯。”寒山碧笑道,“对了,我们今晚就去集上过夜吧。” 李无忧喜道:“正合我意。” 寒山碧冷冷瞥了他一眼,眼神极是不屑,李无忧忙一本正经道:“寒姑娘,你别误会,在下只是想你伤势太过严重,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绝没有一点想占你便宜的意思。” 寒山碧嫣然道:“男人啊,不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孬种,就是一肚子男盗女娼,偏满口礼义廉耻的衣冠禽兽……李大侠,您千万别误会,小女子真不是说你。”刚才阵中闲聊的时候,李无忧已经告诉了寒山碧自己的名字,她也就不再叫他“小鬼”。 李无忧心道:“小娘匹,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口中却道:“阿碧,你就别口是心非了。实话和你说吧,老子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发誓非娶你做老婆不可。呵呵,把你弄上床的心思,自然也是有的,但你心下若不愿意,李无忧绝不会碰你一个指头。”为示亲近,他顺势也将称呼也从“寒姑娘”改成了“阿碧”。 寒山碧不见喜怒地看了看李无忧,眸光闪动,半晌无言。 故地重游,自然轻车熟路,有李无忧领路,二人很快住进了集上唯一的一间客栈。 既入房来,掩上门,寒山碧道:“扶我上……”“床”字尚未出口,面色一变,一口鲜血喷在李无忧身上。 李无忧顾不得擦衣服上的血迹,忙伸手贴到她头顶百会穴,渡过一道真气。 盏茶时间,寒山碧悠然醒转,见李无忧额角微汗,神情紧张,便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李无忧不料她方醒转过来,张口即问这个问题,却立时笑道:“这事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啊。” 寒山碧点头,又道:“如是有一天早上起来,我变得奇丑无比,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李无忧看她虽是在笑,但眸子中光华隐隐,显是认真至极,便道:“何自有情因色起,当然不会。” 寒山碧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忽正色道:“我若嫁给你,你还会不会娶别的女人?” 李无忧沉吟半晌,终于道:“不知道。世事无常,更何况老子从来不是个君子。” 以上这段对白这就是后来流传千古的寒山三问及其答案。后世的女子择夫时多有效仿者。 “答得好!”寒山碧抚掌道:“若非我不久于世,倒真可嫁给你。” 李无忧大喜:“此话当真?” 寒山碧道:“绝无虚言。不过,我怕是过不了今夜了……” “哈哈!你既是命中注定要做老子的老婆,哪那么容易死。阿碧你大可放心,不论多重的伤,到了神医李无忧手上,无不起死回生。”李无忧大笑道。 “神医?”寒山碧颇是狐疑,“那你知道我受了多重的伤吗?” 李无忧胸有成竹道:“龙吟霄这小子貌似忠厚,其实奸猾的很。他将你打得十二正经断了七条,十三奇脉也塞了八条,真灵二气无法凝聚,五脏六腑移位。他自以为你没救了,才卖老子一个人情。不过,阿碧,你别担心,这点小伤老公我还不放在眼里。” 经脉断裂,脏腑移位在他眼里不过小伤,江湖上的神医们若听到这话,不群起攻之才是怪事。 寒山碧听他说得一分不差,先是一笑,忽而语声变冷:“那好。你若真能让我恢复到未受伤时一样,寒山碧必定嫁你为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不过,你若是不能治好,今生可得唯我驱策!”她似乎忘了自己若是死了,还怎么驱策别人? 李无忧见她忽喜忽悲,时而语笑嫣然,时而冷言冷色,寻思道:“老子有这么个老婆,日后一定有得罪受。不过,真他妈的奇怪,老子怎么就喜欢她了呢?”却笑道:“你说如何,就如何吧!你先把外衣脱了,闭上眼睛,盘膝坐好,待会无论发生何事,均不可妄动。” 寒山碧看他说话时眼光浮动,立知他心怀鬼胎,淡淡道:“不动可以,不过你若是乘机占我便宜,可别怪姑娘掌下无情。” 李无忧本是存了此心,被人揭破,如何会认?忙否认道:“当然不会!绝对不会!肯定不会!君子不欺暗室,我李无忧堂堂男儿,怎会做那等龌龊恶心肮脏下流卑鄙流氓无耻之事?” 寒山碧不置可否,脱去外衣,将双眼闭上,不再言语。片刻后,她忽觉面上一热,一种温润之感自唇间传来。她不明所以,却想起李无忧之言,强自忍住睁眼冲动。下一刻,只觉口中有一股热流传进,如江水奔流而下丹田,头顶却有一道柔和劲道如春风透过全身,融入经脉之中。体内被震散真气如落叶之遇春水,似寒梅之逢白雪,蠢然欲动。下一刻,体内真灵二气各缓缓聚起,通达全身经脉…… 月挂当空。寒山碧悠悠醒转,启眸一看,却见隔着一床棉被,李无忧和衣斜躺在自己身上,沉睡正酣。 她运功默查自己伤势,不禁呆住:先前被龙吟霄震散的真灵二气均已重新凝聚,而经脉也尽续上,脏腑归位,伤势竟是好了五成以上。这几是不可能之事!身侧这少年却如何办到的? 便在此时,窗口,一道轻烟般的人影疾闪而过。她心念一动,默诵隐身诀,身法展动,悄然随之而去。 翌日清晨,李无忧悠然醒转,却见枕畔空空,幽香宛在,伊人已去。桌上莲羹一碗,兰笺一张。他一惊,凑过一览,其上几行娟秀字迹: 蒙君垂青,贱妾何幸? 第17章 本欲立与君结连理之枝,奈何故人来访,不得以匿迹相随。君若有好逑之心,当三日内南来航州。但妾恐君贵人事忙,片刻难至,特于君体植下女儿香一枚以增力气,此香理应无毒,君当大放宽心。孤山柳随风,妾生平挚友,当解君之疑。临行匆匆,谨送莲羹一碗,以表妾心。巾短情长,未尽之意,悉凭揣摩。阿碧。 李无忧默查体内暗香残留,看着桌上莲子羹热气袅袅,只能轻叹一声:“妖女就是妖女!” 女儿草,苜蓿科,性属阴寒。此草若与龙诞香混合,再经法师以水系法术“水乳交融”研磨,便成奇毒女儿香。女儿香常时并不发作,唯起交合念时,必骨骼如熔,痛彻心扉。其解药需以无根水为引,配以百溟玄冰五钱、东海神木一克、十年以上的臭豆腐若干、七足蜈蚣三条……另传有一密法可解此毒,但记载不详。——《巫医奇术。卷九奇毒篇》 “这个妖女,什么毒不好下,非要下这种没品位的毒!难道我李无忧像是对老婆不忠的人吗?”搜索过脑内关于《巫医奇术》记忆的李无忧简直是郁闷之极,这么多的药材自己是不可能费心力踏遍整个缥缈大陆去寻找了。但既然知道了这种毒的特性,他就并没有快马加鞭赶往千里之外的京城航州,反是在李家集上逗留了起来。和当年的狐朋狗友胡天黑地了两日,大谈当年如何如何,又说了些‘苟富贵,勿相忘’之类的废话,终于在这日黄昏乘醉买了匹瘦瘦的黄马,哼着小调,慢悠悠朝航州进发,但夜黑不明路况,到次日清晨,他行了也不过两百里,来到了青州附近的朱仙城。 起源于天河的苍澜河,入黄州,经青湖二州,过梧州,如一道曲弧绕过了新楚四州,又流入天河,而苍澜沿岸的土地就是大荒有名的粮仓苍澜平原。 朱仙郡正好是苍澜河所经之地,因此河上贸易频繁,朱仙城的繁华程度比青州也不多让,有“小青州”之称,此时正在城里最好的酒楼得意居二楼临窗独酌的李无忧对此的感触最是深刻。不过是凌晨,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就已是摩肩接踵,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美食的醉人香气也是扑鼻而来。 此时,刚刚用菜刀为李无忧将牛肉分细的店小二小黄,正绘声绘色地为这位初出江湖的毛头小伙讲百晓生:“公子,撇开正气谱和妖魔榜不提,这江湖十大美女的排名也足以让百晓生盛名不衰了。比如今年刚出炉的十大美女就赢得了满堂彩。” “十大美女?呵呵,都是哪十大美女?”听到“美女”二字,李无忧明显的精神为之一振,于是一个小银锭就送到了小黄的手里。 见到银两,小黄的精神也是为之一振:“多谢公子——这排名第一的就是人称‘素衣竹箫,仙子凌波’的程素衣,这位菊斋传人在正气谱上的排名是第十,但已有人说她的武功早已超过排名第九的龙吟霄……排名第二的是玄宗门掌门诸葛瞻的独女诸葛小嫣,她的称号叫“一笑嫣然,万花羞落”,据说她除身怀玄宗法术之外,更自创了一门法术叫‘弹指红颜’,非常厉害,她在正气谱上的排名是十五……排名第三的是被称作‘长发流云,白裙飘雪’的妖女寒山碧……” “寒山碧?难怪!”李无忧一愣,复恍然。 “公子认得她?”小黄诧异问道。 “不认识。只是觉得她名字很好听。”李无忧当然要否认。 小黄似乎颇为失望的哦了一声,接着笑道:“那公子还是不要认识她的好。名字好听又怎样?听说这妖女心狠手辣着呢!据说只要轻薄的男人胆敢多看她一眼,铁定难逃毒手!(李无忧暗自冷汗淋漓:那老子连她手也摸过,甚至还偷偷吻过她,那岂不是……)出道不过四五年,死在她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她妖法厉害得很,在妖魔榜上的排名是第九。据说她的姿色和本事都和程素衣在伯仲之间,只不过因为她是邪罗刹上官三娘的弟子而本身行事又极狠辣才被排到了第三……排名第五的是‘蝶舞翩翩,落霞秋水’师蝶舞,此女一身‘落霞秋水剑法’极是了得,而她在正气谱上排名第二十……” 听到这里,李无忧感慨道:“唉!现在难道是阴盛阳衰了吗?这十大美女居然有如此多的人排进了正气妖魔两榜的前二十!” “呵呵!公子,话也不能这样说。”小黄堆笑道,“其实正气妖魔两榜前二十名里还是有好几位年轻的公子的。比如出身禅林的龙吟霄大侠就排名正气谱第九,而正气盟的文治文少侠就排名正气谱第十九位,另外还有地狱门的邪羽独孤羽和天魔门的剑魔任独行分别排名妖魔榜的第十和第十一呢!” “哦?看来四大宗门和三大魔门果然都有些门道。”李无忧点头道,“小二,你有没有这三谱,给我一份?” “呵呵!公子你算找对人了,我非但有这三大榜的排名,还有各人的详细资料。不过嘛,这榜得来不易……”小黄说到后来沉吟起来。 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啊!多谢公子!”见到银子的小黄变魔术般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封面几个大字:江湖三榜珍藏纪念特别版。其下一行小字:江湖出版社某年月日,得意居小黄特别推荐…… “剑神谢惊鸿,刀狂厉笑天,苦禅云海,天巫燕飘飘,情道太虚子,大仙慕容轩,……正气谱前几名的果然还是这些老人!”李无忧接过《江湖榜》后兴致盎然地翻阅起来,“嗯,天魔任冷,冥神独孤千秋,妖蝶柳青青,这三大魔门的宗主能列入妖魔榜的前四,本不足为奇,不过这排名第一的神秘人物宋子瞻又是何许人也呢?你也不知道?那算了……啧啧,这十大美女要是能一起嫁给老子就好了……咦,小黄,这排名第六的慕容幽兰竟然就在……” “咚”李无忧话音未落,楼下大街忽然传来一声雄壮的鼓响。“咚,咚,咚咚,咚咚咚……”那鼓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只如晴天旱雷,像似要将整个朱仙城都震裂一般。其余声响,皆被湮没。 李无忧好奇之下伸出头去,却见长街的尽头,远远的走来一列威风凛凛的银甲骑士,但当先一骑,却马似胭脂,人衣如火,远远看去,仿若一朵白云霞中的一团烈焰。雄壮的鼓声却是源自骑兵身后的步兵队列中三辆鼓车上的巨鼓。 李无忧不明所以,小黄解释道:“那些骑兵隶属于断州银甲骑军,至于他们身后那些步兵,则是刚征募的新丁,正开赴断州呢。听说那边的萧狗最近攻得很凶。” 李无忧奇道:“萧国不是有近二十年没犯边了吗?什么时候又来了?” “都打了一个月了,公子竟然不知道?”小黄诧异问道。 “哦!前几个月,我去云龙山采药了,这两天才回来。”李无忧敷衍道。 “这就难怪了。”小黄释然,随即解释道,“听说最初是两个月前萧国的风、烟二州联合作乱,萧帝御驾亲征,一个月后叛乱终于被平定,斩首了五万多人。后来不知怎么搞的,萧帝平定叛乱后并没有回师云州,反而顺势攻打我国西边国境。猝不及防下,流平关不过半日就被人打了下来,十万守军死了一半,另一半逃到了断州城。现在萧狗好像已经入境百里,打到断州城了。” “原来如此!”李无忧点了点头,“不过,霍南山下的断州城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朝廷应该一直囤有重兵在此,即便是萧国兵锋再盛,也不至于需要征新兵前往支援吧。莫非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 “唉!公子猜的不错。”小黄叹道:“偏在两个月前,陈国和西琦两国又联合出兵同时攻打我国的梧柳边境,梧州统帅百里溪将军请求断州支援,断州张元帅眼见萧国陷入内乱,无力攻楚,就派了一半军力约十万人前往支援梧州。现在萧国提兵三十万攻来,士气大盛,断州自然压力奇大,而百里溪将军又刚刚吃了一场大败仗,损兵折将,无法回援,同样柳州那边西琦人又攻得太猛,王军神也无法派兵支援。所以,龙帝陛下就下旨让断州附近三州的常备民团入伍,开赴前线。我们青州紧邻断州,自然在受召之列。” “原来是三面受敌!难怪。”李无忧终于明白过来,眼神又朝窗外看去,那列军队已经行到得意居楼下,而当先那红衣骑士竟是位二八年华的美丽少女! “小黄,这位貌若天仙的姑娘莫非就是……”李无忧见到美女,立刻就忘了军国大事。 小黄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公子你猜的不错,这胭脂马和火云裳,就是十大美女排名第六的‘胭脂为马,火云作裳’慕容幽兰将军的独门标致,她父亲就是正气谱十大高手排名第六的慕容轩,而她本人不但法术已获其父真传……啊!救命啊!”话未说完,他整个人已莫名其妙地四足腾空,呈一道曲弧朝楼下的慕容幽兰撞去,而他手中正拿着刚才割牛肉的菜刀。 啊!满街的人都张大了口,却忘记了惊呼。 禅林寺有一门武功叫隔山打牛。 顾名思义,这种武功的特性是可以隔着障碍物击中敌人,而障碍物本身却不受伤。很不幸,李无忧正好会这门武功。 “不幸”二字,是对于小黄而言,因为此刻他正是莫名其妙地成了这种武功的受害者。 刚才他正滔滔不绝的时候,李无忧看似随意地拍了一掌在自己身上,而一股冲力立时透过李无忧自己的身体,钻入了他足下的楼板,接着就传到了小黄的足上,然后就发生了前文所述的那一幕。 第18章 当是时,空中的小黄手持菜刀张牙舞爪地朝慕容幽兰扑去,街上的慕容幽兰冷静地挥了挥手右手,她身后的银甲骑士迅疾拈弓搭箭,同一时刻,楼上李无忧大喝一声“慕容姑娘姑娘休怕,李某在此!”,一撩衣襟,以一个潇洒到了极致的姿势掠出得意居,朝小黄扑去。 “喢”的一声,慕容幽兰身后数十名骑士手中的箭在李无忧掠到半空的时候离开了弓弦,而这个时候李无忧离小黄的距离已不足一丈。 乱箭横飞。本是打算上演英雄救美的李无忧,立时和小黄一起陷入了被射成刺猬的危险当中。 箭雨离小黄还有三尺的时候,李无忧已飞到小黄上空,左手一探,抓住后者的腰带,同时右手长袖一挥,一股呈漩涡的无形劲道应势而生。 众目睽睽,奇景乍生:漫天乱箭,如针见磁,呈圆锥形一枝不少地飞到了李无忧右手中。 下一刻,李无忧以一个对镜揣摩过千万次的潇洒姿势稳稳落在长街之上。 全场静可闻针。片刻,人声鼎沸,掌声雷动。 李无忧将小黄和箭扔到地上,乘机暗暗抖了抖发麻的右手,微笑着作了个四方揖,最后对慕容幽兰深施一礼,微笑道:“在下来迟一步,累得姑娘受惊了。” “多谢少侠相救。”慕容幽兰先是矜持地点了点头,却随即花容失色,“啊!这位刺客……” “这位刺客让姑娘受惊实是罪大恶极,绝不可轻饶!”李无忧话音刚落,小黄惨叫一声,身体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消失在天边。 “这……”慕容幽兰张大了口。 “这是他罪有应得,姑娘不必介怀!”李无忧轻轻地掸去靴子上的灰尘,轻描淡写的神情与当年文载道踢他下昆仑时并无两样。 “其实……” “其实姑娘待会还是可以细细的审问他,我刚已脚下留情了,他最多重伤,想死哪那么容易?” “可是……” “可是他还是十天半月起不了床。” “然而……” “然而姑娘也不必太感谢在下,毕竟我辈侠义中人施恩不望报,随便请在下吃顿饭,然后给个千八百两金子,最多也只能以身相许,千万不能超过这个底线……”李无忧一本正经的神情和张口闭口的“以身相许”很是能让人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这些都不是问题。不过,刚才那人好像是被我爹罚在得意居做苦工的哥哥呢!”慕容幽兰蹙眉道。 李无忧:“……咦,慕容姑娘,贵马神骏非凡,莫非是西琦名马汗血?啧啧!这毛真是好滑漂亮!” “啊!你别碰她……胭脂,快停下!”慕容幽兰惊呼起来,而被李无忧抚摸头部的胭脂马状如发疯,撒蹄狂奔起来。 李无忧暗自将一撮马毛放进乾坤袋,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叫道:“慕容姑娘休怕,我来救你!”说时飞身上了自己的瘦黄马,却打马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一炷香后。 瘦黄马长嘶一声,终于在狂奔了十余里后于苍澜河畔停歇下来。 李无忧哼着小调,暗自庆幸:“奶奶的,老泰山也真是无聊,好好的,让儿子去做什么店小二嘛?害得老子的英雄救美大计泡汤!幸亏老子机警,不然还不被数千人围殴而死?哈哈!李无忧你果然是个天才。” “不要走!”“小无赖,快快受死!”“狗娘养的,你给老子站住!”随着一阵夹杂着马蹄声的咒骂,数十骑如风驰来。当先二人,正是鼻青脸肿满面血污的小黄和慕容幽兰,身后数十银甲骑士人人拈弓搭箭,引而不发。 “妈呀!”刚刚还在自我陶醉的某人吓了一跳,当即便想逃之夭夭,转过身去,却呆在当场——横亘面前的是滔滔不绝的苍澜河! 怎么逃走啊? 游过去?不过听说苍澜河落羽可沉,除了沉香木,连鸟羽都浮不起,更别说人了,另外,李无忧好像也没有做活靶子的觉悟。 用轻功一苇渡江或者凌波微步?既潇洒又实用,但既然连羽毛都浮不起,怎么能借力? 使用水系法术分水诀?别搞笑了,苍澜河最少宽三十丈,自己现在的分水诀最多可维持到十丈距离吧。 御风术?这种法术飞行速度是出了名的慢,如果飞到半空不被人射成刺猬,那绝对是没有天理。 唯一可用的,大概是御剑飞行,既潇洒又安全。但是如此一来,自己立刻就要名扬天下,然后就是一大堆大堆的挑战者…… 看来……只有拼了。暴露一些实力,大概也没什么关系吧? “咦!这不是小黄兄吗?怎么片刻不间,又英俊了不少啊?”李无忧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就撞到一个恨不得生生将自己撕裂的眼神,正是化名作“小黄”的慕容家大少爷慕容无争。他身边的慕容幽兰,脸上挂着一种李无忧非常熟悉的笑容——在街头看耍猴的人,大抵脸上都挂着这样的笑容。 “狗娘养的!觉悟吧你!”慕容无争再不如方才在得意居那么谦卑,怒吼一声,双掌蓦然一合,口齿翕合间,苍澜河内立时有无数冰箭飞起,朝李无忧电射而来。 “哎哟!大哥,你怎么连冰箭法都使出来了,若是将这小子射死了可就不好玩了!”却是那慕容幽兰似乎很担心地叫道。 李无忧听到背后风声,忙施展龙鹤身法闪避,心下寻思:“据大哥说慕容世家的水性法术虽不比玄宗门那么如江海奔腾一般大气磅礴,却于冰雷系上有独到之处。这家伙如此随便就能施出冰箭法,老子得小心些。”面上却对慕容幽兰坏笑道:“慕容姑娘如此关心在下,莫非对在下一见钟情么?” 慕容幽兰大羞,气道:“死无赖,谁对你一见钟那个什么了?大哥,你好好教训这登徒子。”口上虽是如此说,但双颊飞红,娇羞无限,不得不让人怀疑她口是心非。 此时李无忧龙鹤步法展动,身形时而清若羽鹤,时而矫若神龙,当真是说不出的潇洒,所有冰箭在他闪动间已一一落空,射到地上,只激得花草乱飞,落英缤纷,煞是漂亮。 闻得妹妹的话,慕容无争冷静下来,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双掌乍分,大吼道:“水龙一怒吞天地!”随着他的话音,苍澜河内忽然卷起一股滔天巨浪,那浪才出水面,立时凝固成一条张牙舞爪的巨型冰龙朝李无忧噬来。 “黄兄,黄兄,咱们兄弟,情如手足,怎么可以兵戈相见呢……喂,臭龙,别咬老子……黄兄,你听小弟解释啊!千万别听我老婆挑拨!啊……差一点就被咬中命根子了……”李无忧口中胡言乱语,身法却越来越快,总在间不容发间闪过冰龙的攻击。那冰龙屡扑不中,大是恼怒,张口喷出一大蓬冰箭朝李无忧射来,李无忧足下一旋,侧身避过。 却不想那冰箭如有灵性,一击不中,又回旋反激射而来。李无忧微微一惊,袍袖一拂,于瞬间拍出三掌,那三掌恍如云烟,递出的三重劲道层层相叠,如云卷云舒,正是倩女红袖昔年的得意绝技云起潮落掌中的一招云烟三叠,用之对付这些冰箭,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红袖若是见他如此施为,不被气晕才怪。 冰箭碎裂成沫,四散飞逸。冰龙又已扑上,其身未至,一股凛冽寒气已是扑面逼来。 “哈哈!臭流氓,小心哦。”慕容幽兰抚掌大笑,与先前那温柔矜持的少女判若两人。莫非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妈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李无忧咒骂一声,浩然正气遍走全身,一团桔黄的光芒迅疾罩住全身,那些冰箭一靠近那团光芒如冰入火,当即消失了个干净,而那条冰龙方近李无忧三尺,便碎裂成块,落到地上,消融成水。 “浩然正气!”法术被破的慕容无争面如金纸,惊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倒退三步。 “喢!”的一声,数十支箭在慕容无争倒退的同时,同告离弦,那些银甲骑士好像放乱箭上了瘾。李无忧大喝一声“去”,一蓬浩然正气打出,劲箭被打得倒折而回,骑士们虽有银甲护身,李无忧也手下留情而没折返箭头,却依然被打得惨叫连连,全数跌下马来。 “呵呵!还打不打了,各位?”李无忧嬉皮笑脸地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慕容幽兰神色变冷,轻吟道:“掌水之神,唯汝独尊,以禹之名……” “住手,二妹!”慕容无争打断了她的咒语,对李无忧赔笑道,“公子身负专破天下法术的绝世武学浩然正气,我等皆不是对手,不必打了。方才鲁莽得罪之处,请少侠多多见谅。” 李无忧见他挨了打反而转瞬间就换上了笑脸,心下鄙夷:“被老子打得吐血,反而又会笑了?你老兄可真是贱得可以。”面上却装出茫然神色:“什么浩然正气?” 慕容无争只道他不愿暴露身份,故作诧异道:“浩然正气?在下没听过。想是公子听错了!” 李无忧见他如此老辣,心下暗骂了声小狐狸,笑道:“原来是我听错了!我就说嘛,黄兄,咱们兄弟情深,怎么黄兄会是狗娘养的呢?” 慕容无争听他出语讥讽,不禁大怒,但面前这少年武功奇高,更是正气盟少盟主文治(江湖传言能习得浩然正气的只有正气盟盟主文九渊和他三位弟子,而唯一与李无忧的年纪吻合的只能是少盟主文治,慕容无争正因为做出了如此推断,才阻止了慕容幽兰的出手。)慕容世家虽然也非弱者,但无论如何是惹不起四大宗门的,却装作没听见他的讥讽,只干笑道:“嘿! 第19章 大侠说得对。这都怪我二妹喜开玩笑,一场误会……啊哈,一场误会。大侠大人大量,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李无忧听他片刻间已将“狗娘养的”换成“公子”,又换成了“大侠”,却并不领情,心道:“若非老子神功盖世,早被你杀死了,到时候老子和阎王去说是你这乌龟和我开玩笑,请您放我回去?妈的!想你这乌龟也没这么大的面子。”面上却嘻嬉笑道:“哦!原来慕容小姐是黄兄的妹子?呵呵,黄兄别开玩笑了,你老兄蠢笨如牛,慕容姑娘却貌如天仙……哦,确实是亲兄妹,你叫慕容无争啊……呵呵,原来是慕容兄……没得说,令妹天真直率,虽然能当上千骑长很可能是张承宗瞎了眼,不过总体上来说还是位巾帼英雄啊,能认识她实是三生无幸……哦,不好意思,是三生有幸,又怎会见怪呢?……要请我去贵庄做客?这个我看就不必了吧!你也知道我这人武功实在太差,若是不小心撞到箭啊刀啊什么的,还不呜呼哀哉了,况且我还有要事在身,后会有期哦。”说时翻身跃上瘦黄马。 慕容幽兰早不耐李无忧讥讽连连,见他要走,怒道:“先别走。留下姓名!” 李无忧嘻嘻一笑:“问我的名字做什么?莫非想嫁给我为妻?” 诸人齐齐色变,慕容幽兰气道:“是又怎样?” 李无忧哈哈大笑:“可惜,老子并不想娶你!”语毕,策马扬尘而去。 “你们先带大少爷回去治伤,然后自领兵来断州,我们在城外的红枫林会合!”慕容幽兰向部下们下达完这个命令的时候,胭脂马已朝李无忧的方向追出了三丈。 “二妹,你回来!”慕容无争大叫,却徒劳无功。 李无忧见慕容幽兰果如自己所料的不舍追来,心道:“嘿嘿,既然你愿意追来,这一辈子可就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了!”心下如此想,却快鞭打马,想故作姿态的拉开一点距离。但慕容幽兰的胭脂马是西琦神骏,奋蹄疾奔,比他刻意挑选的瘦黄马也不多让,李无忧一时间无法将她撇下。慕容幽兰见此,得意道:“小无赖,快跟我回去受死!” 李无忧虽饱经世故,少年老成,但见她竟有如此娇憨的一面,也不禁动了少年心性,笑道:“小丫头,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慕容幽兰撇嘴道:“有什么是本将军不敢的?打赌就打赌,谁怕谁啊?” 第七章阴差阳错 李无忧道:“好!慕容姑娘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在今日黄昏前,你若能追到我,我就任你处罚;不然,你可就得嫁我为妻,你看如何?” 慕容幽兰想也不想道:“好!是好汉的就说话算话!”打马猛追。 胭脂、瘦黄二马皆是千里神骏,脚力不分上下,但慕容幽兰却是久经沙场,骑术之精,自远远胜过疏于骑马的李无忧,过了一里,二人本是十丈的距离已经缩成五丈。 又过两里,慕容幽兰爽朗清脆的声音又在李无忧耳边响起:“嘻嘻!臭无赖,我这就要追上你了。我得想想,到时候是让你扮乌龟好呢,还是扮小狗好……”李无忧大骇,回顾过去,却见慕容幽兰的胭脂马的马头已近自己马尾,眼珠一转,对胭脂马做了个扬手欲打的手势,横眉凶道:“瘟马,不许跑快了。”经他这一吓,胭脂马果然就慢了下来。 李无忧敢和慕容幽兰打赌,当然是有备而来。方才这看似寻常的一扬掌其实大有名堂。当年他习成御剑飞行之技后,满昆仑山的找秘籍法宝,虽然找到的大多是垃圾,却也有不少稀物,其中有套叫《定身神掌》的法术秘笈很是有意思。这套法术修炼到最高境界时,上至神佛,下至跳蚤,无一不可封定。以李无忧此时法力想要定住神仙自然不能,但要定住一个普通人已是绰绰有余,而刚才那扬一掌却是定身神掌的初步技巧——迟缓。 慕容幽兰自然不知其中诀要,大骂臭马不争气而扬鞭猛催。好在这个法术持续时间不过几息,过了片刻,胭脂马就又追了上来,慕容幽兰自是得意洋洋,李无忧无奈之下只好耍赖重施故伎。如是反复。 二人只顾斗得高兴,并不择路,信马由缰。到这日黄昏时分,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而此时二人也已驰出了千里之外。 一日奔波,李无忧有武功在身还不觉如何,慕容幽兰却只会法术,虽然久经沙场,却也未曾吃过这样的苦。仿佛骨架都快散了的她当即娇喘连连地提出休息一阵再继续比,李无忧回头见她满面风尘,形容憔悴,怜意大起,好胜之心立时便淡了,却故意逗她道:“呵呵,要休息也可以,不过这样便算你输了。”慕容幽兰立时来了精神,撇嘴道:“谁认输谁是小狗!走,咱们继续比。”说时又打马追了上来。李无忧见她如此倔强,不由对她对她既佩且怜,见前方有个密林,因笑道:“不若我们在前面避一下雨,明天再继续比如何?” 慕容幽兰道:“好……咦,红枫林!我们怎么到断州城外了?” 李无忧勒住马缰,跳下马来,走过去将几乎已软成一团泥的慕容幽兰抱下马来,且笑道:“看不出你这样千娇百媚的美人竟也能有如此骑术,很是了不起。”慕容幽兰听他第一次出言赞美自己,心情大好,立时便有了几分精神,撇嘴道:“那是自然。本姑娘的骑术可是火凤军第一呢!”说时得意地甩了甩鞭子。无巧不巧的是,这一鞭正好落在了胭脂马的屁股上。胭脂马长嘶一声,奋蹄朝林内奔去。 二人大惊,急忙追去。 大荒3865年三月初六,断州城。 晨光微曦。张承宗步上断州城楼,极目望去,天际朝霞如锦似火,不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霍南山上萧国大军的旌旗遍野,遮天蔽日。山下,铁骑浩荡,云梯满列,一派蔚然景象。 他收回目光,城头巨锅中,混了火油的金汁沸腾不止,箭矢石块犹自从牵牛引驴的老幼妇孺手中不断增加,士卒们或正将那巨石滚木,一一堆积,或手持刀枪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所有人的眼神中都透着一股坚毅。这位已经三日夜没有休息一下的老将满意地点了点头,胸中充塞了说不尽的豪气,忍不住纵声长啸:“萧狗!来吧!爷爷们等着你!” 随着这一声有若晴天霹雳的大吼,城头的楚军也一起发喊:“爷爷们等着你!”其声震云霄,仿佛那断州城和霍南山也都为之颤抖。 胡笳悠悠,金鼓雷动。萧未帅旗一挥,山上的萧国大军立如出笼猛虎呼喊着朝断州城冲来。 萧军方至护城河前,顿时箭如飞蝗,冰火如注,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浓浓的杀气充塞了整个天地。片刻功夫,城上已是鲜血横流,城下尸横遍野。 鼓声如雨,萧军依旧前赴后继,直朝城下冲来。张承宗看着护城河里萧人的尸体越积越多,大是疑惑:“萧未当世名将,莫非苦攻不下后,竟也想以尸体来填平护城河?” 却在此时,通讯兵来报:“报元帅!西门发现敌军,约三万步兵和两万虎骑正在攻城,其间好像还有冰火两系的法师,后面更有大弩火炮无数。请将军定夺!” “啊!”张承宗心头巨震,但表面上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西门出现敌军早在他意料之中一般,他平静地下了一个命令:“张龙、赵虎,听令!你二人各领一万人去援助西门。” 断州城筑于霍南山前,坐南朝北,北方正对萧国,南方是广袤无垠的苍澜平原,东西两方也都是新楚疆土,西边更是连接着楚军三杰之一的百里溪所镇守的梧州,是以张承宗于西门所派的守军不足五千。此时萧军竟从西门杀至,莫非梧州竟已被攻破?但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 张龙赵虎赶到时,西门已是摇摇欲坠。涂了火油的箭矢,伴随着法师发出的大量冰柱火焰,带着密集的呼啸声,向城头倾落。不时竟有几道强烈的闪电落到了城头,每一道闪电过处,便有一名楚军百夫长以上的将军殒命。楚军的法师部队正奋力还击,一时间大片大片的冰火和箭雨覆盖了整个西门。 萧军的石炮向城头打来,巨大的石块接二连三地撞在城墙上,发出巨响,地动山摇。云梯早已搭过了护城河,攀上了城墙,数百名萧国军士冒着巨木滚油爬上了城头,正和守军打得难解难分,而后面正有无数虫蚁般的萧国兵将冲了上来。 张赵二人领兵一到,立时将城头的萧军杀死无数,暂时保住了城头,但越来越多的萧军又杀上了城头。(奇书网isuu.) 不知何时朝霞已尽,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火箭、火炮和法师的火球渐渐失去了效用,但水系法师们的法力却因天时得到了加强,是以惨烈的厮杀越发加剧。 张龙正一刀砍向面前的萧军大队长,一道闪电忽然自头顶袭来,他慌忙朝侧面闪身,但却已迟了,那道闪电击在了他的左肩膀上,虽然他有战甲和罡气护体,但整个左半边身子已完全的麻木了。那萧军大队长乘机一刀砍了过来,血光过处,他一条左臂立时齐肩而断。负痛之下,他本能的右手长刀一撩,那萧军大队长被他划破了肚皮,肝肠流了一地。 “臭虫,你没事吧?”赵虎赶过来杀掉了两名扑向张龙的萧兵,关切地问。 “病猫,你别担心,一点小伤,死不了人!”张龙伸手点了肩旁数处穴道,咬牙道,“操他奶奶,这帮鸟人还真他妈的厉害,又有这么多法师相助,我们想要守住此城绝不容易,得叫元帅再派些人来才行!” 第20章 赵虎随手砍翻一名萧国士兵,皱眉道:“北门那边萧未有三十万人在攻城,我军一共就只有十万,若再抽调人手过来,怕那边陷落的更快。” 张龙狠狠地骂了一声,长刀划过两名萧国士兵的脖子,犹自不停,又结束了一名小队长的生命,忽回头道:“操他奶奶!这些萧狗也真有几分本事!竟能捡在我们派了一半人前往柳州增援的时候来攻?难道萧、陈和西琦这三国竟又结盟了?” 赵虎淡淡道:“这事等打退敌军后再慢慢思考吧。”语毕不再开口,挥舞着大刀,又指挥兵卒杀敌去了。但萧军杀不胜杀,刚杀退一波,又有一波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黄昏时分,春雨不再细如花针,而是开始倾盆而注。巨锅里熬着的滚油金汁因此停止了沸腾,箭矢也失去了准头,形势对攻城的萧国士兵更加有利起来。张龙和赵虎二人对望一眼,心头都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天要亡我断州么?” 因为先前萧军奇兵突出的缘故,在张赵二人未来之前就已登上了城墙,这让楚军处于无险可守的尴尬境地,此时萧军三万步兵死伤惨重了近两万,但楚军也因已损失了一万人。在水系法师的零星闪电和闷雷帮助下,登上城楼的萧国士兵已达到了五千人,并且已经占据了一段短短的城墙。 负责指挥攻打西门的萧军大将萧成望着城头惨烈的厮杀,眼里仿佛燃起了一股火焰。当不远处的赫连钩看到这样的眼神出现的时候,他知道又一次决战的时候到了。果然,萧成有力地挥了挥右臂,沉声道:“猛虎的后裔们,胜利就在面前,你们还犹豫什么?冲上去,杀光你们的仇人!女人,财宝,官爵,还有荣誉都在等着你们!”这几句没有任何文采却充满了煽动性的话,一经他以深厚的内力传出,立时传遍了整个战场,引来喊声震天。两万五千名萧国骑兵除了一万人继续用弓箭火炮辅助那几十名法师外,另一万五千人齐齐下马,朝城下奔去。 楚军虽然还在拼命的抵抗,但因为萧军已经占据了城墙一侧的缘故,此时已无城墙之险可恃,看着越来越多的萧国军队密集地爬了上来,士兵们的心里都产生了强烈的恐慌:已经五十年未被萧国攻破的断州城,难道就要于今天沦陷? 萧军却气势如虹,胜利仿佛已在掌中。但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化——一匹全身有如带火的胭脂马忽然从不远处的一处密林中闯出,片刻间竟闯进了萧军的后营。 本来,这根本不足以对战局产生什么影响,但糟糕的是这并不是一匹无主的马。马的主人,一名红衣少女,随后就追了过来。当然,这依然不足以引起什么变故,但,当这名少女是慕容幽兰的时候,情况就变得完全不同了。 慕容将军并未注意为何断州西门来了如此多的萧国军队,只是眼见胭脂马闯进了萧军的后营(这里有上万头空闲的战马),不由大急,若是任由它闯进去,可就难找了,情急之下,她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从未一用的水系法术,当即双手就叠加到了胸前,口中大喝一声:“以夏禹之名,诸天水之神力听我之令,雷电天下!”但很可惜,随着她的双手击出的方向,连雷电的影子都看不到,胭脂马已快融入了萧军的阵营,而有几名骑马的萧国士兵也朝这个方向奔了过来。 这个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无忧跳下马来,走到她身边,嬉笑道:“慕容将军,‘雷电天下’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出来,也不会号称水雷法术之冠了?别闹了,让我使个寻龙法术帮你将贵马召回,咱们找个地方避雨去吧。” “哼!不许帮忙,本将军自己来!”慕容幽兰却撇了撇嘴,手上又开始叠加起来,但这次依然没有成功。小丫头撅着嘴,自顾自的将这个法术连试了九次,但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李无忧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同时将本身的水性灵气渡了过去,但他立时吓了一大跳,慕容幽兰的丹田内有一股回旋的灵气漩涡,任自己输入多少灵气都如滴水归海,而她本身灵气之强比自己竟也不多让,刹那间他冷汗直冒:“妈的!老子好像将什么地方弄错了!” 这个时候,慕容幽兰大叫着“雷电天下”,第十次将双手推了出去。一个念头忽然自李无忧的心际闪过:“小丫头的水性法力既然并不在自己之下,那么方才的九次施法就不该不成功,那么唯一的解释是雷电天下其实个是延时法术……那这岂不是成了十次叠加?合两位仙级法师的法力,外加十次几何叠加……妈呀!”一念至此,李无忧忙将浩然正气遍布全身,并同时输入了慕容幽兰的体内,而这个动作救了小丫头的命,却将他自己几乎带入了万劫不复——巨大的反噬力如怒涛般不绝传来,经脉中灵气暴溢,就像细窄的河流忽然遇到了奔腾的大海,他恍惚间听见小丫头大声欢呼“耶!我终于第一次成功了!”,接着狂喷了一口鲜血,就此不省人事。 正在城头交战的萧楚两军忽然觉得眼前一片大亮,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紧接着轰隆的雷鸣只让他们以为山崩地裂,又睁开了眼,接着他们就看见了生平未见的奇景:大雨倾盆,但距离城墙百丈外,却有一团桔黄色的烈火在燃烧,而以那团烈火为中心,方圆三十丈之内的天地,全被一个密集闪电组成的闪电阵所笼罩,无人驾驭的战马群狂嘶乱奔,它们的身下已躺了大片的马尸。 雷电和烈火持续了不过十息,但萧国的猛虎骑士们完全被这个忽然的变故搞懵了,而他们胯下的战马也疯奔起来。城下的萧军阵营立时不战自乱,战马乱嘶,显然先前忽然爆发的那一大片闪电阵让萧国骑士们神智开始混乱,他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士兵手中的长枪在混乱中刺中了一名同伴的咽喉,而这引发了集体的疯狂,被疯马群冲得乱成了一锅粥的士兵们本来就已丧失了理智,他们以为这是天神的惩罚,而拼命想逃离这个地方,那名同伴的死更让他们看到了榜样的力量,后面的人开始砍翻了前面的人,以求能快点逃脱这个恐怖的神罚之地。 萧成大声地呼喊,想控制住局势,但很明显这是个徒劳的举动。处于疯狂中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受神所惩罚之地。人马互相蹂躏,无数的士兵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丢掉了性命。萧国七羽大将萧成,也丧生于此——不知是谁的弯刀于混乱中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城头的楚军见到这个变故,只当是天神保佑,人人有如神助,奋力杀敌。萧军却恰恰相反,心胆俱寒,斗志全无。同一时刻,从柳州来的援军及时赶到了。西门的萧国残军被包夹后全军覆没,而失去了西门配合的北门萧军也无法攻破有援兵赶到的断州城,萧未不得不暂时撤兵。第九次断州战役,以楚军的胜利而告终。 大雨已止,一钩斜月竟然挂上了枝头。枯败的野花和一堆堆篝火,在春夜的凉风中摇摆,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悲凉。张承宗轻轻吐出口浊气,开始巡视士兵打扫战场。 劫后余生,每一个将士在哀痛战友逝世的同时,也充满了胜利的喜悦。见到张承宗的到来,兴奋的士兵们纷纷以最高的礼节向这位断州军团的最高统帅致意,张承宗微笑着点头。 铁蹄溅泥,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近了。赵虎翻身下马,禀道:“元帅!末将有两件事禀报。” “讲!”张承宗点头。 “第一件,柳州之所以能及时来援,是因为王天大将军已彻底打退柳州的西琦和陈国联军的进攻,同时我们审问俘虏得知梧州其实并未被攻破,而萧国军队能从西门出现,是因为萧国国师独孤百年一个月前在西边的树林发现了一个古传送台,从那个时候开始,萧国就开始传送兵马过来……” 赵虎的话没有完,已经被张承宗打断:“独孤百年果然是独孤百年,若是由他弟弟独孤千秋出手,绝对不会用传送兵马这样的小手笔,我们算是躲过了一劫……” “元帅,属下愿意带人去将传送台破坏掉!”一名年轻的将军立时请缨。 “破坏?”张承宗冷冷道,“宋真。我命令你立刻带人去将传送台保护起来。”说时再不看那将军发愣的样子,对赵虎道:“第二件呢?” “我们在先前闪电阵的中心发现昏迷的火凤军千骑长慕容幽兰将军,还有一名少年,属下怀疑他们和那场雷电有莫大的关系。”赵虎回道。 “哦?”张承宗双眼一亮,“是死是活?” “都还活着。”赵虎皱了皱眉,“慕容将军只受了些轻伤,昏迷了过去,不过那少年却伤的很重,据欧阳大夫说他脏腑都已移位,经脉寸断,存活的几率很小。” “叫欧阳逆天全力抢救。”张承宗肃然道,却立时又加了一句,“人若死了,我唯他是问。” 唐思伏在一个灯火不及的死角,凝望着不远处的楚军哨所,脑中开始了精密的算计。哨兵换岗的时间,那些杂乱无章的兵营是不是一种阵法,可能存在的反隐建筑,狙击弓箭手的隐藏位置,如是等等都在瞬息间闪过她的脑际。 当然,无论眼前断州军团的二十万兵马,还是他们的统帅张承宗,唐思其实都未放在眼里。 作为大荒四大刺客组织之一金风雨露楼排名第一的刺客,她的成名一战就是四年前只身于三十万大军中取下了当时妖邪榜排名第二十三的陈国大将陈战的首级,而之后的数十次出手从无失手的记录,所以她的自信绝对说不上狂妄。 第21章 只是,她已经习惯了谨慎,习惯了周全。同时,这一次的目标,也让她完全有理由如履薄冰。 这次要杀的不是人,而是神——雷神。江湖传说此神身高八丈,三头六臂,面黑如炭,红发绿眼,并且生了十二对金色的翅膀。他有一把大神锤和一面大鼓,座下一只雷火兽。据说他只要大声一吼,天上便要打雷,而他只要将手里的神锤朝巨鼓上一击,整个缥缈大陆都要被闪电所笼罩。萧国军队之所以会一月前战败,就是因为雷神感冒而不小心打了个喷嚏,断州才降下了几十万条闪电。 雷神李无忧,这个在断州战役中如彗星般崛起的传奇人物,当然不会有江湖传说那么夸张,但毫无疑问,能使出那样可怕闪电阵的人物实力绝对接近甚至超过了慕容轩、独孤千秋和燕飘飘这大荒三大法师。 对付这样一个人加上二十万精锐兵马,若不小心谨慎,即便是剑神谢惊鸿出手,也绝对要饮恨收场,何况是仅仅妖魔榜排名第十四的唐思? 计算已毕,她默念隐身诀的同时,身形一飘,整个人立时融入了茫茫夜色。即便营中布置了反隐法器,守卫的士卒也绝对无法能从这肉眼难辨的高速身法下看到她的影子。毕竟,江湖中武术双修的人本来就如凤毛麟角,更何况她的轻功实已臻至化境。 顺利地绕过九座联营,躲过了十二处明哨和九处暗哨,巧妙地避过了三处凝滞结界和一座九宫法阵,唐思终于在指挥所的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 房子的外面零星但却错落有致地叠了一堆堆小石块,显然是个防御阵法,但唐思却看出阵眼的那堆石块中的某一块已经偏离了它应有的方位,很明显是有人动了手脚,应该是雇主吧! 轻轻地将脸贴在了墙壁之上,一缕呼吸传入唐思的耳朵。 “若有似无,时长时短,有断续处,无凝滞处,果然是仙级法师才能拥有的灵息,那屋里的人应该是他不错了。”她这样想时,探手自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块玉色的药膏,微运真力,药膏立时化成了一块水。不错,是一块水,一块流动却又聚于一处的水,金风玉露楼的无香玉露就是如此模样。她掌势一扬,那块玉水无声无息地透过墙壁,打进了屋里。 片刻后,那呼吸声开始变得均匀,渐渐平和。唐思满意地笑了笑,收去隐身法,显出身形来,立时默念穿墙诀,向墙一撞,下一刻,整个人已穿过厚厚的墙壁,跨进房里。 一道白光夹着凌厉的劲风迎面射来,唐思大骇,身子一曲,以一个铁板桥的架势避过,但那道白光飞到她腰上时竟然定住,蓦然变成一幢光幕,如山下坠。唐思不愧是金风玉露楼的第一杀手,遭此巨变,依然能在招式未完全用老时硬生生地将身子朝侧面一旋,险险避过了那道白光。 白光坠地,却无声息,细细看时,却是一张雪白的床单! 赤着上身的李无忧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闯入者,一脸的笑意:“唐思姑娘深夜来访,李某无所招待,唯有赠卿罗衾,与卿同眠,不知姑娘何以拒人于千里之外?” 唐思本来已经抽出了背上的短刀,却见自己要杀的目标非但没被自己的玉露迷昏,反而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她方才躲闪间暗自蓄积来施展的金风一击的杀气,在刹那间便消散了个干净。作为金风玉露楼排名第一的杀手,她明确的知道了自己迎来了生平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失败,听到李无忧的调笑,她竟也不恼怒,只是清秀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无奈,握短刀的手忍不住又紧了紧。 “呵呵,唐姑娘请先别想寻死,听在下把话说完。”李无忧明显看透了她的心思,“与桃花社、清风阁和断玉堂不同,你们金风玉露楼是最后才来杀我的人,光凭这一点,唐姑娘已足以自豪了。”李无忧一直在笑,但唐思的心却沉了下去。李无忧所说的那三大杀手组织向来与金风玉露楼齐名,他们的金牌杀手虽然不及自己,但相差极其有限,居然全数都折在了他手里,自己失败也是情理之中了。 “唐姑娘,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李无忧又道。 “我们能做什么交易?”唐思大是诧异。 李无忧淡淡道:“你答应做我三年保镖,我对外只字不提你失手的事,并付给你十万两银子的年薪,你看如何?” “可以考虑!”唐思的声音轻柔而绵软,与她冷酷的外表完全的不谐调,“不过,我想先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其实很简单。当日断州战役因为慕容幽兰的胡闹,虽然帮助新楚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却因此让救助她的李无忧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若非李无忧本身体质经过五彩龙鲤的改造,而且有神医欧阳回天的哥哥欧阳逆天的全力施治,早已丧命。 但饶是如此,还是让他在床上躺了近二十天,而当他醒来的时候,悲惨的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中——当日他与慕容幽兰合力布阵击败萧军,不知为何竟成了他以一人之力用雷电杀死了萧国数万兵马,而江湖上人更送了他个外号叫“雷神”,以讹传讹下,他的形象也越来越可怖,而实力却越来越强。 当李无忧听到流言的时候,他的实力已经达到大仙级,而名声也已经和大荒三大法师并驾齐驱了。 大荒一共只有三位大仙级的法师,分别是大仙慕容轩、冥神独孤千秋和天巫燕飘飘。三人分别属于楚、陈、萧这河西三大国。以前曾有几次三人参战,造成了敌我的大规模的死伤。此后,三人彼此形成了一个牵制局面。五年前,在菊斋斋主淡如菊的提议下,三仙于西琦订下盟约,绝不再直接参与战争。此时楚国忽然多出了一位大仙级的法师,其政治影响当然是非常可怕的。 但当声名与实力完全不相称的时候,所带来的就绝对是麻烦,虽然作为贤人级武者的他是有理由和三位大仙级法师相提并论。但当李无忧醒悟到自己成了老奸巨猾的张承宗威慑萧国的一件工具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大骂张老头卑鄙无耻,刺杀就已接踵而来。先是桃花社的首席杀手人面桃花,接着是清风阁的阁主叶清风。在打发完断玉堂的孙断玉后,李无忧突发奇想,若是从这些顶尖刺客中挑一人来当自己的保镖,自己每天就不用提防得那么辛苦了,而张承宗对这件事也极其热心,除了说愿意为民族英雄提供金钱上的支持外,甚至主动减去了许多军中的防守装置以配合这次行动。最后,唐思来了。 李无忧一一解释,最后道:“只要你答应,并且和我签下三年的主仆法契,我可以每年付给你十万两银子!不知道唐姑娘以为如何?” “每年十万两?你就一点不心疼?”唐思睁大了眼睛,这绝对是大荒有史以来最昂贵的保镖合同。 李无忧嘿嘿笑了起来:“不错,是每年十万两!”银子既然是由张承宗出,有仇必报的李无忧如果说心疼,那绝对是心疼自己的出价太低了。 “这确实是个天价,我几乎无法拒绝。但,我有三个条件,如果你都答应了,我们立刻可以施法结契。若不答应,请你杀了我。”唐思道。 “对此美妙月色,楚楚佳人,李无忧怎会做杀人这等大煞风景的事?即便思思不答应,在下也立时就放你走,而今天的事情在下发誓绝不对外人提起半句。思思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讲。”李无忧边笑边将称呼改了,以示亲近。 “第一,预付我一年的工钱,保镖的期限由我来定,我有随时终止合约的前提。第二,不要追问我雇主是谁!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请你不要叫我‘思思’,因为那样让我毛骨悚然,另外请将搂着我腰的脏手拿开,同时我不希望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唐思说到后来,言辞如冰。 “我主要是想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状况,是否合适做一个合格的保镖,嘿,真没别的意思。”厚颜无耻的某人一本正经地将手收了回来,“你的三个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我以后叫你思思好了(唐思的脸变得越发的冷)……嘿,别冷着个脸,那叫你小思吧?(唐思的脸色和冰已经没有区别。)……那就叫思好吗?(唐思无奈地:你还是叫我小思好了),呵,这样也行,小思你看……”说到这里,他蓦然提高了声音:“兰儿,你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哇,老公你可真是厉害。我又是隐身术又是潜踪法,居然还是被你发现了!”随着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脸兴奋的慕容幽兰闯了进来。 “啊!兰表妹!” “表姐!” 听到两个少女同时失声惊呼,懊恼的李无忧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大了好几十倍。 李无忧在断州军营一住就是一个月。 除了养伤和恢复武功,他和慕容幽兰感情在这一个月里也突飞猛进。毕竟二人其实对彼此都是一见钟情,而从未服侍过人的慕容幽兰在内疚心作祟下,这一个月里更是对心上人细心照料。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本就彼此倾心的二人自然很快如胶似漆。若非李无忧身中奇毒女儿香,怕慕容幽兰已早被他放到床上了。这样的时候,李无忧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寒山碧,但却分不清是埋怨多些,还是思念多些。 到第二十天的时候,唐思来了。此时李无忧的身体已恢复旧观,而武功不但尽复,浩然正气更是因祸得福的从第八重精进到了第九重。慕容幽兰与唐思久别重逢,自然无暇缠他,他也乐得空闲的在各个兵营之间游荡。兵将们初时都将他视作神人,但不过半日功夫,李无忧就被撕去了神的外衣,被还原成鬼——每日里和众人大声赌钱,大碗喝酒,偶尔耍赖,无论你原来是什么神,都立刻会被打成酒鬼和赌鬼。 第22章 但如神仙一般逍遥的日子,终于还是有结束的那一天。 这日清晨,李无忧忽觉得耳里奇痒难耐,睁眼看时,却是慕容幽兰拿了一根鸟羽在鼓捣,于是冷冷横了她一眼,但后者全然不惧,还扑闪着大眼睛朝他吐舌扮了个鬼脸。 李无忧见吓她不倒,大是没有面子,便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再敢捣乱,可别怪老子非礼你!”但慕容幽兰的回答却让他哭笑不得:“老公,人家早晚是你的人,你无论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又有什么非礼合礼之分?” “扑哧!”一个忍俊不禁笑声自门外响起。 “行了,臭虫兄,既然来了就赶快滚进来。”郁闷的李无忧没好气道,“少在外面乱放屁,那样污染环境!” 独臂万夫长张龙快步走了进来,此时一张黑脸却已涨得如猪肝:“操他奶奶,小白脸你少损老子两句能把你憋死啊?” “嘻嘻,憋死当然不会。不过,他很可能会被你臭死。”慕容幽兰当然是要帮自己老公的。 “所谓‘好拳难敌四手,好汉难敌两口’。他们夫妻联手,臭虫,我看你还是投降算了。”赵虎即使在说笑,语气都永远是云淡风轻。 张龙和赵虎这两位义兄弟现在分别是李无忧最好的赌友和酒友。但和二人相处越久,李无忧越觉得奇怪。张龙属于那种活力充沛得过分的人,平时更是善于搞怪,是活宝级的人物,但在赌场和战场上都以勇猛著称。 赵虎却是那种对任何事都无所谓,任何时候都是淡淡的语气,他的口头禅就是“哦?是吗?这样啊”如此诸类。他对酒的认识虽然不如自幼得文载道与青虚子二人特意训练的李无忧那么深刻,但论及渊博却不多让,从塞外十余种烧刀子的区别,到天河东西一百三十六种酒的联系,甚至古兰和齐斯各类名酒的药用方法,他都了如指掌。但这个酒鬼在战场上却又冷静得可怕,属于那种天塌下来,他也一定知道其尺寸是不是合适当被盖的人。 第八章如柳随风 这样两个一冷一热的人竟然是好兄弟! 奇怪归奇怪,李无忧从来不放过损赵虎的机会:“对了,病猫兄,下次可别躲在窗下偷听我们的悄悄话,曲着身子,容易让您看来似阳痿的病其实也是阳痿的病加重……要听就进来听嘛!不过,记得要买票哦,看大家这么熟了,算你们八折,就八千两一张吧!还有,别弄错了,我说的是黄金。” 赵虎与张龙对视一眼,同时苦笑,说到词锋犀利,自己二人在断州军团也算是罕有敌手了,但李无忧绝对是二人的克星,这个比他们小了好几岁的小鬼总是两三句话就能让张龙气得吹胡子瞪眼,再两三句就一定可以让赵虎郁闷,但每次他们刚要发作的时候,李无忧却又奸诈的转移了话题,完全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比如现在,李无忧又笑道:“对了,张大哥,赵大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说到正事,赵虎立时回复了平静,淡淡道:“京城有圣旨传来,皇上对上次断州战役的功臣大加封赏,而你作为以雷电大破数万萧军的传奇英雄,更是被皇上封为神电候,需要立刻进京面圣……” 听到封赏,李无忧非但没半点高兴的意思,反而大皱眉头:“等等。前几日,张承宗元帅明明答应我,上报朝廷的时候会将这件事全部归结为天象,他怎么出尔反尔?”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去问元帅吧!”赵虎淡淡的语气里竟然有一丝幸灾乐祸。 一刻钟后。帅府。 “老混蛋!那件事你当时明明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却又反悔!是不是因为前几天没有借《金瓶梅》给你过瘾,故意整老子?”李无忧故意装出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 “我堂堂二十万断州军总元帅,像是睚眦必报的人吗?”张承宗微微恼怒。 “不像!”李无忧摇头,但某人刚刚微笑的脸立时又变得铁青,因为李无忧接着道,“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 张承宗:“……” 四分之一炷香后。 郁闷了良久的张承宗捋了一下花白的胡须,无奈地解释道:“唉,怪只怪这件事传得太快,现在整个大荒都知道了雷神李无忧的大名,老夫本想冒欺君大罪帮你掩盖,却不想听到传闻的耿太师已将此事奏了上去。” 李无忧心道:“老子信你才怪!不是你将事情奏上去的,老子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这样想时,他将游离在大厅外美婢们酥胸上的目光收了回来,随口道:“你欠老耿多少钱?” “十万两。”张承宗随口应道,不过话一出口,立知不妥,忙干笑掩饰,“嘿!无忧你别误会,事实上我真没半点陷害他的意思。” 越描越黑。 “不用说了!事实的真相,我想我已经全明白了!”李无忧冷冷说道,“我再也不能和你这样无耻卑鄙之徒为伍,现在就要离开此地,至于皇上那里,你就说老子重伤不治,已经呜呼哀哉了。”说时作势欲走。 “有事好商量嘛!”张承宗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劝道,“名动天下,成为受万人景仰的英雄,高官厚禄,从此享受荣华富贵,这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是不该拒绝的,莫非你……” 李无忧当然不会中了他的激将法,不过他也当然不会真的走,立即借坡下驴地停下脚步,叹道:“元帅你有所不知啊!小子并非不想名扬天下,不过家师曾常常教训晚辈,当名气与实力不成正比的时候,危险就已不远。晚辈自知法力浅薄,绝对不足与大荒三仙等前辈齐名,是以并不以为这样的名扬天下有何可取。同样的道理,高官厚禄,能者居之,晚辈才疏学浅,若是窃居高位,怕于理不合,从而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晚辈还是隐居退隐的好。”这番看来开诚布公的话其实半真半假,他之所以不愿意当什么神电候的理由当然不差,但他也深知“与大荒三仙齐名”意味着自己已经无可奈何地被卷入了政治漩涡,一时是绝对无法脱身的,现在这样说,不过以退为进,想多为自己争取一些保命的资本。 张承宗假模假样地赞道:“人贵自知。无忧你能有自知之明,更兼谦逊有礼,当真不易。许多沙场老将,江湖名侠,就是因为没有自知之明,而死得不明不白。不过,无忧,时势造英雄,你能得到今日的机会,未尝不是上天对你的眷顾。以你的盖世文才,绝世法术,难道会怕面临的挑战?”这番话先捧后激,连送了好几顶高帽子,但绝口不提帮助,却想空手套白狼,无粮差饿兵。 李无忧早已对这老狐狸有极深的戒心,当然不会中计:“元帅金石良言,振聋发聩,寥寥数语,已让晚辈受益匪浅。不过晚辈闲云野鹤惯了,不想受尘世羁縻,只想陪着心爱之人逍遥畅游天下。上京一事,请元帅向陛下奏明。晚辈这就告辞。”高帽子还给了送帽子的人,却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屹然不动。 “懦夫!”张承宗忍不住拍案而起,大声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李无忧,难道你连一个马夫(匹夫)也是不如吗?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敌寇侵我国土,杀我百姓?” 李无忧看老狐狸装腔作势的又骂又激,心道:“高帽子不行,就拿大帽子压?但家国天下关老子鸟事啊?”正要说话,却不想刚才的拍案之声,引来了数十名侍卫闯了进来,人人抽出刀剑指向李无忧。 张承宗淡淡瞥了李无忧一眼,挥手让众人散去。 李无忧如何不明白这是老家伙想以武力威胁,但李无忧是何许人也?他心头大骂,却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前辈教训得是。晚辈知错了。” “恩!孺子可教。”张承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无忧点头:“知道。我明天就去找个马夫(匹夫)单挑,把他打败,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证明我比马夫强多了。另外,以后敌人杀进来的时候,我都把眼睛闭上,这样就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敌寇侵我国土、杀我百姓了。元帅以为如何?” 张承宗:“……” “走吧!走吧!”张承宗故作姿态地摆了摆手,又自怀里掏出一本印刷精美的书来,自顾自的叹道,“唉!看来这本带彩色插图的《痴婆子传》【注】只能我一个人欣赏了。” “《痴婆子传》?庆历版还是崇祯版?”李无忧刚踏出门的左脚忽然定在了空中,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身法猛然转过身来。 “崇祯珍藏版!”张承宗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啊……这个……那个……元帅……”李无忧讪讪走了回来,“小子决定不走了。” “为什么?”老狐狸的神情看上去很是诧异。 “正如元帅所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值此家国存亡之秋,我辈热血男儿,更该披坚执锐,外解民之倒悬,拯苍生于水火,内报天子之宏恩,无忧身怀绝世神功,自当为国效力……”李无忧义正词严地侃侃而谈,俨然一位爱国人士。 张承宗心道:“解民之倒悬,拯苍生于水火?老子看你‘解罗衣于半悬,枕美女于床榻’还差不多!”不过却立时装出一副笑脸,“哦?李大侠迷途知返,真是我新楚之福,天下苍生之福啊!” “不过,封侯拜将绝对是件苦差事,元帅是不是该奖励在下一些东西?”李无忧自然要打蛇随棍上,眼睛贪婪地瞄着张承宗手里的书。 “呵呵!没问题,没问题,你的条件我答应了。”张承宗见奸计得售,自然是大方之极,伸手将那本《痴婆子传》给递了过去。 第23章 李无忧伸手推开那本书,看着张承宗的眼睛,一字一顿轻轻道:“好!若有朝一日,李无忧不幸卷入大陆争霸,我希望元帅能举断州之力——助我!” “啊!”张承宗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大荒3865年,四月初六,第九次断州战役结束后一个月,张承宗与李无忧密谈后三天,李无忧带着慕容幽兰、唐思,与张龙赵虎这两位万夫长,踏上了远上京城航州的路途。 【注】《痴婆子传》古代著名色情书,与《金瓶梅》、《肉蒲团》(也作《玉蒲团》)并称为色界三大宝书。 航州自古繁华,新楚定都于此后,历代天子更是大兴土木,轻赋薄税以招徕人才。二百年弹指而过,航州竟超越了陈国的大都和平罗的长安成为了大荒五京之首。当然也有人说萧国的云州建筑大气磅礴远胜航州园林的精巧,还有人说天鹰国都城风州建筑的如梦如幻是航州远远不可企及的,但论及人气、财富、文学、艺术等多方面的综合实力,便是萧国的宇帝萧如故和天鹰的兆帝刘笑都不得不承认航州五都之首绝不是浪得虚名。 经过接近半个月的旅途,走过三千里路,李无忧五人竟然无惊无险地顺利到达了航州。五人在京城最大(也是最贵)的客栈风仪楼住了下来。 张龙赵虎要去兵部报道,慕容幽兰和唐思两姐妹当即要去逛街。欠缺陪女人逛街雅兴的李无忧打听清楚了地形,便先去了孤山梅庄寻找柳随风打听寒山碧的下落,但费尽心机和银两从下人口里套得的消息却是柳随风一大早就和手下人去西湖游玩了,李无忧正好无事,便决定自去寻找,顺便也游览一番这天下第一湖。 到西湖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丝落在脸上的感觉,象极美人玉手温柔的抚摩。 一缕悠悠笛音,忽穿透杏花烟雨,落到李无忧耳里。那笛声其远如山,其淡如月,但后宫商跌宕回旋,苍凉刻骨,却又哀而不伤,仿如仙籁。 李无忧伫立西子湖畔,人若痴呆,有行人不小心撞到,竟也未觉,但周身气机自然感应,将那人震得跌出三尺开外,惊骇而走。 笛声渐转高亢,如东海潮生,南山云起。未几,陡转直下,忽若金风萧瑟,忽又似谷雨寂寥。盏茶功夫,曲声终于转淡,渐不可闻,却余音袅袅,绕耳不绝。 “小心!”一个清脆声音入耳的同时,一道冷冷的剑光已映入眼来,李无忧倏然惊醒,左手衣袖一撩,一缕指风随势亦自飞出。 “哧”的一响,指风竟将那剑压得一曲,其声如裂帛撕绸。偷袭那黑衣人自空而落,浮光掠影,本无痕可寻,但李无忧身兼四大宗门武学法术之长,既经人示警,精神立进入菩提无树之境,周遭动息全数洞悉。这缕以玄宗门玄天罡气发出的捕风指才能以有破无,以巧对巧地激在了对方剑尖。 那人一击不中,再无出手,只是借着一触之机,反力逸去,于湖面几个起落,已杳如黄鹤,一去无踪。李无忧欲待追时,已是踪影全消,再找方才示警之人,烟雨茫茫,唯见十丈之外的湖心有一艘七彩画舫。无巧不巧的,画舫之上,一张带笑的绝世容颜也正朝这方望来。 二人眸光相触,竟仿佛相识已是百年,各自微笑,仿若万语千言了然。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今日能闻盼盼姑娘仙笛,常某便是此刻死去,也是足矣!”一个雷霆般的声音画舫上响起。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原来这就是十大美女排名第七的‘羽衣烟霞,顾盼留香’朱盼盼。”李无忧的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的时候,那艘画舫已驶远,渐不可见。 李无忧心有所失,踽踽而行,不久竟又来到孤山。一个清丽的唱词声,忽透过茫茫烟雨与满天杏花,飞入耳来,词曰:“杨柳堆烟,水光潋滟。西湖春尚好,只是离别经年。忆当日,孤山梅冷,一笑嫣然,误光阴竟千年。于天涯,将孤舟放了,烟霭画遍。凭了断,一夕缠绵?屈指,佳期已误,韶华冰莲。忧可伤人君应知,古镜里,白发红颜。叹息罢,但倾杯。浮生事,且付昨昔今年。” 这首词写得不算好,却有种说不出的哀伤来,经这少女柔柔语音唱来,便如在说一芳华已逝的女子旧地重游,对着西湖水,见自己华发早生,心上人却远在天涯,感慨物是人非,情何已堪。却又似说一个绿衣少年于梅花绽放时节,偶游西湖,邂逅一美丽女子,一夕缠绵之后却因某种原因不得不黯然伤别。此后战地黄花,玉关高楼,两两相望。多年后,此生功名已就,当年的青衫少年已是两鬓如霜,而玉人已逝,终于只能对水倾杯,感慨浮生如梦。 李无忧极目望去,唱词那少女身形窈窕,九弦在怀。 语声方落,叫好之声大作。少女一惊,蓦然回首。一位满脸横肉的恶少,一大帮跑腿的家奴,正狂流口水。 “啊!你们要干什么?”少女一如可怜羔羊,惊恐地望着这帮淫狼。 “拜托!姑娘,看看本少爷的造型,还有这帮手下,很明显是流氓啊?”恶少对自己的潇洒登场却引来这小妮子这样一句老土的对白很不满意。身侧恶奴甲笑道:“敝家少爷今日畅游西湖,心情大佳,于是乎有与小姐共谋一欢之念,望小姐不吝成全。” 一个耳光随即扇了过来。“妈的,你什么时候见过流氓也文绉绉的?要弄清楚你的身份。”恶少语重心长地教训道。 恶奴甲只痛得跌翻在地,打了几个滚,却依然恭谨回道:“谢少爷教诲。文长定铭记在心,须臾不敢有忘。”言词之间,依然文韵十足。 “妈的,真是狗改了不吃屎!”恶少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神情,复对吓得正大哭的少女淫笑道:“小娘子,来,和大爷亲热亲热。”说时一双禄山之爪已经不客气的向少女胸前抓去。“嘿嘿!”一众恶奴跟着淫笑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少女挣扎着惊叫起来。恶奴乙恶奴丙冲上去将她按住。 “孤山三面环水,又正值暮春,游踪缥缈,小姐你还是省些力气为佳。”恶奴甲摇头晃脑道。“靠!果然是屡教不改。”一众恶奴齐声谴责。 “哼!如此光天化日,竟然强抢良家妇女,尔等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个白衣翩翩的美少年极合时机的出现了。 “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敢打扰你家少爷的兴致?也不到航州城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被人搅了好事的人大抵都比较愤怒,这位恶少仁兄自也不例外。 那白衣少年潇洒地淡淡一笑,道:“学生这厢有礼了。却没请教。阁下是?”听其口气,却似是一书生。那少女既见这绝世美少年,立时眼前一亮,只觉如在梦中,忽似想到什么,竟一时满面红霞,呆立当场。 恶奴甲趾高气扬道:“臭小子,你听好了。我家少爷就是新楚国淮南王王妃娘家大姨妈的小舅子的爷爷的奶奶的远方表弟隔壁邻居的二大爷的干孙子。嘿嘿!怕了吧?”改进是有些了,却也未免转换得太快。 “原来贵府和淮南王居然有如此深厚的渊源啊!在下真是怕得要命!”白衣少年说这话时,却无半分怕的意思,居然还面带潇洒笑意。 “饭桶!谁叫你说这个了?”恶少狠狠地瞪了恶奴甲一眼,喝道,“臭小子。你听好了,我老子就是当朝兵部尚书张恨水。你家少爷姓张(却是废话),名小水。” “啊!莫非阁下竟是赤发仙翁的入室弟子、人称江南四大淫侠之首的张小水?”少年书生似是大大的吃了一惊。 “哈哈!不才。正是小弟。阁下若是得罪了鄙人,后果如何,你自己想去吧。”张小水打开折扇,优哉游哉地晃了起来。 “公子!你还是走吧!此人你得罪不起。妾身认命了。”那少女轻轻叹息一声,语中似有无数哀怨。 却不知这一句话,竟似激起了正自犹疑的白衣少年侠骨柔肠。他将白衣一撩,也不知于何处抽出一只长剑来,正气凛然朗声道:“姑娘莫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我辈习武之人分内之事。今日我柳随风是救定你了。——张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事情做绝了。” “好小子,不见棺材你不掉泪。来人啊,给我砍死他。”张小水极是恼怒。一众恶奴也不知于何处拽出一堆砍刀来,扑了上来。 柳随风洒然一笑,振臂腾身,长剑下斜,只是酷酷的姿势尚未摆好,刀剑已近。“啊!你们讲不讲理啊,等人家姿势摆好再动手不迟啊!哎哟!阁下怎使撩阴腿这等下作招式……啊!谁砍我头发,岂不闻君子非礼勿动……啊,我的肩……圣人言……啊!”他边打边叫,却似个书呆子。 一场恶战,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柳随风胆气颇豪,只是武艺似是差劲得紧,每一剑刺出,不是偏了方向,就是扎到自己。十余招后,那帮恶奴倒未怎样,他自己已弄的满身是伤。 那少女见此,哭道:“柳公子,你快走吧!今日事已至此,小莲永感盛情。” “姑娘不要这样说话,柳某……柳某……但有一寸气在,绝……不会容忍这帮恶徒对姑娘不……不轨。”柳随风边打边气喘吁吁地安慰那少女。 却把张小水看得开心大笑,“哈哈!你这书生,就这差劲功夫竟然也想救人。小的们,退下来,看少爷亲自收拾他。”他见这书生武功稀松平常,立时大喜,觉得这实是个表现自己武功的好时机。 第24章 一众恶奴立时退回,场中,只剩下那书生支剑于地,大口的喘着粗气。 “抬刀来。”张小水大声喝道。立时有两人抬着一口九环大刀上来。看那二人吃力神色,小莲心忖这刀怕有百斤以上,大声道:“柳公子,你打不过他的,快走啊!” 柳随风尚未说话,张小水怒道:“这娘们怎这多话,文长,把他嘴塞起来。”恶奴甲照办。柳随风对小莲笑了笑,以示安慰。 “啊!吃少爷一刀。”张小水招呼未来,九环刀已当头砍下。柳随风一惊,忙挥剑去挡。刀剑相交,柳随风力浅,立时被震得后退三步。张小水哈哈一笑,大刀一挥,一式力劈华山当头斩下。柳随风忙侧身一滚,狼狈避开。 附近一棵树上,李无忧轻轻取下口中叼着的一支桃花,微微摇了摇头,自语道:“这家伙就是柳随风?武功这么差,还学人家搞什么英雄救美?真是没前途。不过看在阿碧的份上,待会出手帮他一下吧。” 张小水得势不饶人,手中大刀舞得密不透风,恰如雪花乱飞。那一片片的雪花,温柔地飘向柳随风的全身各处。未几,那雪花渐渐变红。竟无一刀是致命之伤,赤发仙翁的弟子,刀法果然不凡。 柳随风左支右绌,已是白衣染红。只是他明澈的眼神中,却露出一种坚毅以及一些别的什么来。 张小水似已玩够了,一刀迅疾向柳随风腰间斩去。这一刀说不出的快,如水如风,正是赤发仙翁纵横江湖的抽刀断水刀法中的上善若水。树上的李无忧大吃一惊,曲指欲弹,却随即心中一动,住下手来。 刀光堪堪砍近柳随风白衣,他身子一低,火花冒起,刀却砍在他腰间剑鞘之上,刹那间,柳随风整个人当真如一条柳枝随风摇摆,直飘出了三丈之外,朝小莲与恶奴乙丙撞去。 “如柳随风?”李无忧微微变色,“莫非这就是昔年江湖第一神偷柳逸尘的独门绝技‘如柳随风’?” 那二人大骇,忙闪于一旁。却听扑通一声,再看时,柳随风与那小莲如两条随风,唯有水面涟漪荡漾。 “混蛋!居然让他们跳水跑了。追!”张小水歇斯底里地吼道。 李无忧身形一展,消失不见。 月满西楼。 小莲忽觉气闷,胸口空得慌,睁开眼来,却见一双手正压在自己胸间。她毫不犹豫,啪地甩了那人一耳光。那人却不着恼,当即收回双手,只是笑问道:“你醒了?” 她这才看清,面前这人正是方才救自己的柳随风。她想说什么,却口中一苦,忙一侧身,吐出一口水来。原来方才,这少年竟是在救自己。她面色一红,低声道:“对不起,柳公子。” 柳随风笑了笑,道:“无妨。是在下唐突在先,虽说情非得已,却终是失礼。对了,姑娘是叫小莲么?” “妾身刘冰莲谢过柳公子救命之恩。”小莲微微一福。 柳随风面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此时忙以手搀她,只是未料足下一滑,整个人扑向刘冰莲。后者猝不及防,被他扑倒在地。柳随风尴尬地压在一个陌生女子身上,此时二人全身湿透,当即便有了反应。刘冰莲面色如赤,艳若桃红,口中吐气如兰,柳随风只觉心脾如沁,晃似魂飞天外,一呆之下,忍不住在她脸颊轻轻亲了一下。 “公子……”刘冰莲如遭电噬,灵台霎时一空,只觉这般美妙滋味,实是出世以来,从未领教。她双目半睁半闭间,见柳随风正傻傻望着自己,当即轻呓了一声,又羞又急,挣扎开来。如此一来,肢体纠缠更是难解,阵阵销魂之感如潮而起,浪浪相叠,再无停止。 柳随风如痴如狂,便又吻了下去。刘冰莲心知不妥,只是一波波销魂感觉袭来,她伸出欲推之手,竟不自觉成了搂抱之势。她心念一转,自己既被这男子救了性命,保全贞洁,方才又那般羞人举动,立时有了以身相报之意。神女既有心,襄王非无梦,一场好事却是再也推不掉了。 屋顶,片瓦缝隙之间一双明亮的眸子闪烁。侠肝义胆的李无忧大侠眼见一个迷途羔羊正陷入色狼的魔爪,只看得义愤填膺,愤愤道:“奶奶的!为什么下面那男人不是老子?” 三个时辰后,孤山梅庄。 张小水洗去面上易容药膏,一张英气勃勃的脸,配上他魁梧的身材,竟也说不出的英武。他喝了口极品西湖龙井,斜斜地看了看对面的白衣美少年,问道:“随风,这次的感觉如何?” 柳随风将搭在桌上的左腿收回,吐了一口浓痰,方大笑道:“比上次那个好,居然是珊州某府的千金小姐,难怪细皮嫩肉的……嘿嘿。”此时他依然白衣如雪,纤尘不染,俨然翩翩美少年,只是全身却散发着一种诡异的邪气。 “呵呵!小子,不错啊。这次财色兼收了!”张小水笑道。 柳随风撇了撇嘴,不屑道:“你知道我从来不收俘虏的,我已经骗她回去了。” “随风啊!其实凭你天生小白脸的资本,还不是有无数美女投怀送抱,干吗非要用这种手段呢?”张小水半是调侃,半是不解。 柳随风嘿嘿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和女子欢好,彼此心甘情愿才有味道,投怀送抱的女子首先在品位上就差了一级,而对于那些骨子里充满英雄救美情结的少女来说,浪漫剧情的安排,是完全有必要的。” “靠!这都被你揣摩透了,阁下果然不愧是江南四大淫侠之首啊!”张小水笑骂道。 “虚名于我如浮云,只有快意人生才是最重要的。”柳随风不屑道。他看了看一旁全神贯注煮茶的恶奴甲,又笑道:“你说是不是啊?许大少爷!” 许文长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专注于煮茶这极有前途的事业去了。 张小水笑道:“文长兄这次的友情出演,表现确实不错,演得比你那个书生好了太多倍。特别是我假扇他那一耳光,那个痛楚的表情,啧,啧,想来就算是长安水云轩的慕容小戏亲自出演,也不过如此吧!” 柳随风笑道:“你还别说,我们江南四少里就数文长兄最有表演天赋,我估计当今天下有资格成为大荒第一淫贼的,非他莫数。” “少扯淡了,有您老在一天,在下绝不敢有此奢望。”许文长终于笑骂道。 一室大笑。 厅外一棵参天的阿婆罗大树上,李无忧苦笑道:“老婆,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生平挚友?” 黄昏。煮月楼。 “呵呵!柳兄请了。”李无忧如鬼魅般窜到柳随风面前。其时,柳随风正据了临窗一桌,对着潇潇柳絮和斜阳烟波,怡然独酌。 “这位公子,我们何处见过吗?”柳随风谨慎地打量面前这少年,却已断定自己并不认识。 “啊哈!小弟李友,对柳兄仰慕已久,只是柳兄世外高人,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无缘结识,直到今天上午,才在机缘巧合之下,见了柳兄半面,只是柳兄当时忙于行侠救美,未曾留意区区在下而已。正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一见之下,小弟对李兄的佩服又加深了。”李无忧打了个哈哈随即一番嘘寒问暖,但不咸不淡的口气实是半点佩服的诚意都欠奉。 柳随风心头暗骂:“妈的!原来是个偷窥狂!”口中却谦逊道:“原来如此。呵呵!不过江湖儿女,仗义行侠本是分内之事。在下武功虽然低微,但好在多少读过几年书,舍生取义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李无忧笑道:“巧的是小弟刚才不小心于孤山迷了路,撞到一所叫梅庄的院子,又一不小心,却听到柳兄豪放不羁的言语,那个……啊哈,使我对柳兄的佩服之情又加深了,呵,又加深了。” 柳随风心头一颤,却面不改色道:“原来李兄上房揭瓦、断锁开箱的本事这般高明,小弟才好生佩服。” 李无忧谦逊道:“比起柳兄偷香窃玉、坏人贞洁的本领,小弟那不过是雕虫小技,贻笑大方啊!” 柳随风面上笑意也未减半分,却道:“李兄何必太谦?窃人隐私,这种无耻下流之事,李兄做了居然还面不改色,还敢拿到光天化日之下来炫耀,这份奇厚面皮小弟不服都是不行。刚才我朋友那里不巧丢了百两黄金,李兄堂堂君子,想来定是阁下手笔吧?所谓窃钩者贼,窃国者王,李兄如此大手笔,不日将封侯拜王,便是统一大荒也是指日可待啊!”这番话连消带打,极尽讥刺之能事。“君子”云云更是暗讥某人为“梁上君子”。 被人当面揭穿丑事,还若无其事,且振振有辞地对别人讥刺连连,一番话下来,反是别人的错一般,这人面皮之厚,辩才之巧,也算是由此可见一斑了。 李无忧何等样人,岂是易与之辈?他微微一愣,即笑道:“柳兄此言差矣。须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柳兄这样杰出人才的朋友,称一句狐朋狗友,想来不过吧?既取狐狗财物,散之于民,乃是替天行道,与‘贼’字何干?倒是柳兄,在下倒可多送君一个‘淫’字。” “唉!‘淫贼乃雅号,无才莫当之’。自说这话的苏慕白去后,天下可是无人再当得起了。”难得的柳随风竟未再反唇相讥,眼神中露出一丝惆怅来。 李无忧这次倒是呆住,没料到这家伙居然有这么一般见解,一时间,也不知是当哭还是当笑。 柳随风怅然一叹,忽将筷子击在碗杯之上,且击且歌:“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第25章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李无忧一呆:这厮好端端的,唱什么曲? 柳随风直将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酌低唱”又反复唱了三次,方太息道:“传言昔年江湖第一风流才俊苏慕白,最喜唱柳永这首《鹤冲天》。只是像苏前辈那样领风骚百年的人物,如今也只是荒烟蔓草里一抔黄土而已。”说这话时他语气虽淡,却怎也掩不住眉宇间隐然惆怅。 “苏慕白这淫贼去便去了,居然还流毒至今。”李无忧一脸的不可置信。 柳随风冷冷道:“苏前辈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乃是个敢作敢当的真汉子,真英雄,其高风亮节,岂是那些庸碌之人所能解?唉!真想早生百年,好与苏前辈共谋一醉!” “苏慕白一去,当今世上难道竟无可与柳兄浅酌共酒之人吗?”李无忧诧异道。 柳随风淡淡道:“这天下英雄才俊虽多,配与柳某共酒之人,却屈指可数。”说时举起右手,伸出中间三指,又道:“一月之前本有只有两人,今日加上李兄,却也仅有三人半而已。呵!李兄高才,不知能否猜出其余两个半人都是谁?” 李无忧心道:“想考较老子?好!先就让你大吃一惊!”当即微笑道:“有女寒山碧,以女儿之身,纵横江湖,快意恩仇,行事大有古人之风,巾帼不让须眉,是不是柳兄心中那三位英雄之一? 柳随风大讶:“李兄好见识!此女在柳某心中三个半英雄中排名第二。李兄论人不分黑白,只问行事,不愧是柳某推崇的三人之一。” 李无忧暗自偷笑:“推崇老子做什么?难道老子真有什么狗屁的见识了吗?阿碧将你引为她生平知己,她若不是你心中英雄之一,那才是怪事了。”面上却谦逊道:“侥幸!” 柳随风双目放光,道:“却不知柳兄能否猜出那一个半人是谁?” 李无忧道:““剑神谢惊鸿,三十年前就已天下无敌,乃天下公认当世第一高手,且胸怀侠义,重然诺,轻钱财,算不算得英雄?” 第九章我本小人 柳随风摇头道:“此人武功高强,睥睨当世,但太重儿女情长,为了一个女子反出谢家,原也无错,只是因此虚掷光阴三十年,这样的人又怎么算得英雄? “不是剑神,难道是刀狂?还是云海禅师?慕容轩?不会是燕飘飘吧?”李无忧连说数人,都是正气谱上排名前几位的绝世高手,柳随风却只是摇头。 “独孤千秋与程素衣又如何?”李无忧又道。 柳随风依然摇头:“冥神独孤千秋处事果敢,鄙夷世俗礼法,实是位了不得的真汉子,不过行事狠辣,有失忠厚,不是英雄。凌波仙子程素衣临凡不过两载,本不足论,但以江湖圣地菊斋传人身份居然至今无法理清铁衣盟和断剑门的恩怨,其才具必然有限,不算英雄。” 菊斋斋主淡如菊与妖魔榜第一高手宋子瞻太过神秘,是隐士,不是英雄。狂刀、天巫,狂傲太甚,不知藏锋,不是。天魔、蝶舞,手段毒辣,仁心不足,是枭雄,不是英雄。剑魔、妖羽,行事专走偏锋,诡异有余,堂正不足,不是。文九渊与龙吟霄正气有余,迂腐太甚;玄宗掌门太清子继承有余,创新不足,玄宗式微与其密不可分;上官三娘倒是巾帼英雄,却独独少了一份侠气……正气谱和妖魔榜上的十大高手,一一被柳随风否决。 一口气评完当世风云人物,柳随风又道:“李兄,我说的是天下英雄,可不仅在江湖。” 李无忧心念一动,道:“莫非是以弱冠之年即削平叛乱,一统萧国的萧帝萧如故?”新楚言风自由,只要不涉及本国天子,其余诸事皆可随意谈论,是以李无忧才敢公然谈论敌国帝君。 柳随风摇了摇头,道:“萧国天子雄才大略,人中之龙,只是太过意气用事,不算英雄。” 陈文帝陈继风懦弱可以不论,宰相司徒不二专权而不识进退,伏诛只在早晚,不是英雄,满朝文武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亡国只在早晚,也无英雄。 天鹰国兆帝刘笑烈士暮年,虽然壮心不已,却无雄才,不足论;左右丞相,各自倾轧,不识大体,六部尚书中唯兵部赵固是将才,却受制于奸臣,天鹰无英雄。 平罗恭帝李镜文采盖世,武略不足,不是;文武双相,虽均是一时之杰,却让平罗裹足山陵数十年,可见无气吞山河之心,不是;满朝文臣,举国武将,虽不乏像楚圆这样的济世雄才和呼延窟这样的绝代名将,却都非惊世之才,平罗没有柳随风心中第一英雄。 萧国除宇帝萧如故与其兄萧如旧外皆言过其实,至于名震天下的十八名将“烟云十八骑”在李无忧看来,也不过是庸才。 新楚千古风流地,人物一问两面天。但除了这“一问”的龙帝楚问不便论外,“两面天”的军神王天和太师耿云天也都分别以“固执”和“气狭”而被柳随风否定,至于楚人自己推崇的“三英六剑七文章”这十六人在柳随风口中说来,都成了欺世盗名之徒:“当时无英雄,方让竖子成名!” 李无忧颓然半晌,苦笑道:“柳兄,实话给你说吧。小弟这几年一直在深山学艺,于天下大势实在不是很了解,无法猜出你心中之人。柳兄不妨直言。” 煮月楼楼临西湖,本是竹溪佳处,又正值暮春,环楼便有堆烟杨柳,绕指柔红。更兼徐徐和风,呢喃燕子,缤纷落英,正是闲暇大好去处。此时便有一青衣男子携一童子登上楼来,正自李柳二人桌前走过。 “柳某心中这天下第一英雄,却是我新楚国的司马丞相。”柳随风忽地满饮一杯,语声坚定地说道。 啊!这少年不取武功盖世侠名满江湖的谢惊鸿,不取惊才羡艳气吞天下的萧如故,甚至将天下英雄皆视做无物,却将新楚国一个庸碌二十年无所作为的右丞相司马青衫作为天下第一英雄!那青衣男子闻此微微一呆,却随即趋行如故,拣了二人邻桌的一张椅子坐下,那童子却伫立一旁。 柳随风看了李无忧一眼,续道:“李兄睿智,不难猜出柳某为何做此断言。柳某心中三个半英雄,李兄已知道了三人。不知李兄能否猜出这最后半个人是谁来?提示一下,他可是近一月以来名动天下的风云人物,与李兄一般是少年英雄。” “恕在下冒昧,可是当日以一人之力,引天雷大破萧国数万铁骑的雷神李无忧么?”却是那青衣男子微笑开口。 李无忧一愕之际,柳随风已迅快扫了那人一眼,微笑道:“先生好见识,正是此人。其实按说他本该也是柳某心中一位真正的英雄,只不过因为此人初出江湖,我不了解其过往经历,所以不敢完全认可,只承认他是半个英雄。”语声至此一顿,又对李无忧道:“小弟既已说完,这就想听听,在李兄心中,当今天下都有谁是英雄,而谁又是那第一英雄?” 楼外,细雨如丝,一朵杏花,被春风送进窗来,落到李无忧面前杯中。 李无忧看着那朵杏花道:“自鸿蒙初开以来,沧海桑田已是三千余年,这‘杏花煮酒论英雄’的风流韵事在大荒已不知发生了多少次。但诸位,你们倒说说何谓英雄?” “英雄,当然是武功盖世赢得天下人尊敬的人。有所担当,能为他人的快乐,而不惜自己的身躯。对不对?”最先开口的竟是青衣人身边那一直未发言的童子。 李无忧大笑:“‘为他人快乐而不惜自己的身躯’?小兄弟,你好像不是在说英雄,而是在说飘香院里的姑娘吧?” 那童子闻言大怒,便要恶言相向,却听那青衣人轻喝了声“闲云,休得无礼。”,这才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英者,精英也。有非常之手段,能人所不能,谓之英。雄者,壮志也。以苍生入怀,睥睨当世,实无可与抗手之人,谓之雄。”柳随风淡淡笑道。 此言一出,只若石破天惊,那青衣人和闲云都是悚然动容,唯有李无忧依然摇头道:“所谓英雄,不仅仅是武功盖世,也不止有所担当,有本领、有抱负就可以的。真正的英雄,也不仅是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真正的英雄,也不仅仅是要有过人的智慧,有一诺千金的诚信,有藏山纳海的胸怀,有拯救苍生的志向。”说到这里,他双眼一亮,吐字如珠:“所谓英雄,其实不过两字而已!” 三人听他高谈阔论,如在云里雾里,此时听他终于说道只有两个字,均是露出询问之色,闲云更是忘了先前不快,开口问到底是哪两个字。 李无忧笑而不答,却问道:“三位以为昔年的李太白与成吉思汗算不算英雄?” “嘿嘿!你问得真是好笑,这李太白当年号称大荒第一高手,要再不算英雄谁是英雄?而成吉思汗更是统一了大荒不说,还将古兰也纳入版图,他要不算英雄,这天下还有英雄吗?”闲云冷笑道。 李无忧淡然一笑,却对柳随风道:“柳兄以为如何?” “即便是按小弟的标准来说,此二人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柳随风正色道。 李无忧一笑,淡淡道:“此二人在小弟眼中,都算不得英雄。”他话音也不甚大,却不知为何,竟将梁上几只乳燕震飞。 青衣人轻咦一声,道:“愿闻其详。” 李无忧道:“昔年剑仙李太白与蓝破天一战,一剑生生将大荒划出一条贯通南北的天河来,武功之高,大荒三千多年历史可谓无人能望其项背。 第26章 更难得斯人文采风流,傲视当世。但,即便他能剑沉大荒,文动缥缈,也依然不是英雄。因为他没有我所说的那两个字。一代天骄的成吉思汗,横戈古兰,可谓古来帝皇武功之盛,但也仅是个只识弯弓射大雕的匹夫,他不是英雄。因为,他也没有我所说的那二字。” “那……究竟是哪两个字呢?”闲云急道。 “本色。”李无忧淡淡道:“是真英雄,自本色。” “何解?”这次是柳随风问。 “靠!柳兄,你到底有没有读过书啊?”李无忧一副惊诧模样,“所谓本色,就是说真英雄必须要好女色……喂,是哪个混蛋拿杯子丢我?哇!这么多茶杯……我闪……” 很多年后,柳随风在他的回忆录《萍踪帝影——我在大帝身边的日子》里是这样描述此时的情景的:……当时的场面极其的混乱,陛下说出今日名震天下的‘英雄论’的时候,现场的听众(其实只有三人)都失去了控制,他们让大帝陷入了一个个恐怖的必杀武器中:唐门的漫天花雨(带着茶叶的茶水)、霹雳堂的混元霹雳乾坤弹(半生不熟的鸡蛋)、失传已久的妖术红藕香残玉簟秋(不知道是哪个老处女的红色肚兜)、传说蚊虫不漏的绝世暗器乾坤一斧(刚出锅的臭豆腐),当然最厉害的还是只出现在五指山的隐藏法宝天罗地网(破了三个洞的臭袜子),写到这里,我不得不说一句,有人说这个法宝是我使出的,这绝对是污蔑、是诽谤、是完全不负责任的说法!大荒百姓都知道我对大帝一直是忠心耿耿,唯天可鉴,大帝亲颁的‘大荒第一忠心勇士’之名,难道是假的吗?…… 混乱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停止。此时李无忧已被无数必杀武器埋而不葬。 四分之一炷香后,洗尽“铅华”的李无忧终于又得到了说话的机会:“根据我的秘密考古所得,李太白在世一百三十二年,没有一个女人!成吉思汗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我靠,一点都不够好色嘛!大家说……这样的人怎么能叫英雄嘛……慢……等我说完再扔。” 看到诸人手中的必杀武器都没有再出手的意思,李无忧正了正神,说出了一番日后流传百世的“英雄本色论”来:“是真英雄,自本色。一个真的英雄,首先必须要真情真性,洒脱不羁,想做甚,便作甚,绝不因世俗之力而放弃心中之志,是为本色。其次英雄,当然要好色。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没有美人怎么能证明你是英……哎哟,哪个混蛋砸我?柳兄,咱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你干嘛拿砖头砸我?” “啊……这个……那个……我以为大家又要扔你,我想谁扔不是个扔啊,就想先带个头嘛……”柳随风讪讪道。 李无忧:“……” “那以李兄弟之见,这天下能做到‘想作甚,便作甚,不拘俗礼’的英雄都有谁?”青衣人道。 李无忧一弹额际的一缕长发(这在后来成为了他的招牌动作),轻叹道:“唉!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这大荒的第一英雄,就是你们面前这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英明神武天下无敌多情……”他边说,边将手指向柳随风,后者的面上很配合地露出了微笑。 “……聪明绝顶风流不羁的……李友李大英雄了。”李无忧说这话时,已将手指收回,指着自己的胸口。 可以想见的是,立时又有无数绝世必杀武器如飞火流星扑向李大英雄。当然,其间动作最迅速的却是日后号称全大荒第一忠心勇士的某某。 …… 三人又说笑一阵,青衣人倒了三大碗酒,对柳李二人道:“你我诸人今日相逢,大是有缘,可惜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请让在下借花献佛,敬二位一碗。此后江湖相逢,在当把酒言欢。” 李柳二人对望一眼,各怀鬼胎,却都一干二净。 青衣人哈哈一笑,饮尽碗中之酒,将碗一抛,转身扬长而去。闲云走过李无忧面前时,刮了刮脸,李无忧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者嘻嘻一笑转身跑了。 望着青衣人主仆渐行渐远,柳随风一脸崇拜的神色道:“此人儒雅风流,见识非凡,必非常人啊!” “恩,小弟也深有同感。更难得的是他走路的姿势潇洒绝伦简直是酷到了极点。”李无忧唏嘘道,“可惜我们连名字都忘了问他,不知下次相见他会不会赖账呢?” “什么账?” “这老家伙,为了耍帅,竟然将名贵的青瓷碗乱砸,奶奶的,这还不是记到你的账上吗?” “扑通!”柳随风绝倒。 新雨已霁,缕缕清风,透过淡淡月色,透过风仪楼的天井,轻轻落到一脸愁思的李无忧身上。 是什么,让这轻披雪衣的翩翩美少年轻愁满面,心情如云起云落?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一个似哀还怨的女声忽然幽幽响起。 李无忧回头,立时就看到了斜披罗裳,雪肌半裸的慕容幽兰,当即笑道:“为谁?当然是为了我最心爱的兰儿啊!” 慕容幽兰秀眉一挑,撇嘴道:“真的么?该不会是在想碧姐姐吧?”前来京城的路上,李无忧曾将寒山碧的事和她说过,谁知从此后,小丫头一路上只要见到有美女出现,便缠着李无忧问这人是不是碧姐姐,害得李无忧差点没被唐思三人给笑死,此时见李无忧夜半不眠,独坐中庭,自然又开始疑神疑鬼。 不过这次她却猜对了。煮月楼一会的最后,李无忧终于还是告诉了柳随风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后者惊诧之余,却告诉她寒山碧在京城等了他三日不见人影后,留下一张写着“誓杀负心人”的字条后就去江湖上找他了。 李无忧当时淡淡一笑,心头却百感交集,对寒山碧本是有七分思念三分埋怨,竟全化作了一腔相思,又是心酸,又是甜蜜。回风仪楼的路上,满脑子都是那女子嫣然浅笑模样。睡至夜半,忽听门外有风声过庭,霍然惊起,披衣独绕中庭,却并无半个人影,舞了一回剑,终于意兴索然,只是默然独立,却不想已将小丫头惊醒,当即笑道:“别提那个可恶的碧丫头了,来,兰儿,让老公抱抱。”当即张臂迎了上去,后者骂声坏蛋,闪过一旁。李无忧装出恼怒的样子,道:“嘿!老子就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慕容幽兰撇嘴,正要说话,忽见一道红色箭形光芒如闪电般自不远处凭空射来,惊叫道:“老公救我!” 李无忧叫声“兰儿莫怕”,龙鹤身法展至极限,整个人以肉眼难辨的高速朝她掠去。人至中途,心中一动,没来由地竟感到自己和慕容幽兰之间似隔了一道无形的墙,不及细想这是结界还是真气墙,一拍背上剑鞘,倚天剑应势出鞘,化作一道五色彩虹,朝前方撞去。 “哧”的一声,电光飞溅,李无忧明显感到那无形之墙已破了个大洞,当即真气一吸,将倚天剑收回,同时身体已穿过那无形气墙,落到慕容幽兰身边,轻喝一声,左掌发出一道无坚不摧、无法不破的浩然正气朝那红光射去。无声无形,红光当即消失了个干净。 自慕容幽兰惊叫开始,李无忧朝她掠去,中间感应到气墙,出剑,收剑,接着出掌,这一系列动作在慕容幽兰看来,只若行云流水,仿佛一切尽在他预料之中,潇洒而自然。但李无忧自己却很是茫然,当日在断州城外运灵气帮助小丫头发出“雷电天下”,接着又用浩然正气帮她抵抗反噬之力,因此受了重伤。伤好之后,浩然正气因祸得福地升至第九重,法术上却无任何突破,但自己的感觉却仿佛比以前灵敏了千百倍,对周围事物的洞悉能力有了质的飞跃,刚才更是在掠出的刹那,莫名其妙地感应到那到无形的结界之墙,当真是玄妙非常。 他不及细想,抓住慕容幽兰的手,关切道:“兰儿,你没事吧?”不知为何,慕容幽兰竟脸颊一红,低声道:“傻瓜!有你在,我怎么会有事?” 李无忧觉得她神情古怪,但强敌在侧,也无暇细想,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慰,接着喝道:“何方鼠辈,藏透露尾?快给爷爷滚出……哎哟,兰儿你干吗掐我?”慕容幽兰正要说话,一道白光闪过,场中已多了个中年文士。那文士约摸三十岁上下,银发长衫,手中持了一把折扇,李无忧觉得这人依稀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文士笑道:“无情墙,断情箭,这两样法术也算是我昔年的得意绝技了,没想到今天竟被你如此轻易就破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慕容幽兰见到这人出场,双眼发光,问李无忧道:“李大哥,你说这位先生帅不帅哦?” 李无忧见慕容幽兰看这人眼神露着热切的光,醋意上涌,大声道:“帅,帅个大西瓜哦!你看看他,也老大不小了,好好的头发非要染成白色,手里还拿着一把也不知从哪个妓院的垃圾堆捡来的破扇子,学人家装风流,玩潇洒,整个一不良中年嘛……哎哟,兰儿你拉我袖子做什么啊……喂!老家伙,你笑什么笑?算了,知道你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像本大侠这样玉树临风风流潇洒洒脱不羁的绝世大帅哥,就先原谅你一回。不过,老家伙,你半夜三更不好好在家睡觉,非要跑到这来打扰人家谈情说爱不提,竟然还意图偷袭我最亲爱最宝贝的兰儿,你是不是活腻味了?不过算了,本大侠大人有大量,你若肯将指使你的人说出来,再从本大侠胯下钻过去,老子就饶你一条狗命……兰儿,你掐我胳膊做什么啊,有什么事待会再说……拜托,老家伙,你别总是傻笑好不好? 第27章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你是想用你那自以为很迷人其实非常丑陋的笑容来迷惑老子,乘机好偷袭老子。不过,就你那些‘昔年的得意绝技’,本大侠手指头一动就能破他个千二八百个,就不要拿出来献丑了吧?喂!老家伙,你怎么越笑越大声了?一看你那贱样就欠扁,看来老子不教训你一下,你是不会……兰儿,你手里的刀应该去砍那老王八啊?怎么冲我来了?妈呀!谋杀亲夫了!” 中年人苦笑道:“兰儿,难道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吗?看上去很不怎样嘛。” “爹!李大哥平常不是这样的!”慕容幽兰丢掉手里的短刀,撒娇道。 “喂!老家伙,‘兰儿’是你叫的吗?还有,她喜欢谁关你鸟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老子怎样……等等,兰儿你刚才叫他什么?”李无忧的口忽然张得老大,再也无法合上。 “白痴!”慕容幽兰白了他一眼道“你面前这位风流儒雅,潇洒出尘的人,就是江湖上不世出的奇才、大荒三仙之一、正气谱上有数的绝世高手、当世四大世家之一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轩,嘻嘻,当然最重要的身份还是他是兰儿的爹啊!” 她话没说完,发现这个悲惨事实的李无忧已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在风仪楼贵宾套房的后花园里的一座凉亭里,李无忧恭敬道:“前辈找晚辈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慕容轩背负着双手,沉吟道:“你刚才破我无情墙的那把剑似乎是一把罕见的真灵之剑,剑名叫什么?” 李无忧心道:“乖乖!岳父你可真是老辣,倚天剑不过是露了一下,你竟然就认出这是一把真灵剑。”却装傻道:“真灵之剑?前辈你别说笑了,真灵之剑是既可以释放法术,又可以释放剑气的神器。整个江湖也不过四把,晚辈怎么会有?” 慕容轩见他装傻,也不再追问,忽然话锋一转,冷冷道:“你和正气盟是什么关系?” 李无忧听他语气不善,忙道:“前辈放心,我和正气盟的人是没有半点瓜葛的。” 慕容轩冷哼道:“一点瓜葛没有?正气盟的镇派神功浩然正气能练到无坚不摧的境界,你竟和正气盟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这是当我慕容轩是白痴,还是侮辱你自己的智慧?” 李无忧干笑道:“前辈有所不知。其实呢,这浩然正气嘛,是我那年上山打猎的时候,在某个无名山洞里拉屎的时候发现了一具插着刚才那把宝剑的骷髅和一本秘笈,我照着秘笈练功,嘿,一不小心就练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前辈你也知道,江湖中秘笈成灾,谁也逮不准自己拉屎撒尿的时候会不会捡到本绝世武功的秘笈什么的啊。” 慕容轩轻哦了一声,惋惜道:“那可真是可惜了,我慕容家和文家本是世交,刚才我本在想,你若是正气盟弟子,我就考虑将兰儿许配给你的,既然你不是,唉,那可真是可惜了!” 李无忧忙道:“这个前辈不用感到惋惜,山洞中那位前辈恰巧留下遗书,说我若能练成浩然正气就收我为徒,呵呵,事实上我也是正气门下。” 慕容轩蓦然转身,一股强大气势立时将李无忧锁定,冷冷道:“是吗?二十年前,文老贼抢了我最心爱的人,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凡是遇到正气盟弟子,必杀无赦!” “哦!原来是这样。”李无忧不慌不忙道:“不过前辈尽管放心,山洞里那人虽然有遗言,但晚辈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自命不凡的正气盟的人,不瞒前辈说,其实晚辈最好的朋友王二就是死在正气盟的一个马夫手上,所以晚辈其实和正气盟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是同仇敌忾的!”说到后来他简直是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甚至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和正气盟是不是真的仇深似海。 慕容轩先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道:“这样当然最好。不过去年的时候,我和文兄在西湖会面,将当日的误会已解释清楚了。现在我们两家的关系,比以前还要亲密。你是他的仇人,那我更不能放过你了!”说时锁定李无忧的气势又加强了许多。 李无忧闻言叹了口气,正色道:“既然如此,事到如今。晚辈也不能再欺瞒前辈了,其实晚辈是正气盟开山祖师文载道的隔代传人,受他老人家临终委托(不好意思,三哥,为了小弟和兰儿的终身幸福,你就先牺牲一下了),暗中保护正气盟的两百年基业。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试探前辈是不是对正气盟不利的人。呵!既然前辈不是,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们依然是一家人。” 这一次,慕容轩哈哈大笑,大声道:“你这小子,为了娶兰儿当老婆,竟如此反复无常。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李无忧淡淡一笑:“为了兰儿,别说是小人,即便是败类我也会做。再说了,我李无忧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君子、英雄、大侠一类的人物。” 慕容轩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如此坦白,就不怕我看你不起?” 李无忧道:“乱世文章不值钱,乱世英雄如狗屎!当今大陆,风云将起,根本没有君子、英雄一类人的容身之处的。更何况,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又有几人不是小人?至于那些他们的英雄对手,除了少数人能侥幸落得个远走他乡的结局外,全无例外的做了他们刀下的亡魂。齐斯裘羽,金殿王明;东海太白,风州破天,这四人就是最鲜明的例子。裘羽、李太白二人除了赢得后世人几声毫无意义地掌声外,当时惨况如何,想来前辈熟读经史,那是再清楚不过了吧!至于李无忧,虽不敢说和王明、蓝破天比肩,但自问能照顾兰儿一生一世,却绝无问题。” “齐斯裘羽,金殿王明;东海太白,风州破天”这句话是出自百年前的一代奇才苏慕白的《淫贼论》。 裘羽和王明都是文朝末年的义军领袖,二人联手推翻了文朝的统治,讲好平分大荒江山,但刚刚攻下文朝国都长安,王明立时背信弃义,梭使部下从背后偷袭裘羽的部队,造成后者实力大损,王明乘机攻打裘羽的领地,最后统一了大荒,建立金朝,而裘羽却不得不亡命齐斯大陆,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大荒野史》记载当年李太白之所以会远渡东海,是因为蓝破天为了和他争夺当时的第一美女秦如烟,用计让前者误杀了秦如烟的父亲,李太白万念俱灰下,这才单人只剑远走异大陆。当他想通事实真相,再回大荒的时候,蓝破天不但一统大荒,定都风州,而他与秦如烟的儿子也已长大成人。 李无忧此时引用这句话,可谓一针见血,极有说服力,慕容轩只听得哈哈大笑,连声赞道:“说的好,说的好啊!自古成大事者,永远不拘小节,别说是坑盟拐骗,背信弃义,就是比这阴险一百倍也可以做。你这小子机灵百变,又有自知之明,除了偶尔有绝对不该的良心发现外,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这样吧,只要你肯帮我杀一个人,我就将兰儿嫁给你。” 李无忧听出了他话中之话,“肯帮”而不是“帮”,意思就是只要李无忧肯参加慕容轩杀这人的行动,无论成功与否,慕容轩都会将女儿嫁过来,事实上也就是已经默许了二人现在的关系。是什么人值得他下如此重的赌注?李无忧动容道:“谁?” “冥神独孤千秋!”慕容轩一字一顿道。 “好的,没有问题。”李无忧说话的口气,好像慕容轩要他杀的人不是三大魔门之一的地狱门的门主,而是隔壁村卖豆腐的张三,但下面一句话却将他的真实意图暴露了出来,“不过,您和独孤千秋都是大仙位的高手,我怕到时候帮不上你什么忙。” 慕容轩道:“嘿!若我猜的不错,你的武功早已达到贤人级的巅峰,若能领悟圣贤之别,一两年内,就可晋级圣人级了。另外,你的法术似乎也已达到了小仙位的巅峰,精神力也初步成形了,待我告诉你大小仙位之秘,立时就可晋级大仙位了。这样的实力,嘿嘿,当今天下,除了三仙四圣,又有谁是你的对手?再等你武功也晋入圣人级时,天下间怕已难寻敌手了。” 李无忧暗道:“岳父你好毒的眼光!”,却一躬到底,正色道:“何为大小仙位之别?请岳父指点!” 慕容轩道:“其实大小仙位的区别,关键就是有无精神力。” “啊!那……什么才是精神力?”李无忧想到自己感应到无形气墙以及刚才慕容轩锁定自己的强大力量,已隐隐有悟。 “你既然是武术双修。和你说起来就简单多了。精神力与灵气的关系,就好比剑气、刀芒与真气的关系。”慕容轩道。 “啊!您的意思是说,要将灵气散出体外,从而接触到对方的精神或肉体,以达到杀敌的目的?”李无忧瞠目结舌。 “孺子可教。”慕容轩点头道,“不过,作为灵气的外延,精神力除了本身可以测敌、杀敌之外,尚是发动法术攻击的媒介,只要你用精神力锁定了一个人,就可以发动法术来攻击他,这比普通法师和小仙位法师念动咒语才可以发动法术,提高实是不能以道理计。所以,有人说进入了大仙位才算是真正登入了法术的殿堂,便是指此而言。” “那……如何才能将灵气像真气一样逼出体外?”李无忧道。 “呵!你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慕容轩笑道。 “说出来了?啊!”李无忧一呆,却随即大悟,“前辈你是说……咦,好快的身法!”原来慕容轩已乘他呆立的时候,御风飞出了数丈之外。 第28章 “你好自为之!十天之后独孤千秋会到京城,到时候我会来找你!”说完这句,慕容轩已拐过走廊,消失不见。 “岳父,等一下,我还有好多问题……臭虫,有什么事?”李无忧刚追出走廊,就见张龙一脸喜色地跑了过来。 张龙笑道:“呵呵!好事啊!有人请我们晚上吃饭。” “你又不是没吃过饭,这么开心做什么?”李无忧不解。 “操他奶奶!这次可是太师府、丞相府和靖王府同时邀请我们今天晚去吃饭啊!哈哈!可以大吃三方,真是太他妈的好了!”张龙大笑道。 与某个没脑子家伙的白痴表现相反,李无忧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事情虽然早在预料之中,但竟然来得这么快…… “喂!小白脸,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是不是该把你分成三块。” “操他奶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想吃三家的饭吗?这三家的饭都定在掌灯时分开席,我将你分成三块后,每家送一块,这样一来,你不是就可以一家不拉下了吗?” “……” “病猫,你实话告诉我,难道我真的很帅,不然怎么会有三家同时请我去吃饭这样的好事?”李无忧望着桌子上那三张烫金请帖,自嘲道。 “无忧,这饭可不好吃啊!”赵虎对某人的幽默显然不是很感冒,只是他的语气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但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担忧。 “听说这三府都是名厨云集,做的也都是真正罕见的山珍海味,这饭怎么不好吃了?”慕容幽兰眨了眨眼睛,不解道。 李无忧也不说话,迅快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众目睽睽,饶是小丫头脸皮不薄,也羞得面红耳赤,当即掐了李无忧胳膊一把,骂道:“死老公,臭老公,一天就知道欺负人家。” 李无忧苦笑道:“你看,我不过吃了自己老婆一块豆腐,就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若是吃了这三家的山珍海味,我还不被大卸八块啊?” “啊!原来是这样啊!”小丫头恍然大悟,但就在李无忧夸她冰雪聪明的时候,她又一句话却差点没让众人笑死:“不过老公,我今天好像没买豆腐啊?” 第十章满堂花醉 当然,众人的笑声当然立时又引来小丫头的恼羞成怒,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可怜的某人胳膊上又多了许多淤伤。 闹了一阵,赵虎道:“无忧,这三家的饭局都在今晚的掌灯时分,现在差不多就该出发了,你决定去哪一家了没有?” 李无忧道:“这个我可还没想好。对了病猫,听说今天晚上请我们吃饭的这三府,分别代表了当今朝廷的三大势力,你知道不知道都是哪三大势力?他们的关系如何?” “你连这个也不知道?”赵虎讶道,“陛下有十位皇子,其中有资格争夺皇位的有三位,分别是大殿下灵王、四殿下珉王和九殿下靖王,这也就是形成三大势力的主要原因。支持大殿下的朝中大臣有耿太师以及工部、兵部和户部三位尚书,另外据说朝廷五大军团中的黄州军团、梧州军团也都是支持大殿下的。四殿下却有司马丞相以及礼部和工部两位尚书的支持,另外就是军神王天所统领的柳州军团也是拥护四殿下的。至于九殿下虽然只有吏部尚书和内官的支持,但皇上却将禁军的兵权交给这位最信任的儿子掌握,而他的母亲朱贵妃也一直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势力比其余两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这些都是传言,但大体上是错不了的。” 张龙和慕容幽兰两姐妹也点头,表示认可。 李无忧皱眉道:“是这样啊,那你们断州军团是支持哪位皇子的?” “什么叫你们断州军团?应该说我们断州军团!”慕容幽兰抗议道,“你娶了本将军,也已算半个断州军的人了。” “对!”张龙立时起哄给小丫头助威。 李无忧嬉皮笑脸道:“老子说过要娶你了吗?慕容孔雀,你少在那里自作多情了!”小丫头闻言大怒,使劲在他背上掐了一下。 李无忧苦笑道:“连玩笑都开不起,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但下句“近之则不逊”硬生生在某人凶狠的眼神下吞了下去。 众人哄笑,便是一直装酷而不说话的杀手唐思也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闹了一阵,赵虎道:“事实上,张元帅只问军事,从不问政治,我们断州军是谁也不支持也不反对的。” 李无忧叹了口气道:“乱世中立,本就不易。这一次,想要还保持原来不偏不倚的立场,怕是更艰难无比了。病猫,你有什么好计策吗?臭虫,兰儿,小思,你们也说说。” 张龙:“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饭来嘛就吃了就是嘛!” 众人:“废话!” 慕容幽兰:“我将有一条妙计!” 众人(怀疑地):“什么妙计?” 慕容幽兰:“暂时没想到。” 众人:“切!” 唐思:“我没有意见。” 赵虎沉吟道:“不如,我们三家都不去好了。这样一来,我们的态度就很明确了,谁也不帮。” 李无忧摇头道:“这虽然也是个可行的法子。不过如此一来,我们就将这三大权贵都给得罪了。更有可能引来三家的猜忌!这样吧,反正那帖子上说的是请我们四人(唐思显然是不在三家的情报范围内),嘿嘿,我们就兵分三路。我去丞相府。病猫,你去太师府。臭虫、兰儿你们两个和小思去靖王府,记住到了那里你们两个一切都听小思的,若有不方便回答的问题就直接说‘不知道’,给他们来个莫测高深好了。” 众人齐称妙计,唯有慕容幽兰不愿意:“不行,老公,我也要和你去丞相府。” 李无忧吓了一跳,心道你若去了,那老子苦心设计的泡妞计划还不全得完蛋,眼珠一转道:“兰儿,你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你知道不知道司马青衫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 小丫头忽然想起什么,花容失色道:“啊!我不去了。” 且不提江山如画、诗酒风流,也不说兵强马壮、富甲天下,光是人物风流这一点便足以让新楚成为大荒诸国关注的焦点。因此,新楚朝中人物就更多的成为各国民众饭后的谈资。 但无论是诸国认可的“新楚诗酒风流地,人物一问两面天”,还是楚人自己推崇的“三英六剑七文章”,司马青衫竟都榜上无名,堂堂新楚国丞相竟未和新楚风流扯上一点关系。 有一个典故是,在天河彼岸的天鹰国的某次宫廷聚会上,当有人问及三皇子刘旷对司马青衫的印象时,刘旷却反问那人司马青衫这娘们是不是已经到了绝经期。这当然只是个以讹传讹的笑话,但诸国人众对司马青衫印象的淡漠,由此可见一斑。 没有锋芒、才能平庸是司马青衫一个特点,但他最大的特点却不是这个。 在楚人自己心中,这位年过半百的相爷好像对上朝是半点兴趣都欠奉,却对烟花巷陌的环肥燕瘦了如指掌。甚至有传说朝中众大臣的妻妾生辰,他也能张口即来。这曾搞得朝中人人自危,据说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龙帝楚问不得不在御案上辟了一专区来搁置弹劾司马青衫的奏章。 所以航州人都知道一个常识:要找司马丞相,别去皇宫六部,也别去丞相府,而是要到飘香楼这样的烟花胜地。 所以司马青衫最大的特点是好色如命,这也是李无忧一问出这个问题后,慕容幽兰再也不敢缠着去相府的原因。 但就是这样一个没有锋芒、才能平庸而且好色如命的司马青衫,竟已在新楚国丞相的位置上一呆就是二十余年。同样是这样一个丞相,却让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柳随风认为是心中第一英雄。 司马青衫,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公子!丞相府到了。”马夫彬彬有礼的声音,打断了李无忧的沉思。 下车伊始,便有一人迎了上来,那人边走边道:“神电侯大驾光临,司马青衫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呵!堂堂丞相,亲自出门来迎,李无忧你的麻烦大了。”李无忧暗自自嘲一声,但当他看清那人样貌时,更是头大如斗,差点没呻吟出来。 眼前这人青衫磊落,长发如飞,却不是当日于煮月楼中与自己和柳随风杏花煮酒纵论天下英雄的青衣人又是谁来? 坐落在航州城的正南方的丞相府方圆极广,但大到亭台楼阁小至清泉细石,都无不显得别具匠心。整个宅院又浑然一体,错落有致间尽见风流,显示出建筑这宅院的匠师广博的胸怀与主人潇洒的人生态度。 穿过了数道抄手游廊,绕过了两座假山,李无忧和司马青衫都已自方才见面的震撼中恢复过来,此时更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司马青衫更是亲切地称呼前者为“李贤侄”,而李无忧也不称他为丞相,而是直接叫“前辈”,对这个称呼,李无忧的解释是:“前辈纵横花丛多年,已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地步,无怪柳兄说当世英雄人物,前辈第一!因此虽然您是新楚丞相,但在晚辈心目中,您更是晚辈的楷模、偶像,是晚辈此生追求达到的最高境界。是以脱口而出的不是‘相爷’,而是‘前辈’。” 司马青衫也顺势道:“哈哈!我是老了,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了。所谓‘英雄出少年’嘛。今后大荒美女的前途,我可就都交到李贤侄你的手上了哦。” 于是三言两语,一大一小两头色狼不但已决定了大荒美女的前途,还因此变成了知己。 第29章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二人又走过一条小桥,渐渐听到人声鼎沸,又绕过一座植满昙花的花圃,终于来到一处轩厅。 司马青衫亲热地牵着李无忧的手走进厅来,对众人笑道:“诸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少年英雄,就是当日以一人之力大破萧国数万铁骑的神电侯李无忧李候爷。” “哟!我初时还道侯爷也如张将军一样气吞天下、威猛雄壮呢,却不想竟是这般温文儒雅,潇洒英俊,你们两人可是尽占新楚风流了。”说话的是一位约摸二十岁左右的紫衣丽人。她身边站了位身高八丈的金甲将军。 “呵呵!芸紫公主真是会说话。”司马青衫笑道,“李贤侄,这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就是有‘天鹰第一才女’之称的芸紫公主了,而她身边这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则是九门提督参将张恨水张将军。公主这几日在敝国做客,听我说贤侄你要来,是专程从皇宫赶来见你一面的。” 天鹰国三公主芸紫才名满天下,性喜游历,常年辗转于大荒诸国,但也因此艳名播于四海,传说与她结有露水姻缘的男人数不胜数,李无忧一听说是这位公主,暗自窃喜,忙道:“原来是芸紫公主和张将军,久仰,久仰!”芸紫公主嫣然一笑,那张恨水却冷哼一声,并不答腔,李无忧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但美女在旁,也无暇理会,又对芸紫公主道:“公主要见在下,只消派人打个招呼,在下自当即刻登门拜访,如今却玉趾亲临,教小侯何以敢当?” 芸紫公主道:“呵,那好。明日黄昏,芸紫在行馆略备水酒,不知侯爷能否光临?” 有美女相约,李无忧哪里会不去,忙道:“到时一定要来打扰。” 众人纷纷艳羡这小子不但官运亨通,居然艳福也是不浅。 司马青衫呵呵一笑,又为李无忧一一引荐旁人:“李贤侄,这位见了女人就脚不能动的老色鬼就是当朝的礼部尚书陆子瞻陆大人了。这位面黄肌瘦、肾虚腰软的就是本朝的柱石淮南王殿下,而这位看来英气勃勃其实阳痿不举的便是官封正国公的许正许大人,至于这位看来阳痿不举其实也阳痿不举的就是工部尚书周宏基,这些都是三英六剑七文章里的杰出人物,有空你们多亲近亲近。” 这番别开生面的介绍自然引来被介绍人一顿或真或假的斥骂,但除了张恨水冷着脸外,其余人其实都面带微笑。 李无忧一一见礼,心下却大是忐忑:“老狐狸这么介绍,到底是为了向我示威,警告我不要投错阵营,还是说我既然来赴宴,他已经将我当作自己人?” 接着司马青衫又指着一名英俊的年轻人和一名年轻和尚道:“李贤侄,我最后再给你引荐两位今晚重要的客人。这位大师就是禅林罗汉堂首座无尘大师,而他身边这位少年英雄就是正气盟的少盟主文治。” 无尘和尚看来年约二十五六,但李无忧却知道,作为云海的关门弟子,禅林掌门虚心的师叔,这位年过八十的禅林长老之所以有如此容貌,是因为他已将般若心经练到无我相后产生了返老还童现象。当即肃然行礼,后者微笑还礼,看他的目光却似乎很好奇。 文治是今任正气盟盟主文九渊的独子,只有十九岁的他,已是官居平罗国的正气侯,见到李无忧朝自己拱手,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不还礼,态度极其倨傲。 李无忧淡淡一笑,心头却已是大骂:“小王八蛋,老子可是你祖宗爷爷文载道的结义兄弟,按辈分来说也是你的祖宗。祖宗我肯给你拱手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你小子态度还这么恶劣,妈的,看老子待会怎么收拾你!” 司马青衫又替他介绍了几位朝中要员后,众人分宾主落座。李无忧作为今晚的主宾,当然地坐到了司马青衫下首左边的桌子,而文治和张恨水二人力邀芸紫公主坐到自己身边,后者婉言谢绝,却坐到了李无忧的下首。文张二人只恨得牙痒痒,朝李无忧横眉怒目。李无忧这才恍然二人原来是将自己当作了情敌,暗暗好笑,心道:“龟孙子们!想和你祖宗爷爷抢女人,也不撒泡尿照照!好,老子今天就陪你们玩玩!” 酒宴一开,司马青衫先说了一通废话,接着敬了众人三杯,便请众人自便,同时叫来一队歌姬助兴,一时间音乐又响,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李无忧与芸紫很快就搭上话,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他幼时四处流浪,见闻广博,昆仑山上更是经四奇熏陶七年,可谓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无一不精,而他有意气文张二人,自然曲意讨好芸紫,再加上他言辞诙谐,又旁征博引,果然将芸紫逗得花枝乱颤,眉目如笑。张恨水在一旁直恨得牙痒痒,文治虽然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但看李无忧的眼神已仿佛透着深仇大恨。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李无忧自然暗爽,但同时暗暗心惊,初时她还当这芸紫公主只是个荡妇,所谓才名多半是旁人吹捧出来的,却不料她诗词音律不说,分析起天下局势来,竟也很有真知灼见,每深谈一分,李无忧即对她的轻视就少了一分,而敬重却多了一分。说到后来,李无忧已不仅仅是想借她气文张两个不顺眼的家伙了。 席间除了文张二人外,几乎人人都来找李无忧这位大英雄敬酒,李无忧杯来酒干,片刻之后竟已饮了三四十杯,但脸上却连半丝红意都没有,众人谀词如潮,芸紫更是大赞他男儿本色。 饮了一阵,相府的总管忽然跑了进来,和司马青衫耳语了几句,后者双目一亮,挥手示意舞姬和乐师退下,对众人道:“各位,各位,今天高朋满座,已是鄙人莫大的荣幸,但更振奋人心的是,现在竟又来了一位难得一见的贵宾。”他语音中夹杂着兴奋,显然那来宾身份很是特别。 今晚的宴席,表面上说只是个普通的朋友聚会,但众所周知,今晚的主角是李无忧,而芸紫公主和文治的出现已经是异常大的变数了,现在这人竟能让司马青衫用“难得一见”来形容,那又是谁?众说纷纭,但猜测最多的当然还是四皇子珉王。 就在此时,一缕悠悠笛音,忽自厅外飘了进来。一张绝世容颜同时在李无忧脑中闪过,这让他没来由的心头一颤:“是你么?盼盼!” 那笛声初时好像月照河塘,风过浅草,恬淡宁静,但片刻后转渐转高亢,如沧海行舟,飘忽优游。未几,水声渐大,怒涛翻涌,那小舟仿佛随时都会被淹没,却始终随波逐流,未曾倾翻,但片刻后那笛声一变,陡转直下,由惊涛拍岸转为如丝烟雨,并渐渐趋于平淡,良久后,那笛音一变,转为哀伤凄凉之音,李无忧心头一颤,仿佛看见朝露瞬逝,昙花乍放,那笛声却在此处戛然一止,接着响起三个短音,之后又渐渐平和,半晌后终于慢慢转弱,渐不可闻。 万籁俱静,唯有红烛垂泪,风灯毕剥作响。众人全都沉寂在刚才仙籁一般的笛声中,甚至少有人发现一名横吹玉笛的白衣女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厅门口的。 寂静仿佛仅仅过了一刹那,却又仿佛过了千万年,终于有一人惊呼道:“大家快看,昙花开了!” 众人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厅外花圃中那些原本只是含苞的昙花竟在刚才已同时开放! 朱盼盼横笛伫立于怒放昙花间,仿如仙人。昙花如雪,白衣如雪。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忘却了世俗的争名夺利,忘了恩怨情仇,完全沉醉在这奇妙的宁静当中。 谁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终于道:“朱唇吹奏昙花曲,我愿身为碧玉箫。今日得闻盼盼姑娘箫声,李某真是死而无憾!”众人回过神来,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李无忧。 朱盼盼面颊一红,正要说话,一人已冷笑道:“横者为笛,竖者为箫。某些人连这都分不清楚,就不要在大庭广众下乱说话,省得丢人现眼。” 说话的是张恨水,他早对李无忧嫉恨如狂,此时抓住李无忧混用的箫笛的错误,他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当即便出言讥讽。 经张恨水这一提醒,众人也都醒悟,看向李无忧的眼神中立时就多了三分鄙夷和一分惋惜,心道这少年看来风流文雅,原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标准的草包一个。唯有芸紫公主深知李无忧精通音律,绝不该分不清箫笛,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也不插口帮他辩解。 文治却接道:“是啊,是啊!这诗词音律乃是风流文雅之事,可不是凭四肢发达或者只会几张鬼画符就能弄懂的。” 这话一箭双雕,“四肢发达”和“只会几张鬼画符”同时打击了李无忧和张恨水两个情敌。李无忧淡淡一笑,并不接口,张恨水却面有怒色,正要说话,却见司马青衫有如冷电的眼光射来,不得不住了口,但神色愤愤不平。 司马青衫笑道:“其实这箫和笛都是管弦乐,外形相似,音色相近,李贤侄刚才又被朱盼盼有如仙乐一般的笛声所迷醉,这箫笛互混,不过是一时口误,请朱盼盼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明显是替李无忧说话了,场中众人不是精乖的老狐狸就是纵横一方的风云人物,哪里还看不出司马青衫对李无忧有看重维护的意思?当即便有陆子瞻一脸沉痛道:“李侯爷是一时弄错了,但子瞻惭愧啊!我一直都没弄明白这箫笛之别,多亏了丞相的指点,不然他日陛下问起来,非但我这礼部尚书当不成了,不定还会落下个欺君的大罪,连性命都保不住!丞相你真是子瞻的再生父母啊!” 为了巴结上司,礼部尚书都可以无耻如此,其他大臣当然也不会闲着,淮南王楚阳接着就说自己对音律其实一窍不通,今天终于又长了见识,而正国公许正也坦承自己是个土包子,连音律是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听到司马青衫的话,如“拨云见日,好不畅快”,而工部尚书周宏基更是说司马丞相为自己解决了“二十年都不明白的大问题”,晚上回去要叩谢神恩。 第30章 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最离谱的是有一名武将竟坐到了地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起来,旁人问他原因,他却道:“小将祖宗十八代都是农夫,根本不知道那竹筒一样的东西居然能吹出如此动听的声音。听了丞相的话,才知道原来那是笛,我又长了见识!我感动啊!” 李无忧只看得暗自狂笑,同时很是惭愧:老子自以为算是天下厚颜无耻第一了,见了你们,才知道老子原来只是个容易害羞的大姑娘而已。 张恨水虽然性直,但终究是在官场打滚的人物,见了这个架势,哪里还敢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谁知文治却不是楚臣,一向孤傲惯了,根本不买众人的账,冷冷道:“司马丞相虽然言之成理,但李侯爷笛箫不分,唐突了朱盼盼,应当道歉才是。” 李无忧面带微笑,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暗自却爽翻了,心道:“白痴龟孙,这下你可将场中人全都得罪完了,你这小子有命回平罗,那才是怪事!” 果然,听到文治如此不给面子,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若非司马青衫用眼神阻止,好几个人当场便要借题发挥一番,但饶是如此,众人看文治的眼神就都变得阴冷起来,其中一些有远见的人更是已经想到正气盟将来极可能是此人接管,对其前景开始持怀疑态度,而很多与正气盟有生意往来的官员更是暗暗决定回去后要赶快撤出自己在正气盟的股份。 “文公子此言差矣。”朱盼盼轻启朱唇道:“李侯爷非但没有唐突,而且还是盼盼生平第一知音呢!” 众人看这位如仙女子的神色不像说笑,均是露出凝重神情。文治脸色微变,不服气道:“某人不学无术,明明将笛当作了箫,盼盼姑娘不必为他开脱。” 朱盼盼摇头道:“盼盼不是为李侯爷开脱,盼盼刚才奏的那首《刹那芳华》虽然是用笛,但此曲实是脱胎于《潮汐》、《弄舟》和《昙花》这三首失传的古箫曲,而李侯爷却是三年来第一个听出其中箫意的人,‘生平第一知音’绝非虚言。” “哦!”众人恍然,同时对李无忧的观感也由鄙夷变为佩服,而芸紫看李无忧的眼神更是透出了一丝崇拜。 司马青衫笑道:“我就说嘛,能吟出‘朱唇吹奏昙花曲,我愿身为碧玉箫’这样的绝唱的风流人物,即使是为朱大家神魂颠倒,也断不该分不出箫和笛,敢情我们的李才子是话里另有玄机啊。可惜的是,本相还在那里枉做小人地为他辩解。”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也渐渐的缓和。 李无忧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就迫得文治左支右绌,心中大乐,看了后者铁青的脸一眼,笑道:“丞相过誉了,这朱大家的‘生平第一知音’在下可不敢当,小子只是侥幸而已。不过古人说‘曲艺相通’,音律造诣到了朱大家这种境界,别说是易箫而笛,就是易琴为笛也非难事。这与武功法术到了极致,会殊途同归,相互转化是同一道理。” “易琴为笛……易琴为笛……啊!我明白了。”朱盼盼喜道,“多谢李侯爷,盼盼终于明白如何演奏那首古谱《高山流水》了。” 看她兴奋的样子,显然是李无忧这句话竟然帮她解决了一个苦思许久不得解的大难题,众人对李无忧又妒又佩,同时也刮目相看。 “荒谬!虽然古来有罕见的绝世天才可以武术双修,但武功是武功,法术是法术,怎么可以相互转化?”却是文治冷冷道。今晚的宴席,李无忧出足了风头,而他不但得罪了一大帮人,而且丢足了脸,此时终于又抓住李无忧话中那句“武功法术到了极致,会殊途同归,相互转化”大做文章,希望挽回一点颜面。但可惜他的反应又已被李无忧算计在内。 李无忧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冷冷道:“井底之蛙,怎知天外有天?” “你说谁是井底之蛙?”一如李无忧所料,文治简直是怒发冲冠。 李无忧淡淡道:“谁答腔我就是说谁。” 文治拔出身上配剑,怒极反笑道:“好!好!李候爷这么说,想来必是已经通过法术练成了武功。那好,请在场的诸位请做个见证,今日若是李无忧能用武功击败文某,我文治就自废武功,从此退出江湖。但若李候爷因此败在我的剑下,就请他不要赴明晚芸紫公主的约会,而且以后也不能再和芸紫公主在一起,不知李侯爷有没有这个胆量?”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巨大的波澜。文治这个赌约看起来似乎是李无忧占了便宜,但旁人却都知道这绝不公平。因为千百年来,武功和法术就好像太阳和月亮,各自光芒四射,但通常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天空。即便是有几个绝世天才能够贯通武术,武术双修,但也必定会有一项强另一项弱,这就好比一天中的早晨和黄昏这两个时候日月会交辉,但交辉的时候不是月亮更明亮些就是太阳更明亮些。现在的李无忧已经与大荒三仙齐名,法力之强是毋庸置疑,但也正因如此,即便他是武术双修,武功也必定极其有限,文治要在武功上击败他自然易如反掌,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李太白、蓝破天或者大荒四奇这样在武术上都有通天贯地之能。退一万步说,即便李无忧是像他们一样的例外人物,于武功法术都有极高的天分,但他年纪比文治小,内功自然比文治要弱,而以文治深得正气盟真传的武功说来,李无忧又凭什么击败他? 所以,文治的话表面大方其实用心极其恶毒,但武术殊途同归这话李无忧确实说过,谁也不能怪他过分。 芸紫公主忙道:“你们别比武了,因为我临时想起一件事,明天晚上的约会,我已取消了。”言下已经表明自己对李无忧的爱慕,但也同时暴露出她其实也不看好李无忧的武功,希望后者不要比武。 这话非但未让文治收手,反而因此对李无忧更加妒忌如狂,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带着火。 司马青衫忙圆场道:“算了,二位皆是当今世上难得的少年英雄,谁受了伤都不好啊!” 陆子瞻也道:“两位分别是新楚和平罗的侯爷,若因任何一人的损伤影响了我们两国的关系,必定大为不美。依老夫看两位还是共饮一杯,化干戈为玉帛算了。”除了朱盼盼微笑不语,无尘和尚闭目养神外,旁人纷纷附和,叫李无忧不要答应比武。 李无忧还未说话,文治又已道:“算了!早听说楚人都是些只会放狂言而不敢实践的懦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武不比也罢,我这就返回平罗,结盟之事就此作罢!”说时作势将长剑还鞘,同时大踏步朝门外走去。 这番话言辞激烈,虽然将李无忧逼到了非战不可的绝地,但也再一次将在座的楚人全部都得罪了,显然文治是想孤注一掷了。 胜者为王是乱世法则,因此这一战的后果无外乎两个,一就是他将声势正如日中天的李无忧斩于剑下,自己声名鹊起,到时他之前的一切作为就不再是鲁莽、气量狭小,而将全部成为他机智和勇气的见证,另一个后果却是他从此声名扫地,不得不自废武功,从此成为一个废人。 可以说这是一场豪赌,众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李无忧虽不明白文治说的结盟是怎么回事,但看他作戏如此卖力,心道这龟孙也并非草包一个,当即装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道:“文治,你数次得罪本侯,本都是必杀之罪,不过念在你一身武功练来不易,在座诸位大人和两位美女也都为你求情,已决定放你一马,但你现在竟然辱及我新楚国威,那是谁也救不了你了。不过在动手之前,我有件事情可要说明白,芸紫公主喜欢谁在一起,那是她的事,李某无法做主,当然也无法拿来做赌注。所以,我若输了,就自散本身灵气,从此退出江湖。至于文侯爷若是输了,也不用自废武功,只要拜我为师并为刚才的话道歉就可以了。” 这席话不但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而且面面俱到。第一句语气不卑不亢,在显示自己心胸宽广的同时,又给足了场中众人的面子,第二句却在将自己塑造成一位不计较本身荣辱但注重国家声誉的爱国人士的同时,更是顺带点出对方将芸紫作为赌注是对其不尊重的表现,而更加衬托出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第三句话一反刚才的柔弱,话中透露出一股一往无回的英雄气概。至于第四句却又奇锋突出,除了再次显示自己肚量大外,更是以“拜师、道歉”两个条件给文治施加了心灵压力。这几句连消带打,非常厉害。 众人听得都是纷纷叫好,而芸紫和朱盼盼看李无忧的眼神更是耐人寻味,前者双目放光,热切如火中隐隐透着一丝担忧,后者却浅笑盈盈,双眸如水,显是对李无忧抱有大信心。司马青衫但笑不语,却也微微颔首,庆幸这样的人才是投入了自己的队伍。可以说李无忧寥寥数语,已是锋芒毕露。 文治闻言大怒,冷笑道:“好!好!只要我输了,别说拜你为师,叫你爷爷都可以!多说无益!咱们武功上见真章吧!”说时身形一飘,于空中数折,潇洒地落到厅外院中。 李无忧淡淡一笑,众人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人已飞到了院中,忙紧随其后走出大厅,来到院子中央,在二人周围围成了一个约摸七丈方圆的大圈子。 站定之后,李无忧道:“你动手吧!” 文治奇道:“你不用兵刃?” 李无忧下山后,一直将倚天剑包了布背在身上,但今夜来赴宴,自然不方便带在外面显眼,已经收到了随身携带的乾坤袋里,听到文治的话,笑了笑,走到院子的一角,折下一根柳枝回来,随手舞了舞,说道:“好! 第31章 你现在可以开始了。” 文治狐疑道:“你这也算是兵刃?莫非想借此施展什么法术?” 李无忧淡淡道:“剑法练到极致,草木竹石皆可为剑,甚至是无剑胜有剑。我剑法还没练到最高的无剑胜有剑,就用这根柳枝当剑好了。” 旁人只觉李无忧不是狂妄无知就一定有什么诡计,文治却闻言变色,想起父亲传授武功时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来:“治儿,本门的至高剑法叫浩然气剑,这种剑法是以浩然正气为根基,灌注到剑身,有惊天动地的威力,据说这种剑法练到极致,草木竹石皆可为剑,甚至可以无剑胜有剑。唉,练剑到这个地步,才算是真正的得法。”这少年莫非竟会这种剑法?不对,据说这种剑法练爹都没练成,他又怎么会了?一定是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听到这个传言,故意唬我。嘿嘿!没那么容易!他当即冷冷道:“好!你既然存心寻死,本侯爷就成全你!”说时手中长剑划出一道曲弧,朝李无忧刺来。 李无忧叹了口气,心道:“三哥,我已提醒过他了,可你这曾孙实在是太蠢。只好让我帮你教教他了。”见长剑近体,也不闪躲,柳枝凭空一划,后发先至地击在剑身,长剑立时荡开。 “好!”围观众人发出震天的喝彩声来,虽然人人都知道李无忧肯定会武功,但谁也没料不到竟是高明如此。今晚有好戏看了。 文治大吃一惊,却不死心,迅疾地连刺七剑,正是正气门绝学碎玉剑法中的绝招碎玉七击。剑身未至,森寒的剑气已扑面而来。 第十一章无忧剑 李无忧淡然一笑,柳枝或挑或劈,或挡或刺,毫无规则的连续七式,每一次柳枝都击在长剑的剑身,而那些剑气一近他的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七式一过,文治快如急电的碎玉七剑全数落空,他人也被柳枝上传来的雄浑内力震得倒退三步,持剑的右手阵阵发麻。反观李无忧,却由始至终连脚步都未曾一动。 围观众人中不乏像无尘这样的武学好手,见到李无忧这几招剑法虽然都是守势,但每一招都是击在对方剑势的断续处,批亢捣虚,妙到毫巅,却又都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合乎天地至理,果然已突破了剑招本身,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剑法极境,骇然之下,都是叹为观止。 文治脸色惨白,这李无忧剑法实是高明得骇人,自己每一招每一式仿佛都在他算计当中。但此时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又挺剑疾攻而上。 一时间李无忧整个人又被笼罩在一蓬剑雨里,他边挥舞柳枝挡架,边痛骂道:“白痴,碎玉剑法的精义是一往无前,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你没有必死的决心怎么能发挥这路剑法的威力……胡闹,正气八剑是以浩然正气为魂,乾坤八剑为魄,像你这样手足毛躁,魂散魄离,算哪门子的正气八剑?唉,蠢材,蠢材,要知道剑术之道,讲究如行云流水,任意所至。你使完这招‘山河作剑’,剑尖斜左,难道不会顺势右摆以接‘天地为心’吗?剑招中虽没这样的姿势,难道你不会别出心裁,随手变化么?” 这一阵比斗,李无忧只守不攻,文治只攻不守,攻方攻得酣畅淋漓,守方守得滴水不漏,但李无忧如同闲庭信步,潇洒怡然,文治仿如狂风骤雨,奔雷闪电,只将围观众人看得心旷神怡。 文治自己却已是越打越是心惊,李无忧柳枝所指,无一不是自己剑法中的漏洞,若非他招式都是凝而不发,自己早已落败多时,但就是如此也逼得自己不得不慌忙变招,旁人只道他出招如电,千变万化,却不知他实是被李无忧逼得不得不变招,苦不堪言,但更可怕的还是李无忧口中所说的话,不是以前父亲传授剑法时的教诲,就是自己以前从想到的本门剑法的精义。他既不是正气盟弟子,本门剑法又能用到如此高的境界,难道他是曾祖爷爷文载道转世不成? 又斗盏茶功夫,文治此时已是冷汗狂冒,进退失据,李无忧见此长啸一声,右手一扬,柳枝脱手飞出,文治不防他忽然由守转攻,大吃一惊,惶急下将直进之剑改为倒竖去挡,出乎他意料,那柳枝一触剑锋竟立时断成两截,速度却不减反增,“噗”、“噗”两声,射中他曲池、檀中两穴,全身真气立时被封。 风灯摇曳,刚刚盛开的昙花为方才剑气所激,四处飞扬。众人如痴如醉,竟都忘记了鼓掌。 文治将长剑一抛,俯身拜倒,热泪盈眶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月华如水,落英缤纷中,李无忧背负左手,右手倒持柳枝,面色沉寂。远远看去,这蓝衫淡漠的少年,孤高清远,仿佛遗世而独立。 朱盼盼和芸紫忽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这使得她们芳心深处没来由的一阵悸动。她们都知道,从这一刻起,此生岁月自己再也无法忘怀李无忧倒持柳枝的蓝衫背影。 司马青衫与陆子瞻看去,这倒持柳剑的少年,睥睨当世,顾盼间已是王气纵横,仿佛天下无人能与之争锋。一直默然旁观的无尘和尚忽双眼圆睁,一脸虔诚地看着场中那少年,如见佛祖。 有位当时在场的朝中学士,见了此情此景,回去后作了一幅《文治拜师图》,时人惊为神品。后来此图流入集市,有人千金买走,此后万金不易。据说,古兰魔族皇室有人听到此画的名气,想用百金求其赝品,竟然未能如愿。 比武结束,结局皆大欢喜。重返大厅,司马青衫吩咐下人重开酒宴。此时众人看李无忧的眼神都透着崇敬,而文治更是几乎将李无忧视作曾祖转世了,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搞得李无忧少了好多和朱盼盼和芸紫二女联络感情的机会,这次轮到他恨得牙痒痒了,心下恼悔自己刚才为何要看三哥的面子而不将这只苍蝇给杀了。但也正因少了李无忧的打扰,二女却彼此熟络起来,各自佩服对方才气了得,很快好如密友。 饮了一阵,朱盼盼和芸紫率先起身告辞。李无忧对文治耳语两句,见后者爽快点头,也随即对司马青衫提出告辞。司马青衫挽留一番,见三人去意坚决,也不再强留。 出了相府,芸紫对李无忧道:“李侯爷,小妹有事在身,先走一步,你送朱姐姐回去吧。还有,别忘了明晚的约会。” 李无忧明白她的心思,朝她感激一笑,说道:“公主放心,李无忧必定送朱姑娘安然返回。” 朱盼盼俏脸微红,正要说话,芸紫已笑道:“姐姐你可别辜负了侯爷一番好意啊。呵呵!姐姐若是有空,明晚也请同来一叙!”不等朱盼盼说话,已带着护卫上马车离去。 “那天……” “那天……” “朱姑娘你先说。” “侯爷你先说。” 接连两次,两人同时说了相似的话,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尴尬一笑。 问明了朱盼盼暂住在西湖畔后,李无忧提议二人走路回去,朱盼盼颔首应允。 月色如水,夜风里流动着清新的气息,吹在脸上,柔和的,凉凉的,说不出的舒服。 已是子时,大街上不见人影,李无忧和盼盼两个人默默享受静谧的恬淡,谁也没有说话。 忽然朱盼盼微微咳嗽了两声,李无忧解下外衣,从背后温柔地给她披上,柔声道:“更深露重,朱姑娘小心着了凉。” 朱盼盼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侯爷若不嫌弃,直接叫我盼盼就可以了。” 李无忧喜出望外,忙道:“好啊!盼盼,你也叫我无忧吧。”朱盼盼俏脸一红,以几不可见的幅度点了点头。 李无忧暗自诧异,听说朱盼盼来历神秘,但常年游历大陆,可谓阅人多矣,怎么如此容易害羞,口中道:“盼盼,那天真是多谢你提醒,不然我可就没命了。” 朱盼盼道:“侯……无忧,那天我不过是凑巧看见,举手之劳而已,你别放在心上。事实上也是你自己武功高强,才能从冷锋的剑下逃生。” “冷锋?你是说那人就是传说中从未失过一次手的神秘杀手冷锋?”李无忧听到这个名字,除了大感头疼外,心头也隐隐有一丝窃喜,自己竟让冷锋失手了。 朱盼盼道:“就是这个冷锋。你以后还要多注意。听说冷锋此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另外,你知道不知道是谁要杀你呢?” 李无忧苦笑道:“谁要杀我?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是司马青衫,也许是耿云天,甚至是皇上,呵呵,说不定是你呢?” 朱盼盼听他说到自己,虽知是玩笑,但竟不知为何闻言心头竟是一窒,面上便有了薄怒。李无忧忙道:“盼盼,我是开玩笑,你别介意啊!” 朱盼盼转过脸去,淡淡道:“没事。我到了。” 面前是一间尼姑庵,大门上方三个醒目大字“言静庵”在淡淡月光下显得神圣而庄严。 李无忧笑了笑,道:“那好吧!我就不送你进去了。”忽然想起一事,又道:“盼盼,我有位朋友中了一种奇毒,需要数种奇药,你常年游历大陆,不知能否帮我找几样东西?” 朱盼盼想也不想道:“好的。你说,我回头帮你找找。” 李无忧道:“百溟玄冰五钱、东海神木一克、十年以上的臭豆腐若干、七足蜈蚣三条……” 朱盼盼俏脸又是一红,低声道:“这些东西我暂时都没有,不过如果你这位朋友中的毒是‘女儿香’的话,还有另一种方法。” 李无忧大喜过望,抓住她双肩道:“盼盼,你知道哪种密法?可以告诉我吗?” 朱盼盼脸更红了,凑过朱唇在李无忧耳畔轻轻一语,随即不着痕迹地摆脱他的双手,跑进庵去。 第32章 伊人已去,但阵阵幽香犹自环绕身旁,耳朵发痒,李无忧如痴如醉,心道这难道就是顾盼流香么?咦!她刚才说什么来着?“解铃还需系铃人”?什么个意思?该不会是说解毒还需下毒人吧?这谁不知道?奶奶的!为什么现在的人都那么喜欢打哑谜!郁闷! 李无忧回到风仪楼的时候,慕容幽兰和赵虎等人都已先回来了。 赵虎那边一切顺利,太师府今晚果然也是宾客云集,甚至大皇子灵王也来了。耿云天虽然对李无忧未亲来略有微辞,但赵虎在表达了歉意后,就并不在此话题上和他纠缠,而是巧言带过,说起耿云天几件得意的往事,后者果然立展笑颜,于是宾主尽欢。最后,耿云天还是很委婉地问起了断州军支持谁继位的立场,赵虎却和他玩起了太极:“赵虎不过是一介粗鲁匹夫,又懂什么军国大事了?何况龙帝陛下英明神武,心中早已定下人选,我们做臣子的只要遵循陛下的圣谕就可以了。”耿云天却不死心,当即问起了赵虎对三位皇子的观感,赵虎回答得更绝:“三位皇子都是真龙之子,我辈凡夫俗子怎可妄言评断?”总之,任耿云天和灵王如何试探,赵虎的回答都是滴水不漏,不偏不倚。最后,二人无奈之下只好接受了断州军团暂时的中立态度。 靖王府的事,一切也都在李无忧的预料之中。有了唐思的暗中提点,除了张龙偶尔闹出些礼仪上的笑话外,慕容幽兰并没有给他惹什么麻烦。至于靖王问起断州军团的立场问题,二人充分演绎了李无忧传他们的三字真言的精髓,无论靖王问什么问题,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靖王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唯一的意外是,靖王见到慕容幽兰,当即就有了惊艳的感觉,直接地表达了好逑之心,遭到后者近乎蛮横的拒绝后,非但没有止步,反而大赞她有个性。显然,李无忧又多了个实力强劲的情敌。 一夜无事。 第二日,是龙帝召见李无忧的日子,他早早来到了皇宫。 皇宫在航州城的正中央,周围都被高八丈厚三丈的城墙围在其中,宏伟壮丽的宫殿组群,规模庞大,气势磅礴。除了中轴线上的数座主要建筑物外,其余建筑物都是标准的左右对称格局,正大光明殿,就座落在皇宫的正中央。 在值事太监的引领下,李无忧穿过北方的玄武门,展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可容纳万人的大型广场,李无忧虽然都见过断州城的演武场,但见到皇宫的内院也能有如此大的一片空地,当即叹为观止。 跨过广场,穿过金水河上的白玉桥,终于到达了正大光明殿门前。 殿里面已经有十几位大臣正在谈笑风生,司马青衫陆子瞻等人赫然在列。看到李无忧的进来,一位金冠紫龙袍,年约三十上下的英俊男人微笑着迎上前来,说道:“早就想见见当日断州城下凭一人之力,大破数万断州铁骑的神电李侯爷。呵呵,今日一见,本王才知道什么叫‘英雄出少年’!”这人语音沉厚,听在耳中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这位王爷是……”李无忧微笑中带着一丝疑惑地问道。 紧随这人身后的司马青衫介绍道:“李侯爷,这位是四皇子珉王殿下!” 李无忧忙躬身施礼道:“李无忧参见珉王千岁!” 不待李无忧弯腰,珉王一把抓住他的双肩,连声道:“不必多礼!” 珉王和李无忧身高仿佛,本身英俊无匹,成熟稳重,再配上金冠龙袍,端的是玉树临风,潇洒出尘,更难得的是他看来平易近人,但同时又不怒自威,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让人臣服的淡淡王者之气。总之,这个人的身上同时具备了亲和与威严,确实有人愿意为他卖命的气质。 李无忧曾听赵虎说过,当朝的四皇子珉王文武双全,一身武艺出自禅林无相禅师门下,一套般若神掌于京城罕逢敌手,没想到他还如此英俊。 李无忧心念电转时,珉王又为他介绍身边同样身穿龙袍的中年人道:“李侯爷,我身边这位是我大皇兄灵王殿下。” 灵王年约四十,与珉王的玉树临风不同,这位大皇子颇为粗壮,一张国字脸也略显沧桑,双手过膝,环眼圆睁"奇"书"网-q'i's'u'u'.'c'o'm",若非他头上的金冠和身上的滚龙袍,很让人怀疑这只是某个乡下农夫。 见到李无忧朝自己行礼,灵王微笑点头,说道:“昨日晚上太师府设宴,本王听闻李侯爷也要光临,专程前往,却未能见到侯爷,真是遗憾啊?” 李无忧赔笑道:“因为昨夜首先接到了相爷的邀请,未来前往拜见太师和殿下,还请两位不要见怪。不过有赵将军前来领略二位的绝世风采,下官也一样感同身受。”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赵虎来了就等于李无忧来了,也就是说李无忧虽然去了相府,但断州军团其实并不偏向任何一方。 灵王满意点头,却又有一金甲将军上前,伸出右手道:“听说昨晚李侯爷在相府柳剑却敌,一招击败正气盟少盟主,剑法之强,举世无双。恰巧鄙人也会些粗浅剑术,不知侯爷能否抽空指点末将一下?” 李无忧伸出右手迎了上去,才一握住那人右手,一股排山倒海的凌厉内劲就猛攻了过来,幸好他早有所备,手中浩然正气运至第六重,脸上还要不动声色地笑道:“将军过奖了,小侯昨晚只是侥幸获胜!” 金甲将军只觉得自己的内力畅通无阻地攻入了对方经脉之中,正自大喜,却不想下一刻那些内力全如泥牛入海,不知所终,同时对方手上更有一道沛然劲气隐隐反击过来,他大骇之下,慌忙加紧催运内力,以防被攻进心脉。但却在此时,李无忧的手已不着痕迹地抽了回去,他用足劲力的右手忽失目标,当即握成了拳头。 李无忧笑道:“将军盛意拳拳,那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抽个时间咱们好好切磋一下吧。” 众人看到那人紧握拳头,李无忧说什么“盛意拳拳”,当即大半部分人大笑起来,而另外的人却沉默不语,那将军怒道:“好!耿云天一定奉陪。” “什么!”李无忧只疑自己听错了,“老兄?你是耿太师?” “正是!”那金甲将军恼怒地一挥手,转身走开。 “这个……他妈的!太师可是文官,你怎么穿起盔甲来了?”李无忧望着耿云天远去的背影,瞠目结舌。 “切!难道有人规定文官就不能偶尔穿下盔甲的吗?”众人不屑道。 司马青衫上前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道:“耿太师是武将出身,曾有大功于国家,如今虽然做了文官,但皇上特旨允许他穿盔甲。” “我靠~~~” 李无忧忽然觉得头大了十倍,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耿云天就将这出了名的小气的老家伙给得罪了。阴暗的前途啊! 忽听金钟鸣起,值事太监大声道:“皇上驾到!”一队顶盔戴甲,身型剽悍的御林军手持刀戈从后堂行出,分成两列站在龙椅前的台阶上。 众人忙分文武两班站好,静候皇帝的大驾。果然就耿云天一人身穿金甲站到了文官行列,李无忧看得暗自痛骂老混蛋嗜好与众不同,自己却站到了武将一列的中间,侧目而视,偷眼瞧着上面的动静。 环佩叮当,两名美丽的宫女肃容行出,紧随其后的正是一名老太监搀扶着的新楚国当今皇帝号称“龙帝”的楚问。李无忧一见之下,忍不住微微失望。不高的个头,削瘦的脸颊,淡淡的笑容,这一切都让已经年过七十岁的楚问看来更像一位和蔼可亲的老者,而不是一朝天子。 众人三呼万岁,跪地伏倒。 楚问微微抬了一下手,身旁太监以阉人特有的阴阳怪气的语调道:“皇上有旨,众人平身!” 众人谢恩立起。 那太监又尖声尖气道:“李无忧何在?” 李无忧忙出列跪倒道:“微臣神电威武侯李无忧叩见皇帝陛下!” “恩,李爱卿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微臣遵旨!”李无忧抬起头来,仰首和正在仔细打量他的楚问眼神相交。 楚问双眼一亮,点头柔声赞道:“恩,英雄出少年,无忧你果然没让朕失望啊!”这句“英雄出少年”是李无忧近日来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他甚至怀疑甚至是阿猫阿狗可能都会说,但无论别人是赞赏还是讽刺或者是别有用心,李无忧其实从来没放到心上,但此时楚问如此说,并且直呼他的名字,没来由的心头一热,隐隐感到对方是真心欣赏自己,鼻中微微一酸,连忙叩头掩饰。 楚问对李无忧显然颇为喜欢,接着亲切地询问他的出身,听说他自幼父母双亡,当即温言安慰,李无忧自然没理由不给皇帝表演他仁爱的机会,将自己幼时的惨况又添油加醋了十倍不止。楚问叹息连连,当即爱心大赠送,赐了李无忧一座府宅十名婢女不说,外加万两黄金,绫罗绸缎无数。 众大臣见李无忧如此得宠,心中都是起伏不定。司马青衫和珉王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眼中都是露出了微笑,仿佛李无忧已经是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耿云天却眼中先是露出一丝惋惜,随即杀机一现即隐。灵王却依然面带微笑,不见动静。可惜靖王这个情敌却没有在场,不然表情应该更精彩吧。 楚问笑了一阵,忽然不经意道:“无忧,听说昨天晚上你以一根柳枝击败了平罗国的正气侯,可有此事啊?” 李无忧不知他态度如何,回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不过微臣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手反击,请陛下恕罪。” 第33章 楚问面上不见喜怒,朝身旁那太监道:“朱公公,你宣布朕的命令吧。”后者微笑点头,然后对庭下大声道:“陛下有旨,李无忧听封。” 众人知道李无忧的神电威武侯已是一等侯爵,说来虽然尊贵,但终究是个虚衔,而依他此次在断州城立下的大功,绝对会得到一个掌有实权的职位,但昨天晚上却得罪了平罗国的使节,这就凭填了些变数。是以,人人都翘首以待。 却听朱太监道:“奉天呈运,皇帝诏曰:神电威武侯李无忧年少英雄,忠君爱国,月前凭一人之力,大破萧国数万铁骑,已是有大功于国,昨夜又与平罗国达成商业联盟协议,功勋更著。现升李无忧为一等威武伯,加封为九门提督,总揽京城政务、节制城防兵权,钦此!” 啊!众人都听呆了。此人一月前还是一介布衣,数天前升为一等侯爷已是奇事一件,现在得罪了外国使节,非但无事,还因此促成了商业联盟,连升三级,做到了一等伯,而且还坐上已经悬空三年的九门提督一职。升迁速度之快,除了百年前那位十二岁就做到新楚宰相的苏慕白外,怕无人能及了。 天下还有比这家伙更幸运的人吗? 所有的人都迅速地开始估计形势,重新制订笼络或者巴结,打压或者刺杀等等策略。更有人开始分析这件事到底是谁促成的,李无忧到底已经投向了三方势力中的哪一方。 不同于旁人的艳羡,李无忧却是感慨万千:“老子不过是昨天晚上随口吩咐文治尽快促成商业联盟,没想到这小子连夜就办好了。嘿!办事效率还真他妈的高!这小子一定在皇上面前没少说老子的好话,这个徒弟好像没收错。不过‘总揽京城政务,节制城防兵权’的九门提督,老楚,你未免太看得起老子了吧?” 在一长串的繁文缛节后,李无忧从朱太监手中接过伯爵勋章和提督金印、兵符。紧接着,朱太监又宣布了一些新楚和平罗两国达成商业联盟协议的重要条款,之后楚问似乎不经意地对李无忧道:“无忧啊,今年的‘天下武林大会’轮到在我国举行,你作为九门提督,希望能办好本次大会,不要将我们刚刚打败三国联兵的威风给堕了,否则可别怪朕治你的罪。” “天下武林大会?就是在每三年一次,而每次都是一定在五月一号这天的天下武林大会?”李无忧问道。 “是。” “那大会已经准备多少天了?” “尚未开始!” “那也就是说臣还有七天时间可以用?” “确切地说是六天,因为明天开始你才能去上任。”楚问微笑道。 李无忧看着这张微笑的脸,实不知是该冲上去在猪脸上一边一拳,还是将他一脚踢翻在地,肆意践踏,但终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心下苦笑:“老王八!你想玩死老子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陛下,此事太过紧急,臣希望做事的时候能便宜行事。” “好!朕赐你金牌一枚,准你先斩后奏!” 朝堂一片哗然,御赐金牌,好大的权柄!这少年竟然如此得皇上宠幸? “谢陛下!”李无忧大喜。 这一天是大荒3865年,四月二十三,离天下武林大会还有七天。 李无忧出了皇宫后并没有立即回风仪楼,而是一个人四处闲逛。来京城后不过短短两天,却发生了好多事情,他必须理出一个头绪来。 第一个问题就是,自己坐上九门提督这样一个足以呼风唤雨的高位到底是谁的大手笔呢? 第一当然是楚问自己。楚问在封自己为九门提督后,又交给七天内办好“天下武林大会”这么高难度的任务,原因不外乎两个可能。一个可能当然是楚问真心欣赏喜欢自己,着意栽培,这次的任务也只是想让自己有杰出表现,好叫朝中反对自己做九门提督的人闭口,到时候办好了当然是好事一件,即便办不好他也可以随口遮掩,毕竟好还是坏全在他说。 另一个可能就是朝中某派势力。给自己如此大的实权官职并非楚问所愿,不过一来肯定是迫于朝中某派的势力的压力,二来自己在断州所立的功实在太大,若是不封赏显然难以给断州军团交代,这才施了这招马后炮,让自己举办大会,而在大会结束后随便找个借口将自己撤职了事,至于御赐金牌也只是故示大方而已。 如果是前一个可能的话,形势就非常简明,自己之后要做的就是要左右逢源,游刃于三大势力之间,再决定到底投向谁还是谁都不投奔。 如果是后一个可能的话,就颇费思量了:到底是谁将自己捧上去的呢? 嫌疑最大的当然是司马青衫和珉王一系,毕竟这样的大手笔才像是司马青衫“不鸣则矣,一鸣惊人”的行事风格,而他和珉王的能量也有实力将这件事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事前连自己都没有听到风声。 其次是耿云天。听张承宗的口气,他们二人似乎很有些交情,说不定张承宗表面谁也不支持,其实是偏向于大皇子灵王的,毕竟此人才是传统意义上的皇位继承人,名正言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今天早上自己和耿云天发生的矛盾,就是他故意制造假相,以掩人耳目,而这也才符合一代枭雄的性格。耿云天若是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一个气量狭小不能容人的庸才,怕早就被老狐狸司马青衫击倒了,哪里会有今天三家并存的局面? 最后嫌疑最小的才是靖王,毕竟他的影响力是三派中最小的,要作出如此大的手笔,肯定要花费巨大的代价,自己的立场目前非常暧昧,他没有必要冒险。但朱贵妃这个枕边人对楚问的影响力怕也不容小窥,所以靖王一系也并非不可能。 那么,到底是三大势力中的哪一位呢?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他就这么肯定自己会投入他的阵营? 第二个问题是到底是谁想杀自己。在断州战役之后,自己就屡次遭到四大杀手组织的刺杀。桃花社的人面桃花,清风阁的叶清风,断玉堂的孙断玉,还有唐思,对方出动的都是四大杀手组织中最负盛名的杀手。到了京城后,连江湖中最神秘的杀手冷锋也出动了。聘请如此多的成名杀手,这人好大的手笔!按理说应该是其余四国的人下的手,但也不排除本国人士的可能性。 唉!伤脑筋! 第三个问题就是慕容轩为何要杀独孤千秋,他又是如何肯定十日之后独孤千秋要来航州的?不是说天下武林大会每年参加的都是年轻人吗?嘿!有意思。 第四个问题是,既然寒山碧早就在寻找自己,今时今日李无忧三字又已名动天下,为何到目前为止她依然没有找到自己?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除此之外,文治、芸紫、朱盼盼,这每一个人的身上似乎都隐藏着一些自己不知晓的秘密,很可能会为自己的将来产生变数。 李无忧望了望天上的浮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自语道:“真他妈让人期待啊!” 一番胡思乱想下来,他人已经停在了一家无人光顾的打铁铺前,猛然想起倚天剑虽然神威惊人,但难保不被人认出来,就乘机买把剑吧。 铺里只有一名年约四十岁左右的高大铁匠,正锤炼着一把尚未完工的铁剑。无人拉那笨重的风箱,但炉火却非常的旺,李无忧知道这是一件很普通的风系法宝,忽然想起下山的时候曾死皮赖脸地向三位哥哥和四姐要了好几件东西,除了佛玉汁救阿碧的时候用过外,法宝却是一件都没动过。呵!不知道他们怎样了,是不是已经快修炼成神了呢? 见李无忧一身华服,那铁匠的眼里非但没有热情,反而隐隐透着几丝鄙夷,淡淡问道:“客官是要买兵器还是订做器具?” 李无忧也不恼怒,笑道:“我想买一口剑,不知师傅这里可有好剑?” 铁匠低下头,继续锤炼手中一把尚未完工的铁剑,说道:“什么才是好剑?吹毛断发,割玉分金?这样的凡品,我这里可没有。” 吹毛断发,割玉分金竟然是凡品?李无忧大奇,心知今日遇到了高人,笑道:“当然,我也不是要这样的凡品。师傅这里可有好剑?” 听李无忧第二次问这个问题,铁匠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手中这柄剑尚未炼成,客官你看如何?” 李无忧看了那黄澄澄的剑形铁块一眼,精神力扫描一遍,只觉那剑质地均匀,细密相间,笑道:“这剑正是吹毛断发一类,不算好剑。” 铁匠一惊,点头道:“公子好眼力。”说完从怀中摸出一块黑乎乎的铁块,放到剑上,锤炼起来,过了片刻,又问道:“公子再看此剑。” 李无忧又将精神力扫了上去,但此时映入脑中的只是一块顽铁,再无质地细密之分,心中一动,笑道:“虽然加了陨铁,但这依然不是一把好剑。” 铁匠倏然变色,说道:“先生好眼力。”说完忽将手指朝身旁铁台上一柄剑上一抹,随即滴血到铁剑之上,黄澄澄的铁块立时变做了红色。待那铁块变得红似鲜血的时候,铁匠举出铁锤又锤炼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那剑终于成形,铁匠放入水中冷却后,递给李无忧,说道:“先生再看此剑。” 李无忧精神力又透入那剑,那剑再不是一块顽铁,剑内隐有一道红色光华在游走,当即赞道:“已经是一把好剑的雏形了。” 铁匠虎躯巨震,肃然道:“先生神人,请赐此剑以魂。” 李无忧点了点头,一股浩然正气输入剑内,看了看天上乌云密布,当即将剑举过头顶,大声道:“天雷来!” 第34章 一道强烈的闪电应声从云霄落下,直贯剑尖,李无忧整个人被笼罩在一个电光罩里,周身闪电激绕,嗤嗤着响。 铁匠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颤声道:“师父!弟子终于炼成一柄真灵神剑了。” 此时方有雷声隆隆,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闪电终于消失,李无忧精神力再次透入那铁剑,先前那红色光华已变成一束红黄白三色光芒绕在一起的奇特光束,而剑身时而冰冷,时而炽热,并隐隐有一股熟悉的沛然力道的传到自己手心。 李无忧轻抚剑身,曲指一弹,龙吟之声不绝,同时乾坤袋里的倚天剑竟也蠢然欲动,李无忧吓了一跳,忙使出精神力将它锁定,不让其动弹,片刻后倚天剑终于安静下来。 李无忧道:“师傅,将此剑卖给我如何?” 铁匠摇了摇头,说道:“此剑不卖。剑是我所铸,剑内的精血也是我的,但让其天人合一,灌注真灵之气的却是先生你,所以,这剑其实是你我二人共有。你若答应我一个条件,这把剑,我就送你如何?” 李无忧大喜,忙道:“什么条件?” 铁匠一躬到底,沉声道:“当今之世,唯先生是识剑之人,所以请先生允许我段冶此生追随左右。” 李无忧看了看他,淡淡道:“我非常人,这一生注定要在风云变幻中度过。你不后悔么?” 段冶道:“此生不悔。” 李无忧道:“好。你先在这里待着,帮我将剑装上剑柄和剑鞘,过几日我会派人来找你。恩,我的名字是李无忧,这柄剑就命名为‘无忧’吧。”说完这句,转身而去。 第十二章新官上任三把火 段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面上露出震惊之色,喃喃道:“原来是他,难怪,难怪!” 回到风仪楼的时候,户部派来送伯爵府钥匙和地契的侍郎王玖已经等了很久。慕容幽兰和张龙赵虎正和他聊得高兴,唐思却不见踪影,李无忧一问之下才知道四人见自己许久不归,派她来找,暗自感激,却不露声色,和王玖聊起伯爵府来。 原来那里以前是已故青州总督耶律齐云在京中的府邸,耶律齐云为官清廉,一生未曾娶妻,无亲无故,他死后这座宅院就被朝廷收管,一直到今日。 李无忧见王玖神色间略略有些不自然,便肃然道:“王大人,这座宅子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你可别瞒我?”话里暗暗加了三成的精神力。 王玖果然神色一变,苦笑道:“伯爵大人多心了。皇上御赐的府邸,会有什么不妥?这座宅子不但占地极广,而且建筑也美轮美奂。不过是有一件美中不足,听说这宅子自去年开始就闹鬼。” 慕容幽兰瞥了李无忧一眼,接道:“我们这可有个人比鬼还凶,鬼见了可只有跑的份。” “咦!”李无忧讶道,“兰儿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自知之明了?” 慕容幽兰也是“咦”了一声,盯着李无忧左半边脸道:“老公,你的脸上脏脏的是什么啊?让我看看。” “是什么啊?兰儿。”李无忧不疑有他,将脸凑了过去。 “啪”地一声,响亮的挨了一个耳光,李无忧刚回过神来,慕容幽兰人已跑出了门外,朝他扮了个鬼脸道:“嘻嘻,老公,你现在可明白了么?得罪本姑娘可是没你好果子吃的!” 张龙赵虎二人只笑得人仰马翻,唯有王玖久处官场,深明上下之分,想笑却又不敢,样子很是尴尬。李无忧摸了摸脸上的指痕,苦笑道:“正确答案原来是,指痕!” 王玖干笑着岔开话题道:“闹鬼不过是传说,何况伯爵大人法力高强,呵呵,收妖伏魔都不在话下,何况区区几只恶鬼?现在您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李无忧恨恨道:“王大人放心,这只恶鬼,我一定会将他收复的。” 众人看他眼光去的方向是瞪着慕容幽兰,都是心中雪亮,某人要收拾的恶鬼好像就在眼前吧。 当下王玖就要领众人前往伯爵府,李无忧对张龙赵虎二人道:“臭虫病猫,你们也一起搬过去吧。” 赵虎道:“不必了。圣上前日已封我们为车骑将军,两日后就要启程回断州了,这两天就住在客栈好了。” 李无忧嘿嘿一笑,二人只觉发毛,同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却听王玖诧异道:“二位将军难道还不知道吗?今天早上爵爷向陛下请旨将你们调到他身边当二品贴身护卫了。呵呵!让堂堂车骑将军当护卫,皇上对爵爷真是宠爱有加啊。” 王玖话音未落,李无忧已经施展生平最快的身法逃出了房间。身后传来“劈里啪啦”的声响,茶杯,凳子,脸盆乱飞,同时夹杂着一阵诸如“畜生,你给老子站住”“贱人受死”“神啊,请换一种方式惩罚我吧”“上天,你为什么让我认识这个人渣”“赔老子的前途”这样的咒骂和抱怨。 当晚除了耿云天没来外,收到消息的司马青衫和三大皇子六部尚书等人都亲自来贺,楚问虽然没来,但也派人送来了一副御笔亲提的“御赐伯爵府”的金匾。另外芸紫公主的约会也就改在了伯爵府进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朱盼盼不知为何竟然没来。 今天提督衙门早早就进行了一次大扫除,自天光微亮,全体人员就自发地集中到了大厅,自府尹骆志和参将张恨水之下,人人面色肃然,静等新任九门提督的到来。 新楚的九门提督最初只管京城的防务和治安,而由航州府尹管理政务,但因为很多时候军政密不可分,又彼此掣肘,曾出了好几次漏子,楚问继位后有感于此弊病,就让提督集权,而府尹成了提督的下属,并增设提督参将,让府尹和参将分管政务和军事。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以九门提督为最高长官,下辖府尹和参将的军政一体管理系统,自此之后果然再没出过什么大的乱子。 三年前上任提督、耿太师的侄子耿劲莫名其妙地死在任上,曾是轰动一时的大事。楚问龙颜大怒,下令刑部彻查此事,但刑部尚书一年内换了四任,依然毫无结果。虽然如此,但大家都清楚此事多半是珉王和靖王做的手脚,因为耿劲死后最有希望接任提督的骆志和张恨水就分别是这两系的人。 提督府的权利平衡被打破,这当然不是当权者愿意看到的。但出乎众人的预料,楚问并没有再让人担任提督,而是任其悬空三年,而府尹和参将就成了事实上的政务和军事的最高长官。有识之士认为这可能是楚问认为灵王一系的势力实在是太庞大了,因此乘机削减。 事隔三年之后,没有任何政治背景的李无忧忽然上任,这一着棋,实在是让人看不透,是以人人早早就来到衙门,希望给新上司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而张恨水前晚曾得罪过李无忧,更是谨小慎微,除了昨晚送了一张万两面额的银票做贺礼外,今天更是早早沏好了一杯上好龙井,静等李无忧的光临。 但这一等就从辰时初等到了午时末,足足一个上午。 日正当中,映照在“大楚京畿九门提督衙门”这一行金字上的时候,一袭蓝衫便衣的李无忧提督才姗姗来迟,他举起拳头狠狠砸在门口那口大鼓上。“彤彤”鼓声响彻整个提督衙门。 “敲你爷爷的丧钟啊!现在什么时辰了,想告状,下午再来。”从朱红的大门背后转出来的衙役一见只是个少年,衣着寻常,顿时毫不客气地骂道,并顺势想将刚才八字开的大门彻底关上。 李无忧上前一步,一股庞大的压力顺势发出。那衙役立觉手中木门如重千斤,再也不能移动分毫,正自发呆,李无忧已经笑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说时顺手塞上一锭白银。 “现在是午时,衙门不办公。你要告状么,下午再来吧。”衙役掂量出那银子的重量,说话的时候就客气了好多,脸上也有了笑容。 “哦!才午时啊!看来我还是来得太早了。”出乎那衙役的预料,李无忧竟然颇为懊悔地说,他似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大哥,府尹和参将现在不在?” “不在,不在,他们都吃饭去了。”衙役听在少年居然如此不识趣地想见府尹和参将,当即没好气道。 “哦!不在?嘿嘿!那可太好了。”李无忧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衙役尚未觉察到情形不对,抬起头来,正要呵斥,只见李无忧一脸的肃杀,双眼中寒光大盛。当即吓了一跳,李无忧亮出腰牌,淡淡道:“我就是新任提督李无忧。骆志和张恨水既然不在,你去将其他在衙门的人都给我叫来。” 那衙役看到那腰牌,吓了一大跳,双腿一软,跪倒于地,惶恐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李无忧不耐道:“去,去,限你半炷香内快去将人都给我召来,少了一人,本官就治你个辱骂朝廷官员,怠慢上司之罪。” “大人请到内堂休息,小人这就去叫人。”衙役心胆俱丧,连滚带爬地跑去叫人。 “恐吓小人这样的粗活,应该让手下人去办才对啊!可怜老子堂堂一等伯爵,身边连一个像样的手下都没有!真是命苦啊!”李无忧苦笑一声,走进大堂,里面空无一人,唯有一只烧了水的火炉犹旺,他在几案上找到一壶碧螺春,老实不客气地沏了一杯香茶,喝了起来。 功夫不大,人接二连三地跑了进来,李无忧也不言语,抬手示意他们坐下。半炷香不到,刚才那衙役自己也跑了回来,赔笑道:“大人,所有在衙门的人都给您找来了。” 李无忧似笑非笑道:“真的都来齐了吗? 第35章 朱富。” 那衙役陡然被叫出名字,吓了一跳,忙道:“回大人,都……都来齐了。” 李无忧道:“那好!我问你,提督衙门一共三百二十一人,出去吃饭的是一五十七人,现在这里是一百六十三人,还有一人去哪里了?” 朱富大骇,心道:“早听说这少年法力高强,是神仙一流的人物,没想到竟神通如此!”当即再不敢隐瞒:“回大人的话。小人所有的人都通知了,但财院书记黄瞻却说此时是午休时间,即便是大人召唤,也不用理会。” 李无忧轻哦了一声,道:“那好吧!他不来,本督也不强他。你去给他说,他现在不来,以后也不用来了,财院书记就由你当了。办完这件事后,你去将参将和府尹两位大人给我请回来。” 朱富大喜,领命去了。 李无忧喝了一口茶,对众人道:“现在本来是用餐休息时间,本不该打扰诸位,但不如此,本督无法辨明诸位才是我提督府的栋梁,一心为公的忠心人士啊!” 众人本有满腹怨气,只是慑于他总督官威,敢怒不敢言,此时听他如此说,当即是怨气全消,洋洋得意起来,其中更有几人是因为拉肚子而没出去吃饭的,竟也因此成为了“提督府的栋梁”,笑得乐不可支。 众人中颇有些有见识的人,细细一想,都对这位少年提督佩服不已。原来自耿劲死后,提督衙门就轮到骆志和张恨水当家,二人已将耿劲余党清扫一空,府中众人不是依附骆就是投奔张,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投靠两人的。一来这些人中也确实有些有用之才,弃之可惜,二来张骆二人也需要这些人来进行势力缓冲,这些中间派竟然在衙门中立稳了脚跟。平时中午休息的时候,府尹和参将两党的人都是分别聚众而去,顺便联络感情,制订阴谋等,而中间派的人却都愿意图个方便就在衙门的食堂吃饭。李无忧于此时出现,确实一下就大致分清楚了三党。 一中年人赞道:“大人妙计,胡龟年佩服之至。” 李无忧点头:“原来你就是户院副书记胡龟年啊,早听说你颇有见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胡龟年吓了一跳,自己不过是户院的一个副书记,这少年竟已听过了自己的名字,当然是来之前做足了功夫,当即一凛,回道:“大人谬赞了,下官见识没有,脾气不好倒是出了名的。” 李无忧笑道:“这我知道,你一个,黄瞻一个,都是出了名的坏脾气。呵呵,有本事的人嘛,哪个没有点脾气?别说是你,本督的脾气也不好得很,动不动就想砍人头啊什么的……呵呵,开个玩笑而已,看你们脸色都变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胡龟年,以后就在我手下好好干,我必定给你施展抱负的机会。” 胡龟年心头一热,拜了下去,李无忧伸手搀起。余众听李无忧对各人底细都如此清楚,当真是又惊又佩,暗自震慑。 当即李无忧就问起诸人对举办本次“天下武林大会”的看法,这些投闲已久的不得意人立时畅所欲言,争着在新任提督面前表现一番。 李无忧这才知道诸国举办大会都是提前一月就开始准备,有时候甚至是提前两月就已开始。但今年轮到新楚举行,府尹骆志早就上书楚问希望早点准备,但后者的批复却只有一个字“等”,就在旁人都以为今年的大会可能会取消的时候,不想楚问竟让李无忧出任总督,并负责主办本次大会。 众人当即提出了自己的方案,任李无忧一一筛选。 李无忧选了四套方案,正自沉吟,忽听厅外一个带着愤怒的粗犷声音道:“李大人,你凭什么撤了我的财院书记?” 话音方落,一个身形极高的魁梧大汉冲到李无忧座前,对李无忧怒目而视。 李无忧淡淡一笑:“黄书记既然来了,谁又敢撤你了?” 李无忧有言在先,黄瞻不来才撤了他的书记,黄瞻一愕,顿时作声不得。 李无忧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在自己旁边坐下,说道:“行了,黄书记,你的大名我可是早已久仰了,只是书记出了名的刚直不阿,本督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激你来此啊。那,这里有四套方案备选,你帮我看看。” 黄瞻面色缓和,看也不看那些方案,说道:“不用看,能入大人之眼的,一定是胡龟年、刘五、朱思和古忽烈四人的方案了,各套方案应该是各有千秋,不过依下官之见,真要说可以实行的,还是胡书记那套方案。但那也不是尽善尽美,我昨夜已做了一套方案,请大人过目。”说时递上一个文本。 胡龟年和其余三人都露出了不服气的神色。 李无忧接过一看,先是击掌叫绝,继而眉头一皱,笑道:“黄书记,胡书记,你们看看彼此的方案,再告诉我该怎么办。” 二人看了半晌,齐声道:“依属下之见,不如将两套方案综合利弊,再实行。” 李无忧哈哈一笑,连声道好,叫胡龟年将自己的方案写到黄瞻的文本上。 过了一阵,大门口传来一顿细碎脚步声响,哗啦啦撞进一群人来,径直走进大厅,纷纷跪倒,口称“属下参见提督大人!”,却是骆志接到朱富的消息,带着手下人慌慌张张地赶了回来。 骆志躬身道:“提督大人驾临衙门,下官未曾远迎,请大人恕罪。” 李无忧微笑道:“府尹大人太客气了,是本督来的不是时候,怪不得大人。其实本督早上就该来的,奈何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呵呵,早上就起不来,劳府尹大人和诸位等了我一上午,真是抱歉,待武林大会过后,本督在飘香楼做东,请诸位痛饮三杯当是赔罪。” 骆志嘴上连道不敢,心头却雪亮:李无忧再贪睡,也不可能一个上午都起不来吧?却在自己屁股还没坐热的时候来叫自己,这是大人的下马威了。妈的!官大一级真是压死人。 原来提督掌管整个提督衙门,公务和应酬都很繁忙,因此朝廷律法规定,提督不必时刻在衙门出现,而政务和军事等细则都可以交给府尹和参将以及手下五院的人去办。当然,在下班的时候,提督的召唤,除非是紧急情况,众人也可以不必理会,只是这样一来,肯定就将这皇上面前的红人给得罪了,骆志无论如何也不会做那样的蠢事的。 李无忧正要说话,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却是朱富和张恨水一系人回来了。见了面,张恨水的说辞和骆志大同小异,李无忧的答复也几乎不变。 寒暄过后,李无忧扫了众人一眼,对骆志和张恨水道:“骆府尹,张将军,客气话本督也不多说了,皇上下令本督办好本次武林大会,所胜时日不多了,必须立刻开始行动。具体怎么办,本督已经定了下来,方案就放在了桌子上。”说到这里,他将那已经过胡龟年修改过的方案书拿到手里扬了扬,又道,“但本督事务繁忙,无法具体负责这件事,所以想请你们两位中的一位帮我具体负责这件事。办好了,是大功一件,办得不好,过错由本督抗了,不知两位有谁愿意担此重任呢?” 二人先是一愕,接着恍然:“这小狐狸想找替罪羊!他说的好听,什么‘办好了是大功一件,办得不好错又他承担’,事实上绝对是恰恰相反。办好了功劳是他的,旁人只会夸他用人有方,领导得力。办的不好,他就直接朝自己头上一推,自己就成了他送到皇上面前的替罪羊!更何况,谁知道他那方案里都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就深谐为官之道,计谋这么老辣,难怪这么快就能当上九门提督。”他们却不知这是李无忧少年时流浪四方,混得的无赖本事。说穿了,朝廷高官和市井无赖其实都并无不同,不过是前者的手段更隐秘,后者更明显些而已。 骆志道:“提督大人,张将军统管军队多年,极有领导才能,又武艺高强,办武林大会,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李无忧道:“恩,说的有理,张将军,你看……” 张恨水忙道:“大人,下官是个粗鲁武夫,向来只管城防治安,像举办大会、外交应酬,这样的事向来是骆府尹的长处,下官是拍马难追的,提督大人知人善任,想来必定会将此事交给府尹大人负责吧?” 李无忧点头道:“这也有理,骆府尹,你觉得……” 骆志吓了一跳,忙道:“张将军忠君爱国,英明神武,请大人务必将此事交给他负责。” 张恨水忙道:“骆府尹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安民之能,大人还是将举办大会这样伟大的任务交给他办吧。” “大人,交给张将军吧!” “大人,交给骆府尹吧!” “还是张将军好了。” “不,不,还是骆府尹好!” 二人谁也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提督大人,既然参将大人和府尹大人都不愿意承办此事,请大人将此事交给下官吧!”黄瞻道。 “啊呀!大人,黄书记学识渊博,才高八斗,正是举办大会的不二人选,请大人恩准!”骆志见有人愿意朝火坑里跳,哪有不推他一把的道理? “呜呜!黄瞻,本将军果然没看错你,不愧是国家栋梁,朝廷柱石,好,这件大功本将军就让给你了。提督大人,请您允许黄书记全权负责主办本次大会。”张恨水也是落井下石的高手。 李无忧沉吟道:“你们二人真的不愿意主办这次大会?我本来打算,谁要是愿意主办,本督就封他为副提督呢!” 第36章 “嘿嘿!朝廷从来没有副提督一职,再说,封这样的大员,也不是小子你说了就能算的!你想利诱老子也不换种方式再来?”骆志和张恨水同时这样想,当即齐声道:“下官认为黄书记正是副提督的不二人选。请大人不用再犹豫了。” 李无忧故作惋惜道:“二位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二人齐声道:“下官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李无忧叹息道:“唉!那好吧。本次的事本督就交给黄书记了。黄书记,你可别让本督失望啊!” 黄瞻大喜,当即跪下,道:“谢大人成全。” 李无忧摆了摆手,笑道:“先别谢我,你先去谢谢皇上吧。” 黄瞻一奇,却听李无忧道:“昨天晚上我曾和皇上提过为我增设副提督一职,皇上已经答应下来。既然你愿意接受本次任务,那副提督的位置就非你莫属。一会吏部会派人送来印信,你吃完饭就去各院挑人,按照这个方案开始办事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艳羡不止,暗暗懊悔刚才为何自己没有去接受这项任务。黄瞻更是狂喜,心下暗自下定决心要终身追随这位少年提督。骆志却脸色苍白,呆立当场,原来从一进门开始,自己就已落入了李无忧的陷阱当中,张恨水又悔又恨,指着李无忧的脸破口大骂道:“小王八蛋,你好阴……”话一出口,他立知坏了。 果然,李无忧倏然变色,一掌扇在他脸上,冷喝道:“张参将,你好大的胆!竟然敢当众辱骂上司!来人啊!将他给我关进大牢,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新楚言风自由,下属甚至可以在公共场合随意议论上司的得失,但若公然辱骂上司那却是一条重罪,众目睽睽,张恨水是无论如何也赖不掉了。当下李无忧封了张恨水的气脉,让他至少十五天内失去武功,有衙役上前将他押了下去。 张骆两系的人都只看得脖子发凉,这少年提督好深的心计。黄瞻、胡龟年这些中立派的人却见这平时嚣张无比的参将被拿下,都暗自叫好。 李无忧对骆志道:“骆府尹,此次大会关系皇命,无论有任何外力相阻,都希望府尹大人能好好配合黄副都督的工作,不要像张参将那样让本官失望才好。” 骆志听出这话中浓浓的警告意味,忙道:“下官一定尽力配合黄大人的工作。” 李无忧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那好!你一会吃完饭去帮我拟一张禁武令,大意是从今天开始到大会结束,凡是敢在此期间在京城内私斗的,杀无赦!明天除了贴遍全城的大街小巷外,京都各大报纸我也要看到这条消息,明白了吗?” 骆志点头答应。 李无忧最后道:“打扰各位用餐,真不好意思。大家请继续去吃饭吧。哦,朱富,你留一下。” 众人依言散去,朱富只道李无忧要治自己的罪,陪着小心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李无忧笑道:“你别那么紧张。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朱富听他不是怪罪自己,当即心情一松,拍着胸口道:“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大人您吩咐一声,朱富若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哦?是么?”李无忧淡淡道,“那我让你去暂代参将之职,你看如何?” “什么?!”朱富只惊得双目翻白,晕倒在地。 李无忧一脚踹了过去,笑骂道:“妈的!还好汉呢!” 李无忧上任的第一天就以雷霆手段将张恨水投入监牢,提升黄瞻为副总督从而架空骆志,这两招狠辣手段让他将提督府牢牢的控制了手中,三大势力的人都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变化,他接着又提议升一个既无毫无资历又不懂兵法而且还不会武功的朱富为参将,将朝中众人全搞得稀里糊涂,谁也弄不清这少年提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让众人大跌眼睛的还是楚问的批复,他不但将张恨水撤了职,贬为千夫长,还真的将朱富任命为新任航州参将。 李无忧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几乎所有的人都收到了这个讯号。 这是一个阴谋!所有的阴谋家都警觉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小心地收敛自己的行动。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下,武林大会的准备工作进展得异常顺利。 大会择在城北可容纳万人的大校场举行。黄瞻和胡龟年二人都异常卖力,不过是三日功夫就已将校场基本布置妥当,现在唯一日夜赶工的只有中间最大的那个擂台了。 李无忧不但让朱富调集了三千军队严密保护施工的正常进行,自己也布下了极其厉害的禁制,同时还派了赵虎这个高手去监督。 随着大会日期的临近,航州城里随地都可看到提刀背剑的江湖人物往来,而提督衙门负责报名的桌子前每日也都排着长长的人龙。好在“雷神李无忧”这五个字的威力实是惊人,禁武令下,无人敢挫其锋,这让负责维持京都治安的朱富和张龙大大地舒了口气。 旁人都忙得要死要活,提督大人自己却整日里窝在伯爵府的温柔乡里尽享齐人之福。芸紫和朱盼盼现在成了府上的常客,每日里来找李无忧谈风吟月,笑论古今。慕容幽兰初见二人,就敏锐地察觉到二女对李无忧的情愫,看她们的眼神就很带着敌意,但当听说这二人一个是名闻天下的天鹰才女公主,另一人却是自己的偶像朱盼盼的时候,立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嚷着要二人签名。这个时候,某人就酸溜溜地说:“老子也是大荒名人,为什么就没人来找老子签名?”三女就齐声打击道:“谁叫你长得丑呢?”三女语毕同时扑哧笑出声来,紧张的气氛当即得到缓和,之后渐渐融洽,到当日分手时都是难舍难分起来。 这日,送二女回去的时候,慕容幽兰缠着要留在芸紫的行馆,李无忧让唐思也住下随便照顾她,自己一人回到伯爵府。 不久,黄瞻来报告说工程已经全部完成,而各项准备工作也都已就绪,只等明天武林大会开幕了。李无忧大喜,着实夸奖了他几句。 送走黄瞻后,已是黄昏时分了,新来的婢女小翠送来一碗莲子羹,李无忧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头。小翠极其精乖,当即道:“老爷,若是不合您的口味,奴婢去叫厨房重新做一碗吧?” 李无忧摆了摆手:“算了。慕容小姐不在,没人能煮出那种味道。对了,以后不用自称奴婢,也不要叫我老爷,我叫你小翠,你叫我……李大哥吧。” 小翠也不矫情,爽快道:“好的,李大哥。嫣红姐姐说大哥为人随和,我先前还不信呢,现在才知道是真的。” 李无忧笑了笑,却想起一事:“嫣红是谁?我都没听过。”略一沉吟,抓起毛笔,运笔如飞,写了几张字帖,对小翠道:“小翠,我写了几张告示,你叫人给我贴到城里最繁华的街段去。” “好字!”小翠赞道,“李大哥,你是要招聘总管吗?” 李无忧点头,让她去了。 又看了一阵公文,李无忧直起身来,走到窗户前透透气。书房的外面是一个人工湖,此时夕阳残照,湖面浮光掠影,湖围的垂柳在晚风里微微纤摆,一片的宁静。 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起数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四处流浪的无赖少年,现在却不但官居极品,而且还有了如此大的一片府邸,今夕对比,当真是情何以堪。这样的时候,他越发思念让自己有今日成就的三位义兄和姐姐来。唉!三年,难道真的要三年后才能找到破穹刀吗?也许大哥说的其实是倚天剑的力量要到三年后才能解封吧。倚天剑现在只相当于一柄威力和无忧剑威力相若的真灵剑,其中真正的力量好像一直被什么东西压制着。 忽然一个异景吸引了李无忧的眼光。湖畔的垂柳根根都是随风无规则的舞动,但书房附近的一株柳树的一根枝条的舞动却是以一个极其固定的频率在左右轻轻的摆动。这在旁人看来也许没有什么奇怪,但落入李无忧眼中,这却是件极其不寻常的事。他心念一动,精神力随着湖面蔓延过去。 咦!精神力竟然无法扫描出那根柳枝的质地。这样的情形是他经慕容轩指点晋级为大仙位高手以来从来没遇到的情形。 “听王玖说这里原来闹鬼,会不会和这里有点关系?”想到这里他再次放出精神力,不过这次他扫描的是那棵柳树以及他周遭的泥土,但这次依然没有成功。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无忧的好奇心被激起,从窗口掠了出去,落到树下,观察片刻,施出禅林擒龙手,右手虚抓住那奇特的柳枝,使劲朝下一拉,不想那柳枝却似乎连着一座山,混不见半丝动静。 李无忧大奇,擒龙手运至第十重,奋力拉下。“咕”的一声,那柳枝应声被拉下三寸。但周围却并无任何异像。他失望的将劲力松掉,又是“咕”的一声,柳枝反弹了回去。 “怎么回事”李无忧自语道,眼睛无意间落到了湖堰上。花岗石砌成的堰墙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半寸高的湿痕! “好巧妙的设计!”李无忧赞了一声,明白过来,精神力随即涌入湖水当中。扫描的结果证实了他的猜想。 但怎么下去呢?嘿!有了,片叶须弥!下一刻,心有千千结心法使出,擒龙手拉下柳枝的同时,禅林高级法术片叶须弥也被精神力传达到了柳枝上,于是先前轻飘飘的柳枝立时变得重如须弥山,暂时是不会缩回去了,而此时李无忧已无声无息地投入湖里。 刚入水下,立时右下方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而其余八方却有暗流如排山倒海般压来,李无忧慌忙运起护体罡气护住全身,身体却在巨大的吸力和推力之下,身不由己地朝下面飞去。 第37章 眼前先是一黑,然后忽然一亮,然后整个人已经落到了一处长而宽的甬道当中。甬道约一人半高,宽一丈,上下和两侧都是坚硬的花岗石,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十丈就有一颗闪闪发光的珠子,李无忧识得那是罕见的夜明珠。两边墙壁的下面各有一条窄而深的排水管道,里面正有水流游动。 身后是已经关上的两扇石门,上面分别画了一个八卦和无数的道符。 “原来是磁山符和太极六合阵,难怪有那么强的吸力和压力!”李无忧自言自语起来,“不过看那石门的年代,绝对有几百年以上的历史,是谁竟然有本事让符咒和阵法的效力维持百年以上?——嘿嘿!前面一定有宝藏或者绝世武术的秘笈!”当即抽出无忧剑,抬腿朝甬道的前方走去。 甬道一直是平平直直,竟不见半个拐弯,一路上却再不见有机关符法,也不见有镇守的妖怪,出现神秘宝藏的先兆是一个都没有,李无忧不禁大失所望。 行了约摸顿饭时光,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拐角,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也随即传了过来。 “嘿!有怪物!可以升级了!”李无忧停下脚步,将无忧剑一横,密切地注视着前方的动静。 一个尖尖的小脑袋冒了出来,接着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身体,一根细细的尾巴!靠!妈的,原来是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老鼠! 李无忧虚惊一场,收回长剑,对那老鼠道:“喂!小白,过来一下。” 那老鼠似乎能听懂他的话,“咯吱”“咯吱”地叫了两声,竟真的跑了过来。 “晕!你还真能听得懂我说什么啊?好,有前途。以后就跟我混了,有没有问题?”李无忧道。 第十三章邪羽神刀 那老鼠“咯吱”地叫了一声,欢呼式地跳了起来。 “好!真有你的。老兄!”李无忧苦笑道,“要是喜欢就到我乾坤袋里来住下吧!” 老鼠又叫了一声,随即飞了过来,撞到乾坤袋,立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嘿!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好像特别多。”李无忧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收了一只老鼠当手下,只剩下自嘲的苦笑。 拐过弯去,路途依然没有任何的新意,依然是清一色的花岗石加夜明珠。 甬道的尽头也有一道石门,不过这次石门不是在正前方,而是在甬道的天花板上。石门上画的是太极六合阵和五岳符,看来这道门是无法从外面开启。正对石门的下方,有一具插着长剑的骷髅,骷髅的旁边似乎有一本竹简模样的东西。 “这样的情形,似乎在哪里见过?”李无忧并没有立即上去寻宝,而是站在原地琢磨起来。 终于,他失声笑了起来:“哈!老子记起来了。前几天似乎和岳父说过老子获得浩然正气的秘笈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妈的!命里有时终须有,运气来了,躲也躲不掉。” 走上前去,骷髅面前一行蝌蚪文样的东西落入眼来,李无忧大吃一惊:“金鼎文!这不是蛮荒时代的文字吗?还好,书呆子曾逼老子学过这种古董文。” 但当他看懂那行文字的时候,更是惊得再也合不上嘴:老夫不慎为开天剑所伤,自知命将不久,特将毕生所学及上古瑰宝《盘古心经》记录在简,留赠有缘!后世子孙习之,当用以济世安民,否则必遭天谴!切记!逍遥子于大荒2069年。 “靠!这逍遥子还真是有意思,人都挂了还管别人是不是用他的武功来济世安民?咦!等等,开天剑,盘古心经?那不是传说中创世神秦乾的东西吗?那老子岂不是可以纵横天下宇宙无敌了?” “哦!不好意思,原来是看错了,是开心剑和《盘子心经》。应该是一把逗人笑的宝剑和一本教人如何洗盘子的秘笈,老子就说嘛,哪那么好的运气,一下子就无敌于天下了。” 为了对这位送来剧情道具的逍遥子前辈的表示感谢,李无忧决定在收取那柄剑和竹简之前,给那人意思一下——磕了一个不算很响的头。 “刷刷唰!”三只带着蓝汪汪颜色的劲箭贴着头顶飞了过去,花岗石砌成的墙壁竟被没入七寸! “靠!老子就知道有这一招!不过逍遥老兄,你下次一定要计算准确些,老子要是再长高几寸,还不是照样会被你射死?”李无忧骂咧咧地将开心剑和盘子心经收入乾坤袋,一脚将那具骷髅踢开。 “轰隆!”石门随即打开,一大堆泥土掉了下来。这踢开骷髅的一脚,竟然就是开启石门的机关所在? “靠!老子算是服你了。老兄,你竟连我要踢你这一脚都算到了。佩服!”李无忧心中渐渐有了敬畏。 下一刻,一股清新的空气和淡淡的月光扑面而来,门外果然已是地面。 李无忧大喜,飞升而起,但听一声“李无忧看招”,一团黄兮兮的东西已经迎面射来。 李无忧的头刚刚冒出,那黄色暗器已经射到面门。是什么人竟然算到自己此时会在此处现身,不差分毫的发暗器暗算自己?他本能地将头一偏,想避过那暗器,却不想那暗器忽然化作零星的无数点。啊!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来人竟是断玉堂的杀手? 千钧一发之际,李无忧将玄天罡气运至面门。“噗”“噗”数声,暗器射中他的面门立时反弹了出去。 糟糕!脸上怎么还有些东西是湿湿的,粘粘的,莫非是一种恐怖的毒膏? 敌人在哪里?李无忧于空一翻,稳稳落地,环目四顾的同时将精神力展至极限,搜寻敌人的踪迹。但很显然这是浪费,因为找到敌人实在是比他想像的容易了千万倍——他的身前和身后各有一个三岁大小的男孩子,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珠正朝他看,而他身前那个小孩的手里正残留着刚才的恐怖暗器——牛粪。 堂堂大荒雷神李无忧,竟然被一个幼童抹了粪。传出江湖,绝对是个爆炸新闻。 “不对!这一定是杀手的阴谋!”李无忧可不是那么容易骗的,“这两个小孩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天地双煞那两个侏儒假扮的?”精神力当即扫描了过去。 “妈呀!有怪物。”面前那小孩忽然哭着跑了出去。 “妈呀!小三用黄泥变出一个人来了。”身后那小孩也哭着跑了。 不会吧?扫描的结果显示——真的是两个小孩! 就在李无忧发愣的时候,其中一个小孩消失的方向传来一个妇人呵斥的声音“李无忧,娘和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些是牛粪,不是黄泥!以后不许再和小三玩了,知道吗?” “无忧知道了。” 淡淡月色下,凉凉夜风中,名震天下的雷神李无忧呆若木鸡,哭笑不得。 秘道的出口原来是在航州城郊的一个小村的牛棚外。 李无忧施展法术将秘道重新封上,同时在石门上画了两道隐藏符,好让秘道不被村民发现,接着按泥土的干湿重新将地面还原,又加了一个凝结咒,此时这块土就和周围看来一模一样了。 做完这一切,李无忧展开轻功,迅速地离开现场,朝航州城掠去。 夜色深沉,野地上除了野草和大树,并无人影,偶然传来几声犬吠,却更让荒野显得空旷而深远。 前方是一片小树林,李无忧正自思考是不是该绕开,忽听林子的另一端隐隐传来衣袂破空之声。他好奇心起,迅速掠进林去,找到一棵大树,默念青木诀,隐身进去。 “追日步和长河孤烟身法?这不是地狱门的独门功夫吗?嘿嘿!”看到两道青影一前一后的由远而近,李无忧异常兴奋,“咦!前面逃的这人好深厚的内力!但怎么奔行速度这么的慢……莫非他不会运用?” 近了,李无忧才看清楚逃的人和追的人却是一条彪形大汉和一个黑衣少年。 大汉刚奔到李无忧所在那棵树前两丈,面前黑光一闪,那少年已瞬移到他面前。大汉无奈定下身形,将手中一把三尺长的尖刀一横,警惕地看着面前的敌人。 此时李无忧才看清二人的形貌。那汉子年约三十,蓬头乱发,暴眼圆睁,豁鼻阔口,上身只着了一灰布坎肩,厚实的胸肌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黑衣少年身材瘦长,面如冠玉,却予人冷峻之感。 “吴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将那件东西交给在下吧?我以人格担保,绝不加害于你。”黑衣少年微笑道。 大汉抹了一把汗,呸地吐了口浓痰,冷笑道:“人格?百里溪的走狗,又有什么人格了?” 百里溪?就是那个梧州军元帅百里溪吗?他的人怎么到这来了。 “走狗?”黑衣少年不禁失笑,“追捕吴兄确是百里元帅的委托。不过,不论吴兄你信不信,我独孤羽再不成器,也不会沦落到做百里溪的手下的地步。” 邪羽独孤羽?李无忧吓了一跳,这少年就是和天魔门的剑魔任独行并称魔道近年来最杰出的“奇才”的独孤羽?嘿,地狱门的人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听到独孤羽的话,那大汉却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只若天河怒涛咆哮,林中倦鸟惊飞,走兽惶奔。独孤羽也已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但闻他这一笑却也忍不住耳目一眩,心下暗惊这家伙好深厚的内力,难怪要自己抄小路才将他追上。 笑声落下,大汉一扬眉,冷冷道:“要打便打,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老子若是皱一下眉头,就枉称大荒第一刀!” 李无忧大吃一惊:“大荒第一刀?好大的口气!这大汉难道就是传说中与剑神谢惊鸿齐名的刀狂厉笑天? 第38章 除了他,谁还敢自称大荒第一刀?” 独孤羽惊道:“您就是大荒第一刀?” 大汉傲然道:“吴某生平不说谎话!你到梧州城中的杀猪场去打听打听,看有谁不知道我大荒第一刀吴明镜的!” “吴兄原来是消遣在下来着。”独孤羽冷笑一声,身形一动,右手已一掌朝吴明镜面门印去。 这一掌不但迅疾绝伦、手法利落,似还暗藏了好几般变化,更妙的是这一掌不过是虚招,真正的杀招还在他背在身后的左手。 吴明镜似是吃了一惊,手中尖刀却猛地一抖,一刀自上而下劈了下来。 这一刀若是让江湖上那些所谓的“一流高手”来看,一定会失声大笑,只因用“平平无奇”来形容这一刀都嫌浪费,确切的说这一刀实在是粗陋不堪——简直不能称为刀招,只不过是市井无赖斗殴时常用的一刀直劈。但无论是场中的独孤羽,还是树里的李无忧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独孤羽凌厉无比的一掌,被这一刀给逼得硬生生收回,而左掌出招的线路也被这一刀给封死。刀势犹自未止,只将他逼出三步开外。 这样几乎不能算是招式的一刀竟有如斯威力! 独孤羽清啸一声,身形一闪,整个人如鬼魅般围着吴明镜旋转,刹那间幻出八尊人影,同时于八方朝大汉击出了十六掌。李无忧倏然动容:“天魔八幻!” 吴明镜大惊失色,手忙脚乱下大刀乱挥,奇的是他的周身竟随即产生了一圈刀光。刀光过处,幻影消散一空。独孤羽踉跄倒退三步,胸口竟多了一道三寸长的刀口! “好高明的刀法!”李无忧暗自喝了声彩道,他随即又不解,“他刚才若能在独孤羽倒退时,顺势再进一招,独孤羽即便不死也要身受重伤了!况且他既然有如此高明的武功,完全有能力和独孤羽一战,何必要逃得那么辛苦?莫非……” 下一刻,独孤羽忽然双手一抖,射出一道黑光,朝吴明镜飞去,后者忙挥刀去砍。“噗”的一声,那黑光应刀暴开,在他身周形成一蓬烟雾。 “啊!你……”吴明镜怒斥一声,双膝软倒于地,尖刀再也拿捏不住,“哐铛”一声掉落在地,他挣扎着想站立起来,但手足酸软,全身没有半丝力气,试了几次,终于不甘地瘫倒在地。 “果然是个身怀绝世武功却不懂运用的白痴,刚才那两招应该是随着本能反应出招吧。”李无忧喃喃道,“独孤羽也不简单,竟然能和老子同时看出这傻大个的弱点。” 独孤羽凌空两指点出,封住了吴明镜的环跳和麻阕二穴,这才走了过去。李无忧见此,暗自讶异,心道:“冥神烟号称天下第一迷香,他竟然还出手封穴,这厮好谨慎!” 独孤羽弯下腰去,搜遍了吴明镜的衣服和随身大包,但除找到几两碎银和一些干粮外,别无他物,他竟也不嫌脏,当即脱去吴明镜的鞋和臭袜子,但依然一无所获。 独孤羽摸了摸下巴,优雅笑道:“呵,吴兄果然是个有心人。但成王败寇,你已经没有任何的筹码和我斗了。只要你告诉我那东西在哪里,我刚才的承诺依然有效。” “你真想知道?”吴明镜叹了口气。 独孤羽听他口气松动,喜道:“自然!吴兄请说?” 吴明镜道:“那东西就在……就在……”他声音越说越小,渐如蚊鸣。 “你说在哪?”独孤羽慢慢凑耳到他口边。 “呸!”一口浓痰狠狠地砸在了独孤羽的脸上,吴明镜大声道:“去你妈的!龟儿子,我新楚的男儿可有怕死的?你趁早杀了你爷爷!想要那东西?门都没有!” 独孤羽掏出一张绸巾,优雅地擦掉脸上的痰,将绸巾一扔,鼓掌笑道:“好,好!吴兄忠君爱国,存心要为国捐躯,小弟岂有不成全的道理?但蝼蚁尚且偷生,吴兄这么做就不怕对不起父母养育之恩吗?呵呵!看你神色犹豫,显然是生死两难。我这人一向有成人之美,这就让你尝尝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搜魂手的滋味吧!” 话音一落,独孤羽右手闪电般在吴明镜的周身十六大穴上拍击了一遍,后者立时全身抽搐,汗如雨下,一张脸一会红一会白,颜色变幻不定,想大声痛骂,却连抬嘴的力气都没有,只有一双环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李无忧早听说魔门的搜神手是江湖中最阴毒的三种整人绝技之一,此时见吴明镜如此痛苦,全无半点怜悯之心,只是暗想:“奶奶的!倒不知道搜神手比我的憔悴掌如何,若是能同时在他身上试试就好了……嘿嘿。” 独孤羽伸手在吴明镜身上点了一指,止住后者的痛苦,赔笑道:“吴兄,不知我的服务你还满意不?”那神情不像是一个征服者对被征服者的凌辱,反像是妓女伺候完一个嫖客后,低贱地讨赏。 吴明镜冷哼一声,狠狠地朝自己舌头上咬去,但他很快发现一个悲惨的事实,自己并无多余的力气将舌头咬断。 独孤羽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吴兄,刚才我用搜魂手的时候不小心顺势封了你颔下的人中穴,吴兄你大人大量,你不会因此责怪小弟吧?” “啪,啪,啪!”三声很有节奏的掌声忽然响起。 独孤羽吃了一惊,蓦然回首,就见到了淡淡月光下,嬉皮笑脸的李无忧。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才睡不着,没想到二位兄台也有如此雅兴在此赏月,呵呵,真是有缘啊!”李无忧道。 独孤羽叹道:“兄台说的不错,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正是良辰美景。唉!可惜我大哥刚刚羊癫疯发作,我要先送他回去医治,就不打扰兄台的雅兴了。”说时他伸手架起身后的吴明镜,轻声说“大哥,你小心点”,扶着后者朝林外走去,二人亲密的样子绝对比亲兄弟还要亲。 吴明镜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竟说不出半个字。李无忧心知一定是独孤羽扶他时顺势透进真气封了他的哑穴,暗道这家伙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真是可惜,那你们慢走。”李无忧摆了摆手,但他立刻似想起什么来,“咦!这不是明镜兄吗?怎么癫痫病又发作了?唉!早叫他去找欧阳回天看看了,就是不听我的话——原来你就是他兄弟吴龟镜啊?” “小弟正是龟镜。”独孤羽一脸惊异道,“但请问大哥你是?” 李无忧听他自称是乌龟(吴龟),心头狂笑,面上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道:“想当年……陆乘风和吴明镜一起笑傲江湖,快意恩仇,苍澜两岸黑白道上的英雄听到我们梧州双侠的名头,哪一个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汉子?那是何等风光啊!唉!可惜天妒英才,明镜兄他偏偏有这病,不得不忍痛退出江湖,侠义道损失惨重啊……那个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吧。唉!一晃就十多年了哦!” 独孤羽眼中泪珠滚动,哭道:“原来大哥你就是家兄常在我面前提及的陆大哥啊,小弟朝思暮想就是想见大哥你一面,今日终于天遂人愿,呜呜,龟镜真是太高兴了。”说到这里他眼中露出一丝惊奇,“咦!陆大哥,过了十多年,您风采依旧,看来比小弟我还年轻几岁,啧啧,真是可喜可贺啊!” 李无忧叹道:“江湖岁月催人老啊,你别看我现在和你年纪差不多,事实上我比你哥还大几岁,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唉!多亏了我杀龟神功略有小成,才不显老相啊!” 独孤羽脸上立时露出了佩服的神情,道:“陆大哥内功深湛,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说时真的搂着吴明镜,整个人拜了下去。 李无忧忙伸手去扶,刀光骤闪!独孤羽本是下拜的左手里忽然多了一柄短刀,急刺向前者的胸膛,同时扶着吴明镜的右手也如蛇般滑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掏向李无忧的裆下。李无忧笑道“何须多礼”,本是平伸出去的右手一低,变为禅林擒拿手的鹤形拳,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去夺独孤羽的短刀,左手向下一拨,去挡独孤羽的阴招。 独孤羽不等短刀招式用老,忽然改刺为削,疾砍向李无忧鹤形手的鹤嘴,左手却与李无忧右手实在地交于一处,一触之后,各自分开,二人都是双手一麻,暗道对方好深厚的内力。 短刀却削在了李无忧的左手上,中间的三根指头立时被削去了一截,血光乱射,独孤羽一招重创对手,却立知不对,心头警兆闪现,将轻功展到极限,向身侧瞬移。他见机虽快,但背后的一道掌风还是扫到了他的肩膀,踉跄着向前冲了三步,同时向吴明镜射出九道泛着绿光的飞刀。 二人这番交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自独孤羽撇开吴明镜出招到他再射出飞刀,吴明镜的身体才刚刚有一个朝下落的趋势。 李无忧恨得牙痒痒,刚才在未现身前他就施展了李代桃僵的法术为自己做了一个假身,声东击西,这才好不容易赢得了优势,正要乘机将独孤羽置于死地,这家伙却不攻自己,反去射吴明镜,显然是围魏救赵的招数,若在平时他绝对不会理会,自己又不是大侠,干嘛要去管旁人的死活?但此刻吴明镜却很可能是关系到百里溪的梧州军的一根重要线索,绝对不能让他断了,无奈下只得施出万流归宗的手法,将飞刀一一接收。 但就这一耽搁,独孤羽已如一片轻羽飞入夜色下的树林里,同时一个声音在林中回旋道:“李兄一掌之赐,独孤羽他日必定加倍奉还。” 这家伙好快的反应,居然能从自己既会武功又会法术中猜出自己的身份,李无忧只感头皮发麻,今日让这家伙走脱,来日必成心腹之患。 第39章 唉!自己还是太托大了,早知道刚才就偷袭好了。 但后悔不是李无忧的风格,他洒然一笑,扔掉飞刀,走过去扶住吴明镜已是半倒的身体,同时一股柔和的浩然正气顺着后者的手走入经脉,片刻功夫后走遍了他全身大穴,气息所到之处,独孤羽输入体内的搜神手劲道消失了个干净,接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瓶佛玉汁,滴了几滴到他口里。 片刻之后,吴明镜呼出一口黑气,脸色不但恢复正常,还显得神采奕奕。 “多谢恩公您的救命大恩。”吴明镜身体一复原,立刻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李无忧不想这厮这么耿直,却也不扶他,笑道:“呵呵,老子向来懒得管闲事,但遇到两样情况却是非救不可的。第一,遇到美女落难,那是拼了命一定要救的。第二,就是像吴兄这样的硬汉子,呵呵,素来是我所敬仰的,也是非救不可。不过,老子不是什么大侠,所以我救人一般都图回报,今日救了你,可不是磕几个头就能算了的。” 吴明镜斩钉截铁道:“只要让我将那件东西送到皇上那里,恩公你即使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李无忧笑嘻嘻道:“我让你做这件事,可比上刀山下油锅难多了。” 吴明镜大声道:“恩公请吩咐!” …… 一刻钟后,风仪楼。 李无忧饮尽杯中的美酒,对吴明镜笑道:“吴大哥可觉得这件事是不是比上刀山下油锅还难?” 吴明镜边抓起碗狂灌边使劲点头道:“恩,恩公救了我的性命,本该是我请你喝酒才对,但恩公你却坚持要付账,这确实比让我上刀山下油锅还要难受啊!” “那是当然了,也不看是谁想出的妙计!”李无忧道大笑道,“对了,吴大哥,你当我是朋友,就别再叫我恩公,我叫李无忧,你叫我无忧就可以了。” “啊!您就是凭一人之力,大败三国联军的大英雄李无忧啊?”吴明镜张大的口足以容下一个鸡蛋,脸上的崇拜简直可以说是虔诚。 “真是越传越离谱,老子什么时候又成了大败三国联军的大英雄了?”李无忧苦笑着摇头。 “不是啊?可我们那块都这么说的!”吴明镜不解道。 李无忧摆了摆手:“不说这个,对了吴大哥,你刚才施展的那几招刀法玄妙莫测,已达返璞归真的境界,可是传自刀狂厉笑天的杀天九刀?” “刀狂厉笑天?”吴明镜皱了皱眉,“这个人我今天是第一次听说。” 李无忧诧异道:“你号称大荒第一刀,竟没听过刀狂厉笑的名字?” “没听过就是没听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吴明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要是像我一样每天在梧州城里卖猪肉,会知道什么刀狂刀疯的?” 李无忧恍然——原来眼前这人是位一直隐居市井的奇人,难怪名不显于江湖,但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咦!不对啊!吴大哥你既然隐居市井,怎么得了个‘大荒第一刀’的雅号呢?” “哦!这是因为老子已经不用秤了!”吴明镜说到自己得意之事,口气立时大了起来,面上也得意洋洋。 “这个……和大荒第一刀又有什么关系?”李无忧大奇。 “因为我杀猪的刀法又快又准,宰肉剔骨从来不会多斤少两,早达到了绝不用秤的地步,黄州城里哪个不知道?所以有人就称老子为‘大荒第一杀猪刀’,我嫌‘杀猪刀’不好听,他们就将‘杀猪’二字去掉,改称‘大荒第一刀’了。” …… “什么?你说那东西是一封梧州军元帅百里溪造反的密函?”当李无忧听吴明镜说刚才独孤羽费尽心机想得到的东西并不是金银珠宝或者藏宝图什么的,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对!这点我愿意用人格担保。”吴明镜看伯爵大人几乎想打哈欠,只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忙拍着胸口保证。可惜他如果知道面前这位伯爵大人对所谓人格啊发誓什么的全当放屁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举动了。 李无忧看他说的认真,而之前独孤羽也确实是来找那密函,心头也不由狐疑起来:“百里溪凭什么造反?梧州军团和断州、柳州两军团是互为犄角,他若造反,张承宗和王天这位绝代名将还不立刻就将他剿灭了?难道他还敢引西琦人入关?这样做好像没有道理吧?再者,灵王的势力现在朝中占据优势,这个时候他为何要冒险用武力夺位?”忙问道:“密函呢?给我看看。” 吴明镜微一犹豫,却见到面前这少年真挚的笑容,恍惚间竟觉得这少年比自己老娘还要值得信任,便递了过去。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自己是受了李无忧精神力的影响。 密函很短,仅仅有一行:将军,我托付你做的事可以开始了。 没有收信人的称呼也没有署名,想来是写信的人和接信人彼此很熟悉,而且也都非常有信心这封信回安全送到。 李无忧皱眉看了几遍,问吴明镜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一封反信?” 一直酷得像头犀牛的吴明镜竟忸怩起来,古铜色的脸上竟微微有些发红。 李无忧见此大笑道:“是不是有什么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故事?” 吴明镜点头,说出事情的原委来。 吴明镜和他的祖辈一样都是梧州城里的知名屠夫,生活本来一平如水。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明镜的父亲超生群猪所积的阴德太多,在半月之前,吴明镜很巧的在某次庙会上邂逅了百里溪最宠爱的七夫人小如,两个风马牛不相干的人竟然一见倾心,当即就在某个无人的角落做出了那种事(李无忧:汗!你们还真不是一般的敢想敢干!),之后二人频频在此相会,但有一天小如没有来,燃起爱之烈火的屠夫居然装扮成下人混进了元帅府(李无忧:元帅府的治安也真够差的了),但很不巧他进错了房间,正要离开,却听到脚步声,忙躲到床罩后,接着就有百里溪和一个神秘的黑衣人走了进来,当即就让吴明镜听到了那人让百里溪提兵回京城造反的事。在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的感召下,伟大的爱国屠夫出手抢信,然后逃出梧州,踏上了远来京都的迢迢路程。一路上他凭借着惊人的刀法躲过了无数杀手的包围,但在固州的时候,他遇到了独孤羽的追杀,他一刀逼退后者的追杀后,掉头就跑,但不知为何独孤羽却一直没有追上自己(李无忧:笨蛋,你轻功虽然不会,但内力那么好,不要命的狂奔,又有几个人能追上你?),直到航州城外,才又被追上。 听完吴明镜的叙述,李无忧陷入了沉思:“原来百里溪是要明目张胆的提兵回航州,对了,皇上半月前下旨让我们进京的时候,同时也下旨除王天外的另外三大军团的元帅也回京叙职,算上他们领的五千亲兵所延缓的速度,现在他们的人应该已经已到了百里之外的巨鹿郡范围了。恩,不对,大皇子既然既然要造反,百里溪所领的就绝对不止五千,但为了掩人耳目,应该是有……五万人,黄州的常飞也至少带了五万人马,加起来就该是十万。嘿嘿!航州的城防军是三万,禁军也是三万,即便是戍守长城的昆仑军团的赵符智带回来的五千人不被灭掉的话,也是六万对十万,而且百里溪一方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城头的守军和禁军却都是养尊处优已久,加上有心算无心,这场仗不用打也知道谁赢了……但你们好像少算了我李无忧,嘿嘿。” “伯……无忧,这封信可以定百里溪的罪吗?”吴明镜看他笑得那么诡异,不禁打了个冷战。 李无忧摇了摇头:“不行。写这封信的人太精明了,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啊?这……那可怎么办?” 李无忧道:“不能定罪,又何必一定要定罪?明天之后,他还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呢!” “但……万一他活了下来呢?”吴明镜不解道。 “那,就该他定我们的罪了。”李无忧淡淡道。 养心殿在正大光明殿的后方,是皇帝起居的地方。李无忧踏进殿门的时候,楚问正手里拿着一只绸带编成的红蝴蝶,轻轻地叹了口气,见他躬身要跪,挥了挥手道:“这里没有外人,不用多礼。” 李无忧便拱手作礼,站直了身体。 “无忧,你知道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喜欢一个人?”楚问似乎满腹心事。 李无忧不防他有此一问,沉吟半晌才道:“别人臣不知道,但就臣自己来说,我若真心喜欢一个女子时,就会敬她爱她,断不会因为她是女子就轻贱于她。赞美她的优点,宽容她的缺点,希望每一刻她都能幸福。答应过她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完成……恩,暂时就只想到这么多了。” “敬她……爱她,断不会因为她是女子就轻贱于她……答应过她的事,一定会尽力完成……我当时若是明白这个道理,又怎么会……”楚问百感交集 “皇上?” “我没事!无忧啊,这么晚了,还来找朕,有什么要事吗?” “皇上,臣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赦你无罪。讲!” “不知在陛下心中,谁才是太子人选。”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楚问的双眼忽然眯成了一条缝,里面透出冷冷的寒光。 “因为臣遇到一件棘手的大事,想请陛下圣裁。”李无忧一无所惧。 “哦?什么大事?”楚问皱眉道。 李无忧简略的叙述了百里溪的事情,最后道:“臣该怎么做,请陛下明示。” 第40章 回到伯爵府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但门前却排了长长的一队人,李无忧揪住队尾的一个黄毛老头道:“嘿,老兄,这失火了吗?” “你小子讨打啊?”黄毛老头怒道,“知道这是哪吗?伯爵府!滚一边去!乱说话。”那架势好像一个乡下人不小心侮辱了他心目中的神诋,恼火中透着不屑。 李无忧哭笑不得,老子何德何能,能蒙你如此错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既然没有失火,那您老在这里干什么呢?”李无忧赔笑道。 “干什么?你竟然不知道啊?李府招管家,这全京城人谁不知道啊?”如果说刚才的语气是不屑的话,那么现在老头眼里就全是鄙夷了。 “这么快?不是黄昏时才贴出去的吗?”李无忧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拨开人群朝里面走去。 “喂!哪来的?不准插队!”“欠扁吗?小子!”“你这人有没有道德啊!”“鄙视你!”众人义愤填膺,对这欲图插队的家伙除了拳打脚踢之外尚且口诛舌伐。 李无忧眼珠一转,一把拉过刚才那黄毛老头道:“各位,你们知道这是谁吗?他就是伯爵大人的父亲的兄弟的二叔的隔壁邻居的二大爷的三叔公的祖奶奶的曾祖父的大舅!谁要当总管,快来找他啊!” 他将那“隔壁邻居”四个字说得极快,又夹在一大堆称呼中间,旁人只道也一定是个亲戚的名称,心想这人的辈分可是够高的,立时狂涌而上,将那老头团团围住。 “伯爵大人的父亲的兄弟的二叔的二大爷的三叔公的祖奶奶的曾祖父的大舅,我是街尾张三,很希望成为贵府的总管……” “伯爵大人的父亲的兄弟的二叔的三叔公的祖奶奶的曾祖父的大舅,我是李四,很希望……” “伯爵大人的曾祖父的大舅,在下神拳无敌归心,希望能到府上……” “伯爵大人的曾祖父,我是……”“曾祖父……” 老头想说话,但被刚才李无忧顺势点掉哑穴的他,努力地张着嘴,却就是发不出一个音来。李无忧一脸坏笑,乘机挤进门去。 第十四章八方风雨会京都 “李大哥,你总算回来了。”小翠气喘吁吁道。 李无忧看得好笑:“辛苦你了。还没找到总管?” “才不!赵大人刚才已经回来了,已经定下了一个,我和他们说了,但这些人却还是不肯走,说非要听到您亲自宣布不可。”小翠委屈道。 “嘿嘿!随便他们吧!反正这队伍看着也壮观。我先进去了,一会找臭虫来换你。”李无忧不负责任地钻了进去,对身后小翠不满的声音只当没听见。 刚进大厅,赵虎就引了一个年轻人上来,替二人介绍道:“无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就是我定的李府新总管,你看合适不……” “妈的!如果柳随风这王八蛋都能说气度不凡的话,怕连猪都能说气宇轩昂斯文儒雅了吧?”李无忧看了那人一眼,笑骂道。 “小子何德何能,岂敢与伯爵大人相提并论?”能如此不着痕迹的反击李无忧,普天之下自然也只能是柳随风。 …… 就在李无忧与柳随风这两个恶棍恶言相向的时候,太师府里灵王正对着耿云天懒懒道:“百里和常飞都已有消息传来,约定明天黄昏时候攻城。他们的意思是,那个时候应该是决赛的时候,一定会吸引最多的人。我看他们是在战场呆久了,胆子越来越小了,我们十三万的精兵对六万的垃圾,需要那么谨慎吗?” 耿云天身体没有半丝停止的意思,气喘吁吁道:“小心……小心使得万年船嘛!你那个九弟可是个狠辣角色,百里他们小心些总不是错的……还有,李无忧这小子可是个大仙级的法师,不大好对付。你说的那人到底会不会来?” 灵王道:“这点你放心。一切都已妥当,而且即使他不来,李无忧也无法改变战争的结果。我已经查清楚了,上次断州的事情,其实是他和慕容轩的女儿一起做的,他还因此躺了半个月,谅他这次也不敢使上次那种超大规模的杀伤性法术,而且到时候,他肯定会被留在会场,不能对我们造成什么阻碍。” “呵呵,原来这是个欺世盗名的家伙……啊!好舒服。”耿云天说到后来,长出了一口气,双脸通红,双眼里都闪着兴奋的光芒。 “咔嚓!”灵王适时地拗断了那女人的脖子,他似乎已经对这样的杀人方式上了瘾。 丞相府最高的建筑秦楼此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舞姬们的腰姿如杨柳般摇摆不定,仿佛不舞破秦楼似不罢休,歌姬们唱着一首首动听的歌,声音悦耳而温柔。 司马青衫面带笑容,殷勤地向客人们劝酒,口里说着这样或那样的祝酒辞。客人们很有礼貌的回应着他。德高望中的长辈们在鼓励年轻的后辈,希望他们在明天的武林大会上扬名立万,不要给自己和国家丢人。热血沸腾的后辈们信誓旦旦地说着千篇一律的誓言。 一切都是那么有秩序,即便每一个人的心都已快被周围的热闹所融化。 不错,这是一个专门为明天的天下武林大会举行的动员大会。参加者除了丞相司马青衫和珉王外,尚有许多朝中大臣和他们的子侄。 这个时候,珉王已喝得烂醉如泥,往昔的风度翩翩也早已被抛到苍澜河里去了,一些早对他仰慕已久而又苦于没有机会的名媛们纷纷上前搭腔。 司马青衫皱了皱眉头,叫书童闲云过来扶他进了一间厢房。 一进房,珉王的双眸又恢复了往昔的清澈,仿佛一泓清潭,深不见底。但司马青衫却丝毫不觉惊异,让闲云去守着门口。 “殿下,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司马青衫谨慎道。 “不知道。”珉王摇了摇头,“但一切都太宁静了,这太不正常了。” 司马青衫点头道:“我也有同感。李无忧既然是三面都没有投靠,他却能轻而易举就架空了提督府,将骆志的人都投闲,太师府那边竟然没有一点反应,而武林大会的筹备如此顺利,也同样很不正常啊!” 珉王点头道:“是啊,而且远不止此,听说这次武林大会四大宗门和八大派都派了人来,这么多的武林中人聚集在京城,竟然就真的半点事都没发生,这未免太奇怪了。还有,靖王前阵似乎失踪了几天?他都做了什么?” 司马青衫听他说到靖王并无半点感情,也不以为意,只是道:“殿下,看起来一场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中。我看应该让那位老人家出来透透气了。” “有这么严重吗?”珉王皱眉道。 司马青衫笑而不答,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变得忽然变得异常的悠远,里面似乎闪烁着一种神秘莫测的光芒。 靖王很随意地伸了个懒腰,一头如黑色瀑布般的长发披肩散了开来,衬托着他俊秀的容颜,如果不细看,谁都可能以为这是一位绝美的女子。 “将!”他抬了抬手,面前棋盘上的一匹“马”凭空跳到了九宫的挂角,这样一来,一个杀着就已形成。虽然这一招并不会要了对方“帅”的命,但却乘机带吃了对手的一只“车”,这一盘棋是胜券在握了。 “王爷高明。”对面那人笑道,“这招隔空移物已经有我十年前的火候了。” 靖王哂道:“原来我高明的并不是棋艺啊!师父。” 那人但笑不语,手指一抬,棋盘上的一只炮平移出三隔,落到了一个新点上。立时间,局势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隐然已可反败为胜。 靖王皱了皱眉,不服气道:“我似乎也还没输。” “对。你还没有输。那,到底是谁赢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却靖王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到底谁赢了? 在西琦的一处山冈上,贺兰凝霜手搭凉棚,眺望着草原上的满天星斗,在一颗流星划破天际的时候,一丝微笑从她的唇角开始蔓延。 哈赤从后面纵马上来道:“女王,那边有消息传来。” “哦。他说了什么?”贺兰凝霜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切照旧。” 在数千里之外的萧国皇宫,萧如故对萧未道:“都准备好了吗?” 萧未恭敬回道:“都准备好了。” 萧如故孩子似地笑了,喃喃道:“楚问,你要是能想到,事情就好玩的多了。” 这个时候,在航州城西门外,一个银发长衫的中年文士,轻摇折扇,喃喃道:“我终于赶回来了。”看了看那坚固的铁门一眼,身影一晃,溶入门内消失不见。下一刻,人已站到了长街之上。 在东门,一个人全身都散发着阴冷寒气的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城头上飘扬的新楚九龙旗,右手手指忽然一扬,一道碧绿色的火焰应指而出,落到旗上。 “啊!着火了!”守城的士卒慌忙上前救火,但一桶水泼上去,那火不灭反旺,不久竟连铁铸的旗杆也烧了个干净。 “哈哈!”黑衣人声如夜枭地笑了起来,转身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大荒3865年,四月三十夜,无风,星斗满天。 大荒3865年五月初一,历史将牢牢的记住这一天的航州。因为在这一天,这里发生了太多的事,而很多的事甚至成为了后世史家们一直津津乐道辩论不休的话题,而同时又有很多的事永远的成为了历史之谜,江湖和江山,阴谋和背叛,就在这一天达到了完美的统一,当然最关键的是无数颗曾经光芒万丈的明星在这一天陨落,同时又有无数颗即将光芒万丈的新星升起,并一直照耀着大陆历史前进的方向。 第41章 天空已经露出了灿如火锦的朝霞的时候,李无忧还在内裹天鹅绒的真丝被罩里舒服地做着美梦,一人“砰”地踹开伯爵大人卧房的檀木大门,提着一柄九尺长的大砍刀朝屋中央那张大床扑去。 “不要”小翠想要阻止那人,但等她刚伸出手还没来得及做出一个拉那人的动作的时候,惨剧已经发生:先是一声重重的钝响,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呼,最后是一个满脸碧血的红衣少女趴在离床三尺的地下,捶地大骂道:“死老公,臭老公,混蛋老公,以后睡觉的时候不准放结界!” 终李无忧一生,会如此和他讲话的,整个大荒,也仅慕容幽兰一人。 但床上的伯爵大人似乎根本没听到她的咒骂,甚至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继续没心没肺地打着鼾声,小翠过来拉住慕容幽兰道:“慕容小姐,大人还在睡觉呢,您要不等会再来叫他?” 慕容幽兰一把将她摔开,提起九尺钢刀重重的劈在面前的结界上。这当然是徒劳无功的举动,“啪”地一声,钢刀重重地反弹回来,刀背在小丫头的眉间留下了一个红印。 “气死本姑娘了!”小丫头怒吼一声,扔掉钢刀,双手一阵比划,叽叽咕咕地念起咒语来。 “妈呀!别用法术!”床上装睡的李无忧慌忙叫了一声,双手一招,收掉结界,跳下床来。但已经晚了,一道闪电,从小丫头手心冒了出来,“嗤”地击在了他的头上。于是在这一天,京城的人们都有幸见到伯爵大人的怒发冲天发型,据说这曾被淫贼公会评为当年的“十大时尚风云大奖第五名”,但伯爵大人有没有去领这个奖就不为人知了。 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可怜的伯爵大人就被慕容幽兰拉上瘦黄马,朝校场奔去。由于人大都到校场去了,街上行人稀少,仅不时有一队队城防军队整齐地巡逻。 路上向小丫头问起芸紫和朱盼盼的消息,才知道芸紫作为天鹰国的代表,已经早早去了校场,而朱盼盼却在今晨离开了航州,行踪不明。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念及那女子的顾盼流香、天籁箫音,李无忧不禁怅然若失,朱盼盼就像上天的明月,永远是那么高不可攀,那么不可捉摸。 “嘻嘻,老公,是不是想朱姐姐了?”慕容幽兰调皮道。 “想!怎么会不想?奶奶的!老子还要问她怎么把你弄上床呢!” 校场呈圆形,人群被一道高约七丈的铁栅栏围在场外,东西南北四方各有一道由军士把守的小门可以进到场内。这个校场历史极其悠久,最初是天鹏王朝时的一个竞技场,新楚定都航州后,曾有大臣一度上书将这“前朝遗物”拆除,楚剑力排众议,将他用作了城防军校场。黄瞻和陆龟年一改往年选择皇宫外空地为举办地的习惯,而是将此处重新粉刷,装上栅栏,这就避免了以前筹备大会时的许多细节,既省了时间又省了人力物力。 大校场中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李无忧唯一能将他们区分开的方式就是看各个门派竖立的旗子。 校场中最高的一面旗子在正北,旗上未写字,只画了九条彩色飞龙,正是新楚的国旗九龙旗。象征正气盟的红色大旗矮了九龙旗一个阶位,陪竖在一旁。 与红色大旗等高的旗尚有三面。 西边的是一面白旗,旗上书了四个金字:方丈禅林。想来便是号称当世四大宗门之首的方丈山禅林寺了。旗下聚了一群僧俗人众,无尘和龙吟霄赫然在列。 正南方向一群道士簇拥的大旗上画的是一位老君图像,写的却仅两个大字:玄宗。当是玄宗门了。李无忧目光扫去,却并没看到一个美丽女子,不禁微微失望:“诸葛小嫣难道没来吗?” 东边的旗子很是特别,一只振翅欲飞的浴火凤凰凸出,而整面旗上却隐隐有一个骷髅头骨,旗下聚集了无数年轻貌美的女子,但其方圆数丈内的座位却空空荡荡。如此古怪阵势,舍天巫其谁? 浮云剑派、钟鼓门、狂刀门、苍澜英雄帮、塞外王家、断剑门、铁衣盟和烟州百花门这大荒八大门派的旗子比分别竖在四大宗门之间的空隙里,却比四大宗门又矮了一级。 看来除了江湖中最神秘的菊斋外,四大宗门和八大门派都派了人来。 其余的旗帜高度也参差不齐,旗上写的字也五花八门:“阳州通臂拳”和“珊州断臂拳”这两个门派一看就是当死对头。“断州臭豆腐门”与“黄州饺子帮”想必是以实业立派。“苍澜镖局”、“六合刀”、“上清观”、“文殊寺”就是以门面作旗。 除此之外,尚有不少独立特行的旗子。比如“伟大的法师独孤无敌”、“深爱阿花的道士无根子”、“不酷你扁我——欧阳挨扁”还是正常的。变态一点的是“千山淫侠”、“兰陵笑笑生”、“洛城巨侠钟无艳”。最让李无忧郁闷的是“江湖第一帅哥武帅帅”、“大楚无敌酷男李四”、“我靓故我在——喜欢美男子的窟州美女帮”。 除此之外,其余五颜六色的旗子尚有什么“京城烧卖王大会期间七折优惠”、“飘香院所有美女预祝本次武林大会圆满成功”、“无我寺为大会祈福恳请善男善女捐助。” 最让李无忧哭笑不得的旗子是这样写的:英雄大会裁判资格审判组组员赵七,我们永远支持你! 校场中间散落着十余个高三丈,长、宽各十丈的擂台。最中央的擂台比常人大了两倍,正上方的白绸帘子上书了“第六十一届大荒武林大会”一行大红字,两侧的是一副对联:惟荒有才,斯地为盛! 李无忧和慕容幽兰这对璧人在校场口站了一阵,已经引起了人群的瞩目,眼尖的副提督黄瞻拉着陆龟年迎上参拜,二人满面红光,显是春风得意,李无忧也忍不住暗自替他们高兴。黄瞻汇报说各项工作都非常顺利,李无忧着实温言勉力了几句。 走到九龙旗下时,除了楚问和靖王没来外,朝中大臣、诸位皇子和其余诸国使节均已在列,司马青衫又一一为李无忧引荐。萧国来的是礼部大臣耶律砚,陈国的是睿智王罗延旗,而西琦派来的人是美丽的长公主贺兰琴,都是一方重臣,显示出各国的国主都给足了楚国面子。理所当然的,平罗国和天鹰的代表当然是文治和芸紫。李无忧与诸人一一握手行礼。 与慕容幽兰火云衣配小蛮靴的热辣辣风情不同,芸紫今天穿了一袭翠绿长裙,配上她修长的曼妙身材,说不出的高贵,见到李无忧的怒发冲冠发型,“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伯爵大人,您的发型可真是那个……那个独立特行啊!肯定能引领今夏发型潮流。” 李无忧微微一笑,以表示自己对“独立特行”这个不恰当的成语用法的欣赏,但他正要说话,却听耿云天讥讽道:“李大人特意梳了个鸡(妓)冠头,莫非有志于献身青楼事业?”[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咦!太师果然是消息灵通人士啊!”李无忧故作惊讶道,“我正打算在京城开家丽春院,太师您很有潜质哦,若是来此发展的话,这头牌是非您莫属——如果您再年轻个几十岁的话。” “你……”耿云天恼羞成怒,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众人大笑,而从这个时候起,大荒诸国人士达成了一个共识:千万不要和李无忧斗嘴。 众人说笑一阵,场外一个清朗的声音道:“皇上驾到!”这声音不大,却立时将场中喧嚣压了下去,显是内功深湛之极,李无忧循声望去,远远地自西边来了一队威风凛凛的白羽御林军,发声那人是队首的一员骑白马的年轻将军。 这将军肤润如玉,长发披肩,十指纤纤,宛如处子,李无忧寻思道:“妈的!美得像个女子,难道这就是九皇子精王吗?好像那东西也不是很大啊?” 众人纷纷按各自的礼节接驾,场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御林军进场后迅速一字排开,在靖王指挥下有条不紊地移动。过得片刻,一千御林军已将场中包括通道、御座、擂台等紧要位置重新布防了一遍。 又过一百御林军,终于见一辆九匹龙驹所驾的豪华马车。这龙驹与马相似,却头生龙角,脚力胜过常马不知几何。但此物只产于大荒极南的南山,常人欲求一匹已是难极,这车却能用九驹同拉,诸国人众都是暗想:新楚富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御辇之前的高头大马上的是猪太监,他身侧两匹马上却各有一个黑衣黑罩的蒙面人,该是传说中代代相传的护龙二尊了。 到了校场北面,队伍停下,两百御林军高手迅速占据附近各处要位,猪太监走上前将御辇的珠帘拉开,头束金冠、锦袍玉带的楚问满脸微笑地缓步而出。 九龙旗下。楚问落座后挥了挥手,一侧的猪太监大声道:“皇上有旨,众位请坐,不必拘礼。” 众人坐下,猪太监又道:“下面,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陛下为此次英雄大会的开幕致词。” 掌声如雷,良久不息。 楚问举起手来,掌声停下,他淡淡扫了场中一眼,面露微笑,众人均觉得这位皇上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却谁也没想到这是今天噩梦的开始:“各位朕的子民,各位不辞辛劳千山万水来到新楚的武林英雄,大家好!(掌声)自创世神秦乾开天辟地以来,人魔妖三族征战不休,后来万恶的妖族被秦乾大神打入异次元空间,设结界于云龙山,后大神一分为五,人魔复交战不休,绵延数千年,沧海桑田,人间正道……(此处省略约摸十万字),文朝末年,天下大乱,圣王明奋起,引领天下潮流……(再省略十万),至天鹏,大鹏王忽必烈扬鞭云龙山,铁蹄过处,古兰俯首,然可惜盛世不长……(又十万字),至此大荒群雄鼎立,为弘扬我大荒武风,对抗魔族入侵,天师诸葛玄机邀请天下英豪,办此武林大会,传至今日,已经一百八十有三年,所以我们举办武林大会的意义,想必各位都很清楚了,我就不多说了……” 这番训话从宇宙混沌,创世神开天辟地,人魔初分,带过诸朝历史地理,一直讲到了三王之乱,六国鼎立,已经从旭日初升讲到了日正当空,楚问独特的南方语调,柔软如水,只将众人弄得昏昏欲睡,耳朵起茧,但偏还要作出一副恭听圣训的样子,许多人已在暗自问候楚问的祖宗十八代了,此时听他终于说“不多说了”,都是精神一振,但这帮可怜的人很快发现自己实在是太低估了这位七十多岁老人家的口水量:“虽然如此,但我还要补充一点。 第42章 恩,这一点分为三个小点,每小点分为九个小小点,当然每个小小点又包含了三百个小小小点……(省略十万字)唉,时间太短,很多地方未能说清楚,真是抱歉,不过朕已将举行这英雄大会主要的起源、目的、规则都已刻印成册,欢迎大家到礼部购买……呵呵,看大家的兴致很高嘛(众人:你终于要啰嗦完了,不高才怪!),好了,在这里朕只再重申一次奖赏。只要能进入大会前八名者,赏千金,进入前四者,赏万金。第二名赏五万金,第一名赏十万金。另外,有欲在我新楚为官者,朕将赐他千夫长、万夫长、将军等官职。好了,现在大会开始!” 他这一番啰嗦又已是一个时辰,此时已经是午饭时间,场外的人自然可以拿出干粮用餐,参赛选手们却不得不饿着肚皮开始比武。后世的史学家们将这一届武林大会称做“历史上最不人道的一届武林大会”,就是由此而来。 在楚问讲话完毕前一个时辰,百里溪骑在玉骢马上,望了望头顶夏五月的艳阳,心头竟莫名的有些焦躁,他皱了皱眉,问身旁的副官秦凤雏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前面是落凤林和枯水塬,这两条路都可以到达黄泥岗,元帅,我们选哪条路?”秦凤雏恭恭敬敬回道。 百里溪没有回答,只是喃喃道:“落凤林?又是盛夏,我手种的槐枫怕也又红了吧?” “元帅?落凤林方圆五里,要埋伏下一只庞大的军队也绝非难事,若是有人……”秦凤雏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住,因为这个时候他看见百里溪微微皱了皱眉,忙自嘲地笑了笑,改口道:“是属下多虑了,请让属下在前面开路!” 落凤林又叫落枫林,林中生满了槐枫,这种枫树和普通枫树不同,它是冬天发芽,春天茂盛,夏天反而是一年中枫叶最红的时候。 火红的枫叶铺了一地,五万骑兵如长蛇一般逶迤于林间的羊肠小道,二十万只裹了厚棉布的马蹄踏在枫叶层上,发出悦耳的声响,马上的骑士们心情一片的平和。队伍速度渐渐变慢,最后停了下来,百里溪望着自己手栽的槐树,感慨道:“唉,‘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十年了,树都长这么大了,我也老了。” 秦凤雏笑道:“元帅你春秋正盛,怎么会老了呢?” 百里溪摆了摆手,正要说话,心头忽然闪过一丝异样,毫无半丝犹豫,他迅疾地拔出了背上的百战神刀,红色的真气罩也布满全身,而这多年的戎马生涯磨炼出来的第六感救了他一命。 羽箭似飞蝗一般,四面八方朝他立足的大树射来。 百战神刀舞出一圈黄色的刀光,每一刀无不妙到毫巅地劈在一枚箭头上,箭矢纷纷被磕得乱飞。偶尔百战刀来不及劈的箭矢,撞到真气罩,发出“嗤嗤”的声响后,也立时跌落在地。 但他的手下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疾箭过处,人马翻倒,惨呼不绝。箭雨未绝,林中的机关陷阱又已发动,带着尖刺的木排,几千石的强力弩弓,飞舞的毒水,不分先后的射来,五千名士兵因此丢掉了性命,而其中有一百名是极其珍贵的法师。 四面八方都传来山崩地裂一般的呐喊声,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满林的盗贼。这些穿着乱七八糟衣服的盗贼,手持大刀冲了上来。 百里溪替秦凤雏磕开一支劲箭,对部下们大声道:“儿郎们,都给老子不要慌。杀了这帮偷袭我们的兔崽子!” 经他这么一喊,这些久经沙场的部队,立时从因敌人的突然袭击晕头转向中清醒过来,正规军对付强盗的先天心理优势,让他们迅速地冷静下来,持枪迎敌。 但这里是密林,骑兵在这和这些神出鬼没的步兵打,简直是自讨苦吃。同时他们的对手也绝对不是普通的盗贼,长枪长矛和大刀的对决,这一次明显是大刀占了便宜。 首先遭到毁灭性打击的是走在队伍中央的三百法师骑队,法师们还没来得及施展他们擅长的法术,就被劲箭射死了近一百人,接着几乎被自己人的慌乱马队冲得溃散,而他们刚刚从受惊的马群中缓过神来,一队手持大刀的盗贼就从林中冒了出来。这些人先砍马蹄,再砍马上的人,而很多法师更是被摔倒的马给活生生压死或摔死。 偶尔几名运气好的法师,可以施展法术,但他们很快发现一件恐怖的事:在这个林中,他们的法力只有平时的十分之一不到——林中似乎被大仙位的法师布了削弱结界。于是火球变成了火星,闪电变成了银色的蚯蚓条,而移形换位这样的逃逸法术施展出来不过是让自己向身侧跨了一步而已。 接着这种厄运降临到了整个骑兵团,骑兵们不是觉得自己的长枪比平时重了数倍,刺击的动作立时笨拙,就是怀疑自己手中拿的其实是一条剧毒蟒蛇,纷纷丢掉,枫叶也变成了一群群吸血蝙蝠,龇牙咧嘴地朝自己扑来,恐慌如瘟疫一般迅速地传遍了整个骑兵团。盗贼们却丝毫未受此影响,士气高昂,他们依然采取了先杀人后杀马的战术,加上走位飘忽,动作灵活,骑兵部队刚刚整合的阵形立时又被割散。 接下来的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大刀狂舞,热血飞溅,火红的枫叶被染得更红,在夏日的艳阳和柔和的暖风中有种别样的妖艳。 乘着百里溪替自己架开面前的三把钢刀的空隙,秦凤雏终于放出了一个弱小的蓝色光球结界,勉强护住了全身,焦急地问百里溪道:“元帅,这里似乎被高人布下了削弱和奇幻类的两种结界,敌暗我明,不如先冲出林外吧?” 百里溪虽惊不乱,但他虽然已经看出这绝不是一般的盗贼团,却无暇细想究竟是谁会在这里埋伏自己,听到秦凤雏的话,当即口喷真气大喝一声“兄弟们,相信自己手中的伙伴,不要被幻术所迷,快,跟着我,冲出树林去。”,百战刀舞出一片黄芒,提马前冲,挡者披靡,很快杀出一条血路,骑兵们经他一喝,纷纷从幻术中回过神来,跟着他冲了出去。 没有后退,也没有向左右逃窜,而是向最有可能有伏兵的前方——只有久经沙场的老将才能当机立断,但这一招虽然出奇,但并未制胜,因为这一役注定了是未来纵横大陆的一位传奇人物的成名战,宿命中他只是陪衬明月的星光。 出了树林,伤痕累累、人心惶惶的梧州军团领袖并没有直接朝固州进发,他隐隐感到那里一定有陷阱在等自己,为今之计,是赶回梧州,到了那里就是龙入大海,一切都好办了,他向剩下的两万残兵下了一个命令:全军进发枯水塬。 盗贼兵团很快从林中追了出来,张龙大吼道:“兄弟们,杀了百里溪,大王我重重有赏!” 说完这句,他挥舞着大刀带领手下冲去,却被身后一人一把拉住衣袖,回头才发现是赵虎,后者失笑道:“臭虫,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山大王了啊!” 张龙停下脚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尴尬道:“不好意思,病猫,这都怪老子太有演戏的天赋了!” “表演天赋?滚你奶奶的蛋吧!”赵虎笑骂道,“行了,别追得太快,咱们慢慢追过去也来得及。” 张龙不解,问道:“为什么?”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楚问正在航州城校场里的微笑着宣布大会开始;萧如故对贺兰凝霜微微一笑,忽然弯弓如满月,朝城头射出了第一支箭,一面九龙旗应声而落;常飞却在航州二十里外的黄泥岗上,刚刚派出了与百里溪联络的信使;为后世人津津乐道的“雪夜三战”的主角们几乎都正在养精蓄锐;在校场里的慕容幽兰悄悄对芸紫道:“芸姐姐,李大哥的笑容看来好诡异哦!”芸紫叹道:“小兰,若是让你不吃早饭和午饭,饿着小肚子上擂台去和人拼命,你一样会笑得这么诡异的。” “听说阁下玉树临风英俊非凡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文武双全雄韬伟略,对不对?听说阁下谈吐不凡言简意赅远见卓识出口成章,常能明察秋毫力排众议力挽狂澜,并且视死如归舍己为人大公无私,对不对?又说阁下掌法盖世剑法无双暗器第一法术无敌,因此超凡脱俗,亦仙亦圣,每一招使出都惊涛骇浪雷霆万钧惊心动魄横扫千军惊天动地,号称十全十美无懈可击无与伦比,实是我等楷模,对是不对?”李无忧面带微笑地问剑客甲。 “是……啊……对……没错……”剑客甲下巴差点没笑掉,只剩点头的份。 “妈的!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还站在这干什么?还不滚下台去济世救民报国安邦?”李无忧忽然脸色铁青地喝道。 “啊……好,对!”剑客甲剑也没动一下,迷迷糊糊地走下台去。 裁判:“李无忧胜!” “英雄,我不得不佩服您!”李无忧对法师乙说。 “你不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法师乙显然很满意对手的态度,“不得不承认,我在法术上的造诣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 “哦!我想您是误会了,我佩服的不是您的法术,而是您的勇气……” “哈哈!兄弟你真是好眼力,江湖人称‘超级无敌大胆法师’就是在下了。” “不好意思,您好像又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英雄你生得秃头凹眼、糟鼻暴牙,背扛罗锅,手细如绳,纤腰丰臀,腿粗趾短,如此面目狰狞样貌猥琐,要是我早自杀了千万次了,您居然还有滋有味地活到今天,天下第一勇士非英雄您莫属!” “呜呜呜,人家长得丑有错吗?” 第43章 法师乙泪流满面。 “长得丑当然没有错,但你出来吓人就已不对了,而跑到擂台上来丢人,就更对不起你父母,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创世神……”李无忧叹了口气。 “那?” “好了!别哭了,回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乖!”李无忧柔声道。 第十五章霜雪满京华 “呜呜,多谢大侠指点。”法师乙一溜烟下场了。 裁判(惊讶):“李无忧胜。” “您不会就是人称‘雷神’的李无忧李爵爷吧?”刀客丙怯生生地问。 “知道还问?快滚下台去,别浪费老子的口水!”李无忧怒道。 刀客丙“唰”地消失不见! 李无忧惊呆:“好拽……的轻功!” 裁判(冷汗):“李无忧胜。” “我知道该怎么办。”道士丁说完主动走下台去。 李无忧:“孺子可教!” 裁判(恐惧):“李无忧胜。” …… “李无忧胜”“李无忧胜”…… 一匹快马闪过,马上人翻身落马,单膝跪倒道:“报元帅,属下到达预定的地点,并未见到百里元帅的传信兵。方圆十里内,也并不见百里元帅的军队。” “百里溪这混蛋搞什么鬼?”常飞咒骂一声,忽然道,“不用等他们了!全军出发,开赴京城!” 常武劝道:“爹!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和百里元帅一起行动,我们是不是该等百里元帅来了,再一起进攻?” “不必了!”常飞冷笑道,“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晚了殿下的安排会出问题。况且兵贵神速,趁现在京城的人对我们没有提防,我们正好去炸开城门。何况即便是被他们识破,京城那些锦衣兵,又哪里打过什么仗?我们和大皇子里应外合,还不是三两下就攻破了,哪里还用得着百里溪那帮废物来帮忙?嘿嘿,等他的人到时,局面就稳定下来,什么功劳都被我们抢走了。” “可是爹……”常武还想说什么,却被常飞打断,“不要多说了,儿子,爹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打过的仗还会比你少吗?好了,军令如山!执行命令!” “是。”常武无奈地答应,但心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 枯水塬是一片荒芜的戈壁,塬上十里内没有任何的水和绿地,但在天鹏王朝时这里却曾经是有名的石料产地。只是沧海桑田,早已面目全非,唯有塬上低矮的坡丘和零星散布的废弃巨石让人忆起几分旧时的风光。 两万盔甲旌旗残缺、伤痕累累的骑兵此时正奔驰在这片戈壁滩上。 百里溪其实很不愿意走这条路,因为他觉得“枯水”两字和自己的名字中的“溪”字相克——清溪水枯,大凶之兆。但形势比人强,要想摆脱身后的追兵,只能冒险一次了。 “元帅,我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要不咱们还是先去黄泥岗会合常元帅他们吧?”秦凤雏小心翼翼地对这支新败之师的主帅说。 “本帅心意已决,若再多言,军法伺候!”百里溪挑眉斥道,他很快觉得自己的话似乎太严厉了些,放缓了语气道,“凤雏,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很显然我们的计划已经在对方的算计之中,要想脱身,只有出奇才能不落入对方蛊中。因此,敌人要我们去黄泥岗,我们偏偏就返回梧州,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秦凤雏心悦诚服,道:“元帅英明。” 但他这声“英明”实在是说得太早了,话音未落,铁蹄声响,成千上万的马贼团从前方的丘陵杀出。之所以说是马贼,是因为这支军队的制服和先前的盗贼团一样是乱七八糟。 但百里溪知道这一定是某支正规军,此时他只觉全身冰寒——自己的行动又一次堕入了对手的算计之中,这是怎样可怕的对手啊! 这场仗比先前的还要不堪,梧州军团的精英们一触之下就立时崩溃,毕竟身后盗贼的追击已经让他们风声鹤唳,此时又凭空冒出无数的马贼,士气已经全部衰竭殆尽,所以这仅仅是一场马贼们比赛杀人多寡的游戏而已。 百里溪知大势已去,一夹胯下的玉骢马,一人一马飞速地战场的左方窜去。秦凤雏叫道:“元帅等等我!”拍马赶上。 屠杀在黄昏来临时终于结束,夕阳映照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嘶鸣的战马和断裂的刀枪在凄凉的晚风中,瑟瑟的悲鸣。 大局已定,翩翩佳公子一样的柳随风缓缓巡视于热血未干的战场,他伸指弹去白衣上不小心沾染的血滴,皱眉道:“早知道就该更晚些出来好了,唉,一会又要换衣服了。” 吴明镜提着百里溪的人头快马赶了过来,佩服道:“柳兄你果然厉害,百里溪真的绕了一个弯后朝黄泥岗方向逃来。” 柳随风却摇头道:“你这屠夫,我不是让你抓活的吗?怎么给我提了个人头回来?” 吴明镜委屈道:“你不是说这厮武功很厉害吗?我只是随便砍了一刀,他却挡不住,而我收手不及,他就……” 柳随风“咦”了一声,诧异道:“不应该是这样啊?但这确实是百里溪的人头……怪了……对了,看到秦凤雏了吗?” “没有。” 猪公公高声宣布道:“各位,经过近五十轮的比赛,今日英雄大会的八大高手终于产生,他们是:禅林寺龙吟霄、玄宗门马翼空、天巫门的夏倩、柳容,正气盟文治、浮云剑派的叶问花、铁衣盟惠能,还有就是雷神李无忧。武林大会的宗旨向来是提携年轻才俊,本次进入前八的八人都可谓是年少艺高……” 台下。 “嘻嘻!老公你真了不起,连指头都没抬一下,仅仅动了几下舌头,就轻易地进入了八强决赛。”慕容幽兰一脸的崇拜。 芸紫也嫣然笑道:“伯爵大人在口水神功上的造诣,似乎还在武术之上呢!” 李无忧出乎二女意料的没有自夸,只是抬头看了看龙椅上正微闭双眼养神的楚问,苦笑道:“最厉害的还是他老人家,连口都不用动,老子就不得不去帮他扬什么鸟的国威!” 西子湖畔。 斜阳西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晚风徐徐吹过这十里湖面,微波荡漾,湖面金光一乱,惊落游鱼无数。 一袭黑衣的独孤千秋将御风术施展到极限,整个人仿似一道黑光,优雅地穿梭于湖畔长亭、垂柳之间朝校场的方向飞去。 蓦地,释放于身周的精神力明显的一滞,他暗自长叹一声,法术收去,潇洒地落在湖畔。 湖之彼岸,慕容轩青衫磊落,衣袂飘飘,独立于湖畔长亭,怔怔望着面前的浮光掠金,一只青鸟落到发顶,竟也未觉。 独孤千秋冰冷的声音道:“慕容轩,你在等我?” 声音以快似光电的速度透过百丈之距,一丝不差地落到慕容轩的耳里。 慕容轩头顶青鸟似嗅到冷冷的杀气,轻捷地飞上云霄,扑腾着翅膀想飞离这片天空。只是上空十丈,如撞铁壁,跌在地上。慕容轩心道:对不起了,鸟儿,这里已被我布下千尺结界。 他的眼光穿透五十丈水面,碰到两道冰冷而寂寞的眼光,淡淡笑道:“千秋,你可不可以不去?” “不可以。” “唉!咱们相识多年,难道非要兵刃相见不可?” “国事无私交!慕容轩,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动手吧!” “好!” 二人同时御风飞起,如一墨一白两片轻云,从湖面逼近。 相距五丈,慕容轩大喝一声“天地无极,月华轮转”,身形暴升三尺,左掌一扬,一道拳头大小的月白光华朝独孤千秋当头打下,那光华出掌之后,迅疾变大,刹那射到独孤千秋面前时,已大如车轮。 独孤千秋嘿然一笑,向左侧一斜,身形却不退反进,月华轮顿时击空,落到水上。却如静影沉璧,浑无声息。但下一刻,一条车轮粗的水柱,冲霄而起。 此时独孤千秋手掌一挥,一圈环形黑光,仿若来自地狱的鬼气,罩向慕容轩的脖子,后者身法展动,如鹤舞长空,轻灵而写意地让开。黑光落到了水柱之上,同时消失不见,一切又归于平静。 二人却已换了个位置,各自凌波立于湖面,衣袂飘飞,恍如仙人。 同一时间,太师府。 一声惨叫过后,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被抛到后花园的青玉石板上。婢女们的尖叫声中,一个披头散发的金发怪人在玄铁笼之中疯狂的摇动着铁笼,紫色的电光和火焰在手与铁栅栏间乱溅,怪人却未觉其痛,只是仰天狂笑,声如鬼魅。 下一刻,玄铁笼开,怪人化作一道金光,飞扑向那颗兀自跳动的心脏。 “金毛狮王,知道主人要你做什么吗?” “哼!耿云天这龟孙子找老子还能有什么好事情?说吧,这次他又看谁不顺眼了?”金毛狮王一口将心脏吞掉,冷笑道。 “嘿嘿!这次的人一定会让你非常兴奋!” 丞相府,秦楼。 “柳前辈,一切就拜托你了。”闲云躬身道。 他对面那翠衣罗衫的丽人笑道:“前辈?我有这么老吗?小子,叫声姐姐来听听。” 闲云面色一红,道:“前辈说笑了,晚辈不敢。” 丽人的纤纤玉指拂过面前少年的脸颊,摇头道:“司马青衫的风流,你这贴身书童竟是半分也未学到,呵呵,可真是枉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 话音一落,人已消失不见。 美人已去,香风却萦绕不绝,闲云摸了摸绯红的面颊,喃喃道:“我若叫姐姐,丞相回来还不杀了我啊?” 第44章 靖王府密室。 “老子怎么看你怎么像是在拉皮条啊?师父当到你这份上,可真够窝囊的了!”一个白衣中年人皮笑肉不笑道。 他对面的黑衣老者不理他的讥讽,笑骂道:“妈的!大家好歹兄弟一场,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帮忙?” “我靠!又拿友情来压老子,你就不能换一个借口吗?” “呵!我们两个大男人,不谈友情,难道谈爱情吗?阿叶,其实人家暗恋你好久了哦……” “停!算老子怕你了!”白衣人咒骂一声,拂衣起身。 “呵呵!放心吧,只要你这次完成任务回来,我就将照影神功的最后一段心法告诉你。” “去你妈的,这话你已经说了不下三百次了。” “呵呵!那你在多听一次又有何妨呢?”望着白衣人的背影,黑衣老者拈须笑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星斗满天,却不见明月。温柔的晚风吹拂着新楚国的都城,灯火在风中轻轻地摇曳。 “不好了,参将大人,大……大大事不好了。”一个小兵连滚带爬扑向朱富。此时,朱富正舒服地躺在哨所的软床上,慢悠悠地喝着小酒,得意地哼着小曲。 他以一个优雅的动作饮尽了杯中残酒,微笑道:“陈三,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镇定一点!跟了老子这么久,难道你就没有学到半点老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 “知道,知道,参将大人您涵养如海,海纳百川,川流不息……但是大人,定力什么的咱们待会再说好不好。大事不好了……”陈三急得满头大汗。 朱富摆了摆手,好整以暇道:“小三啊,这养气定力之道可是一个大学问啊,你想想,一个没有涵养,没有定力的人,怎么能当一个好士兵好将军……” “大人,当不当将军我们等会再说,大事……” “定力!定力!听本将军把话说完!”朱富被人打断很是不爽,语重心长道,“小三,天塌下来,我们也要当背盖,知道吗?你看你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遇事要冷静,做事要有耐性。要知道本将军可是在提督衙门看了十几年的大门才有今天的定力,我给你讲,定力这东西啊……什么声音这么吵?” “大人,是逆贼常飞开始攻城了!”陈三终于抓住了机会。 “噗!”“乓”——朱富惊得一跃而起,一口酒喷了陈三一脸,而手中酒壶摔得粉碎,“快……快……快去皇宫……不……不……校场……去报告皇上!我……我先去迎……迎……迎……” “迎”了半天,那个“敌”字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却没了声息。陈三抹去脸上的残酒,恍然大悟道:“哦!原来这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啊!” ——如果你在泰山崩裂的瞬间就能昏厥过去,脸色当然不会改变! 一束刺眼的闪电划破五尺长的虚空,横劈向马翼空的胸膛,他大骇下横起灵刀幻出一个蓝色的法力盾,电光四溅,盾牌被击成粉碎,“砰”地一声,整个人被击得横飞出五丈,摔到擂台之下,好半天无法动弹。 “李无忧胜!”裁判高声宣布。 台下掌声如潮,众人高呼着李无忧的名字。虽然是与大荒三仙齐名的雷神,但在一招间就击败玄宗门除诸葛小嫣外最杰出的年轻高手,这依然出乎众人的预料。 事实上,从大会开始到现在,这仅仅是李无忧的第一次出手。之前对上所有的对手,包括天巫门年轻一代的翘楚小巫女柳容,李无忧也只不过微微笑了一笑,向来迷人而不自迷的巫女就乖乖的自己下台去了。这次大会之后,江湖上纷纷流传着一个谣言:雷神李无忧会一种伤人于无形的法术——当然,只有少数知情的人才知道这日后雷神倚之纵横天下的得意绝技的名字:口水大法。 李无忧飞下台去,扶起马翼空,微笑道:“马兄!承让了。” 这绝佳的风度立时又为他赢得包括马翼空本人在内的众人的赞赏,只是谁也不知他心里正暗自叹息:“唉!虽然大小仙位实力悬殊巨大,但被老子一招就击败了,大哥,你的玄宗门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楚问看了猪太监一眼,后者会意,向台下宣布道:“各位英雄,各位来宾,现在参加半决赛的四大高手已经出现了,他们就是禅林寺的龙吟霄、雷神李无忧,天巫门的夏倩和正气盟的文治,下面……” “砰!”“砰”“砰”从城西传来的三声地动山摇的炮声湮没了猪太监的话,整座航州城似乎都在摇晃。 炮声三响过后,再无动静,但西方却偶尔有几声呐喊传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在此时,一匹快马闯到校场门口,守门的军士正要拦截,但看到马上那通信兵亮出一面金牌后,立刻闪到一旁。 马至九龙旗下,通信兵翻身下马,靠近楚问三尺,跪禀道:“禀告皇上,西门那边出了大事。刚刚黄州军团常元帅回京见驾,因为西门守将赵峰将军认为他带兵太多拒绝他入城,双方言语不合,已经打了起来,提督参将朱大人派属下来请皇上定夺!” 靠近楚问的楚国朝臣都听得心惊肉跳:打了起来,那不是造反吗?而其余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是面面相觑,刚刚还人声鼎沸的校场,现在竟安静得像个坟墓。 楚问面露微笑,挥手示意通信兵先闪到一旁,对众人朗声道:“诸位,刚刚我们打算在晚些时候才燃放的烟花忽然提前报喜来了,呵呵,让大家受惊,朕真是非常抱歉。好了,请大家少安毋躁,现在大会继续举行。” 猪太监忙接话道:“经过抽签的结果,半决赛第一场由龙吟霄对文治,请裁判上场……” “父皇,请允许儿臣到西门去看看。”灵王、珉王同时出列对楚问奏道。 楚问皱眉道:“这事让李提督去办就可以了,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吧?” 一旁的耿云天道:“皇上,李提督已经杀入四大高手的行列,正是为国争光的大好机会,若是现在放弃,岂非可惜?灵王殿下练达果敢,去处理争执的事再好不过了。” 司马青衫忙道:“皇上,珉王殿下早年曾在军中磨炼多时,应该更适合去平定叛乱。” 楚问沉吟片刻,道,“算了,灵儿你去吧,记得,自己多加小心。” 灵王大喜,答应一声,起身上马朝西门奔去。 耿云天一脸得意地笑,司马青衫和珉王对视一眼,心叫不好。靖王一直未作声,依旧面无表情。 李无忧也一直未作声,只是对着灵王的背影伸出了一根手指。 直到灵王背影消失在校场的角落,楚问才似乎想起什么道:“哎呀!我忘了件事,灵儿好像还没见过朱富和常飞,珉儿,你跟去看看吧。” 珉王喜道:“谢父皇。”看了司马青衫一眼,转身奔去。 李无忧又伸出一根手指。 靖王再也坐不住了,起座躬身道:“父皇,常飞此人阴险毒辣,大皇兄和四皇兄宅心仁厚秉性纯良,儿臣担心他们中了常飞的诡计,请父皇恩准孩儿去帮两位兄长的忙。” “宅心仁厚?秉性纯良?嘿嘿……”楚问浑浊的眼珠里露出了一丝不可捉摸的光芒,“你真的想去?” “请父皇恩准。”靖王坚决道。 “那好,希望你真能帮上忙。”楚问淡淡道。 靖王拜谢而去。 李无忧又竖起一根手指,喃喃道:“果然父子情深啊!” “不对!是兄弟情深!”慕容幽兰纠正道。 “呵!就当是吧。”李无忧望了望天空的星斗如是说。慕容幽兰撅着嘴,芸紫却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场内万余名观众的眼光大多数已被擂台上精彩的比武所吸引,仅仅有少数人看见龙帝最宠爱的三位皇子依次离开,但他们也只以为三人要去处理烟花爆炸留下的祸患,几乎没有人会想到,自己已经见证了一场历史上最惨烈政变的揭幕。而三位皇子离去的顺序,似乎冥冥中昭示着一种残酷的真相。 由于处于武林大会的特殊时期,整个航州城在今夜都进行了宵禁,所以此时虽然只是华灯初上,街上已少有人迹。 骏马飞驰,温柔的夜风扑面而来,吹在新楚四皇子的脸上,凉凉的,痒痒的,令他十分的舒服。转过一条街,隐隐看见灵王的背影长街的尽头,珉王心头大喜,忙打马狂追。 “敖”地一声厉吼,一道金光毫无征兆地从左边街边的房顶飞扑而下,珉王敏捷地在千万分之一秒里抽出随身长剑,一按马鞍,飞身迎上。 “铛”的一声,长剑明明刺中了金光中那人的胸膛,但仿佛刺到了一块钢板上,弯成了弓形,珉王心知不好,借长剑的反弹之力侧身旋走。 但方圆五丈似乎都被一种恐怖的杀气所笼罩,气机牵引之下,冰冷的寒意已快从脑后侵入神经,珉王大骇,慌忙低头,险险让过,但足下又是一道金光射来,慌忙举剑去挡,同时凭空换气,身形不可思议地由侧旋改为平移,但他很快发现一件恐怖之极的事:自己的身体刚刚移出三寸,就再也无法动弹,周身被一种强大的力量锁定。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古兰魔族的绝技锁神结界?”珉王终于想起什么,但一切都已迟了,“铛”地一声,长剑断成两截,坠到地上,而金光却乘势透过了他的胸膛。 金光敛去,一只枯树枝样的手从珉王的胸膛缓缓伸出,还有一颗兀自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 “哈哈!皇室龙心的味道,果然美妙无比。” 第45章 金毛狮王吞下心脏,仰天长笑,珉王不甘心地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敌人,倒在长街之上。 这个时候,灵王的背影才刚刚消失在街尾。 靖王出了校场后,并未前往西门,而是纵马朝禁宫驰去。他知道常飞和城防军打起来,当然不会是简单的礼制不合或者言语冲突,但无论那个武夫如何厉害,区区五千人马又能起什么风浪?嘿嘿!老大,老四,你们就去抢这“平乱之功”吧,小弟一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靖王千岁这么急是要去哪啊?”一个翠衣罗衫的丽人伸出纤纤玉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靖王吓了一跳,一勒马缰,喝道:“你是谁,胆敢拦住本王的去路?” “她就是无情门门主妖蝶柳青青!”一个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自他身后转了出来。 “是您!”靖王惊喜道。 “是我。”男子点头道,“柳青青就交给我了。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一切就拜托您了!驾!”靖王一点不拖泥带水,对男子拱了拱手,策马回身而去。 “阁下手持凶器拦着奴家的路,莫非是想非礼人家不成么?”柳青青嫣然笑道。 “嘿嘿!在下正有此意。”那男子面上露出标准的淫笑,张开双臂缓缓迎了上来。 “奴家怕怕!”柳青青拍了拍胸口,媚声说道,同时凤目流转,看似随意实是仔细地打量起面前这个一口道破自己身份的男子。 不高的个子,月白的粗布麻衣,乱发,一双浊中带黄的鼠眼,一柄破破烂烂的锈铁剑,草鞋——整个一个猥琐不堪的市井小人。但就是这样一个平凡人物,却让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逼人气势,而随着那人的靠近,这股惊人的气势更是暴涨不止,逼得她不得不暗自将灵气散布身周,这才没被这种排山倒海的劲气所压倒。 “不对,那把剑……那把剑看似腐朽平常,无锋无芒,但灵气扫描却看不出一点端倪,能让剑气藏而不露,浑不露半丝杀意的剑只能是真灵之剑,普天之下四把真灵剑中,如此形状的……”柳青青的脸色忽然大变,整个人倒退三步,失声道:“惊鸿剑!难道你就是……就是……” “区区东海叶十一,家师谢惊鸿。”那男子展颜一笑,仿佛浮光掠影,鲸鱼露背,整个天地忽然明亮起来。 “各位,本次武林大会最紧张最振奋人心的时候终于到来了。”猪太监站在擂台上,口沫飞溅道,“下面即将进行的决赛是由李无忧对阵龙吟霄。他们两位的大名想来大家都如雷贯耳,这两位均是武术双修的绝世天才谁才是本次大会的第一高手呢?请大家拭目以待!请两位做好入场准备,下面我先向大家介绍一下本场比赛的诸位裁判,他们是……” 九龙旗下,楚问朝司马青衫点了点头,后者端起一杯酒,对李无忧道:“无忧,国家荣辱,朝廷的面子,全由你掌中长剑而定。望你莫让陛下和本相失望才好。请满饮此杯。” 李无忧接过一饮而尽,笑道:“下官定当不负所托。对了相爷,听说您艺出禅林,而龙吟霄也是楚人,于情于理,你都该希望是他获胜才对啊,为何……” 司马青衫抬头望了望天上浮云,笑道:“无忧,你看这天上浮云来去,逍遥自在。只是当长风吹过,云可就散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李无忧心道:“靠!你不就是想说‘人走茶凉,面子大于里子嘛”,干嘛搞得那么深奥?”却一躬到底,笑道:“相爷公而忘私,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语毕看了周遭众人一眼,转身拔出无忧剑,茫然四顾一遍,大踏步朝擂台走去。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看台之上有一道熟悉的眼光投来,扭头去看,千万人中一个白衣长发的美丽人影跌入眼来。 呵!你终于肯来了么?阿碧! 楚问看着场中那个虎视龙行的少年,冰冷的血液里竟燃起一种久违的火焰。那些尘封已久的少年往事,那些戎马关山的如歌岁月,在这一刻又涌上了他的心头。那持剑少年竟仿佛是自己昨日的影子。 场下。 芸紫:“兰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慕容幽兰摇了摇头,掩饰道:“我没事,芸姐姐。只是进了点沙子。” 芸紫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拙劣的借口,只是低眉之间,一滴晶莹泪珠也顺势坠下,不禁扪心自问:“芸紫,你是爱上那少年了吗?” 司马青衫捋了捋胡子,睁大了眼睛,他却忽然发现自己从来看清过那张永远带着微笑的脸。耿云天也看见了这少年持剑的姿态,但他眼里却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寒光。 航州城破了。新楚建国二百余年来,从未被攻破的京城终于被人攻破了!讽刺的却是,攻破航州的不是新楚的死敌陈国,也不是一直对苍澜虎视眈眈的萧国或者西琦,而是楚人自己。 但无论是灵王,还是楚问,李无忧,谁都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 灵王的计划是由百里溪带兵去东门,常飞去西门,当然能骗开城门是最理想不过,如果不能,那么就只有强攻一途。而即便是强攻,也是由百里溪佯攻,常飞实攻,灵王自己则假借协助城防之名里应外合帮助常飞打开城门,务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航州,一旦进城,就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校场,将楚问和珉王、靖王软禁或杀死,再联合耿云天控制朝政。 至于让金毛狮王去校场中刺杀珉王则是一着闲棋,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则都达到了骚扰会场秩序,吸引住楚问等人的注意力的作用。 李无忧和楚问的布局则是由张龙赵虎带两万城防军去中途埋伏,灭了百里溪(当然这个计划最后李无忧交给了柳随风去做),朱富则带领一万城防军挡住常飞五万军队的猛攻,接着和柳随风两面夹攻,常飞自然溃败。 至于灵王会去城头,也在他们的算计当中,李无忧特意让段冶(这个打铁的原来也是个打人的高手)盯住了他,稍有异动就抓他个人脏并获(其实按李无忧自己的意思,直接将灵王先抓起来更方便,但楚问认为应该在他暴露出诡计的时候再抓。虽然李无忧不知道这是因为人老后心肠容易变软还是他们父子情深楚问多少对自己的儿子还存了些幻想,但他依然答应了这个计划——他不相信灵王这个乡下农夫和耿云天这个气量狭窄的家伙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这盘棋的前半程完全按照了李无忧和楚问的意志在进行,柳随风用狠辣的计谋和极其弱小的代价让成功的击败了百里溪的五万铁骑,常飞这个刚愎自用的家伙不出所料的依然按照了预定的计划攻城,而灵王果然在听到预定的三声炮响后向楚问请旨去“协调争端”。 但就在这个时候,这盘棋却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在这个被后世史家称为“雪满京华”的棋局中拼杀的不仅仅有李无忧、楚问与灵王一黑一红两种子外,还有他们先前所未预料到的靖王这个绿子,以及另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白子珉王。 之所以说无关紧要,是因为珉王这个白子的主帅才刚刚登上帅台的边缘就被灵王的闲子金毛狮王给秒杀了。 楚问派珉王去“协助”灵王当然不是李无忧所以为的让他去送死,而是存了侥幸之心,希望灵王会因为顾忌珉王而放弃计划。但他所不知道的是,珉王在追灵王的路上会遇到灵王的杀手金毛狮王——灵王自己也不知道。而谁也没想到,这一着闲棋因此成了杀棋。 灵王最终没能赶到西门,因为他没有命去,金毛狮王反而去了。 在吞吃了珉王的心脏后,金毛狮王这绝代凶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心头唯一的念头就是杀光周围所有的生命,刚刚转过街角的灵王很快就成为了牺牲品。讽刺的是,在他缺少心脏的身体倒下的千万分之一刹那,他回头瞥见看见了长街的另一端自己四弟珉王的尸体。 金毛狮王已经杀红了眼,对血和人心的本能渴求让他朝整个航州城人最多的地方——西门,一路杀了过去。 段冶的剑法虽然已达到贤人级的初期,但他挡不住金毛狮王这已经完全魔化的绝代凶人,而城头的普通士兵当然也挡不住——普通的物理攻击如箭矢钢刀对这个周身环绕着金光罩的凶人完全不起作用,而一般的法术如火球、闪电什么的唯一作用也只是给他搔痒,而他只要手掌一挥,大蓬的金光射出,最少十余名士兵就立时丧生。 金毛狮王在屠杀了近五百城守军后,打开了城门——他的直觉告诉他城外有更强的人的心脏在跳动。 这成了梦魇的开始——城守军的梦魇,金毛狮王自己的梦魇。 金毛狮王扑向城外的黄州军,见人就杀,挡者披靡。仿佛是虎入羊群,他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魔兽,肆意地发泄着嗜血的欲望。 血肉横飞,惨叫,惊恐,无助充斥着整个黄州军的阵营。在被杀了近一千士卒且发现用箭根本射不死这绝代凶兽后,常飞不得不提着青罡神剑亲自来攻击金毛狮王,后者兴奋得狂叫,飞扑了上来,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护体金罩就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常飞的剑狠狠地砍在了他的头上。金毛狮王发出一声凄厉地叫喊,化作一道金光落荒而逃。 黄州军士气大振,乘势攻进了城内。 血染长街。眼,已红。血,在流。却无人顾及,所有的人,为了自己知道或不知道的目标,刀剑相向。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如此。只是今夜后,航州城内的无名骨,又知道不知道自己的枯骨到底堆砌了哪位名将的不世功绩呢? 第46章 大荒3865年的五月初一的夜晚,这个被后世史家冠之以“雪满京华”的夜晚,刚刚被金毛狮王吓得屁滚尿流的五万黄州军,开始了发泄式的大屠杀,士兵们在杀尽九千心惊胆战的城守军后,完全不听主帅常飞的命令,开始闯入民宅疯狂的屠杀,血腥和杀气直冲霄汉,这个夏夜最后竟破天荒的下起了鹅毛大雪。 靖王带领着三万禁军走到中心广场的时候,听到了由西边隐隐约约的喊杀声随风传来。 超出常人的敏锐触觉让他知道了危险的临近,这个时候,他做出了生平最正确的一次选择——放弃了去东边的校场附近设下伏兵以发动兵变的计划,而是带兵去西大街救援自己的两位兄长(虽然他的本意其实并非如此)。 楚问先前放靖王出校场,其实是怕珉王无法对付灵王,而希望这个武功绝顶的九儿子能让灵王不敢轻举妄动,但他没有料到这一着棋却为自己带来了生机。 后人在评论这场荒谬而惨烈的三王政变时用得最多的词就是“世事如棋”,因为其曲折。然而世事其实并不如棋,因为即便是老狐狸如楚问,聪明如李无忧,睿智如柳随风,也根本无法算准最简单的下着,更别提操控全局了。 人的力量,在造化面前,是那么的渺小和可笑。 第十六章雪夜三战 靖王看到疯狂嗜血的黄州军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这些见人就杀的家伙莫非是魔族伪装的?” 然而禁军和黄州军的战斗并不如他所预料的那么艰苦,毕竟各自为战的单兵再疯狂,也是无法和有秩序有组织的军队相抗衡的。而在巷战最艰苦的阶段,柳随风也率领着凯旋而归的两万军队及时赶到。 两支有组织的部队前后夹击,刚刚还威风八面的黄州军很快就如摧枯拉朽般崩溃。 叛乱终于被平定,但当两只得胜军队的主将相互对望的时候,并无半分得意,而是同时露出了苦笑。 由始至终,由于东边校场和西门相隔太远,以及大仙级的高手李无忧在校场上方设下的隔音结界,校场中人除了听到三声炮响外,什么也未能觉察。他们唯一知晓的是李无忧飞身登上擂台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但谁也不知道的是,数千里之外的梧州城正发生着更加惊天动地的变化。 大荒3865年的五月初一夜,雪满京华。 这一夜,除了有最奇诡的政变,有最疯狂的血腥,有最失败和最成功的计谋,还有最华丽的决斗。 这一晚的航州,同时发生了三场江湖中绝顶高手的比武,而这三场比武的象征意义远远超出了他的实际意义。是以,在很多年后,江湖中的豪杰们依然对这雪夜三战津津乐道,乐此不疲。 魔门无情门的门主妖蝶柳青青和神秘的剑神传人叶十一的决斗,是最顶尖的法术和武功的较量,也是珉王和靖王政治较量的衍生。 大仙慕容轩和冥神独孤千秋二人的交手,是两个最出色的法师间的比拼,而同时也是楚问和萧如故的另一类交手。 龙吟霄和李无忧,是两个武术双修者之间的比斗。这是三战中唯一不带任何政治意义的拼斗,但这场比武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以至于在很多年后,李无忧还经常念叨一句:“如果当时我没有和龙吟霄交手的话……” 只是多年后的人事沧桑,在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之前,是并无半点征兆的。 会场的四周就被挂上了数百盏巨型的水晶燃气灯,而擂台的四个角落却挂上了比之更明亮的水晶电灯,整个会场一如白昼。(水晶燃气灯,是将燃气和空气缓缓输入一个水晶罩,让其在里面燃烧的巨大灯型。至于水晶电灯却是由修为极高的法师将大量的闪电禁锢到水晶球内,让其互相冲撞,彼此抵消,以此产生源源不绝的光亮。) “雪!”“下雪了!”“看,雪啊!”“李无忧召唤风雪了!”随着一声声惊呼,一袭蓝衫的李无忧在天空悠悠飞起雪花的时候走上了擂台。 所有的人的心头都涌起一种圣洁的感觉,虽然他们早就听说李无忧是水系的大仙级的法师,但竟然能够呼风唤雪,改变天候,以此增幅自己的法力,这样的手段实在是太惊人了! 擂台之上,龙吟霄一脸钦佩道:“李兄的法术竟然已经达到改天换地的境界,龙某真是自叹不如!” “大白痴,你听谁说过大仙级的法师就能改变天候的?老子若真能改天换地,也一定先将你这白痴徒孙给活埋了!”李无忧暗自苦笑,却还不得不解释道:“龙大侠谬赞了。事实上这夏日飞雪不是我召唤来的。” 龙吟霄点头道:“若是别人说,龙某定以为他是在谦虚,但李兄的话中却有一种让人不能怀疑的真诚意味。唉!这年头,像李兄这样的至诚君子真是太少了。” 至诚君子?李无忧四下张望一遍,确定身周没有他人,才想起他是在说自己,当即暗自好笑:老子被人骂过无赖,流氓,淫贼,小王八蛋,但就是没被说过是君子,哈哈,乖徒孙你可真是有意思。”打了个哈哈,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龙兄啊!其实龙兄一直就是小弟的偶像,小弟日思夜想都是成为龙兄这样的君子人物啊!” “呵呵!李兄过奖了。”龙吟霄淡淡一笑。 李无忧本对龙吟霄并无恶感,而且因为菩叶的缘故,颇有些亲近之意,但此时一见龙吟霄那故作淡泊名利的姿态就没来由的觉得很是不爽,促狭心起,当即以一个苍老的声音传音道:“不,不,没有过奖!想当日昆仑山下李家集外树林之中,龙吟霄大侠竟然对一个身受重伤的弱女子也能狠心施下毒手,嘿嘿,如此若非君子风度,那实在是太没天理了吧?” “啊!是你!”龙吟霄忽然睁大了眼睛,“好!好!很好!原来当日那人……恩,我可是一直记得你的好处。” 当日龙吟霄放过了寒山碧,赶回方丈山的时候,被刚刚出关的云海和尚狠狠训斥了一顿:“虚字辈的高僧不是圆寂就是成佛多年,你是在做白日梦吧?”龙吟霄不服气地去找那片金色菩提叶,但拿出来的不过是一片薄薄的干狗屎。这才明白自己被人用幻术给戏耍了,当即引为生平奇耻大辱。不想今日竟然在擂台之上遇到仇人冷嘲热讽,气急之下,竟是语无伦次,连说了四个“好”字。 李无忧看他面色铁青,心头暗爽,谦逊道:“龙大侠说哪里话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辈习武之人分内之事。更何况在下对龙大侠的侠骨仁风一直钦佩有加,能为大侠尽力实是小子的福分,大侠实在不必对我的好处念念不忘。” 龙吟霄养气功夫极好,心绪瞬间已恢复正常,淡淡道:“李无忧,你冒充我师门长辈的好处龙某可是一日不敢淡忘。” “冒充?嘿嘿!”李无忧传音冷笑道,“好你个欺师灭祖的龙吟霄,竟然敢说我冒充!好,老子今天就让你这后辈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禅林武术!”转头对站在擂台边角的本场比赛的裁判文公达大声道:“文前辈,请您宣布比武开始!” 文公达是正气盟的三大长老之一,法力极其高强,听到李无忧的话,看了看龙吟霄,见后者点头,双手一张,在擂台的四周布下了一个结界,宣布比武开始,自己也随即退到结界之外。 李无忧看了看远处擂台上的白衣女子一眼,洒然一笑,伸出右手对龙吟霄做了个请的姿势。后者凝重点头,拔出背上金刀,同时左手一挥,一道火焰甩到了金刀之上,左足前跨,金刀劈一道金芒。 二人相距不下三丈,龙吟霄如此之远就出招,实是有违常理,全场观众都是迷惑不解。 但下一刻,奇景产生:龙吟霄左足跨出之时人还在三丈之外,但足落之地去是在李无忧身前三尺。 既没有残像,也没有幻影,众人只都疑看花了眼,都涌起玄之又玄的感觉。 “小虚空挪移何足道哉?”李无忧冷笑一声,身影一晃,竟一分为二——场中竟有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李无忧,龙吟霄势在必得的一刀竟砍在了两个李无忧之间的空地上。 “幻术!”龙吟霄微吃一惊,忙将禅林明镜大法运转全身,心湖立如皎皎之镜,周围动静全如倒影一般映入心来。 啊!不可能!怎么两个都是真人!龙吟霄大骇之下,身形暴退。 但那两个李无忧并未追赶,而是各自又将身体一晃,各自化做两个人影,而新化出来的人影又自分化成了四人,四人中两人不变,其余两人又自分化,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二四得八,二八十六,四次之后场中已经有了十六个,不,是十八个一模一样的李无忧。 啊!全场皆惊! “苍龙吸水”慕容轩大喝一声,一掌拍向西湖水面,一条龙形水柱应势升起,噬向独孤千秋。 “玄黄壁!”独孤千秋挥手一挡,手前生出了一面长宽各两丈的黄色透明墙壁,水龙撞到墙壁,立时化作冰沫,四处飞溅。 慕容轩口中念念有词,右手食中二指一并点出,那飞散的冰沫化作千百支冰箭,自四面八方射向独孤千秋。后者冷笑一声,双掌一合,玄黄壁化直为曲,成球状环绕在他身体四周。冰箭射到玄黄球上,发出劈里啪啦的一串爆响后跌落水中。 慕容轩袍袖一拂,将双手后背,笑道:“十年不见,千秋你的法术精进如斯,真是可喜可贺。” “嘿!你也不差!不过,咱们总是这样隔靴搔痒式的打下去,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分出个胜负。” 第47章 独孤千秋冷冷道。 慕容轩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雪花,轻笑道:“听说你已将玄黄大法练到第九重,这就使出来吧!我的九龙击天大法也是好久没遇到对手了。” “好!”独孤千秋哼出一字,右手朝湖中虚抓,一点黄光慢慢在他手心凝聚,黄光慢慢变大,最后成了一个巨大的金球,左右手迅疾一合,再张开时,金球变成了一柄土黄色的长剑。 慕容轩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七条色彩各异的光龙开始在他身周环绕。 “去!”独孤千秋大喝一声,玄黄剑下劈。 那剑初时只有三尺长,挥出之后遇风暴涨,渐渐变长,变宽,眨眼间竟化作五丈长,剑尖已落到慕容轩的头顶。 慕容轩双手结印,六条彩龙架住了玄黄巨剑,一条红龙急速地扑向独孤千秋。 碧绿色的火焰如细密的雨点朝叶十一的头顶倾落,后者挥剑如风,无形的剑气带着洁白的雪花飞向那些火焰,每一片雪花正好抵消掉一小朵火焰。 仿佛放了漫天的烟火。 柳青青双手绸带挥舞,指挥着那些碧绿的磷火,边打边笑道:“已经第三十七招了,叶公子。你如此只守不攻,又能撑得了多久?” 叶十一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既然不打,就赶快滚开,别挡着姑奶奶的路!”柳青青嗔道。 “该滚时,老子自然会滚!”叶十一淡淡笑道。 一十八个李无忧以一个古怪的阵形分散在龙吟霄的周围,他们的动作表情全无差别,均是右手持剑,左手捏着剑诀。 龙吟霄虽然明明知道这十八人中只有一人是真的李无忧,但仍他将明镜心法催至最高境界,却依然分不清这十八人中谁才是真正的李无忧。 这……怎么可能?那么,只好用——菩提三千天剑!龙吟霄大喝一声,以指作剑,刹那间向四面八方刺出了一百八十道剑气,每十剑一组,射向一个“李无忧”。 “啊!怎么可能?”龙吟霄睁大了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噩梦——十八个李无忧按不同的剑式同时挥动手中的无忧剑,他发出的一百八十道剑气如泥牛入海,连半点波澜都未生出。 “这种情形,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十八个李无忧同时开口道。 “十……十八罗汉阵!”龙吟霄惊道,“但……但……但这怎么可能?” 一人化十八,十八人竟然组成了禅林寺的镇山阵法十八罗汉阵。 “嘿嘿!不信可以再试试!”十八个李无忧齐声又道。 龙吟霄沉着脸,大刀一挥,一式天龙逐日使出,一条龙形刀气狂吞如卷而下。同时,左掌上举,一轮金色的太阳应掌而生。 太阳放出无数条金光,照亮了整个擂台。 十八个李无忧同时将无忧剑上抛,十八柄无忧剑在上方结成一个巨大的圆盘,急速的旋转。金光和刀气一碰到圆盘,立时被全数反激回去,龙吟霄慌忙施展小虚空挪移想避开,但那金光无处不在,终于还是有几道光芒射到身上。 十八个李无忧终于又回复为一个,将无忧剑还鞘,看了地上的龙吟霄一眼,嘻嬉笑道:“还打吗,晚辈?” “晚辈技不如人,不必了!”龙吟霄道,“不过,前辈您用的确实是禅林最正宗的法术和武功,但是……” “没有但是。不过如果前辈我高兴的话,会在不久的将来去一趟方丈山,说不一定我再高兴一下的话,呵呵,或者会将十八罗汉阵的事情告诉你一下。当然,如果你不服气,非要现在再试试的话,前辈我当然也不反对!”李无忧好整以暇道。 “晚辈不敢!”龙吟霄忙道。 “不敢就好!”李无忧笑道,“那好,现在你告诉我,这场比赛谁赢了?” “当然是前辈您赢了!” “不……是你赢了!”低声说完这句话,李无忧身体忽然后仰,喷出一口鲜血,脸上露出一副不甘心却又非常敬服的神情大声道:“龙……龙大侠的菩提三千天剑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在十八个幻影中伤到我的真身,李无忧佩服!这场比武是你赢了!”说完踉踉跄跄地走下台去。 文公达先是愕然,随即朗声宣布道:“第六十一届武林大会总决赛的胜者是禅林龙吟霄!” 观众与擂台相隔太远,根本听不到擂台上龙李二人的低语,听到李无忧大声认输都是惊愕之极,大仙位高手与小仙位高手间的较量,竟然以小仙位的获胜而告终?难道龙吟霄也已是大仙位高手?难道李无忧竟是浪得虚名?难道…… 好半晌,场中才响起掌声。 而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发现,台下的李无忧已经凭空消失不见,只有龙椅上的楚问看着天空越来越大的雪,淡淡道:“这真他妈是一届无聊的大会!” “第三百招了!叶十一,你他妈的是不是个男人?打还是不打,爽快点?姑奶奶还有要事在身,没空陪你玩捉迷藏!”妖蝶柳青青简直是怒发冲冠。 “但老子今天似乎很有空。”叶十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如果你不喜欢,将我打败就可以走了!” “你个缩头吴龟,总躲在罡气布成的乌龟壳里,姑奶奶怎么才能打败你?”柳青青说时右手一收,一根无形的丝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缠绕在了叶十一的腰上,刹时将后者捆了个结结实实,分毫不能动弹,惊鸿剑也坠落于地,“嘿嘿!任你其奸似鬼,也要喝姑奶奶的洗脚水!这无情丝触肉即化,叶十一,你这次总落到我手中了吧!” “呵呵!你一直在用法术猛攻,同时引我说话,就是为了让我不防备,好乘机将这无形无影的无情丝绑到我身上?”叶十一笑道。 “咦!你好像还是蛮聪明的嘛!阿叶!”柳青青得意一笑,但很快她大惑不解,“都这样了,你还能笑得出来?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你杀不了我!”叶十一微微一笑,本是丝毫不能动弹的右手忽然一扬,地上的惊鸿剑仿佛在刹那间穿越了数丈虚空,横架在了柳青青的玉颈上,而他的左手食中二指间正夹着一根若隐若现的透明丝线。 守了三百招后,叶十一终于攻了一剑,一剑制敌! “你……”柳青青大惊失色中带着迷惑不解。 “呵!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不知道江湖中有几种武功,一旦你修炼有成,对法术法宝的威力就免疫了,譬如菊斋的淡菊心法、正气盟的浩然正气,呵,还有就是我师父的照影神功。”叶十一露出歉然的神色道,“所以,我虽然并不能对你的顶级法术免疫,但像无情丝这种普通法宝,已对我不起作用了。” 无情丝是无情门的三宝之一,当然不是什么普通法宝,但柳青青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和他辩驳,只是叹了口气,道:“剑神传人,果然名不虚传。青青输得心服口服。你杀了我吧!” 叶十一虚空一抓,惊鸿剑倒飞而回,插入剑鞘:“呵呵,记住一句话,惊鸿剑只救人不杀人!后会有期。”语毕转身扬长而去。 “喂……”柳青青似乎想说什么。 “哦,忘了告诉你。下次和我动手,不要再用顶级法术以外的招式。”叶十一停住脚步,转身好看地微笑道。 “我知道,但……” “呵!还有,千万别崇拜我。”叶十一似乎很了解女人的心思。 “不是,我……” “呵。也别爱上我,不然我会骄傲的。”叶十一说完这句,以一个潇洒的姿态掉头而去。 对着他远去的背影,柳青青几乎是用吼的声音道:“喂!自恋狂!谁有空爱你,我是说,你要走也该将无情丝留下再走啊。那东西好贵的……” “扑通!” “哗啦”一声巨响,玄黄巨剑劈了个空,落在了湖面,三丈内的水面被分成了两半。 慕容轩避不过巨剑,升到十丈高空,轻吟道:“龙吟九霄追红日”,红黄橙绿青蓝紫七条彩龙同时厉吼一声,绕过剑光,口吐寒冰,扑向独孤千秋。 “十年恩怨,今天就来个了解吧!”独孤千秋狂吼一声,右手虚虚一挥,玄黄剑由巨变小,同时一分为二,二化为四,如此反复,刹那间湖上出现了千万把玄黄剑。 千万把玄黄剑如垂天之云,遮天蔽日一般飞射向慕容轩和他的七条彩龙,千万道剑光照亮了整个西湖。 七条彩龙竟然无一幸免的立时在玄黄剑下灰飞烟灭,慕容轩大喝一声,掌中又吐出一条丈许粗的巨型双头白龙。 白龙的两张口中分别喷出闪电和玄冰,漫天的玄黄剑遇到玄冰剑速立时降低,而碰到闪电立刻就被击得偏离了方向。 饶是如此,尚有数百把玄黄剑射来。白龙厉吼一声,龙尾一摆,周身立时刮起一股强力的旋风,剩下的玄黄剑立时被吹得四散,落到西湖之中。 但那旋风尚未散去,慕容轩忽觉巨大的无形压力从四面八方挤了过来,慌忙将精神力提至极限,朝周围探去。 “不好!是一叶障目和五岳移山!”慕容轩大惊,整个人如一只羽鹤冲霄而起,但人才升起三丈,一股庞大的巨力又自头顶传来,抬头看去,却是一座若隐若现的山峰当头砸来。 “神龙出世!”慕容轩见避无可避,只得召唤出九龙击天大法中的最后一龙。金色的神龙方一现身,便曲盘在慕容轩四周,替他顶住了头顶山峰的庞大压力,而东西南北四方的湖面也分别显出一座小山峰挤压过来,慕容轩不得不再次召唤出七条彩龙,和白龙一起,抵住这四山的压力。 第48章 原来方才独孤千秋将玄黄剑化作千万把的同时,在剑身附了隐蔽性幻术“一叶障目”,让慕容轩未能察觉他正暗自布下的五岳移山大法。五岳移山,是土系法术玄黄大法中的顶级法术,传说这五座由灵气幻化出来的大山每座都重九千九百九十九斤。 独孤千秋手掌疾拍,同时冷笑道:“慕容轩,你我虽然都是大仙法师,但五行之中,土本克水,你难道还真的妄想战胜我吗?” 慕容轩见他每拍一次自己身周的压力就增一分,心知这就是地狱门的独门法术“地狱胡笳十八拍”了,他每拍一次加在山上的力量就增加一倍,若被他顺利地拍完十八掌,自己纵有九龙之力相抗,怕也要被五岳压成肉饼不可。好吧!看来是决定生死的时候到了。 “千秋,你以为你赢定了吗?”五岳挤压之中的慕容轩忽然诡异一笑。 仿佛是水面泛过的涟漪,冥神的心头忽然泛起一点不安,但当他将精神力遍布方圆二十丈,绿水无忧,青山不老,游鱼低翔……一切依旧,咦,那只青鸟什么时候不见了? “砰!”一道青光撞到独孤千秋身前三寸,爆发出巨大的炸响。炸响过后,翠绿的羽毛和雪花一起飘荡在他的四周。 “藏冰于物这种伎俩就想杀死我?慕容轩,你未免太小……小子你是谁?”独孤千秋的话刚说了一半,一段带血的剑尖就露出了他的小腹,而他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少年带笑的脸。 “我叫李无忧,门主你好。”少年拔出长剑,笑嘻嘻地说。 “你也好。”独孤千秋说完这一句对白,灵气泄尽,足下一软,沉到西湖底去。同一刹那,五座大山同时烟消云散,而慕容轩也收回了那九条奄奄一息的龙。 “无忧你若再来迟半步,我怕就被他压死了。”慕容轩狂喷了数口血后,有气无力地说。 “妈的!这都怪皇上年纪大了,废话了一上午,不然我早来和你并肩作战了,还有岳父大人你有事没事布什么鬼结界嘛,我既要破进你的结界,还不能惊动那家伙,你都不知道难度有多高!还好老子聪明,最后用剑在结界上划了个洞,哈哈……哇,妈的,老子也吐血了!”李无忧说到这里,吐了一口鲜血,盘膝坐倒在水面上。 “行了,别卖乖了,浩然正气练到第九重的人会被封锁结界阻隔住?倒是你用须弥芥子和锁魂将自己附身在青鸟身上,这两种法术都是很伤真元的,刚才又被冰爆给炸了一下,伤势应该不轻吧,少说几句话,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可不想我的女儿还没过门就要活寡。”慕容轩语声很淡,但李无忧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感激。 李无忧道:“岳父大人你果然明察秋毫,英名神武,小子对您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那个不绝。” “滔滔江水?”慕容轩笑了笑,“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无论是武功、法术,还是心计,你比我可都已不多让了。” 李无忧边听这些没有营养的赞誉边谦逊地点头,末了笑道:“岳父你过誉了,姜还是老的辣,小子何德何能怎敢与岳父你并肩?呵呵,对了岳父,我是不是可以和兰儿正式举行婚礼了?” “不可以!我堂堂大荒三仙之一,当代地狱门门主,威震大荒六十四州的一代绝世奇才,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就被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杀死?”慕容轩正要说话,一个全身湿透、小腹咕咕冒血的人抢着道。 “拜托,大哥你挂都挂了,还出来搅什么局?没看到老子正和岳父大人商量终身大事吗?到下面凉快去!”李无忧看到那人是正是刚刚沉入湖底的独孤千秋,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脚将他踹在他脸上。 “岳父大人,这婚事你看……” “没道理啊!我冥神独孤千秋怎么说也是《异界至尊》第一大反派,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就挂了?”却是鼻青脸肿的独孤千秋又浮出了水面。 “老大,你知道现在做反派要哪三个最基本条件吗?一,要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二要阴险诡诈心狠手辣;三,假使如果万一或者大概确实真的你不符合第二条,请参照第一条。你也不去照照镜子,任何时候都是一脸冷冰冰的鬼样子,好像谁都欠你好几百万两一样,早把人都吓跑了,怎么做有前途的大反派?快接受你跑龙套的宿命,滚到水下喂鱼去!第一大反派?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说吧!我靠!”李无忧又是毫不客气地一脚将他踹下湖去。 “呵呵!岳父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被这不识趣的家伙打扰了一下,我们继续,刚才我说到哪了……哦,婚事,呵呵,你看是定在今晚呢,还是明天?” “不用这么急吧,咱们可以好好商……喂,千秋,这次连我都看不过去了,我女婿已经给你说得很清楚了,你怎么还不安心地去死?”慕容轩话刚说了一半,独孤千秋又冒出头来。 “我抗议!凭什么是我跑龙套而不是慕容轩?你看他满头白发,整个一营养不良,而且除了拿着把从来不用的折扇附庸风雅外,一无是处,凭什么他的戏比我多?”独孤千秋指着慕容轩的头,对李无忧大声道。 李无忧:“你和我很熟吗?” 独孤千秋:“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李无忧:“那你有个漂亮的女儿吗?” 独孤千秋:“我无子无女。” 李无忧:“靠!那就对了!你既然和男主角没交情,又没有一个漂亮的女儿送给他做老婆,凭什么和人家比,虽然我也承认他长得不帅,头发不但因为没营养而发白,还开了岔,老大不小了还生青春痘,没文华,人品也不好,睡觉老打呼噜,随地乱吐痰,便后不洗手,嫖妓不给钱……嘿,岳父您别瞪我,基本上我已经算是在夸你了……啊,别拿剑看我……还是说你吧,独孤千秋,你说说,你又没交情又没美丽女儿,易刀不让你不跑龙套,还能让你搞什么啊?” “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但易刀是谁啊?”独孤千秋道。 李无忧这次二话不说,看也不看就抡起拳头狠狠砸在他的小腹上,后者划应声惨叫:“妈的!搞了这么久,连作者易刀都不知道,还想当第一反派,做梦吧你!岳父,我们再商量一下婚事……咦,岳父你去哪……哇,岳父你的轻功好棒哦,居然还能贴着水面倒飞呢,有空教我啊……” 远处传来一个凄惨的声音:“李无忧你这个混蛋竟然偷袭我,我不会将小兰嫁给你的。” “妈的!打错人了!”李无忧望着自己的拳头,忍不住叹了口气,“岳父,你别怕,我来救你……好了,别碍眼了,滚下去吧跑龙套的大反派(一掌拍在独孤千秋的头上)…… “我我……我一定还会回来的!”湖面回旋着独孤千秋不甘的声音 大雪初霁,柔和的阳光洒遍航州城的大街小巷。积雪已被清扫一空,尸体和血迹都已被处理干净,清新的气息在空气中流转。除了偶尔倾颓的房屋和隐隐的哀嚎,谁也不能将前天晚上的血腥和眼前的平和联系在一起。 安民告示和九门提督李无忧诛杀违反禁武令的独孤千秋的公报在昨天已经贴了出来,现在依然还有三五成群的民众在围观,指指点点,谈笑风生。 京都的平民都有一个好处,在见惯了无数譬如政变弑君、血流成河、天下盛会等大场面后,已经变得宠辱不惊起来。只要事不关己,他们通常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警惕地保持着距离。 所以在昨天楚问在晨报上发表公开演说,而诸国的使节也纷纷澄清自己的国家和此次政变完全无关后,除了在雪满京华夜丧生的民众家属和失去房屋的业主还在等着领政府的补给外,绝大多数的人很快就稳定了下来,渐渐淡忘了血腥,开始津津乐道武林大会的盛况空前美女如云,那夜柳随风如何的巧计算百里,李无忧又如何只剑刺冥神,口沫飞溅,一切仿如目睹。 稳定,这不正是当权者和平民都要的吗?但谁又知道平静的海面下激荡着暗流,并且随时都会喷发? 李无忧和柳随风并肩慢慢走在去皇宫的路上。 “有时候,人生真的就像一场赌局。短短一夜,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发起叛乱的灵王、常飞和百里溪,派出柳青青想去刺杀灵王的珉王,萧国派来捣乱的独孤千秋,近十万士兵,全都输了性命。楚问输了两个儿子的性命,萧如故输了一个珍贵的大仙级法师,耿云天和司马青衫输了政治靠山,柳青青比武输了名声……这么多的人输了,那么到底谁赢了?”柳随风感慨道,“是赢得年轻一辈第一高手的龙吟霄,是一剑击退柳青青的叶十一,还是只剑诛杀冥神的李无忧?是三王之乱唯一的幸存者靖王,是成功让忤逆之子伏诛的楚问,还是成功打败两路叛军的九门提督?” 李无忧笑道:“谁赢了?随风你这算是考我吗?看上去,最大的赢家是临阵倒戈的靖王,其次是楚问,最后才是我。但事实上,这场赌局最大的赢家不在这里。” “哦?那在哪里呢?”柳随风不知是假装还是真的不解道。 李无忧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望了望北方,笑道:“如果不出意外,信鸽应该在今天凌晨就到了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大臣三呼万岁,拜伏在地。 楚问挥了挥手,朱太监大声道:“皇上有旨,众臣平身。” 众人称谢起立,李无忧抬起头看见了楚问。才一日不见,往昔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头须发已经全白,岁月在额头留下的刀刻般的深痕也因此显得凸出,整个人仿佛突然苍老了十岁。 第49章 楚问悲哀的眼神望了众人一眼,用缓慢而低沉的语调道:“众位爱卿,前天晚上发生在京城的事,想必你们都听说了。灵王,我最深爱的儿子,竟然伙同常飞和百里溪这两个逆贼阴谋造反,并因此杀了朕的四皇子珉王,而他自己也被平叛的九皇子所杀。一夜之间,朕失去了两位至亲之人,但灵王是罪有应得,珉王是为国捐躯,这也罢了。但我新楚十万精兵也因此丧生,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同胞的手上,这才是朕最心痛的。悲吾悲以及人之悲,他们哪一个人又没有父母?他们的父母难道不会因此而心痛吗?唉!” “陛下千万节哀,将士们若是知道陛下如此悲天悯人,也定当感觉死得其所,都会为能够为这样的皇上献身是一种福气。”说这样混账马匹话的当然只能是耿云天。 “皇上请节哀。珉王殿下和将士们若是知道陛下为他们如此哀伤,也定感不安。”还是司马青衫的话听来顺耳些。 群臣纷纷附和二人,显然两位皇子的死并未影响二人在朝中的地位。 第十七章无忧军团 李无忧暗自冷笑,面上却也装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哭道:“呜呼珉王,不幸夭亡!才盖当世,风华正茂。雄姿英发,国之栋梁。天妒英才,奈何早逝?君命虽逝,忠气长存。哀君情切,愁肠千结。惟我肝胆,悲无断绝。昊天昏暗,三军怆然。主为哀泣,友为泪涟。想某初到航州之日,便在斯地,与公一见如故,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被嫖妓。相交之情,皎如日月。奈何数日之间,温酒如故,物是人非。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满朝文武,如君之心。呜呼千岁,生死永别!君如有灵,以鉴我心。从此天下,更无知音。呜呼痛哉!” 这一篇文辞绝美的祭文当然不是李无忧自己写的,他即使有那才气也没那功夫,这是从文载道不传于世的一部典籍中偷来的,此时被他以佛门密法禅音佛唱融合精神力哭出,简直可以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恍惚之间,众人都深深地觉得这位李无忧提督和已故的珉王千岁简直就是比亲兄弟还要亲,一起喝酒吃肉就罢了,竟然还一起嫖妓,果然是交情匪浅。 楚问双目含泪,摆了摆手道:“无忧,你别哭了,弄得朕也想哭了,唉,想不到你和四皇儿的感情似乎比朕还要深啊。” 李无忧知道戏已做足不可再过,擦去眼泪道:“臣遵旨。事实上不是臣与珉王殿下的感情比皇上的深,而是因为陛下心怀天下,将自己的哀思都寄托给了黎民百姓,分给自己儿子的就少了。” 这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楚问哀容稍霁,叹道:“唉!为王者,自当以天下为家,百姓为子,朕个人的哀痛比起整个天下来又算得了什么?”他略略一顿,话锋一转道:“朕今天早上收到两封飞鸽传书,得知两个不幸的消息。一是,入夏以来苍澜一带普降暴雨,湖州苍澜河堤前天晚上已经决堤,沿岸数十里良田被淹,百姓流离失所。二是,在五月初一夜,萧、陈、西琦三国联兵七十万攻打我西南边境,至书信递出时止,梧州城已被攻破……” 这两个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就仿佛两座云龙山同时投入东海,引起轩然大波。众臣议论纷纷,朝堂刹时变成了个菜市场。 楚问摆了摆手道:“诸位爱卿,肃静。朕想派两位爱卿分别去处理这两件事,不知道谁愿担此重任?” “臣愿去平定水患!”出列说话的是属于司马青衫一系的工部尚书周宏基。 “臣也愿去。”刑部尚书冷迁道。这是耿云天的人了。 紧接着,又有几位依附靖王的大臣纷纷表示自己关心民间疾苦,愿意去平定水患,但却没有一个说自己愿意去战三国联军的。 李无忧略一思忖,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去湖州治水,不过是监工放粮,自己只是动动嘴皮,辛苦活自然有手下人去办,并且其中大有油水,同时又讨好了皇帝,可说是个大大的美差。至于去前线却恰恰相反。四十天前萧、陈、西琦三国曾联合出兵,被挫后损兵折将含恨而归,这么快就卷土重来,自然是矢志报复,必然来势汹汹,梧州既然已破,只要联军再攻破凭栏关和潼关,之后就是千里平原,在平原上和萧国与西琦人作战,自然是更不讨好,简直是九死无生。同时军神王天和断州张承宗自然也会提兵歼敌,是以这一仗即便是打赢了,那也是他们二人的功劳,半点轮不到自己,若是不幸兵败,自己最轻是人头落地,重则背上个‘亡国将军’的雅号,自然谁也不愿意去了。 “几位爱卿真是公忠体国,朕心甚慰。”楚问颔首道,“但怎么没有愿意去抵御敌寇的呢?有的话,请站出列来。 朝中本有几名年轻的将军想带兵出征,但立即被人眼色制止了。所有的人都站得挺直,深怕被皇上怀疑自己有半点为国捐躯的意思。 李无忧虽然被文载道狠灌过几年兵法,但还不会狂到自己是孙武再世,能够去抵抗萧如故这样的绝世用兵天才,头也不偏对身旁的柳随风低声道:“随风,你猜在这多事之秋,你的偶像这次会不会不做缩头吴龟而带兵出征?” 后者刚刚因为雪满京华夜的出色表现,而被提拔为左仆射这个四品武官,听到李无忧的话,微微一笑道:“丞相大人心怀家国,自然愿意为国出征,不过嘛,我想肯定有人愿意会替他出战的,他老人家是用不着亲临沙场的。” “不会吧?哪个白痴愿意做这替死鬼?”李无忧讶道。 “你说没有?”柳随风拍了拍李无忧的肩膀。 “没有。” “你肯定没有?” “肯定。” “果然没有?” “果然。” “嘿嘿!”柳随风忽然诡异地一笑,李无忧立觉不妥,但脚底忽然传出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痛得他绷起三尺,落下时却站在了列外。 “朕真是太感动了,无忧你刚立奇功,现在又愿领兵御寇,真是大楚栋梁,臣之典范,好!朕就满足你的愿望,准你带兵出征。”楚问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这个……那个……皇上……臣不是那个意思,刚才柳随风这王八蛋他阴……” “无忧!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就不用谦虚了。”楚问打断道。 “但是……” “不要但是,你要知道刚才你当众廷辱骂朝臣可犯了一条重罪,还不愿戴罪立功吗?若你能打退外敌,想来柳爱卿也不会和你计较了吧?”楚问笑眯眯的神情很有理由让人怀疑他刚才的哀痛是不是在做戏。 柳随风很配合道:“回禀皇上。李大人乃是性情中人,口吐市井污言乃寻常之事,臣又怎会记挂在心?不过国有国法,若不将他治罪,总是于法不合。当然,如果李大人愿意为国征战,将功折罪,旁人自也不能再说半句闲话。” 这几句话不咸不淡,但话里的意思却一波三折,直将李无忧恨得牙痒痒,但说话那人偏偏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若是不知道的人绝对会以为这位柳大人真的是公而忘私的好臣子。 既然好不容易有人出来当替死鬼,自然没人会拒绝他的合理要求,于是整个朝堂立时一片阿谀之声,意思无外乎是伯爵大人能于国家存亡之际挺身而出,实在是我等楷模,我们对大人的景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但若大人要后退不去,那就是国家罪人,民族败类,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人刚才辱骂朝臣的罪行我们都是目睹的——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是生?是死?这是个问题。 李无忧暗自冷笑,面上装出一副感激泣泠的样子道:“承蒙皇上和诸位大人看得起李无忧,我自当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领军退敌,臣义不容辞。不过,国事危急,臣想皇上答应两个条件,若是不然,即使陛下要治臣的罪,臣也不出征。” “大胆李无忧!”耿云天斥道,“竟然敢威胁皇上!臣请皇上立即将这目无圣上的狂徒抓起来,以正朝纲。” 李无忧也不言语,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楚问摆了摆手,微笑道:“无忧,你有什么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第一,我所率领的军队中一切事务必须由我说了算,不能让任何人左右我的决定,包括皇上您。”李无忧道说到扫了柳随风一眼,又似乎不经意地道,“柳大人足智多谋,在伏击百里溪一役所表现出来的才智让臣佩服得五体投地,臣想让他做此次远征军的军师,请皇上成全。” 楚问爽快道:“好!准奏!李无忧、柳随风听封。朕封李无忧为平寇大元帅,明日午时领兵二十万前往配合王天元帅退灭三国联军,封柳随风为随军参赞,三日后一并启程!” “这么快就能出卖老子?算你狠!”跪地谢恩的柳随风望着龙椅上那面带微笑的老狐狸,心头只冒出这样一句话。 朝会散去的时候,李无忧和柳随风被楚问特意留了下来。 楚问神秘笑道:“知道朕留你们下来为什么吗?” “嘿嘿,皇上一定是觉得征途寂寞,打算赐十个美女给我解闷吧?”李无忧淫笑道。 “切!你以为英明神武睿智无敌天下无双的皇帝陛下会像你那么浅薄无聊吗?”柳随风反驳道。 “还是随风有深度!”楚问满意地点头,但这是因为他还没听到柳随风下面的话:“我说应该是赐两百个才对,咱哥俩一人一百!您说对吗? 第50章 皇上。” “你们也别猜了。朕是要送一个人给你们,但不是美女,呵呵,无忧你别不高兴的样子,人虽然是我送的,但要不要就看你自己的了。”楚问拍拍手,一个人从后殿走了出来。 “下官六品游击将军秦凤雏见过两位大人。”那人一躬到底,不卑不亢道。 “原来是你。”柳随风淡淡道,“我就说百里溪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我击败,原来一切都是托秦兄的福。” “柳大人此言差矣,一切都是皇上的功劳。您说是吗?”秦凤雏云淡风轻地说。 楚问看着李无忧的眼睛道:“秦将军附逆本当问斩,不过因为能够迷途知返,帮助吴将军杀了百里溪,所以朕只是降了他的职位,允许他戴罪立功。无忧,这人你要吗?” 李无忧淡淡一笑:“如此人才,臣怎会拒之门外?明日起秦将军就去马队做个很有前途的马夫吧,听说那里的马最近都拉不出屎,秦将军术业有专攻,正好物尽其用,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固所愿耳!”秦凤雏不动声色地说。 当阳光整整地射在“钦赐一等伯爵李公无忧府”这一行金字上的时候,伯爵府内正被一片诡异的气氛所笼罩。 李无忧和柳随风两人仿佛痴恋的情人一样相互对视,而慕容幽兰、张龙和吴明镜几人却都一副忍俊不禁地样子。 “呵呵!”李无忧伸手拍了拍柳随风的肩膀,一脸友善地笑。 “呵……呵……又一道……”柳随风看了看肩膀上的手,面容惨淡。 “呵呵!别紧张嘛!随风兄。”李无忧又轻轻拍了柳随风一掌,面上的笑容越发的友善。 “呵……不……我不紧张。”柳随风打了个冷战。 “随风啊,你知道不……” “李大哥,我知道刚才在上朝时用阴火符烧您的脚是我的不对,但你也知道小弟我也不容易啊!楚问那老狐狸拿我六岁那年偷看隔壁大婶洗澡、九岁那年和飘香院的翠红搞婚外恋的事威胁我,我才不得不帮他给您升官的啊!”柳随风跪倒在地,双眼含泪道,“李大哥,李大仙,李大圣人,你就饶了我这个无爹无娘的迷途小男孩吧!” “老公,你就饶了柳大哥吧,你看他哭都哭那么假,多不容易啊?”慕容幽兰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有道理!听说珍珠都是假的最值钱,因为造假的总比采真的要花费的功夫还多!”张龙这活宝也是个喜欢落井下石的家伙。 “慕容姑娘,慕容姑奶奶,你看在我都将积蓄了十八年的泪水一次性全流了出来的份上,就帮我说几句好话成不?”柳随风楚楚可怜地哀求道,“改天柳大哥给你一串公输开天留下的法宝。龙哥,小弟正好有几副紫水晶骰子放家里无用,改日送上孝敬您,您看好吗?还有,诸位只要你们能求李大哥饶了小弟,小弟待会就在风仪楼请大家吃一顿飞鱼金翅宴如何?” “公输开天的法宝?”“紫水晶骰子?”“飞鱼金翅宴?”众人大喜,眼睛里已经开始冒光,在看到柳随风猛点头的同时,纷纷开始为他求情,最后弄得李无忧都觉得自己再不答应就对不起观众了:“算了,既然我最亲爱的兰儿和这么多兄弟帮你求情,那我先小小的原谅你一下先。好了,没事了,大家去吃飞鱼金翅宴吧!” “吃饭当然不是问题!”柳随风赔笑道,“不过大哥,你刚刚在我身上种下的一百道阴火符能不能先驱除了?” “别傻了!大家兄弟一场,那点小事,我怎么会真的和你计较呢?”李无忧又拍了拍柳随风的肩,一脸真诚地笑。 “啊……又一道!”柳随风哭丧着脸,“这一百零一道阴火符同时发作起来,还不将我烧成灰啊!” “别装了!”李无忧嘿嘿笑道,“你这小子根本天生就对法术免疫,我的符法怎么能烧得到你?但你不知道的是我在给你种入一百零一道阴火符的同时,也种下一百零一股憔悴掌力……呵呵,别那么害怕嘛,憔悴掌虽然阴险恶毒肮脏恐怖,但以随风你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应该不会受不住这点考验的吧?” “法术免疫?”“憔悴掌?”众人先是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然而立时又露出了无限同情的眼神。 “憔悴掌?就是号称‘为伊笑得人憔悴’而与搜神手、逍遥指并称江湖三大整人绝技的憔悴掌?李大哥你连这种武功都会……嘿,果然厉害!果然厉害!小弟佩服得紧……”柳随风干笑道,同时真气下沉双足,打算逃之夭夭,但足下刚刚有移动的趋势就忽然觉得四周有无穷无尽的压力迫来。没道理啊,老子明明对法术免疫的,怎么还受结界的影响?咦!不对,这是真气锁定!柳随风想到这里直吓了一跳。这家伙的真是个怪物,年纪轻轻武功就到了这个境界! “嘿嘿!我对你到现在依然能装傻也佩服得紧!”李无忧说时伸手作势又要拍柳随风肩膀,后者慌忙闪开。 “算你狠!”柳随风是个识时务的人,当然不会自讨苦吃,“你费尽心机这么整老子,不就是想知道碧丫头的下落吗?不错,你的感觉没有错,武林大会那天她确实就坐在看台上。但当天晚上她来找过我,说是她师父病了,她最近都在四处奔波寻找药为她师父治病,这次不过是路过京城,第二天早上就走了。” “唉!也不知道我的憔悴掌许久没用了还灵不灵呢?”李无忧淡淡道,同时眼睛有意无意地朝柳随风瞟了瞟。 “呵呵!李大哥果然法眼如炬,什么都瞒不了你!”柳随风干笑道,“事实上她要到明天早上才离开京城,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给了我块通灵玉佩,说她来找我时,这玉佩就会发光。”说时掏出一块紫红色的龙形玉佩来。 李无忧一把抢过,揣入怀中,笑道:“早这样不就对了?非要逼我出绝招不可,真是不会做人。” 这话直让柳随风恨得牙痒痒,但此时还受制于人,不好发作,憋得很是难受。旁人却都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咯吱”一声轻响,唐思推门进来。 李无忧看她似乎有话对自己说,便对众人道:“好了!你们先去风仪楼,我和唐思说几句话,一会就来。” 众人依言架着柳随风离去,唯有慕容幽兰朝李无忧和唐思扮了个鬼脸道:“什么亲密话儿,连我也不能听吗?” 唐思恨恨瞪了她一眼,李无忧却嬉皮笑脸道:“是啊,我正在打算问小思你昨天晚上做梦叫了多少次我的名字,你也要听吗?” 慕容幽兰吐了吐舌头,道:“本姑娘干嘛要叫你的名字?你以为你是大头鬼吗?”话虽如此说,却终究不敢再听,撒腿追众人去了。 见众人都已离去,唐思才道:“这几天我让楼里的人在追查冷锋和盼盼姑娘的行踪,但冷锋这家伙狡猾得很,根本没留下半点痕迹,无从查起。倒是盼盼姑娘应该是朝潼关方向去了,至于目的,还有待考察。” “潼关?”李无忧皱了皱眉,“她该不会是某国的间谍吧?” 唐思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已经叫楼里的人密切注意她的行踪了!” “希望她不是吧!”李无忧点了点头,笑道,“呵呵,唐思,你办事真是细心,有你这样的人帮我,可真是省了我不少力气。” 唐思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我们杀手生存的不二法则。唐思既然接受了你的银子,就该认真办事。” “是这样的吗?”李无忧似笑非笑道,“不过我听小兰说,你似乎喜欢上了我,是不是有这回事?” 猝不及防下,唐思这冷面杀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和羞涩,但随即恢复过来,冷冷道:“没有的事!我们金风玉露楼的杀手是不会对任何男人动情的。好了,主人你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李无忧听她特意把“主人”二字咬得极重,不禁暗自好笑,却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不对任何男人动情么?真是个古怪的规条,你师父不会是个被男人抛弃的愤世嫉俗人士吧?” 新楚的军队分布是个非常奇怪的阵形。在云龙山和黄州各屯兵十五万,梧州、断州、柳州屯兵二十万,作为京城的航州却只有兵马共六万。五大军团的兵力任何一方都超过了京城,也就是说任何一方要谋反的话,京城都只能处于被动的防御。 有人说这是因为楚问对各军团长的信任所致,也有人说这正是楚问高明的地方,因为可以让五大军团的实力相若,彼此牵制,谁也不敢任意妄动,而自己却只保留足够的自卫人马,如果任何一方造反,城中的兵力既可守到其余几方来援,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这样既收买了人心又让自己处于绝对的安全当中。 但有识之士都知道这完全是屁话,楚问这么做其实是无奈之举。云龙山彼端的魔族虽然最近两百年来都很安静,但谁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忽然出兵?赵符智号称帝国三壁之一,却也被派往此地,楚问对此地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黄州临天河,是商贸的集中港口,也是天鹰国往年攻击的首选地点,若不驻重兵于此,那被天鹰或者平罗忽然攻陷,再图防御那可就晚了。断州的霍兰山比邻萧国,梧州临近玉门天关和西琦,柳州却是西琦和陈国历年攻伐的重点所在,这三处都是不得不防,不得不守。 事实上新楚虽然幅员广阔,人口众多,但朝廷自开国以来就以仁政治国,并未有过强行征兵的先例,士兵都是自愿入伍,这虽然为当政者赢得了极高的声誉,却在乱世中无疑自束手脚。 第51章 因此新楚的常备兵员仅有一百三十万,在各国中虽然不算少,但也仅仅是中等水平多。好在新楚历代名将辈出,这才顶住了周围萧陈两国的进攻和西琦的骚扰。 但兵员的缺少却让排兵布阵上捉襟见肘,除了边境需要九十万人马外,其余的三十多万人马却要散布在各城充当城防军队,能余下守京城的人就仅仅六万了。 楚问说是给李无忧二十万兵马,但京城中一共的人马也才六万,到哪里去找二十万?所以京中能给李无忧的只能是城防军和禁军各出一万,同时从黄州调五万过来,而其余的十三万人马就只有李无忧自己去招募了。这也是朝中大臣纷纷不愿出征的主要原因之一。 因为朱富的缘故,在城防军中挑一万人那是不成问题,但要在靖王的禁军中挑一万人马就很郁闷了。 在李无忧众人在风仪楼花天酒地,好不happy的时候,赵虎脑中闪过以上的情况,眼睛看着眼前的老弱的禁军部队,嘴角不禁对一旁的朱富苦笑道:“就算李无忧这混蛋抢了靖王的女人,他也不用这么狠吧?” 朱富当然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灵王和珉王已死,靖王一人独大,行动做事就不会再向先前那么有顾忌,对付自己的情敌李无忧的政策也从拉拢改为针对,于是笑道:“我想这和争风吃醋没多大关系。比如靖王来向元帅要将军您,怕他也不肯答应的吧。” “看我朝火坑里跳,他不推老子一把才怪!”赵虎失笑,“不说这个,眼前的事情怎么解决?” 朱富安慰道:“赵将军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快马将征兵告示传达到周围的州郡,而柳军师也让京城各大报纸在一刻钟前补发了征兵的号外,以元帅的声望再加上军师的文字润色,想必明天就会出现人头攒动的场景了。” 赵虎点了点头,这个时候靖王的副将燕北飞上来道:“赵将军,朱将军,靖王派我来问你们人挑好了吗?” 赵虎指了指场中那些歪瓜劣枣,又看了看面前这军姿站得极其标准的年轻人一眼,笑道:“燕将军,难道这些就是靖王给我们的禁军精英?” 燕北飞肃然道:“不错。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当之无愧的军人的典范。” “比如这位?”朱富手指那人瘦得皮包骨头,一只独眼好半天才转动一下,不时打一下哈欠。 燕北飞点头:“是的。” “你不是要告诉我他的箭法百步穿杨吧?”朱富讥讽道。 “不!”燕北飞断然否定,“确切的说是千步穿杨。” “燕将军还真幽默。”赵虎也不禁莞尔,他的手指向一个胖得像头巨猪,梳着怒发冲冠发型摆了个金鸡独立造型的中年汉子,又道:“燕将军你不是要告诉我这位号称肥猪水上飘,是军中极其罕见的优秀探子吧?” 燕北飞肃然点头:“赵将军高明,一猜就中。” “那这位剑都握不稳的白胡子老头大概就是一代剑术宗师,这位手持一把烂铁锨奄奄一息的年轻人就是在建筑上有所专精,那位带着把锅铲就来报到的就是可以毒死千万人的用毒高手了?”朱富只笑得前仰后合。 “朱将军高明,一猜就中。”燕北飞不动声色道,“唯一错了的是,带铁锨的年轻人其实是一个土系法师,建筑高手是在墙角拉屎那个少年兵。” 赵虎虽然很欣赏他的冷幽默,但并不打算再在这里耗下去,当即道:“禁军中果然是人才济济!既然燕将军如此盛情,却之不恭,朱将军你将这几个人带走,另外再叫你手下挑些顺眼的人,咱们这就走吧。” “好走,不送。”燕北飞彬彬有礼道。 人头攒动的情形还真的就出现了,但不是在明天,而是在今天下午。在李无忧一行人打着饱嗝,带着满足和啧啧的赞叹(苦瓜脸的柳随风除外)离开风仪楼的时候,他们惊奇地发现满街的年轻人都行色匆匆朝东城赶去。 李无忧抓过一人问道:“大哥,你们这么急,是赶哪去啊?” 那人递过一张已经卷成的筒状的报纸,不耐烦道:“拿着一边凉快去!别碍着大爷去参军找美女。” 李无忧接过展开一看,立时大笑起来,连声道:“好,好,好!哈哈,真他妈有你的,随风。” 众人凑过一看,也都笑了起来,唯有慕容幽兰朝柳随风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作势欲打。 原来那张报纸正是刚刚出的帝都晨报的征兵号外,上面是这样写的:朋友,你是否正觉得吃饱了没事干?朋友,你是否正为今夏避暑而烦恼?朋友,你是否正为寻找一个美女共度此生而烦恼?那你还犹豫什么?赶快加入由李无忧伯爵亲自带队的潼关旅游团,完成今夏最刺激最香艳的探险之旅吧!——欢迎18-30岁的有志青年男士踊跃报名。车费、食宿全免!不收分文!心动不如行动,来吧朋友!错过了,你的一生会因此后悔的!请携带有效证件与我们联系。地址:城东校场。联系人:小黄小陆 在这行字的旁边是一副栩栩如生的慕容幽兰的彩印画像,并且有一行小字注明:导游慕容小姐将向您倾吐一片真情,愿与你共度一段难忘的激情时光! 柳随风见到慕容幽兰凶狠的眼神,也不惊慌,只是文绉绉道:“请慕容姑娘暂息雷霆之怒,听在下将原委解释一二,若是不能让姑娘满意,随风甘愿受罚。” 慕容幽兰道:“好吧!本姑娘就给你一次机会解释,不过得再加一件公输开天的法宝做代价!” 柳随风也不讨价还价,笑道:“姑娘说怎样就是怎样吧!其实自当日一见姑娘后,随风就惊为天人。我当即就想,像姑娘这样天上人间都是难得一见的绝世容貌,若是只有我们这几个有限的人知道,岂不是暴殄天物吗?刚才早朝回来的路上李大哥让我去报馆写征兵启事,我灵机一动,若是借此良机将姑娘的画像登在报上,既可让天下人都知道姑娘的风采,又可让无数仰慕姑娘风采的英俊青年来参军,如此振奋人心的大美事,换了是姑娘你想必也是要做的吧?” 这番话机尽吹嘘拍马之能事,柳随风自以为得体,但被拍者却似乎并不觉得舒服:“这么说来,我还该感谢你了哦?” “感谢倒不必了。不过姑娘若是方便的话,小小的请在下喝杯茶,大家联络一下感情也是完全可以的。”柳随风摸着下巴好看地笑道,但他优雅的微笑并没有保持多久,因为接下来慕容幽兰姑娘已经趁他不备一鞭抽了他的屁股上,并且恶狠狠道:“本姑娘虽然丽质天生倾国倾城,但只要我老公一个人欣赏就可以了,用得着你多管闲事吗?” 柳随风拍马拍到马蹄上,尴尬地摸了摸屁股,喃喃道:“难道是怪我画得太难看吗?” 众人大笑,齐声道:“才知道啊?” “靠!” 事实上慕容幽兰的画像非但不难看,而且极其传神。征兵外号发出去不到一个时辰,临时用来征兵的校场中简直是人山人海。 这让负责的黄瞻忙得不可开交。不过成效是显著的,当段冶和陆龟年二人将名单交给他的时候,虽然是早有准备,他还是吓了一跳——虽然已经是精挑细选,但依然足足有三万人参加了这支新军。 不过当他看到那些人填的入军申请时却又吓了一跳——几乎所有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在首行写着和本次征兵完全无关的主题:我自愿申请加入最刺激旅游团进行潼关百日游。 他茫然抬头时,柳随风已经赶了过来,后者不动声色道:“照单全收!” 后世的史书在说到圣帝的无忧军团建立时,几乎都是:大荒3865年的五月初三,在外敌入侵的危急关头,有三万热血儿郎响应圣帝李无忧的号召,怀着驱除外敌、统一大陆结束战乱的崇高理想,毅然加入了伟大的无忧军团。 历史就是如此,这些在将来会被后世人传颂为“胸怀天下,矢志报国”的年轻人们,还在满怀憧憬地想着如何实现自己“胸怀美女,矢志抱美”的伟大理想的时候,他们却不知道历史的真相已注定要淹没在岁月的风尘中了——在抄下各人的资料和姓名后,柳随风朝陆龟年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将那些文采飞扬或者说将肉麻当有趣的申请表全部付之一炬。 一万精锐的城守军,五百吊儿郎当的禁军,三万性趣昂然的热血年轻人,这就组成了日后圣帝李无忧纵横天下的无忧军团。 在得到联军攻打边关的确切消息后,三国的使节按国际惯例请求离开楚国,而天鹰的芸紫和平罗的文治两人也提出告别,楚问其实并未完全从悲痛之间恢复过来,只是让礼部尚书陆子瞻交割相关礼仪。 文治走前亲自到伯爵府来向李无忧辞行,并且要求正式拜李无忧为师,后者看他在受挫后气质已经从狂傲无知转为谦和内敛,当即应允,让他在芸紫和众人的见证下行了三跪九叩的拜师大礼,看到他渐渐成熟,三哥后继有人,很是高兴,着实点拨了一下他的剑法,后者对他更加心悦诚服,在几乎是死缠烂打的让李无忧答应战事平定之后去平罗做客后才满意地离开。 芸紫走的时候,李无忧亲自相送。长亭复短亭,一直相送出城外十里。 临别依依,芸紫轻轻搂住他的脖子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送到这吧。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李无忧认真道:“听人说芸紫公主艳绝天下,但数日相处,却未曾领略过公主床上功夫,真是深以为憾。” 芸紫亲了一下他的脸,咯咯笑道:“倒没想到你这狡猾鬼也有老实的时候。 第52章 好,下次见面,就让你尝尝滋味,不过到时候别丢盔卸甲哦?” 李无忧在她脸上狠狠捏了一把,嬉笑道:“放心吧,一定让你求饶。” 芸紫推开他的手,妩媚一笑,扬长而去。 三万新丁已经在征兵令发出的当日就被柳随风拉到城外十里的郊区,进行为期两天的“旅行预演”。 烈日皮鞭、整齐的军服、无休止的操列,这和旅行家们想像中的美酒、美女、美景完全是两个世界。占总人数两成的细皮白肉的贵族子弟们要求退团,占三成的有闲平民意志开始动摇,而另外五成的地皮流氓却已经开始跑路。 柳随风让负责旅行团安全的佣兵团(城守军)用兵器和拳头很“温和”地劝回了那些逃跑的人,对众人解释说进行军训是为了保障各位旅途的安全,刚刚饱受老拳照顾的众人当然不信。 这个时候,慕容幽兰出现在了校场的中央。 在一秒钟的惊艳过后,三万人简直是如同发情的野狗,高呼着“美女我爱你”“小姐我愿与你共度春宵”“创世神,请让她成为我的女奴”之类的口号,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 第十八章出师远征 虽然慕容小姐早有准备,还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当即毫不客气地将带着电光的长鞭一挥而出,人群倒了一片又一片。但立时有更多的人扑了上来争睹美女的风采,小丫头大惊,喝道:“雷击天下!” 百数道闪电应声落下,接着是轰鸣的雷声,在数百人倒地后,人群终于停止了骚动。慕容幽兰狠狠瞪了正一脸坏笑的柳随风一眼,策马去找始作俑的李无忧算账。 柳随风踢了踢地上那些已经被雷击得皮焦肉绽的可怜人,朝大家摊摊手,微笑道:“诸位现在终于明白一个整齐的队列对自己生命安全是多么重要了吧?” 于是士气高涨,训练热情高涨。 李无忧终于没有等到寒山碧。虽然他不断拿出新的整人绝技相威胁,但柳随风却指天骂地的发誓自己真的知道的就这么多,他无奈之余又协助众人敲诈了柳随风几顿美味的飞鱼金翅宴后,在五月初六的早晨,带着慕容幽兰、唐思、柳随风、张龙、赵虎、朱富、陆龟年、段冶、四万五百士卒、两万匹战马和一大堆军需物资如期离开京城,开赴前线。 朝霞漫天,风轻云淡,心情在微风里舒展。 楚问带着众大臣和百姓来送行的时候,只疑自己走错了地方:数万奇装异服的诡异人士正三五成群的散布在城郊的空地上,清脆的牌九骰子声与酒碗的碰撞声此起彼伏,轻歌曼舞和琴弦丝竹水乳交融,烤肉的浓香和玫瑰的芳香亲密无间;旌旗东倒西歪地插在四周,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堆堆不知道是鼻涕还是大便的黄黄的东西,倒是一块上写“潼关百日豪华旅游团”的大白布被一根竹竿高高地挂在空地的中央,不过挂反了。 “丞相,你确定无忧说的就是这个地方?”楚问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个噩梦。 “也许……他们可能已经提前走了!”这话连司马青衫自己都不相信,因为这里有不少人依然还穿着楚军统一的军服。 耿云天冷笑道:“嘿嘿!李元帅的军队风纪果然与别人不同。” 靖王却不说话,眼睛在寻找慕容幽兰的倩影,但结果让他很失望。 百姓们也开始窃窃私语,对这支抗萧英雄统领的军队开始充满了怀疑。 “李无忧何在?”朱太监尖锐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回荡,倒想不到他竟然也是个内家高手。 场中正狂欢的众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周围忽然出现了一大堆的鲜衣靓服的人。他们互相对望一眼,纷纷弓下身…… 箭矢、大刀、长枪,半熟的红薯,还剩一半的鸡骨头,生猪肝,马粪,烟灰,琵琶,花瓷碗,酒坛,红肚兜,烂内裤,臭袜子——仿佛是一场暴雨,又好像是传说中的魔族邪法“遮天蔽日”,所有的东西不分先后朝送行的队伍扔了过来。 “谁能告诉我这是这么回事?”楚问边躲闪李无忧昨天还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已经调教成“精英中的精英”的无忧军团的将士的攻击,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耿云天挥舞着长刀企图拨开面前的凶器,但很不幸他的刀法并不如他做官本事那么高明——一块湿马粪正好砸进了他嘴里。气急败坏的太师大人口齿不清地大骂:“李无忧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快给老子滚出来!” 司马青衫放出一个金色结界罩住自己,好整以暇道:“皇上,这充分证明无忧军团的战士们即使在狂欢时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臣建议给他们嘉奖。” 靖王将护体罡气催至极限,纵身朝东南方一个挂着帅旗的大营掠去,刚到帐外就闻到一阵芳香的气息和听到一阵如猪哼哼的鼾声,当即怒斥着掠进帐去:“李无忧,父皇和我都来给你送行,你却在……啊……”声音的最后是一声类似少女遇到色魔的非礼时那样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呼喊。 前来营救他的两名贴身侍卫在看到自己的主子的惨状时,全忍不住笑了起来:靖王一头栽在一个猪食槽里,一头母猪正亲昵地舔他满是猪粪的屁股,而旁边十来只小猪却恼怒地拱着这个可恶地偷食贼。 挂着帅旗的营帐原来只是个猪圈! 诡异的是,这猪圈非但不臭,还隐隐透着一种芬芳的香气。但到底这是什么香气,他们是没有机会知道了,因为在回到靖王府的当夜,他们的脑袋就秘密地和他们的身子分了家。 混乱在持续了约摸一刻钟后,终于在抱着一大堆草纸的柳随风出现的时候停了下来。 楚问看着面前的人一个个不是头上粘着鸡骨头,就是脸上粘着泥巴,模样滑稽之极,不禁笑出声来,问柳随风道:“柳军师,你可以不可以给朕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事?” “不能!”柳随风当然不想背这个黑锅,“微臣刚才奉帅令外出拉屎,对此事全不知情,一切都只有李元帅才能解释清楚。” “那李无忧去哪里了?”耿云天和靖王同时怒道。 “这个下官也不清楚。”柳随风摇头,同时问自己的属下道,“你们知道元帅去哪里了吗?” 摇头,摇头,还是摇头。四万多人同时摇头,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李无忧去哪里了! “什么声音?静一静!”楚问忽然大声道。 立时鸦雀无声,不,是场中只有一个雷霆般的鼾声。 “回皇上的话,臣听说李元帅正在那边的房子为来日战场的厮杀而养精蓄锐。”一身马夫装扮的秦凤雏指着远处一间帐篷,淡淡说道。 靖王谨慎地用剑挑开布帘,顺着鼾声的方向看去,在一块写着“生人勿扰”四个字的牌子旁边,一个嘴角挂着晶莹口水的少年正在一张软床上沉睡正酣,却不是李无忧又是谁? “李无忧,皇上来了,你还不起来见驾……”耿云天气极,冲上来照着李无忧的小腹就是一拳,但触手之处却又粘又软,而床上再没李无忧的影子?不及细想,足下一软,已落到一个深坑里。 “好臭!”众人纷纷捂住了鼻子,刚刚还嘲笑靖王的耿云天在满是臭水的坑里看着自己手上的大便,只气得怒发冲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问啼笑皆非。 “皇上,这应该是传说中的禅林的分身投影法术造成的结果。”司马青衫沉吟道。 一个城守军士兵补充道:“回皇上。无忧军规第三百九十四条有言:凡竖有‘生人勿扰’牌的地方,只准死人近前,所以李元帅的睡觉的地方一般是无人敢靠近的。” “哼!这是因为他仇家太多吧!”刚刚吃了大亏的靖王闷哼道。 “哈哈!这个无忧,可真是顽皮啊!”楚问望着耿云天和靖王二人的狼狈样子不禁开怀大笑。 “喂!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一个不满的声音在背后传来,众人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一脸坏笑的李无忧和慕容幽兰。 “元帅!”“雷神!”“李无忧,你好大的胆!”“无忧,你刚跑哪去了?”“哼!你终于肯现身了!”“看剑!”“吃我一掌!”众人七口八舌,而靖王和耿云天更是剑掌相向。 李无忧不闪不避,只是嘿嘿冷笑,看着靖王和耿云天,二人忽然想起什么,硬生生撤回招式,对他怒目而视。 楚问笑道:“无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臣正要问你们呢?好好的没事跑到这里来打扰我的好事?”李无忧揉了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而旁边的慕容幽兰却鬓发微乱,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刚才做什么好事去了。 “不会吧!”楚问失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你出征的日子吗?” “不是明天才出征吗?”李无忧的神情很诧异。 众人绝倒。 十分之一炷香后。 前来送行的百姓和朝臣们都非常开心地加入了狂欢的行列,送行会变成了野炊派对,朝廷、军队和百姓的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融洽。从来没有吃过野外烧烤的楚问只吃得满嘴流油,举着酒碗对李无忧小声道:“自从那天晚上后,朕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无忧,多谢你。” 李无忧一笑:“皇上,臣自幼父母双亡,皇上对臣就像亲父一样,所以看到皇上近来一直愁眉不展,就想到这个法子让皇上高兴一下。” 楚问感动地点了点头,大有深意道:“呵呵,你有心了,朕不会亏待你的。不过,一会太师和靖王一定会来问罪,你有办法解决吗?” 第53章 李无忧微笑道:“别的臣不敢说,但讲到耍赖扯歪理,臣可是一把好手。” 说曹操,曹操就到。耿云天和靖王这两个今天最大的受害者端着两碗酒,走了过来。 李无忧笑道:“殿下、太师,你们玩得可高兴啊?” “开心,怎么会不开心呢?”耿云天冷笑道:“李元帅,就算你记错了日子这件事皇上原谅了你,但你的士兵们见了皇上和送行的百姓到来,竟然敢用那些秽物攻击,这你该当何罪?” “呵呵,这就是我们无忧军团军纪严明、英勇善战的表现了。”李无忧好整以暇道,“这几天我常常教训他们,若是遇到大规模手持兵器的有敌意的不明部队,无论他们当时在做什么,都一定要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武器将敌人打倒,你看,我的战士是不是对这一条领悟得很好?” “一派胡言!”耿云天怒道,“就算你的士兵都没有见过皇上和众大臣,难道你的部下也没见过吗?怎么会把我们当作敌人?” 李无忧道:“大人说的不错,我的士兵确实没有见过皇上和诸位臣工,而见过他们的将领不巧都被我拉去开会了。唉!你看多不巧?” 耿云天大怒:“好!算你说得有理!但即便是他们都没有见过我们,但我们这些人都气度高华,面露善意,怎么会看起来像敌人?” 李无忧道:“皇上和诸位大臣看起来气度高华、面露善意那是不错的了,不过太师你和你那些手下嘛,呵呵,别怪我太老实,仪态实在不敢恭维,你看你面目狰狞不说,还全身污秽,全无半点大臣的礼仪,多亏皇上宽宏才没治你失礼之罪,太师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叩谢皇恩啊?” 耿云天大怒道:“我身上的秽物分明是在你的帐中沾染的,怎么是我失礼了?” “看!太师你未经许可就乱闯我军营帐,这实在是太失礼了!试问对这样的无礼之人,我的部下又怎么会不判定为敌人呢?你看你自己不修品德,还连累了皇上受惊,太师,我觉得你还是赶快向皇上认罪,也许皇上看在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不容易,一不小心就原谅你也不一定呢!”李无忧一本正经道。 “你……你……”耿云天明知李无忧说的话全是放屁,但气结之下偏是说不出话来。 楚问哈哈大笑。 一直冷眼旁观的靖王冷冷道:“久闻李元帅辩才无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王佩服。不过元帅,你的士兵有大半的人都不穿军装,而穿些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旌旗乱插,将征西军旗换成了旅游团的旗帜,帅旗却挂在猪圈门口,这些有辱国体的事不知道元帅又作何解释?” 李无忧不慌不忙道:“这些啊,都是掩饰!” “掩饰?”靖王和楚问同时诧异道。 “没错!”李无忧神神秘秘道,“我怀疑我军之中已经混入了联军的奸细,所以决定将整支部队伪装次成官方的旅行团,这点想必英明的殿下也从我发出的号外中看出了些端倪吧?嘿嘿,那些奇装异服表面是奇装异服,但实质上它……还是奇装异服,呵呵,这么浅显的话殿下不至于不明白吧……明白就别给我一个愕然的表情嘛……这就正常多了,而旌旗乱插,是为了给敌人的奸细一个官方负责护送的军队也是乌合之众的假相,达到完全迷惑敌人的目的。这也是易旗之举的主要原因。至于帅旗插在猪圈门口也是我刻意的安排,因为这样的话会让可能存在的敌人以为那里住的是护送军的主帅,从而……呵呵,既然殿下已经领略过那些神猪的厉害,下官就不多说其功用了吧?” 楚问只笑得前仰后合,连声赞道:“好,好,好主意!” 靖王面色铁青,冷冷道:“李元帅用兵果然独树一帜,本王今天算是大开眼界,希望能够早日平定寇乱,凯旋而归。” “谢王爷吉言。”李无忧躬身施礼。 靖王和耿云天悻悻而去,楚问朝李无忧比了个大拇指,笑道:“无忧啊,朕琢磨着,这次给你二十万人马是不是太多了点?” 李无忧吓了一跳:“皇上您别开玩笑了。三国联军七十万,我国在凭栏关和潼关的驻军都只有五万,前线的王元帅和张元帅能抽调去协防的最多也各自十五万,加起来也不错才四十万,即使我真的能募到二十万新兵,也和他们有极大的实力差距,怎么会多?” 楚问正色道:“上兵伐谋,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难道不比战场上的争斗更好吗?这次三国出兵不比上次,他们是有备而来,虽然我们最终一定还是会战胜他们,但如果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那也一定是惨胜,我们对付天鹰和平罗可能的入侵就会非常吃力。而军队始终是要为政治服务的,你若能凭借你的口才借助外交攻势,在军队之外退敌,那就绝对是奇功一件了!” 李无忧茅塞顿开,仿佛看见了一个新的天地,点头道:“‘苟能制强敌,岂在多杀伤’,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呵呵,皇上就是皇上,任何一句话都那么有道理。” 楚问笑骂道:“少拍马屁,多干点事吧!好了,为了便宜你行事,朕在金牌之外,再赐你一柄碧玉剑,若我军能拒敌于凭栏关,你就不用亮出此剑,一切听王元帅的就可以了,但若我军不幸退守潼关,一切就由你做主!” 李无忧嬉笑着道谢接过,忽然跪倒在地,肃然道:“皇上。臣还有个要求,请皇上成全!” “什么要求?” “这事往大的说关系到大陆沉浮、新楚兴衰、社稷存亡,朝小里说决定了此次平寇成败与否。” “哦?什么事这么严重?” “刚才表演的歌舞团想必皇上都看到了,臣以为若是能带她们到前线去,必定能振奋人心,激励士气,从而迅速平定寇乱,从而能很快一统大荒,从而能很快统一缥缈大陆,从而……” “……” 大荒3865年,五月初六,李无忧携马步军四万五百人兵发潼关。——《大荒书。无忧传》 史书上寥寥一笔,却湮没了当时好多的精彩。 辞别楚问的时候,已经是申时初,李无忧最后望了望这个自己生活了近半个月的京城,笑嘻嘻地招呼全军出发,只是他的心情却并不如表面看来的那么开心。 不过是短短半月,在经历了风起云涌的政变后,离京的时候他已从一个无任何职位的闪电候升为一等伯爵,统领二十万兵马的一军主帅,可谓圣眷正隆、春风得意,只是进京时无牵无挂,离京时却满腹相思:芸紫回国,盼盼去了潼关,阿碧行踪成迷。自己身边只剩下小兰和唐思了。 自己到底是个多情的人,还是个无情的人呢?——一个难题。 当初在遇到段冶前思索的三大难题,也终于有了一个解:慕容轩之所以要杀独孤千秋,除了因为独孤千秋是萧国派来捣乱武林大会引起楚国内乱的奸细,而慕容轩正好是楚问的好朋友之外,据说还牵涉到二人昔年的一些纠葛,老家伙不愿意说,他也没问。倒是慕容轩终于将他和小兰的婚期定在了今年的除夕,让自己欣喜若狂下竟连刺杀冥神的事也一人抗下来了。不过算了,反正自己背黑锅也不是头一回了。 杀手的事,唐思不肯说,不过看情形其实她也不知道,而冷锋也没有出现,看来一时半会是没有结果了。 倒是自己能当上九门提督和无忧军元帅,和朝中那三股势力关系应该都不大,似乎另外有一股暗处的力量在帮自己,具体是谁,楚问半点口风也没露,李无忧自己也就茫无头绪。 三大势力中,除了和司马青衫保持着友善的关系外,其余两人却都已是敌非友。世事当真是奇妙啊! 未来的前途,到底充满了什么样的荆棘和坎坷呢?不过,既然危险不可避免的话,那就来吧!想到这里,他使劲握了握拳头,这个动作被一旁密切注意他细节动作的柳随风误会为他又有什么不良企图,慌忙纵马逃出了他的攻击范围。 李无忧哑然失笑,不禁暗自检讨自己这几天是不是修理这家伙太过分,而让他成了惊弓之鸟。但就这点难得一见的良心发现,很快被柳随风不久后的举动给彻底地湮没了。 在离开京城的时候,无忧军团的三万旅行家们依然怀着美好的幻想,特别是在看到旅行团负责人李伯爵在饯行的野炊大会上找来的美女歌舞团后,这种幻想变得更贴近真实。虽然有少数人觉得护送军团的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而出行的时候皇上居然亲自带着朝中大臣来送行,略为起了些怀疑,但这很快在李无忧之后导演的闹剧中烟消云散。 只是,骗局终于有被揭穿的一天。 三万新兵中占五成是精壮的地痞流氓,这些人尽管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打起群架来骁勇无比所向披靡,但他们更爱的却是自由放纵地和美女一起吃喝享乐,规规矩矩地行军于他们而言实在是……难受得不可思议——虽然这个时候天公作美,云淡风轻,天上并没有火辣辣的太阳。 “妈的,无聊死了!老子就从来没有这么郁闷过!” “就是,就是,火衣美女和随队歌舞团的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兄弟们,没有美酒美女和美食,这他妈也叫旅行团吗?” 于是他们纷纷抗议,对各小分队的负责人威胁说要退团,不然就一定要派美女过来。 负责人尚未说话,一个城守兵忍不住插口道:“别做白日梦了,去前线打仗如果都那么舒服,给老子皇帝我也不做了。” 第54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本来就想无事生非的地痞们在知道自己受骗后群情激愤。他们先是表达了自己要和分队负责人的母亲以及十八直系女性亲属发生非正常男女关系的强烈愿望,在得到冷眼后,矛头开始指向李无忧,这个一刻钟前还是玉树临风的大帅哥、无敌勇士、民族英雄、国家的明灯、伟大的救世主立刻被撕掉伪装,变成了史上最恶心的骗子、民族的败类、国家的公敌、无耻的懦夫、丑陋的小黑脸。 接着,他们决定要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受到的非公正待遇讨回一个说法——虽然被抽签派来“平乱”的倒霉鬼柳随风军师一再好心的告诫他们:“李伯爵这个人其实极度的阴险毒辣,而他此刻的心情其实并不如表面那样灿烂,最好不要惹他。”他们还是执意要如此——毕竟为自己的合法权益讨回一个说法并不算错,他李无忧再法力高强、武功盖世,也不能无故杀人吧?何况他一个人再厉害也架不住咱们三万人吧?于是他们在贴出抗议书的同时,开始将自己武装到牙齿,作出气势汹汹的样子——赖在原地坚决不走了。 李无忧一开始的态度其实是非常温和的,他吩咐城守军就地扎营,自己在帅帐中架起火锅开心地和慕容幽兰划拳赌酒,同时派人以诡辩的技巧专门地阐述了一遍那个征兵号外的官方解释:朋友,你是否正觉得吃饱了没事干?朋友,你是否正为今夏避暑而烦恼(潼关绝对是避暑胜地,那里过百万的兵器发出的寒光,让周围的温度绝对可以低到零下)?朋友,你是否正为寻找一个美女共度此生而烦恼(我们只是提问,并没有打算帮你们解决)?那你还犹豫什么?赶快加入由李无忧伯爵亲自带队的潼关旅游团(没错,是旅游团,只不过名字叫“无忧军团”,你们也需要自己保卫自己的安全而已)完成今夏最刺激最香艳的探险之旅(如果你觉得有江湖十大美女中排名第七的慕容幽兰小姐陪上战场杀敌依然不够香艳、不够刺激、不够危险的话,欢迎你参加我们的另一个旅游团——古兰七日游)!——欢迎18-30岁的有志青年男士踊跃报名。车费、食宿全免!不收分文!(这一条大家有目共睹)心动不如行动,来吧朋友!错过了,你的一生会因此后悔的!请携带有效证件与我们联系…… 至于小字注明的“导游慕容小姐将向您倾吐一片真情,愿与你共度一段难忘的激情时光”,这一条大家在首次队列训练的时候想必都已经经历过了吧? 好了,大家看,我们其实真的完全是按照广告上的在按章办事,你们还有问题吗? 解释虽然“有理有据”,但却只激起了痞子们更大的民愤,他们甚至和城守军进行了一场小规模的械斗——结果因为实力悬殊而被迅快的压制。 只是叛逆并未因此半途而废,地痞们充分发挥了他们从骂架中锻炼出来的口才,将一直冷眼旁观的贵族和平民也拉入了自己的队伍。 朱富临时充当了通信兵,奔跑于帅帐和叛逆的队伍之间。 “不好了元帅大人,他们开始骂你母亲大人了!” “好久没人问候他老人家了,这是好事啊!”李无忧摆了摆手。 “完了元帅,他们将您派去解释广告的人给暴打了一顿。” “报答?他们知恩图报,看来已离投降不远了。”李无忧又摆了摆手。 “惨了,元帅,他们决定痛打柳军师,军师手无缚鸡之力……” “别扯淡了,小猪!那家伙武功不知道多好,轻功都快赶上我了,谁能打得到他?”李无忧不以为然,喝下了第一杯酒。 “元帅你果然料事如神,柳军师的轻功简直是轻如羽鹤矫若惊鸿仿似登萍渡水又如凌波微步……(省略三千字)已经成功地逃出了叛军的包围,不过他们开始和城守军发生了械斗,局势千钧一发……” “小猪!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没人笑你没文化!”李无忧喝下了第九碗酒,语重心长地教训道,“你好歹也是跟我混的,你乱说话,老大我也很没面子……械斗很快就会结束,你给我派人看住那些暂时没有异动的新兵。” “大人您果然是孙武复生,诸葛在世,决胜于千里之外,运筹于帷幄之中……这次没有用错就好,刚想说什么来着?对了,械斗果然被我军镇压下来了,只是那些刚才未动的叛军也加入了叛军的行列……” “好吧!让军师先将他们安定下来,我一会找他们谈话……小兰,我先去下洗手间,回来接着喝……”李无忧喝掉第十坛酒,面上露出了红霞。 “死定了,死定了,大人死定了……”朱富再次跑进来的时候,满头的大汗,语无伦次。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喝掉一大缸酒的李无忧已经东倒西歪,但眼神却依然明亮,“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威胁说即将兵变?发誓流干最后一滴血?要将老子的头割下去当球踢?” “是……是……是的!”朱富听上司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刚刚缓和的心情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让柳随风这家伙给我摆平,摆不平他就把他自己给我摆平了!”李无忧声色俱厉道,“这个废物,整天就会喝酒大话天下英雄,现在让他给我平定一帮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都搞不定,以后怎么上战场杀敌?” “嘻嘻!如果京城的人都算乡巴佬的话,那老公你自己这个标准的乡巴佬又算什么呢?”一直没插上话的慕容幽兰一出口就直点李无忧的死穴。 但李无忧就是李无忧:“别说我没提醒你,老子就是因为娶了你这个乡下婆娘才变成了乡巴佬……” 慕容幽兰:“雷电天下!” 惊呼声,雷电声,惨叫声——朱富的。 片刻后。 口里哼着小曲的柳随风很舒服地躺在一副四人抬的担架上,轻松愉快地进了帅营。一旁的朱富抹了一把汗道:“回元帅,军师已经将他自己给摆平了!” 李无忧:“……” “元……元帅,现在该怎么办?” 李无忧看了看在担架上一脸邪笑的柳随风一眼,淡淡道:“别担心,他们打不起来。你也不用再去看了,和军师一起来吃火锅吧!” “这个……那个……大夏天的吃火锅喝烈酒……是不是……”朱富一脸的犹豫,毕竟不是谁都像李无忧那么变态的嘛! 柳随风的脸上也露出了悲痛的神情。 李无忧道:“难道你们连小兰都不如吗?” 朱富很想说老子从头到尾就没看到她吃过一口,但话到嘴边又变了调:“元帅,这个他们那边真的打起来就麻烦了,我看我还是再去看看吧?” “既然你们都不喜欢吃火锅的话,那么就让火锅吃你吧!”李无忧淡淡道。 虽然暂时没人能理解“让火锅吃你”这个病句的真实“寒意”,柳随风和朱富迅疾地以百米冲刺地速度坐到了火锅边上,口里开始啧啧赞叹:“元帅大人您真会享受,大热天吃火锅果然和冬天不同,既能开胃健裨治疗伤风感冒,对sars禽流感还有预防作用,更难得的是还能充分享受酣畅淋漓地流汗的快感……” 叛军和城守军果然如李无忧所料的根本没有打起来,那些痞子流氓们虽然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打群架是所向披靡,但那是在不和捕快作对的情形下,他们对于官军其实有种天然的恐惧,而这也是刚才的偶发性冲突很快平息的主要原因。后来加入的贵族们都有良好的修养,他们深深地知道和官方作对那绝对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所以虽然加入了叛军,但喊得最小声、态度也最软弱。反而是那些平民中的有闲阶级,都是些恨不得无风起浪的家伙,此时逮住了机会更是发誓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所以他们很快超越了地痞,变成闹得最凶的人了。 只是起哄是一回事,真正的兵变却又是另一回事。这些成分复杂的叛军们,虽然发誓要将雷神的头割下来当球踢,但更多的人还是希望别人去割头,自己来踢。人同此心,所以这场闹剧闹了近一个下午依然没有闹起来,搞得手持兵刃在一旁密切监视他们的城守军将士都有些意兴阑珊了。 到黄昏的时候,这帮人已经筋疲力尽,虽然依然在叫嚣要将李无忧的头当球踢或者是要泡慕容幽兰之类的废话,声音却已经有些有气无力,而人也纷纷坐到了地上。 这个时候,李无忧派人送来了晚饭。 一开始叛军发誓要绝食,说什么大丈夫顶天立地,威武不能屈,美食也不能屈,坚决不吃“嗟来之食”。但很快的,在食物的香气弥漫了全场,而城守军的将士们已经放下了兵刃,纷纷开始享用香喷喷的红烧猪蹄、烤全羊什么的时候,一个地痞终于忍不住上前去抓了一只猪蹄膀,大口地咀嚼起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帮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终于决定先缴获敌人的弹药来武装自己,边吃还边叫嚣:“我们不会屈服的!” 晚饭过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弯新月挂上了柳梢。 酒足饭饱后,叛军们的斗志又旺盛起来,他们的口号也从“退团”和“兵变”演变成“交出大骗子李无忧”和“赔偿我们每人十两纹银的精神损失费”,一副不照办就要拼命的架势。“交出大骗子”当然是不可能了,但对于“精神损失费”,李无忧却让人回话说如果每人一两的话,咱们还可以商量。叛军代表人破口大骂,说李无忧这是在打发乞丐。李无忧说好吧,那我给你们每人一两五钱,不能再多了。 第55章 叛军代表比刚才还要愤怒,说老子费尽口舌在这和你们讨价还价,难道就值五钱银子? 李无忧说:“他妈的,就你这不能打又想打却又不敢打的脓包样也值五钱银子吗?既然谈不拢的话,那你们继续闹吧,老子要去睡觉了。” 叛军果然不敢真打,但又不愿就这样草草收场,所以只好继续示威继续威胁继续胡闹。这一闹又闹了两个时辰,连叛军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聊了,他们终于决定放弃那无聊的精神损失费,提出李无忧让他们回家的合理要求。李无忧若是要放人,早将他们赶走了,哪里会和他们费这么多功夫,当即态度强硬起来:“既然来了,就给老子好好的当兵,打完联军,你们想走,老子绝不拦你们。现在想走,除非去地狱,否则就哪也别去。” 叛军强烈抗议说大楚开国以来就没有过强制征兵的先例,更何况是这样连骗带抢的?李元帅自己没有声誉,但多少要顾忌一下朝廷的声誉吧? 李无忧说去你妈的先例,三国联兵七十万攻打我们的边境有没有先例?我们的两大军团同时叛乱有没有先例?敌人三天时间就能打到凭栏关,又有没有先例?老子的声誉就是朝廷的声誉,你们再不给老子乖乖的,老子待会就将你们煮了! 受到如此野蛮和粗暴的对待,叛军们终于不乐意了,决定破釜沉舟地发动武装暴动。但找了半天,他们除了的叉子、汤勺和竹筷外,甚至连一根竹竿、一把西瓜刀也没找到,暴动当然只能胎死腹中。 第十九章奇特训练 一个地痞头愤愤道:“连刀都没有,暴动个屁啊?你们谁能给老子找到把刀,老子就敢去将李无忧剁成肉泥!” 一个手下大喜道:“老大我有刀!” “什么刀?” “指甲刀!” “……当我没说!” 暴动不成,叛军最后决定还是要回到和平解决争端的道路上来,他们派出一个代表来和李无忧谈判。 代表刚刚走到帅营外,就听李无忧大声道:“军师,张三的舌头煮好了没有?” 柳随风的声音道:“还有一会,刚刚才下锅呢,不过我觉得还是他的大腿肉又细又嫩,元帅要不先来一块吧?” 朱富插口道:“属下倒觉得大腿肉其实应该生吃味道更好些。” 李无忧道:“行了,反正刚才不是连闹得最凶的李四也一起抓来了吗,一半给你生吃,另一半让小兰用闪电做成烧烤吧!” “才不!人家听说生血对美容更有奇效,我也要生吃……” ——代表撒腿就跑。 朱富:“陈三,去将李四宰了,元帅夫人要生吃……愣什么愣,就是你脚边那只鸭子,难道一只鸭子就"奇"书"网-q'i's'u'u'.'c'o'm"不能叫张三李四吗?你好歹也是跟我混的,这么久还没点长进,老大我也很没面子,真不明白你这小子到底是天生白痴还是先天性智商有缺陷?” “小猪,天生白痴和先天性智商有缺陷好像是一回事吧?” …… 叛乱在代表回去后不到一刻钟就平息了。 已经紧守了一下午的城守军一起欢呼,因为他们终于可以睡觉了;流了一地冷汗的叛军也欢呼,因为他们庆幸自己逃脱了成为火锅底料或者变成烧烤的厄运;朱富、柳随风和慕容幽兰也欢呼,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好好的吃一顿火锅了;一直在某个营帐里赌骰子的张龙赵虎等高级将领也欢呼,因为这样一来他们终于可以改打麻将了(军中唯一的一副麻将牌掌握在叛军手里),皆大欢喜。 唯一不爽的是李无忧元帅,因为他本来是打算在再喝十八坛女儿红后就去用拳头教训教训这帮痞子流氓,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流氓头的,没想到这帮废物竟然被柳随风一个小计就吓得投降了。 被柳随风在心上人面前抢去风头的无忧军团统帅,痛定思痛后决定执行一项挽回面子的举动——特训! 当他说出这个行动计划的时候,在场的柳随风诸人只说了一句话:愿创世神保佑那帮可怜的人吧! 大荒3865年五月初六绝对是无忧军团历史上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在天边刚刚露出第一丝曙光的时候,李无忧就集合了四万五百余名军团战士,开始军团成立以来的第一次训话。 “很高兴经历了昨天的风波后,大家都还活着。”一身戎装的李无忧站在一处两丈高的土坡上,以一种温和得不带任何杂质的声音说道,“对于昨天你们的表现,我本人是感到非常失望的。不是说你们不该叛乱(我们姑且称之为叛乱吧),而是因为你们的作为离我的期望相差太远了。如果你们真的要叛乱的话,就该像个男人一样,不畏强权,不怕流血,真的拿起武器来讨回你们应得的东西,但是你们除了像小孩过家家一样的游戏了一场外,又做了什么?” 非同寻常的开场白,人群有了一些骚动。 “别不服气,兄弟们。我知道你们都想说自己不是懦夫,只是因为赤手空拳斗不过手拿兵器的正规军,只是因为你们是守法的良民,只是因为你们被军师设计的假相所蒙蔽。我也知道你们想说自己其实也是条汉子,在京城打架战无不胜;你们想说自己是贵族出身血统高雅,不屑于舞刀弄枪;你们想说自己是悠闲的隐士,与世无争……老子只想说你们都他妈在放屁!”李无忧说到这里眼神中忽然透出了一丝凶光,“我知道你们都很不服气,觉得我侮辱了你们!没关系!这样好了,你们谁不服气的可以上来和我单挑,无论是武功法术,还是诗词歌赋都可以,只要你们能胜了我,或者能表现出一点你们是男人的血性,老子就亲自为昨天的事向你们道歉,并奉上银两让你们上路。” 人群沸腾了,无数早看李无忧不顺眼的人以为得到了机会,接二连三地冲上台去。柳随风和慕容幽兰一行人双掌合十,默默地为这帮无知的人祈祷。 这次内部切磋的具体情形后来成为了无忧军团的最高机密,一直不为外人所知。但当天中午,附近的石膏、夹板、绑带、跌打损伤药和金创药什么的价格忽然暴涨,并且依旧供不应求,附近河流也在这一天暴涨,据说是因为有无数优雅的贵族打扮的人在这里仰天长叹“既生鱼(余),何生李”的同时狂呕了几百吨血所致,而李无忧的名字却频繁地出现在譬如厕所、垃圾堆、牛粪棚等与“肮脏”“恶心”“奇臭无比”等字眼能发生密切联系的地方,旁边必然加上修饰定词“卑鄙无耻恶心变态丑陋无聊”。 虽然有不少的人妒忌甚至憎恨李无忧强到变态的文武全才,但事实上惨遭修理的三万新丁中对李无忧个人崇拜的依然占了绝大多数,在短短的刹那,李无忧又回到了神的高度。他们高呼着李无忧的名字,发誓说要毕生追随“历史上最英俊最强大的统帅”,但柳随风却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毫无疑问是因为他们对李元帅的真面目缺少足够认识的无知表现。 不久后发生的事再一次验证了柳随风的话。 在确认了三万新丁都“自愿”留下后,李无忧宣布了将军团进行改组编制的决定:在原来城守军的基础上成立第一万骑大队,由赵虎担任万骑长。在新兵中抽调一万人成立第二万骑大队,由慕容幽兰担任万骑长。其余两万新兵被分成两个万人步兵大队,第一、第二步兵大队的万夫长分别由张龙和朱富担任。 四个大队各下辖四个人数编制为两千五百的千人中队,各千骑(夫)长人选由万骑(夫)长自定。 至于从禁军中挑出的五百“精英”就组成元帅近卫团,由吴明镜任统领、唐思秘密协助训练。 改组完成后,李无忧说为了提高第二万骑大队和一、二万步大队这些新加入兄弟们的意志品质,从明晨开始全军将开始一些长期的训练。 当有人胆战心惊地问及训练的具体内容时,李无忧轻描淡写道:“都是些轻松愉快的玩意。” 得到这样的回答,所有的人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但一旁的柳随风却看见了元帅嘴角同时露出的那一丝诡异的笑意,心里提前为那些善良无知的人默哀了三分钟。 第二天的训练真的是轻松而愉快的——负重跑。说他轻松是因为每个人腿上的负重都只有三公斤,而不是正规军队中流行的五公斤,跑步的速度也比正规军要求的慢。说他愉快是因为在队伍行进的同时,李无忧安排了随军的歌舞团为队伍唱歌助兴。 但那些跑步的士兵们非但并无半点轻松愉快的意思,反而汗流浃背、面目狰狞,暗自几乎将所有能想到的恶毒形容词都加在了“李无忧”三个字的前面——如果是你在半夜被人从舒服的被窝里拉起,再负重十五公斤(腿上三公斤、背上十二公斤)以一种近似蜗牛的速度“奔跑”在满是泥泞(天上下着雨)的草地上的时候,旁边的车上的美女翩翩起舞的同时还开心地唱着《十八摸》的话,你也会骂人的吧? 这其实才是轻松愉快的开始,更轻松愉快的还在后头。在一个时辰后,天终于大亮,队伍也终于走出了三百米。李无忧宣布说今早的训练结束,大家过来用早餐吧。 早餐是军队中最常见的馒头稀饭和面包牛奶,没什么特别。唯一特别的是今天的食物吃起来特别有快感——入口后化得太快了,所以没感觉。紧接着所有的临时茅厕都挤满了人,而更多的人却不得不在野外解决。 被双眼发红的人群问罪时,厨师一脸无奈地说这与自己的厨艺无关,只是早餐中全被元帅洒了一种特殊的药沫。 第56章 轮到李无忧,这无耻的贱人微笑道:“早说过都是些轻松愉快的玩意了,你们拉过之后难道不觉得真的‘轻松’了很多,心情也‘愉快’了很多吗?” 士兵们立刻没了脾气。 这当然还没完。早饭过后,部队开始了真正的急行军。具体的速度是无法计算的了,但在这三万人的赤脚部队硬是和第一骑队的骑兵们一起从巨鹿郡赶到了三百里外的固州。 李无忧看到自己的部下们在赶了这么短的路后,就一个个东倒西歪如一堆堆烂泥,忍不住讥讽道:“兄弟们,才区区三百里路就不行了,你们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筋疲力尽的士兵们没有说话,只是从此之后,三个大队的士兵们每个人的枕头下面就多了一个写着李无忧名字的稻草人和一把带着狗血的尖刀,据说还有不少人开始钻研例如降魂、毒咒等最艰深的黑巫术。 第二天士兵们纷纷抱怨行军太快了,李元帅决定顺应民意,让行军速度慢了下来——是真的很慢,每天只走三公里,只不过每个人的肩上都扛着一只重达百斤的麻袋,而歌舞团的美女们又开始在旁边唱歌。 于是又有人抱怨太慢了,队伍的速度又变成每天三百里,接着变慢——变快——变慢…… 士兵们对此还完全提不出任何意见,因为每次行军李无忧元帅也是和他们一样的装备一样的步行,并且神情非常的愉快——在昆仑山最初的几年,李无忧甚至每天早上都要负载数百公斤在半个时辰内从谷底跑到三千多尺高的峰顶,现在这点对他来说真的是非常愉快的。 三个大队的士兵们只剩下诅咒李无忧能被口水淹死或者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死在女人的床上,但无论他们怎么诅咒,伟大的李无忧元帅依然很开心地活着,并且越活越快活。 几天之后,训练的情形发生了一点点变化。李无忧规定每个大队中的四个中队开始进行行军比赛,并进行必要的奖罚——在慢走的时候跑得最快的和在快跑的时候走得最慢的中队将受到惩罚,与之相反,走得最慢的和跑得最快的中队将受到嘉奖。 罚的内容有增加负重、增加带药沫的伙食、增加额外训练等几项,但奖的内容就千奇百怪了,从最初的每人几两银子和减少负重到一根不放药沫的鸡腿,到后来的传看一本带插图的色情杂志、官方提供偷窥美女洗澡的机会等等不一而足。当然在这些奖赏中,色情杂志和李无忧赞扬他们是男子汉的话是最受欢迎的。事实上更多的人还是喜欢“官方提供偷窥美女洗澡的机会”这一条,但即使是有官方的特别保护,偷窥歌舞团的美女们洗澡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这是因为慕容幽兰将军现在和歌舞团的团长兼天后级歌手嫣姬已经好如姐妹,所以在临时澡堂的周围通常都会被布下各种阴毒的结界,而官方则只为你秘密地疏散人群和保证你尽量不受打扰。在有五个人因为那些结界而不得不退出军队转投皇宫从事太监这份高尚的职业,而又有九人险些步先辈的前尘后,这份看起来极有诱惑力的奖赏也就无人问津。倒是色情杂志都是军师精心搜藏而被元帅不小心给找到后分发下来的,无论是插图的印刷质量还是图中美女的质量都是绝对极品,这反而成了最受欢迎的奖励方式。至于被李无忧夸奖一句“某某中队,你们终于有些男子汉的味道了”的时候,就意味着今天晚上你们可以洗一次澡了,这当然是天堂级的享受,倒是李元帅自以为很鼓舞人心的夸奖却很少有人放在心上。 到后来比赛的队列从中队变为大队后,情形就变得非常壮观。虽然为了提高训练质量,无忧军团尽量走荒郊野外,但依然吸引了不少的百姓来围观。快跑的时候,附近的百姓经常可以在听到喊声震天后,看到一队队裹着烟尘或者带着泥浆却穿着朝廷军服的诡异人士呼啸而过。慢走的时候,附近的百姓们却又看到一队队盗贼化妆成官军的模样扛着满是金银的麻袋在艰难的跋涉,旁边还有不知道从哪个院子里找来的姑娘在唱着淫荡的小调。奇怪的是,县太爷和郡守大人见了那强盗头还要卑躬屈膝的行礼,并且非常愉快地满足了那人要求增加某些物资的请求。事后才明白那些人原来真的是官军,不过他们更奇怪了——难道这年头官军也打劫吗? 不理会沿途百姓的莫名惊诧,无忧军团就是在这种被士兵们形象地称为“龟兔赛跑”的行军方式下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终于在这一日黄昏时分来到了珊州城外。屈指算来,全军行程两千多里,才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已经创下了步兵行军的历史纪录。 想到再过一千多里路就该到潼关了,李无忧决定放那三个大队四天的假,每五千人轮流进城休养半日。众人欣喜如狂,激动之余简直觉得李无忧就是再生父母,浑忘了此刻之前自己还在暗自诅咒这人活着太没天理。 柳随风风流成性,这一路上李无忧又不准他碰歌舞团的美女,简直是快要憋疯了,此时听到李无忧说放假,当即自告奋勇地请缨由他带队。 李无忧微笑答应,柳随风不疑有他,大喜而去,直到回来的时候他才想起李无忧此时的笑很有些意味深长。 柳随风一行人化装成平民刚走不久,得到消息的珊州总督谷风就亲自带着参将劳署来迎接李无忧进城:“早听说李元帅‘一人破万骑,只剑斩冥神’的英雄事迹,下官和珊州百姓对大人都是仰慕已久,听闻李元帅领着御寇神兵路经此地,满州百姓都是闻讯起舞、欢声如雷。下官顺应百姓要求,已经让州尹卢大人在醉花居略备薄酒,恭迎元帅和诸位将军入城。望元帅看在百姓对大人朝夕思慕的份上,纡尊降贵,移架前往。” 李无忧面带微笑地看了看面前这个颇有些道骨仙风的中年人,怎么也不能将他和一州总督以及刚才的谄媚之语联系到一起,打着官腔道:“谷总督公务繁忙,竟然亲自来迎,李无忧真是受宠若惊。大人和百姓们一片盛情,本帅本不当辞,不过本帅尚有许多要事需要处理,盛意心领,进城一事我看就不必了吧。”说时眼角微微瞟了瞟一侧的慕容幽兰,继续道:“听说贵州三十里外有一座莲花山,山上的盘龙寨中啸聚了一帮土匪,危害百姓,本帅正打算去为民除害,不知可有此事?” 谷风察言观色,叹道:“不错。这山上确实有五千余名悍匪,下官也多次曾让本州参将劳署将军去围剿。不过说来惭愧,这山上的匪头韩天猫这老贼法力异常高强,劳将军每次都师出无功……” “扑哧!”慕容幽兰笑出声来,“谷总督,你让老鼠去逮猫怎么会有不失败的道理?” 她话语天真,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便是劳署也不好冲这如花美女发作,只是面上露出了惭愧之色,谷风故作惊讶道:“这位见识非凡一语中的巾帼女英雄莫非就是传说中美貌与智慧并重的慕容幽兰将军?” 慕容幽兰傲然道:“正是本将军!你倒说说那莲花山在哪里,本将军这就去将那只猫给捉下来!” 谷风喜道:“早听说慕容将军是大仙的爱女,法力高强,有你和元帅一起出手那只小猫必然是在劫难逃!” “不用,不用,本将军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慕容幽兰忙道。 李无忧皱眉道:“小兰,听说那韩天猫可是妖魔榜上排名第93的厉害人物,我对付他都尚且没有把握,何况是你呢?” 劳署也道:“慕容将军,那韩匪老而弥坚,非常了得,我看咱们还是进城慢慢商议后,再做当算吧!” 慕容幽兰满不在乎道:“你们只管去赴宴,我这就带人去将盘龙寨铲平了。”说时上马招呼她第二骑队的人去了。 谷风道:“劳参将,你也去给慕容将军引路吧!”劳署依言而去。 李无忧朝一直隐藏在附近的唐思做了个手势,后者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追着慕容幽兰去了。 谷风和李无忧对望一眼,相继大笑。 莲花山在珊州东南三十里,左右双峰如一对并蒂莲花,因此得名。山高峰险,唯双峰间有一条羊肠曲径可通峰顶,端的是易守难攻。劳署前前后后攻了七八次,都铩羽而归,却连韩天猫的人影都没见到。倒不是这位珊州参将有多无能,而是这条小路实在险峻,只要被人一卡住,根本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何况是被一个法师夹杂着数千山贼? 劳署很详细地和慕容幽兰讲解着地形还有屡次战斗的得来的宝贵线索,后者越听越是皱眉,忍不住讥讽道:“听你这么说,这山还没人能打下了?” 劳署是个直来直去的汉子,当即道:“若是雷神出手,那是轻而易举,若是将军你嘛……” 慕容幽兰大怒:“你是说本将军就攻不下来?” 劳署道:“正是这个意思。” “好!我若攻下来呢?” “那……那我劳署就任凭将军发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看到劳署答应,慕容幽兰怒色立收,嘻嘻一笑,忽然纵马奔到寨门前,大声喊道:“小猫儿,快出来,姐姐给你送鱼来了!” “扑通”之声不断,两军人马倒下一片。 醉花居的二楼。 花不醉人人自醉。 谷风和州尹卢湖生非常殷勤地劝酒,醉花居的头牌忆红正坐在李无忧的大腿上。说不尽的巧言令色,看不够的软语温香。玉人在怀,美酒在唇,李无忧已经迷醉。 谷风和卢湖生对视一眼,对李无忧身边的美女笑道:“忆红姑娘,伯爵大人可能有些醉了,你扶她进房休息吧!” 第57章 忆红嫣然一笑,依言扶起李无忧,后者摆手道:“我……我还没……没有醉,二位大人,来……咱们继……继续喝……”话未说完,人已趁势倒在了忆红的怀里。 “呵呵!伯爵大人虽然没有喝醉,但为国奔波,旅途劳顿,不妨先休息休息,咱们接着再喝如何?”谷风笑道。 李无忧没有再说话,因为这个时候他的嘴趴在忆红高耸的胸部上,哪里还有空闲说话呢? 很快的,二人就到了忆红的卧房。 “大人,奴婢去给你倒杯茶解解酒好吗?”忆红将李无忧放到床上,温柔说道。 李无忧摸了一把她的脸,嘻嬉笑道:“不用了,我们家忆红就是最好的解救汤!” 忆红说声大人你好坏哦,挣扎着去桌子上倒了杯茶过来,李无忧接过一饮而尽,笑道:“好了,美人,过来让我亲一下。” 忆红闻言娇笑一声,俯身过来,张开玉手朝他搂抱过来。但她的手刚刚伸到肋前,右手的脉门同时被扣,“铛”的一声,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掉落地下。 忆红大惊之下,左手一掌朝李无忧面门按落,但仆一出手,一股酸麻之感立即从右手脉门传遍全身,左手拍下时气势汹汹,但落掌时却已绵软无力,仿佛是在李无忧的额头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你……”忆红檀口微张,明眸中尽是惊讶。 “你什么你?冷锋姑娘,别来无恙吧?”李无忧伸指封了她身上几处大穴,懒洋洋道。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冷锋?”忆红面色变冷。 “呵呵!这样子看着才有一点江湖第一神秘杀手的样子嘛!”李无忧笑道,“老实说你扮妓女扮得还是很地道的,是不是经常兼职啊?” “你……” “你怎么翻来覆去就这一个字啊,无趣之极。老子好不容易来逛次窑子,居然遇到个假货,真是扫兴!”李无忧说到后来颇为有些不平,忽然眼睛一亮,“嘿嘿!冷姑娘,咱们不妨假戏真做吧?” 冷锋冷冷道:“你别得意得太早。”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刚才已经在那杯茶里下了毒?”李无忧嘻嘻一笑,张口喷出一口茶,见冷锋面露讶色,得意道:“不用惊讶,这玩意老子三岁的时候就会了。” 冷锋道:“好。你杀了我吧。” “拜托!冷姑娘,你可是个美女哦,别动不动就讲打讲杀的好不好?”李无忧语重心长道,“那样很损坏你的形象呢!” “你……你这个无赖……”冷锋气结。 “我……我就是个无赖!”李无忧嘻嘻一笑,凑过嘴去在冷锋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你……”冷锋瞪着一双美丽的眼睛,仿佛两道冷冷的刀锋。 “我……我今天晚上就要和你……嘿嘿……”李无忧露出一个标准的淫笑。 “你……” “你……走吧!”李无忧忽然收敛笑容,解开了她的穴道。 “你真的就这样放我走?”冷锋觉得自己居然能逃过非礼简直是没有天理,“你就……你就不问我是谁要杀你?” “没有必要!我早知道了!”李无忧看着她明亮的双眼认真道,“另外,你的演技有什么破绽,呵,真的很专业。我之所以认出你是因为我在刚才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你的……体香!呵呵!别惊讶,上次在西湖和你交手虽然如同惊鸿一瞥,但我确实已经记得你独特的女儿香了,恩,你可以将这称为……淫贼本色。” “扑哧!”冷锋第一次真的笑了出来,“你倒很有自知之明。我走了,下次再见!” 看着冷锋推门而出转瞬消失在拐角,李无忧面如金紫,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牵机毒入口就侵入百穴,你自恃聪明,以为凭真气包裹就会没事,那其实是自找死路!”房中忽然多了一个黑衣人。 真的是鲜鱼。生蹦活跳,楚楚动人的一尾鲜活红鲤鱼。 那骑着红马、提着红鲤鱼的红衣少女在寨墙下兀自喋喋不休:“小猫儿乖,快下来,姐姐给你鱼吃。” 雪白胡子三尺长的韩天猫站在寨墙上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怒也不是,骂也不是,甚至连打也不是,因为这在之前的行动中都已经被证明是徒劳的,虽然韩天猫已经是个初窥仙位之秘,但慕容幽兰虽然不如李无忧那么变态,却也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进入仙位了,更何况慕容轩的法术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 “好吧!”韩天猫在无计可施,而慕容幽兰似乎仍然没有罢休的趋势的情形下,终于决定做出一个让步,“如果我出三个难题,小姑娘你都能解了的话,我就投降,如果做不到就请你离开。” “输了要认我当姐姐哦!”小丫头眨眨眼睛。 韩天猫沉声道:“好!” 双方的人都沸腾起来,这可以说是本年度古怪的一次打赌。 “第一题,我这里有一根竹竿,竿的顶端挂有一只烤兔,如果你能保持这根像现在这样的直立,在不使用削、锯、砍或者法术等手段将竹竿弄短或者弄断,而且也不能使用轻功的情形下,不需要别的人帮忙而能用手取下烤兔的话。这第一题就算你解了。” 不远处的唐思点了点头,知道韩天猫多少看在慕容轩的面子上给小兰留了余地:这第一题虽然看似困难,其实是一道古题,最简单的解法就是将竹竿放到例如水井、河桥等有高度差的地方,将竹竿向下移动就可以取到烤兔了。 她正要传音过去,小丫头已经笑道:“这题太简单了!看我的!”抓过竹竿狠狠地插到地上,扑上竿去,双手一抱,双腿一夹——像一只猴子一样爬了上去…… 众人冷汗直流…… 第一道题就这么解决了。 “慕容将军的解决法子,果然很……那个特别。”韩天猫干笑道,“好,现在是第二题。我这里有一个笼子,笼子里关有一只兔子,你如果能在不打开笼门的情形下取出兔子的话,就算你赢。当然,条件是不能使用法术,不能破坏笼子。” 第二道题听上去有些荒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解法,至少唐思就很快想到了一种:骗开——你让我不打开门取出一只兔子我当然不可以,但是让我不开笼门向里面放一种兔子就不成问题了。如果对方中计,那么在他打开笼门取出兔子的一刹那他就已经输了。 双方的人都纷纷的猜测慕容幽兰会怎样解决这道难题。 “哇!好可爱的一只小白兔哦!”小丫头先是欢喜地叫了一声,接着对跟在身后的第二骑队第一中队的千夫长宇文禄大声道,“小禄子,你去拿把刀来,隔着笼子将那兔子杀了,然后将兔子剁碎了,一块一块的取出来。”说到这里望了望满脸惊诧的韩天猫一眼:“猫儿,你只说让我将兔子取出来,可没说是要生的还是死的,整的还是碎的,我这么做不算违规吧?” “不……不算。”韩天猫直冒冷汗,全场的人也跟着狂冒冷汗,这小丫头还真是…… 第二天全无忧军团的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宁肯得罪李无忧,莫要得罪慕容幽兰,因为前者可能让你遍体鳞伤,但后者却可以让你伤无可伤(碎成块状的人,当然是伤无可伤)。 “第三题,请听好了。现在有一片的兔子大腿肉,请问,如何才能分辨出这是雌兔肉还是雄兔肉?” 此题一出,全场哗然。 这已经不叫难题,而是死题,根本无解。 如果是一只刚刚死掉的兔子还可以用读魂术,但现在这只兔子已经被烤熟了,并且只有一片大腿肉,这怎么分辨? 这一次,连唐思都觉得没辙了。 “嘿嘿!慕容姑娘,这道题若你也能解出来的话,我韩天猫二话不说,直接烧了山寨跟你走。” “小猫真乖!这么想和姐姐走的话,那姐姐我就不客气了。”慕容幽兰嘻嘻一笑,拈起那块兔肉念念有词,渐渐的,那块兔肉放出一道耀眼的兔形白光,接着立即又消失。 慕容幽兰胸有成竹道:“这是一只雌兔。” “哈哈!你错了!这是一只雄兔,割下这块兔子肉的那只兔子现在还在……”话说到一半,韩天猫忽然闭了嘴。 “呵呵!大家都看到了分辨这片兔肉雌雄的全过程了,方法我就不用再重新叙述一次了吧?”慕容幽兰一脸天真地说。 欢呼,排山倒海的欢呼。不仅仅是无忧军团的人,甚至有许多盘龙寨的人。 小丫头一开始就摆出一副白痴加三级的模样,其实是扮猪吃老虎,在最后关头又假装使用法术要读魂造成韩天猫的心理压力,这才让后者在不经意间说出答案。事实上,慕容幽兰的战术固然高明,其实韩天猫出题本身就有错误,若是他问这片兔肉是到底是雌兔还是雄兔的,而不是问怎么分辨的话,那这个法子就没有用了。不过现在,终于还是她赢了。 众目睽睽下,韩天猫当然赖不掉,因为那样的话,以后他在江湖中就混不下去了。最后这位年近七旬的老翁果然乖乖地叫了一声“姐姐”,一把火烧了盘龙寨,和无忧军团的人下山去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劳署对小丫头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入伙的要求。 这就是为后人津津乐道的“三兔收双士”。 李无忧又吐出一口鲜血,惨然道:“你就是那些杀手的雇主?” “不错。” “我既然已经要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要杀我?” “不能。” “你真是谨慎得变态。” “我当这是夸奖。” 第58章 “好吧!”李无忧苦笑道,“我只好去问阎罗王了。” “不……”这一次“错”字尚未出口,一道无匹的剑光已经劈头而至,黑衣人右手虚虚一抓,一柄短刀已经落到手上,挥刀相迎。 二人瞬间已激拼了九招,李无忧又喷出了一口鲜血,黑衣人冷冷道:“你越是越运功,牵机毒就发的越快。” 李无忧不答,招式却越来越快,无忧剑幻出一天的剑幕挡住了那人短刀的攻击。那人实是他出道以来见过的第一高手,每一刀都大巧若拙,妙到毫巅,换了旁人,怕早在那人第一刀挥出的时候就无力地放弃了,李无忧数次想使出法术来攻敌,但一种近乎天然的直觉告诉他对面那人根本不惧法术,好在李无忧自己的剑法也已臻至化境,这才能对攻不败。 这是一种非常恐怖的情形。两个人的刀法和剑法都达到了返璞归真,以无胜有的境界,招式已经完全的消失了,在这里只有剑意和刀意。往往是李无忧一剑指到黑衣人檀中穴,那人的刀就已开向李无忧的肩阱穴,然后两人却不得不换招。这是一种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较量,但李无忧现在却后悔得哭。 他知道只有自己真的中了牵机毒,幕后那人才会走出,到时候他无论是放个结界还是几招制敌,都有机会服下佛玉汁解毒,毒一解是打是逃都全在自己,但他万万没有料到对手非但不惧法术,而且武功之高与自己也是不相伯仲,他根本腾不出手来。早知道就该把那个屠夫给带来了。 黑衣人越打越是冷静,刀法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稳,显然是看穿了李无忧的窘境。 “去你妈的!”李无忧忽然大骂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却借刀剑相交之力,朝后猛砸而去。 墙壁被生生砸出一个人形的窟窿,李无忧也顺势落下楼去。黑衣人微微一顿之后,短刀也已跟到。 第二十章圣兽白虎 却在此时,一道绿光疾射向他面门,黑衣人不得以下,侧身一让。绿光打到墙上,深入三寸,却是一片柳叶。这个时候,李无忧却已乘势落到释放柳叶那人的身边。 “算你狗运!”黑衣人冷笑一声,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李无忧赶忙吞下一口佛玉汁,这才看清自己面前的正是柳随风,而他旁边正站着一位楚楚可怜的小美人儿。 “随风!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才这么一会功夫,你就又拐骗了一个未成年少女!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很丢我的脸的!”李无忧沉痛的语调充分说明他是多么的恨铁不成钢。 “大哥,这次不是兄弟我拐别人,而是别人粘着我不放啊!”柳随风苦笑道。 “你说像我这么有理智的人怎么会相信这么无稽的事情?”李无忧毫不客气道,“就你这社会的败类,极品的垃圾,造粪的机器,怎么会有美女看上你呢?” “你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小美人皱眉道,“柳大哥,我们走吧,别理他!爹爹还等着我们回去吃晚饭呢!” 柳随风朝李无忧苦笑,那意思是:“这次你相信了吧?” 李无忧看得不解,但当他看清楚那美人的脸,忽然顿悟:“这位姑娘可是姓刘?” “你怎么知道?”小美人奇道。 “嘿嘿!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李无忧忽然想放声大笑,“柳兄,不知道这是叫缘分呢,还是报应?” “杨柳堆烟,水光潋滟。西湖春尚好,只是离别经年。忆当日,孤山梅冷,一笑嫣然,误光阴竟千年。于天涯,将孤舟放了,烟霭画遍。凭了断,一夕缠绵?屈指,佳期已误,韶华冰莲。忧可伤人君应知,古镜里,白发红颜。叹息罢,但倾杯。浮生事,且付昨昔今年。”轻轻吟唱这词的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而是正身着戎装骑在瘦黄马上的威风凛凛的李无忧。本来缠绵婉转的一曲《梦黄粱》本他以一种怪声怪调的诡异声音演绎之后,变得让人莫名的恐怖,但唱词那人兀自不罢休,“嫣然”道:“多谢柳公子救命之恩,奴家愿以身相许!”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毫无疑问柳随风早已让这幸灾乐祸的家伙永垂不朽千万次了,这个时候他正狠狠地瞪着李无忧道:“白痴!你给老子闭嘴!是不是在我去珊州之前你就预料到我可能和冰莲重逢?该不会根本就是你去通知的冰莲的吧?” 李无忧正色道:“小柳,说什么李大哥我也是堂堂无忧军元帅,怎么会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嘿……就算是怀疑我也别用那么冷冰冰的眼神嘛,好歹咱们还兄弟一场呢,出卖你对我没有好处的事,我是被人千刀万剐也不肯做的!好了,好了,别瞪我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去通知刘冰莲和她的家人,怪只怪你们俩真的是太有缘了,这才让你在珊州大街上走路都能把她撞倒,而她就那么一刹那就将你认出来了!啧啧,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前世今生难再逃,就好比那戏水的鸳鸯终于要白头,又好似那……” 柳随风没有再听李无忧的聒噪,眼光望着前方正和慕容幽兰聊得非常开心的刘冰莲一眼,心头一阵哀伤:“难道我风流不羁的柳随风就这么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给拴住了?” “呵呵!别那么哀伤得想寻短见的样子。”李无忧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有一个女人愿意天涯海角的追随你,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拜托!大哥,那是世俗人的想法,你怎么可以让我天下第一风流才子柳随风也有这样的想法呢?” “靠!在我李无忧面前,你居然敢称天下第一风流才子?老子看你是不想混了!”李无忧举起拳头作势欲打。 “别以为老子真的怕你!”柳随风横眉竖目,挽袖撩袍。 “ok!咱们拳头上见真章吧,喂,你个白痴别跑……” “白痴才不跑!” 前方是一片小小的丘陵,据说过了这片丘陵,就是沃野千里的苍澜平原了。平原过去就是潼关,潼关的前方就是凭栏关。根据最新的消息,三国联军和王天、张承宗的军队已经在凭栏关交锋了好几天了,双方各有胜负,看起来还是楚军略占优势。 李无忧将目光收回,落到自己的队伍身上。在珊州剿灭盘龙寨后,无忧军团和慕容幽兰的声望都是暴增,因此当李无忧说要在珊州征兵的时候,很容易就募集到了三万多的精壮男丁,并且在此地又补充了一万匹战马。一下子,队伍就扩充成一只七万人的大军了。只是看起来,这场仗的长期性和艰苦性都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到了前方的雅州和芦州看来得多募集些人了。 只是军队的战斗力并不是和人数成正比,要想真正的有所作为,自己这支军队还得加紧训练才行。 李无忧正在沉思,前方的队伍忽然出现了一阵骚乱,惨叫声中,隐隐传来“魔族”和“金毛狮王”之类的呼喊。他不及细想,一按马背,施展轻功,迅疾地掠向前去。 李无忧到的时候,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吴明镜、张龙和段冶三人已经和一个全身金毛的人打得难解难分,周围的士兵手持着弓箭和长枪在助威,地上还躺着好几具血淋淋的尸体。 金毛人刀枪不入,动作极快,往往是旁人只看到一阵金光乱窜,三人身上就或多或少的要添几道血痕。而三人对金毛狮王的攻击却很乏力,普通的刀剑根本伤不了他,三人只好使用刀气或者劈空掌一类的功夫勉强还击。 “锁神结界!”金毛狮王忽然大喝一声,一种无形的结界立时笼罩了方圆三丈。结界内的张龙的动作立时变得简直如同一只蚂蚁,而段冶和吴明镜内功深厚,虽然不如张龙那么夸张,但出剑挥刀的速度也立时慢了一半,而他们旁边那些助威的士兵们则完全无法动弹,一个个张着口,举着刀剑,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兴奋和恐惧。 李无忧见此大喝一声,真气一动,背上的无忧剑化做一道无匹的剑光射了过去,堪堪挡住金毛狮王攻向张龙的一爪。后者兴奋得嗷嗷乱叫,舍掉三人,张牙舞爪地朝李无忧扑来。 李无忧右手虚抓住无忧剑,以隔空御剑之术远远的与之相抗,左手结印,打算施展个移花接木以转移锁神结界的威力,但忽然想起这怪物本身对其他任何法术攻击都是免疫的,他的结界会不会也是免疫的呢?却在此时乾坤袋里一阵骚动,隐隐有吱吱的声音传入耳来,这不是小白在叫吗? 从伯爵府的秘道得到这只小白鼠,除了每天不吃不喝这项本领是普通老鼠难以望其项背外,其他的都和普通老鼠没什么区别,白天就躲在乾坤袋里睡觉,晚上才出来散散步。李无忧除了偶尔在它去吓慕容幽兰的时候教训这家伙一顿外,现在已经很少管这个在秘道中收的小弟了。 这个时候大敌当前,它又想出来捣什么乱? 李无忧心念一动,念了个咒语,将这家伙给放了出来。 小白落地之后,摇着尾巴,慢吞吞地朝金毛狮王走去。士兵们忽然看见场中多了一只白老鼠都是诧异非常,而刚刚赶到的慕容幽兰更是惊叫起来,反是金毛狮王似乎感到了无穷的恐惧,整个人疯狂地发抖,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圣兽,是圣兽……” 小白忽然低吼一声,当即方圆十丈之类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沙石飞走,一片五彩祥云将它小小的身体包裹起来。 “靠!不过是一只小老鼠登场,犯得着搞这么夸张吗?”李无忧嘀咕道。 彩云渐渐变大,小白的身体也渐渐变大,到最后竟然大得和一头水牛差不多。 第59章 到狂风止住,彩云散去的时候,一头高出寻常老虎两倍的白毛老虎威风凛凛地站在了场中。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接着大叫一声,全数作鸟兽散。小白怒吼一声,那“千山之王,舍我其谁”的霸绝声音立时降奔逃的人吓得匍匐在地,腿足酸软再不敢有任何异动。 小白摇了摇尾巴,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霸气十足的眼神锁定了金毛狮王。这个时候,张龙三人忽然发现自己的行动力又恢复如常了,纷纷跑到李无忧身边,因为直觉告诉他们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柳随风和慕容幽兰也已赶来,李无忧收回无忧剑对这两个蠢蠢欲动的家伙道:“别乱动,看戏好了。” 小白大吼一声,双肋下忽然长出一对羽翅,同时身形化作一道白光朝金毛狮王扑去,金毛狮王似乎对小白有着一种天生的恐惧,见到小白过来,慌忙化作一道金光想逃走,小白衔尾猛追。 白光的速度明显快过了金光的速度,金毛狮王不得不迂回折转而不敢走直线逃跑。 李无忧等眼力好的人却看到小白似乎根本没有立时收拾金毛狮王的意思,每次要追上时都是伸爪在对手身上撩拨一下,又立刻放走,倒像是猫戏老鼠的样子。 士兵们看出小白是来对付金毛狮王的,都镇定下来,一些胆大的带头为小白喝起彩来,慕容幽兰看得起劲,叫人抬来一面军鼓有节奏地敲了起来。 一时间,场中仿佛是过节一般热闹起来。 小白也是越玩越起劲,爪子将金毛狮王的金毛抓得满地都是,到最后整个场中都是金毛乱飞,而金色的血液也流了满地。 李无忧寻思道:“看上去这金毛狮王根本不是人而是某种通灵的金系魔物,而这只白虎的来头也极大,似乎是属于神兽一级别的,难道老子居然无意中拣了只宝贝?”当即对小白喊道:“小白,别玩了,咱们还忙着赶路呢!快给老大把那头狮子给宰了做点心。” 小白似能听懂人言,大吼一声,身上忽然冒出无数个小白的影子,朝金光扑去。一声惨叫过后,金毛狮王倒在地上,脖子上一排整齐的血洞正在汩汩地流着金色的血,紧接着从冒血的地方开始蜕变,整个人很快真的变成一只金色的狮子。 “原来真是个妖人!” “错!应该说是个人妖!” 危急过后,士兵们开始议论纷纷。 小白就地一滚,又变做了一只白毛老鼠,摇着尾巴望着李无忧,似乎是要讨赏。 慕容幽兰过来抱起小白,欢喜地递过一个小盒道:“原来小白这么威风的,来姐姐给你吃胭脂!” “天!小兰你怎么可以喂圣兽吃那种东西?”却是柳随风惊叫道。 “哪种东西嘛?”小丫头横眉怒目道,“我这蜜汁水胭脂很好吃的,连我老公都很喜欢吃呢!” 李无忧:“……” 将士们看了看元帅发红的脸,什么也没说,神色严肃地转过头去,接着——狂笑不止。 金毛狮王被解决了,但他为何忽然出现在珊州城外,并且鲁莽地袭击无忧军团,这就无人知道了。通过他会使锁神结界来看,他应该是古兰修炼成精的魔兽,但好端端地怎么跑到大荒来了呢?这个问题暂时是无解的了。 物似主人型,连被柳随风吹得天花乱坠的圣兽白虎也不例外。小白果然很喜欢小兰的胭脂,自从那天之后回到乾坤袋的时间渐渐少了,每天更多的时候都和她粘在一起,不是躲在小丫头怀里睡觉,就是经常摇着尾巴像只哈巴狗一样跟着小丫头到处乱跑。 每每看到它向小兰讨胭脂吃,李无忧就会一脸认真地问柳随风:“号称上至天文地理下至人情世故无一不知的柳军师,你真的能确定这就是传说中四大圣兽之一的白虎?” 这个时候,柳随风就会不厌其烦地保证:“凭我柳随风博览群书所得,这确实就是传说中与青龙、金鹏、火凤齐名的上古圣兽白虎。” 于是李无忧就会很怀疑地问:“有吃胭脂的圣兽吗?” 柳随风立刻就会不耐烦地说:“有,有,有的,圣兽嘛,爱好当然和寻常畜生不一样嘛!” “哦”李无忧半信半疑地点头,然后就问:“这只圣兽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如果是公的,吃了胭脂会不会变成母的?如果是母的,吃了胭脂会不会变漂亮点?” 于是柳随风无言,于是谈话结束。 从这一天后,本来就充满诡异气氛的无忧军团更加诡异了,因为一天到晚说不准什么时候某块营区就会刮起一阵狂风,然后飞砂走石,接着就会传来一阵老虎叫和一个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小白,你好威风哦!”接着就是更响亮而得意地老虎叫声。 狂风通常是接二连三持续一个通宵的,因为小丫头曾经发誓要搞清楚老虎和老鼠之间转化的原理,打算在将来发明一种叫七十二变之类的什么东东。李无忧曾经受部下们的委托来劝她放弃这种徒劳的举动,但伟大的发明家却振振有辞道:“如果对既有事实我们都不愿意研究的话,你怎么能指望人类还保有想像的权利呢?” 李无忧搞不清楚这句话是哪位上古哲学家或者某位后现代主义诗人的杰作,只好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好吧,您继续。” 于是小白和慕容幽兰得以继续危害军营,并且在不久后开始危害人间。 在从珊州前往潼关千里征程上,无忧军团似乎对剿匪剿上了瘾,过山必剿,遇寨必灭。剿灭的土匪除了穷凶极恶的外,多数人都被收入军队中。 有人就此向楚问参了李无忧一本,说“前线战情正急,李元帅却不务正业、耽误军情,论罪当斩”,楚问笑了笑说“攘外必先安内,无忧这么做没有错啊”,于是所有人都明白现在的李无忧圣眷正隆,少惹为妙。地方官在得到消息后立刻明白这位李元帅是个强势人物,得罪不起,当即有求必应,李无忧却觉得无趣之极,因为这样一来他原本最擅长的敲诈勒索等得意绝技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百姓们虽然知道前方军情告急,但潼关一日未破,就一日没有切肤之痛,反是李无忧帮他们剿灭山匪,沟通了旅途,这位少年元帅的声望在民间迅速达到了一个峰值。虽然有一干儒生在那里大叫“黄口孺子,误国误民”,但很快被地方官镇压下去。 李无忧对这些毁誉根本不加理会,每日里都是让柳随风领着部下们继续玩龟兔赛跑的游戏,他自己则带着五百近卫奇兵和慕容幽兰游山玩水,顺便收拾几千强盗什么的。 大多数情形下,李无忧和慕容幽兰是不会出手的。通常的情形下,五百近卫兵都是由神刀屠夫吴明镜率领去面对数倍甚至十倍、二十倍于己的士兵,并且是主攻。奇怪的是,这种打法下伤亡率非但不高,而且低的离谱,通常打下一座山寨,士兵的伤亡数都是以个位计。别的大队的兄弟们问起原因,近卫兵团的人只说了两个字:两倍。于是那些人就带着一种看神的目光离开了——两倍的意思是每天这五百人的负重量是全军的两倍,跑的路程是全军的两倍,吃的带药沫的食物也是全军的两倍。一想到自己背着两百斤的麻袋肯定趴下,而这帮变态非但要抗,每天还要比自己多走一倍的路,他们还能有什么话呢? 在这样一种地狱魔鬼式的训练方式下,五百近卫兵全部变成了绝世轻功高手和大力金刚腿的传人。而一般山贼和近卫兵交手的时候,通常只有两种情形发生:第一种,人数相差不远,那盗贼们就惨了,多数情形下他们都只能看到一大片的旋风,然后就是自己的头和身体分家。第二种,山贼的人数占了绝对优势,通常是数倍或者十倍二十倍什么的,那么……他们更惨。因为前一种还是痛快的宰杀,这种情形下,他们遭遇的只能就是折磨。其基本程序是,一支百人小队提着砍刀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山贼们凝神迎敌却一触即溃,死伤无数,当即调动大部队来镇压,但那帮轻功高手立时消失无踪。接着另一支百人小队就会从后方扑上来,死伤一片,之后撤退。然后是前面又攻上来……接着是左右……之后是前后左右,近卫兵的人反正是一触即走,同时留下一大片敌人的尸体。这种来去如风或者被称为偷鸡摸狗式的作战方式,就是后来典型的无忧军团作战模式——没有必要,绝不硬拼。很多过五千人的大山贼团不是被支离破碎地杀死,就是这样被生生折磨得投降了。 搞到后来,附近山上的强盗们一听说无忧军团即将光临本地,强盗头就对手下道:“兄弟们收拾东西,准备上刑场或战场吧。” 在这样一种百川归海的情形下,无忧军团虽然没有再招募新丁,但人数很快就达到了十万,而其中更有五万是骑兵。 见到这种情形,赵虎不无忧虑:“元帅,那些土匪身手是都不错,但自由散漫惯了,这么多的土匪集结到一起,我看十万人的战力甚至远远比不上那一万城守军……” “自由散漫?”李无忧一字一顿道,“你觉得我们的军队没有纪律吗?” “大概是这样的。”赵虎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说这话时依然用了个不肯定的语气,并且打了个寒战,因为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每当嬉皮笑脸的李无忧难得认真的时候,就一定有人要倒霉了。 这次当然不会例外,李无忧很认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描淡写道:“没有纪律就让他们有纪律吧!”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赵虎仿佛看到又有数万人即将陷入地狱。 第60章 在与赵虎谈话后的第二天早上,李无忧对部队进行了第二次重组。之前的两个骑兵万人队和步兵万人队维持原状不变。在此之外,让新加入的六万人组成了三个骑兵大队和三个步兵大队。 第三步兵万人队的万夫长是段冶,第四队的万夫长则由从第二骑队中新提拔的一个叫叶青松的年轻小伙子担任,而第五步兵大队则交给了一个叫善鸿的少年山贼统领。 分别由劳署、韩天猫担任第三、四骑兵大队的万骑长,至于第五骑队的将士们则实在是太“幸运”了,因为军中高级将领不够,他们本来有幸由柳随风军师亲自指导的,但很不幸李无忧元帅在重组军队的前一天晚上在搓麻将的时候输了好几万两银子给前者,于是指导他们的人换成了李无忧。 赵虎对这份人事名单很快提出了置疑,因为除了韩天猫外,各个万人队的长官都实在是太年轻了,劳署二十三、叶青松十九,那个善鸿甚至只有十六,并且段冶和叶青松、善鸿三人甚至根本没有任何的正规作战经验。 李无忧笑道:“人总是会变大的,没有经验可以慢慢积累嘛。臭虫兄,你不也是从什么都不会开始的嘛?” “可是……” “没有可是!既然你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的话,那你就帮我好好教教他们吧?”李无忧打断了赵虎的话,一脸坏笑地说。 既然上司的话就是军令,于是原定的指挥六万新军训练的人就由李无忧变成了赵虎,至于李无忧自己则在递了一张阵图给赵虎后,就再不理睬后者的苦苦哀求,找柳随风等人继续搓麻将去了。 六万新军又开始沿着他们前辈的足迹,继续龟兔赛跑未竟的历程,而原来的四万“老兵”除了每天有三个时辰进行必不可少的体能训练外,还要开始研究一种叫捉鳖阵法的玄奥阵法。 有鉴于士兵们纪律散漫、思想觉悟不够,李无忧决定要从严治军。在体能训练之外,对全军进行了一次全面的组织纪律和爱国思想教育。 组织纪律的教育形式是多种多样的,譬如后来在无忧军团中形成传统的一种方式是:由柳随风带队组织一个中队的两千多人到附近村庄去偷窥村姑洗澡,但看的过程中只能怀着一种观摩欣赏的态度,而绝不允许发出声音和动作,违规者立刻就会被全军扔出去接受全体村民拳头扁担的“温柔抚摸”,回来之后还要将“我是有组织纪律的无忧战士,不是自由散漫的盗贼”抄到笔秃为止,并且早晚两餐的药沫加倍。若是全队被发现,除了要被鞭打示众向百姓道歉外,还要对每人每天的负重量加成。 另外军团每经过一个像样的城市,李无忧就轮流放士兵的夜假,士兵们欢呼:“元帅万岁!”纷纷跑去城里的青楼、院子,甚至是隐秘的暗窑——这些痞子兵和他们的主帅一样,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寻找这种地方的天赋。但他们欢呼得似乎太早了,作为纪律训练的一部分,逛窑子的旅途绝对不如他们想像中的美妙,通常是在他们最开心的时候,负责训练的教官就会吹响集合的暗哨——无论你是刚刚酣畅淋漓,还是箭在弦上或者刚刚剑及履至,都不得不停下动作,迅快地穿衣集合,否则除了回去要面对最恐怖的惩罚外,还要取消以后出来享受的机会——当然如果你想当逃兵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能不能逃出曾经刺死独孤千秋的雷神的魔爪,这是一件相当值得掂量的事。 在采取了诸如此类让士兵们又爱又恨的特殊纪律教育方式后,无忧军团的新兵们很快就领会了元帅的意图,到达凭栏关的时候已经不负所望地成为一只军纪严谨得变态的铁军了。 至于爱国思想教育那就完全就是各个万人队队长的演说时间。最初的时候,他们还是非常尽责的,多数时间都在给士兵们讲外敌入侵,占我国土,我们身为大楚男儿应当奋起反抗,驱除鞑虏,恢复河山。而一开始的时候,士兵们的热情还是非常高的,大家赤着胳膊,大声地喊口号,一个个热血青年的模样。但几次之后士兵们失去了热情,开始意兴索然,并很快昏昏欲睡。于是负责教育的人也意兴阑珊,话题就扯远了,开始和大家探讨后楚几年内能统一大荒。这下子士兵们的热情就又高涨起来,纷纷激烈的发言,有人开始畅想翻过云龙山,平服古兰,有人却说应该先引东海水将齐斯沙漠填平,将齐斯帝国征服,因为那边的女人最漂亮。到后来统一缥缈已经不新鲜了,大家纷纷在想什么时候能够得道飞升,去把天上的帝释拉下马,或者就是怎么样才可以让五行之神从新归化成创世神什么的。当然,女人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话题,士兵们每天幻想最多的是怎么样才能让元帅将歌舞团改成军妓团,但这个话题在不小心被慕容幽兰听到并且让谈话的两个人险些成为太监后戛然而止,但对女人的渴求却是无法阻挡的,女人依然是个重复率最高的话题,当然话题隐讳地变成“成家”。 赵虎就此“有小家没有国家”的思潮向李无忧提出了自己的忧虑,后者微微一笑道:“堵不如疏,让他们胡扯去吧!我想到了前线的时候,他们就会明白过来了。” “可以吗?”赵虎对此非常怀疑。 “放心吧。一定会的!”李无忧一脸的认真。 “真的吗?”赵虎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听说萧国的女人个个皮糙肉厚,一身的狐臭,这帮兔崽子不听话,老子就抓几个其中最丑的来送给他们,想来他们很快就会对女人失去兴趣吧?”李无忧一弹额际长发,若有所思地说。 赵虎:“……” 大荒3865年的六月十五,在经历了几达四十天的“急”行军后,过了三千多里路,无忧军团十万人终于到达岳阳郡,距离潼关已不过三十里。 见日近黄昏,李无忧吩咐军士先在城外扎营,遣赵虎带了数名近卫前往潼关向守将石枯荣提前知会一声。计较已定,李无忧没来由的觉得心绪不宁,换了便装独自外出去附近的名山封狼山散心。 暮霭纷纷,晚风如波,吹得疯长的野草一片低伏,空旷的苍澜平原更加显得一望无际。 身影在山间逶迤,绕过一片碧水,眼前忽然闪出数笼幽竹,郁郁葱葱,点缀在封狼山的峰顶。清风徐来,水波微兴。山上竹叶婆娑,落霞染翠。路边山花烂漫,随风而舞。慢慢登上山顶,李无忧胸怀一畅,懒懒的就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李无忧轻吟着这两句古诗,忽然涌起一种荒唐之极的感觉。自己向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却不得不提兵去收复什么河山。国家存亡,天下沉浮,什么时候又关老子的事了?我是下山来封印魔刀,顺便找几个美女去过神仙日子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陷得这么深?难不成老子骨子里还是一位爱国人士?要不老子的潜意识里也有要争霸天下的要求?别逗了,那还不把人给累死了。算了,算了,将这次的战事解决了,老子也算是报答了楚老头的知遇之恩,去找阿碧盼盼她们吧! 少年心事如浮云,即便是李无忧这样绝顶聪明的人也无法完全把握自己云起云落的心绪,不久前壮怀逸气,片刻后却恬静得可以笑看花开花落。 天际忽然出现了一红一白两个小点,一前一后慢悠悠朝封狼山顶飞来。 李无忧揉了揉眼睛,确定是两个活点无疑,心念一动,默念隐身咒,藏到了一块巨石后面。 那红白两点看似缓慢,实质迅疾如电,未几渐渐清晰,却是一只七彩凤凰和一只白色羽鹤。凤凰和羽鹤上面似乎都还坐着一人。 “不是这么夸张吧?又是凤凰又是白鹤,这两个家伙难道是仙人?”李无忧吓了一跳。 渐渐临近,终于看清楚前面的凤凰之上是一个白衣女子,而后面那羽鹤上却是一黄衫男子。可惜相隔甚远,面容模糊不清。 片刻之后,那彩凤哀鸣一声,摇摇晃晃地坠落在十丈外的山顶上,马上那白衣女子也摔倒在地。白鹤轻唳一声,收翅降落,黄衫人男子一按鹤背,飘然落地。 “依儿,依儿!”白衣女子手扶着那彩凤的头,焦急地呼叫起来。彩凤低低哀鸣,似乎受了重伤。 黄衫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块红色的药膏,说道:“寒姑娘,我手上这是得自云龙山中的奇药配成的九转灵膏,你拿去救彩凤的命吧!” 白衣女子伸指输出一道灵气到彩凤的体内,冷冷道:“姓萧的,你若有这么好心,就不会将我的依儿打伤,也不会从凭栏关追杀我到此了吧?” 这女子的声音轻柔中带着冷清,温软中带着刚烈,初入耳时仿如清泉流水,接着却如风舞松涛,最后一转,成了东海暗潮。 短短数语,竟然能蕴涵如此丰富的音韵,真是匪夷所思,但这声音…… “寒姑娘,萧某不舍追来是为了被你盗走的那件东西,至于误伤贵宠实属无心之失,自当为它治好。另外萧某身怀照影神功,对任何法术都是免疫。罗刹魔音也不例外。姑娘不必再费心机。”那黄衫男子淡淡的语声中透着一股真诚,即使是李无忧这个陌生人听来都隐隐觉得这是一个相识已久的朋友。 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可以让人对他放心的魅力,不过是淡淡一语,就有一种让人愿意与之生死交托,绝不皱眉的感觉。 一见如故的感觉,等等……姓萧,凭栏关?萧如故!这家伙莫非就是萧如故?统领烟云十八州的萧国君主,正提兵七十万猛攻凭栏关的那个萧如故? 第61章 神啊,我不过是比别人多些虔诚,不用如此优待我吧?李无忧掌心略略有些湿润,心湖竟荡起一阵涟漪,忙将禅林菩提明镜心法运转,立时回复古井无波的心境。 “照影神功?原来萧如故也是谢惊鸿的弟子,这倒是个惊天的秘密啊!”白衣女子冷冷道,“依儿的伤我自己会想办法,无需你同情!要抢那东西,请尽管动手就是。” “剑神弟子?乖乖!这是个不好惹的家伙。”李无忧一惊,接着心头一颤,“这女子的声音……怎么越听越熟?”他隐隐已经猜到这人是谁,但这个魂牵梦萦的声音蓦然出现在耳畔,却疑相逢是梦。便纵有千万明镜菩提心,也立告失守。 “寒姑娘如此说,太也瞧不起我萧如故了。”萧如故将九转灵膏扔了过去,诚挚道,“姑娘可以先治它的伤,其他的事待会再说。” “那可多谢了。”白衣女子忽然笑着接过,却似乎她早就在等萧如故这话。 呵呵,便是这样的地方也逞心机,典型的阿碧作风。李无忧再无怀疑,那女子果然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寒山碧。 只是萧如故绝代枭雄,岂会看不穿这点伎俩,不过是不愿意揭穿而已吧!但想来阿碧也知道他能看穿,但她依然做了,这大概就是所谓惯性使然吧。 寒山碧默运内力将药膏化作一团糨糊,轻轻贴在彩凤的羽翅上。片刻后彩凤就停止了哀鸣,闭眼睡去。 萧如故见此问道:“寒姑娘,我们可以动手了吗?” “我说过要和你动手吗?”寒山碧笑道,见萧如故一愕,又道,“你也不用失望,我不和你打,自然有人和你打。” 萧如故心下狐疑,却笑道:“寒姑娘莫要说笑了,我的羽鹤刚刚已经用灵气扫描过了,这里方圆二十丈内都没有其他真、灵二气波动的迹象,又会有什么人替你出头了?” 第二十一章初逢宿敌 白鹤昂然一啸,似乎非常得意。 寒山碧看了那白鹤一眼,一语双关道:“畜生终究是畜生,又怎可尽信?” 萧如故“锵”地一声抽出随身配刀,正色道:“寒姑娘,你不必激我,也不必拖延时间了。刚才我发的惊鸿剑气虽然大半被你的彩凤挡住,但你自己所受内伤也绝对不轻,拖的越久,你的伤势越重。我们这就动手吧!” 寒山碧忽然脸色变冷,道:“本姑娘最讨厌别人不相信我!你既然那么想死,我成全你就是!”说到这里语调忽然转柔,朝李无忧藏身处大声道:“老公,你老婆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你还躲在石头下面做缩头乌龟吗?” “寒姑娘何必装腔作势,你什么时候又有老……”萧如故话音未落,一个手持长剑的蓝衫少年嬉皮笑脸地从一块巨石后迈步走了出来。忽然之间,萧如故只觉神经莫名地一阵冰凉,却不是因为这少年现身的突兀,而是自己与他互望一眼,那种似曾相识的眼神就让他极其的不舒服,仿佛随着那少年的渐渐走进,一生中最大的危险慢慢临近。 “萧兄好,小弟李无忧,不巧正是这位寒山碧姑娘的老公。”那少年在寒山碧身边停下,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我这老婆生性顽劣,若有冒犯之处,希望萧兄看在小弟的面上,不要和她计较才好。” “老公,这么久没见,怎么一来就说人家的坏话啊!”寒山碧娇笑道,“阿碧什么时候生性顽劣了?” 李无忧没好气道:“你要不顽劣,怎么那么久都不来找我?怎么会揭穿老公我的行藏,害得我偷袭萧兄的计划胎死腹中?” “胎死腹中?”寒山碧咯咯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怀孕了吗?” 李无忧不怀好意地盯了盯她的肚子一眼,道:“现在当然没有,但很快就会有了。” 寒山碧笑得更是大声:“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李无忧淫笑一声,张臂去抱她,寒山碧一把推开,娇斥道:“别闹了老公,萧大王还在等着你打架呢!” “哎呀!小别胜新婚,咱们先亲热一下再说。想必萧兄也会体谅我们的吧!”李无忧道。 萧如故微笑道:“二位继续,不用管我。” “看,人家都不介意了,老婆咱们继续吧!”李无忧大喜,又张臂去抱寒山碧,后者“啪”地一声,甩手一掌打在他的左边脸颊,轻斥道:“他不介意我介意啊!小呆子!” 相隔数月之后,重闻这声“小呆子”,李无忧不禁一痴。 寒山碧看李无忧望着自己的脸发呆,以为他生气,嗔道:“老公,你不是这么快就生气了吧?” “当然生气,还是大大的生气!”李无忧义愤填膺道,“阿碧你的玉手肤如凝脂,温暖纤柔,摸在我脸上好舒服,但你怎么能只摸左边,而亏待了右边呢,不行,你一定得再摸一下我右半边脸!” “李无忧!”寒山碧气结,“你若是胡言乱语,小心姑娘我把你阉了。” “好!好!老婆别生气了,我这就去让他走。”李无忧慌忙赔不是,一本正经的转过头来,似乎要对萧如故说什么,但忽然想起一事,又转头对寒山碧道,“阿碧,要不你先亲我一下,这样我和他打起架来力气也大些……哎哟,右边脸终于也享受了一下,阿碧你果然公平公正公开,不愧是我李无忧的好老婆。”却是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寒山碧在右边脸又赏了一记耳光。 萧如故无论如何也未想到李无忧,就是那个曾经以一己之力毁了自己数万铁骑并且只剑刺死冥神独孤千秋的李无忧,竟然是如此人物!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当哭还是当笑。 “萧兄,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李无忧对萧如故道。 萧如故道:“无妨。贤伉俪久别重逢,有些体己话要说也是人之常情。” “还是萧兄通情达理,不像某人那么不解风情……嘿,老婆我不是说你了,你别误会……那我说谁?我说那边草里那只蚂蚁,要不就是那边树上的金丝雀,反正不是说你了。对了萧兄,你不好好在凭栏关和我们的王军神打仗,反而来追杀我老婆?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李无忧说到后来很有些不客气。 “李兄误会了……” “萧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丈夫敢作敢当嘛,我刚才明明看你拔出刀对我老婆喊打喊杀的,现在又不认账,是不是太不光棍了吧?”李无忧一脸沉痛地教训道,仿佛自己面前的不是萧国天子而是失足的社会青年。 “没有……” “萧兄!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要知道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就已经很说不过去了,你还想砌词狡辩,这传扬开去多影响你的声誉啊?不过算了,大家都这么熟了,你随便送我个千儿百万两银子,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银子不是问题。不过李兄,事实上是尊夫人偷了我的东西,而不是我欺负她。”萧如故彬彬有礼地解释道。 “喂!老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李无忧转头对寒山碧道,“你到底偷了人家什么东西,赶快拿出来还给人家!你要知道萧国人的东西是不能乱拿的……” “对,对……”萧如故附和道。 “……因为那上面十之八九都感染有艾滋、天花、梅毒要不就是sars什么的,萧兄你说是吧?”李无忧接口道,这个时候萧如故正没口子的说对,听上去就好似在说李无忧现在说的话也是对的一样。 “老公!人家没有拿他的东西了!”寒山碧忍住笑,狡辩道。 李无忧点了点头,对萧如故道:“看!萧兄,我就说我老婆很有家教的,绝对不会随便拿人家东西的……喂,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很怀疑我老婆说的话。这么说,你是连我也要怀疑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是一代雷神,神啊!老大,你怀疑我就等于怀疑天地,怀疑创世神……喂,你举刀干嘛,难道还想对大神我动手啊?看我的移花接木!”却是萧如故再也不能忍受这贱人的胡言乱语,扬起手中长刀就是当头劈来。李无忧最后喊出“移花接木”时,右手结了个古怪的手印指向萧如故的小腿。 只是这一式正气盟的高级法术放出后居然连个泡都没有冒,萧如故本该劈向自己小腿的一刀依然朝着李无忧的面门劈来,吓得后者在白白浪费无数灵气后还不得不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才勉强化解掉这一刀。 “王八蛋,还堂堂一国之君呢!居然这么没江湖道义,老子话还没说完就拿刀砍我!”李无忧像个小泼皮一样骂了起来。 萧如故却不答话,面声露出凝重的神色,刚才李无忧失了先机之后居然还是能够躲过自己这凝聚了许久气势才发出的一刀让他大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他终于相信江湖中关于李无忧武术双修的传说是真的了。 李无忧表面虽然在大骂,却已经拔出了无忧剑,而且心头也暗自骇然萧如故的武功,居然能躲过自己八成灵气发出的移花接木,看起来他的惊鸿照影神功最少已经达到第八重了!自己刚才轻易去试招,还是太鲁莽了! 忽然羽鹤轻鸣三声,萧如故面色一变,拱手道:“既然李兄有朋友来了,萧某就先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李无忧看了寒山碧一眼,将无忧剑入鞘,才道:“按说萧兄伤我妻子和她的坐骑在先,李某本不该放过你。不过大丈夫恩怨分明,你刚才既然肯先治彩凤的伤,再算恩仇,这一点李某承了你的情。这就放你一马!下次沙场相见,李某绝不容情!” 萧如故认真看了看他,道:“好! 第62章 看在你的面子上,尊夫人偷盗我军阵图一事就此作罢!再见!” “再见!” 萧如故飞身上鹤,白鹤展翅一飞冲霄而去。 李无忧对着鹤影大声道:“喂!记住一件事啊,下次别再让这只扁毛畜生飞到我大楚境内,否则老子一定给你射下来煮汤喝。” 寒山碧忍俊不禁道:“焚琴煮鹤,最煞风景,老公你果然是俗不可耐!” “俗?老子就他妈是个俗人!”李无忧嬉皮笑脸道,“别说是那只鹤,改天老子连你这只花花绿绿的凤凰也要给宰来红烧了!” 寒山碧尚未说话,那彩凤依儿听到这话忽然睁开眼来,扑闪着翅膀,似要向李无忧扑来,只将某人吓得忙赔笑道:“依儿乖,哥哥和你开玩笑的。” 寒山碧轻轻抚摸彩凤的头,笑道:“依儿别理他,这家伙总是没个正经。”见它安静下来,才又对李无忧道:“依儿是我师父的爱物,已经快两百岁了,你叫他祖宗都可以了,还敢自称哥哥,也不嫌害臊?” 李无忧道:“原来是只老凤凰啊!哈哈!依儿你别瞪我,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不过我还真没见过凤凰是什么样子的,让哥哥仔细看看你……喂,别那么凶,不看就不看嘛,真是的,比老婆还凶!” 寒山碧正要说话,忽然面色一白,吐出一口血来,李无忧慌忙上前将她扶住,源源不绝地输入真气,后者嘤咛一声,昏迷在他怀里。 李无忧叫了几声,终于还是没有叫醒,不由大急,忙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瓶佛玉汁,喝了一大口,对着她的樱口渡了过去。 双唇一触,丁香暗渡,却在此时李无忧脑袋上忽然着了一下重击,晕乎乎地回过头去,却见慕容幽兰提着小拳头正怒气难平:“色鬼老公,你竟连骑凤凰的仙女姐姐都敢非礼,是不是想让人家守寡啊?” 下一刻,李无忧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易刀,到底萧如故是我的宿敌,还是小兰呢? 李无忧迅疾点了慕容幽兰的麻穴,渡了几口佛玉汁到寒山碧口里。但菩叶这百试不爽的疗伤圣品灌下去却半点起色皆无,本想省事的他不得不伸出食中二指按在寒山碧的脉门。 随着真灵二气透过雪肌在寒山碧体内绕转三圈,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死丫头!真不想要命了么?中了冥神玄毒和三掌怒雷掌还要和人动手,接下了修罗劲还不肯罢休,终于惹出惊鸿剑气了吧?打不过不会跑吗?你……你……老子怎么就会有你这么笨的老婆?”他越骂越心痛,越痛越是怜惜,于是将整瓶佛玉汁都给她灌了进去…… 慕容幽兰大惊:“喂!你给仙女姐姐灌什么东西了?” 李无忧并不理她,默念疗伤诀,真灵二气聚于右手,运指如飞,连点寒山碧身上三十六处大穴,接着手腕一翻,轻轻一拂,一拍,用真气封住了她经脉运行,后者的呼吸立时变得若有似无,进入胎息状态。 封脉闭穴也不是办法,得赶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给她运功疗伤。妈的!看来这次得大耗真元了!目光落到彩凤依儿身上,他剑眉微皱:“不能让她这么离开,那太惊世骇俗……对,应该有封印法器!”在寒山碧身上逐寸摸索,却并无发现,思忖半晌,目光落到寒山碧的发簪上。 发簪是由一块极品翡翠雕成,翡翠绿的簪身,呈九曲龙形,簪尾为凤羽的形状,簪头却是一只仰天长鸣的七彩凤头。在簪子的中央有一对凤羽金翅,羽翼半张,像似欲振翅而飞,又好像是收翅停歇。 “恩!该是它了。”李无忧伸手拔下簪子。 慕容幽兰大怒:“死老公你干什么,别动仙女姐姐的东西!” 李无忧依旧不理,一道灵气透入掌中玉簪,簪子立时放出七彩毫光,彩凤立有所觉,蓦然睁开眼睛,扑动着翅膀,仰天长鸣起来。 凤鸣之声清越婉转,仿如玉碎珠溅,说不出的悦耳动听,李无忧二人如闻仙籁,竟同时停下手中动作,痴立当场。 其时斜阳挂山,晚风如波,流云舒卷,远处军营里炊烟袅袅,凤鸣之声一出,那晚风流云却仿佛于刹那静止,唯有炊烟在落日斜阳里孤直上升。 几声清脆的黄鹂鸣叫声将李无忧二人从心神俱醉的妙境里拉了回来,二人尚不知发生何事,几声喜鹊的鸣声又跌入耳来,紧接着百灵、鹦鹉、苍鹰、麻雀、乌鸦的叫声又起,这些鸣声尚未落下,龟鹊、琴鹤、龙莺等常时难得一见的稀罕鸟类也应声而起,一时之间,大群知名与不知名的鸟鸣声响彻整个封狼山,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随着鸟鸣声,附近山石、草树、溪畔都有振翅之声响起,而天空更有无数细小的黑点从四面八方朝山顶飞来,刹那间,夕阳的光辉竟完全被掩住。 彩凤鸣声不绝,却渐由清脆转为低沉,听在李无忧二人耳中说不出的凄凉,却又哀而不伤。 群鸟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黑点也渐渐变大,呈现出各类鸟的轮廓。 李无忧一惊,叮嘱慕容幽兰小心,同时解开了她的穴道,后者见他脸色难看,知道事有反常,乖乖呆在他身侧,不敢妄动。 凤鸣声渐由低沉转为响亮,愈响愈碎,空中振翼之声渐响,东南西北各处又飞来无数奇鸟怪禽,或盘旋低飞,或歇于树巅,或上下俯升,彩羽缤纷,蔚为奇观。 依儿状甚焦急,忽然鸣声一拔,随即一沉,渐渐止息。群鸟唧唧喳喳,纷纷从空中落下,在距离彩凤和李无忧三人一丈外围成了一个看似杂乱无章却实际秩序紧然的圈子。 斜阳的光辉再次透上山来。 在圈子的最内围是龟鹊和琴鹤等罕见的奇鸟,在这一层外,是苍鹰、大雕等凶悍的大鸟,紧接着这层的是百灵黄鹂等鸣声悦耳、羽毛鲜艳的灵鸟,在最外层的是麻雀乌鸦这些既不凶悍也无出众羽毛和鸣声的凡鸟。 李无忧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却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一边将无形的浩然正气潜劲满布自己三人周围,一边阻止了慕容幽兰想抱起寒山碧的行动:“别问为什么,看下去。” 依儿早已停止长鸣,但鸟叫声却良久不绝,间间关关,宛转啼鸣。依儿忽然高鸣一声,响彻千岗,群鸟鸣声立止,又叫一声,群鸟全数趴伏在地,不敢有丝毫动静。依儿昂头顾盼,赫然有王者之意。 群鸟寂寂,夜风如水,李无忧和慕容幽兰只疑身在梦境。 依儿回头看了躺在地上的寒山碧一眼,忽然又低鸣一声,群鸟大恐,纷纷扑闪着翅膀,似欲飞走。依儿毛羽倒竖,探爪扬喙,引吭长鸣。 除了一只虎头巨雕仰天振翅盘旋外,群鸟均立时收住飞腾的姿势,敛翅低头。 那虎头巨雕长约半丈,两翼张开约摸一丈,虎头雕身,看来极是凶恶可怖,听出依儿长鸣之意,似乎极其恐惧,一双碧绿色的虎眼中射出暴戾的凶光。依儿见此勃然大怒,振翅冲霄而起,如一道彩虹朝巨雕飞去。巨雕张开血盆虎口,隐隐带着黑光的双爪前探,迎了上来。 “啊!不好!老公我们快去帮忙,小凤凰怎么打得过这么凶的怪物啊?”慕容幽兰挥舞着双手就要召唤闪电。 李无忧阻止道:“别担心,凤凰可是神鸟,若连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了,又怎么能算万鸟之王?” 在慕容幽兰一愣的功夫,天空的情形已经发生了巨变。两鸟近身,依儿双翅张满,头上尾下地旋转起来,一阵带着蓝光的强烈旋风应势而生,本是气势汹汹的虎头巨雕一触到风稍,当即被震出老远,重达数百斤的身躯竟然从空中摔下,跌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脑浆迸裂。 看来纤柔的羽翅竟然有如此巨力! 依儿一个回合就摆平那个敢于挑战王权的巨雕,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神态却并无得意,凌空轻轻一折,落到寒山碧身畔。 群鸟自震撼中回过神来,由龟鹊和琴鹤带头开始排着队一只只朝寒山碧走了过来。 慕容幽兰手舞足蹈:“哇!小凤凰你好威风哦!可惜小白正好进入了圣兽休眠期,不然就可以放出来看看你们谁更厉害些了!” 李无忧闻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猛然想起《大荒异物志》上所说的一行记载,不禁大喜:“难道依儿想用传说中的千鸟哺血?” “老公,什么是千鸟哺血?”慕容幽兰大奇。 “彩凤以为阿碧……你面前这位神仙姐姐就是你日日念叨的碧姐姐了……她的伤势非常严重,彩凤以为她将不治,引千鸟来朝,是要千鸟以精血喂阿碧……” “啊!碧姐姐有救了!”慕容幽兰大喜,但随即秀眉微蹙,“那样一来,这些鸟是不是都会死掉?” “只要能救阿碧,死几只鸟算什么啊?”李无忧觉得小丫头的担心有些莫名其妙。 “这话难道是你说的吗?老公!”慕容幽兰眼波流转,满脸讶异,“碧姐姐的性命是性命,鸟儿们的性命难道就不是性命吗?用千万条生命换一条性命,做这样的事,你难道就没半点愧疚,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老公,你好自私!” 李无忧闻言面色转寒,剑眉一轩,正要说话,忽听东南山际传来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响声过处,大块大块的石头四处暴射,烟尘乱舞,山上一道刺眼的紫色光华冲霄而起。紫光渐渐变长,变粗,变亮,当上升到半空时已是粗如缸口,长有三丈。 紫光在高空停下,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吼随即传出,满天的云霞忽然也被染成了紫色,渐渐从四面八方聚会到紫光附近。 第63章 “老公,那是什么啊?”慕容幽兰被李无忧看得全身发寒,乘机转移话题。 李无忧轻轻吐出一个字:“龙!” “老公,那真是龙啊?”小丫头一脸的兴奋。 “恩?” “哇!太好了,咱们今晚有龙肝汤喝了!” “小兰,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敢想哦!”李无忧大笑,但刚才好不容易聚集起来打算用来乘机教训小丫头一顿的杀气,也被她异想天开的想法搞得烟消云散。 群鸟听到龙吟之声,神情比刚才更加惊恐,扑腾着翅膀,想逃离此地,但却似又惧怕彩凤依儿发怒,模样极其尴尬。 李无忧瞥了小丫头一眼,抚摸着彩凤的凤羽道:“依儿,你主人的伤,我能治好,不必白白牺牲它们的性命,放它们走吧!” 依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欢喜地鸣叫了一声,群鸟如蒙大赦,振翅飞去。唯有一只龟鹊和两只琴鹤固执地守在它身旁,不愿离开。 东南天际已聚合了大片云雾,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紫色的闪电将天空照得透亮。龙吟不绝,闪电中那道不变的光华渐渐由闪烁不定变成稳定不乱,李无忧功聚双眼,看清楚那紫光之中隐藏的模样:鹿角牛眼,虾须虎齿,鸡爪鱼鳞,蛇身秃尾。果然就是传说中的龙! 紫龙忽然长吟一声,口里喷出一蓬紫光。紫光落到地上,并不消散,竟全皆凝固。天地间万物仿佛披上了一层紫纱,朦朦胧胧,煞是好看。不知何时夕阳已经落山,徐徐晚风又起,紫色的草木在风中摇曳,荡起层层的紫色波浪,让人如在幻境。 李无忧握住慕容幽兰的小手,才发现自己手心也早已如她般微微湿润,相视一笑,方才些许不快尽付烟霞中。 依儿展开双翅,冲霄飞起。随着身体的上升,耀眼的蓝光从羽翼间散发出来,将身周的天空照得蓝汪汪的一片。龟鹊和琴鹤紧随依儿身侧,俨然是百鸟之王的两名贴身护卫。 蓝光越来越耀眼,紫光也愈加灿烂,整个封狼山的连着上方的天空都被分成了一蓝一紫两片天地。龙吟风鸣之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山上鸟群四散飞逃,野兽也如临大劫,抱头鼠窜,蛇虫纷纷钻入洞中,隐匿形迹。 蓝紫光华越来越盛,李无忧三人身周笼罩的本是无形的浩然正气也渐渐显出黄色的光芒,仿佛一颗黄色的小球在蓝紫色的波涛里随波逐流。 慕容幽兰左手握着李无忧的右手,右手却指着那战机一触即发的苍穹,眉宇间都染着兴奋,大声道:“老公,龙和凤要打架了!” 李无忧此时已经在寒山碧和慕容幽兰身周布下了数重防护结界,见小丫头欢呼雀跃的样子,不禁笑道:“小兰,那龙可凶得很,你就一点都不怕啊?” “有老公在身边,我有什么好怕的?”小丫头头也不回,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听我爹说龙都喜欢吃臭男人的肉哦,人家可是乖乖的小女生,又有什么好怕的?” 李无忧道:“别听你爹那老糊涂的话,老公我现在认真告诉你,龙最喜欢吃的其实就是小女孩的肉,嫩嫩的,滑滑的,香喷喷的……嘿嘿,连我都想吃了!”见果然将小丫头吓得花容失色,伸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件打满补丁的破烂道袍,语声转柔:“不过别怕,只要你将这件宝衣穿在身上,那臭龙就不敢吃你了。” 慕容幽兰见那件道袍又破又脏,好像几十年没洗过,上面还有些黄黄的不知道是血渍还是鼻涕的东西,立时大摇其头:“不,不行!脏死了!与其被脏死,我看还不如被龙吃了算了!”任李无忧如何软硬皆施,都是拒而不受。 李无忧苦笑摇头,念了个口诀,道声“疾”,朝躺在地上的寒山碧抛去。道袍飞在半空,化做一个带着蓝汪汪光华的巨大太极图形,落到寒山碧身上后,蓝光敛去,道袍却已套在了寒山碧那袭雪衣之上。 “轰隆”一声,一个闷雷炸开,地动山摇。 李无忧看清那声雷响是紫龙吐出的一小团紫光炸开所致,忍不住皱了皱眉,紧了紧握着无忧剑的手,道:“小兰!这次咱们走大运了。这条紫龙已经修炼到圣兽级了!” “圣兽级的?”小丫头惊呼起来,“那咱们还不快跑?哎呀,碧姐姐怎么办?哎呀,糟了,小凤凰都冲上去了,怎么办啊?” 大荒的神兽妖物共分猛兽、怪兽、奇兽、神兽四种。 不同于猛兽所恃的力大无穷、牙尖爪利,怪兽释放譬如烈火,寒冰、闪电等系的低级法术,或者是如奇兽只能释放一些影响精神的结界,一只神兽的力量已经与一个大仙级的法师相若或者更强。 作为神兽中佼佼者的圣兽,全称是圣神兽。大荒共有四只圣兽,分别是白虎、青龙、火凤和金鹏。四圣兽每八百年会不同时转世一次,每类每代仅存一只,寿命不知。 但事实上除开四大天生的圣兽,别的种类的神兽,例如龙、凤、麒麟、鹏、翼龙、仙鹤、龙鲸等通过长期的修炼,力量也可以达到圣兽的级别。虽然这些后天修成的圣兽比起天生的圣兽力量要弱些,但也已远胜普通神兽,具有超越大仙级法师的力量。 紫龙口吐炸雷,已初步达到了圣兽的级别,这才让李无忧这样不怕天高地厚的人物也露出了难得的凝重神色,而慕容幽兰一听到那紫龙是圣兽,顿时忘了美味的龙肝汤,只记得逃之夭夭了。 李无忧摇头道:“龙凤相遇,必然有宿命的决斗,所产生的相持结界,绝对达到了大仙级顶峰!即便我用尽法宝可以让你和阿碧都离开,但那凤凰怎么办?老子总不能等她一醒来就告诉她依儿已经成了红烧野鸡了吧?别傻笑了。唉!这两个变态,不分出胜负,它们是不会甘休的。更何况即使我们都能逃走,让那妖龙飞下山去,老子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无敌军团怕是要尽化流水了……喂,别一副不屑的样子好不好?经过当世战神李无忧的调教,无忧军团绝对可以说得天下无敌……行了,别吐了,真是的,你老公我什么时候讲过假话啊……好了,别数了,估计十天半月你是数不完的……” 李无忧唧唧歪歪的时候,空中的龙凤决斗已经开始。 紫龙与依儿对峙一阵,终于发出一声巨吼,吼声形成一股巨大的气流,朝依儿撞来,后者一扬彩翼也扇出一股罡风,两股气流一撞,先是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彩光四溢,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天上的云彩散向四方,山顶烟尘乱舞,树叶在巨大的气流里漱漱作响。 紫龙一击无功,大吼一声,张口喷出三只紫色小球,呈扇形朝依儿射去,后者知道厉害,双翅疾扇,也张口喷出一蓬蓝色光芒。 蓝光一遇到紫色小球立时变成了蓝色的冰块,紫色小球如同高翔的飞鸟忽然中了猎人的弓箭,呈直线下坠,砸到地上,随着三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三个紫光球次第忽然炸开,地上被炸出一个宽约丈许的巨大深坑。 地动山摇,风云变色。 李无忧三人虽然被笼罩在浩然正气所形成的一个黄色的光罩里,但依然身子微微一颤。光罩四周碎石乱飞,击打在罩壁上,发出尖锐的鸣响,仿佛是狂澜里的一座灯塔,随时都会熄灭。 紫龙一击无功,恼怒地大吼一声,身体四周的紫光忽然暴涨一丈。刹那间,天地间紫气陡盛,压得蓝光顿时弱了三成。 依儿本是在高空盘旋,此时忽然长鸣一声,展翅直上云霄,但怪异的是,在李无忧二人远远看去她的身形非但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 “老公,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展翅,翅盖千里’?”小丫头如有所悟道。 李无忧一边运气加固光罩,一边点头道:“不错,据说凤凰的翅膀彻底展开后,会迎风变长百倍不止。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依儿上升十丈后,开始下翔,当她回到原来位置的时候,本是一身彩羽已经完全变成了冰蓝色,双翼也已经比方才长了数十倍,闪亮的蓝光将整个夜空照得通透。紫光立时被压得弱了几分,天空中蓝紫二光开始平分秋色。 依儿与紫龙似乎厌倦了试探,各自大叫一声,对冲飞近,斗在一处。一时间,凤鸣龙吟,玄光乱射,它们抛弃了花俏的法术,直接使用爪牙开始进行最原始的禽兽之搏。 身在浩然正气光罩里的慕容幽兰立时觉得压力暴涨,仿佛天上的紫光忽然透过浩然正气,灼伤了她的肌肤。虽然不是真的伤痛,但这依然让她心有余悸,因为没有练过内功,呼吸渐渐沉重起来,两边脸颊都透出一抹妖异的淡红,这个时候,右手心忽然传来一股清凉的气流,同时传过来的还有李无忧温和的声音:“别怕。有我呢!”慕容幽兰立时安静下来,这一刻,她清晰地知道只要有这个叫李无忧的男子在身畔,纵然天塌地陷,洪荒重来,她也一无所惧。 李无忧知道龙凤虽然采取了最简单的决斗方式,但神兽所蕴涵的力量却依然随着简单的一抓一啄之间释放无遗,它们自身不觉如何,庞大的力场却辐射了整个封狼山。浩然正气号称破尽天下法术,但真要破尽天下法术却非要练到第十一重的极境不可,那时浩然之气可直塞天地之间,当真是无坚不摧,无法不破,只是那已经是圣人级的武功了,李无忧此时的功力不过是第九重,绝对无法正面抵御龙凤交锋时产生的相当于两个大仙级法师的力量。 一念至此,他松开慕容幽兰的右手,伸出左手食指,灵气一透,指尖发出一圈淡淡的黄光,出指如电,在慕容幽兰和寒山碧身上画了一道怪异的灵符,画完之后,略一沉吟,指上光华又变成蓝色,又在二人身上各画了一道符,这才叮嘱道:“这是土系的千壁咒和水系的柔水咒,也许能有点作用。 第64章 一会情形可能会很乱,你帮我看着碧姐姐,你自己也多保重。” 灵符在二人身上闪了几闪,迅即消失无踪,慕容幽兰听到李无忧竟然会土系的魔法,大吃一惊时,李无忧已将无忧剑一展,沿着东西南北四方各刺处一道剑气,同时左手暗掐法印,一团金光在指尖闪烁不定,道声“去”,四道金光疾射向四方,飞出二十丈后,消失在虚空之中。紧接着李无忧身形凌空飞起,升高一丈,身形一翻,变成头下脚上,长剑一转,凌空下刺三十六剑,刺毕剑意不止,顺势改刺为拖,在慕容幽兰和寒山碧身周画起了圆圈。一圈画毕,并不停止,在圆上又连补了八次,这才将剑势一折,在圆的中央画出一道曲弧。做完这一切,李无忧凌空一翻,落下地来,额角已是露出几颗晶莹的汗珠。 慕容幽兰家学渊源,知道他是在布下一个大阵,但不明所以,正要发问,却听空中传来一声嘶鸣,抬头看时才发现刚才一直斗得难分难解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彩凤已被紫龙的利爪抓下了一大片凤羽。 紫龙一击奏功,更是凶焰大涨,张口朝依儿喷出一颗紫色大珠,同时龙尾一摆,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地飞扑过来。 “不好,是龙珠!”李无忧大吃了一惊,默念御风咒,整个人乘风而起,身形一飘,朝紫龙飞去。 龙珠遇风便长,并渐渐有一股烈焰冒出,很快从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变成了一个足球大小的紫色火球。 彩凤展翅上飞,让过龙珠,不想那龙珠却紧追着跟了上来,而且越变越大,片刻功夫已大如磨盘。更可怖的是龙珠体积虽然越来越大,速度却不减反增。依儿终究是旧伤未愈,又添新创,动作微微迟缓,更兼翅长十丈,目标巨大,眨眼间已经好几次被越来越大的龙珠火焰给擦中翅膀,冰蓝色羽毛立时迸发出绮丽的火花。 二十二章世事如棋 下一刻,依儿奋力上旋,上升方三尺,龙珠已飞近,她双翅一扬,带起一股巨风,想将龙珠逼飞,但忽然惨叫一声,身形下跌,同时红色的鲜血从蓝色的羽翅飞溅出来。龙珠略略一顿,随即加速朝下跌的依儿追去。 “不好!”李无忧大吃一惊,左掌连动,射出数道真气旋,在紧催灵气将御风术施至极限的同时,体内真气发动,绝世轻功龙鹤掠影施出,凌空加速,足点气旋,速度立时快了一倍不至,刹那间已斜向上掠出三十丈,离依儿已不过五丈,但此时龙珠离后者的身体也已不过三尺。 千钧一发,一褐一绿两道疾光飞射过来,与龙珠撞到一处。血光飞溅,在龙珠炽热的火焰里发出诡异的光彩,龙珠被撞得一晃,但随即恢复如旧,以疾如电光的速度射向彩凤,后者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依儿莫怕!”随着一身断喝,一柄黑黝黝的长剑击在了龙珠之上。“锵”地一声,龙珠被砸得火焰全消,如星丸倒泻,朝地面射去。 却是李无忧见依儿有难,不惜功力受损,使出极耗真气的禅林密学小虚空挪移,瞬间横移了五丈之距,及时横剑来救,而之前那一褐一绿两道光芒却是一直于依儿不远处盘旋的龟鹊和琴鹤替它以身挡难。 饶是无忧剑是经过当世铸剑名将段冶百铸精炼成的神剑,但依然被龙珠一击震得嗡嗡乱鸣,而李无忧自己更是狂喷一口鲜血,御风术和轻功同时失控,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从三十多丈的高空飞坠下去。 “该死!发生什么事了?”他狂提真灵二气,却发现小腹内空空荡荡,无数钢针在丹田乱窜,一丝气机也无,“妈的!难道老子今日竟会丧生于一只畜生手里?”愤恨之间,却瞥见被无忧剑击飞的龙珠划出一道紫色的虹影向地上的慕容幽兰和寒山碧射去,不由大急:糟了!不知道太极抵天剑阵能挡住不? 龙珠射到二女上空两丈时,成千上万把长剑高速飞舞,相触相抵,相辅相冲,组成了一道白色的光幕, 伴随着一蓬瑰丽的火花和一阵连珠脆响,断剑四溅,光幕巨大的波动中,龙珠已破阵而入。 瞥见那个巨大的火球呼啸着、如离弦激箭射向二女,手持盘子古剑的慕容幽兰花容失色,躺在地上的寒山碧一脸的静谧,李无忧又惊又恨,又悔又怒,心神激荡,不可自止,却终于只是大笑三声,身体撞到山顶坚硬的花岗岩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昏死过去。 眼前一片混沌,昏昏沉沉,经脉内时而烈火熔浆,时而冰疯雪长,身体一直簌簌发抖,小腹依旧钢针般扎疼,鼻息中却尽是女儿幽香,脸颊上阵阵温润传来,极是舒服,人世间最极端的痛苦与舒爽同时梳洗着李无忧的全身每一寸肌肤,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才一动念,胸口已是钻心般疼。 “别乱动。”迷迷糊糊间耳畔响起一个轻柔的女声,仿佛是小兰,又依稀是阿碧,但又好像都不是,睁眼看时,四围漆黑,伸手触摸,空空荡荡,并无半个人影。 “难道老子已经下地狱,刚才那是个女鬼吗?”这个念头才一闪过,巨大的倦怠感传来,复又昏昏沉沉,人我两忘。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朵里忽然跌入一阵嘈杂的打斗声,刀剑交刃,风火呼啸,依稀夹杂着马嘶驴鸣,好不烦躁。良久之后,打斗声渐渐消散,耳畔却多了一个沉重的呼吸声,激战很快平息,但那种莫名的烦躁却不减反增,紧接着一股极强的杀意扑面而来,他努力想睁开眼,但那强大的气势压得自己眼皮重如千斤,竟是分毫不能动弹,本就不是如何清晰的神智更趋昏沉,迷迷糊糊中,隐隐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和哭泣声,闹了一阵,其中一人恶狠狠说了声“你终有一日会将他害死”,马蹄声紧,脸上一阵温柔感觉,幽幽哭泣声也渐渺去,万籁止息,复又人事不省。 又不知过了多久,全身炽热和冰冷都化作了阵阵舒服的暖气自背心走遍全身,十万八千毛孔如饮甘泉,舒畅难言,阵阵倦怠传来,不久又沉沉睡去。 如此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有一日,全身气脉灵和,他大喝一声,翻身坐起。 “老公,你终于醒了?”随着熟悉的幽香扑鼻,一个火样的身子和喜悦的声音投入怀来。 “小兰,你没事啊?”李无忧大喜,不顾肋下痛楚,紧紧将慕容幽兰拥入怀里。 “你个没良心的,难道非要我有事你才开心啊?”慕容幽兰撅着嘴,却一脸的喜气。 “哈哈!老子怎么舍得?”李无忧在她脸颊一吻,顿了一顿,忽又道,“咦,怎么没见阿碧?” “怀里抱着一个,心头又开始想另一个,很好,很好,不枉老子救你一场!”一人大笑道。 李无忧放下慕容幽兰,循声望去,不远处站了两人,说话那人是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虬髯乱发,腰胯长刀,正抱着一个酒坛,一脸贱贱的坏笑,一看就是风尘异人,但他的目光却落在那人身侧再也无法移开:“盼盼?” 那女子淡紫纱裙,亭亭玉立,正是风华绝代的朱盼盼。 朱盼盼笑道:“京城别后,盼盼日日思君风采,极盼重晤。不想再次相逢竟是千里之外,君又已高升,带甲十万,却又身负重伤,世事之奇,一至于斯,令人叹惋。” “嘿!我虽然已是天下有数的绝顶高手,但偶尔也会失手的嘛。”李无忧自嘲地笑了笑,眼光四处搜索一遍,终于没有还是没见寒山碧的影子,不禁疑惑:“小兰,你碧姐姐呢?” “我也不清楚啊!”小丫头神色黯然道,“当时那个巨大的火球射过来,撞破剑阵后速度降低,然后就碰到你布下的结界,在连续撞破三道壁障后,它又恢复到普通明珠大小,火焰也全不见了,我使了个‘玄水凝冰’,以为可以凝住它,但还是被它撞到了脑门,然后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碧姐姐已不知去向,只看见了朱姐姐和厉前辈,这几日多亏了他们二人不惜真元替你疗伤,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见李无忧眼光朝自己望来,朱盼盼道:“我和厉前辈从山下路过,见有异相,就上山来看看,不想看到你俩人和一条紫龙躺在地上,至于你所说的那位碧姑娘,却并没看到。” 李无忧见二女神情不似作假,想起昏迷时所闻所感,满腹疑问,刹那间已是心念电转,无数可能尽入心头,却茫无头绪,颓然之下再提丹田真灵二气,虽再不疼痛,却依旧空空荡荡,浑无半丝气息,大骇之下,默查体内伤势,却早已全部复原,但那往昔雄浑无比的真灵二气却全都消散无踪,又惊又疑之际,猛然想起昆仑学艺时,有一日大哥见自己施展“心有千千结”时说的一番话来:无忧啊,武术双修最是凶险,而你是同时兼修五行阴阳,比我们之凶险更胜百倍,所以,在你未练到真灵合一之前,尽量少用武术同施,因为一旦你因此走火入魔或者受了重伤,那就很有可能功力全失甚至有性命之忧。 “当时不以为然,听过就算,万不料今日竟终于应验了死牛鼻子的话……”他越想越恨,刹那间却又是万念俱灰,“什么破穹刀,什么天下沉浮,从此之后,可再与你无半分干系了。算了,算了,还是回昆仑山,将倚天剑交给大哥他们吧!哈哈,老子还是回乡下种田去,娶个老婆,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算了吧!” 慕容幽兰见他脸色惨白,只道他担心寒山碧的事,安慰道:“碧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老公你别太担心了。” 李无忧暗自苦笑一声,握了握她的手,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复对那厉姓老者拱手谢道:“多谢厉前辈救命之恩!” 第65章 “芝麻大点小事,别谢了!”厉姓老者挥了挥手,一脸的不奈,“也别前辈长前辈短的,婆婆妈妈,好生麻烦。小子你要赏脸,就叫我老厉就成了!” “好的!老厉!”李无忧随口应了。 朱盼盼见他神色黯然,心不在焉,亦真亦假地嗔道:“无忧你可真是偏心,怎么只谢厉前辈,却不谢我?人家可是为了你三天没合过眼了呢!” 李无忧一怔,随即以一种暧昧的语调柔声道:“盼盼,以我们的关系,若还要说谢谢,岂不是太见外了吗?” 朱盼盼玉容一红,嗔道:“谁……谁和你有什么关系了?” “哈哈!老子认识朱丫头这么久,从来没见她为谁红过脸,没想到你一句话就做到了。”老厉放声大笑,“好,好,李小子,你可真是好本事!你这个兄弟,我厉笑天是认定了!来,来,来,我们来斩鸡头烧黄纸,老子要和你结拜!” “兄弟结拜,贵在同心,何必非要烧什么黄纸,说什么生死与共的废话?”李无忧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又想起这话青虚子曾经说过,心头又是一黯,却听老厉大声道:“好,好,太他妈有理了!就这么的,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厉笑天的兄弟了,以后谁要敢欺负你,尽管和大哥说,我帮你砍他!” “多谢厉大哥……等等,你刚说什么?”李无忧的嘴忽然张大得足以咽下一只老母鸡,“厉笑天?正气谱排名第二的刀狂厉笑天?” “狗屁第二!”厉笑天不以为然,“江湖中卧虎藏龙,老子那几招把式也就能杀杀猪,宰宰羊什么的,离第二……嘿嘿!算了,别说这些扫兴的鸟事,来喝碗汤,好好补补,一会大哥带你出洞去透透气!妈的,在这破洞憋了三天,早闷出鸟来了。”说时递过一个正冒热气的大碗。 李无忧听他言语不羁,很对自己脾胃,虽是心乱如麻,却依旧大笑接过,边喝汤边打量四周,这才注意到自己四人所处的是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内除了一口正热气腾腾的超大铁锅外,空空荡荡,奇怪的是空气中却弥漫着各种奇特的香气。 那汤鲜美异常,淡香漠漠,李无忧喝下后全身热气乱流,舒坦异常,乱乱的心绪也渐倾平和,不禁赞道:“鲜而不冷,香而不郁,看似一味,实有千万滋味在其中,厉大哥,你可真是好手艺,这是什么汤,这么好喝?” “嘿嘿!千年不遇的紫龙肉汤,由我这烹饪界第一高手精心调制而成,能不好喝才怪了!”厉笑天大是得意。 “龙肉汤?大哥,你居然将那条紫龙给煮了汤?”李无忧失笑,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大哥你虽然刀法盖世,小弟自知不及,但说到这煮菜的本事,小弟若认第二,这天下可就无人敢认第一了!” “哈哈!果然是后生可畏!”厉笑天放声大笑,只震得四壁乱颤,泥尘飞舞(李无忧暗骂:老家伙你有力气没地方使吗?),傲然道,“世人都知老子三岁学刀,十岁有成,却不知老子两岁就已学厨,七岁就已大成,这五十余年更是突飞猛进,早已臻至化境。就说这锅龙汤,老子用了三百六十五种调料,历时三日熬成,绝对是天下第一美味。” 此言一出,李无忧面色不变,朱盼盼一脸钦服,慕容幽兰却是不解:“所谓‘大道之行,至简至易’。厉前辈你以三百六十五种调料入味,繁复无比,怎么算得上第一流的本事?” 厉笑天只是哼了哼,一脸不屑。 朱盼盼笑道:“小兰,这话你就错了,你那只是厨艺的第二境界。一个算得上入‘道’的烹饪高手,共有三种境界:第一境就是能精确地将多种调味融合在一起,互相配合,组成美味。第二境就是返璞归真,至简至易,力求用最少的调料达到最美的味道,至于第三境却又要求将更多的调味溶入同一种味道之中,只是此时已经过了第二境,他对每种味道的使用都已如臂使指,调出的味自非前两境可比。厉前辈能用三百六十五种调料,已经是第三境的极限了,便是说句登峰造极,也不过分。” “嘿嘿!要说还是朱丫头有见识!”厉笑天很是得意,看了慕容幽兰一眼,又对李无忧道,“小子,你服了没有?” “当然不服。”李无忧笑道,“将三百六十五种味化作一味,自是了不得的本事,不过嘛,你将龙香草做主料来煮龙肉那可就大大的错了。” 慕容幽兰立时附和:“不止是错了,厉老头你简直大错特错,错得不能再错!” 厉笑天道:“小子你少胡言乱语,这龙香草可是生于东海之滨的奇草,有龙诞香味,用来煮龙肉正是骰子配牌九,还能有什么错?” “龙香草五行属水,性阴寒,紫龙属火,性烈阳,此二味同锅,不啻暴殄天物!依小僧之见,不如以齐斯沙漠中的枯龙草替换更佳。”声音却是在自洞口响起。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厉笑天怒喝声中,身形已凭空消失不见,下一刻,身形复现,一柄寒光森森的长刀已架在洞口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红发飘逸,雪衣僧袍,却是个带发修行的行者,见到刀锋及颈,脸色刷地白了。 “老公,那小和尚明明是正大光明地从洞外走进来的,厉前辈为何还要骂他鼠辈,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慕容幽兰对厉笑天的激烈反应很有些看不惯。 李无忧淡淡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我功力全失也罢了,他一个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正气谱排名第二的狂刀,被一个年轻后辈在洞外偷听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发觉,面子上过不去啊!若不虚张声势,搞得气氛紧张些,让我们想到了这一节,他怎么下台?” 慕容幽兰却没看出李无忧笑容里的苦涩,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大声道:“厉老头,你别再虚张声势,故意搞得气氛紧张,我们是不会揭发你被一个年轻后辈在洞外偷听了三天而没发现的丑事的,快放了那小和尚!” “天!”李无忧忍不住呻吟一声,眼前巨黑。 厉笑天闻言脸色变成胭脂红,接着是死鸡白,转瞬又变成猪肝紫,怒吼一声,长刀倒卷,挟着一股激烈的劲风猛砍向慕容幽兰,朱盼盼忙出玉笛相阻,笛尖却只碰到一个虚影,厉笑天的刀锋却已贴在了慕容幽兰的额头。 刀光如雪,明眸可鉴。刀风如水,青丝乱舞。 李无忧见此却并不惊惶,只是暗忖:“倒没想到盼盼这丫头武功原来也高明如斯!真他妈有意思。” “死丫头!你刚说什么?谁虚张声势了?”厉笑天恶狠狠道。 “哼!就是虚张声势,说的就是你!”慕容幽兰明眸清澈,一无所惧。 “再说一次!看老子不宰了你煮汤喝!”厉笑天双眼发赤。 “街坊邻居们,大家快来看啊!厉老头又在虚张声势了,他打不过剑神,打不过天魔,打不过宋子瞻,就只知道欺负未成年的小和尚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天真少女哦!”小丫头这次是扯开嗓子大喊了起来。 “哈哈!好胆气,不愧是慕容轩的丫头!”厉笑天大笑着撤去长刀,转头朝李无忧脚下吐了口浓痰,“她比你这小子强多了,你见到心上人就要被老子宰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是个男人吗?” 慕容幽兰狠狠朝李无忧瞪了过来。 李无忧心头大骂:“若是老子功力还在,管你是笑天还是哭天,早让你这老乌龟上天了!”却笑道:“大哥,你的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我的小兰那么聪明,怎么会被你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和嫁祸东吴的一箭双雕之计所迷惑?我早从岳父那里知道你和他是旧交——既然你根本不敢杀慕容轩的宝贝女儿,我又何必浪费宝贵的臭屁来熏死你?” 一洞狂笑。慕容幽兰甚至主动在李无忧脸上吻了一口,以示奖励。 厉笑天的脸又在胭脂红、死鸡白和猪肝紫之间转换,回头见小和尚也正咧嘴傻笑,喝道:“小和尚,你从哪冒出来的?刚才为何鬼鬼祟祟地在外边偷听我们说话?” “小僧是封狼山文殊洞主持古圆。”红发雪袍的小和尚忙合十道,“刚才路过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二位论及厨艺三境,一时口快,多有打扰,还请诸位施主莫要见怪!” 厉笑天冷冷道:“算了,老子也不会和你一个小秃驴计较的,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滚了。” “哦!不好意思,打扰了。小僧先告辞了。”古圆转身要走,却刚走了半步,一拍脑袋,脸红道:“啊!小僧忘了一件事,好像这是我的家啊。” “什么??这个鱼都不来拉屎的地方,居然是你的家?”慕容大小姐明显吃了一惊。 “……这个,好像鱼都在水里那个吧?”朱盼盼小心翼翼地指正她的错误。 “呵呵!是的,是的。你们看这墙壁上,是不是有三个大字?”古圆指着墙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墙上依稀有三个脏兮兮的大字,隐隐油光发亮,不知是哪年哪月某位高人醉后涂鸦之作。 “文、殊、洞?”朱盼盼讶道,“这里原来还真是您的清修地啊?” “哎呀!原来您就是封狼小活佛古大师啊!久仰久仰,大师圣名播于四海,恩泽洋于宇内,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不好意思,是闻名不如见面。呵呵,四海之内皆兄弟,来来,坐下来喝几碗龙汤,在下一定要好好向您请教一下法术上的大秘密啊!”李无忧眉开眼笑,活象刚捡了块宝贝。 “真的?在江湖上名气竟然已经那么大啊?”古圆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口,“可是小僧还从未下过山呢!” 第66章 李无忧面不改色:“当然了,不信你问问这位慕容姑娘,她平时足不出户,都躲在家里绣花,但也听过你的大名啊!” “正是。小女子绝对听过大师的大名。”慕容幽兰正色道。废话!以前没听过,刚才还没听过吗? 古圆顿时飘飘然起来,说了一通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譬如“小僧其实浪得虚名”、“您太夸奖了”之类的废话后,欢喜坐下,几碗龙汤下肚,立时将到底谁是主人这茬给忘了。 天南海北一阵胡扯。 古圆忽道:“看李大侠脸色苍白,中气不足,该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吧?小僧略通医理,身边也常备有些草药,不知可否让小僧看看?” “废话!这瞎子都看得出来!”厉笑天冷笑,“不过老子劝你还是别逞能了,不然看了又治不好,白白丢脸!” 李无忧刚才一直强颜欢笑,此时不禁也苦笑道:“算了吧活佛,在下也略通医理,什么千年灵芝万年何首乌之类的玩意,我也有好几麻袋,只是我这伤势太过古怪,这些东西都不管用的…… 古圆越听越奇,忍不住又道:“李施主,能否让小僧看看?” 朱盼盼显然明白李无忧的情形,也劝道:“无忧,不妨让活佛看看,他佛法精深,也许有妙法让你复原也未可知呢!” 李无忧不忍逆了她的好意,将右手递了过去。 “按说李施主的内外伤都已经完全复原了,但丹田内却一丝气息都无,这可就怪了……莫非是受伤前曾走火入魔?”古圆神色凝重道。 李无忧听他说得一丝不差,心头燃起了一丝希望,问道:“活佛可是有什么天材地宝让我功力复原吗?” “天材地宝?”古圆缓缓摇头,“封狼山虽然地势险要,但终究灵气不足……”见李无忧一脸失望,厉笑天面带不屑,复道:“李施主别急,此地虽然没有灵药,但小僧却知道世上有种极品灵药,这种灵药不分五行阴阳,见伤便好,只要服下它,你的功力多半立刻就能复原了!” 慕容幽兰不信:“世上哪有这样的灵药,小和尚,你在吹牛吧?” 古圆和尚受美女一激,当即脸红脖子粗,大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若是吹牛,将来一定要被打入阿鼻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试问小僧又怎么会吹牛呢?” 朱盼盼笑道:“小兰闹着玩的,大师别当真。对了,那药在何处啊?” 古圆脸上显出犹豫之色,沉吟半晌,终于道:“北溟天池内有一种玉鲸,其胆能生死人、肉白骨,无论多重内伤隐患,即刻便能痊愈如初……” 厉笑天阴阳怪气打断道:“李兄弟啊!为兄知道东海中有座蓬莱仙山,山上的不老仙翁养有一条九尾仙鱼,你等着,为兄这就去为你寻找,虽然大海茫茫,但百八十年内必有回音,回来的时候你孙子一定还没娶媳妇。” 传说中北溟比东海还远,听厉笑天如此说,众人均是大笑,唯有朱盼盼道:“厉前辈,你何必处处与活佛为难呢!北溟虽远,活佛既能说出玉鲸之名,安知他就没有快捷法门呢?” 厉笑天冷笑道:“老子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装神弄鬼之辈!什么佛啊仙啊的,见了就想杀!要不是知道丫头你讨厌血腥,早将他剁了熬汤了,难道还要老子对他好言好语?再说了,去北溟的路,几千年来就那么一条,难道他还真能开一扇方便之门?” 古圆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洞口,一言不发。 皎洁的月光透进洞来,遇到这僧人雪白僧衣的阻隔,在洞壁上留下一个苍劲挺拔的背影。洞内的火光映红了他的清瘦脸庞和微皱的剑眉,一头红发在夜风中微微的起伏,让那少年僧人看来有种出世的风神。 万籁俱尽,唯有燃烧的篝火发出“毕啵”的声响。古圆细细喃语:“佛说救一人如造七级浮屠,见一人而不救如造百万杀孽,只是若救那人……师尊,千万人重,还是一人重?”忽道:“李施主真是双名无忧吗?” 李无忧不疑有他:“正是。” 古圆脸色发白,长长叹了口气。 “难道他叫李无忧,你就不愿意救了吗?”厉笑天大怒,拔出长刀,朱盼盼慌忙拉住,但前者却依旧放声大骂,“贼秃驴,死秃驴,平时满口大慈大悲,舍身饲虎,一旦事到临头就只知道当缩头乌龟。” 古圆摇头道:“本来无论是圣贤哲达,还是十恶不赦,在我佛眼中皆是平等的芸芸众生,根本不存在救谁不救谁的问题?何况李施主乃是当世大侠,更是非救不可,不过他一身已涉关天下苍生,小僧不得不谨慎些……罢了,只要诸位肯吞下这粒丹丸,小僧就告诉诸位这前往北溟的捷径。”说时已自怀中摸出一把粉红色的药丸。 “小和尚,你不会给我们毒药吧?”慕容幽兰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天真。 “慕容姑娘说笑了!李大侠医术通神,此药丸有毒无毒,一看便知,小僧又何必枉做小人?”古圆道,“不过,这药另有一项特殊功用,此时却不便相告。吃与不吃,全在四位自己。” 朱盼盼微微一笑,毫不迟疑,拈了一粒,迅疾吞了下去。 “盼盼你……”李无忧话刚说了半句,慕容幽兰和厉笑天却也已各抢了一粒吞了下去。李无忧无语,也自服了一粒。 古圆望着洞外的月色,神色凝重:“各位可知道七大封印?” “七大封印?”众人迷惑不解,连厉笑天也露出茫然神色。 “不错!就是七大封印!”古圆微微颔首,语调沧桑,“创世之初,天地间妖魔丛生,危害苍生,创世神怜悯苍生,亲自降妖伏魔,尽收世间穷凶极恶,并将其中最厉害的妖魔大多诛杀,但就在他要诛杀最后七只魔兽时,发生了著名的元神分离事件,创世神在分离成五大主神前分别将这七大魔兽封印在缥缈大陆的七个地方。这封狼山先前其实叫封龙山,乃是七大封印地之一,七魔兽中的冰火紫龙就封印在此。此处的封印的力量本来就是最弱的,而近来天劫当至,北斗移位,正气衰落,魔气大盛,魔物即将肆虐人间,而七大封印的力量更是达到了数千年来的最低,三日前有神兽凤凰引百鸟来朝,触发了紫龙封印的共鸣,让紫龙得以破除了封印的力量而破印而出……” “狗屁!”厉笑天忽然打断道,“秦乾创世的传说本身就只是狗屁。妈的!什么五大主神、七大封印也全都是狗屁……” 他话音未落,古圆已放声大笑,红色的长发和雪白的僧衣在篝火的映照下以一个嚣张的姿势在璧洞上留下了一个张扬的影子。 “这家伙笑得好诡异哦!”慕容幽兰轻轻嘀咕了一声。 古圆止住笑声,冷冷道:“如果厉施主认为小僧是在打诳语的话,那之后的话,小僧就不必说了。” 李无忧忙圆场道:“当然相信,当然相信……我就说那紫龙怪怪的,原来不是圣兽而是与之齐名的魔兽啊!对了,活佛兄,这七大封印都封印了些什么魔兽?和我们的北溟之行又有什么关系?” 古圆怒色微减,说道:“小僧所知道的封印共有四个。封狼山的冰火紫龙,北溟的雪衣孔雀,古兰帝国的哈兰罗依州的影鸟毕方,以及齐斯沙漠中的沙兽赤蟒,另外三个封印在哪里,都封印了些什么恐怖魔兽,小僧就一无所知了。” “古兰那边也有?”李无忧吃了一惊。 “是啊!”古圆叹了口气,“大侠如果不健忘的话,应该还记得金毛狮王吧?那其实并非什么奇兽,而是一个经常上山砍柴的樵夫,常年受毕方的魔气所侵扰,渐渐魔化,终于有一日和山上的一只狮子相融合,从而形成了一只亦人亦兽的怪物。唉!随着天劫将至,这些魔兽的力量可真是越来越强……不说这个了,创世神曾在这四大封印之间都有一个古传送阵,每一个传送阵间可以互相传送……” “活佛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通过这里的传送阵直接到北溟?”朱盼盼若有所悟。 古圆微笑颔首。 李无忧也是精神大振,问道:“那此地的封印在哪里?” 古圆站起身来,大喝一声“芝麻开门”,右掌连拍身后墙壁上那脏兮兮的“文殊洞”三字上。 “轰隆”一声,墙壁倒塌,尘土飞扬中,一片刺眼的白光从刚才墙壁倒塌的地方射出。 “诸位,传送门开放时间极短,待会小僧打开传送门,切记快速跳进去,莫要自误!”古圆面色凝重地嘱咐道。 李无忧一脸坏笑,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片金色的叶子,在上面比划一阵,交给慕容幽兰,说了个灵诀,然后让她快速掷了出去。 古圆咒语念动,本是合十的双手一分,白光之墙自中间裂开。 封狼山西连波哥达峰,东襟单于山,北带凭栏关,南控苍澜平原,连绵百里实是扼近东西南北交通之险要。潼关就是依波哥达峰和单于山而建,扼住了南北咽喉,成为了新楚北方最后一道屏障。 但就是望着这样的雄关险隘,柳随风却没有豪情顿生,而是在这个夏夜里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心头不好的预感渐渐萌芽,这个时候青丝散乱的唐思从山上飞身落了下来,一脸的憔悴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依然写着茫然。 柳随风轻轻叹了一声,已经三天了,臭小子你别是出事了吧? 一片菩提叶忽然晃悠悠地飘到了他的眼前。虽然有极其不好的预感,虽然是万分不愿意,新楚无忧军团的军师依然迅疾地抓下了那片树叶。 第67章 赵虎策马过来:“报军师!潼关石元帅派人送来请帖,请元帅和军师前往赴宴。怎么处置,请军师示下!” “老子想宰了那个混蛋!”柳随风几乎是吼着说。 “宰了?”赵虎愕然。 唐思抢过那片树叶一看,秀眉舒展,微笑宛尔——一行金色的小字正慢慢消逝:最近天气好热,老子要去北溟避暑,军中的事给老子管好,别出乱子,不然回来阉了你! 灵王叛乱前,萧如故就带领西琦的贺兰凝霜和陈国大将陈过屯兵新楚与西琦交界处的惠州。雪满京华夜,萧如故挥军攻打梧州城,一日而下,梧州军团副元帅百里长青自杀殉国,十四万将士悉数阵亡。联军自梧州城外的飞云桥渡过苍澜河后,萧如故只是带着人马在凭栏关前的十八连环垒前转了一圈,损失了数千人马后就不再进兵,而是开始扫灭周围的郡县。五日后,虽然梧州六郡已尽收入联军囊中,但王天和张承宗手下的宋真都相继率大军到达了凭栏关。 西琦国主贺兰凝霜倒是没说什么,但陈国领军的老将陈过却对此颇有微辞:“萧帝陛下,如果三日前我们就渡过凭栏桥,直接攻打凭栏关的话,此时怕已长驱直入到苍澜平原了,为何你甘愿错过良机呢?” 问这句话的同时还有凭栏守将楚雷、王门四将以及宋真。 王天是抚摸凭栏城墙良久,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让身后一片茫然的眼光更加茫然。萧如故也不答,却微笑反问:“陈老将军,这五十多年来,我们三国屡次对新楚用兵,你可知最深入他们国境的是哪一次?” 陈过傲然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四十六年前我父领联军六十万直破凭栏、潼关后,连下新楚二十八城的那一仗了!” 萧如故又问:“不错,当时我们可以说是已经占据了新楚一半的土地,但那一仗为何我们最后却败了?” 第二十三章潼关夜宴 “因为他们当时有兵圣苏固!”陈过神色转黯,“我父就是中了他的诡计,身受重伤,不治而亡……” “不错,就是苏固!”萧如故的俊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忧伤,“一百年前是苏慕白,五十年是他的儿子苏固,而近二十年撑起新楚一片天的却是王天。试想,若在四十六年前,陈伦老将军能打败苏固的话,那么……” “萧帝英明!”陈过恍然,“现在王天在新楚百姓的心中是军神,一如当年的苏慕白和苏固,而只要王天一日不死,无论我们攻破多少险关,多少城池,楚人的信心都不会破灭,战斗就会越发艰苦,但如果我们能在正面决战的情形下,在凭栏打败了王天,就可以直接摧毁他们的民心士气!再攻取航州甚至是整个新楚也就轻而易举了” 一直没作声的贺兰凝霜忽幽幽叹道:“那也要真的打败王天才行!” 萧如故望了望天上的浮云,微笑不语。 弓弯弦紧,刀明枪亮,名将与天才的较量一触即发。谁也没料到,这个时候,本已有些收敛的暴雨又开始倾天而下,十日不止,雨停的时候,飞云桥和凭栏桥同时淹没了! 在苍澜河以西,四十四万联军占据了落凤、桐庐和栖凤三郡,与凭栏关的二十五万楚军两两相对。苍澜以东,近二十万联军占据了梧州和梧州六郡的另外三郡舞凤、落霞和秋水,在它们的左右是各拥有十万楚军的断州和柳州。 本是杀气腾腾的萧王二人,各自对河苦笑,隔河而峙。只是这一对峙就是近四十天,甚至在大水已退了三日后,二人依然没有半点要各自进兵的意思。 石枯荣三十五六岁,和他名字的飘逸清瘦不同,生得高大威猛,一脸的虬髯胡子,说话的时候口沫飞溅,到激动处,更是袖子挽得老高,手掌将桌子拍得笃笃乱响,只差没站到桌子上振臂高呼了。柳随风问起前线的战况,这典型的好战分子一脸的义愤填膺,十句话中倒有九句是气愤水既然退了,王天为何还不出兵痛击联军,另一句却是抱怨联军为什么也不来进攻,却绝口不提之前到底打得如何。 柳随风暗自哭笑不得,在用尽譬如旁敲侧击、迂回曲折、打草惊蛇、敲山震虎、连哄带骗等手段后,几乎是经历了不亚于虎口拔牙的艰辛,才终于从他嘴里知道了以上的战况。 “老子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军神就是不肯出兵和萧狗决战呢?”最后石枯荣一掌拍在酒几上,愤愤不平地总结道。 为了充满显示石将军的郁愤之情,红木酒几碎成一堆粉末,美酒佳肴洒了一地,仿似恶霸行凶后的现场。 丝竹弦歌忽然停下,正好在石柳二人面前倒酒的侍女吓得一哆嗦,宛如鲜血的西琦红酒就洒了柳随风一身。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满腹疑窦: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女,石将军和柳军师值得拳脚相加吗? 石枯荣吓了一跳,慌了手脚,忙拿毛巾来擦,却发现那玩意其实是块桌布,干笑两声,道:“柳大人,都怪我太激动了。家里有刚买了几套从未一穿的新衣,我与大人体形相若,若是大人不嫌弃的话……” 穿着湿淋淋的衣服确实难受,柳随风应了。石枯荣大喜,当即让那侍女领着柳随风去换衣服。 出了宴会大厅,二人轻捷地穿越于重重雕廊画栋,溪桥流水之间。柳随风见那侍女行步间略显局促,不发一言,显然是还在意刚才的事,于是笑道:“姐姐的芳名可是叫嫣儿?” 侍女大奇,回头道:“你怎么知道的?”话一出口,才想起自己这话太也无礼,偷偷看了柳随风一眼,见后者依旧面带微笑,低下头,可爱的吐了吐舌头。 柳随风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微笑道:“你猜呢?” 嫣儿明眸一转,笑着抚掌道:“啊!我想起来了,刚才石大人叫我的时候,你听见的?” 柳随风见她一笑,露出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很是喜欢,因笑道:“嫣儿姐姐果然冰雪聪明!” “姐姐?我可不敢当!嘻嘻!”嫣儿一扫方才的局促,仿佛是一只穿花的蝴蝶,在柳随风的身边环绕,“柳大人你果然是个没有架子的人,不过,你若再那样叫的话,有人会杀了我的!”说到后来,嫣儿又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做出一个“我好怕怕”的可爱表情。 “谁?石大人吗?”柳随风大奇。 嫣儿大声道:“当然不……不是石大人还能有谁啊?” 柳随风听她言不由衷,正要发问,二人却已经来到一处挂着“竹衣阁”三字的竹屋前。嫣儿一扫方才的嬉笑,肃容道:“柳大人,前面就是竹衣阁了,奴婢不方便进去,大人请!”说罢转身离去。 柳随风大奇,却洒然一笑,轻推竹门,大步而入。 “人言柳随风智绝天下,今日一见,原来也有勇无谋,不过是个鲁莽匹夫而已。可惜啊可惜!”随着柳随风推门而入,一个天籁般的少女声音如一阵温柔的轻风迎面拂来。 柳随风抬眼望去,竹屋内除了中央有一株兰竹外,空空荡荡,再无他物。 人呢?莫非是个妖精? 竹门忽然关闭,一股排山倒海的逼人气势已扑面压来,柳随风忙运功全力相抗,却依然有些透不过气来,心下大惊,忙深吸一口气,放声大笑,针锋相对道:“哈哈!哥哥我虽然有勇无谋,但也比妹妹你藏头露尾的好吧?” 那少女不恼不怒,淡淡笑了一声,柳随风立时感觉笼罩着自己的强大气势已消失无踪,正自不解,却听那女子又道:“柳公子夜闯我竹衣阁,不会是为了逞口舌之利吧?” “你的竹衣阁?石大人不是说这里是他放衣服的地方吗?”柳随风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衣服?这块石头,还真是……”那女子嗔了一声,却再无下文。 柳随风利用真气碰撞反击之理搜索那女子的位置,但那强横真气,来如昆仑压顶,去时却如雁过无痕,搜遍四处,却连半丝人气也未见,又惊又骇下,强笑道:“妹妹你既有难言之隐,哥哥我这就告辞了。”说时作势飞身欲走。 “既然来了,何不带件衣服再走?”那女声淡淡说时,方才那压力又自四面八方朝柳随风压来,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他逃跑的念头方生,身体却已被无形的气劲包成了一个粽子,动弹不得。 背心一冷,一道极强的杀意开始慢慢逼近。 柳随风天生对法术免疫,本身武功也是出类拔萃,是以生平罕遇敌手,但此时这女子施展的真气场锁定,却似比李无忧还略胜一筹,自己空有一身功力竟成了蜘蛛网上的飞蛾,分毫动弹不得,惊恐之处,实是溢于言表,面上微笑却不减一分,说道:“无功不受禄,妹妹你这么想将我留下,莫非是想和哥哥我同赴巫山,行那云雨快活之事?” “无耻!”那女声一直淡然,此时却终于轻斥了一声,而本是锁定柳随风的真气场却有一瞬给松开了。 虽然只是一瞬,但对柳随风来说已足够了,如柳随风身法一旦展动,他整个人就仿佛变成了一条柳叶,而本是缠在他身上的无数丝形劲道也仿佛被他找到了引线,轻轻一拨,变成了一阵碎裂的风,柳叶刹时化作千万条柳叶,朝竹屋四面八方飞去。 柳絮劲满天飞舞,无声无息间,柳随风却已洞穿了竹门对面的竹墙,落到屋外,当即得意一笑,转过身,却呆呆傻傻——一黄衫女子淡雅如仙,正对她浅笑盈盈,而方才放在屋内那盆兰花却已到了她手中,绽放正艳,风姿绰约。 男儿如酒,美人如花。 第68章 男儿如酒,龙吟霄如一坛塞外烈性烧刀子,需一饮而尽,不如此,不足以明何为“回肠荡气,酣畅淋漓”。萧如故必是长安秦淮芳,饮此酒须先冷后热。饮冷需如冰泉汩汩,不即不离,热饮需如瀑泻陡壁,不拖不滞。其后冰火交融,如达九重天。司马青衫者,陈年女儿红也。常人难知其佳期何时,因其老而弥香,岁有不同,各具滋味。柳随风,唯竹叶青一杯差可比拟。其清香芬冽处,实不足为外人道。正所谓“莫道江湖一杯酒,能醉天涯万里人”…… 若玉人如花,慕容幽兰人如其名,似深谷幽兰,幽香馥郁,淡沁心脾。诸葛小嫣如茉莉,清香扑鼻,永蕴浓芳。师蝶舞即是百合,清雅脱俗,羞涩无限,却一绽放,必芳华夺目。寒山碧定是雪野寒梅,有暗香盈袖,却铮铮铁骨,仿佛笑傲寒霜,芳华清冷。朱盼盼顾盼流香,清清淡淡,唯南山秋菊可比;陆可人娇俏如蕾,可称平罗满天星。芸紫热情似火,实苍澜海棠…… ——夜梦书《男儿如酒,玉人如花——闲话铁马冰河》 日后南山论剑时的大荒风云儿女几尽被夜梦书所收录,唯有李无忧与另一女子无法入书,按夜梦书自己的说法是“不是不想描述,而是这两人都根本无法描述”。 柳随风完全可以理解夜梦书后来无法描述的遗憾,因为现在的他就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无可捉摸的感觉。 那女子似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说她有幽兰的清雅吧,偏于某处闪耀海棠的火热。说她是牡丹华贵雍容吧,偏故意流露出桃李的一淡如水。说她是苦雪寒梅吧,她偏将百合娇羞藏匿于心……总之,没人可以描述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气质,也没有人可以看出她容貌的特异。她绝对只是一个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美丽女子,却又予人高不可攀之感。斯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却让淫贼柳随风张不开口来。也不是真的张不开口,而是张着很大的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女子见此微微一笑,道:“柳兄果然智勇双全,自依依出道以来,你还是第一个能自我冲天香阵中脱身的男子呢!” 柳随风苦笑道:“没什么好叹服的!哥哥我再厉害,最后还不是落到妹妹你手上了,说吧,要奸还是要杀?痛快点!” “呸!”黄衫女子终于又轻啐了一口,“你就不能正经片刻吗?人家本来打算送件衣服给你的……” 柳随风四顾一遍,又再次仔细地打量了那女子一次,疑惑道:“好妹子,这里哪有什么衣服?” “呵!依依自己不就是一件大大的衣服吗?”白衣女子嫣然一笑。 柳随风只觉自己仿佛是月夜行舟,为她一笑所感,忽然舟覆人没,满船星辉当头压下,摆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哀求道:“好妹子你莫玩我,会死人的!” “我石依依若不玩你,才会死人呢!”白衣女子淡淡一笑,明眸中闪过一丝认真。 四野苍茫,天地间都是冰与雪的世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文人骚客们所谓的玉树琼枝,春风一夜,万树梨花,听上去固然极美,但真要踩着冰雪,嘎吱嘎吱地穿梭在万里冰原,其中甘苦就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了。 李无忧擦了一把汗,抬头看了看天色,毛融融的太阳依旧高悬于九天,固执地散发着毫无热量的淡淡白光。地平线上一条黑线越来越清晰,他以一个优雅的姿势捋了捋额间的微乱的发丝,脸上露出一丝坚定的神色,刹那间他的胸中似乎涌起了万丈豪情,双眼中仿佛有火焰腾腾燃烧起来。 “驾!”他背上的慕容幽兰一夹双腿,大声喝道,“你再不跑,本姑娘可要咬你耳朵了哦!” 李无忧回过神来,万丈豪情刹那间消失了个干净,回头谄媚一笑,足下飞一样在冰原上快速跑了起来,边跑边安慰自己:“妈的!现在让你骑,总有一天是老子骑你!” 一开始的时候,厉笑天捉了只雪龙鹿给他代步,但那玩意跑起来简直是电奔光走,奇寒罡风扑面,失去内力他自然冷得直打哆嗦,无奈下将鹿放了,穿得像只大企鹅一样和众人一道步行,而慕容幽兰却开着御寒结界很写意地走在他身侧。但在走了几里路后,身无武功的小丫头已累得香汗淋漓,当即骄傲地宣布自己已经走不动了,看到李无忧宽阔的肩膀,立时有了一个“绝妙”主意——老公你背我,我给你放结界吧!这样一来,你不冷了,我也不累了。 李无忧大是踌躇,这虽然确实两全其美,但若传出江湖,堂堂雷神竟要个小女孩保护,会不会太那个了……但所有的顾虑在小丫头轻轻一哼中,全数被装进了乾坤袋与小白一起冬眠去了,而那些许羞惭也很快在慕容幽兰“老公,你真好”的夸奖声和玉人在背的成就感中消散怠尽,走到后来,某人甚至有些得意洋洋了。 厉笑天、朱盼盼和古圆三人有幸目睹了全过程。 对此,厉笑天是大赞特赞:“臭小子,果然敢作敢为,根本不在乎世俗庸人的眼光,不愧是我厉某人的兄弟!” 朱盼盼是一直微笑视之,眸中除了温柔之色,还约略有些别的什么。 古圆却一直面无表情,此时终于忍不住一声长叹,双手虔诚合十,仰首大声问天:“佛祖啊!请您告诉弟子!面前这少年真的就是名震天下的雷神李无忧吗?他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砰”、“哎哟!”——羞愧难当的李大侠被冰块拌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慕容幽兰轱辘一样滚出老远,痛得哇哇叫。 “死秃驴!”李无忧仰天狂啸! 古圆瞬间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 李无忧气喘吁吁赶上古圆的时候,后者正竖着耳朵,身周金光乱射,灵气环绕,显然是在施展佛门一种高级的搜索法术,不禁大奇:“臭秃驴,又装神弄鬼,想蒙混过关啊?” “不对!”古圆神色凝重,缓缓摇头,“刚才明明感到这里有真气波动的,怎么瞬间又没有人了呢?” 李无忧知道他灵觉超乎寻常,不禁一怔:“听老庄说,除了妖魔神怪,北溟根本无人居住,哪里会有真气的波动?该不会是厉大哥换了种真气运行方式捉弄你吧?你也知道他一直看你不顺眼……” “不会!”古圆收回金光,坚定地摇头,“厉施主的逆天真气至刚至阳,无论怎么改,小僧都是认得出来的,而刚才那丝真气却至冰至寒,完全是两回事。”顿了顿,又道,“前几天,小僧也有一次隐约感觉到这股真气波动,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只怕另有蹊跷……” “你是怀疑这一路上有人暗中跟踪我们?”李无忧吓了一跳,“以老厉和盼盼的武功,加上你的灵觉,居然都没察觉那人,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老公,你怎么还没将这臭和尚揍扁啊?”古圆尚未说话,慕容幽兰已和厉朱二人赶了上来。 李无忧胡言乱语敷衍了小丫头几句,将古圆的疑惑说了,最后问厉笑天道:“厉大哥,这事你怎么看?” 厉笑天不屑道:“凭老子的修为,都没有感到有什么真气波动,死秃驴就只会装神弄鬼,他又能感觉到什么了?多半是他怕你找他算账,想引开你的注意力吧!臭秃驴,你说是不是?” 古圆和尚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你们别猜了,发出真气波动的人不是就在眼前吗?”朱盼盼手指着前方道。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竟然有一条壮阔的蓝色大河!此时大雪已止,风轻云缓,河上波澜不兴。在河的正中央,有一块圆形的巨石。那石约摸一丈方圆,高出水面约半人高,纵横各有十九条粗大的线条,将其分为无数整齐格子。 两名分别身着黑白两色长衫的老者正对坐其上,全神贯注地盯着什么。冰冷的河水,洗濯他们的赤足,二人却恍如未觉,雪白长须随着微风轻轻起伏,看上去悠闲潇洒,而丝丝若有若无的真气波动却随着流水的涤荡,缓缓向岸上传递过来。 “好纯的至阴真气!”古圆咋舌,“难道就是他们……” “真好看!”朱盼盼赞叹道,“这里莫非就是庄梦蝶前辈在《逍遥游》中提到的蓝带河?只是这两位前辈又是谁呢?莫非是神仙中人?” “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吗?”慕容幽兰说完扯着嗓子发喊,“喂!老人家,请问你们是仙人吗?可以不可以带我们过河啊?” 那黑白二老却似聋子,不理不睬,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面前,似乎他们之间放着天下间最宝贝的宝贝。 “他们究竟在看什么呢?”古圆和尚第一次动了好奇心。 “太没面子了!本小姐要将他们砍成八块!刀来!”古圆话音刚落,小丫头已气急败坏地大喝一声,右手虚抓,立刻地,她手上就有了一把冰刀,然后整个人就御风朝巨石飞了过去。 “不要!”四人惊呼阻止时,小丫头已飞出了五丈之外,慕容轩的御风术果然有独到之处。厉笑天三人忙也飞身紧追。 慕容幽兰在落到二老身旁三尺后,她高高举起了冰刀——二老中的黑衣老者头也不回地轻轻拂了一掌,一缕淡淡的黑光应掌而生,然后她就变成了一尊黑色的石像。 变生肘腋,在李无忧惊呼“化石大法”的刹那,厉笑天、朱盼盼和古圆三人也已风驰电掣般掠到了巨石上,但三人也是刚刚站稳,就有一黑二白三蓬光亮铺天盖地的袭来,三人根本避无可避,立时也成了石像! 从李无忧的角度看去,他们都傻傻地张大了口,脸上凝固着不可思议的惊愕表情。 第69章 “不是吧!厉老头,连你也被石化了?”李无忧先是一脸的惊愕,随即愤愤不平,狠狠吐了口唾沫,“还大荒第一刀呢?靠!” “砰”地一声炸响,碎石乱溅,蓝涛飞舞过后,刚刚还是石像的厉笑天手持长刀,傲立巨石之上,状如天神,仰天狂笑道:“妈的!区区化石大法,就想困住老子?做梦!说什么老子也是圣人级的绝顶高……”话音至此戛然而止,整个人再次变成了一块可怜的石雕,不过这次是身体一左一右呈现出黑白分明的两种颜色。 “啰嗦!”黑白二老嘟囔了一声,同时收回衣袖,又全神贯注地去注意面前那件宝贝去了。 李无忧只觉毛骨悚然,不自觉朝后退了半步,溜之大吉的美妙想法刚刚萌芽,沛然的吸力忽然自河里幕天席地的卷了过来,他本能地想提真气施展龙鹤身法避开,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已是内力全失,惊叫一声,整个人已身不由己地被吸下河去。 飞到巨石上空,那股吸力忽然消失,李无忧惨叫一声,摔落在巨石边缘,剧痛难忍下,不禁大声乱叫,忽见眼前一黑一白两道闪光扑来,暗自苦笑:你们倒真是看得起老子。正等着尝试一下变成石头是什么滋味,却见那黑白二光仆一射到自己身上,就消散无踪,正自不解,又是一道白光朝脑门射来,隐隐听见两声轻咦,就此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自己除了脑门隐隐有点疼外,身体竟然没有受什么伤,欢喜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足下一晃,竟没有站稳,诧异之下却发现身侧原本平静的河水竟然在流动——巨石像一叶小舟一样正在河上飘移。 惊疑半晌,回过头来,才发现厉笑天四人依然在做石像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阳光落到他们大理石雕刻一般的脸上,折射出淡淡的七彩光晕,竟很是好看。 上前依次摸了摸四人的脸颊,少不得悲痛一阵,沉思半晌,终究还是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向黑白二老看去,二人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宝贝。 “二位前辈……”他刚扬手打了个招呼,立时感觉到一道排山倒海的冰冷气息压了过来,差点让他窒息,忙乖乖地住了口,冰气果然立刻就散了。 经此一吓,他一时不敢去找两个老妖怪的麻烦,只好望着四人的石雕发呆,开始还说些安慰别人也安慰自己的话,见四尊石像始终不能回答自己,终于意兴阑珊,穷极无聊下,蒙头呼呼大睡。 日起日落,斗转星移,眨眼已是三日过去。蓝带河水渐渐有了波澜,石舟漂移速度也渐渐加快,没了慕容幽兰的结界御寒,穿得像企鹅的李无忧也渐感奇寒刺骨。黑白二老还是望着面前的方寸之地,一动不动,他数次想走到二人身边偷看,却被那冰寒气压得喘不过气来,有一次还险些丧生,此后再也不敢上前半步,好在他曾博览群书,知道这化石大法虽然威力绝伦,却于人性命并无任何妨碍,一时倒也不担心四人生死,自坐在四尊石像间观赏沿岸风景。夹岸虽然冰封雪飘,却有不少奇花异卉,飞禽走兽,更有不少大荒从未一见的壮丽景观,再不如先时那么无聊。 斗转星移才方寸,轻舟已过万重山。 越往北行,日照时间渐渐变长,天气却愈加寒冷。蓝带河面也渐渐变窄,波澜却渐渐壮阔,常有浪头扑到石舟上来。夹岸冰山险峰林立,河路也百转千回,石舟速度却越来越快,仿佛是一点流光,穿梭于一条蓝翡翠带中。 冰水及体,李无忧只觉得越来越冷,见四尊石像上冰块越来越厚,黑白二老却依旧一动不动,渐生不耐,破口大骂,但对于他打算将生平骂人绝技倾囊相授的好意,二老却并不领情,依旧充耳不闻,纹丝不动。他又不敢上前,既窝囊且无聊,渐渐也止了骂声。 不知红日又升落了几次,这日黄昏时分,石舟在两座高耸入云的冰峰之间穿梭,李无忧正抱着酒壶啃着干粮,大颂《逍遥游》,对夹岸险峰大发思古幽情,忽闻水声如雷,正不知所谓,一片巨蓝跌入眼来,本能一闭眼,一阵温暖湿润之感,已扑面而来,睁眼再看时,不禁呆住——眼前却是一个三面冰峰环绕的巨型山谷,谷下是蓝色的水潭,中间一根儿臂粗的蓝色光柱直插云霄。低头看时,不禁惊呼失声:石舟不知何时已凌空飞起,朝潭水俯冲而下。 没有大片水花,也没有他想像中的惊天动地的巨响,石舟自高达二十丈的高空俯冲而下,却仿佛如一片树叶一般,以与本身速度极端不相称的轻盈轻轻落到了潭水之上,离那根蓝色光柱不过三丈之遥。 谷中芳草萋萋,落英缤纷。一条清澈溪水自谷中潺潺流过。溪上仙鹤起舞,白雁梳翎,溪畔灵猴献桃,白鹿呦呦。一条长虹,自天而来,直饮溪中。烟霞烂漫,暖风徐徐,与先前又寒又冻的冰天雪地相比,不啻仙境。 回首向来之处,唯见绝壁千仞,一条巨大的蓝色瀑布直挂其上。面前景致,倒与昆仑忘机谷依稀有几分相似。 他呆立良久,终于回过神来,细看石舟,巨石依旧露出水面半人高,刚才竟忘记了看其庐山真面目,真是好不遗憾。舟上四尊石像水珠满面,满身厚冰竟有了初融迹象,而黑白二老经此巨变,依然纹丝未动,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的宝贝,李无忧好奇之下,浑忘了前几次的惨痛经历,缓缓移步到二人身侧,竟终于见到了那件让二人日日对望出神的宝贝:那东西通体荧白,非金非玉,长约半尺,兰竹粗细,两端凸出,中间细长,内里却绿光闪闪,晶晶亮亮。 “这件宝贝果然既可爱又漂亮,难怪两位前辈日夜对此不累。”李无忧不禁开口赞道,话一出口,却是一奇,怎么这次竟顺利地到了二人身侧呢? “那你不妨猜猜这绝世宝贝是什么东西?我们又是什么人?”一个温和的声音忽道,“若你现在就能猜出来,你四位朋友我们就全放了。” 李无忧乍闻人声,吓了一跳,细看时,却发现开口的正是那黑衣老者,不禁大喜,一个尖锐的声音冷冷接道:“若是猜错了,你也将和他们一样变成石像,一生不得解脱!”这次说话的自是那白衣老者。 “啊……这个……”李无忧吓了一跳,“能不能给点提示?” “没有提示!”白衣老者的话听起来比北溟的冰雪还要冷。 “我们这个赌已经打了一千多年了,若有了提示,那可就不怎么公平了!”黑衣老者抚须笑道。 “那……我能不能不猜啊?”李无忧微一沉思,忽嬉皮笑脸道,“这几个人我根本不认识,我不要求解封他们,你们也别石封我,呵呵,二位前辈你们看……” “哼!再说这样无情无义的话,爷爷直接将你撕成粉碎。”白衣老者冷冷道。 “嘿,晚辈不过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前辈何必那么认真呢?”李无忧干笑一声,随即正色道,“晚辈其实生平最痛恨的就是那些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最敬佩的就是那些为了朋友愿意两肋插刀、赴汤蹈火的英雄豪杰,怎么会干那等不顾情义贪生怕死的卑鄙龌龊之事?试问若是如此,我李无忧又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之间?若是如此,怎对得起生我而不养我的父母,怎对得起天下千千万万黎民百姓,怎对得起满天神佛、魔界众生……” “行了,小子,别胡扯了。你这套把戏当年庄梦蝶就用过一次,想用它来拖延时间难道不嫌老套吗?”黑衣老者微笑打断道,“你到底想到了没有?” 李无忧当面被人揭穿,也不尴尬,只是立刻就对黑衣老者一阵谀词如潮,大赞特赞他如何高明睿智明察秋毫,接着开始忏悔自己的险恶用心,暗地里却是边仔细观察那宝贝,边心念电转,希冀能从二人的只言片语间发现线索。 白衣老者听得眉头大皱,渐渐不耐,冷声道:“若老子数到三,你再不说出一个答案来,就当你答错了!一!” “蓝带河,会动的巨石,黑白分明的衣服,连厉笑天都无法抗衡的化石大法,三面环山的深潭,荧白色、冒着绿光的细长棍子……”刹那间,这数日来的所见所闻一一闪过李无忧的脑际。 “二!” “一冷一热的性格……撕裂……千年前……庄梦蝶……《逍遥游》……到底有什么线索?” “三!你还没猜出来,受死吧!”白衣老者双手蜷曲成爪,猛地朝李无忧抓了过来。 “妈的!老狗,你他妈还真不是人,让老子多想一会又怎么了嘛?”李无忧见事已至此,索性破口大骂,死之前总要赚个痛快。 “哈哈!他猜出来了!我说吧,这小子聪明着呢!果然就猜出来了!这场赌我赢了!这宝贝归我了!”黑衣老者哈哈大笑,伸手去抓二人面前那件东西。 白衣老者一掌将他手拨开,冷冷道:“即便他猜出我们的身份,但也还没猜出这件法宝的来历,你怎么能算赢了?” 李无忧先是听得莫名其妙,随即灵光一闪,又仔细看了看那宝贝,已是恍然大悟,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猜出这件宝贝的来历?难道这件宝贝不是一块猪骨头吗?白狗前辈!” “哈哈!好聪明的小子。”黑衣老者放声大笑,白衣老者却面色越加冷酷难看。 “前辈谬赞了。”李无忧谦虚道,“只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晚辈不是很明白,前辈能否解释一二?” 黑衣老者笑道:“这事我不说,怕你也猜到了几分。不错,我们本不是人,而是在三千年前即已得道的狗仙。 第70章 我叫黑石,他叫白石。我们二仙受大鹏神之命在此守护这进入九溟的第一门户蓝带河。我们生性好赌,但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玩过了各种赌博之法,无聊之下就想到了让来北溟的人猜宝贝,而我们两人就赌他能否猜对。一千年前的时候,庄梦蝶来求药,以‘化蝶心法’看穿了他的法宝‘掩耳盗铃’的功用,那次是我赢了,白石这家伙不服气,凑巧过了不久我们就杀了一只极其罕见的剑猪,但在分配这只猪脊骨时,我们发生了争执,白石就说我们以此为注,谁赢了,脊骨归谁。呵呵,他为了赢得这块脊骨,可说是机关算尽。先是规定我们两人谁也不能对来人说话,只能静坐着看这块骨头,而你们来的时候,他觉得你在四人中功力最弱(李无忧:岂知是弱,其实他妈的就一丁点都没有),呵呵,所以选你来猜,先将你四位朋友都变成石头,接着让你千里漂泊,最后才让你进这玄心谷,这一路行来,又故意不让你近前半步,吊足你胃口,就是为了让你又惊又疑,见到这块骨头的时候,无法以正常的眼光来看待,可谓层层布疑,哈哈,没想到还是白费心机,枉作小狗了!” 李无忧笑道:“晚辈侥幸而已。”想到这二“人”千年来就是对着这样一根普通的猪骨头静坐打赌,无论风霜雪雨未曾一动,只觉生平所遇之奇实是以此事为最,忍俊不禁,放声大笑。 白衣老者叹了口气,道:“算你们俩走狗屎运了!老黑,这块骨头归你了!”又对李无忧道:“你们是什么人?跑到北溟来做什么?” 李无忧笑道:“晚辈若说久仰两位前辈大名,特不远万水千山前来拜会,想来前辈也不信……其实晚辈是来求药的。”接着将玉鲸一事说了。 “嘿嘿!”白衣老者听完冷笑起来,“千年前是庄梦蝶来求药,千年后你又来了。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他身化蝴蝶的本事了?若是没有,乘早回去,免得浪费时间不说,弄得性命也丢了,那才可怜。” 第二十四章玄心大法 黑衣老者也道:“你回去吧。没有功力,总比没有性命的好。” 李无忧一怔,随即双膝跪倒,再抬头时,已是眼泪滂沱,鼻涕横流:“晚辈死不足惜,只是天劫当至,晚辈身负拯救苍生的重任,若无功力在身,无异于痴人说梦,望二位前辈成全!” “什么天劫?”白衣老者冷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无忧正色道:“破穹刀已于年前出世,虽非晚辈之过,却与晚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以这次劫难,晚辈必定要一肩承担。” “什么?魔刀破穹?”黑白二老同时动容。李无忧将破穹刀出世一事细细说了,不过自己得到倚天剑一节自然略过,只说是倚天随着破穹一并飞走了。 沉吟半晌,黑衣老者道:“老白,若他说的是真的,我们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哼!你怎知道这小子说的不是假话?”白衣老者冷冷道。 “试试?”黑衣老者笑问道。 “好!”白衣老者点头。 李无忧见这二人神色诡异,立知大事不好,慌忙举手反对,但为时已晚,只觉眼前一黑一白两道光芒闪过,立时全身无法动弹。 仿佛是千万分之一瞬,又仿佛是过了千万年,李无忧终于有了意识,但糟糕的是这种意识却不止一种,而是三种。 内心明明知道自己是李无忧,但却片刻后自己却又告诉自己是北溟二老之一的白石,已经在北溟呆了近三千年,是蓝带河的守护神,生性冷酷,而第三种意识又不时提醒自己是蓝天河的守护神不错,但个性是温和的,而名字也是黑石。 我是谁? 我是李无忧! 不,你不是!白石,你怎么忘了,你是要杀尽天下恶人的白石! 我是白石? 错了,错了!呵呵,黑石你可真是健忘啊,是不是活了三千年,你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啊?什么都可以忘,自己可不能忘了啊! 那谁是我? 李家集上那个趴在墙根流鼻涕的流浪童子,昆仑山顶面对天下第一丑的长剑口若悬河的浮滑少年,忘机谷中静静地坐在菩提树下九日夜的坚毅少年,乍见寒山碧就惊为天人并承诺一生的痴情少年,苍澜河畔双马疾驰中回首施展定神掌的无赖少年。断州城外,举手之间,击败数万铁骑的盖世英雄,煮月楼中,睥睨苍生,指点天下英雄的孤傲霸者,提督府上,谈笑间,让三大势力灰飞烟灭的冷静提督,西子湖上,锁魂于青鸟身上,刺死独孤千秋的阴险刺客……谁又是我? 错了,错了,呵呵,他们都不是你!自鸿蒙初开,就坚守在这蓝带河的守护神黑石才是你。对,就是那个要守住人间最后一丝正气的黑石啊! 都不对!你就是白石啊!天下第一高手的白石!要替天行道,诛尽天下贼人的白石!白石,你怎么不认得自己了呢? 李无忧?白石?或者是黑石? “我生之前谁是我,我生之后我是谁?”李无忧头痛欲裂,不禁仰天长啸,“天啊!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天?天在哪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白石,你活了三千多年,难道还没看透吗?那个所谓的天,将天下尽皆视作刍狗,哪里还配做什么天,哪里还有什么天? 黑石,你什么时候这么的偏激了呢?天地既生,万物才得存,没有天,又哪里有人?上苍有好生之德,大地有孕育之灵,何以敢说天地不仁?命运之轮,于天命神手中,于天地间,轮转不休,不止,不息,这才有你啊! 李无忧你在放屁!哪里有什么天?哪里有什么地?哪里有什么诸神?天地是虚,诸神是妄,天是狗屁!天地鬼神尽虚妄,故可恃唯我!可恃唯我!谁是我? “我是李无忧!”李无忧忽然发一声喊,山摇地动,天地变色。 一黑一白两道光华自李无忧的鼻孔里飞了出来,各自射进黑白二人的身体里,两具僵硬的“尸体”刹时动了一动,数只停在二人肩上的雪龙鸟吓了一跳,振翅飞去。 “好小子,你是继小庄后千年来第一个破解了我们玄心大法第一重‘天心地心’的人,可惜你功力全失,不然就能让你尝尝第二重圣心佛心的滋味。”黑石又是赞许又是遗憾,“真是怀念小庄啊,呵,‘我化蝶兮蝶化我’,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恩,不错。”白石不知是在称赞李无忧还是在赞同黑石的话,语调里很有些惆怅的意思。 “二位前辈,玉鲸的事……” “我们刚才虽然进入了你的识海,却无法溶入你的灵魂,也没找到你的记忆体,根本无法分清你所说是真是假……”黑石很是为难。 “让他过去吧!”白石忽道,“我相信他。” 黑石愕然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一眼,好像数千年来首次认识他一般,终于,他笑了笑,对李无忧道:“好吧!我们可以送你出这玄心谷。只是出谷之后,距离九溟还有无数险关,每一地都有守护仙魔,能不能通过,可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白石,见后者点头,方续道,“我们在这北溟已呆了三千年,外界小子都不知我们北溟二老的盖世大法,好不遗憾,想将玄心大法和化石大法一并传授给你,你可愿意?” 李无忧大喜:“愿意,当然愿意……不过,这玄心大法还好说,这化石大法是土系法术,晚辈之前于土系法术只是略知皮毛,何况现在身上一丝灵气也无,怕是学不会。” “你的资质,我们是了解的。没有灵气也无妨,你只消将大法奥义记下就是,来日功力恢复时,自能融会贯通。”黑石笑道。 半个时辰后。在黑白二人惊诧的眼光中,李无忧已经完全领悟了两种法术的精妙,所差者不过是等将来灵气恢复后的实践了。 白石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随即肃然道:“玉鲸乃是九溟至宝,很有可能是大鹏神亲自看管,而他的力量绝非人力所能抗衡,只宜智取不可力敌。若有危险时,你就说是我们俩的徒弟,他多少会给几分面子。” 见李无忧点头应,黑石笑道:“此去九溟坎坷重重。按说那个使刀的小子(厉笑天?)武功已非常不错,尽可保护你到达九溟,不过求人不如求己,我现在注三道灵气到你体内,可助你施展三次化石大法。只是这灵气非你本身所有,乃是无根之物,并不能催化你本身灵气增长,用后就没了,你小心使用。” 李无忧大喜谢过。 做完这一切,北溟二老施法解开了厉笑天四人的石化封印。面对四人迷惑的表情,李无忧自然少不了费一番唇舌解释,只是关于关于破穹刀及学法一节自然略过不提。 见众人唧唧喳喳没完,白石不耐地挥挥手道:“好了,话已说完,你们也该走了。看到那根蓝色光柱了吧?走过去,一起握住。待会无论如何都别松开。” 众人依言照做。 北溟二老同时施法,彩光大作,绚烂夺目,蓝色光柱忽然巨涨百倍,变成一根巨柱,四人惊呼声中,光柱忽然离水飞起,直冲九霄。 望着李无忧渐渐渺去的背影,白石忽道:“老黑,我怎么感觉他身上有一股我非常熟悉的气息?” “呵呵!是汗臭吧?你们都好久没洗澡了!”黑石笑道。 “不是。我八百年前刚洗过一次,不算久。我是说他身上似乎潜伏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这力量发出的气息似曾相识……你不觉得奇怪吗? 第71章 我们的化石大法在北溟除了大鹏神外可说是并无敌手,可居然对他半点作用都没有!我看如果他将潜力都发挥出来的话,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白石露出深思的表情。 黑石收敛了笑容:“何止是我们,即便是大鹏神也未必……但他才十八岁,没有理由有这么强的力量啊!莫非……” 白石缓缓点头,然后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不错……上苍何其残忍。” 黑石望了望身周这片白茫茫的天地,声音中莫名地透出了一丝萧瑟:“天命如此,人徒奈何?只希望他别觉醒得太早吧。” 大荒3865年的六月十七的黄昏,残阳满天,柳随风带领十一万无忧军团的将士,奔赴凭栏关。 临出潼关时,石枯荣要柳随风将自己唯一的妹妹带去前线历练的时候,心中有数的柳军师连假意推托了都没有,只是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声道:“石大哥,你我亲如兄弟,你的钱财就是我的钱财,我的麻烦也就是你的麻烦,你的老婆……嘿,你的妹子也就是我柳随风的妹子,依依就放心地交给小弟吧,我一定帮你将她调教成一位巾帼女英雄。” 于是潼关就此少了个美女石依依,而前往凭栏的无忧军团却多了个粗声粗气的壮汉谢石。 当无忧军团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凭栏关前时,王天竟携了楚雷、宋真,以及名震边关的手下四战等候多时。柳随风受宠若惊,当即拜倒:“属下无忧军军师柳随风参见王元帅。” 王天微微一愣,随即伸手扶起,赞道:“早就听说京中最近出了两位少年英雄,今日得见柳贤侄,果然是一表人才。” 柳随风惶恐道:“军神谬赞了。” 王天笑笑,忽道:“不知贵军的李元帅人呢?怎没见与军师同来?” 柳随风歉然道:“元帅前日忽然得了一不知名的恶疾,幸得名医襄助,已大有起色,不过依旧不良于行,元帅怕耽误了军机大事,特命末将先领兵过来,他自己则留在了潼关养病,待身体康复,不日就将赶来拜见元帅,请元帅莫要怪罪。” 这个借口是柳随风未来之前就想好的,可谓严密天衣无缝,王天与众将不疑有他,叹息一声,着实安慰了他几句。唯有一四十多岁的虬髯将军讥笑道:“病了?该不会是因为少年风流,得了花柳吧?那玩意整得一身都是红点,密密麻麻,确实无法见人的!” 柳随风闻此暗怒,却淡淡道:“将军果然经历丰富,在下佩服。” 那将领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众人却已大笑。 赵虎微笑着想:“这就是柳随风和李无忧的区别了吧?”柳随风表面看来温文尔雅,潇洒出尘,其实为人很有些孤傲自负,好像是雪野寒梅,受不得半点泥尘的污染。至于李无忧则一天总是嬉皮笑脸,没半刻的正经,典型一个市井无赖,但却能屈能伸,心头在问候你祖宗十八代,面上却绝对笑容可掬,若是他和柳随风易地而处,刚才一定不会语中带刺,而是表面极力维护柳随风的尊严,话里却要透出自己和柳随风仇深似海,并且暗自咬牙切齿,接着话里带话地将那将领一通马屁乱拍。日后却一定寻个机会狠狠将这家伙置于死地,并且临死前还要在他耳边一本正经地说:“知道老子为什么要杀你吗?妈的!柳随风得了花柳,这可是国家机密啊,你怎么可以随便泄漏呢?”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那将领随即醒悟,正要反唇相讥,王天忙打圆场,说这位就是凭栏关楚雷将军,都是一时俊彦,你们互相多亲近。 楚雷冷笑一声,不再言语。柳随风更绝,假装没听见,大声说王元帅你的军服款式很特别,不知道是京城的百年老店王裁缝服装有限公司的产品啊。王天得意地说小伙子很有眼光嘛,我这件“风中雪”正是镇店裁缝王十三的独门珍藏,不过这东西除了冬暖夏凉秋挡蚊虫春防病毒外基本上也没什么用…… 互相介绍完军中干将,王天说没有想到无忧军这么快就能来,军营尚未完全布置妥当,让无忧军团先在关外扎营,柳随风、赵虎二将先进关商议安顿事宜。柳随风心头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暗自小心,行事如履薄冰。 当夜王天在元帅府大摆筵席,为无忧军团洗尘。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柳随风潇洒出尘,妙语如珠,为人又不拘小节,很快就与凭栏诸军打成一片,气氛极其和谐。 正自酣畅,忽听一人朗声道:“久闻无忧军李元帅和柳军师都是知兵之人,京华一战,柳军师更是名扬天下。今敌寇领兵七十万来犯我境,已近两月,却不知军师是否已想到破敌妙计?” 柳随风认得那给自己出难题的人正是楚雷,暗自唾骂一声,急思对策。 在座众人多是玲珑剔透人物,都明白这个难题的奥妙所在。王天到凭栏关已近两月,却依然没有能够退敌,柳随风若真是说出一二可行的破敌妙策,必然会让前者面上无光,但若是不答,他自己却又会难免有名不副实的嫌疑,立成众人笑柄。 柳随风略一思忖,笑道:“在下初来乍到,于边关地形不是很熟,且待熟悉此地后,再献上一点愚见,请王元帅和诸位将军定夺。不知楚将军以为如何?” 楚雷道:“当今边境战况如千雷压境,情势如何,柳将军虽然未曾亲赴战地,但也不会不明。本将军这里有一幅凭栏要塞图,这就为柳将军讲解一二,想必柳将军必定能有所启发。”说着取出一幅地图,高高挂在墙上。 柳随风见他如此精心准备,显然是想让自己当众出丑,暗自大骂,却见楚雷指着一处关隘,面有得色,说道:“此处就是凭栏关,南北畅通,东连封狼山,西接枫山,自天和十年我奉圣上之命,驻守此关,当即在关墙外连修了五座由可抵抗任何法术攻击的花岗石组成的坚固壁垒。每座壁垒方圆约十丈,呈半球形,仅露五百细小箭孔,垒垒相连,每垒内布神箭手一千,垒间更是布满塔楼,互为犄角。十余年来我苦心经营,兢兢业业,片刻不敢疏于职守,先后剿灭周遭马贼十五万之多,稳定凭栏局势,也算是于社稷略有微功。此次我听说敌寇联军七十万来犯,连夜在关前广筑工事,又增加了五道壁垒,这才挡住敌军,撑到军神领兵来援,现在这一里之地,又被我修筑了八座连环壁垒,层层相连,互为照应,说此十八连垒为铜墙铁壁,想诸位也不以为过吧?”众将虽不耐他自吹自擂,却见关防布局谨严,层层相扣,而之前联军的数次冲击确实在那十八道屏障前退却,都是点头称许。 柳随风这才明白这厮让自己出计是假,炫耀自己是真,极感无聊,待见那幅地图阵势,却大感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 众人听得笑声,无不侧目而视。 王天用兵如神,对这十道连环壁垒也很是称道,见柳随风似乎很是不屑,皱眉道:“柳军师可是认为这十八连环垒有何可笑之处吗?” 楚雷本看柳随风这后生小辈不顺眼,此时生平得意之作被他讥笑,怒气勃发,见王天给自己撑腰,不禁胆气又壮,当即大声道:“柳将军经历丰富,想必对末将的建设不屑一顾,却不知能否认真赐教一二?” “经历丰富”四字本是柳随风刚才讥刺他经常出没烟花之地的用语,此时原璧奉还,并且将“认真”二字加重了语气,自是讽刺柳随风只尚空谈,不解实际。 石依依暗自拉了拉柳随风的衣角,示意他稍稍谦让,却不知柳随风已被楚雷的话激起了傲气,洒然一笑,长身而起,冷冷道:“楚将军,依你目前这阵势,要是三日内还不被萧如故攻破,柳某这颗脑袋就输给你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 听得柳随风这般说话,举座哗然,彼此交头接耳,喧嚣异常,王天双眉一轩,淡淡道:“柳将军,莫要哗众取宠才好!” 楚雷更是暴跳如雷,怒极反笑,指着那地图道:“好!好!柳将军若果然用兵如神,就破给老子看看,若是真能破了,老子这颗破头就输给你了。” 赵虎听到柳随风的话惊得有如五雷轰顶,见楚雷动了真格,忙起身道:“楚将军,柳军师他路上偶感风寒,头脑有些发热,说错了话,请您多担待!军神,也请您老人家原谅则个。” 王天正要说话,楚雷已抢道:“狗屁伤寒!这小子根本是看我不起,今日他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子和他没完!” 柳随风朝赵虎点头示意让他别担心,又对同样满脸担心的石依依微微一笑,径直走到那地图边,指着那十座连璧道:“在下虽还未亲到北门,但关前建垒,表面层层相护,互为犄角,能让敌军最擅长的骑兵机动立失,但如此一来,我军部队往来困难,徒增困扰。若真有战事,我军出入反为不便,怎么调派部队?”他见众人纷纷点头,又道:“关前建垒,看似敌方难攻,实则我方更难守。若我是萧如故,甚至不用真的猛攻壁垒,只需对着这壁垒猛射一通火箭,大火蔓延,不需三天,垒内大军就可全军覆没。” 楚雷怒道:“胡说八道,区区火攻,老子早已有备,这花岗石坚硬无比,可挡五行法术,不易燃烧,你凭什么烧坏我的壁垒?” 柳随风大笑道:“花岗石能御法术不错,怕是除火神赤炎外再无人可用火让壁垒燃烧,但西琦有种火油,名唤千里赤,无物不透,但遇火立燃,想必将军也听过吧?此次贺兰凝霜怕是带了不少,若她令数千轻骑游走于十八连环垒之间,不惜死伤,将千里赤洒满壁垒,油入垒内,再以火箭射入,壁垒立时起火,一万八千儿郎,除了做烧鸡外,不知楚将军以为还有何别的出路?” 第72章 楚雷大怒道:“放屁!放屁!”一时竟口不择言,旁观众将默然。王天露出深思神色良久,终于轻叹一声,双眉紧锁,久久不发一言。 满堂皆静,落针可闻。 不想柳随风又道:“此尚为小节。事实上凭栏立关本就是无聊之举。” 举座又是一惊,人声鼎沸。 王天闻此不禁拍案而起,斥道:“凭栏立关乃是昔年战神孙武所同意的,黄口小儿,何敢信口雌黄?” 柳随风却一无所惧,朗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孙武立关是千多年前,那时郢朝与西琦人……” “够了!你乱我军心,本当重罚,今日就看李元帅的面子,且放你一马!今后若在大放厥词,必斩不饶。”王天怒道,“散会!”说罢满脸怒色,拂袖而去。 字付无忧军团柳军师台鉴: 久闻贵军团操练有素,战士骁勇,将帅英明,实是大楚柱石。今贵军团不远千里来援边关,王天足感盛情,只是贵军车马劳顿,风尘仆仆,而李元帅又重病在身,不妨先去库巢休养一段时日。期待来日战事起时,王天能与贵军并肩为战,戮力为国效命。 柳州军团王天 新楚天和二十二年六月十七 “柳军师,王元帅希望贵军能即刻前往库巢,并且没有他的命令,不准贵军一人一马踏出库巢半步,违令者军法从事。”负责传送帛书的王战最后补充道。 看着十一万龙精虎猛的无忧军战士不得不奔赴离凭栏关三十里外,那个固若金汤的小城库巢,而不能为国效力,石依依忍不住轻叹道:“柳兄,昨天晚上你若是听我的冷静些,事情何至于此?” “切,谢兄,你上当了!这家伙根本就是没打算留在凭栏关!”赵虎接道,“库巢风景如画,美女如云,听说守将玉燕子秦江月就是一位绝世美女,比起呆在凭栏关受王天的恶气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石依依易容后女扮男装,运功改变声线,活脱脱一个须眉男儿,所以无忧军中除柳随风外都只知道他是石枯荣送给柳随风的一名高手护卫谢石,而不知此人就是一名绝世美女。 听到赵虎的话,石依依露出愕然的神色,柳随风却半真半假地笑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病猫啊!” “可是……可是……柳兄,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在沙场上为国建功吗?”石依依不解。 柳随风不语,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仿佛清秋时节的金风。 白云悠悠,残阳将大地都镀上了一层鲜红的血色,看着无忧军团的飞虎白旗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王定问道:“元帅,柳随风此人虽然因为少年得志,有些恃才傲物,但并非桀骜不驯之辈,而且确实颇有见识,元帅你向来胸襟宽广,自不会将昨晚的事放在心上,却不知为何独独不能容他呢?” 王天摇头道:“我非是不能容他,而是不能容无忧军团啊!” 王定不解地问王天:“元帅,属下看无忧军团的纪律很严明,士兵们的精神饱满,完全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支纪律散漫的流氓军,而前线也正值用人之机,为何您依然要将他们发往库巢呢?” “小定啊,你只看到了表面。”王天摇了摇头,缓缓道,“事实上,我昨夜悄悄看过他们的操练,无忧军团绝对不仅仅是纪律严明那么简单,而已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而且是不逊色于新楚其余五大军团的精兵。不得不承认,李无忧能将这样一支一半以上是土匪、两成是流氓的杂牌军捏合成一支强有力的军队,绝对是一个奇迹!但这一切,都完全是建立在李无忧的个人魅力之上的。而根据我派到他们营里的探子传过来的消息,李无忧前天忽然失踪了,至今未归!柳随风虽然才堪大用,却性子有些懒散,还未完全控制这支军队。没有了李无忧,他们很快就将由训练有素雄狮变成一只疯狗。所以,这支军队就不再是一个强有力的臂助,而是祸乱之源。” “可是,元帅你如今将他们发往库巢,难道就不怕他们在那边为祸吗?”王定不解道。 “苍澜河已经开始退水,联军的进攻怕就在这一两日了,大敌当前,我也没有时间专门去管他们,打发他们去库巢,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王天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时候王定忽然发现他额际的白发又多了几根,他看了看远方地平线上的烟尘,忍不住也叹了口气:“李无忧,你究竟是怎样个人呢?” 只是这叹气的二人却怎么也没想到日后挽狂澜于既倒,将新楚从亡国边缘拉回来的,却正是这支被军神王天认为是祸乱之源的无忧军团,而柳随风怀着一腔愤愤离开凭栏关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正见证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开始。 世事之奇,一至于斯! 无忧军团刚刚走出半个时辰,凭栏关的北门已是胡笳悠悠,金鼓如雷。 马蹄声疾,马未至,马上的通信兵已飞身掠到马前,带来的消息与王天的猜想不谋而合:联军开始攻城了! 王天从临时帅府赶到北门的时候,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果然不出柳随风所料,十八连环垒真的就被萧如故以牺牲三千名骑兵的代价用千里赤给烧掉了,近两万楚军士兵活活被烧死。楚雷当场昏了过去,而联军也早已攻到护城河下。 惨烈的喊杀声、震耳欲聋的火炮声、兵刃交击的钝响,马嘶、蹄声、人的哀鸣、护城河的水声,天地就像个闹哄哄的大葫芦,装下了世间所有的喧嚣。 刀光、剑光、火光、阳光,各式法术施展时发出的绚烂的彩光,将天地变成一片充斥着光影的大彩盘。 夏日的暖风,夹杂着血腥味,吹在脸上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冥火,皮肤似乎将被烤焦。利箭如暴雨,从城头到城下,频繁的来往,每一次都带走无数的冤魂。风声鹤唳。 在休养了近四十天后,双方都士气如虹。萧如故一开始就投入了二十万大军,不惜伤亡地猛攻那不过十丈宽的凭栏关墙。不过是片刻功夫,护城河里几乎已经被尸体所填满,一河流赤。联军却丝毫不知死亡为何物,前赴后继,永无断绝,倒好像他们远赴异国他乡本就为求一死。 城头的楚军见到连环垒的兄弟被杀,更像是急红了眼的老虎,欲择人而噬。在两倍于己的敌人面前,他们一无所惧,人人奋不顾身。 腥风血雨中,王天直直地站在城头,像一杆骄傲的标枪,见到十八连环垒火光兀自未灭,心头闪过重重的悔意,但他知道这不是后悔的时候,迅疾定下心神,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战场上的局势。 王门四大战将,王战,王猛,王绅和王定这四个结义兄弟,如众星拱月般站在他的左右。 王天看着马蜂一样扑上来的联军士兵,对四人道:“你们谁知道萧如故让这么多士兵来送死是为了什么?” 四战将的老大王猛朝城下吐了一口浓痰,信誓旦旦道:“老子敢发誓,这一定是萧如故觉得我们这边风水好,他决定把同胞们都送到这边来安葬!” 老二王战却以一副同情的语气对王天道:“元帅,你到底欠了萧如故多少银子?害得他不惜手下的性命来找你要钱?” “二位大哥说得都有道理!不过在我看来,这还不是主要原因,萧如故一定还有什么阴谋!”老三王定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阴谋?”众人齐声发问。 “我正在想!”王定老神在在地说。 “靠!”众人一起唾弃道。手下的士兵们看到元帅和将军们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依然能谈笑自如,都是信心倍增,杀敌更加勇猛。 “你们仨少给老子胡扯!”王天笑骂了一声,最后问四人中年纪最小的王绅道:“小绅,你是怎么看的?” 王绅冷静分析道:“依属下愚见,萧如故这样做一方面固然是真的想要用猛攻来打开缺口,另一方面怕也是要消耗盟友的实力而保存自己的实力,你们看,来攻城的多数是陈国和西琦的士。由此可以知道,元帅的等待已经起了作用了,在平静了四十多天后,三国联军内部已经出现了问题,这次的攻势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转化他们的内部矛盾。” 王天点头赞许道:“不错!你能想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不过,事实上正如阿定所说,这里面其实还有别的阴谋。” “什么阴谋?”四人都收敛了笑容,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萧如故是想……”王天的话音未落,一支全身带着金光的劲箭,仿佛是穿透了虚空,以一种看来极端缓慢,但实质上快如疾电的速度朝城头的王天射来。 如梦似幻!四大战将纷纷拔出兵刃挺身去迎,但那箭却似真还幻,明明就在眼前,一刀砍去,箭已改变轨迹飞往在另一个位置,正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那种感觉就仿佛这支箭本身已与虚空融为一体,是以可以不按物理轨迹、不按常规地出现于任意位置。 王天冷笑一声,拔出佩刀,不偏不倚地劈在金光的头上,“锵”地一声,金光敛去,利箭从中间被一分为二。 “唰唰唰”又是三道金光紧随而至,王天大刀一挥,三声钝响过后,三支劲箭全数落空,钉在城楼的花岗石壁上,深入半尺,兀自摇晃不定。 第73章 楚军欢声雷动,士气更是高涨。 城下。 贺兰凝霜笑道:“早听说当日萧帝荡平叛逆时,不过射了三箭,三路叛军就都投降了,人称‘三箭定江山’。今日一见,才知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萧如故收回玉雕弓,深深吸了口气,苦笑道:“贺兰国主是在笑话萧某吗?不过,这王天真不愧是新楚军神,竟让我这九霄云羽箭第一次失手了。” 贺兰凝霜笑道:“萧大王真是太客气了,你这四箭看似徒劳无功,还为楚军长了士气,但王天硬接了这四箭,一定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吧?而大王更厉害的招数还在后面吧?” 萧如故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淡淡道:“不知道贺兰国主是否听过一句话,太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长,特别是女人!” 二十八岁贺兰凝霜装出一个怕怕的小女儿情状,说道:“萧大王这是在恐吓霜儿吗?” 萧如故调笑道:“我哪里舍得啊?” 贺兰凝霜似笑非笑道:“天下间又有什么是你萧如故舍不得的呢?” 萧如故微微一呆,想说什么,却终究半晌无语。 “禀元帅,西城的一间粮仓忽然失火,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附近的两间兵器库,宋将军请元帅派兵支援!”一名头发胡子都散发着焦臭的士兵,慌慌张张地单膝跪到了王天的面前。 “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他还是让敌人得逞了!这个宋真!真不知道承宗是怎么教他的!”王天双眉紧锁,对王绅道:“小绅,你带三千……不,五千人去协助他们,务必尽快将火扑灭,同时给我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该抓的人先给我抓起来,今天的战事结束后我再亲自过问。” 王绅答应,飞速的去了。 看着西面冲天的烟火,感觉到刚才持刀的右手隐隐的疼痛,五十八岁的老元帅忽然觉得脖子一阵发凉,不禁喃喃自语:“萧如故,你不会就只会这点鸡鸣狗盗的伎俩吧?” 萧如故当然不会只有这点伎俩。 在王绅去后不久,刚才那个士兵带着麻烦又来了:“元帅!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王天斥道,“说!又出什么事了?” “武威将军被宋将军给杀了!”士兵哭道,“现在宋将军的人和我们的人打了起来,反而没有人救火了。” 王绅官拜武威将军。 “什么?小绅被那狗才宋真给杀了?”王猛大怒,一把抓住了那士兵的衣领,“快带我去,老子要活剐了他!” 第二十五章凭栏事变 “住手!”王天大喝道,“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也不许妄动!王战,你挑一万人和我走一趟,王猛,少安毋躁,你和王定好好留在这给我杀敌,记住,人在城在,国家存亡可在你们一念之间!” “元帅!请让我亲自手刃宋真!”王猛急红了眼。 “闭嘴!”王天厉声道,“这是军令!抗令者斩!” 王猛还要说什么,却被王定一把拉住:“镇定点,大哥!有元帅在,没有人能逃脱惩罚,难道你连元帅都不相信吗?” 王猛平静下来,道:“好!元帅,我听你的。” 这次凭栏保卫战,柳州和断州各自出兵十万来援,按张承宗的意思,断州的十万军队到达凭栏后悉数尽归王天指挥。王天当仁不让,而年轻的宋真也一直在他身边,很得王天的赏识,但因为年轻气盛的缘故,一来就与粗鲁的王猛发生过争执,虽然最终没有大打出手,却也因此与四战将的关系搞得不是很好。 前几天敌营的细作传回消息说萧如故将于近期开始第二次攻击,而在战争爆发前潜入凭栏关的奸细,有可能对楚军的粮草库和兵器库发动袭击。宋真主动请缨去镇守这二处,王天就拨了三千断州军给他,其中还有三十名精通匿迹藏身术的法师,让他务必擒住活口。但谁成想,如今居然会搞成这样的局面。一个解决不好,怕会影响到断州军和柳州军的关系,到时候敌军没攻进来,楚军自己可就不战自溃了。 当上述情况如走马灯似的在王天脑子里闪过的时候,身受三处重伤的宋真正单膝跪在他的面前,而王绅的尸体正躺在他身边不远处,在他身后十丈躺着数百具横七竖八的尸体,而二十丈外却是依波哥达峰的石壁而建的粮仓和军械库正冒着浓烟,数千名柳州军士兵正奋不顾身地救火,近三千断州军士兵却和王天带来的那一万多名柳州军分别站在各自统帅的背后,弓箭在弦,刀剑出鞘,各自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仿佛即使是一根针掉到地上,都立刻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王天深吸了口气,问道:“宋真,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真摇头道:“元帅!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和手下抓住了几名纵火的奸细后,正在救火,武威将军就带人过来,开口就要我将人交给他,我让手下带他过去,一会功夫他就怒气冲冲地带人过来要我束手就擒,我想这里边一定有误会,正要和他解释,他已经一刀砍了过来……” 王战冷喝道:“你他妈少胡扯,小绅从来不会无故砍人!” 宋真怒道:“神威将军请放尊重点!众目睽睽,难道宋某还会撒谎吗?” “你他妈就是在撒谎!”王战也是恼怒之极,大声喝骂起来。 宋真冷笑道:“那我就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吧!”举刀朝自己脖子抹去,却被两根快如闪电的手指夹住了刀尖,抬眼看时,却是王天。 王天将刀尖一拨,喝道:“人若死了,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快把刀收起来!” 宋真愤愤地将刀还鞘。 王战冷冷讥讽道:“做做戏就能免一死,这未免太便宜了吧?” 宋真怒极反笑,“呛啷”一声又拔出大刀:“好!好!王战,宋某贱命一条,你有本事尽管来取就是!” 王战冷笑一声,挺剑便刺。双方士兵见此大哗,乱箭齐发,场中仿佛下了一场暴雨。 王天双手一分,一合,漫天的箭雨仿佛是受到一块磁铁的吸引,如铁针般被吸到身周,他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缩成一团的巨大刺猬。 “去!”王天大吼一声,附在身上的数千支劲箭破空而去,消失无踪。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招之威镇住了,呆呆傻傻,作声不得。但这不包括王战和宋真。二人不知是对自己的武功还是对王天深具信心,在乱箭齐发的时候都没有去喝止手下,而是拼命厮杀起来。 王天怒喝道:“你们俩还不给我住手?” 但两人对他的喝问置若罔闻,根本没有半点住手的意思,反而越杀越起劲。他们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此时都欲杀对方而后快,因此招招都是进攻,全不防守,不过交手数招,二人均已满身是伤,鲜血长流。 王天气急,蹂身扑上,一招分花拂柳使出,双手化作两只轻盈的蝴蝶,分别飞向王战和宋真二人的兵刃。 王战的剑忽然快了十倍不止,本来刺向宋真脖子的一招,顺势一拖,变剑为刀,斩向宋真的小腹,而王天的横空出现,让这招本是攻向宋真的必杀一招,引向了他自己的丹田。 先前王天为鼓励士气,硬接了萧如故的四箭,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刚才又以极耗内力的百川归海一式接下了数千支箭,虽然威风,却无疑让伤势更如雪上加霜,此时再被王战一剑砍在气海丹田,护体真气立时告破,狂喷一口鲜血后,身形被震向宋真——宋真慌忙收刀,但一股巨力忽然从双臂传来,大刀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推,在他尚未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前,王天的咽喉已经在他的刀锋轻轻的抹过。王天状若疯魔,怒吼一声,指着王战,想要说什么,一蓬鲜血却自喉头如箭射出,随着一声如山崩地裂的巨响,整个人仆倒在地。 绝代之名将,未战死沙场,却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场中数万人都被这忽然的变故吓懵了,紧握着手里的刀剑,不知何去何从。 “宋真杀了元帅了!”王战怒吼一声,举剑就刺。宋真呆呆傻傻,直到王战的剑刺在肩膀上,剧痛才让他回过神来。“弹他的剑!”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王天不假思索,曲指弹在王战的剑身上,“铛”地一声,那柄曾经千锤百炼的宝剑立即齐腰断为两截,而王战手中的断剑被震飞到丈外,虎口也被震出血来。 “贼子邪功厉害!兄弟们一起上,杀了他为元帅报仇!”王战大喝一声,带头赤手扑上。柳州军的士兵们清醒过来,怀着一腔的仇恨,一窝蜂地了扑上。 “不!我不是有意的!”宋真不争辩还好,这一争辩就等于是直接招认了王天确实是被自己杀的。 柳州军士兵更加激愤,人人高喊着“替元帅报仇,誓杀叛国贼”一类的口号,恶狠狠地扑上,恨不得将宋真千刀万剐。远处救火的士兵也听到了口号,纷纷放下水桶,抓起兵器过来帮忙。 身处愤怒洪流中的三千断州军将士很快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场暴动,成为了宋真的附逆——先是一名断州军士兵替自己的将军高声辩护,说完全是一场误会,于是其余的断州军士兵纷纷相应,开始阻拦柳州军朝宋真的进攻,王战大喝道:“宋真杀死元帅和武威将军!图谋叛国!断州军附逆,兄弟们,杀光他们为元帅和将军报仇!为国除奸!” 一万五千热血沸腾的柳州军开始了对三千断州军的围剿,后者为求生存,不得不拼死抵抗。附近的断州军闻讯赶来,加入了战团! 第74章 一场酝酿已久的巨大风暴终于爆发!大火越烧越大,却无人去救。本是同仇敌忾的断州军和柳州军因为王天的死,变成了水火不容的死敌,互相厮杀。 有些明智的将领想阻止这场风暴,但很快他们自己就被风暴所吞噬。 很快的,这场风暴席卷了整个凭栏天关。由于守城的十万军队中,除了楚雷的五万凭栏军,就几乎全是柳州军了,而正等着轮换的十万断州军力量则在城中辅助修建工事和运输补给,听到暴乱发生,很快就赶了过来,局势立即以压倒性的优势向断州军的一边倒。宋真受到神秘人的点拨,决定以雷霆手段先将这一万五千断州军压制住,熄灭混乱之源,然后再细细解释。 这个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但就在混乱即将结束的时候,王战却带来了大批手持锄头、镰刀一类武器的百姓。却是在内战刚刚开始没多久,他见一时奈何不了宋真,就在凭栏广场上登高大呼军神的死讯,百姓们听说军神被宋真的断州军所杀,纷纷加入到分别柳州军的行列中来。 宋真下令断州军不要与百姓冲突,尽量采取规劝的方式。 但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却义愤填膺,对断州军猛下死手。断州军的士兵们当然没有理由坐以待毙,奋起反击。混乱终于不是宋真所能控制的了。 火势越来越猛,喊杀声震天,终于惊动了在凭栏关口指挥楚军和联军大战的王定和王猛。 听到通信兵的汇报,王猛目眦俱裂,提起九环刀就要猛冲过去。 王定一把拉住他,急道:“大哥冷静!” “冷静?王元帅都被宋真那狗才给杀了!你叫老子怎么冷静?”王猛怒吼一声,飞身跃下十丈高的城楼。王定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如一匹烈马,绝尘而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军神被杀,城头的士兵立时都红了眼,纷纷要求王定这个临时总指挥替元帅报仇。这一松懈,城下的联军士兵又有好几人通过云梯爬到了城头。 王定手中长剑如一道白线,在那数名联军士兵的脖子上划过,留下一丝鲜红的血痕! 方才那个儒雅的白衣少年仿佛成了地狱的修罗!众人微微一愣之际,王天大喝道:“王元帅向来视我等如兄弟、如亲生儿子!众位兄弟,如今竟然有人将他杀害,如此大仇应不应该报?” “应该!”吼声如雷,热血奔腾! 王定挥手让摩拳擦掌的众人静下,一指点向城下如潮水般的联军,又道:“但如今国难当头,叛乱又生,内忧外患,实难决断!若元帅在此,会让我们弃城不顾,一心只记挂个人私仇,任凭敌寇入关,杀我百姓,占我国土,还是会先驱除外敌,保我城池,再平内患?国恨私仇,我们何者当先,何者当后?诸位兄弟,你们教我!” 一名老兵哭道:“元帅在世时常说,国家,国家,先国后家。我们既然是他的士兵,也该先国后家,先报国恨,再说家仇!” 众士兵默然片刻,应者如云。 王定一掌将一名萧国百夫长震下城墙,大声道:“既然如此,大家还愣着什么?还不振奋精神,化悲痛为力量,驱除外敌?” 愣住的士兵们警醒过来,纷纷舍生忘死,重新投入战斗。一度已经占据了城墙一叫的联军士兵,很快又被赶下城去。楚军人人争先,个个奋勇,一直备而未用的烫油和滚木带着仇恨泻向了城下的联军,后者死伤惨重。 “这不过是苟延残喘。如果一个人的经脉已坏死,无论肌肉如何的光洁,都已离死期不远!即便他依然面泛红光,也仅仅是回光返照。”见到关内火光冲天的萧如故,在面对陈过和贺兰凝霜关于为何让那么多的士兵去无辜送死的质问时,以一种淡淡的语气如是说,在这句话之后,他立即又下了一个继续猛攻的指令! 事实证明了萧如故的预见。在三个时辰之后,凭栏关的城门居然被城内混战中的某支柳州军“不小心”给打开了! 联军长驱直入。 这个时候,两支内战的楚军才醒悟过来,但为时已晚。兵力本已处于劣势的楚军在内耗过后,与萧军的比例更是悬殊,而两支楚军间的刻骨仇恨更是让他们配合不起来,更糟糕的是,原凭栏守将楚雷见大势不妙,当即率部投降。 楚军在抵抗了半个时辰后,甚至连巷战都没有怎么进行,就全线溃败! 曾经固若金汤的凭栏关就这样被攻破,而讽刺的是攻破凭栏关的不是凶悍的三国联军,而是楚人自己。 当萧如故进入凭栏关的时候,发现整个凭栏关已经是满目疮痍。满地的尸体,四处是断塬残壁,偶尔还能看见兀自未熄的火苗在街角吞噬着楚军士兵的血衣。 饶是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当中,见到这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场面,萧如故依然忍不住长叹一声:“须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但这声悲天悯人的长叹兀自在空气中回旋,发出叹息声的主人却已下令加封楚雷为明智候,同时冷静地下令将随楚雷投降的四万楚军就地活埋。 贺兰凝霜倏然变色:“萧帝三思!这可是四万条人命!” 满脸鲜血的陈过却兴奋得大声叫好。 萧如故挥手让萧未带着令箭去了,对贺兰凝霜淡淡一笑:“你不是说了吗,天下根本没有萧如故舍不得的东西?必要的时候,我连自己都可以舍弃,更何况是这区区四万敌人的性命?” “可是……” “没有可是!做大事的人,怎么可以有妇人之仁?我以为你与别个女子不同,原来也并无两样!算我看错你了!”萧如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望着那少年帝君淡漠的黄衫背影渐渐消失在士兵汇聚的洪流中,贺兰凝霜的心头第一次闪过一丝犹豫:这次出兵,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处理完善后事宜,萧如故留下陈过率领十万陈军和五万萧军镇守梧州六郡以及凭栏关,自己则提兵南出凭栏,在两个时辰内以摧枯拉朽之势很快荡平了潼关与凭栏之间的两个小城虎都和古浪。之后他分兵两路,一路由贺兰凝霜率西琦铁骑二十万,以重兵围困无忧军团所在的孤城库巢,他自己则亲率二十五萧军昼夜兼程夜袭百里之外的潼关。 好在王定虽败不乱,凭栏战败后就带领两万残军奔赴了潼关,与石枯荣的五万潼关军配合,凭借潼关天险,勉强顶住了三倍于己的萧如故大军的夜袭。 另一方面,贺兰凝霜与无忧军团也终于正面对上。千古兴亡,江山沉浮,已悄悄集中在了柳随风一人肩上。 凭栏事变是新楚建国二百年以来从来没有的惨败。是役,二十三万楚军阵亡十七万,其中柳州军损失七万,四大战将王绅、王猛阵亡,天威将军王定率领两万残军退往潼关,王战下落不明。断州军损失十万,宋真生死成迷。原凭栏守将楚雷与四万凭栏守军投敌。 战报传到朝廷,楚问果断下令暂时封锁消息,同时却又发出一系列应急指令:征调潼关附近三州的民兵二十万,急调赵符智昆仑军团五万人赶赴潼关,同时派出司马青衫与耿云天前往平罗和天鹰。 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关于军神战死、楚军大败的“流言”纷起,眨眼间传遍全国,民间沸沸扬扬,开始质疑朝廷的可靠性。在苍澜河一带,百年不遇大水已搞得百姓流离失所,今年的粮食已经注定颗粒无收,不巧的是,这个时候,主理苍澜赈灾事务的钦差正国公许正在青州遇刺身亡、副官武辰挟巨款数千万出逃的丑事忽然闹得沸沸扬扬,青州总督为向上面交差,抓了数百平民斩首,一时间,青州民愤不绝,匪首马大刀打着“除奸党,靖敌寇”的旗号趁势揭竿而起,一时应者如云,起义暴动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义军很快攻克青州三郡,且声势越来越大。 在大荒3865年的这个多事之秋,新楚王朝从未如此的风雨飘摇。 北溟的最北边是九大溟池。传说这九大溟池乃天上九颗明星坠落凡间所砸成的大坑,北溟的精华汇聚于此所成,是以北溟又称九溟。 蓝色光柱在到达第一池红溟上空后,凭空消失不见,五人猝不及防下就此从四丈高空摔落下去,厉笑天四人或有轻功或会御风术,唯有倒霉的李无忧是半丝功力都欠奉,又一次摔了个鼻青脸肿。 事后众人羞愧难当,但给他道歉的话却是千篇一律,“活佛的御风术比我好,老公,我以为他会来帮你,所以……”,“以厉施主的修为,带你下去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小僧以为他会出手……”,“朱丫头当时离你最近……”,“男女授受不亲,无忧,你会明白我的苦衷的对吧?” 对此李无忧只说了一句意犹未尽的话:老子怎么会认识你们这帮鸟人…… 九溟第一池的守护神看起来非常的与众不同。这家伙身高三丈,生得很是面目狰狞,腱子肉乱飚,典型一凶神恶煞,但全身只穿了一个红色小裤头,手持一根狼牙巨棒,很有几分性感撩人的风情。 问明了来意,裤头男嘿嘿笑道:“你们虽然能打败北溟二老,但修为比我还是差远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们都是文明人,不打架的。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对就可以去下一溟,荒人和古兰魔族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 慕容幽兰道:“最本质的区别在于,荒人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而魔族是两个鼻子一个眼睛!” 古圆的答案就有点飘逸了:佛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人魔都只是皮相,无所谓差别,所以两者没有区别。 第75章 这两个答案当然被裤头男枪毙了。厉笑天和朱盼盼只是微笑,显然没有半点要出手的意思,众人的眼神都望向了李无忧。 李无忧沉思半晌,决定剑走偏锋:“我觉得,其实人魔最本质的区别在于,魔族没有人族帅,而人族没有魔族酷!” “耶!恭喜你过关!”裤头男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很容易误会是他中了千万大奖,但送给四人的过关奖励却是一颗小如米粒的普通红宝石。 李无忧知道这是到下一池去所必需的法宝,轻轻接过,手心立时传来一种熟悉之极的温润,他吓了一跳,宝石当啷一声掉到地上。众人惊愕看来,他自嘲地笑了笑:“嘿,老子还真是穷惯了,见到宝贝就发慌!” 从第一池到第七池,五人都未遇到任何有难度的挑战,因为守护神们一听说这几个家伙是打败了北溟二老过来的,都是脸色惨白,纷纷表示自己法术高出二老太多,还是文比公平些,但这些人的智力水平实在是不敢恭维:不是智障人士就是一些刚刚修成人形的小妖精,出题的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这种情形到第八池紫溟的时候,终于有了不同,守护神居然是个穿着三点式泳衣的性感美女! “姐姐你好漂亮哦!”说这话的除了慕容幽兰,还有手不小心摸到某些地方的李无忧李大侠。 “哎哟!小兰你干吗抓住我的手不放啊?什么!我轻薄仙女?小兰,难道你认为你道德高尚人品可靠的老公会作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吗?我只是见这位姐姐胸口有一只小小的蚊子,深怕它因缺氧而死,秉着怜悯众生的大慈悲心肠,欲救它脱险而已。”李无忧义正词严,最后对古圆道,“古大师,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 古圆合十道:“阿弥陀佛,李大侠菩萨心肠,这样做当然没错,不过……”他话音未落,厉笑天哈哈大笑,朱盼盼却已羞红了脸。慕容幽兰小脸气得红嘟嘟的,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将小蛮靴朝地上猛跺,碎雪乱溅。 性感美女只笑得花枝乱颤,对李无忧道:“小色狼,可真有你的!这么多年了,你还真一点都没变哦!” 慕容幽兰酸溜溜道:“看不出来嘛!老公!连北溟都有你的老相好!” “天地良心!”李无忧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虽然我也十分希望她是,但事实上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她啊!”转头又对那美女厉声道:“美女,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你再乱破坏我们夫妻亲密无间的关系,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性感美女幽幽道:“一千多年了!你连讲话的语气都没变过啊!庄梦蝶!” “死和尚!”李无忧一掌拍在古圆的光头上,大声道,“有人叫你!” “不是,不是!”古圆忙摆手道,“小僧俗姓猪的!” 李无忧怀疑的眼光转到厉笑天身上,那美女气道:“说你呢!装什么装?” 李无忧迷惑道:“我没装啊?小姓李,双名无忧,木子李,无忧无虑的那个无忧。不是那假装自己梦到蝴蝶的家伙啊!” 美女一愣:“你真的都不记得了?”随即莞尔一笑:“是我糊涂了!你记性一向不好,都一千多年了,你当然不记得了!一千多年啊,物是人非了!谁又还记得谁啊?我干吗那么傻,竟然在这里等了你一千年!” 李无忧只听得头皮发麻,暗道:“这丫头不会是从北溟疯人院跑出来的吧?怎么脑子烧糊涂了?”干笑敷衍道:“是啊,一千年,嘿,真的是好长哦!”笑了一阵觉得不是办法,赶忙转移话题:“对了,美女,我现在受了很重的内伤,必须去一趟九溟,您那么漂亮,一定是菩萨心肠,能不能放我们过去?” “你老婆很漂亮啊?”美女盯着慕容幽兰和朱盼盼的眼神里透着古怪,朱盼盼本想辩解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恩!那个……还好……”李无忧深知和女人讨论这个话题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当即使用了招杀手锏,“不过,没你漂亮! “一千年前我这么问你,你答的是这句话,一千年后依然一个字都没变!”那女子眼中的神色不知道是讥诮还是惆怅,“庄梦蝶啊!不过是经历了十世的轮回,难道你真就不记得玄女了吗?那若琴呢?当年发誓生生世世永不相忘,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生生世世……永不相忘……永不……永不相忘。”李无忧微微一愣,“这两句话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若蝶,若蝶又是谁?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玄女悠悠一叹:“你连若蝶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我呢?若蝶就是你当年抱到北溟来求医那个蝴蝶小妖啊?长长的头发,背上一对彩色的蝶翼,怀里始终抱着一只九弦古琴……呵,忘了吧,忘了也好,都那么久了……可我怎么还总是觉得在眼前呢?难道这也和修炼轮回眼有关吗?” 语无伦次了!完了,这丫头真是疯人院出来的啊!不过秉承对美女一贯的礼貌,李无忧只是矜持地笑了笑,道:“这个……那个美女啊,你是说庄前辈千年之前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求医吗?” 玄女悠悠道:“是啊!一千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来的。” 一直没说话的慕容幽兰插口道:“玄女姐姐,他是为了救心上人的性命吗?” 玄女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啊,也是这样!万里奔波,情深义重。不过,他的心上人可不是人,而是一只蝶妖。那个小色狼啊,为了她不惜得罪正邪两派,不惜与天魔为敌,不惜与五行之神为敌,甚至不惜放弃自己即将飞升的大好机会,自愿堕入轮回,转世十世,替她偿还孽债!他……可真是个小傻瓜啊……”说到后来,晶莹的泪珠几欲夺眶而出。 古圆和尚轻轻宣了声佛号,朱盼盼神情凄楚,厉笑天一阵冷笑。 慕容幽兰却听得痴痴发呆:“为了她……不惜得罪正邪两派,不惜与天魔为敌,不惜与五行之神为敌,甚至不惜放弃自己即将飞升的大好机会,自愿堕入轮回,转世十世……替她偿还孽债……”忽然古怪地望了李无忧一眼,“老公,你当年真有这么伟大吗?” 李无忧苦笑道:“他说的是庄前辈,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啊!” “可玄女姐姐说你就是庄梦蝶转世啊!” “哈……啊哈……有这回事吗?”李无忧觉得自己遇到了一群疯子,“庄前辈早得道飞升了,你现在告诉我他已经转世了十次,而且这一次还是我?你说像我这么有理智的人,怎么会相信如此无稽的事情?诸位,你们能不能给我个有趣的理由先?” 众人摇头,看着他的眼神像看怪物。 “终有一日,你会记起来的。”玄女叹了口气,“你还欠我一件事呢!” “那等我记起来再说吧!”李无忧吓了一跳,急忙顾左右而言他,“对了,美女,咱们书归正传,我要去第九池,你能不能帮帮忙啊?” 玄女道:“别想逃避!那件事一千年前你就答应过我,都一千年了,你可是再也别想赖了!做过这件事后,我就将开启第九溟的法宝交给你,不然,你可以再等一千年再过来。” 李无忧用头发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笑道:“你们北溟的人说话真是有趣,动不动就要人等个千儿八百年什么的,不过常言道‘过期作废’!你看你,都一千多年了,你还挂在心上,会不会太那个点了?” 玄女却不受激:“大丈夫一言九鼎,你答应过的事情就该做到。好了,这件事就是你的过关条件!” “如果我只是个小丈夫的话?这件事是不是可以不做了?”李无忧小心翼翼地讨价还价。 玄女用碧蓝的清澈眸子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除非你把自己阉了,不是个丈夫了,这件事就可以不做了。” “可以找人代做吗?” “再讨价还价我可就走了!” 李无忧看了慕容幽兰一眼,见小丫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看朱盼盼,后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那神情似乎已经玄女要作什么,最后看了看古圆、厉笑天,二人一脸的镇定从容,眼睛里却露着几丝幸灾乐祸,猛一咬牙:“好吧!美女,你说要我做什么吧?” 玄女招手让他过来,在他耳畔吹了一口热气,轻轻道:“庄梦蝶,那一千年前欠我的一吻,如今总该还了吧?” 一池紫冰,风雪交加。 “她很漂亮?”垂髫的紫衣少女问这句话的时候,正直视着对面那中年男子怀中的另一个女子,扑闪的翅膀挡住了那女子本来就只露了一半的绝世容颜掩映更深。 “恩!那个……还好……”虽然风尘困顿,却无碍那男子眉宇间的英气逼人和嘴角的风流如常,“不过,没你漂亮!” “没有骗我吧?”少女一脸的欢喜,却撅着嘴,似乎不敢尽信。 “我庄梦蝶骗天骗地骗神佛,就是不骗女人!”中年男子一剔眉,神色透着认真,“特别是像你这样可爱的女人!” 少女迷醉了,自怀里掏出一块紫色的水晶心,轻轻道:“如果我让你过去,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那男子好看地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雪白牙齿,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少女的脸颊轻轻的抹过,微笑道,“我会亲一下你的脸颊,或者还会娶你做我的妻子。” 少女脸颊绯红,微微躲闪,男子灵巧的手指却已掠过了那颗紫水晶,手指过处,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力,那枚水晶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 第76章 少女抬头,以莫大的勇气点了点头,却发现那男子已经乘风远去。 “你真的会回来娶我吗?”少女抛弃了矜持,对着呼啸的北风和满天的大雪,发了一声喊。 “不知道!如果可以,或许在一千年后吧!呵,希望你到时候依然是这身衣服。”男子的笑声在风雪里回旋,仿佛是一个亘古以来就存在的诺言……。 唇上微微一湿,一道兰花般的香气直侵心脾,如痴如醉间,感觉两滴炽热的水珠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了下来,李无忧猛然抬头,睁开眼来,面前依然是梨花带雨的玄女,那中年男子和他怀中的蝶翼美女以及那颗紫色的水晶心也都已化作一天的碎雪,慢慢消失在北溟最冷的寒风里。 “可惜我不是庄梦蝶!”李无忧忍不住叹了口气。 “什么?”玄女拭去眼角的泪痕,笑靥如花。 “不然,我就可以娶你回家了。”李无忧认真地说。 玄女没有说话,自怀里摸出一颗紫色的水晶心,递到他手上,才轻轻道:“看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他回来了,但掏出这颗心的时候,我才发现当年那颗心我已经给了他,而你虽然是他,却终究不是他。虽然历经了千年的等待,我却终于还是没有等到我应该等的人。” 抬起头时,玄女的纤瘦的倩影,且行且远,渐渐消失在迷离的风雪中,紫色的水晶心在手心里发烫,李无忧的心也在发烫,忽然模模糊糊地记起一首古老的歌:朱颜渺渺,白云苍苍,俏人儿,已改昔时模样。谁还记,当时为谁痛哭,为谁欢笑,看光阴凋尽旧诗行!谁人玉台高阁,谁人极乐天堂,凝眸处,烟波斜阳。莫问卿卿去处,挽一蓬青丝,且去那世外垂钓,哪管那角徵宫商? 紫色的水晶心在紫溟池的上空放射着灿烂的紫光,一池的紫冰迅疾融化,缕缕紫烟袅袅上升,仿佛轻盈舞蹈的精灵。 李无忧知道封印结界已破,最后看了一眼玄女消失的方向,压下心头的悸动,随着众人跃入了紫溟池。 紫光敛去,众人都傻眼了——眼前再非冰天雪地,而是斜阳淡漠,草木疯长,郁郁葱葱。远处眉山如黛,浮云粘草。 众人议论纷纷,只疑来错了地方,最后厉笑天道:“《逍遥游》中明明说过了紫溟就该是第九溟玄溟了,估计我们真是来错地方了!大家四处找找,也许会有出路。”众人当即分作两组,古圆和二女一路,李无忧因为功力全失,只得和众人中武功最高的厉笑天一路,约定天黑之前回到此地会合。 不过盏茶功夫,厉笑天带着李无忧风驰电掣般向东掠出十余里,不远处的山峰已是触手可及,但二人又朝前方掠了三十余里,却发现那山峰竟越来越远。二人都是见识过人之辈,立知不对,掉头转回,却讶异发现已是景物全非。来时浅草幽林已是消失无踪,唯见数座险峰如平地而起,直插云霄,乳白色的云雾缭绕其间,山间一条大河奔涌,涛声隐隐。 第二十六章大悲幻境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移山填海?”李厉二人同时失声惊呼,颓然倒在一片草地上。 移山填海是传说中的一种高级幻境阵法,布阵范围内的环境自成一格,并且阵内景物位置瞬息万变,让人如在幻境,至于此阵竟然能将巨峰、大河也囊括于内,布阵之人法术之精,实已是登峰造极,匪夷所思。 “你会破阵吗?”两个人又是同时发问,之后面面相觑,相对苦笑。 李无忧哂道:“老大,好歹你也是一代刀狂,连区区幻境都破不了,这几十年的江湖都混到哪里去了!” 厉笑天反唇相讥:“老子是武者,当然不懂这些鸡毛蒜皮的机关阵法,但是你怎么说都是堂堂雷神,大荒四大法师之一,居然连这点小把戏都摆不平,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李无忧苦笑道:“妈的!若在平时,这点小把戏,老子还不是动动指头就搞定了?可现在老子一丝法力都没有,无法用法术寻找这阵法的阵眼,阵法不破,这幻境自然无法破起。”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厉笑天见天色已暗,便道:“我们先就地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去寻找阵眼吧。” 李无忧本挂念小兰三人,却知担心也是无用,点头答应。二人于那条大河边找了一处干净地面,安顿下来。当下,李无忧就地取材,烧了几条烤鱼,厉笑天吃得赞不绝口,后者少不得又自得意了一阵。是夜,二人围着篝火,煮酒闲谈。二人皆是当世豪杰,说起江湖人物事迹,见解虽未必尽同,却必各有新奇之处,越说越是投机,越说越是开心,大有惺惺之态。两人本一见如故,此时经此深谈,关系更进一步,竟真亲如兄弟。 夜色如水,山间雾岚渐由乳白色转为淡红。二人奔走一日,终究倦极,说笑至半夜,终于沉沉睡去。 恍恍忽忽间,体内真灵二气渐渐重新聚集,片刻间竟已充满丹田,功力更胜旧时,李无忧大喜过往,手舞足蹈道:“玄宗‘道诣九式’,正气盟的浩然正气,巫门的天巫寻龙大法,哈哈,还有禅林的‘我怀冰心’,老子随便使一样都能破了你这鸟阵!”说时大笑一声,手掌乱挥,一时间,面前真气纵横,灵气四溢,无数圣人金仙级的武功法术源源不绝而出,山移海分,好不壮观。忽觉右侧一股阴森森的臊气渐渐逼近,细看时却是一只恶狼鬼鬼祟祟匍匐而来,刚想一掌击毙,忽地想起北溟二老所授的化石大法,一掐灵诀,叫声“疾”,一道黑光飞射而出。 “啊!”随着一声闷哼,滚滚涛声落入耳来,李无忧猛一睁眼,才发现篝火已熄,自己正卧在河边,方才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摇摇头,自嘲地一笑,向右侧看去,不禁呆住,那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石人。石人摆了个好笑的姿势,双手叉腰,一根细长的石条从他胯下直达地面。依稀觉得石像面容很是眼熟,细看之下,不禁失笑——那人却是厉笑天! “哈哈!老厉啊老厉,你什么地方不好尿尿,竟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李无忧哈哈大笑,明白定是自己刚才梦里发动化石大法,不小心将正在小便的厉笑天直接给封印起来。 厉笑天身上的石块慢慢褪去,方便完毕后,径直倒在自己刚才尿尿的地方睡下,任李无忧如何拉拽,竟如死猪一般,鼾声如雷。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二人醒来时候发现险峰大河已去,自己竟卧在一片戈壁滩上,前方不远竟是莽莽沙漠,一望无涯。黄沙于阳光照射下,一派金光灿灿。 “不对,这些真是金沙!”厉笑天抓起一把黄沙,失声道。 “厉……厉大哥,你说面前这片一望无边的沙漠全是黄金?”李无忧双眼放光,如痴如醉。 “你要喜欢,都送给你就是。”厉笑天淡淡道。 李无忧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他是以为自己也搬不走,当即笑道:“大哥你还真是慷慨得可以,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当即抓了一把金沙,放进乾坤袋里。 厉笑天知道他这么做不过是聊胜于无,也不理会,只是道:“我们四处找找,也许能遇到朱丫头他们,大家一起好想办法。”李无忧深以为然,由他带着四处乱飞。 不知为何,今日的阵法再未发动,景物如旧。二人大喜,更是马不停蹄地四处搜索朱盼盼三人的踪迹,但过了半日时光,依旧全无讯息。此时厉笑天才显示出他圣人级的深厚功力来,足足施展轻功疾飞了三个时辰,他竟依然神采奕奕,全无倦意。 李无忧一直被厉笑天拉着手飞掠,见此欣羡不已,心想老子何时也能拥有如此绝世功力就好了,正想着,厉笑天本是炽热的掌心忽然传过来一丝冷气,不禁吓了一跳:“厉大哥,你怎么了?快休息一下!” 厉笑天身形一窒,忙收势停下,脸色极其难看,喘气良久,方道:“可能是因为太久没练功,刚才又消耗过度,差点走火入魔。” 李无忧见他脸色苍白,关切道:“厉大哥,你就地坐下调息一下,我去附近给你找些水喝。”刚一转身,却欢喜的叫了出来:“啊!小兰、盼盼!咦……活佛你也还没死啊,哈哈,可喜可贺。” 他话音刚落,慕容幽兰一阵欢呼,飞了过来,扑到他怀里大骂坏蛋,而朱盼盼和古圆也正自不远处的树林间含笑走了过来。 众人见面,自然另有一番喜悦。问起这一日夜所遇,三人和他们境况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在发现自己深处幻境后,古圆和尚开始寻找五大阵眼所在,终于在黎明时分找到了北方的阵眼,并将其成功暂时压制,所以这个上午,这边的景物才再未改变。 “等等……你说你居然将这个阵法的北方阵眼给压制住了?”李无忧明显吃了一惊,“活佛兄,你不是说真的吧?” 古圆笑道:“凭小僧自己当然是没那么大本事了,不过是借助了文殊洞镇派仙器文殊舍利的力量罢了。” 厉笑天闻此虎躯一震,微微变色,李无忧却一脸茫然:“仙器?文殊舍利?” 慕容幽兰撇嘴道:“不是吧,老公,你好歹也算是和我爹齐名的法师了,竟然连仙器都不知道?” “切!我就是没听过,怎么地?难道很丢脸吗?”李无忧很是郁闷。 朱盼盼笑道:“无忧竟然没听过仙器,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其实仙器和神器都是威力非常大的法宝,传说中分别只有仙人和神人遗失在凡间的。四大宗门之所以能立派数百年而屹立不倒,固然是因为他们武术自成一格,但他们各自拥有一件镇派仙器,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第77章 禅林寺的观音瓶,玄宗门的老子遗书《道德经》,正气盟的正义之剑,天巫的黑巫权杖。” “我怎么没听那几个老怪物说过?”李无忧喃喃道,“还要其他什么仙器吗?” 朱盼盼道:“盼盼见识浅陋,其他的仙器好像就没怎么听说过了,不过今日有幸见识到文殊舍利的法力。果然是匪夷所思。” 李无忧点点头:“那神器又都有些什么?” 慕容幽兰接道:“传说中的五行之神各有一件掌管五行神力的神器,还有倚天剑和破穹刀,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件叫不知道是叫苍蝇还是苍鹰的古琴……” 朱盼盼掩口笑道:“是苍引,指引的引。另外,盼盼还听说魔门有一件魔化的神器蚩尤刀,百年前曾在南山的白云峰昙花一现,被苏慕白前辈以无上玄功重新封印起来,之后下落不明。” 这仙宝神器李无忧倒真是第一次听说,因为大荒四奇都是不世出的高人,更在意对自身修为的锻炼,于仙宝神兵这些外物却并不如何看重,是以传授李无忧时并不提及这些东西,而他原来还以为倚天破穹已经是天下最强的两件武器,却不知道原来还有好几件与之齐名的神器。 “嘿嘿!有仙器又有个屁用?找不到中央阵眼,那玩意就等于废物。”厉笑天冷冷道。 古圆叹道:“唉!厉施主所言甚是。可惜小僧不是大仙位的法师,只将‘空色’练到第二层的‘色即是空’就练不下去了,不然只要领悟了第三重的‘空空色色’,即可找到中央阵眼,再凭仙器之力,破除此阵就指日可待!现在……只有慢慢找了,好在我们已经封印了五分之一的地方……” “等等!”李无忧灵光一现:“你是说‘空色’只要是入了大仙位就可以练成第三重吗?” “恩!”古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啊……李大侠你就是大仙级的法师啊……不过你现在没有法力,即使能够领悟,也无法施展啊!” “嘿嘿!”李无忧高深莫测地一笑,“别废话了,先将‘空色’的心法说给我听。” 古圆虽然满腹疑惑,却依旧将“空色”的心法,一一说出。他说得甚慢,深怕李无忧听不懂。后者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听,只是越听神色越是冷峻,眉关渐渐紧锁。 “李大侠,此门法术要以高深佛法为根基,你一时不能领悟,也不必介怀。”古圆说罢安慰道。 李无忧叹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空色色,色色空空,非空非色,亦色亦空。这空色六境其实都很简单嘛!活佛你的资质看来真是有些低啊,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冲不过第三重!” “资质低?”古圆失声道:“不会吧!我文殊一派,除开山老祖文殊菩萨外,千年以来,只有号称一代奇才的第三任掌门在第五十岁的时候练成过第四重的‘色色空空’,像小僧在十七岁时就练成第二重,已经是史上的第一奇迹了……” “是这样的吗?”李无忧笑了笑,“那看来还是我冤枉你了!不错,那你继续努力,争取在一百岁的时候参破第六重吧。只是现在,你仔细听着,我将这第三重心法的精要解释给你听,你不需要明白,只要按着我说的做就成了!” 李无忧以十八稚龄成大仙位高手,早成江湖神话,古圆听他有意指点自己,知这是难得的旷世奇缘,忙凝神静听。 “左手虚掐莲花印,右手拟拈花之态,灵气转全身十六主脉,出天地双桥,走尾壳……”李无忧声音平平淡淡,但听在古圆耳中却不啻灵山佛语,手不由心地随着李无忧所说地结印。他身周立时放大光明,片刻后,光明渐渐黯淡,开始若隐若现,一朵巨大的白莲以他的身体为花蕊,朝四周绽放,一种类似禅钟鸣响的声音自他口里飞出,绕转四周。 朱盼盼忽然嘤咛一声,朝后退了一步。厉笑天忙将掌心贴在她的背上,朝她体内输入一道至阳真气,后者感激朝他一笑。 慕容幽兰扶住她身子,见她脸无血色,关切道:“朱姐姐,你没事吧?” 朱盼盼摆手道:“活佛的法力太强了,我有些受不了。多亏了厉大哥相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檀香味。李无忧声音转急,古圆指法变化也越来越快。梵音佛唱刹时充塞于天地之间。白莲花瓣碎裂成片,绽如星雨。 李无忧边说边退,此时已躲到厉笑天身后。 古圆凌空矗立,白色僧衣在漫天花雨里若隐若现,仿若涅槃的佛陀。终于,他大喝道:“空色圆融,还我本相,万相归宗”,双手结印轰出,一个大大的金色卐字直冲云霄,但于空盘旋片刻,却直落众人中间的空地,迅疾消散无踪。 “啊!原来中央阵眼就在我们脚下!”李无忧大喜,随即大喝道,“活佛,快用文殊舍利!” 古圆应了一声,双掌蓦然一分,一颗发着金光的珠子暴射而出,瞬间没入地下。“轰隆”一声巨响过后,方才的黄沙千里景象一空,四围阳光灿烂,气候温暖如春,奇花异草争芳斗艳,万物生气盎然。唯有面前一个巨大的冰池,于这温暖如春的地方很有些突兀。离众人不远处一块白玉石碑上有金光流动,定睛看时,隐隐是四个大字的形状:大悲幻境。 北溟第九溟,又称玄溟、天池,乃缥缈大陆的极北之地,方圆八百里,如一颗巨大的明珠镶嵌于青山之间。四围险峰入云,峰间常年雾岚缭绕,云蒸霞蔚,有仙禽神兽出没其间,极是神秘。传说四圣兽中的金翅大鹏就世代住在天池南边的摩天峰上,世代守卫这片世外净土。 出了大悲幻境,面对温阳照体,和风熏人,五人都是神清气爽,襟怀大畅。朱盼盼赞道:“所谓物极必反,不想这极北之地,非但不是苦寒,反是温暖如春,不啻人间仙境。” 古圆收回文殊舍利,道:“各位施主,小僧已探察过了,四周并无人迹,想来大鹏神是默许了我等的存在。现在,我们就可以开始钓玉鲸了。”说时右手手指一阵伸屈,眼光落到前方三丈处,左手一扬,一道金光过处,冰面凭空多了个井口大小的圆洞,阵阵寒气化作白烟冒了出来,众人立觉气温变冷,李无忧更是打了个哆嗦。 众人诧异之际,古圆已从怀里掏出一朵雪白的花朵,续道:“钓玉鲸,需武学高手将雪莲置于冰水之下,用真气将花香逼向四方,方可引玉鲸而来。” “真气……”听到这句话,众人若有所思,眼光齐刷刷全望向了厉笑天。后者吓了一跳,忙道:“别听小秃驴的废话,这家伙铁定是想公报私仇。” 李无忧立时谴责道:“厉大哥,咱们好歹结义一场,兄弟我现在有难,你难道就忍心见死不救吗?” “若说去和人拼命,老子二话不说,但你要老子像个娘们一样拈朵花,傻兮兮地将手放到冰水里,那可万万不行!”厉笑天急忙摆手,死活不应。 “没义气啊!还大哥呢!呸!”李无忧当即翻脸,旁征博引地骂了起来,一时间,古今圣贤、满天神佛全成了他引经据典的根本,上下三千年来历史上最出名最龌龊的叛徒、没义气的败类全成了他的帮手,洋洋洒洒扔了数万言,直将厉笑天骂得惭愧欲死,恨不得立时就钻进那个冰洞生生世世再不出来,他依然没有半点罢休的意思。 “老公,别骂了!你看朱姐姐!”慕容幽兰忽然打断了李无忧的滔滔不绝。 朱盼盼一言不发,皓臂半露,玉手却已伸到那冰洞之中。 “啊!盼盼你快起来,别冻伤了手。”李无忧大惊,忙跑过去要将她拉将起来,后者立时脸带薄怒道:“无忧,你是认为盼盼无能,不能将雪莲香散落开去,还是认为盼盼不是你的朋友,不配为你做这点小事?” “我……你……都不是!”李无忧生平第一次的笨嘴拙舌起来,“我没那个意思,不过你……” “呵,没有那个意思就好。”朱盼盼转怒为喜,嫣然一笑,玉臂又向水下伸了几寸。 李无忧又是好气又是感动,拿她无法,只得顺了她的意思,回头狠狠瞪了厉笑天一眼,重重吐了口唾沫。后者嘿嘿一笑,自去池里猎了几尾鲜鱼,死皮赖脸地求李无忧烤熟吃了,算是替自己赎罪。李无忧虽气他不过,只是此时自己功力不在,如龙游浅水,还有好多事要依靠他,不好真的翻脸,见那鱼脂肥油丰,在古圆的劝解下,半推半就的应了。 众人在池边就地搭了个简陋木棚,烤着鲜鱼,高声谈笑。朱盼盼像个白痴一样,傻傻地将手伸到冰下钓鲸,却并无怨言,神态还甚为满足。慕容幽兰见此,在李无忧耳边酸溜溜地轻声道:“老公,我看朱姐姐很快也要叫你老公了!” 李无忧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你还是不了解盼盼啊。她对我固然是极好,那不过是朋友之情罢了!她并不是一个愿意依附男人的女子啊!”说时起身而起,带着一条热气腾腾的烤鱼朝朱盼盼走了过去。 刚走到一半,他忽然觉得足下一阵摇晃,差点摔倒,定睛看时,才发现四处的冰面已开始破裂,冰下隐有轰鸣声传来。 “玉鲸来了!”古圆大喝一声,抢先掠出。其余三人跟着纵身飞了过来。 朱盼盼刚面露喜色,一根巨大的水柱自那洞中飞了起来,“嘣”地一声破响,附近数十丈宽的冰面忽然裂开。 下一刻,“哗啦啦”一阵碎响,冰块飞溅,紧接着“蓬”地一声巨响,一条巨鱼破冰而出。 朱盼盼身形一飘,已经稳稳站在了一块浮冰之上,双臂张开,袍袖鼓风,身形朝后疾退。 第78章 李无忧吓了一跳,转身便朝岸上跑,刚跑两步,一个踉跄,一股寒意已自足下传来,忽然一阵幽香扑鼻,背上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已凌空飞起,耳畔传来小兰的嬉笑声。 那鱼全身莹白如玉,身长不下十丈,全身无鳞,肋生一对巨翅,飞翔如鸟。一出水面,骤见生人,怒吼一声,口吐一蓬白光,朝疾飞而来的古圆猛扑上来。 猝不及防下,古圆忙御风避开,却被那白光扫中僧袍一角,衣角立时寒冰凝结,下一刻,这段衣角竟凭空掉了下去! 厉笑天见此竟冷喝一声,咦然不惧,迎着那白光猛扑上去。 “孽畜!吃老子一刀!”随着一声巨吼,一道火色的强光自厉笑天身上冒出,劈开白光,狠狠地砸在玉鲸的额头。 “敖”玉鲸厉吼一声,负痛倒飞。古圆高宣一声佛号,手掌一扬,一蓬金光自手射出,将玉鲸身体悉数罩在其范围之内。玉鲸厉声巨吼,猛扇双翅,想要挣脱红光的束缚。 激烈的罡风随着玉鲸翅膀的煽动布满了整个天池,李无忧和慕容幽兰站得远在池边,兀自觉得双颊生疼。朱盼盼一直立于一[奇`书`网`整.理提.供]块浮冰之上,此时竟也身不由己地被罡风吹得朝岸边移动。 狂风中,厉笑天虎躯一振,白光凝成的冰甲被炸得四散飞分,全身的衣服被搞得支离破碎,他索性将上衣拔去,露出肌肉虬结的精赤上身,也不顾头发披散,就提刀朝金光笼罩中的玉鲸猛砍过去。 “住手!”一声巨吼仿佛如一个炸雷,在众人耳里,在天池上方炸开,一时间千山响彻,四围群鸟乱飞。 厉笑天冷笑一声,并不理会,长刀化作一道三丈长的火红色刀光,狠狠地斩在了玉鲸的头部。 血花灿烂地绽放,厉笑天老脸狰狞,仿佛一个魔鬼。 古圆叹息一声,收回文殊舍利,呆呆地看着横亘冰面的巨大玉鲸尸体,心头阵阵冰凉,不禁高宣了声佛号,喃喃道:“师父,弟子是不是做错了?” “这家伙果然是个变态!那么恐怖的东西,居然被他一刀就砍翻了。”李无忧嘀咕着,和小兰、盼盼二女慢慢走到了池心。 一声长长的清啸,天空一个黑点渐渐变大,一个金衣老者凌空飞下,轻轻落在冰面上,见玉鲸抽搐一阵,终于不再动弹,如电双目冷冷扫了众人一遍,怒道:“混账!你们……你们可知自己已闯下滔天大祸了!” 厉笑天横刀胸前,大声道:“这条破鱼是老子杀的!有什么事你找我来!” “找你?找你又有什么用?你们这些无知的人类,越来越讨厌了。”老者冷笑道,“从来就知道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趁现在事情还有回旋余地,赶快滚!否则本神让你们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嘿嘿!老子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治好我兄弟的伤,目的没达成,怎么会走?”厉笑天邪邪一笑,“今天谁要是阻拦老子,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老者闻言大怒,手掌一翻,一道刺眼的金光疾射向厉笑天,后者横刀一架,金光被磕飞,落到附近山上,一颗参天巨树应光而倒。 “原来你竟已到修到了圣人级!难怪这么张狂!”老者冷笑一声,揉身扑上。 “老子今天就杀了你这鸟神,让你知道爷爷的厉害!”厉笑天提刀迎上,与那老者战到一处,同时大声喊道,“朱丫头!还愣着什么,快带他们去取胆!这老家伙有我应付着。” “用我的剑吧!”李无忧拔出无忧剑递给朱盼盼,后者点头接过,飞身朝玉鲸刺去。 古圆喊道:“注意了,玉鲸腹下有一红点,从那里刺入,鲸胆就在那里,不过那胆小如珍珠,藏于膏腴之间,朱姑娘请小心些。” “狂徒敢尔!”老者大怒,狠狠一掌将厉笑天逼退,飞身朝朱盼盼飞去,忽觉面前一阵金光大作,一股巨大粘力竟让自己身形缓了下来,不禁大惊:“文殊舍利!既然是佛门弟子,你……” “抱歉,大神!为救天下苍生,必定要有所牺牲。万千罪孽,都尽归弟子一人吧!”古圆语声淡淡,但其间却有种说不出的坚定。 “你……”老者一怔,厉笑天的长刀又已砍到,不得已下放出金光抵挡。一时间,竟成了古圆和厉笑天这两个对头联手御敌的局面。那老者本来法力高强,但在仙器文殊舍利压制下,立时去了大半,仅仅和古朱二人战成平手,欲脱不能。 朱盼盼一剑刺中那个红点,却觉如中铁石,百炼神剑无忧剑竟瞬间曲成弧形。下一刻,她整个人被震得倒飞三丈,踉跄落地。 “啊!”众人都是低呼一声。 “哼!无知狂徒,以为区区凡兵就能洞穿神鲸之躯吗?”老者眼角余光瞥见此幕,冷哼道。 “糟糕!小僧忘了玉鲸死后躯体比生时更坚百倍,确非凡铁能伤。”古圆忽然懊恼道。 “靠!你不早说!”李无忧狠狠骂道。 “以血涂剑,金石可穿。”一个声音忽然钻入朱盼盼的耳朵,她不及细想,玉手朝无忧剑上一抹,剑尖立时染上了一缕嫣红。下一刻,无忧剑化作一道长虹,深深刺入玉鲸身上那个红点,强烈的七彩光华忽自伤口处暴射而出。 “啊!”李无忧众人齐声欢呼。 “不要拔剑!”老者惊恐大喝道,猛喷一口鲜血,一直困扰着他的舍利金光立时一黯,厉古二人一愕间,他身形已脱出舍利笼罩之下,迅疾朝朱盼盼飞去。 此时朱盼盼已将长剑自玉鲸体内撤了出来,一颗珍珠大小的七彩光珠飞射而出。 “抓住那颗珠子!”古圆大声喊道,同时也御风飞了过去,不防脸畔一阵微风荡漾,一个人影已自身侧飞过。却是厉笑天! 朱盼盼娇躯一拧,人也已腾空而起,朝那颗珠子飞去。 那珠子却似有灵性,一出玉鲸体,便朝岸上的李无忧和慕容幽兰飞去。小丫头见此大喜,忙飞身去接。 当是时,五人或施轻功,或祭起御风术,各展生平绝技,同时去抢那光珠。 众人之中,以慕容幽兰和朱盼盼离珠子最近,而厉笑天和那老者身法最快,眨眼间已是赶上二女。 当珠子在离岸上的李无忧三丈之时,四人已离那珠子都不过一丈距离。慕容幽兰娇喝一声“千浪漩涡”,右手一扬,那颗珠子四周忽然生出一阵水样漩涡,珠子朝她疾射过去。那老者见此探手凌空虚抓,千万道金丝立时笼罩住了光珠,珠子立时反向他射来。同一刹那,厉笑天和朱盼盼也同时出手虚抓,两道无形的劲道立时凝在了光珠上。 四人方向各不相同,施力方向也自不同。那珠子刹那间竟然出现了短短的一顿,随即却朝那老者飞去,只因众人之中自以他功力为最深。 “金刚托日!”有人大喝以声,一尊金色的怒目金刚忽然出现在光珠下面,伸出一对巨灵掌将珠子虚抓住朝慕容幽兰一方拉拽,珠子一顿,但随即依旧缓缓朝老者移去。却是古圆也已赶到,站到了慕容幽兰身侧施法。 “猪啊!你们难道不会站到同一边吗?”岸上一直在看热闹的李无忧忽然破口大骂道。 一语惊醒局中人。 朱盼盼首先发应过来,身形缓缓朝慕容幽兰一方移动,缩小二者之间的夹角。厉笑天冷笑一声,也自移了过来,如此一来,立时成了四人同时斗那老者之局。那颗珠子在双方力量牵制下,竟自不动。 “你们这帮蠢材!赶快放手!”那老者恼怒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头,你别唬我们了。你怎么不放手啊?”岸上的李无忧大喊道,“厉大哥、小兰、盼盼还有活佛兄,你们千万别放手啊!” 他话音未落,电光火石间,一缕黑光忽然从朱盼盼腰间射到光珠下方的冰面上。黑光迅疾敛去,场中却忽然多了一个黑衣少年,那颗光珠却已被他抓到手中。 众人大惊,纷纷尽展功力去夺。 那少年方才取得珠子,不过是趁着五人力量各自牵制,此时当世五大高手同时出力压到他身上,岂是等闲?少年的脸立时变形,紧接着喷出了一口鲜血,但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只是微微一笑,眉间忽然射出一道淡淡的黑光,落到光珠之上。珠子立时发出四道更淡的黑光,激射向天池周围东西南北四座险峰。 四道更强烈的黑光迅疾从险峰上飞射而下,聚在那光珠上,霎时一股巨力以那光珠为中心朝四围波动,场中五人立时不可自制,被震得身不由己地朝后倒飞。 珠子上的黑光大盛,猛然汇聚成一束,射向天池冰下,将池心照出一个大大的“卐”字。立刻的,一阵闷响忽然自天池下面出来,整个天池仿佛忽然颤抖起来。 “劫数啊!”老者长叹一声,再无下文。 “喂!你是谁?怎么会从朱姐姐身上冒出来?”慕容幽兰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迷惑地问道,“你是她儿子吗?” 众人狂倒! 只是这少年刚才确实是从朱盼盼身上忽然冒出来,并且一个人架住了五大高手的进攻,虽有取巧之嫌,但本身武功之高,也已让人叹为观止!是以,这情形说不出的诡异。他们想笑,张开口,却发现自己喉咙一阵嘶哑,半天笑不出声来。 朱盼盼面色惨白,双目中尽是茫然,仿佛刹那间被人抽掉了三魂六魄。 “呵呵!我不是朱姑娘的儿子。”少年脾气似乎极好,竟非常耐心地解释起来,“至于我是谁嘛,问你老公去吧!” 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第79章 李无忧脑际刚刚闪过这个念头,那少年忽然转过头来,微笑道:“自航州城外一别,匆匆已是数月,李大哥风采如昔,真是可喜可贺!” “独孤羽!”李无忧大吃一惊,嘴张得足够吞下一个鹅蛋。 邪羽独孤羽?这少年竟然就是冥神独孤千秋的嫡传弟子独孤羽?场中众人除了那老者外悉数瞪大了眼睛,厉笑天更是冷冷哼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光彩。 “正是小弟。”独孤羽微微一笑,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李无忧敏锐地感到不好,慌忙侧身闪躲,只是他此时功力全失,平时翩若惊鸿的身法此时使来却慢如蜗牛,眼前彩光一闪,口里已是一冷,“咕噜”一声,一颗滑滑粘粘的东西已自喉咙里滚了下去。 李无忧大骇,怒道:“王八蛋,你刚才给老子吃了什么?” “小弟听说大哥你喜欢吃玉鲸胆,特冒着被五大高手粉身碎骨的风险,抢来给你!李大哥非但不领情,还对小弟恶言相向,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独孤羽一脸委屈道。 “嘿!你会那么好心?”李无忧似笑非笑,因为他忽然觉得丹田内确实开始有真灵二气的凝结。 “看,看,大家兄弟一场,大哥你怎么能不相信小弟呢?”独孤羽耸耸肩,无奈道,“枉小弟刚才还顾念大哥的伤势,特意加了些我圣门的珍稀灵药牵机变助兴呢!” “嘿!牵机变?兄弟你对大哥还真是好啊!大哥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你才好啊!”李无忧心头巨震,面上却微笑道。 “大哥你说哪里去了?你我兄弟之情,皎如日月,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老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是不是太见外了点?”独孤羽微笑道,眼神却有意无意看向了不远处那名老者。 “呵呵!说的也是,说的也是。”李无忧含笑点头。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天池的冰面于瞬间破裂。池中诸人一惊,慕容幽兰忙展开御风术朝岸上飞掠,其余众人却纷纷凌空上升,唯有朱盼盼依然如失魂魄,呆呆傻傻,身体已朝下陷去,冰水刚刚淹没她的小腿,李无忧已经凌波飞过,将她抛回岸上。 李无忧凌空上升,刚刚用御风术将身形定在十丈高空,还未来得及品尝功力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是一连串比刚才更响亮的巨响从天池下传来。 “轰!”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水面忽然炸开,滔天巨浪冲天而起,一朵丈许大小的七色彩云自池心破水飞出,直冲而起。 “啊!”池上五人除厉笑天外同时呼喊了一声。不过李无忧和古圆是惊呼,独孤羽是欢呼,那老者是惨呼。 “孽畜!哪里走?”老者大喝一声,双掌连扬,一连串金光球自他掌心射出,劈里啪啦狠狠地打在那彩云之上。“云彩”被打得惨叫连连,东飘西荡地藏匿。 “牵机变!”独孤羽飞向那彩云,同时大声喝道。 第二十七章金翅大鹏神 李无忧低低骂了一声,一扬刚才从朱盼盼身上取回的无忧剑,迎着金球扑了上去。只见他右手长剑或挑或劈,左手或圈或引,竟将老者射出的金球挡了个干净,而独孤羽也已到了云彩上方。 老者又惊又怒:“大难临头,年轻人你为何还执迷不悟,为虎作伥?”说时双掌一合,一个超大的金球激射而出。 李无忧吓了一跳,左手忙掐了个灵诀,一道水柱自天池中飞起,无忧剑剑尖一抖,水柱立时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球,朝光球猛射过去。 “嗤!”地一声对轰,冰碎光散,二人各自凌空退了半丈,竟然秋色平风。李无忧却知道自己已经落了下风,自己刚才一击是借了池水之力,对方却全凭本身灵气,不过刚才一击,他也试出自己功力果然已经尽复,而且更胜从前。 “好小子!竟然挡住了我三成功力!”老者赞了一声,却猛然变色,“糟糕!魔兽出世了!”再不缠斗,身形幻作一片金光,朝彩云疾飞而去。 “呵呵,该来的始终会来!老人家,何必那么紧张嘛!来来,再和我大战三百回合再走不迟。”李无忧嬉笑着追了过去。 岸上。 慕容幽兰猛摇朱盼盼的肩膀,急道:“朱姐姐,你没事吧?” 朱盼盼忽似回过神来,甩开她的手,腾空飞去。小丫头吓了一跳,慌忙御风追去,边飞边道:“朱姐姐,你不会御风,追不上他们的,我们下去等他们消息吧。” 独孤羽站在彩云之上,穿梭于险峰雾岚之间,仿如腾云驾雾,正飘飘欲仙,好不畅快,脑后忽然锐器破空声响,一股冰冷的寒意应声袭来,回头看时,一道丈长的火红刀气正当头斩来,不禁大骇,忙将身子一低,险险避过。 “小辈!你用须弥壶在朱丫头的玉笛里潜伏了十余天,刚盗得这雪衣孔雀,难道这就想走了吗?”厉笑天一声轻笑,落在独孤羽耳里却不啻于一个炸雷,他微一惊愕,猛然缩头,厉笑天的刀锋又一次贴着他的头皮擦过,一天的碎发随风乱舞,仿佛一个梦魇。 “你若再不停下,就休怪老子不客气了。”厉笑天的声音离独孤羽的耳朵越来越近,冷冷的刀锋破空声也越来越近。 “呵呵!前辈何必那么大的火气,雪衣孔雀终究是我圣门之物,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何必一定要兵刃相见?伤了和气终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您说是吗?”独孤羽淡淡笑道,同时将云彩压低,专挑那险峰峻岭,曲折而行,厉笑天飞行速度虽快,一时却也追他不上,只是他却也甩厉笑天不掉,二人距离是越来越近。 “少给老子来这套!老子虽然并不相信那七大魔兽关系什么天下沉浮,只是那玩意终究是件罕物,老子想杀来熬汤喝。”厉笑天冷喝一声,又是一刀挥出,独孤羽慌忙避开,刀气落到附近山峰上,山上奇花异树立时倒下一片,碎石乱飞。 “呵呵!前辈原来喜欢这三尺之欲,若你能将这孔雀让与晚辈,晚辈回地狱门后,可将我门中四大圣兽送上。”独孤羽边躲着他凌厉的刀气,边出语分厉笑天的神,“狴犴、螭吻、饕餮、睚眦,这哪一样不比这有毛无肉的孔雀强百倍千倍?前辈何必逼人太甚?惹急了,我师父他老人家未必肯和你甘休!” “哈哈!独孤千秋那老鬼不是早被李无忧埋在西湖底了吗?”厉笑天哈哈大笑,“不过说也奇怪,刚才你非但没杀他,居然还将玉鲸胆扔给他服下了。哈哈,老子明白了,你是想用他来牵制大鹏神,而且你一定还在胆上作了手脚,将来还可以用之来威胁他为你所用,要杀要剐,依然还是由你决定。小子你如此年纪,就心机这般深沉,真是让人又敬又恐。怕是在过几年,就没我们这些老头子的立足之地了!” “那金衣老者就是传说中的金翅大鹏神?”独孤羽明显吃了一惊,忍不住回过头来,随即面露笑容,“呵呵!前辈你说哪里话了?晚辈不过是米粒之光,怎敢与日月争辉?刚才晚辈就以为您会去帮李兄对付大鹏神,我就可以乘机带着孔雀脱身了,呵,没想到前辈你明察秋毫……” “当然,老子就是明察秋毫!”厉笑天本一直与独孤羽保持着近一丈距离,说完这句话,却猛然身影一闪,下一刻,人已出现在他身后,一掌轻轻印在他后背。后者惨呼一声,整个人跌了下去。 厉笑天稳稳站在彩云之上,头也不回,一刀砍出,正从身后赶来的古圆猝不及防,被这一刀破去护体结界,正中胸口,惨哼一声,跟着独孤羽落了下去。 厉笑天按落云头,在一片临水的峭壁边找到了重伤的古圆和独孤羽。他伸手轻轻摸在那“彩云”的额头,放声笑道:“哈哈!独孤贤侄,你不是刚才还说老子明察秋毫吗?现在老子将你二人联手都破了,你怎么反而不夸老子几句?” 古圆轻咳出一口血,不解问道:“我们两人一正一邪,他现身又那么突兀,你是没有理由发现的啊?” 厉笑天嘿嘿笑道:“老子若不说,你们只怕也不知晓。其实自从十天前与朱丫头重逢那一刻起,老子就已发现你在她玉笛里了。唉!看来老独孤是真的死了!你别不服气,须弥壶是你师父冥神那老家伙的独门法宝,它虽然小如米粒,却能将一个人装在里面,但绝不超过二九一十八天,否则就将壶毁人亡,不知道我说的对是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饶是以独孤羽平素的镇定,也不禁变了颜色。 “因为老子熟悉他的味道,哈哈,因为老子在那里面足足呆过十七天另十一个时辰,你说老子怎能不记忆犹新?”厉笑天放声大笑,但独孤羽和古圆二人却看出他眼里无穷的恨意,“这都是你那狗屁师祖,独孤我行那老匹夫,干的好事,积下的阴德!嘿嘿,所以才让你有今日的‘好’下场。” 云彩的光华越来越淡,渐渐显现出纯白的颜色。 厉笑天从独孤羽身上取出一个米粒大小的珠子,眼神中似有说不出的恨:“当日老子在潼关遇到朱丫头,立时就感应到了须弥壶的存在,嘿嘿,老子还以为她也是你师父的徒弟,就上前和她套交情,却不想她竟然就是名震天下的朱才女,还说自己无门无派,老子当然更好奇,当然要弄清楚她的来历了。她说想去封狼山散散心,老子当然没有不陪之理……嘿嘿,这些事,你当然是不知道的,你将自己封闭在须弥壶里,自然是不知道这十七天里会发生什么,说起来,老子还真是佩服你这小子的勇气!竟然敢将自己的性命交到放到一根那丫头的兵刃里,随时都有笛毁壶灭的危险!” 第80章 “可你是怎么看出小僧会往北溟一行的?”古圆忽然问道。 厉笑天冷笑道:“这小子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当然是必有所图。老子当时虽然不知道须弥壶里的人想干什么,但后来还不知道吗?老子和朱丫头上山的时候,看见李小子他们的时候,你在附近的草丛里鬼鬼祟祟作什么?” 古圆似乎忽然被人拔去了衣服,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那个时候,老子就知道事情有鬼!”厉笑天看也不看他,只是继续道,“等李小子的伤好了之后,我发现他内力居然还没恢复,我更加肯定这里边有鬼。灵气老子是不知道,但一个人的内功却是无论如何走火入魔,也绝不该丝毫没有了的。所以我就怀疑是躲在草丛中的人暗自做了手脚。老子就要看看你们想搞什么鬼,小秃驴在洞外鬼鬼祟祟地偷听,你当老子当真就没发现吗?嘿嘿,你竟然说出只有圣门中人才知道的七大封印、七大魔兽之秘,老子立刻就明白你们想搞什么鬼,于是装作处处和你作对,让你把戏演足,甚至在你假装无法破解大悲幻境的时候,老子也没揭穿你!可笑我那傻兄弟居然傻兮兮地教你什么‘空空色色’的玩意,嘿嘿!” “李施主天纵之才,那么短的时间居然悟透了空色六境,小僧是非常钦佩的,说向他请教,也并非全是作戏。”古圆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是小僧当时太过大意,只以为你是浪得虚名,不足为患。我们原来的计划是只让朱盼盼上山来,然后这个计划就由她来执行,李无忧才不会生疑,最后我们将封功散的解药和着玉鲸胆让李无忧服下,那样他就可以替我们挡住大鹏神的反击,我们就可以趁机带走雪衣孔雀。没想到,凭空生出你这个变数!唉!独孤施主,都是贫僧太大意了。” “算了,这事也是天数使然,半点怪你不得。栽在狂刀厉笑天的手里,我们也不算冤!”独孤羽叹了口气,见到雪衣孔雀渐渐褪去彩光,现出一身雪白的羽毛,忽然又自不解,“只是厉前辈,你既然是正道中人,为何又要助我们将我门圣鸟雪衣孔雀解封,现在又运功让他恢复力量,难道你真的想吃他的肉?还是你自认有办法驾驭我圣门之物?” “呵呵!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狂刀厉笑天!”一人忽自峭壁后面转出身来,笑嘻嘻道。 三人都是一惊,细看时,那人竟是李无忧! 厉笑天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呵呵!兄弟,你莫非糊涂了!大哥若不是厉笑天,还能是谁?” “任冷,任老前辈,你此时若再装,未免太不光棍了吧!”李无忧微微一笑,声音却仿佛一缕冰丝,狠狠地刺进了场中三人的心脏。 任冷?难道就是那个妖魔榜排名第二,当世三大魔门之一天魔门的门主,天魔任冷? “厉笑天”一愣,随即大笑:“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错,老夫就是天魔门的任冷。” 这话一出,只若石破天惊。古圆摇摇头,喃喃道:“小僧早该想到了。” 独孤羽恍然道:“难怪,难怪你说自己曾在须弥壶里呆了十几天,呵呵,原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啊,前辈!” 任冷骂道:“狗屁的一家人!咱们之间的账,一会再和你地狱门慢慢算。李兄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我身份的?” 李无忧笑道:“当然是你告诉我的。” “我告诉你的?”任冷不解,“这一路行来,老夫自认将厉笑天演绎得惟妙惟肖,差点连自己都以为我就是他了,你怎么还是看出破绽了?” 李无忧叹道:“一个人自以为太自作聪明,就太容易将别人都当作傻子。同样,一个人的戏作得太好,其实就容易产生破绽,这个道理想必前辈应该比我更明白吧?” “大圆若缺,大是若非。李施主的话果然深有禅机。”古圆合十道。 李无忧笑骂道:“狗屁的禅机!只不过你们都自以为聪明,都将天下人当作傻子罢了!当日我刚醒来的时候,确实没有看穿你们的诡计。那是因为我所修炼的武功里确实有走火入魔之后功力全失的后遗症。但任前辈时时都针对你,那个时候我就看出了他的破绽。试想,他若是真如自己所说的什么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又怎么会最后真的相信你的什么七大封印的鬼话,跟着你这小和尚跑到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来钓那也许连鬼影都见不到的玉鲸?” 独孤羽吐了一口鲜血,强撑着靠着峭壁坐了起来,笑道:“李兄果然高明,小弟佩服。只是你不能凭此一点就断定任前辈的身份吧?” “当时我只是怀疑你们这些人的动机,所以我根本就没问任前辈和盼盼的来路。呵呵,现在想来,这也是我做贼心虚了。”李无忧笑道,“当活佛说出七大封印的时候,前辈立时反驳。我就更加知道你有问题,因为据我所知这七大封魔封印确实是存在的,以刀狂的见识,绝不该至于这么武断地予以否认。” 话声至此,任冷、古圆和独孤羽都是同时变色,张大了口,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 “呵呵,你们一个个的张大了嘴,想吃鸡蛋吗?这地方可根本没卖鸡蛋的,你们这个要求,恕小弟无法帮忙了”李无忧调侃一句,继续道,“各位都是聪明人,难道还认为这天下真有什么秘密是从来无人知道的吗?好了,话说回来,当时我虽然怀疑你的身份,但却苦无证据,直到后来,古活佛说他一路行来都有好几次感到了至阴真气的波动。初时我以为是他自己故布疑阵,但想了想,觉得他从头到尾根本没说过什么谎话,接着我以为是盼盼,但后来一想她年纪轻轻,绝不至于有那么高的造诣。然后我就怀疑到了前辈你身上。” “可我一直用的都是至阳的真气,你怎么还是看出了破绽?”任冷不解。 “这也是晚辈当时不解的地方。在蓝带河的时候,我差点就真以为如盼盼所说的,那真气是北溟二老发出的,但后来我才知道二老的身份,他们该是只会法术,不会武功的,所以这至阴真气不是他们的。如此一来,我就更加肯定有人在混淆视听。当时我又怀疑是盼盼,呵呵,不过很快排除了疑点。因为有件事,让我想到了前辈你!” “哦?什么事?”任冷问道。 “凭圣人级的武功,难道还能被区区化石大法困住那么久?”李无忧正色道,“北溟二老不谐武功,自以为身具数千年功力,困住你是理所当然。但晚辈却是见识过圣人级武功的厉害之处,所以那个时候我越发知道你有问题,却并未揭穿。后来我无意间听到盼盼说了句‘物极必反’,这才大悟。” “原来任前辈的武功已练到至阴转阳的地步。”独孤羽恍然道,“当日他甘愿石化,多半是为了来掩饰自己武功的高低,另一半怕也是因为一直使用至阳真气,引起了反噬,想借石头的阴气来掩盖本身阴气的外泄。普天之下,能将至阴真气化为至阳真气的圣人级高手屈指可数,再猜到任前辈的身份,就易如反掌了。” 李无忧道:“不错。还有就是在大悲幻境中,前辈你拉着我四处飞行找路,最后有一次却传了一丝冷气过来,显然是至阳消耗过多,至阴真气反噬所至。至此我再无怀疑你就是天魔任冷。呵,不过你既然没做什么对我不起的事,晚辈这一路上也就没有揭穿你。” “我看你是自忖当时你们联手都打不过老子吧?哈哈!好!好啊!”任冷哈哈大笑,“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自以为将你们都瞒过了,没想到原来早就被你这小子算计着呢。” “我?我算得什么?最后还不是被独孤兄给算计了?”李无忧微笑的脸露出了一丝苦涩。 任冷道:“李兄弟!这也怪你不得,你功力尽失,居然还看出如此多的事,那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现在我就帮你杀了独孤羽,找到解药替你解了牵机变的毒,到时你我兄弟联手,加上七大魔兽,别说是称霸大荒,纵横江湖,即便是剑指古兰,一统缥缈,那还不是指日可待?” 李无忧还未说话,独孤羽已经微笑道:“前辈怕是要失望了。我这牵机变的解药正好没带在身上,而敝门中也恰巧只有晚辈一人。李兄,你若是不相信兄弟的话,不妨试试。只是到时候你肠穿肚烂而亡,切莫到地府里找兄弟算账就是。” 古圆也道:“李大侠,这牵机变之毒非同小可,希望你谨慎而为。” “狗屁,狗屁!牵机变又不是什么奇毒,凭什么天下就你一人会解?兄弟你别怕,一回大荒,我就去给你将欧阳回天抓来。我担保他能治好你。”任冷边继续运功给雪衣孔雀解封,一边骂道。 “呵呵!前辈有所不知,牵机变光主药就有千种之多,各种毒药相互压制,才让中毒之人不即刻毒发而亡,但若是任意解其一味,必然引来其余毒药猛攻而亡,是为牵一发而变全局,故名牵机变。”独孤羽微笑道,“李兄,希望你千万慎重,莫要自误误人才好。” “放屁,放屁!”任冷一时无语,只是乱骂不休。 李无忧露出一副为难神色:“哎呀!三位都是至诚君子,想来不会骗我,这事事关生死,叫人好生为难。老子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 独孤羽见那朵“彩云”已经彩光尽去,通体白色中,已尽显一只巨大孔雀的轮廓来,忙道:“李兄,莫再犹豫!雪衣孔雀一旦解封,威力无穷,而以任前辈赶尽杀绝的个性,你想他会放过你吗?不如你趁现在杀了他,脱困之后,小弟立刻将解药奉上。 第81章 你我联手,到时翻云覆雨,这天下还不是你我囊中之物?” 此时任冷额角已经微微露出细汗,闻言大声道:“李兄弟切莫信他,你杀了他师父,他恨不得吃你肉,喝你血,又怎么会和你合作?” “我师学究天人,岂会那么容易就死了?”独孤羽反驳道,“当然,我这话没半点看不起李兄你的意思。事实上,经你上次的重创,家师大难不死后,功力更是突飞猛进,说起来,这还得多谢李兄成全呢!” “小僧最近夜观天相,发现陈国上方紫龙将星在黯淡之后又已转明,独孤千秋施主重伤复原也未可知。”古圆忽然插口道。 “呵呵!你们一个是天魔门的掌门,一个是地狱门的少门主,想来都不会骗我这无名小卒,我该相信谁呢?这事可越发难办了。”李无忧摸着下巴沉吟起来,猛然一拍手,拔出无忧剑,笑道,“不如这样吧!任前辈、独孤兄我从现在开始依次刺你们每人一剑,至死方休,你们谁若先死了,那么他说的就是假话,没死的那个就说的是真话,两位觉得怎样?” “好主意!李兄果然是当世人杰,居然想到了如此一个既公平又公正的办法,小弟真是太佩服了。”独孤羽立即鼓掌赞道,“不如就从小弟身上开始吧。不过李兄你千万别因为我一旦死了你就没解药而手下留情,那样的话,任老前辈会觉得非常不公平,这个绝妙的主意立刻就成狗屎了。” 古圆沉吟道:“李施主,这个法子未免……” 任冷大声道:“好,好,这个主意好!不过两位贤侄受伤在前,我却完好无损,这未免有失公允。我是江湖前辈,怎么能占这个便宜?” 李无忧却不理他,笑道:“既然二位都说好,看来我这个主意似乎还使得啊?那好,我这可就来了!”说时长剑一抖,挽出一朵剑花,猛刺向独孤羽,后者身受重伤,根本是避无可避,这一剑不偏不倚正中他小腹,只是中剑之处非但无伤,连一点白印都无,正自不解,刹那间一道炽热之极的气息忽然从小腹串起,走遍他全身经脉。 “独孤兄,小弟最近炼成一种叫‘大肠谁先断’的奇药,呵呵,名字虽然不雅,但据说很是好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刚才来之前不小心涂了点在剑尖上。你我兄弟之情,皎如日月,想来不会怪罪小弟吧?”李无忧言语很是歉疚,脸上却挂着一种绝对人畜无害的笑容。 独孤羽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不断滚下,却也不生气,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呵,李兄刚炼成药就来找小弟试药,这份情谊,小弟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自家兄弟,何必客气。”李无忧淡淡一笑,忽然转头对任冷道,“任前辈,独孤兄都中过我一剑了,您看,是不是也配合晚辈一下?” 任冷手掌缓缓离开了雪衣孔雀的头,哈哈大笑道:“今日知道我得到此物的人,全都要死。李兄弟,既然你不肯和老夫合作,也与他们一起陪葬吧!”说时无数冷冷的黑光劈里啪啦地游走他全身,显然是打算聚气施展一种极其厉害的功夫。 “天魔剑!”古圆失声道。 “呵,李兄,刚才你不肯杀他,现在有人却开始过河拆桥了。”独孤羽的腹痛已经消失,虽然他知道这绝对只是暂时的,但他此时见到任冷亮出天魔剑,却一点都不紧张,似乎任冷即将施展的不是能与剑神谢惊鸿一绝高下的绝世气剑天魔剑,而是一柄根本杀不死人的木剑。 李无忧却不理他,只对任冷道:“算了吧,老哥,你放我们走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互不相扰,你看如何?” 任冷右手虚虚一抓,一柄长约三尺的黑剑立时出现在他手里,大声道:“大丈夫当断则断,要么归顺天魔门,与老子共创一番大事,要么就死!一言可决,何必像个婊子样婆婆妈妈?” 李无忧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还是喜欢自己干,自在些。好了,我言尽于此,不过我劝老哥你还是别一意孤行,别以为有了那只秃毛孔雀,凭你的武功你就天下无敌了。不然到时候你会后悔的!” “后悔?老子会后个屁的悔啊?”任冷大笑一声,一摆手中气剑,隔着三丈虚空,朝李无忧当头劈下。 大敌当前,李无忧却将无忧剑归鞘,背负双手,微笑道:“一。” 这一声数罢,任冷已如鬼魅般掠过三丈虚空,只是见李无忧行径诡异,气剑在逼近李无忧的头顶的刹那硬生生忽然变向,冷冷劈在附近的空地上,后者面上笑意却不减一分,继续道:“二。” “耍我!”任冷冷哼一声,气剑在此如电劈向李无忧的头顶。 “三!”李无忧轻轻吐出这个字的时候,任冷气势汹汹的气剑忽然出现巨大的波动,霎时消失不见,而他本就面目不善的一张脸刹时变得更加狰狞可怖。李无忧的一头长发,却一根也未断。 “啊!”饶是以古圆和独孤羽的定力,也被这忽然的变化惊呆了。 任冷一呆,再提气聚剑,却发现丹田一阵剧痛,那道真气是无论如何也提不上来,不禁又惊又怒:“臭小子,你……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做了手脚?” “呵呵,小弟早说过自己是天下第一烹饪高手的,可厉大哥你偏不信,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李无忧脸上依旧是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但此时在任冷眼里,这个翩翩美少年却不啻人世间最丑陋的恶魔。 “原来你在鱼里下了毒?”任冷迅疾反应过来。 “呵呵,大肠谁先断,这种绝世奇药若不多找几个人尝尝,怎么能成为天下第一奇毒呢?只是可惜我给你下的是慢性的,不然第一个体验到此药奇妙滋味的就是老哥你而非独孤兄了。”李无忧言下不胜唏嘘。 “李兄弟,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任冷不愧是当世枭雄,当即作出了决断,“只要任某人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你将解药给我。” 李无忧望了望那只雪衣孔雀,淡淡道:“小弟其实也没什么要求,只是怎么看这只秃毛鸟都不顺眼,不知任大哥能否将他给宰了?” “啊!”场中其余三人同时吃了一惊。须知众人此次北溟之行,各显本事,用尽了阴谋手段,所求正是这只雪衣孔雀。此时李无忧却要让任冷将他杀死,那先前众人所作所为就全成了一个笑话。 “杀了好!李兄此举正是为天下除害,功德无量啊!”谁也没料到第一个大声赞同的竟是独孤羽,仿佛此次北溟之行的始作俑者并非是他。 “李施主,此举万万不……”古圆想说什么,却被独孤羽一瞪,随即住了口。这一切自然被李无忧看在了眼里。 “好!”任冷果断道,说时黑气环绕,天魔剑再次出在他掌中。 雪衣孔雀这只刚刚解封的魔兽,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傻傻地看着周围的人类,浑不知自己已大难临头。 “噗!”一蓬鲜血洒在地上,洒在雪衣孔雀洁白的雪羽之上。这一剑竟是如此的顺利,甚至未遇到哪怕是一点点的阻碍。 李无忧在孔雀头颅落地的刹那,蓦然伸手虚抓,一颗雪白晶亮的珠子立时落到了他手中。 “孔雀内丹!”其余三人虽然神色各异,却都是微微一惊。 李无忧笑嘻嘻将那东西收入乾坤袋,笑道:“看各位的神情似乎这玩意很值钱一样?呵呵,不好意思,这东西现在归我了。” 任冷道:“李兄弟,孔雀我也杀了!你现在可以将解药给我了吧?” “解药?什么解药?”李无忧的神情并不似在开玩笑,“厉大哥,你真是太幽默了,难道你认为服下一颗驱蛔药的人还需有服什么解药吗?” “你……你说什么?难道我刚才忽然肚子疼,是驱蛔药作怪?”饶是以任冷的城府之深,闻此也不禁变了颜色。 “可不就是。大家好歹兄弟一场,‘大肠谁先断’又那么宝贵,小弟怎么忍心随便给厉大哥您呢?”李无忧先是一脸的认真,随即将声音压低在一个古圆和独孤羽也能听到的范围内道,“呵呵,大哥,其实我刚那堆废话是用来骗那边那两个小子的!其实您的身份和刚才那些证据什么的,我也是刚刚听你们的对话后才想到的,怎么会想着事先在鱼里下毒呢?这个大秘密,你千万别告诉他们哦!” “小王八蛋,老子要宰了你!”任冷想起刚才自己竟为他所骗杀了自己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雪衣孔雀,不禁大怒,手中天魔剑怒劈而出。 李无忧嘿嘿一笑,横剑一架,龙鹤身法展动,人已借力后飘一丈,笑道:“要宰小弟,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现在嘛,你可得先问问空中那位老人家答应不。” 空中一个闪光的金点渐渐变大,显然是大鹏神到了。 “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李兄弟,我们后会有期!”任冷扔下这句话,转身飞上天空,人在空中,足下忽然出现了一柄长剑的形状,显然是因为不用再掩饰身份,开始使用御剑飞行之术。 李无忧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笑道:“呵呵,独孤兄,看来任前辈毕竟是老了,交代场面的话,翻来覆去依然还是那么几句。” “那是再说也没有了。这天下,今后还不是任李兄纵横?”独孤羽强笑道。 “淫贼,看笛!”大鹏神的身影刚刚离地三丈,一个美丽倩影已是俯冲而下,同时一根玉笛也直指独孤羽的面门。 “铛!”电光火石间,无忧剑的剑尖准确地对上了玉笛,朱盼盼娇躯一震,被这一剑硬是逼退了一丈,身形凌空几折才得以落地。 第82章 “你……你竟然会阻挡我杀这个淫贼?”朱盼盼只气得朱颜失色,玉笛遥遥指向李无忧。 “就是,就是!老公这就是你不对了!这淫贼居然藏身在朱姐姐身上达十几天,什么秘密都被他看……”慕容幽兰边从大鹏神身上飞下,边愤愤不平地帮腔,但话还没说完却被朱盼盼冷冷打断道:“小兰你别再说了!难道还嫌我难堪不够吗?” 李无忧笑道:“盼盼,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独孤羽这小畜生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这样龌龊的事还是不会做的!” 独孤羽忙道:“是的,是的,朱姑娘,这里边有天大的误会。” 大鹏神收敛金翅,降落在二女身后。 朱盼盼手中玉笛颤抖不止,冷笑连连道:“好,好,你竟然……竟然还帮着这个邪道妖人。无忧,今日你若不让我杀他,从此后,我们就恩断义绝!” “盼盼……你……我……” “别你啊我的,无忧,你让是不让开?”朱盼盼言语中充满着一股出离生死的绝决。 李无忧忙道:“盼盼你别冲动……” 朱盼盼冷声道:“你若再不让开,我就死在你面前!”说时玉笛一摆,挽起一朵笛花,直刺独孤羽胸膛。 “盼盼不要……”李无忧伸剑去挡,却挡了个空——玉笛倏然消失,冷冷地,凭空消失。下一刻,那只笛已经插在她主人的胸口。 她出招的那一刹那,要伤的人并非敌人,而是她自己,只是她最心爱的人却没有明白她的心。哪怕是千分之一刹那的犹豫,哪怕是一个轻微的阻挡,这一笛在她心里就再无犹豫。 那女子像一朵嫣红的花,忽然绽放在漫天冰雪里,灿烂而哀婉。 “不!”持剑在手的少年想发一声喊,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咽喉,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心猛地撕裂。他抱住了那女子婀娜的身姿,却抱不住她凋谢的芳华。 “你知道朱姐姐为什么要杀他吗?”身旁一个女子的声音仿佛是一根针,狠狠地刺在他的心口。 “为什么?为什么?”他看在怀中那人美丽的睫毛,看这那依旧嫣然如菊的容颜,心头空空荡荡,却说不出的疼,已忘记了如何思考。 “因为她喜欢你啊!这一生,她都是你的,再不会让别人看见她的身子。” “因为她喜欢……喜欢你……喜欢你啊……”那个声音在他耳边回荡,那些曾经的往事,那女子曾经的笑容,一一如在眼前,只是留得住的,留不住的也仅仅是眼前刹那芳华。 夜色浓了,淡了,浓了,又淡了。 冰冷的雪,掩盖了天地,掩盖了天地间所有的喜悦哀伤,也染白了那少年伫立风雪中的身影。 那一刻,他好像一只狗。 第二十八章围魏救赵 大荒3865年六月二十五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柳随风正搂着一个无忧歌舞团的歌女大唱《十八摸》的时候,军机探子的头目武卫国焦急的声音在营外响起:“报告军师,西琦人刚刚发动了第五次大规模进攻,形势十万火急,秦将军请您即刻前往城楼共商破敌大计。” “这骚婆娘也真是的,三天两头的带几个人来捣乱,打又打不过,还硬是瘾头大的很!”柳随风嘟囔着翻身坐起,伸手在那已经软如烂泥的歌女的丰臀上拍了一巴掌,“就和你一样!” 歌女嘤咛一声,烟视媚行地走出帐去,临去时高耸的胸部不小心擦到了武卫国的肩膀,后者骨头立时一软。 “妈的!看什么看,只要你立了大功,以后这样的娘们多的是!”柳随风笑骂道,“快说军情!” 武卫国吞下一堆口水,艰难道:“是……不是!这次那骚……贺兰凝霜好像是卯足了劲,连西琦精锐的长弓铁骑都派了出来,我军守城的士兵损失惨重。” “长弓铁骑?”柳随风忍不住微微皱眉,“早听说这帮不开化的长毛人,智商虽然不高,但射箭倒确实很有一手。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目前在城下走马骑射的有五千人,另外那边的队伍中好像还有两万人左右,那两万人平均分成了四队,依次轮换,目前这个已经是第三拨进攻了。” “也就是说有两万五千人?”柳随风眉头紧锁,“妈的!别说两万五千,就是一万五千老子都吃不消啊!奇怪了,听说长毛族向来人丁单薄,怎么一下子居然能派出两万五千战士?骚婆娘若是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不早点用出来?不然,胜负早就定了啊?” 长毛族是西琦一个非常厉害的种族,族中战士擅使长弓,箭法惊人,常常能在千步之外命中目标,端的是一件超级利器,让大荒诸国头疼不已,可以说西琦以数州面积的国土能稳稳立足于乱世,这支由长毛族战士组成的长弓铁骑部队居功至伟。 柳随风忽似想起什么:“他们轮换的频率是多少?” “大概是一顿饭的功夫。” “一顿饭的时间啊!”柳随风沉吟起来,忽然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骚婆娘,居然给老子玩偷梁换柱的把戏,欺我柳随风是三岁小孩吗?”但这丝得意并没持续多久,立刻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这骚婆娘不是笨人,应该不会只有这点伎俩!那她是想干什么?” 武卫国见他神色数变,似乎犹豫难决,不禁担心道:“军师,这次事情很棘手吗?” 柳随风长吸了口气,淡淡道:“你说若是昨天晚上萧如故的二十五万大军也已经到了库巢,你说事情会不会很棘手?” “什么!魔王萧如故来了?他……他……不是该在潼关吗?”武卫国的张大的嘴足以塞进好几个鸡蛋,整张脸上都写着惶恐。自萧如故杀死王天、尽灭凭栏关二十万楚军,并且将四万投降的楚军活活坑埋后,萧如故就得到了一个“魔王”的美称,他的名字在新楚甚至是整个大荒都是止婴啼的特效药,屡试不爽。 “我想他是昨天晚上到的,那个时候正打旱雷!”柳随风轻轻地解释,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天时都被你算到了!萧如故,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对手啊!” “可是军师,若是萧如故率军离开,天威将军怎么没有发闪灵信鸽给我们?”武卫国还存着一丝怀疑。 “他?他被萧如故骗了!”柳随风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轻轻的叹息,“唉!希望他别真的被骗了才好。” 这话没头没脑,但武卫国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此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天威将军王定却忍不住舒了口气。 早些时候,士兵来报说昨夜响了一个晚上的鼓声依然没有停止。敌人这招悬羊击鼓并不新鲜,却很实用。虽然自己一再给石枯荣讲这是敌人的疲兵之计,并不是真的要发动进攻,但这个莽夫却对他这个败军之将的“狗屁意见”并不如何认同,而是坚持认为敌人既然金鼓齐鸣就应该是发动进攻的信号,并且在一再受骗后依然我行我素,痴心不改,将他的潼关军折腾得一个个眼圈乌黑,配上黑白相间的军服,活脱脱的四万只大熊猫。 “王将军,也许你是对的。”石大熊猫期期艾艾地表达了他的悔意,却是另藏奸诈,“哎呀!一个晚上都没睡,我想去休息一会,城防的事情您就多费心了!”转头对手下人喝道:“老子要去睡觉,你们一切都听天威将军的,如果哪个孙子不听话,小心老子回来把他的头摘下来当球踢!”说完扬长而去,丢下连日征战后剩下的四万潼关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吐口水。 潼关军士兵们满腔郁闷是有理由的,眼前的柳州军由于昨天晚上根本没有顾敌军的金鼓声,开心地大睡特睡,因此个个精神饱满,目光坚定,相较之下,反是己军个个无精打采、精神颓废,更像是新败之军。 在石枯荣离去的刹那,潼关军士兵们几乎都暗自下了个决定:以后还是跟着王将军混好了! 王定心思缜密,很快看到了这个变化,心头高兴,思路也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忽然想起事情有些不对头,既然昨天晚上鼓声响了一夜,很明显是个悬羊击鼓之计,而现在正是我军士气和体力都是最差的时候,但为何敌军依然毫无动静? 不好!萧如故走了!原来昨天晚上他并不是要疲兵,而是要撤兵! 库巢! 贺兰凝霜久攻库巢不下,实在出乎萧如故的意料,所以他决定先回师合力解决后患,但又怕受到自己尾随攻击,这才使用了古人早就用过的悬羊击鼓计。 王定陷入了沉思,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萧如故为了掩饰行迹,应该是昨天半夜才全军撤走,即使轻装上路,马步二十五万,现在也应该还在前往库巢的路上,若是我此时追击他…… 一念至此,他的心脏不禁加速跳了一跳,手心微微冒汗。 终于,他用力地挥了挥手,大声道:“全体将士听命,立即于城门下集合。” 在多年之后,作为萧如故生平的劲敌,李无忧这样评价他的对手:奸狡如狐,阴险如狼,冷静如豹,凶残如虎。 另一个能与萧如故抗衡的杰出人物柳随风,却是这样说的:这个人最可怕的一点就是他的大局观,甚至于他不经意间掉下的一根头发,都很有可能是为不久后攻打某座城池留下的伏笔。 至于独孤羽则说,如果这个乱世没有他自己和李无忧,萧如故统一天下其实只需要三年时间,推崇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后世的兵家在论及王定的追击失败,误中萧如故的围魏激赵之计时,连最苛刻的太史公都没有半点责怪他的意思,因为不是他不够聪明,不够冷静,而实在是萧如故太会用兵,太懂得掌握一个新败将军的心理。 第83章 事实上,从攻下凭栏关开始,萧如故兵分两路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今日之局。他很了解王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若是由他固守潼关天险,自己即便是集中全军六十万兵力也必定无法在短期内拿下,所以他就让贺兰凝霜去攻库巢,假装攻不下来,然后自己领军去援,于不经意间留下一点破绽,王定虽然以冷静著称,但上次输得并不心甘愿,自然是急于重新证明自己,多半会提兵来追,而他就在半路留下伏兵,一举将其击溃!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贺兰凝霜居然是真的攻不下那支新建不久的流氓军团,不过这在现阶段看来只是使他的计划更加天衣无缝而已。 雪恨山在王定第三次到来以前并不是叫这么杀气腾腾的名字,在这之前,这座无名的小山根本没有在史册上留名。 王定第一次到这的时候是领着两万残军,仓皇而过。他第二次来的时候,是带着四万斗志昂扬的楚军去偷袭萧如故,满怀忐忑和兴奋,只是离去的时候他依然是仓皇窜逃——萧如故亲自在这座无名小山留下了十万之巨的人马,在此以逸待劳。有心算无心,王定不陷入重重危机菜怪,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凭着过人的武功,带领手下五百人一路杀出重围,狼狈逃走。 这个时候,萧如故的另外一路大军也由萧未率领到达了库巢,与贺兰凝霜会师之后,数量达到了三十三万之众,而他们的对手只有十万无忧军团的新丁,并且库巢城人寡粮少,城低河浅,防御工事又极差,这三比一实在是个要命的比例!但最要命的还是萧如故在击败王定军后直接又回师攻击潼关,那里只有一个石枯荣和硕果仅存的两万潼关军。 萧如故仿佛已经看到了潼关后面的千里沃土,还有这个天下!而这个时候,柳随风正为西琦人的长弓铁骑伤透了脑筋。 李无忧一直以为朱盼盼是青天明月,高不可攀,自己对她也是敬多于爱。是以二人间的关系一直是一种君子之交,清如水、淡如茶。即便是她的死,也应该只是一阵淡淡的风,轻轻地拂过自己心湖,最多短暂地留下浅浅的涟漪。 风过水无痕。 但抱着那女子凋谢的身子,看着她微闭的明眸,随着慕容幽兰那声“她喜欢你啊”在他心头婉转回荡,前尘种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一颦一笑,蹙眉宛尔,历历如在眼前。 挥之不去。 曾几何时,自己竟已爱上她了?东边日出西边雨啊! 风雪漫天,他不眠不休,不餐不饮,静静地看了她三日夜,整个人仿佛都变做了一座冰雕。 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又见那女子横吹玉笛的白衣倩影,他伸手去抓她衣襟,入手空空,唯有寒风绕指,幽香宛然,蓦然惊醒,原是南柯一梦。眼前大雪纷纷,天地一白,洁白的雪地上,只剩下他和朱盼盼,连慕容幽兰也芳踪渺渺,见此,他不禁仰天长笑:“哈哈,走吧,都走吧,天地间就剩老子一个又怎样?” 他笑了一阵,又是伤心又是孤寂,只觉天下人尽皆骗我弃我,眼泪潸潸落下,寂天寞地,终于沉沉睡去。迷迷糊糊间,忽闻身畔有女子幽幽哽咽之音,恍惚似又回到文殊洞中。 这一觉,不知过了几许岁月。醒来时雪已停了,又是阳光明媚,温暖如春。他只觉神清气爽,丹田真灵二气竟似比往常充盈倍许,他微微惊喜,却不明所以,忙施展内视之术,默查身体,除开那颗玉鲸胆消失无踪外,其余再无异状,不禁放声大笑:“哈哈,独孤小儿,你想害老子,不想却让老子白捡一个天大的便宜!”笑了一阵,忽然愣住,原来朱盼盼尚静静躺在身侧,极目四顾,慕容幽兰却依旧踪影全无。 他猛地跳起,御剑狂奔,一日下来,除因高耸入云而慕容幽兰绝不能至的南峰外,几已将整个九溟翻了个遍,却终究并无慕容幽兰痕迹。 颓然坐倒,猛地想起小兰是不是见自己对盼盼伤心,负气下已返回前几溟呢,查看乾坤袋内,解印法宝犹在,不禁暗骂自己白痴,这乾坤袋普天之下除了四位兄姐之外,也仅自己能解开,旁人如何能够拿走呢? 猛地想到一事,当即放声大叫,呼唤当日那金衣大鹏神现身,但任他吼得喉咙嘶哑,那人却再未现身。他并不死心,日间继续仔细搜寻此地一草一木,晚上返回天池之畔,希冀能见小兰回转,如此又过了三日,伊人依旧芳踪渺渺。 这日晚上,他忽由梦中惊醒,一掌拍向九溟池中,掀起滔天巨浪。无视冰水及体,他猛地敲了敲自己的头:“李无忧,枉你自称天才,怎如此的笨?小兰凭自己的御风术绝飞不上南峰,难道大鹏神就不能劫持她上去吗?” 他一扫往日颓势,当下大展神通,取出池心深处万载玄冰,做了一副冰棺,把朱盼盼和她的笑容一起封印在天池之底,三拜之后,再不回顾,御剑朝南边最高的山峰飞去。 自山脚上望,九溟南峰如一根天柱,直插云霄。李无忧御剑上飞,才知这南峰方圆极广,实是创世之神鬼斧神工作出的旷世杰作。 初上时,温暖如春,古木参天,郁郁葱葱,飞禽怪兽,穿梭于奇花异卉间,一派平静宁和,仿如人间仙境。上得百丈之后,气候转寒,飞雪连天,草木染白,仿如玉树琼枝。再向上,渐渐再无植被,唯见山上怪石嶙峋,峰上山峦起伏,莽莽苍苍。 渐渐向上,天柱渐渐变细,而越是向上,峰间暗流罡风也越是猛烈,他不得不放出浩然正气护体。 又直上千丈,罡风更猛,浩然正气光罩开始黯淡,并渐渐收缩成一层薄薄的光层,附在他身上。他知这是真气渐衰,外界阻力渐大之故,不禁微微一怔。 须知御剑飞行术本身就极耗真气,而向上飞行,更是疲累加倍,自己若是再朝上飞,怕连光层也将消散,到时就只剩自己血肉之躯,独抗这天地之威了,抬头上望,见那天柱般的南峰依旧巍巍峨峨,不见尽头,心下惴惴,暗想:“也许小兰并不在此间吧,我不若先下去……”忽见峰间白云在霞光映照下,呈火红之色,朵朵仿佛都是慕容幽兰身上火衣霓裳,心头猛地一颤,刹时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复御剑上冲。 再朝上三百丈,真气终于渐渐不继,飞行速度慢下,浩然正气层也被压得只剩一层纱似薄光,罡风刺面,双颊生疼,向上望去,山间雾岚缥缈,烟霞烂漫,依旧难见其高,眼前绝壁千仞,光滑如镜,根本无立足之地,待会若自己真灵二气衰竭,而又未飞上峰顶,唯一结果就是从半空落下,摔个粉身碎骨。 “也许大鹏神并未必住在此间吧?”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际,他忍不住又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李无忧啊李无忧,小兰可是你未婚妻子!她从认识你那天起就从未离你一步,风雨相随,不离不弃,如今她生死未卜,你竟然因为一点危险便弃她不顾,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此念方息,一念又起:“女人如衣服,旧的去了换新的,你的性命却终究是你的,今日竟为了件衣服,白白葬送,值得么?” “啊!”一时间他心头天人交战,实不知如何是好,全身真气鼓荡,飞行之速陡地加快,等他终于平静下来时,人已又上升八百丈,而最后一道真气也已从丹田抽走。他轻叹一声,忙将无忧剑收回,默念咒语,体内灵气转动,放出一个火性护体结界,同时聚集山间雾岚,使出御风术朝上飞去。 他御风术虽然高明,却终究不能与御剑飞行相比,此时即便再回头,剩下的灵气也绝对不足以支撑他重新落下地面,唯有企盼在灵气竭尽之前,能够飞到山顶,不禁苦笑道:“嘿!李无忧,你可真是个白痴!” 也不知又向上飞出了几千丈,体内灵气也渐渐减少,聚集在足下的风也渐渐不稳,护体结界早已收起,冰寒罡风挤压过来,他全身郁闷疼痛,呼吸艰难,眼前依旧冰壁如镜,鉴人眉发,南峰依旧遥遥,远在白云缥缈间。 “妈的!真是天亡老子!”李无忧轻轻动了动已僵硬的脸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想老子好歹也是大荒千年不遇的奇才,居然死得如此窝囊,也算贼老天没睁眼吧!” 灵气终于渐渐衰竭,他正自等死,忽觉丹田内一脉真气渐渐凝聚,不禁一拍脑袋:“哎呀,李无忧,你可真是头猪!灵气用完,真气正好也恢复完毕,而真气用完,灵气不也正好可用,如此循环,岂不是……”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体内最后一道灵气忽然分成五股,御风术立时失灵,身体猛然一沉,他不及细想,慌忙施出御剑术。 默查体内那五道细小灵气,竟分别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他不禁大吃一惊,自两年前自己法术大成后,体内五行灵气经过九次分合后早已经是五行归一,再无属性之分,此时竟忽然分成五行,莫非是灵气崩溃之兆? 老子功力刚刚失而复得,难道又要得而复失吗? 五道真气分散之后,以比先前快数倍的速度疯狂增长,到他真气再次告竭时,光是他现在用于施展御风术的水性灵气之充盈就已达到平时五气合一时全部灵气的总和。 御风术乃是法术基础,五行灵气皆可施展,不过普通法师一次御风最多飞出三四丈,小仙法师凭一口灵气可以飞出十丈外,但其速度都异常缓慢,如李无忧这般直上千丈,迅如疾风,那就非大仙位法师不可了,但此术也最耗灵气,此时见体内竟然发生如此巨变,不禁大喜如狂:“哈哈!只要老子体力足够,这天下又有什么地方不能去的么?” 第84章 忙收剑改用御风之术。 下次水性灵气将尽未尽时,他正想改用其余灵气御风,忽觉体内金性灵气蓦然减少,而水性灵气忽然暴增,大惊之下,立时又觉金性灵气忽然增多,而土性灵气又自减少,下一刻,五行真气各自减少,忽然又自增加,好不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李无忧从未遇到这种古怪,不禁又惊又喜,“明明已经合一的灵气忽然又分五行,分开后激增更快,而一种少了后,另一种竟能及时补充?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五行相生?” 他正自犹疑,忽然一件更古怪的事,差点让他魂飞魄散——上丹田真气竟如抽丝般像下丹田涌去! 自当日得自五彩龙鲤的气息九分九合之后,分化为真灵二气,虽同存丹田,却一上一下,向来都是泾渭分明,并无相扰,此时真气竟然落到下丹田去,鬼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完了!完了!天下大乱了!老子这次不走火入魔就没天理了!呜呜!小兰再见了,阿碧,永别了!盼盼,无忧这就来陪你了!天下的美女们,李无忧今生对不起你们啊,来世一定好好对你们,喂,随风,他们我就交给你了,哎呀,屠夫你别瞪眼嘛,最多我把最漂亮的程素衣留给你嘛…… 正自胡思乱想,那道真气落入下丹田后,就仿佛是一锅滚油中注入了一瓢冰水,江翻海沸。 御风术立告失控,他惊惶之下,忙提真气欲使御剑术,不想下丹田的灵气立时窜进上丹田,真灵二气互相争斗,整个丹田立时都化作了一个乱糟糟的战场,哪里还能提出一丝真气来?当即头下足上,整个人如流星般朝下坠落。罡风激来,头脑一沉,当即昏死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时,他奇迹般的发现自己竟然悬浮在空中,盘膝而坐的身体正被一个巨大的无色透明光罩所笼罩着。眼前依然是南峰,查看景色,自己落下的距离不过百丈。 他默查丹田,不禁呆住,丹田内气息充盈,但这股气息,却是熟悉而陌生的。似乎是真气,又好像是灵气,但却又都不是,而包裹身体的光罩正是这种奇特的气自然形成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什么气?真气么?灵气么?还是……试试吧?”他心念才一动,丹田内两道真气就闪电般聚于左右手指,左手的食指已射出一道罡气,正是禅林武学拈花指,右手食指却飞出漫天火样羽毛,却是天巫法术朱雀火羽。 这是怎么回事呢? 灵气重新分成五行,又彼此循环,还可以理解为五行相生。只是真灵二气虽然都是人体内的一种奇特的气息,可真气的作用是可以直接造成杀伤或治疗,但灵气却只是用来引导自身和天地间五行元素施展法术的一种媒介,现在这两种气息竟然能够融合为一,不分彼此。 莫非……莫非,这天地间所有的气,无论五行阴阳,虽然他们的表象不一,但其实本源上都是一种气呢? 天道归一,万气归元! 饶是素来胆大包天,但这个念头仍然将李无忧吓了一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五行法术其实可以相互转换使用,比如一个水系法师其实也是可以使出火系法术的?再进一步,岂不是任何一个武者都能施展法术,而任何一个法师其实也可以使用武功吗?这……这实在是荒天下之大谬啊!可是如果不是,又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形? 百思不解,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实验。他将生平所学法术武功都施展了一遍,无不运转如意,并无半丝不爽,接着他尝试同时施展三类不同的法术或武功,竟然也毫无困难!他压下心头狂喜,默想一遍玄宗道诣九式的心法要诀,猛地一扬掌,一式“上善若水”击出,“轰”地一声,前方冰山猛地出现一个深达丈许方圆的巨洞,只是一掌既出,他自己却也忍不住凌空后退半步,吐出一口鲜血。 “天!”生平第一次施展出圣人级武功,李无忧不禁呻吟起来,“难道我现已进入圣人之境?反噬还真他妈的强!” 猛然记起当日收取倚天剑时,四奇曾用百川归海之法运气助己,当时还不觉得如何,现在想来,那气岂非是非真非灵,亦真亦灵?不禁狂喜:“哈哈!难道老子已经同时达到圣人金仙级了吗?”当即试着施展了个金仙法术,却并无反应,显是空欢喜一场。 他虽见过四奇出手,但却不知圣人金仙级的心境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进入了圣人金仙级,也不再想,当下御剑朝峰顶飞去。 才一飞出,不禁又吓了一跳,此次速度竟比方才快了三倍不止!更奇异的是随着体内元气的消耗,同时还不断有气息从天地间被吸入体内,他又狂飞了两个时辰,体内气息却依旧充盈,仿佛永无穷尽一般,他心念一动,心有千千结心法展动,御剑飞行同时祭起了御风之术,刹那间速度又快了三倍,疾如电奔,身形差点失控,面前罡风更猛,身周护身光罩猛然一涨,作七彩之色,他又惊又奇,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大哥说的浩然正气练至第十重时的模样吗? 从今日之始,我李无忧终于在武学上也可与天下英雄一争长短了! 日起日落,云生云灭。 李无忧同时施展御风御剑术,全速上冲。此时他速度之快,已与初时不可同日而语,但那南峰却似真的高入云霄,又飞了半个时辰,依旧难见其顶,而他丹田元气其实也并非永无穷尽,空荡之感渐随阵阵疲乏袭卷上来,他忙停止使用最耗真气的御剑术,元气的恢复速度才勉强与御风术消耗相平。 穷极无聊,他边御风飞行,边分心思索圣人级武功,往日种种不解的精妙处,此时终于豁然贯通,时间倒也并不如初时那般难以打发。 天柱越来越细,似一根钢丝般,细细长长,直拨云霄。 如此飞了半日。 翌日清晨,他正在考虑如何将道诣九式和禅意七剑同时施展,忽见钢丝尽头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山顶已在望了。 飞到近前,即见一片由不知名玉石铺就的广场,宽约甚大,方圆约摸千丈。广场后方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巨大宫殿,中间一块大匾,上书“鹏神殿”三个金光灿灿的古篆。此殿建筑也不如何精致,但看来堂堂皇皇,气势恢弘,唯一不协调的是大殿左边有一个满布黑水的大池,池上有大片黑色的火焰正熊熊燃烧。 李无忧按剑落在广场中央,见这广场并无斧凿痕迹,心中慨叹一番造化的鬼斧神工,正要飞上前找那殿门下的两个守卫搭话,忽听一个童音大喝道:“何方妖孽,竟敢乱闯鹏神殿?” 循声望去,一个金点飞了过来,近些才发现是一个肋生双翼的金衣少年。李无忧见那少年约摸十二三岁,生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虽然装腔作势的故作老成,但举止之间,自有一股稚气,忙笑道:“在下李无忧,是人不是妖!有要事求见大鹏神,麻烦小神仙通报一下。” “嘻嘻,想见我爷爷可以,先打败我再说吧!”金衣少年嘻嘻一笑,话音未落,已朝李无忧飞扑过来。人未至,三道金光已是激射过来。 李无忧暗想这些家伙怎么动手一来二去的就只会放金光,很是没创意,表面却淡淡一笑,足下龙鹤步法展动,人影一晃,那三道金光立时便落了个空,下一刻,他身体已化出六道虚影,每一道虚影的指尖都射出一道无形剑风朝飞来的少年劈去,后者识得厉害,扇动翅膀避开,六道剑风在他先前停身处聚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六道剑风一击不中,忽然分散,化作千万道细小剑气,朝少年追去,少年羽翅一合,化作一面金盾,挡在身前。“劈里啪啦”一阵连珠价暴响,剑气被挡得四处乱飞,而少年本人也被击得凌空倒退三步。 三道金光落空之后也疾如闪电地分作六道,分别朝李无忧六个身影飞来,后者猝不及防下,刹时五道虚影散去,李无忧的真身被定在当场,分毫动弹不得。[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少年并没有获胜后的喜悦,反而奇道:“你这是什么法术?” “这不是法术,是武功。”李无忧笑道。 “武功?什么东西?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少年更奇。 知道北溟的神妖大多不懂武功为何物,李无忧耐心解释道:“这武功嘛,和法术差不多,都是修炼的法门,不过不同于法术使用灵气,武功是用真气发动……什么是真气?其实这个真气啊,和灵气差不多,不过呢……” 李无忧说到后来,连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才好,好在那少年并不在意,笑了笑,道:“算了,这武功虽然也是门厉害的本事,但你终究还是败在我手上,想来也厉害得有限……” “傻小子,被人耍了,还在那得意洋洋,我这点老脸可都被你丢光了。”随着一个冷冷的笑声,大鹏神忽然现身在少年背后。 此刻他金冠皇袍,举止之间气度非凡,俨然一代王者风范。 少年不服气道:“爷爷,我哪里被人耍了?” 大鹏神指着李无忧笑道:“傻小子,你要菩提叶,舍利海那边多的是,干吗用锁神大法紧紧锁着这一片?” “爷爷你是说这个人是片菩提叶化的?”少年更加不服气,“可我的法眼明明告诉我这个人身上的血液流动、呼吸一切都是正常的啊?怎么可能是假人?” “哎呀,鹏神王老前辈,数日不见,真是想煞晚辈了。” 第85章 另一个李无忧忽然从旁边的虚空中闪出,边热情地朝大鹏神迎了过来,边右手一招,原来那个“李无忧”化作一片菩提叶落到他手中。 阿俊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口。 刚走到大鹏神身前一丈,一道无形结界墙立时封住了李无忧的去路,他尴尬道:“前辈你这是……” 大鹏神淡淡道:“你这家伙是个危险分子,我还是离你远些的好。对了,这是我孙子阿俊,刚才是怎么回事,你给他解释一下吧。” “呵,前辈这是说哪里话来,晚辈这点道行在你眼里还不是萤火之光?”李无忧虽然觉得这老王八语气不善,但能见到他,小兰的事多半就有希望了,忙赔笑道,“其实这是我同时施展李代桃僵和感同身受这两个暗法术的结果……什么?你竟然不知道暗法术?法术自古以来就分明暗两类,顾名思义,明法术是指可以看到的法术,譬如召唤闪电、释放光球等等,而暗法术是表面看不出来,只在暗地里发挥作用,譬如隐身术、幻术、空间转移等……你笑什么?哦,原来你知道明暗法术的区别,知道还问,小王(八)……嘿,小王子你果然是幽默风趣,在下佩服得紧……刚说到哪里了?哦,这个李代桃僵是借物代形术,小鹏神你想必是明白的吧……明白就好,其实这感同身受与之差不多,它能将自己的感觉转移到其他人或物身上,我刚才就是用它将我的心脉和呼吸甚至是一部分灵气都转移到菩提叶上,所以你才觉得那是真人。” “啊!原来是这样!”阿俊佩服道,“大哥哥你法术高我太多了,若你刚才乘机攻击,我怕早就败了。” 李无忧笑道:“这只是个幻术,只能起迷惑对手的作用。若是攻击你,这两个小把戏怕立刻就要露出马脚了。” “哦,就是和我鹏神殿的镜花水月类似啊!”阿俊恍然大悟,“哥哥你学的也是佛门一脉吗?” 李无忧笑道:“不是,这两个都是小伎俩,比不得你们的佛门大法。” “你倒谦虚得很。”大鹏神冷冷接道,“我虽不知你这法术出自何门,但李代桃僵明显是木系高级法术,感同身受是水系高级法术,除了能将自己的感觉转移外,伤害也能转嫁给别人吧?刚才阿俊若是趁机攻击你,所有的攻击怕都要反击回他自己身上,是与不是?”说到后来他已是声色俱厉。 李无忧虽然并不怕他,但为他威势所慑,依然气势一滞,干笑道:“前辈果然神眼如炬,明察秋毫,晚辈佩服!但晚辈也是知道小王子他心地仁慈,断不会做这样乘人之危的事,才敢如此做的……” “行了,马屁就别拍了!好生烦躁!”话虽然这样说,大鹏神冰寒如雪的脸上却终于露出了一丝暖意,“不过你竟然会使两脉法术,而且还是同时使用,这可是相当了不起的一门本事,我所不及……对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李无忧取出雪衣孔雀的内丹,道:“因为晚辈的缘故,魔鸟雪衣孔雀才得以破印而出,晚辈甚感不安,如今魔鸟虽死,但晚辈恐这内丹为害人间,特送来请大神定夺。” 第二十九章世外奇人 大鹏神接了过来,细细把玩,似笑非笑道:“就为了这,你连性命都不要也要飞上峰顶?” “嘿,还有点别的小事。”李无忧道,“与我同来那个红衣女子是晚辈未过门的妻子,前几天不小心迷了路,也不知是不是走到这……” “啊!原来你就是她的丈夫啊,她现在……”阿俊刚说了半句,却忽然被大鹏神冷冷打断道,“她确实在我这,不过不想见你,你请回吧!” 李无忧一愣,随即赔笑道:“前辈你别说笑了,小兰和我有白首之约,晚辈怎能弃之不顾?还请前辈将她交还与我。” 阿俊刚要说什么,大鹏神冷冷瞪了他一眼,立时再不敢言语,转头对李无忧道:“都说她不愿见你了!你请回吧!” 李无忧收起笑容,正色道:“晚辈既然来了,今天就没打算一个人回去。”说时大步朝殿门走去。 “站住!”大鹏神冷冷道,“你若再向前一步,休怪老夫不客气!” 李无忧见老家伙一脸杀气,看样子果然就是要翻脸动手,不禁有些惴惴,当下便要赔着笑脸求饶,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万气归元,功力暴增,怕这老贼做甚,当即凛然道:“今日之事,神挡杀神,佛阻杀佛!”说时稳稳前跨一步。 他语气极淡,这一步跨出也只如闲庭信步,但也不知为何,阿俊却明显地感到这寻常的举动中竟透着一种百折千扰也永不回头的坚韧不拔,忍不住后退一步。 “找死!”大鹏神怒斥一声,一座金色的小山忽然自他掌心射出,朝李无忧头顶压去。那山刚出手时不过三寸高,在空中飞行时,迅疾变大,飞出一丈后已是十丈之高,等飞到李无忧面前时已是巨大如山。 李无忧大喝一声,无忧剑夹着浩然正气,自山顶劈下,无忧剑撞到山上,溅起一片火花,他心知不好,忙借那反震之力向后如电闪出,方才落足之处,巍巍峨峨的巨山压下,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这玩意是真山!”李无忧大骇,初时他只以为这座金山是由法术虚幻出来,不想破尽天下法术的浩然正气竟然不能动其分毫,刚才若是被它击中,自己还不立时成了肉饼! 大鹏虽然称神,不过是修炼多年的金翅鸟而已,难道真有移山填海之能? 如果是这样,还打个屁啊?老子回家抱孩子得了! “呵呵,这是爷爷最得意的绝技,三千须弥山!”阿俊笑道,“他现在才出了一山,若是将三千座须弥山同时给你扔过来,看你怎么抵挡!” 李无忧更惊:“小王子,你别唬我!大神虽然神通广大,也不能经常带着三千座重逾万斤的大山到处乱跑吧?” “哥哥你错了,须弥山不是重万斤,而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斤!”阿俊笑道,“而这三千须弥山平时都是全在摩天峰上的,爷爷随身携带的只有一座,你在此地和他交手,原是要吃大亏的!” “乖乖!”李无忧咋舌,骂道,“老秃毛,你的前身难道是移山的愚公?不然怎么能背着那么重的山到处乱跑?”心下却是惴惴,若是将三千座须弥山都朝自己砸来,即便是有十万个李无忧也要被砸成肉饼了,得想想别的法子。 大鹏神不见喜怒道:“小子!趁本神还没发怒,赶快滚下山去吧!” 李无忧脸上一红一白,忽然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来时,已是如丧考妣,眼泪鼻涕满脸都是:“英明神武睿智无双世人传颂千秋的大鹏神王前辈,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吧。小子李无忧,自幼父母双亡,乡亲们一把屎一泡尿的把我养大,受尽欺凌,长大成人后,因为家里穷,托了九百九十九个媒婆,费尽家里最后一颗粮,才终于说动小兰答应嫁给我,小子为了聘礼,不辞辛劳,远赴北溟求药卖钱,呜呜,前辈,我成一次亲也不容易,您老就大发慈悲,就将小兰还给我吧!来世晚辈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呜呜,爷爷,哥哥那么可怜,你就让他见见他夫人吧!”阿俊已被感动得泪如雨下。 “闭嘴!”大鹏神呵斥一声,复对李无忧道,“你们人族有句话叫‘男儿膝下有黄金’,是个男人就该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去完成自己的目标,像你这样动不动见人就跪,除了徒惹人耻笑外,又有何益?” 阿俊也道:“哥哥,实话和你说吧,你们解开七魔封印,已经犯下弥天大罪!尊夫人甘愿将一身罪责领罚,已被镇在舍利海的无间地狱中。爷爷执法向来严苛,你求他也是无用的。” “啊!”李无忧如遭雷击,他怎也想不到那个似乎只知道嘻嘻哈哈乱闯祸的天真少女,竟然会为了自己而甘愿领受一切罪责,用情之深,一至于斯。 一念至此,所有猥琐龌龊念头刹那消失了个干净,他蓦然站起,怒发冲冠,戟指大鹏神恨声道,“老秃毛,老子是看你一把老骨头,懒得和你较真而已!你识相的赶快把人放了,若再不识抬举,把老子惹火了,直接把你这鸟窝给拆了!” 大鹏神冷笑连连,也不答话,两座金山又朝李无忧飞压过来。 “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非要学人家把山搬来移去的,闪了腰可不大好吧!”李无忧恨恨道,同时御风术配合龙鹤步法使出,整个人立时化作一条游龙,从两座山峰之间游了过去。 “哈哈!老秃毛!我看你……”他得意未毕,上下左右忽然各有一座巨山挤压过来,躲避已是不及,暗掐一个灵诀,身形一晃,玄宗法术“滴水穿石”使出,整个人化作一片流水,从四山间仅可容发的空隙中穿过。 李无忧身体刚刚重新凝聚成形,十二座巨峰以更快的速度从上下四维十二个方向激射过来,躲避不及,‘轰隆隆“、“啊”惊天动地的巨响夹杂着一声惨叫,血光暴射,然后再无动静。 “啊!爷爷你不是真把他压成肉饼了吧?”阿俊大急,扇动翅膀,飞过去欲看看究竟。 “不要!”大鹏神忙拍出一蓬金丝,想将他拉回,但哪里来得及,阿俊刚近那山峰一丈,身体立时被卷进了一个螺旋气劲场中,他刚想挣扎,一道绚丽的蓝光已环绕在他身上,刹那间再也动弹不得,身不由己地被吸了过去,紧接着一股冰寒之意紧挨着他的脖上,耳畔传来一个低低的冷喝:“小子,要命的就给我闭嘴!” 第86章 正自迟疑,那声音已变成嬉笑:“大鹏神王,不如咱们谈笔交易吧?” “你竟然还会巫门秘技化朱成碧!看不出你竟是个五行齐备之人!不过你怎么会有捆仙蓝绦?”大鹏神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却随即怒喝道:“快放了阿俊!”说时收回那二十八座正在继续变大的须弥山。 化朱成碧是巫门中古老相传的一门奇特法术,施法的人可以将自己的身形化作与周围环境的物体完全一致,来躲避伤害的护身之法,不过维持时间极短。方才李无忧就是将自己的身体化作须弥山的一部分,这才躲过了被十二座须弥山压得粉身碎骨的厄运。至于鲜血飞溅,惨叫连连,不过是他在施展化朱成碧的同时施展的一些障眼法。 李无忧握着无忧剑的手指轻轻一抖,阿俊的脖子上立时就有了一道红痕:“哎呀,真不好意思,前辈你声音太大了,吓得我剑差点拿不稳,麻烦你说话小声一点,好吗?” 大鹏神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我了吗?” 李无忧一脸佩服之色道:“晚辈素知前辈乃是公而忘私、无情无义之辈,向来佩服!断不敢有威胁前辈之意,只不过……”说到这里他持剑的手微微颤抖,鲜血立时从阿俊的脖子上慢慢流了出来,伸指蘸了一点过来,放到唇边舔了舔,一脸贪婪的样子道,“晚辈听说鸟血最是壮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取一大碗来试试而已!”说时四处顾盼,俨然是一副寻碗的样子。 阿俊哭道:“好疼啊!爷爷救我!” 大鹏神沉声道:“阿俊别怕,他不敢伤害你的!小辈,你有种就和我单打独斗,暗箭伤人,挟持小孩,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们人族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李无忧嘻嬉笑道:“老子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人族的脸皮向来都厚得很,哪那么容易丢光?”说到这里他左掌一扬,身周忽然幻出十八个持剑的李无忧,才继续道,“老秃毛,我劝你还是别乘我说话的当儿来分神偷袭我,不然你孙子就真的没命了!” “好小子!竟然能用灵气凝形,真气铸骨,再以身外化身之法,形成十八个真人,组成罗汉阵!”大鹏神目瞪口呆之余,将刚刚暗自埋入地下的金光雷悉数收回,叹道,“果然英雄出少年!算你赢了!人我给你!” 李无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随着烟花绽放式的灿烂火光,慕容幽兰从鹏神殿左那个黑火池中慢慢升将出来。 红衣如火,袅袅婷婷。此刻的她真是人如其名的空谷幽兰,没有了往昔的浮躁,就那么站在那里,已有绝代的风华。 刹那间什么十八罗汉阵,三千须弥山,所有法术武功早已抛进东海,李无忧长剑掷地,一把推开阿俊,狂奔过去,将她揽入怀里。 入手空空荡荡,慕容幽兰巧笑嫣然的倩影如水纹波动,李无忧刚道不好,池中忽然忽有千万根带着黑光的纤丝缠上身来,根根蕴涵无匹大力将他朝池中拉坠,他情急下奋起生平功力冲霄上飞,不想头顶一股巨力压来,避无可避,整个人已被压入黑火池中。 大鹏神冷笑道:“你会李代桃僵,我难道就不能用镜花水月吗?” “不!”一个声音响起,无奈而绝望。 一黑一白两道光华闪过,池边现出北溟二老的身形。 大鹏神强震精神,厉声道:“阿黑阿白,未经我传唤,你们擅离职守跑到这来做什么?” 黑石叹道:“大神,我们收一个徒弟不容易!你明明答应我们放他一条生路……现在却将他禁到溟火中,这一来岂非形神俱灭……唉……唉……” 大鹏神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随即冷哼道:“我本已放过了他!但他擅闯鹏神殿,已是多了一条死罪!更可恶的是还敢拿阿俊的命威胁本神,那便该死上千百次,即便是你们徒弟也不例外!” 白石冷冷道:“但他若是那人转世,那又如何?” “什么!”大鹏神大惊,移步池边,双目金光暴射,朝黑火池中望去。不想他靠的太近,一道溟火燎来,忙瞬移后退半步,半边眉发却已被烧去。 白石冷笑道:“溟火可尽焚五行之物,便是你这狗屁大神也抵挡不住,他不过肉体凡胎,早已形神俱灭,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大鹏神冷眼如电,狠狠瞪了过来。 白石夷然不惧,冷笑道:“哼!你自号大神,洞彻天地人情,其实也不过是只自私自利的扁毛畜生而已。你若肯在动手前用轮回之眼看一看他的过往,何至于此?” 大鹏神双拳紧握,目中金光湛然,额上青筋凸出,显然已是怒到极处。 “大神息怒!”黑石忙劝道,“白石你也少说几句吧,大神当时也是情非得已。” 白石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依旧冷声道:“要么你就让我也形神俱灭,否则终究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嘿嘿,千年前你就能将承诺当作放屁,千年之后,想必已经驾轻就熟了吧?” 听到“承诺”二字,大鹏神勃然怒气立时萎靡下来,看了白石一眼,叹道:“你说得对,我虽然自号为神,但终究也不过是只自私自利的扁毛畜生。”终于没有动手,长长叹息一声,大步朝殿内走去。 阳光明媚,天地清明,但这金衣大神曾经挺拔的背影,在黑白二人的眼里忽然变得苍老寂寥,说不出的萧瑟。 刚刚止住眼泪的阿俊又抽泣着跟了上去。 李无忧醒来的时候,除了隐隐觉得热气炙面之外,并无黑色的火焰,但也并非全是漆黑一片,有些绿莹莹,亮晶晶的小星星在黑暗中飞舞。 那些惨绿的小星星,一触到他身周的黑丝立时烟消云散。只是也不知为何,那剩余的虽对此甚为恐惧,但迟疑片刻,又自扑上,如飞蛾扑火,无怨无悔。 紧束李无忧身周的黑丝仿佛是无根之物,细如花针,却千丝万缕,随着绿光的减少,开始疯狂滋长,颜色也渐渐变绿,等绿色的小星星消失一空的时候,外界变成一片漆黑,但黑丝却已绿如翡翠,如蚕茧一般欲将李无忧包裹起来。他挣扎着想脱离绿丝的控制,但阵阵冰寒之感自丝中顺势钻入丹田,全身元气,却如死水般无法畅通,方知这黑丝竟有封印之效,他狠狠骂了声娘,却无可奈何,好在身体并无异状,一时懒得挣扎,透过绿丝缝隙,想打量周遭环境。 外面漆黑一片,在绿茧的微光映照下,仅见一片混沌,唯一可知的就是蚕茧一直在加速下沉。 随着下坠之速增递,先前的热气炙面之感也渐渐消失,而身周空气流动缓慢,密不透风,显是蚕茧已快结成之故。 身周无气息流动,体内元气也如死水般无法循环,他渐渐迷糊,昏沉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身体重重触到实地,先是粉身碎骨的一阵剧痛,接着似有千万根细针自痛处插入体内,阵阵说不出的欢悦感觉立时自伤处传来,让他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只盼这阵快感能持久不衰。 但他旋即发现不妥,丹田四肢内本是死气沉沉的元气,竟向伤处慢慢流逝,他潜意识中想阻止这中情形,但那欢悦之感实是生平所未尝,让他提不起半丝抵抗之念,虽然明知元气若被茧丝吸尽,自己从此就是废人,永远无法出得此地,但却觉若是能一直享受这片刻欢娱,即便立时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妈的!这样不行!”李无忧心底忽然大吼一声,以绝大毅力将自己心神坚定下来,集中所有意志去控制体内元气,想阻止其外流。说也奇怪,元气本已不受其控制,但此时他意念一到,那元气外流之速立时大减,并有渐渐变小趋势,而那欢悦快感也立时降至冰点。 “李无忧啊李无忧,你生于世,已受了那许多苦楚,何不将那世间七情六欲之苦全数抛下,投入这极乐境界中来?”一个念头像火焰一般忽然自他心头燃起,“你多活一日,便多受一日的苦,这朝露昙花一般的无趣人生,要来何益?” “对啊!老子早受够了!”他痴痴地想,“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求之不得,已是大苦,更何况那贼老天还安排那许多磨难?”一念方起,元气如决堤之水,刹时滔滔不绝朝茧丝内流了出去。 “妖孽,找死!”李无忧猛地想到什么,心头“大喝”一声,精神力发动,心灵立时晋入玄心大法第一重的天心地心,刹那间他整个人仿佛立时于天地融为一体,凛然不可抗,精神再无半点破绽。 “你太慢了!”一个妖媚的笑声在李无忧心头“响起”,绿茧丝先是如遭雷击,但迅疾收缩,射入李无忧经脉之中,刹那间全身的元气和血液都随着那千丝万缕朝体外流去。 李无忧魂飞魄散,天心地心立告失守,一个念头刚刚自心间闪过,那妖媚笑声已接道:“不错,这就是吸星大法!此时才知道,不嫌太迟了吗?” “却也未必!”另一个温暖的声音接道。李无忧刚觉乾坤袋里微微一动,眼前忽然五彩光华暴射,随即惨叫连连。 光华收敛,那千万根茧丝已全数被斩断。 凝目望去,黑暗中伫立着两个发光的人影。一人白衣如雪,长发挽了个古怪的发髻,微微散乱披肩,看不清他容貌,那道五彩光华正在他手里闪烁颤动。另一人却是个一袭绿裙的妖娆女子,千万根丝带正在她身周缭绕飞翔,这使得她整个人看来飘然欲举,只如神仙中人。 “倚天剑!”那女子端详良久,却终于失声叫了起来。 “什么!”李无忧大一惊,意念探进乾坤袋,那柄绝世神兵倚天剑果然已消失不见! 第87章 难道那白衣人手上吞吐不定的光华就是我的倚天剑吗?只是……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即便是三位哥哥与四姐之能,也断断不能使动此剑,此人莫非是神人,才可以在我不知觉间取走我的倚天剑,并解开其潜藏封印? 白衣人轻轻咦了一声,声音不带一丝烟火气地道:“你这蝶妖竟然识得此剑,倒也难得。”指了指李无忧,又道,“这样吧,你将吸取的元气还给他,用蝶香传神之法将他身体修复,再给他磕九个头,此事就此算了。” 他这话固然狂妄之极,但他说来,却平淡异常,浑无一丝霸气,好似本该如此一般。 “还他元气精血,也还好说,只是这磕头……”绿衣女子昔年也是纵横天下的风云人物,要她向一个乳臭未干的后辈小子磕头,实是奇耻大辱,是以语声迟疑,边说边神情凄楚地望了望李无忧一眼。 她眼神中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哀伤凄婉,李无忧为她一望,没来由的心中一热,大声道:“不行,不行,此事万万不妥!” 那女子大喜,心道在溟火池中呆了这么多年,我的绝代风华和魅术比往昔竟都是有增无减,风情万种地道:“这少年所言甚是,如此大大不妥的。” 白衣人微微皱眉道:“这妖女昔年也不知伤了多少人命,刚刚更是差点将你元气精血全部吸干,我如此处罚她已是从轻发落了,又哪里不妥了?” 却听李无忧大声道:“我说不妥,那就是不妥。奶奶的,这妖女差点要了老子的性命,让她磕几个头实在是太便宜她了。依我看,不如以后这生生世世,都让给我为奴为婢,神人前辈,你看这主意如何?” “你……”绿衣女子大怒,身周丝带化作千万翠绿的细丝朝李无忧激射而来,但她刚一出手,一道七彩光华如矫天神龙飞射过来,几闪间,那千万细丝已粉碎成沫,落到地上。绿衣女吐了口血,脸色惨白,终于证实自己的实力果然与面前这白衣人相去不啻宵壤,心头再无半丝侥幸,一时间不敢蠢动。 白衣人收回倚天剑,淡淡道:“你若伤了他一根毫毛,休怪我让你魂飞魄散!”这一句轻轻的话,落在绿衣女子身上,仿佛有千万斤的重量。她肩膀巨震,艰难而恭敬地说了个“是”。 “哈哈,打的好,打的妙,打得呱呱叫!神人前辈,你的神功还真不是唬人的!”见那绿衣女被吓得噤若寒蝉,李无忧开心得抚掌大笑,“前辈你赶快施个法术,让这妖女生生世世都做我奴婢吧。” 白衣人笑道:“我不是神人,也没那般本事。其实生死轮回终究是虚无缥缈之事,想那许多做甚。她如今生肯做你的婢女,已是不世奇缘,你又何必再强求?” “算了,给前辈你个面子,马马虎虎就这样吧。”李无忧本是漫天要价,得了便宜自不好再卖乖,而这白衣人淡淡语气落在他耳中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温暖,但其中透露出的威严,却使他不敢违抗,只好草草了事。 白衣人笑道:“知足就好。小蝶妖,你还不拜见你的新主人?” 绿衣女子虽是千般不愿,但依然对着李无忧盈盈一福,柔声道:“小婢若蝶,拜见主人。” 若蝶?李无忧觉得这个名字依稀有点耳熟,却不知道在哪里听过,只是笑道:“别叫我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是古兰那边的奴隶贩子呢!以后你叫我公子吧!”语罢却忽地想到:“这称呼听来怎么有点像妓院里的嫖客?” “是的,公子。”若蝶柔声道。 半个时辰后。 李无忧在若蝶蝶香传神之法治疗下,本来就不是很重的伤已尽数复原,而先前为她吸取的元气在她归还后,比先前又充盈了不少,这让某人不禁感慨:“看来以后老子都不用练功了,每天就让若蝶吸我几次,功力一样突飞猛进。” 这话让刚才传功时不小心将本身精元送了一些过去的若蝶只恨得牙痒痒,却见白衣人在旁,一时敢怒不敢言。 白衣人不禁宛尔:“你这小子,这几年中已不知道吃了多少天材地宝,现在又加上玉鲸胆的功效,本身不用修炼,武功晋入圣人之境,法术已成大仙之功,这份修为,放眼当今天下,堪与你为敌者,已是屈指可数。此时还说这些风凉话,不是想叫天下英雄都妒忌死吗?” 李无忧听他将自己状况说得分毫不差,更是佩服,长鞠到底,诚挚道:“前辈神人,请指点小子迷津!” 黑漆漆的空间里,白衣人负手而立,神态说不出的潇洒,闻言笑道:“都说我不是神了。今日我来救你,乃是我们的前缘,你不必记在心上。你智慧武功已无一不是人中翘楚,所缺者不过是济世之心,若能少些自私,多些公义。你先人若是有灵,已可含笑九泉了。” 李无忧对白衣人仿佛有种天然的亲近之感,像极神交已久的知己,又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是以初见倚天剑在他手里,他竟无半分夺剑之意。最后那句教训之语若是换了四奇之外的旁人,必定会遭来他一顿狠批,但此时这白衣人说来却极是入耳,不禁暗生了几丝惭愧之心,又闻他言下有离别之意,不禁依依不舍,笑道:“多承指教,晚辈定当铭记于心。前辈走好。” 白衣人微微惊奇:“见我要走,你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李无忧道:“晚辈与前辈一见如故,本想多盘桓片刻,好向前辈请益。但前辈既然要走,自然有要走的理由。所谓‘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聚散随缘,我辈江湖儿女,更不该惺惺作态,理应洒脱一些才是。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哈哈,好句‘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白衣人放声大笑,“大丈夫本该如此。好,就凭这句诗,就值得我传你一招剑法。”说时也不待李无忧同意,掌中倚天剑已脱手飞出。 一时间这漆黑的空间里虹影如龙,剑气纵横,李无忧的心头同时闪过无数字迹,他知这是绝世奇缘,忙用心记忆。 倚天剑舞了一阵,最后凌空几折,落到李无忧手里,而那白衣人却已消失无踪,如非若蝶绿幽幽的身子依然闪闪发光,倚天剑柄中有三道热流钻入体内,他几疑方才做了一场梦。 “你是说你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千多年?”李无忧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悲伤,因为他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忘了问那白衣人如何出池去。如果这个新收的婢女存心捣乱,那自己就很可能出不去了。 “是的,公子。”若蝶恭敬道。 李无忧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因为他现在正被另一个问题所困扰:“你既然不是此池的守护妖魔,刚才怎么会把我吸下来的?” “公子你弄错了。吸你下来的是溟火。我见它不能炼化你,起了贪念,想将你吸引过来增加我的力量,只是没想到……”若蝶显然还在为刚才没吸到他的元气而耿耿于怀,这个时候李无忧有意无意地抖了抖倚天剑,剑身为之一颤,五彩光华立时映得这少年的脸光怪陆离,看来很有些面目狰狞,她慌忙压下这个念头,继续道:“天地本是阴阳互生,是故阳极阴生,阴极阳生。若说天池底乃缥缈至寒之地,那么鹏神殿前这一池溟火就是这至寒之地所生的阳。此火能炼化天地间所有五行之物,是以此池又被称为天地洪炉。这天地洪炉对天地间一切物体都有吸引之力,谓之万有引力!此力因距离的增大而减小,以靠近池边的时最大。” “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五行其中……我原来一直以为这天地烘炉只存在于传说中,倒没想到真有此炉。”李无忧点了点头,很快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没被炼化?” “小婢之所以没有被炼化,是因为小婢虽然是蝶妖,但我的成妖之前一直在一个人的梦中修炼,是并无五行属性。天地洪炉,能炼尽天地间一切事物,但它却也炼不透我这不在五行中的化外妖物。”说到后来,若蝶言语中渐渐去了恭敬,多了几分骄傲。 李无忧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为什么没被炼化?” “呵呵,公子你可见过世上有能炼化自己的炉子吗?”若蝶笑着反问,语气中却有一种诚挚的佩服:“公子你本身乃是五行属性均衡的五德之身,而你更是将五行阴阳之气早修得浑然一体,达到了万气归元境界,早已和天地一体,自也是和洪炉一体。所以你也是炼不化的。” “原来果有万气归元一说?”李无忧大讶,当下细细问了一些关于万气归元的事。这才知道原来万气归元是明荒时候一个不世出的绝代奇人所提出的学说,但便是他自己也未曾达到这一境界,后世人也并无人可达此境,大家便以为不切实际,此学说渐渐衰落失传,传说中这位奇人百年之后李太白和蓝破天曾练成此境界,但无人知其真假。李无忧却知道四奇肯定是练成了的,却不知为何这些家伙就是不肯教自己。 “老子现在也练成了,不过除了气息更加充盈外,好像没什么别的优势嘛,古怪!”李无忧嘟囔了一句,继续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那个白衣人是谁?” 若蝶微微迟疑,却终于还是道:“他也是此炉中的一个可怜人。不过他吩咐过,他的身份,小婢万万不敢泄漏。” 李无忧皱眉:“我是你的主人,难道你连我的话也不听吗?” “请主人赐小婢一死。” 李无忧讶道:“你宁愿死,也不愿回答我的问题。” “情非得以,公子见谅。” 李无忧看她认真神情,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狡黠,忽地明白,她定是以为自己要靠她出炉,断不会杀死她,当即嘻嬉笑了一声,眼光落到了她修长的双腿,露出一个邪邪的眼神,假意叹道:“唉,好久没尝过女人的味道了。” 第88章 若蝶的双腿果然颤了一颤,但随即她柔声道:“公子若不嫌弃,小婢虽是蒲柳之资,也愿意伺候主人休息。”说时罗带双分,莲裙轻解。 “停!”李无忧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心念电转间又将害得自己暂时无法和女人燕好的寒山碧狠狠地骂了数次,“算了,你能代人守信,也是美德。主人刚才不过试探你一下。我现在没那心思,你先把衣服穿起来吧!” 若蝶微微失望,但也暗自佩服这少年定力非凡,依言重新穿起衣服,笑道:“谢公子夸奖。以后公子若是有什么难题不能解决,尽管找小婢就是。” 李无忧轻笑道:“一定会找你的,放心吧。我现在想出去了,没有什么问题吧?” 若蝶道:“公子,天地烘炉的出口有一个封印力量,异常强大,以往小婢就是被其困住,才无法出炉。” 李无忧笑道:“我刚学了一招剑法,也不知道灵不灵,正好试试。” 两人御风上飞。李无忧见周遭依旧漆黑一片,问道:“若蝶,怎么不见我下来时那些亮晶晶的绿色星星呢?很漂亮啊!” “漂亮?”若蝶似笑非笑道,“那些是死在天地烘炉内冤魂的余魄。天地烘炉能炼化所有五行之物,能让天地间所有的人鬼神魔都形神俱灭,只是总有些妖神因为怨孽太深,元神寂灭后就留下了这些没有意识的余魄。小婢处此间千年,闲来无事,也就以逗弄他们为乐。先前小婢对公子使用吸星大法时,不小心已全部过继到公子你体内了。” “不是吧!”李无忧吓了一跳,“你是说,我体内有无数冤魂余魄?难怪我丹田内怎么有一道怪异的冷劲,和我的元气格格不入。” “不是无数,一共是三千六百个。不过公子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没有意识之物,现在既然被你收了,此后就将奉你为主,任你驱驰。”若蝶咯咯笑道。 李无忧虽然将信将疑,一时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只好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 近得出口,溟火渐盛,若蝶放出情丝(茧丝),护住全身,李无忧虽然不怕溟火,但被火烧终究不是一件愉快事,当即放出浩然正气护体。 正气方一放出,身周溟火立时大减,而正气大成时的七彩光芒也一闪即消失无踪,若蝶见此只道他出了什么状况,忙将情丝射来护他,不想刚一触及他身周三尺,先是撞到一层无形有质的巨大压力,接着压力反弹,“乓”地一声将她摔出丈许外。 第三十章千古情仇 李无忧张手虚虚一抓,将她拉了回来,心里却已是天翻地覆,记起文载道当年传授浩然正气时说的一番话来:“此功之所以敢号称破尽天下法术,就是因为此气练到极处,已非人本身真力,而是以真气导引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浩然正气。法术能调动的五行之力,根源自五行之神,但五行之神的力量也是来自天地,法师所能聚的力量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姑且名之为小天地,但我浩然正气根源之力就是大天地,以彼之小天地对我之大天地,如蚁撼象,能有胜乎?”转念又想,“此时天地洪炉也正是天地间正气聚集最多之地,浩然正气之力才是最大之力。看来,我的浩然正气虽已迈入圣人之境,但要真的破尽天下法术,怕还要继续修炼才行。” 正自沉吟,忽听若蝶道:“公子,封印已可见了。” 李无忧回过神来,果见上方黑火熊熊中隐隐现出一个金光灿灿的“卐”字,虽是隔了十余丈,但依然能感到一股强大的阻力震慑四周,当即拔出倚天剑,笑道:“你退远些,此剑威力太大,我怕伤了你。”若蝶对倚天剑之利仍心有余悸,闻言忙退出十丈之外。 李无忧手持倚天剑,默默回忆方才白衣人所传法诀半晌,方才自从倚天剑中射入体内那三道热气中的一道刹时注入剑中,红色剑芒大涨,一剑刺出。 随着一道刺眼到了极处的红光射出,全身元气却不受使唤地在瞬间被抽了个空,李无忧甚至连维持御风术的少许元气都已没有,整个人朝下掉去。 忽地落到一个绵软所在,鼻间幽香阵阵,却听若蝶欢呼道:“公子,封印被你劈开了!我们可以出去了!”随即,她露出一种复杂的眼神,“呵,大鹏,你还好吗?老朋友我又来找你了。” 破炉而出的那道红光,并未消失,而是矫如神龙,直冲霄汉,射入云端,整个天地为之一颤。 软玉温香在抱,李无忧几乎不能把持,迷糊之间,他忽地想到一事,失声道:“糟了!” 古兰,某地。 一个少年樵夫望着面前的萨姆拉长河,眼泪滔滔不绝。哭了一阵,他忽地一跺脚,指手问天:“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闪电划破长空,轰隆隆的雷声砸了下来。大雨倾盆,黄豆大的雨滴打在他稚嫩的脸上,滴滴如箭射;秋风如刀,刀刀割在少年的脸上,一直疼到心里。 少年泪眼问天天不语,不禁大怒,狠狠道:“贱老天,狗老天,连你也是欺贫爱富的吗?老子总有一日,要将你踏在脚下!” 雨停风住,一柄黑漆漆的大刀插在了他的面前。 握着刀柄,一股暖流渐渐涌入他的身体,那刀身上的黑光似乎也在跳舞,他开始喜欢上了这把奇异的刀,缓慢而坚定地说:“你也是被人遗弃的吗?那好吧,就让我们一起开始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吧!” 一道闪电照亮了那少年的脸,眉间一道刺眼的红痕,仿佛是修罗的魔眼。 眼角水珠残留,却不知是泪是雨。 彼时,东海某处无名岛的一处石洞。 “扑”浑天仪上的九龙中的西南方向的石龙吐出了玉珠。 “啊!师父,龙吐珠了!”一个年约十六岁的少女开心叫了起来。 “西南……那该是大荒了!”与她的欢呼雀跃不同,她对面那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面上却露出了一丝惆怅,“看来又是一场大乱。” “师父,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再见到那个人的传人了,或者就能因此找到他的下落,你怎么不开心呢?”少女不解道。 “见不到怎样,见到又能怎样呢?”老人轻轻叹了一声。 大荒。 同一刹那,禅林寺的观音瓶,玄宗门的老子遗书《道德经》,正气盟的正义之剑,天巫的黑巫权杖,同时放大光明,鸣响不绝。 禅林寺内。云海蓦然被观音瓶的鸣响从禅定中惊醒过来,他刚抬起头,云浅和尚已推门进来。 二人互望一眼,同时宣了一声佛号。 云浅合十道:“师兄,观音瓶已是百年不鸣,此次非但鸣响不绝,瓶内竟然破天荒地流出三滴观音泪,可谓千年来之怪事。” 云海淡淡道:“劫数难逃,该来的始终会来。我辈所作所为,若能以苍生为念,那便无愧于心。” 云浅点头。 龙吟霄缓步而入,合十道:“两位师祖,弟子闭关月余,悟到两言,请指教:心怀天下,忧乐入怀,纵铁马驰疲,也能成佛;胸无苍生,兴亡不管,便木鱼敲破,亦难登仙。” “阿弥陀佛!你终于悟了。”云海二人同时合十道。 “是。”龙吟霄大笑,转身推门,扬长而去。 翌日,江湖传闻,天下即将有大的浩劫,四大宗门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四名弟子,龙吟霄、诸葛小嫣、文治以及传说中从未露面的天巫陆可人均同时放下俗物,踏足江湖,唯有一直隐为江湖圣地的菊斋却并无动静,有人传淡如菊弟子程素衣其实早已人在江湖,只是难知其真假。 封狼山,文殊洞中。 古圆施法重新将封印通道关上,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我们终于回来了。” 独孤羽也是神情一松,但似乎依旧心有余悸:“说起来,这次我们倒是全靠那小丫头求情才得以保全性命,没想到那扁毛畜生这么了得。” “是小僧失算了,按说圣兽的年纪最大也不过五百岁,力量虽然比大仙位法师略强,但李无忧应该是有一拼之力的,没想到这次这个大鹏竟然如此恐怖……” “算了。我不是也没有算到任冷这家伙居然也能跟着来嘛。虽然我们没有拿到孔雀内丹,但毕竟第二封印已经打开,我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古圆点头,正想说什么,怀中的仙器文殊舍利忽然跳了两跳,闪闪发光。 “怎么?”独孤羽见他脸色有异,不禁有些狐疑。 “不知道。”古圆摇头,“仙器鸣响,应该是有另一件仙器出世了吧!” “呵呵,仙器之力,说来强大,其实在你这样的有道高人眼里,也是不值一哂,随他去吧。”独孤羽笑道,“大师,这次我们都是身受重伤,怕非朝夕之功可以恢复,为今之计,不如我们就在此地疗伤,其余的事,以后再说吧。” 古圆点头应了,心头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倚天剑气冲霄而起的刹那,李无忧被若蝶带着飞出天地烘炉,敛去全身一切气息流动,隐身到殿旁一座假山后恢复元气。 剑气之威,震慑天地,虽然一闪即逝,却已引得鹏神殿一阵巨震,殿中诸人多有注意,次第御风飞来。 殿门口的两个守卫自然答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看到溟火池中忽然飞出一条红色巨龙,直上云霄云云。大鹏神细细查问一阵,难知端倪,只说是溟火太旺之故,不必惊惶,吩咐众人散去。 众人去后,守卫甲忐忑对同伴道:“兄弟,你有没有看到那红光之后,还有一道淡淡的绿光飞出来?” 守卫乙脸色发白道:“你也看到了? 第89章 我还以为是我眼花呢!” 守卫甲道:“该不会是洪炉中没有化尽的冤魂出炉来寻仇吧?” 守卫乙道:“别自己吓自己。被投进洪炉中的人早就形神俱灭了,即使死了变成鬼也都被炼化了。再说了大鹏神处世公正严明,投入炉中的人个个都是罪大恶极之辈,哪有什么冤屈?” 守卫甲不同意道:“也不全是这样吧。听老人们说当年庄……” “嘘!”守卫乙按住了他的嘴,看了看四周,斥道,“你不要命了!难道忘了在这里绝对不能提到那个人的名字吗?” 守卫甲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上了嘴。 若蝶听到这里,眼珠一转,对李无忧道:“公子,鹏神殿正殿里面分两道大门,左边就是去舍利海的,平时没什么人看守,凭你的法术武功应该很快就可以救出主母,小婢先去右边找几个故人,一会我们还在这里会合,一起找大鹏那老儿的麻烦!” 李无忧本想让她随自己先一起去救人,但这样一来难免为她看轻,觉得自己无胆独闯龙潭,笑道:“那好。不过你要小心些,那老秃毛年老体衰,早就有心无力,你若被他逮住,不是脱几件衣服就能出来的哦!”说完也不看她的脸,笑嘻嘻地朝殿门潜去。 若蝶见他身形化风扑进门时,顺便在两个守卫的脸上画了两只乌龟,不禁好笑,心想这少年玩世不恭的姿态,倒与当年那人很有几分神似。不经意间,前尘往事,随着那个千年来从未遗忘的笑脸,一一浮现眼前,以至于她自藏身处走向大门而不自觉。 两个守卫见凭空冒出一个美丽女子,大喝道:“什么人,站住!” 若蝶一福,道:“两位门卫大哥,敢问庄梦蝶可还在此地?” “他早在千年前就被大鹏神杀了!”守卫甲脱口而出,却似想起什么,立时脸色惨白。 “什么!”若蝶双手一抓,那两个人立时身不由己地被吸了过来,两根翠绿细丝刹那间深入脑门,下一刻,两具干尸被重重抛到广场上。吸得二人记忆的若蝶飞上鹏神殿之颠,大呼道,“大鹏,你给我出来!给我出来!”语声凄厉,回旋于整个神殿,仿佛是冤魂索命的呼喊。 已隐身在舍利海某个角落的李无忧,听到了这声呼喊,微微皱眉:“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能找麻烦,算了,这样我救人也方便些!” 他闭上眼睛,将精神力无限延展,方圆五丈内草木枯荣,虫鱼呼吸,全数收入心来,虽然不睁眼,但比睁眼看得更加清晰。这是自练成万气归元后,精神力暴增后所获得的新技能——天眼。以天视物,再无被幻象所迷之虑。 用此奇技,他很快在一处密林边找到一个行走匆匆的持盘侍者,使用玄心大法问清楚去舍利海的路途后,随手用化石大法将其化成一块顽石扔到旁边树林中,也不隐身,换上那侍者衣饰,大摇大摆地朝树林深处的舍利海走去。 月色溶溶,清风绕指。 路上守卫虽然严密,却似乎都为若蝶的呼喊声扰得心神不定,而李无忧天眼既开,他们便形同虚设,无一例外地被石化扔进草丛阴沟厕所之类的地方。 绕过一溪潺潺碧水,有竹成林。渐行渐远,竹溪深处,依稀露出一角飞檐。 月光自窗户爬进屋去,落在梳妆台上,有人正临镜鉴影,镜中女子长发如云,冰肌雪肤,只是黛眉微蹙。 竹扉轻启,挤进一个人来,她慵懒地展了展眉,嘱咐道:“放在桌上吧。” 来人依言放下,只是静立不动。 “有事么?”她微微诧异。 “想自己的老婆,算不算有事?”那人接道。 她蓦然转身,入眼一个笑容——便是那个魂牵梦萦的笑容啊! “老公!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她欢喜叫了一声,扑入那人怀里。这一刻,两个人都已等了太久。相拥无语,一任温馨静静流淌。 岁月无声,谁也不知过了多久。 “哎哟!”李无忧忽地发出一声极不和谐的惨叫,“小兰,你干嘛咬我耳朵?”慕容幽兰缠着他的脖子,理直气壮道:“谁叫你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人家?你都不知道人家想你有多苦!” 看着她笑靥带雨,明眸盈珠,李无忧的心里一片平和。经历了朱盼盼的生离死别,天地烘炉中的险死还生,从未有一刻,他如此眷恋眼前人,本到嘴边的调笑之语立时换做了柔声细语:“小兰,老公答应你,从今之后,无论有多苦多难,我们再不分开。” 慕容幽兰闻言亦喜亦嗔,道:“真的么?” 李无忧立时翻动三寸不烂之舌,或自出机杼,或引经据典,说了一大堆肉麻当有趣的情话,末了用双唇堵住了已经软成一团烂泥的慕容幽兰的嘴。 缠绵一阵,说起过往,李无忧这才知道当日玉鲸被杀,孔雀封印被破,自己追逐任冷三人而去后,大鹏神怒火冲天,扔下恶语要将始作俑的四人一一诛杀,慕容幽兰和朱盼盼苦求,愿以身相代,大鹏神初时不许,最后不敌二女的眼泪攻势,终于答应下来,这才有后来大鹏神带着二女飞到场中一幕出现。 李无忧想起当日自己为朱盼盼之死伤心欲绝,竟没注意到她是何时被大鹏神带走,不禁愧疚难当,柔声道:“小兰,以后别这样傻了,你万一有什么事,叫我如何心安。” “怎么叫傻啊?”慕容幽兰不依,“你是人家老公嘛,我不帮你帮谁啊?异地而处,若我有危难,你难道就会弃我不顾吗?” 李无忧微微一怔:“若真是异地而处,我会不会弃她不顾?”又是感激,又是惭愧,用力将她紧紧抱住,生怕下一刻她会离自己而去。 慕容幽兰只道他兀自未能释怀,劝道:“其实大鹏神待我有如上宾,我住在这除了寂寞一些之外,也没什么。如果你肯留在这陪我,住一辈子其实也没甚大不了的。”见他脸色稍微平复,笑道,“好了,最多下次我不自作主张就是。对了老公,你说的那个天地烘炉好玩不?有空带我进去看看啊!” 李无忧回过神来,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斥道:“别胡闹,我可不想没了老婆。”忽听外面打斗之声激烈,苦笑道,“这丫头惹麻烦的能力可真是一流,这么快就动上手了……别愣了,走和老公出去看好戏!” 救人既然成功,自不必偷偷摸摸,出了舍利海,他一手抱住慕容幽兰,一手持倚天剑,大摇大摆朝鹏神殿闯去,一副“长剑在手,问天下英雄谁可与我争锋”的豪情万丈模样,只等有不长眼的倒霉鬼撞到剑上,便可展现李无忧大侠的不世神威。 只是太可惜,先前守殿那些护殿法师和侍卫眨眼间溜了个精光,别说是人,连跳蚤都没有一只。 没有能够在美女面前威风一把,李无忧郁闷非常,走出鹏神殿,见前面广场中齐刷刷地站了一大排人,除了侍卫法师,什么厨子园丁,火夫樵夫,赤脚医生的一类罕物也是应有尽有,人人如临大敌,严阵以待,千万道惶恐眼光,正朝自己这方射来,当先一人正是大鹏神。 李无忧洋洋得意,对慕容幽兰道:“小兰,你看见了吧,大鹏这老儿知道单打独斗不是你老公的对手,竟然将所有下人都叫来帮忙,真是太孬种了!” “不是的了,你看他们好几人都已受了重伤……”慕容幽兰语声未落,人群忽然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哗啦!”一阵巨响,正自小人得志模样的某人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已被慕容幽兰拉着飞了出去。回头过去,刚才还是雄伟壮观的鹏神正殿已经墙倒屋塌,在写着“鹏神殿”三个大字的那面金匾上,袅袅婷婷的若蝶正左右晃悠,仿佛一只美丽的蝴蝶。断亘残壁间,散布着些断手残肢什么的。 他们躲得虽快,但依旧被扑了一脸的石灰,立时成了两个白面人。对此,李无忧不禁恨恨:“我靠!这殿他妈是谁造的,怎么尽是豆腐渣工程!” “哈哈,好徒弟,为师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容易死的!”随着一个爽朗的笑声,一个黑影自人群中飞了过来。 “黑石师父!你怎么在这?”李无忧又惊又喜,“咦,您老怎么鼻青脸肿眼睛像熊猫,哈哈,不是偷窥哪家的媳妇被人家老公狠揍了一顿吧?” “小子,找死啊!”黑石没好气道,“别胡说,你白石师父也来了,小心他打你屁股!” 一道白光闪过,白石现出身形。 李无忧慌忙行礼:“徒儿拜见师父。” “恩,好。”白石淡淡点头,他的目光也不再如上次相见时那么寒冷,隐隐有几分暖意。 阿俊似乎也想飞过来,但看了看身旁的爷爷,终于还是没有过来。 其余众人眼光本是一直在看屋顶的若蝶,只道李无忧二人是新修成人形的妖精,瞟了几眼又回到若蝶身上,倒是大鹏神看了一眼过来,李无忧奇怪地发现那眼神除了惊奇之外,竟隐隐有几分愧疚,不禁恨恨:“装可怜也没用,一会老子一定打得你老娘都不认识你!” 若蝶朝那金匾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手指大鹏神,恨声道:“大鹏,当日有人摘了天池一朵雪莲,你就要将他形神俱灭,现在本姑娘拆了你的鸟巢,你怎么反而一句话也不说了?” “若是因此能让姑娘消气,区区一座鹏神殿又算得什么。”大鹏神苦笑道,“不过本神也知这是奢望,只望一会动手的时候,姑娘莫要殃及无辜。” 半日不见,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 “呸!”若蝶啐了一口,“这会又在那里惺惺作态了,你这没有信义的畜生! 第90章 你敢不敢告诉大家,当日你答应过我什么?” 听她当众辱骂大鹏神,人群哗然,有几人按捺不住,各展神通杀将上来。若蝶娇笑一声,众人只见一片绿光乱舞,“劈里啪啦”之声大作,接着就见那几人各自箭倒飞,落到地上,各自脑浆迸裂,现出原形,已是毙命。 那几人都是大鹏神座下护法,法力高强,不想眨眼间就被她打回原形,众人一阵惊骇,场中霎时鸦雀无声。 慕容幽兰雀跃道:“老公,这就是你新收的婢女啊?法力好强哦!” 李无忧摇头苦笑,心知今日之事,怕是再难善了,问黑石道:“师父,这丫头你认识不?她怎么好像和大鹏神有深仇大恨一样!” “岂止是认识,我这脸就是刚刚被她打的!过了千多年,竟然还是打不过她!”黑石恨恨道,不知为何,李无忧却觉得他语声虽冷,但其中却并无恨意,正自奇怪,黑石已继续道,“他和大鹏神深仇虽然说不上,却有顷尽九溟之水也洗不尽的大恨!” 李无忧恍然:“了解!原来她和大鹏神曾有一腿啊!” 黑石失笑道:“你若知道她是谁,就不会这样说了。” 李无忧一奇,却听若蝶冷笑道:“大鹏神,当日我自投天地烘炉时,你答应过我什么?” 大鹏神苦笑道:“我答应你用须弥神丹救庄梦蝶的性命。” “庄梦蝶?”李无忧心中一动,刹时明悟,“妈的!老子真是头猪!紫溟的玄女明明说过,当日庄梦蝶带到北溟求药的那个蝶妖的名字就叫若蝶,怎么先前一直没想起来呢!哈哈,想不到老子竟然收了庄梦蝶的老婆做婢女,说出去怕也没人信!” “哦,原来大鹏神白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居然还没老糊涂,可真是难得!”若蝶微笑道,“那如今庄公子人呢?” 大鹏神道:“死了。” “哟!居然死了?”若蝶似乎很诧异,“难道神药须弥丹居然没用?” 大鹏神还是苦笑:“不是。是我没有给他用药。” 若蝶奇道:“没有用药?难道是小女子没有履行诺言,惹得信誉卓著的大鹏神阁下不快了?” 二人一问一答,若蝶咄咄逼人,极尽冷嘲热讽,而大鹏神似乎内疚极深,神情颓然,早无昔日的凛然刚毅。 李无忧忽然发现她无论嬉笑怒骂,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动人风情。这是一种不同于慕容幽兰的火辣,朱盼盼的恬静,唐思的幽怨,甚至也与寒山碧的风情万种完全不同的风致,是一种妖媚凝聚着楚楚可怜。 他忽地想起一事,问黑石道:“师父,当年来北溟求药的不是庄梦蝶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黑石悠悠道:“若蝶这丫头,年轻时极是气盛,又胆大包天,常常得罪人,闯下了一个幻蝶妖姬的名头,却终于惹出当时江湖中极负盛名的九位高手琴剑九仙的围攻。庄梦蝶凑巧路过,不忿众人行径,仗义出剑,嘿嘿,这一出剑不要紧,却由此开始了一段惊天动地的人妖孽缘。” “惊天动地的人妖孽缘?”慕容幽兰的好奇心也被调动了起来。 黑石道:“当然是惊天动地的。当时庄梦蝶在江湖中身份超然,近乎于神的存在,却为一个妖女自甘堕落,嘿嘿,自然为名门正派所不容,魔道中人也早对他恨之入骨,哪里还会对他客气?最后终于成了黑白两道三千余人在天柱山围攻二人的局面。听说那一战虽不如李太白和蓝破天一战破坏力之巨,但其凶险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三千名黑白两道的精英,几乎没被庄梦蝶屠戮干净,大荒武林因此静寂了五十年才恢复元气,而他本人除断了七柄剑外,却是毫发无伤!” 李无忧听到此处,想起当日庄梦蝶一人独对三千高手,折剑而还,毫发无损,不禁悠然神往,喃喃道:“男儿须如此!” 慕容幽兰却是呆住,说不出话来。 场中若蝶对大鹏神已不是冷嘲热讽,而是放声痛骂。大鹏神手下众人终于气愤不过,扑了上来,若蝶边骂边与之战到一处,以寡敌众却稳占上风,其中似乎戏耍的成分更多一些。大鹏神不知怎么想的,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既不动手也不还口。 黑石又道:“若蝶当时却不幸身负重伤,庄梦蝶带她来北溟求药,一路披荆斩棘,取得玉鲸胆,采得池旁的千年雪莲,终于将她救活。只是他们却因此放出了雪衣孔雀,虽然最后庄梦蝶将其重新封印,但这一路行来,马不停蹄,早已筋疲力尽,力斗之下,他本人也终于受了重伤。 本来他们启开封印,已是获罪于天,大鹏神依律要将他们投入天地烘炉,让其形神俱灭,伤与不伤已不重要。但若蝶这丫头确实厉害,乘大鹏神不备,将其制住,反威胁他用神药须弥丹将庄梦蝶治好。 大鹏神极是刚强,宁死不应。最后若蝶说只要大神肯救庄梦蝶,自己甘愿自焚于天地烘炉,以泄大神之恨。大神为其痴情所感,终于应允。” 李无忧知他还有下文,慕容幽兰却已抢道:“庄前辈后来不是被治好了吗?回到大荒后还写下了北溟游记《逍遥游》呢!还有,若蝶姐姐也没有死啊?大鹏神对她应该是有恩,怎么又有什么大恨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白石接道:“巧的是若蝶投入洪炉后,大鹏神的儿子与人斗法也同时受了重伤,须弥丹当时却仅剩一粒了,哼哼,信誉比起儿子的性命来,当然不值一提,食言而肥那是再天经地义不过!至于找个枪手撰写一部《逍遥游》,再散发到大荒,更是顺理成章。只是天理昭彰,他怎么也没想到本该于天地烘炉中形神俱灭的冤魂隔了千年后会回来找他算账?佛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果然半分不假!” 黑石干咳一声,道:“小庄当时其实五脏已碎,真灵二气涣散,须弥丹给他用了,多半也是浪费。” 白石冷笑道:“没试过,怎么知道?” 见黑石欲待争辩,李无忧忙圆场道:“往者已矣,二位师父不必为此伤了和气。其实说起来,若蝶在天地烘炉中受了千年的溟火和寂寞煎熬,虽然难熬,却知道心上人平安,内心其实很幸福;大鹏神虽然救了儿子,但千年来也定是饱受良心谴责,却未必好受。” 黑白二人闻言都是一呆,并不作声,显是深思他话中之意。 “去!”随着一声轻斥,绿光乱舞,围在若蝶身边的诸“人”惨叫一声,似慢实快地朝四面八方飞去。一缕翠绿长丝同时射向大鹏神,后者一侧身,长丝陡然一折,朝他身旁的阿俊射去,只是临体三尺,金光一荡,绿丝如中无形墙壁,沿原路返回。 千万根翠绿的长丝在身边环绕飞舞,双眼皆赤的若蝶冷笑道:“你终于肯撕下伪君子的假面具,和我动手了吗?” 大鹏神叹息道:“万千罪孽,尽归本神。你要妄伤无辜,却万万不可。” “果然是大仁大义啊!只是当日你出尔反尔,累我在天地烘炉中白白煎熬千年时,你的仁义又去哪里了?”若蝶冷笑连连,身周的长丝根根变得笔直。 大鹏神似乎终于有了决断,又亮出了背上的金翅,九座三尺高、金光闪闪的须弥山如日月一般在他身周以固定轨迹旋转不休。显是决心一战了! 风止云停,人人屏息。 黑石叹道:“神仙打仗,凡人遭殃。千年之前,二人只是象征性地交了一次手,波及方圆就达十里,牺牲了千万生灵性命!这一次,却不知又有多少无辜要为他们殉葬!” 李无忧也叹:“若蝶虽然是修炼了千年的妖精,但对上老家伙,多半要香消玉殒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不然放到我床上……小兰你别这样看我嘛,其实我的意思是说,她一千多年没睡觉了,应该好好休息……” 李无忧正自和慕容幽兰纠缠不清,白石忽道:“老黑,你敢不敢和我打赌,我过去说一句话,他们两个立时就打不起来。” 黑石不信道:“若蝶固然对大鹏恨之入骨,大鹏神虽然内疚,但也绝不会任人宰割!好,你说赌什么?” “我用‘掩耳盗铃’赌你的剑猪骨!” “哈哈,早知道你这老小子贼心不死!好!赌了!” 白石也不多说,一把拉过李无忧,将一柄短刀逼到他脖子,飞到场中,大声道:“若蝶,你若再不住手,我就将这个庄梦蝶转世的小子杀了!” “什么?”白石一句话仿佛凭空扔下一个霹雳,人群轰地一声炸开,议论纷纷。唯有大鹏神收敛翅膀,微微苦笑,向后退一丈。 李无忧用玄心大法直接传音到白石意念中,苦笑道:“师父,这个玩笑开大了吧?” 白石传音回道:“你要不想那丫头有什么事,就给我好好演完这场戏。” “其实弟子刚刚已经练成绝世剑法,即便是硬拼,弟子也未必会输给那老不死的!”李无忧道。 “闭嘴。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白石冷冷斥道,李无忧乖乖地闭上了嘴,开始很配合地做人质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你说……李公子就是梦蝶转世?”若蝶身周的杀气立时被抽了个干净,但随即那杀气比方才更强百倍,脸色转冷,“白石,你以为若蝶还是当年那个无知少女吗?你随便找个人就说他是梦蝶转世,我还说自己是秦乾转世呢!” 白石冷冷道:“信不信在你,不过我提醒你,庄梦蝶此生已是第十次转世,我现在一剑下去,天上地下,永远不会再有他的任何痕迹了!” 缥缈大陆古老相传,一个修道人第一世未能修炼成功,只能转世十次重修,若此世再不成功,死后就彻底魂飞魄散。 第91章 “等等!”若蝶闻言终于气势一滞,杀气消散干净,身边千万翠绿情丝迅疾消失一空,“好!只要能证明李公子就是梦蝶转世,我今日就放了那食言而肥的金毛畜生一命!” “你说什么!死蝶妖,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贱人,不准侮辱大鹏神!”“我要宰了你这不分尊卑的妖精!”群情愤慨,其中最激动的当然是阿俊,他涨红了小脸,一对金色的小翅膀呼呼生风,已是不顾一切地朝若蝶冲了上来。 大鹏神在前方挥手布下一道结界,阻住了众人的去路:“是我对不起她,她要骂就让她去吧!” 黑石上前道:“大鹏神和紫溟的玄女都有轮回眼,可以看到人的前生,你若信不过大鹏神,我可去找玄女来作证。” 李无忧闻言苦笑,终于明白白石之所以那么有把握,原来是因为听了紫溟玄女那个神经丫头的疯话,心头涌起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若蝶冷哼一声道:“玄女那丫头对梦蝶一往情深,谁又能保证她不会骗我,而自己去找真的梦蝶!” “信也在你,不信也在你!”白石淡淡道,“姑娘也是个爽快人,今日之事,罢不罢手,一言可决!” “只是在你决断之前,请你想清楚一件事:天下可只有一个庄梦蝶!若是你依旧一意孤行,人间仙界,他将永远消失。”黑石帮腔道。 “若蝶姐姐,李公子真的是庄前辈转世,你一定要救救他啊!”不知何时,慕容幽兰也已上前。 若蝶忽然觉得心乱如麻,剪水明眸望向了李无忧:“你是吗?公子!” 千万道目光,刹时全集中到这少年身上。 众目睽睽。知道自己一言即可决定这里是血流成河还是干戈止息,也知道自己若承认是庄梦蝶转世,从此就会多一个强大的帮手,但是,就要脱口而出的刹那,天地烘炉中那白衣人的绝世风神,忽然在李无忧的眼前闪了闪: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坦坦荡荡,为何总要一辈子都作个小人呢? 白石心念传音道:“还犹豫什么?快说是!” 李无忧清澈的眼光环视一周,也不知为何,场中众人被他不带丝毫杂质的眼光扫过,纷纷自惭形秽,低下了头,他轻轻拨开白石的短刃,淡淡一笑,道:“若蝶,虽然我也很讨厌这只金毛鸟,也想让你帮我一起对付它,不过我不想骗你,前世的事,我早已不知道。动手不动手,随你自己。” “啊!”显然谁也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即便是大鹏神也是微微一怔,与众人一样,眼里都露出佩服神情。 “这个笨蛋!”只有白石和慕容幽兰同时低低骂了一声,但骂声中却都不无骄傲。 若蝶也是一怔,随即却展颜微笑,盈盈拜倒:“若蝶果然没有看错人!公子,若蝶现在相信你就是梦蝶转世了,因为你们有一样的高风亮节。从此后,生生世世,你都将是若蝶的主人,永不言弃。” 第三十一章初试神锋 “晕!这样也行!”李无忧实不知当哭还是当笑,“贼老天,老子不过偶尔老实一回,不用如此厚待我吧?” 若蝶又道:“大鹏这老儿杀与不杀,请公子示下!”言下之意,大鹏的性命仿佛是在她掌握之间。大鹏神冷笑不语,显然是被她这句狂言所激怒。 白石忙意念传音道:“无忧,见好就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要莽撞!” 黑石也道:“乖徒弟,你们联手也暂时打不过他,以后再说吧!” 慕容幽兰虽然没有说话,但焦急眼神却也显示了她也不愿意见到李无忧二人与大鹏神硬拼。 阿俊道:“大哥哥,爷爷的三千须弥山,你们是挡不住的,还是别打了,好吗?” 沉吟半晌,李无忧笑道:“杀了它反而是便宜了它!” 众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一场恶斗终于消于无形。 却听李无忧续道:“我要在一招间就击败它,让它这狗屁大神,从此在失败的阴影中渡过风烛残年吧!” 语不惊人死不休! 众人先是呆若木鸡,随即哄堂大笑。有人高呼道:“小毛孩,你没睡醒吗?” 虽然动物草木精灵的修为与人类的修行方式相去甚远,有时甚至会出现一个只修炼了十年的道士和尚,就可以铲除千年妖魔的情形,但是大鹏毕竟是四大圣兽之兽,且已修炼了两千多年,修为虽然并不是真的如神,但也最少也相当于人族的大仙位末期,甚至已有可能进入金仙位,便是圣人级武者天魔任冷对他,也只能落荒而逃,而李无忧不过是个初晋大仙级的法师、贤人级武者,要与之争锋,已无异于以卵击石,想一招败敌,更是痴人说梦。 北溟二老也各自摇头苦笑。唯有慕容幽兰对李无忧从来就有一种近乎崇拜的信任,鼓掌叫好。若蝶先是一惊,随即想到什么,又是感激又是担忧地看了李无忧一眼,退到一旁。 大鹏神最是刚烈,他本对若蝶心存愧疚,处处容忍,此时听李无忧如此狂言,终于大怒,冷笑道:“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今日倒要看看人族的英雄,凭什么一招击败我!”说时羽翅展动,面泛金光,无数大小各异的须弥金山在身周各循轨迹如日月轮转。 “相信我老公(公子)!”黑白二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慕容幽兰和若蝶同时出于劝住,话一出口,二人都是一愣,随即相视而笑。 “不仁者,天诛之!”李无忧抽出倚天剑,淡淡道,“所谓替天行道,大神请记住,今日击败你的不是我,而是天!” 大鹏神麾下众人看他方才信誓旦旦,只道他有何奇珍异宝足以弥补二人实力差距,却拔出一柄满是铁锈的破剑,还偏偏神情凝重,不禁大愕,随即或是讥笑,或是叹息,或是咒骂,种种情状不一而足。 “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凭天之力来击败我!”被人戏耍,大鹏神怒极反笑,身边三千须弥山一座接一座,铺天盖地一般朝李无忧压来,后者仿佛立时置身十万大山之中。黑石眼见每一座须弥山非但迎风变巨,而且上面金光灿烂,不禁惊呼道:“无忧小心,山上金光可压制一切法术效果!” 人群朝四面八方飞退,慕容幽兰刚想冲上前去帮忙,人已被黑石拖走,而白石却迎了上去帮忙。同一时间,若蝶也看出此招风险,长丝舞动,飞扑而上。 李无忧龙吟一声,倚天剑脱手飞出,一道红光刹那间走遍三千须弥山。摩天峰顶,忽然风起云涌。满天浮云,遍野清风,刹那间竟被割成两半。场中诸人大多已退到数十丈外,却依然被剑气震得口吐鲜血。 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首当其锋的大鹏神只觉一道足以开天辟地的强力剑气迎面扑来,三千须弥山忽然全数碎成粉末,面前金光乱飞,护身结界瞬间被强行攻破,红色剑气已是迎面砍到…… 全力发出这招学自白衣人的“天诛”的李无忧,再次感觉到体内所有元气瞬息间就被抽得一滴不胜,七窍和全身经脉一阵剧痛,“这次玩完了!”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此人事不省。 李无忧当然没有玩完,却也因这一剑而在床上躺了近半年。倚天剑果然不是目前的他所能使动的,想起那白衣人传剑时只输了三道热气过来,也是很有先见之明了。 这一日,舍利海竹屋“嘎吱”一声轻响,门被推开。 阿俊走了进来,笑道:“李大哥,听兰姐姐说你身体终于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贺。爷爷让我来传话,他和兰姐姐在神殿里等你,希望你能抽空过去一趟。” “奶奶的!他怎么不自己过来找我?”床上的李无忧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一口吞下床边若蝶喂来的去皮葡萄,抱怨道。 “爷爷说他本该亲自过来,只是之前你那一剑之威实在是震古烁今,虽然最后你及时收剑,但他依然伤得很重,是以到现在都还没有怎么好……”阿俊说到这里露出崇拜的眼神,显然是对当日李无忧那一剑之威记忆犹新。 “我知道了!”李无忧当然知道这是个借口,主要还是大鹏神因为怕见到若蝶,但对此他也无可奈何,虽然多次劝解,但若蝶对大鹏神已经恨了千年,实在不是朝夕可以化解的,肯住在摩天峰,已经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了,嘴里嘟囔着“这老家伙几天没挨揍,又开始偷懒了”,人却已翻身坐了起来。 出了竹屋,阿俊笑道:“李大哥,看样子若蝶姐姐现在已经对你千依百顺了,和兰姐姐的也已情同姐妹,看来好事已近,打算什么时候娶她过门啊?” “这事不急。”李无忧随口应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你一个小毛孩,一天没事瞎打听大人的事做什么?” 阿俊不服气道:“人家今年都十三了,才不是小孩子。” “好,好,我们的阿俊是个大孩子了。”李无忧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充满感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江湖上也浪迹好几年了。” “啊!大哥你可真厉害!”阿俊赞了一声,忽道,“大哥!你们回大荒的时候,可不可以也带我去见见世面啊?” “大荒……都大半年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风这臭小子不知道把我的军队搞成什么样子了!”李无忧面上露出一丝怅然,当初上封狼山看风景本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却不知道一下子搞出这么多事。 “哥哥你究竟答应不答应啊?” “这个啊……”李无忧回过神来,本想立即拒绝,但见阿俊眼神炽热,又自不忍,“要经过你爷爷同意才成。” 第92章 “那是没什么指望了!”阿俊满脸失望道,“我求过他好几次了,他就是不答应。” “没事,我和他好好说说。也许能成。”李无忧笑道。 “啊!大哥你可真是小弟再生父母!你就是小弟心中的太阳,你就是我的唯一,没有天没有地,不能没有大哥你……”阿俊大喜,谄媚之语当即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典型地将肉麻当有趣。 李无忧想起这些话多数还是自己无聊时教他的,不禁苦笑自作孽不可活。 鹏神殿重建之后,亭台楼阁更加美轮美奂,富丽堂皇。侍卫和法师也应李无忧的建议,全换成了美丽的女妖精,看上去果然更加相得益彰,赏心悦目了不少。 慕容幽兰正和大鹏神聊着什么,不时传来一阵咯咯的娇笑,气氛显然很融洽。 阿俊退下后,李无忧大咧咧地搬了把椅子坐下,大鹏神见他一脸疑惑,因笑道:“大神,有什么问题吗?” 当日一战,李无忧明明只是初窥圣人境,那一剑却几乎没要了相当于金仙级法师的大鹏神的命,后者百思不得其解,疑他为天神转世,反坚持要叫他为大神,多加孝敬,后者本是无耻之辈,见有好处,哪里会和他客气,堂而皇之地受了不说,而且面无愧色地称呼大鹏神为小金。这每每让慕容幽兰气结,因为她虽然胆大包天,但自幼家教良好,懂得尊老敬贤,称呼大鹏神是叫前辈的。 李无忧正望着他身边的两个美丽婢女发呆,闻言道:“小金啊,难道你的婢女们都是瞎子吗?” “为什么这么问?”大鹏神不解。 “如果不是瞎子,为什么见到我这天下第一大帅哥现身,竟然连一点点欢迎的掌声都没有?”李无忧若有所思道。 “切!”众人齐声道。 慕容幽兰笑道:“老公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脸皮厚哦!” 场中气氛刹时轻松起来,连不苟言笑的大鹏神也笑了起来:“呵呵,大神真是爱说笑。对了,听我女儿说你们这就要回大荒了,可是真的么?” 早听说大鹏神除阿俊这一个独孙,并无其他亲人,李无忧不禁大奇:“小金,你什么时候又添了位千金了?嘿嘿,什么时候娶的新媳妇,居然也不叫我来闹洞房,老小子你可真是不够意思!” “别瞎说!”慕容幽兰一脸喜气道:“老公,大神和我一见投缘,经我哀求,终于答应收我做义女了。” 李无忧心道:“认了只大鸟当老爹,你很得意么?老子和你成了亲,难道也要管这老鸟叫爹嘛?辈分乱成什么了!”却笑道:“恭喜,恭喜!小金你收了小兰做你女儿,可真是独具慧眼啊!” 大鹏神听出他话里隐隐有刺,忙赔笑道:“小兰既是大神的妻子,小神原本是不敢高攀的,只是她一番诚意,小神却不能不识抬举啊!” 李无忧心道:“老家伙受我教训一次,说话也圆滑了许多,脾气也终于不像当时那么冲了。可见无论是人还是畜生,都是贱的,你对他越狠,他才越怕你!”面上淡淡一笑,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大鹏神见他不恼,才又道:“小神本想多留大神您几日,多多请教。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缘来缘去,聚散浮云,小神也不敢强求。” 李无忧心道:“上次那一剑虽然没震散你全身功力,但也将你从金仙打回大仙,老子现在要走,你不放鞭炮来庆祝已很给面子了,强求就不必了吧。” 大鹏神自然不知他心里的龌龊想法,顿了顿,续道,“不过有件事,必须让大神知道。虽然雪衣孔雀已死,但七大封魔印的第二印也已解除,因此影鸟毕方和沙兽赤蟒的封印也都可以解封了。这两大魔兽的力量都是非同小可,若是由任冷和独孤羽这两个魔道中人任何一人得到……” “什么?您竟然已将独孤羽放了?”李无忧失声道。 慕容幽兰一愕道:“不是你的意思吗?当日朱姐姐要杀他的时候,你不是拼死维护他吗?我还以为他是你朋友呢,就求义父放了他们。” “靠!”李无忧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和独孤羽都中了对方的慢性毒药,这笔账不知道该怎么算,但他只是很经典地骂了一声,轻轻摆了摆手。 大鹏神叹了口气,道:“我也以为他们和大神你交情很深呢……这两大凶兽虽然凶狠,但以大神的神剑,想必还制得住,只是剩下的三大终极封印里封印的三大终结魔兽……” 李无忧轻描淡写道:“小金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据我所知,这七大封印每一封印的解开都需要特别的条件,而要找到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说这第三和第四封印,一个在古兰魔地,一个在人畜难近的齐斯沙漠!他们进得去吗?终结魔兽?嘿嘿,他们自己不被终结就不错了!” “大神所言甚是!”大鹏神点头,“不过这些魔道中人,非可用常理推断的!其实这三大终极魔兽厉害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这七大封印一旦全数解开,传说中的一个预言将变成现实。” “什么预言?”李无忧兴致盎然。 “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过《大荒赋》?”大鹏神淡淡一句话,落到李无忧耳内却不啻一个炸雷,尘封在昆仑山那段记忆前所未有的鲜活起来。 “《大荒赋》?”文殊洞里,独孤羽露出疑惑的神情,握着酒杯的手不禁微微一顿。 古圆缓缓吟道:“巍我大荒,雄雄兮昆仑!东海木兮西阁雨,北溟冰兮南山云,筑我脊兮锻我魂。天行健,古风存,五行之神佑群伦。一朝风起大江畔,江山袅袅入九轮……七印绝,五圣灭,天地苍茫旧时别。” 独孤羽双目放光:“这赋听上去似是而非,其中隐讳极多,但你既说和七大封印有关,那想来这里面定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了?” 古圆摇头:“当然有秘密。只是小僧门中虽然古老相传这首歌赋,但其中的意义,历代高僧却无一人能解。唯一的猜测是,这七大封印一旦解除,佛陀将重临人间。”说到这里他平静的眼眸中忽然多了一种狂热,“那样的话,众生就有望脱离苦海了。” “这就是当日大师答应与在下合作的原因所在了?难得大师肯开诚布公。不过,我魔门中也一直秘密流传着一个说法。不知道大师有没有兴趣听听?”独孤羽笑道。 古圆神色凝重道:“正要请教。” “不敢!”独孤羽淡淡一笑,“据说这七大封印全部解除之后,魔神将会重新君临人间,延续创世之初的神魔大战。根据这已解开的两大封印来看,里面所封印的都是魔兽,孰真孰假,已是不问可知,大师不惜成为文殊洞千古罪人,也要揭开这七大封印之秘,难道真不怕这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吗?” 古圆将杯中酒泼到那封印的出口,于那闭合的石墙上虚画了个佛印,微笑反问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独孤施主难道连如此粗浅佛理也当真不懂吗?” 另一边,“风起?创世神的相好?太离谱了吧!”李无忧夸张地叫了起来。 “什么哦,义父明明说的是创世神的妻子,你怎么说得那么难听!”慕容幽兰撅嘴,不依道。 “相好也好,妻子也罢,不过是个称呼嘛。”大鹏神却不敢介意,“我们四大圣兽家族古老相传,这段歌赋的意思就是说七大封印一旦解开,创世神的妻子风起就会重临人间,到时五行之神将会被她一一消灭,天下大乱。” 李无忧心想:“当初楚诚那么郑重,想必按景和那败家子的意思,《大荒赋》和白龙居应该是关乎江山主宰的,怎么现在又和见鬼的创世神的相好扯上关系了?”却装作满不在乎道:“天下大乱就天下大乱好了,关老子屁事?” “当然有关系!你的天命就是去阻止他们,因为你就是救世主!”大鹏神一字一顿道。 “救世主?哈哈,小金你虽然很会开玩笑,但这种情节会不会太老套了些?”李无忧几乎没将眼泪笑出来。 “大神,在下并无虚言。”大鹏神见他不信,不禁大急,“我后山般若洞的石壁上有一个创世之初创世神留下的预言:若有一个人类能在弱冠之年就击败四大圣兽,那么天下必定大乱,而这少年就是救世主。如今你一剑就击败了我,而七大封印也渐渐解开,天下正要大乱,这一切不正说明大神你就是救世之主吗?” 李无忧听得瞠目结舌:“小金,我发现跟我没几天,你阿谀奉承的本事长了不说,连牵强附会也很有几分功力了!恩,有前途!好好干!” “大神说笑了!”大鹏神尴尬道,“在下说的是事实!” “义父说的都是真的。”见李无忧立时就要反驳,他身后的慕容幽兰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附和道,“那个石壁我也见过,老公你却不当一回事,是不是连我也不信啊?” “信,信,小兰说的话,老公我哪敢不信啊?”见小丫头又要发威,李无忧忙口不对心道,“好吧!就当是这样好了,不过我只是个小人物,我也不想当什么救世主。这些什么拯救苍生的大事,还是留给那些大英雄去做吧。恩,我给你们推荐一个人,禅林寺的龙吟霄很有潜质……哎呀,行了,小兰你别那样的眼神看我,最多将来真的天下大乱了,老子就站出来当救世主好了……其实想起来也是很过瘾的吧!”李无忧觉得很无聊,敷衍了几句,打算结束这场无聊的谈话,“小金,我想回大荒了。我用冰棺将盼盼封印在天池下,麻烦你将她放在北溟最高的雪峰神女第三峰之巅……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看她。” 第93章 “放心吧,我会办好的。”大鹏神神色古怪地点了点头。 李无忧看他欲言又止,因道:“有屁就放,憋着不难受吗你?” 大鹏神尴尬一笑,道:“大神,情最伤人,你以后肩负天下兴亡,对此还是少沾染,专心对小兰一人吧!”见李无忧神色尴尬,忙岔开话题道,“从这里到封印传输点,还有好几千里路。就让小神现出本相送你们一程吧。” 李无忧点头,他也很想看看这金翅大鹏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的可以“扶摇直上九万里”,忽听乾坤袋里一声细细的“咯吱”声传来,他和慕容幽兰对望一眼,又惊又喜:“小白!” 在尚未到达潼关前,有一日小白在酒足饭饱后忽然睡下,初时慕容幽兰尚未在意,却不料一直到第二日这家伙依然没醒,小丫头这才慌了,忙来找李无忧,饱受这一人一畜蹂躏的后者心头窃喜,却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叹道:“真是不巧啊!它进了百年一轮回的圣兽休眠期。什么时候醒?也不太久!根据典籍上说,好像就一年半载吧!”小丫头闻此自然少不得很是惆怅了一阵,李无忧虽然表面也作哀伤状,但内心却和无忧军团其他将士一样开心之极,只是在前来北溟这段日子,他功力全失,这才想起圣兽小白大的好来,只是可惜那该死的家伙却根本连一丝反应都欠奉,每日里只是躲在乾坤袋里大睡特睡——不料今日竟忽然醒来。 只是今日才不过过了十余日,怎么竟给醒了? 小白显得非常兴奋,一出袋就遍地乱跑,上蹿下跳,连带着将经过地方的茶杯酒壶摆设等属撞得鸡飞蛋打,乓乓乱响,好好一个大鹏神殿立时被搞得一团糟。 慕容幽兰娇斥道:“小白,乖乖的!到姐姐这边来。”小白委屈地叫了一声,却终于乖乖地窜到她怀里,却依然不老实,转着一双和它主人一样水汪汪的眼睛,四处乱看。 “天!这……这……这不是白虎吗?”大鹏神眼珠瞪得老大,刹时对李无忧的崇拜又加深了,“大神你果然是福缘深厚,连这一代的白虎都作了你的跟班。可惜它转世好像才一百多年,只能化作兽形,要幻化人形的话,还要再过几年。” 李无忧乘机问道:“这四大圣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你们代代单传吗?那阿俊……” 大鹏神叹了口气,良久方道:“此事本是我生平憾事,不过大神你不是外人,说说那也无妨。不错,按创世神最初的规定,四大圣兽每代都只能有一只,上一代死前以本命真元结下元胎,凭此一脉相传。我向来心性刚烈,不甘宿命,自出世以来精修佛法千余年,夺天地造化,自认神通广大,足以改天换地,于是寻了一人间女子成亲,婚后诞下一子,我欣喜若狂。只是不想他十八岁那年,庄梦蝶来求药,他当时竟与人斗法受了重伤……我犹豫三天,最后终于食言以须弥丹将儿子救活,但这也不过让他多活了两年而已!唉!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李无忧听他说此处,虽然对庄梦蝶颇为歉疚,其间却并无悔意,暗想:“其实老子也没有资格怪他。若是异地而处,老子肯定是想也不想就去救自己的儿子了,狗屁的诺言又算得什么?他居然还犹豫了三天,饱受良心折磨,虽然难得,却也太迂腐了些。” 慕容幽兰安慰道:“义父,一切都是天意,你别伤心了。” 大鹏神点点头,又道:“所幸他临死前留下遗腹子俊儿。但媳妇生下俊儿后,还未满月便染病死去。其后,家中余人次第去世,紧接着阿俊也竟也陷入昏迷。我哀恸异常,此时方知天命如此,人徒奈何,即便我号称大神,原来终究不过一兽,不该逆天行事,于是向天乞求,愿以千年功力换取阿俊百年之命,终于在十三年前,蒙上天怜悯,阿俊得以复生。是以当日被大神一剑打回大仙境,大鹏非但不恨,反而欢喜居多,就是因为我的乞求终于被上天所接受。不过百年光阴,在我们圣兽来说,算是早夭了。唉,百年之后,却终究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真情何以堪?” 多年心怀忧伤,今日终于得吐人前,他素来刚强,却已是双目含珠,隐然欲泪,慕容幽兰却已抱着李无忧泣不成声。李无忧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似乎想到什么,忽然放声大笑。 慕容幽兰见此狠狠在他背上掐了一下,恨恨道:“义父正在伤心,你发什么癫?” 大鹏神果然恼怒:“小神自知此事是我痴心妄想,但其行虽愚,其情可悯,大神难道这有何可笑之处吗?” 李无忧不答反问:“小金,你可知创世神有多久性命?” “他一万年创世,诛妖伏魔三千年,后一千岁后分成五神,那应该是一万四千岁。” “那你们四圣兽有多少寿命?” “平均五百年。” “人呢?” “平均七十年。” “不错,那你可知天有多久的寿命?” “天地无生,故无死,所以天地的寿命应该是无穷尽吧。” “这不就对了。”李无忧的声音听来空洞如禅鸣,“与天地之无穷尽寿命相比,即便连创世神的一万四千岁也不过是滴水之于沧海,圣兽五百,人匆匆数十年,更是渺小得几可不计。不过这比之朝露昙花转瞬即逝,那又如何?阿俊有百年之寿,比之我等人类已是多出良多,我尚未担忧,你又忧什么?他既然未先忧,你又何必先忧,徒惹伤悲?” 大鹏神听得痴住,一时间竟作声不得。 李无忧又道:“你寿龄之高,于圣兽而言也是异数,只是这两千余年,真正开怀的日子,又有多少?人也好,兽也好,一生一世,求的不过是快意两字,开心一刻已是地久天长,不开心,千年万年,也不过是多增岁齿,徒然多受一些折磨而已,你可明白了?” 大鹏神听罢良久不语,李无忧见此不免惴惴,心下狐疑莫非自己是否说得太过快意,触到这老家伙的逆鳞,正自戒备,却见他忽然朝躬身,诚挚拜了三拜,大声道:“大神你果然是智慧通天,小神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不,是百年千年的书,由此可知,救世主一职也非您莫属!” 李无忧狂晕:“老子一番金石良言竟又能让你引出救世主这茬,真有你的!” 说了一阵,提起阿俊下山的事,大鹏神刚被李无忧教训了一顿,当即爽快应允,慕容幽兰大喜,一溜烟跑去通知阿俊了。 大鹏神忽似想起一事,自怀中掏出一卷竹简道:“对了大神,当日你那一剑虽然夺天地造化,已是传说中的神级武功,但是威力太大,非你目前所能控制。这一剑让您躺了半年,下次若再强行催动,只怕就要长眠不醒了。这本是当年庄梦蝶留下的《梦蝶心法》,有助于固本培元,增强功力,留在我这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大神你拿去参研一下,也许稍有助益。”说时递过一卷竹简。 李无忧想起自己当日之所以能发出那近乎于神的一剑,全仗白衣人通过倚天剑传给自己那三道热气,虽然如今还剩下一道热气,但那一剑之威,其实已经超越了自身肉体的极限,功力不够前,今生今世,若不想与人同归于尽,那招剑法是再不能使了! 他一向不拿白不拿,当仁不让地接过竹简,看了几行,果然是道家密典,立觉其妙,又看几行,忽地想起一事,道:“小金,当日若蝶这丫头大闹鹏神殿,黑白二位师父说我是庄梦蝶转世,之前在紫溟,玄女也说是,你是有轮回眼的,你倒说说,我究竟是不是?” 大鹏神沉吟半晌,终于道:“世间其实并无轮回眼这门法术。我的轮回眼其实不过是个以讹传讹的谬传而已。这里面的典故说来太长太闷,大神你想必也没兴趣听。至于玄女她对庄梦蝶一见钟情,情深四海,千年来日日相思,见到俊俏年轻的人类就认做庄梦蝶转世,香吻乱送,大神不必在意。我般若洞前有一轮回井,每年除夕之夜,月圆如镜时候,可以看到前世,大神若是想知道自己的前世,大可再多留一年……” “算了!”李无忧听他竟然扯到除夕夜看圆月,越说越荒唐,慌忙打断,“前世终究是过去的事,知道了其实也不过是徒增困扰,最重要的其实是今后活得开心,你说是吗?” “大神果然是智慧通天,句句都蕴涵深刻禅理,大鹏对大神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停!”李无忧忽然面目狰狞,“你刚才说的可有作假?” “是……这个……那个……虽然敬仰之情略有夸张,但句句出自肺腑……” “老子不是说这个!” “大神你果然明察秋毫,竟然连这都看出来了,不错,黄河在那里其实我是不知道的,这句话我是看电影向周星星学的……” “妈的!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玄女真的是遇到人类都乱送香吻吗?” “啊,这个……不错啊!这几年闯到北溟来的人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有个千儿八百的,所以……” “完了!听说大荒最近正流行一种叫禽流感的病毒,老子说怎么最近身体老起鸡皮疙瘩……” “啊!”大鹏神一愣,恐惧地看了李无忧一眼,落荒而逃。 由于有阿俊这个小鹏神开道,回程的时候,李无忧刻意选了一条不再需要经过九大溟池的路。因为他发现自己对《梦蝶心法》的领悟,已不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而是根本没有任何阻碍,一些金仙级的法术,他虽然不会使,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再加上来时九大溟池的景物自己竟然依稀相识,隐隐觉得自己说不定真是庄梦蝶转世。 第94章 但对于千年前的旧事,他非但没有兴趣,反而隐隐有些抵触,因为那个人过往的传奇实在是太过辉煌,任何人背负着这样一个过往,都不是一件好事。若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现在已经很少提过去的事,甚至连发髻都让慕容幽兰给她换了一个合时的双飞云,这让李无忧对他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由于慕容幽兰坚持要试试小白的飞行速度,大鹏神就未现出真身相送,李无忧因此无法领略什么叫“鹏之翼,不知其几千里也”,但因为可以不用自己飞,而小白平稳迅捷,背上温暖如春,比起来的时背着小丫头走雪地的惨状,实是有天渊之别。 过了三日,一行人终于飞到封印传送点。 看着传送阵光芒如旧,李无忧不禁有些感慨。自己从去年的六月十五上封狼山散心,原本以为是眨眼即回,现在却已是3866年的一月十五,中间足有半年时光,原本定在去年除夕的自己和小兰的婚礼也因故不能举行,中间寒山碧如昙花一现,之后音讯全无,而同来的朱盼盼却已香消玉殒,可谓好梦多成空。 想起朱盼盼,眼前似乎又见她横吹玉笛的白衣倩影,李无忧心头不禁又是一痛,只道自己和她是萍花水影,却不想彼此用情早已很深,这女子平素温柔如水,谁知她竟那么刚强? 正自伤怀,却听慕容幽兰喊道:“老公,发什么愣啊,大家都在等你呢!” 李无忧弹了弹额际长发,洒然一笑,飞身掠向传送阵中石台。临上台时,他故意装作失足,撞到若蝶怀里,引得后者咯咯娇笑和慕容幽兰在一旁大骂色狼,阿俊也乘势帮腔,他一腔伤感情绪经这么一闹,终于消散了个干净。 闹了一阵,阿俊嘱咐众人注意,正要发动传送阵,却见石台边沿竟被刚才李无忧登临时不小心踩碎了一块,不禁皱眉道:“李大哥,这怕有些不妥。” 李无忧笑了笑,道:“这个传送阵的具体构造我虽然不知道,但其的原理却是相通的。在传送阵里,石台只是作装载之用,与阵法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你放心发动吧。” “大哥英明,呵,是小弟太多心了。”阿俊应了,念动咒文,一片白光立时笼罩了整座大阵,洒在众人身上,圣洁而庄严。 “斗转星移!”阿俊一声断喝,白光大盛,众人消失不见。 与上次瞬间就天地转移不同,这次李无忧明显地感觉到,笼罩在一片白光里的自己等人在一片黑色的狭窄通道里穿行,他甚至清晰地“看”到在通道的四壁上,隐隐有一些什么东西在闪烁,那冷峻的光芒让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弹指之后,面前一亮,再睁眼时已在文殊洞中。 洞中景物如旧,便连当日任冷用来煮龙肉汤那口大锅也在,几块石坯支起的土灶下灰烬依然,锅中几块龙肋骨突出水面,初春的阳光从洞口透射进来,正巧落在其上,骨头散发出一种类似金属的光泽。 第三十二章斗转星移 景物依然,却已物是两非。想起当日自己功力全失,心境平和,与任冷在此大碗喝酒,小兰轻舞,盼盼横笛相和,宛然犹在眼前,李无忧心竟是一痛。但他随即甩了甩头,暗自苦笑:曾几何时,我李无忧竟已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阿俊和若蝶好奇地打量面前的古洞,李无忧对满脸兴奋的慕容幽兰道:“小兰,你觉得封印通道里面的情形和上次有什么不同没有?” “通道?”慕容幽兰明显一愕。 李无忧望向若蝶,见后者也神情古怪地摇了摇头,不禁苦笑:“我刚才似乎看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也许是我眼花了!”自从进入万气归元之境后,自己除了功力开始一日千里的突飞猛进外,另一个巨大的收获就是自然地领悟了天眼。虽然悟得大仙位之秘后,精神力也能扫描感应周遭环境,甚至深入物体内部观测分析,但比起如今的天眼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有一次慕容幽兰练法的时候,对着一块铁板使了一个叫“滴水穿石”的暗法术,自己竟然看见空气中的微小水珠从四面八方汇聚,呈千一条断裂的珠线朝铁板去,前赴后继,百折不挠,厚厚的铁板竟然在弹指间被数以亿万计的小水珠穿了一个大洞。 以天眼视物,万象皆归本源,即便是光奔电走,在自己看来却只如蚁爬虫移。草木生长、鱼虫呼吸这些微小到了极处的细节也全无遗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眼其实是高层次的精神力。也有可能这才是慕容老泰山说的精神力吧。 小兰和若蝶都没有天眼,无法看到封印通道里的情形,自己是问道于盲了。 “大哥你竟然看到封印通道了?”阿俊却惊呼起来,“听爷爷说,连接各大封印传送点之间的正是封印通道,不过我们在里面穿行的时间仅有一刹那,根本不可能看得到的!” “一刹那?很短的吗?”慕容幽兰不解道。 “恩!非常的短!”阿俊答道,“佛家《探玄记》说‘刹那者,此云念顷,于一弹指间,有六十刹那’。也就是你弹指的六十分之一的时间就是一刹那。《婆娑论》也说‘一昼夜间,有六十四亿九万九千九百八十刹那。’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李大哥竟然能够看清楚封印通道,真是……” 李无忧笑道:“你爷爷唬你,你也信?真要是只有一刹那那么短的时间,根本没人能看到的!” “对啊!所以大哥你根本不是人!”阿俊满脸崇拜道,“你是神啊!说不定您还真是创世神的选择的救世主!” “别扯淡!他自己都早早就挂了,哪能管到这几万年后的事?神?老子看你和爷爷一样,神经病还差不多!没事一边凉快去!”李无忧笑骂道。有了一剑砍翻大鹏神的经历后,原本就对神仙鬼怪就缺乏敬意的他,现在对那些传说中的神仙更是半点兴趣都欠奉。 “老公不好了你快出来!”趁二人说话的时候走出洞外的慕容幽兰忽然叫了起来。 李无忧听她说话竟然一点停顿都没有,其中惊惶之意实已是表露无遗,心念方动,小虚空挪移已然使出,下一瞬,人凭空消失,再看时人已瞬移到洞外。 阿俊和若蝶紧步相随。 洞外艳阳高照,风行草偃,鸟走禅鸣,一派宁和景象,别说是想像中的凶兽恶徒,满眼血腥,便是连寻常的大灰狼都见不到一只,李无忧不禁没好气地对一脸惊疑的慕容幽兰道:“小兰,你再这样乱叫会死人的!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以前有个放羊的小孩很喜欢撒谎,有一次……” “这个故事土死了,人家早听过了……哎呀,人家不是说这个了!老公,难道你还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山是山,水是水,没什么不对啊?”李无忧没心没肺道。 “难道你没发现周围的树都有叶子吗?” “树当然都有叶子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猪啊你!现在是什么季节?”慕容幽兰骂了一声,李无忧才一愣,她自己又已道:“我们离开大荒的时候是天和二十二年的六月十九,在北溟呆了半年,走的时候是天和二十三年的一月十五,那么今天该是元宵节,树叶都还没有发芽,可是你看……” 若蝶奇道:“现在明明是盛夏啊?” 禅声聒噪,湖里的荷花正艳,草木疯狂,果然正是盛夏景象! 自古以来,封狼山就并非一个四季皆夏的地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兰,我看……我看我们一定是在做梦,哈哈,对,一定是在做梦!唉,老子看来真的是太想大荒了,不过这也难怪,大荒的民众正处于水深火热当中,我李无忧大侠以天下为己任,时时不忘拯救他们是正常的,还有那么多美女、财富等我……哎哟,小兰你干吗又打我头,别以为老子不打女人……哎哟……停,我真的不打女人还不行吗……什么?你问我对此事有什么看法?老子充满大智慧的金头都快被你打破了,能有什么看法……停!我已经想到了。”李无忧正要继续胡言乱语,却看见慕容幽兰提着粉拳又要朝自己头上砸下,慌忙叫了个暂停,收敛起嬉皮笑脸,露出一副深沉的表情认真道,“经过我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深思熟虑,熟虑深思之后,终于得出一个重要结论!结论就是……” 若蝶和阿俊见他说得很是郑重,神情凝重,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显然是胸有成竹,不禁大喜,充满了期待,只有深知他脾性的慕容幽兰却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李无忧接下来的话,让三人同时举着拳头,恶狠狠地扑了上去:“结论就是没有结论!” 经李无忧这么一闹,本是诡异的气氛立时轻松了不少。但此事处处透着古怪,四人当即就查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希望能找出什么线索来。但除了李无忧和慕容幽兰二人惊奇地发现周遭环境与当日离开时相差无几外,并无他获。 接着众人又开始猜测。 慕容幽兰道:“啊!老公,我知道了!这应该是周围有人布下了一个类似于北溟的大悲幻境的阵法,所以我们看到的都是假相!” 李无忧二话不说,捡起地上一根木棍打了过去,小丫头惨叫:“哎呀,好疼!”会疼当然就不是假棍子了。但为了验证这个真理,李先知很不幸地在接受了小丫头一顿“温柔”的暴打。 阿俊:“大哥,我终于相信你说我们这是在做梦了!” 李无忧没说什么,搬来洞里的一个大水缸,就给他灌了下去。片刻后,迷惑不解的小鹏神忽然脸一红,一个人跑到远方的草丛里去,接着传来一阵雨打芭蕉的美妙声音——既然喝下水很快就要尿尿,很显然做梦这个假设是不能成立的。 第95章 要说还是若蝶这千年蝶妖经验最丰富,最有智慧:“根据我的经验,这应该是由于近年来温室效应显著,全大陆开始变暖,严重加速地球季节变化进程所致!还有可能就是东海的云娜台风不正常登陆大荒,造成的季节倒转。自然,我也不排除这是著名的蝴蝶效应,即异大陆的一只蝴蝶的震动,引起了我们这边一场大的风暴,从而严重影响了封狼山周围的环境变异,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当然了,我想这和有人最近在北溟搞人造卫星也不无关系,至于齐斯的沙漠化加剧对大陆气候的影响有没有可能影响到这里我也正在研究,不过我们可以先说说宇宙飞船都臭氧层的破坏……喂,你们怎么都睡着了?” 最后所有的猜想都被一一否定,唯一肯定的是现在的封狼山确实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季。 一筹莫展中,李无忧心头隐隐闪过一个念头,但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太过可怕,是以刚刚萌芽,他立刻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使劲摇了摇头,到嘴边的话却已变了调:“事有反常则为妖!我看附近一定是有什么极厉害的妖物作怪,我们下山去问问,也许就有答案了。” 顺利下山来,已是黄昏时分。一路却并未没发现任何妖怪,只是发现山下依然炎热异常,周遭也全是夏令植物。 路上行人不多,却个个背着包裹,行色匆匆,有的人还拖家带口。四人大奇,拦住一个老者打听情况。 老者见四人衣着华丽,虽然不耐,却依旧恭敬道:“我们这是逃难呢!” “逃难?都半年了,前线的战争还没结束吗?”李无忧大奇。 老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愤怒道:“公子你看来气质高贵,怎么尽说胡话呢?萧狗联合西琦猪、陈国强盗侵我国土明明是五月初一,现在不过是六月二十五,还不到两个月,怎么是半年?难道你真的盼着那些猪狗强盗永远占着我们的国土不走吗?” “什么?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李无忧闻言还是大惊失色。 “对啊!就是我新楚天和二十二年的六月二十五。”老者不想四人有如此激烈反应,神色越发古怪,“不是你们萧国的天宝十六年,也不是你们陈国的长治三十九年,更不是西琦的霜降九年。” “啊!”其余三人终于反应过来,同时失声叫了起来。 弹指一挥间,斗转星移,乾坤竟倒转! 见四人神情古怪,那老者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他们的眼光立时由冷漠变成冰寒。 李无忧想起当初楚诚从神秘之地空间转移昆仑的时候,竟然被抛到了两百年后,自己等人不过是回到半年之前,算起来还算是幸运的了,心头不禁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见慕容幽兰三人依旧在那里惊疑不定,而老者言下隐然已将自己四人当作了三国的奸细,只待稍有不对,怕就要张口大叫,不禁失笑道:“老人家,你别误会,我们都是新楚的大好儿女。在波哥达那边迷路很久了,刚刚脱困出来,搞不清楚状况,让你见笑了。” 封狼山本身虽然不大,但其西边连接的波哥达峰中却有大荒知名的原始森林,经常有人在其中迷路后,经年累月无法出山的也是常有发生的事。 “我想也没有这么笨的奸细。”老者这才释然。 李无忧塞给那老者一锭重银,道:“老丈,山中无甲子,我很想知道最近发生在前线的大事,不知老丈能否一一告知?” 老者将银子推回,淡淡道:“大家既同是楚人,老汉自当一一相告,这银子却不必了。” 见他衣衫破旧,形貌猥琐,不想竟有如此风骨,李无忧不禁吃了一惊,慌忙躬身谢罪。 老者也答礼谢过,才道:“要说最近发生的大事,莫过于凭栏关破军神战死和青州的马大刀之乱了!” “什么?军神他老人家竟战死了?”李无忧大惊,细细询问,这才知道本月十七所发生的凭栏事变。路上行人正是当凭栏关与潼关城中的百姓,担心潼关城破,正前往内地。至于青州的马大刀之乱,更是有燎原之势,不过短短半月,却已连下十余城,占据了青、扬二州,大军号称三十万,声势之盛,一时无两。 李无忧想不到不过短短十余日天下竟发生了如此巨变,新楚已是内忧外患,而自己与幼时的偶像传奇王天竟然缘吝一面,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老者察言观色,安慰道:“公子不必担心,军神虽中诡计而死,但我们还有雷神!听说雷神大人已亲率百万大军到达库巢,他老人家神通广大,只需要动动手指,那帮贼子就都要被天雷劈死。我要是也像公子这么年轻,早去大人帐下效力,救国救民,兴许还能成为名垂青史的大英雄呢!” “百万大军?”百感交集间,李无忧听他说得自己打败萧如故七十万大军比吃豆腐还容易,不禁失笑,故意道:“连军神都不行,他一个毛头小伙能行吗?” 老者瞪眼道:“不懂就别乱说话!军神他老人家之所以被称作神,是因为他用兵如神,但他还是人,所以敌人用卑鄙手段还是能害死他。但雷神却是上天派来辅助天子的真神下凡!他老人家只要动一动指头,就能降下成千上万的闪电,他打个喷嚏,就会有一万个炸雷落下来,有他在,萧如故那个妖魔小丑早晚会被他劈死!” 慕容幽兰此时已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闻言咯咯笑道:“他有那么厉害吗?我看你多半是吹牛吧?” “姑娘,王爷爷这可不是胡说!”老者尚未说话,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插嘴道,“不瞒四位,上次雷神单人大破一万萧骑的时候,王爷爷他可是亲眼目睹的!雷神他老人家不过当时只是动了动指头,你猜怎么着?嘿,整整方圆三里地都被照白了,那些萧狗全像得了癫痫一样,口吐白沫,栽下马来!要不是他老人家仁义胸怀,当时连萧如故那狗贼都被雷劈成灰了,哪里还轮到今天来耍威风?王爷爷,你说是不是?” “梦书,你平时最好浮夸,这次倒还是合乎事实。”老者拍了拍那少年的头,拈须微笑道。 若蝶和阿俊早听慕容幽兰说过当日的大事,闻言亦是同时大笑,唯有李无忧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心道:“原来自己有这样厉害啊,老子怎么不知道呢?” 那少年只道四人不信,干脆将背上一个小包袱放到地上,坐下神侃起来,一时间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只将李无忧吹得真如天神降世,对于李无忧种种事迹都夸大了百倍不止,但一切却又都是他亲眼见到,甚至连李无忧本人都没他知道的真切。 看他那咬牙切齿信誓旦旦的架势,便是李无忧,也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二女更是早笑得花枝乱颤,唯有阿俊童心未泯,这半年跟李无忧学了不少纵横辩驳之术,立时插科打诨地和他辩论起来,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末了,李无忧笑道:“既然那个雷神这么厉害,那你们还逃什么难?” 王老者叹道:“唉!这还不是因为雷神去了库巢,没人守潼关啊,潼关早晚会破。嘿,今天中午的时候,潼关的王定将军才吃了败仗,潼关岌岌可危!老汉等人都是无用之身,在那边也是消耗军粮,想先到内地去保一条命,等到雷神收复此地,我再回来重建家园。” 李无忧四顾一遍,果然发现逃难的多是些老幼病残,这才释然,正要说话,忽然神情一凛,高呼道:“东边有土匪来了,大家不要乱,都站到我身后来。”他这一声大呼由内力送出,方圆二十丈内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云朗风轻,四周并未见什么土匪踪迹,但这少年的声音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信服力,周围的难民在微微迟疑之后,全聚到了他四人的身后。 下一刻,若蝶的脸色由狐疑变成佩服,对李无忧轻声道:“他们来了,有三百二十六人,六百匹马。” 李无忧点点头,道:“这马贼首领懂得虚张声势,且以一人当先,余众呈利于冲击的锥形分散两侧,倒也不可小觑。”心头却是暗忖:若蝶的灵觉虽不如已开了天眼的自己,但其功力却胜出自己太多,若无倚天剑在手,多半会死得很难看,千年的妖精,果然是有些道行的。 慕容幽兰撇嘴道:“我说他是狂妄才对,若有人将他一刀砍下,夺其锋锐,岂非是整个队形都散了?” “大哥,让我上去打败那头领!”阿俊立时兴奋道。 “不了!好久没动手,我也有些手痒了!”李无忧淡淡道。 不多时,东南天际马蹄声如雷,杀声震天,烟尘滚滚,一队手持长刀的马贼飞扑过来。李无忧天眼看去,前面的是二百骑,中间三百匹空马,后面有一百骑,竟然也紧紧有序,远远看去很是浩浩荡荡,仿佛有千军万马一般。 “是波哥达的袍哥!”忽然有人失声叫道,人群立时骚动起来,乱成一团,就要四散奔逃。 李无忧大喝道:“各位莫要慌乱,无论他来了多少强盗,有我在此片刻,管叫他有来无回!” 这一喝,只若天雷怒吼,人群立时安静下来。梦书和王老者远远看去,忽然觉得这少年刹那间似换了个人,单薄的蓝衫背影刹那间竟变得伟岸不群,仿佛即便是天塌下来,只要有他在,那就一切无忧。 马贼队行进如风,眨眼间离众人已不足十丈,当先一人手持长刀,虬髯蓬发,极是凶悍,见众人竟然没有四散奔逃,眼中惊异之色一闪而逝,近到三丈,狂笑一声,一提马缰,连人带马凌空跃起,手中长刀化作一道白虹李无忧砍来。 第96章 “啊!”李无忧身后人群发出一声呼喊。 李无忧淡淡一笑,不避反进,右手以肉眼难见的高速,狠狠一拳正击打在奔马头上,左手作拈花之态,朝那道刀光迎去。 众百姓只觉眼前一蓝影一闪,接着便听一声巨响,再看时,李无忧左手拈着刀锋,那虬髯马贼双手握刀,正个人却仿佛被定在空中一般一动不动,那匹疾如奔奔雷的骏马忽然倒飞后退,落在五丈之后,压死跟进的数名马贼后其势不止,砸在马贼队伍之中,泥尘激溅。 下一刻,“乓”地一声脆响,那马贼首领手中百炼长刀竟已折为两段,面前指影乱颤,刹那间全身十八大穴全被拂中同时,人已被甩到众百姓身后,纹丝动弹不得。 一个人能将势如奔雷刚猛至极的禅林韦陀神拳和至柔至弱的拈花指同时施出,若有禅林寺的高手在此,少不得要叹为观止,惊为神人。但很是可惜,落在一干愚人眼里,只是一连串虚影而已。 马贼群见首领眨眼被擒,虽惊不乱,绕过前方那数名倒地的马贼,铺天盖地一般杀将过来。 李无忧微微一笑,陡然腾空而起,下一刻,他十指怒张虚抱成月,随即向前方一抖,一蓬蓝色劲气暴射而出。 残阳如血,火红的天空仿佛突然下了一场带着疾风的绚烂蓝雨。 一时间,风雨如晦,人喊马嘶,充塞了整个天地。 雨过天晴,首当其冲的一百马贼全都翻到在地,命丧当场。群马齐喑,剩余的马贼却停止了呼喊,人人呆若木鸡。 “国难当头,内忧外患!尔等皆是我大楚男儿,当以报国为先,怎可在此屠杀同胞,作那猪狗不如的畜生?”李无忧睥睨当场,迎风喝道。 众马贼受方才一击,本已是心胆欲裂,为他一喝,纷纷坠下马来,随即拜服于地。群马也为其威势所慑,全都安静立于当场,却无一匹乱奔。 众百姓这才懂得欢呼,掌声如雷。 李无忧大声道:“你们既已知错,那从今之后就不要再作山贼了。现在就回去将山寨给我烧了,到潼关投军报国吧!” 说这话时,残阳的余晖正落在他的身上、脸上,这翩翩少年一时有如天神,他每一句话中似乎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普天之下,仿佛无人可与之争锋。众马贼噤若寒蝉,只觉得自己唯一该作的就是服从这少年的指令,纷纷站起,再不敢看那马贼首领一眼,上马回转。 唯有一文士模样的中年马贼留下道:“大侠神功盖世,我等钦服。只是以我等身份,怕官军未必肯收留!” 李无忧道:“这个好办。你就对石枯荣说是我叫你去的。” 文士先是一怔,随即露出震惊神色,但随即一闪而逝,道:“多谢大侠!寒士伦定会尽快前来潼关报道。”顿了顿,瞥了盗贼首领一眼,又道,“唐头领向来劫富济贫,也算是一条好汉,还请大侠也一并放过他!” 李无忧暗将五成的玄心大法运于双眼,冷冷道:“劫富济贫?此人竟然连无辜的逃难百姓也不放过,你还敢说他劫富济贫,你是当自己是弱智,还是当李某是三岁小孩?” “大侠误会了。我们这次是收到消息说有奸商归京从此路过……平时我们见到平民都是救济而不是劫掠的。”寒士伦直视李无忧的眼睛,不卑不亢道。 “好胆识!”李无忧深知自己玄心大法虽然只用了一半的功力,但已足以让烈女变荡妇、壮士变懦夫,这文士竟敢直视自己而不意志纹丝不见动摇,不禁了暗赞一声,笑道:“好吧,今日我就给你一个面子,姑且饶他一命。”说时张手朝众百姓身后虚虚一抓,一甩,隔了五丈之遥,竟那首领抓起扔到了寒士伦身边。 那首领落地之后,立时觉得穴道一松,全身真气又自开始流动,明白李无忧这隔空虚虚一抓,竟同时将劲力透入自己体内,直待自己落地后才让穴道解开,这份功力实在是惊世骇俗,当即拜倒在地道:“大侠,请允许我唐袍哥永远跟随你身边!” “呵呵!你先去回去将山上去将山寨收拾一下,之后再和寒士伦到潼关来找我吧!”李无忧对于这些性子憨直的大汉还是非常喜欢的。 唐袍哥大喜,拜了一拜,和寒士伦上马飞去。 李无忧转过头来,见众百姓为自己神威所慑,人人拜倒于地,暗自满意玄心大法的效果,笑道:“诸位不必如此。这就起来吧!”说这话时他暗将玄心大法的天心地心提自极限,众人情不自禁站立起来,各自倒退数步,让出一条道来。 众人回过神来时,四人已去的远了。 良久,忽有一人大声道:“啊!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雷神李无忧!上次我在京城的时候远远看到过他!” 众人哗然,再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在此地遇到传说中的大荒雷神,纷纷朝李无忧远去的方向又自跪下磕头。 那叫梦书的少年怔怔望着四人远去的背影,想起方才李无忧“迎风一喝,百人坠地”的风采,心驰神往,喃喃道:“男儿须如此!”忽然对场中唯一一位与自己同样伫立的王老者连磕了三个头,道:“王爷爷,梦书终于找到此生所求,请原谅我不能跟您去圣台。”语毕转身朝李无忧四人远去的方向追去。 “夜梦书,你终于还是选了这条路!”老者这样想时,也不知是喜是悲。 一干愚人还跪伏于地,回味方才李无忧的绝世英姿,却谁也不知,另一个日后名动天下的大人物正自他们中间走出,并将沿着李无忧的足迹,走向辉煌。 大荒3865年,六月二十六,大雨。黄历上说这一天“煞星偏南,利丧葬,宜婚娶,忌远行、征伐。” 事后德高望重的老天文官,指点着黄历,刚对萧如故隐讳地说了几句类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逆耳忠言,这个已经一百三十二岁的老处女就被拖下去凌迟处死,而在明亮的水晶灯下,听着帐外凄厉的惨叫声和永远翻新的恶毒咒骂,从不相信天命的大萧帝国的少年帝君却望着那古旧黄历上的斑斑血迹,颓然长叹,良久无语。 一方是由一代用兵大家萧如故指挥的十万士气如虹的精兵,另一方是刚刚得知主力追击失败的两万状态低迷的孱弱之众,而他们的主帅还是以脾气火暴、有勇无谋的石枯荣,一方是冒雨突袭,一方是仓促应战,守方虽有潼关之险,强弱如何,还是不言可知。 在萧军攻城后不过三个时辰,固若金汤的潼关就已是摇摇欲坠,石枯荣的百炼钢刀都已砍得开始卷刃,城头也已经摆满了楚军的尸体,萧国士兵却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而来,无休无止。 潼关眼看是守不住了,这个时候,令楚军大感意外的是,已经大占上风的萧军忽然撤到了城门一千五百步外,接着萧如故略带讥讽的声音响彻全场:“石枯荣,可敢与我阵前一决胜负?若我箫某输了,今日即刻退兵!” 这一招相当狠辣,此时楚军士气已非常低靡,已无余勇可贾,若是石枯荣不敢应战,对士气的打击可谓是致命的,估计再不出几刻钟,潼关必破。若是石枯荣应战而败,楚军自然更是必败无疑。 当然,如果石枯荣能够获胜,潼关便可解围,若是能杀死或者生擒萧如故,这次三国联军寇楚必然可解。这是另一个巨大的诱饵,石枯荣不可拒绝的巨大诱饵——虽然他的副将一再规劝说萧如故一定有阴谋,我们应该死守等待皇上的援军到来,但他根本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丈夫死生寻常事,何使清名埋黄沙?” 吟完这句战神孙武的名句,石枯荣飞身跃下,人附墙疾走,十五丈高的城墙,刹那间已走完,落足于地。 双方的士兵都被这一招壁虎游墙功给惊呆了,以至于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天空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 双方互相说了些譬如“姓萧的你侵我国土,必定会生儿子没屁眼,嫖妓得艾滋,死了被狗吃”和“楚问嫖妓不给钱,吃霸王饭,与嫂子通奸,实在是人神共愤,天理不容,此次朕与陈西二国同时出兵,正是要吊民伐罪,替天行道”的场面话,正式开始动手。 虽然石枯荣已经很看得起萧如故这个斯斯文文的小白脸,但他还是没有想到自己才一出招竟然就立刻处处受制。 大海狂澜刀法,任何一刀劈出,都有大海奔流之力,沛然不可当。这种刀法于战场上施展自是气吞天下,势如沧海横流,万夫难挡,而于一对一决斗时,更是如大海天上来,对手心神为之夺,甚至连抵抗之心都难以生出,就会败下阵来。是以这种刀法极重气势,气势越足,刀法的威力越大。 这次,萧如故却直接让石枯荣将气势蓄至巅峰,全力劈出了一刀。 刀气如涛,刀势如海,这一刀似乎是挟大海之力,从天而降,双方观战的战士都被这一刀的气势又逼出了数丈之外。 留下一串幻影,萧如故仿佛是大海横流里一叶小舟,逆流而上,却轻盈而潇洒。人至刀气核心处,衣袂如鼓,一张俊美的脸却带着淡淡的笑意,眉发纹丝不动。再向前三步,整个人忽然如一尾游鱼,灵巧避过刀势,欲与错过刀锋。石枯荣暗自冷笑,大海狂澜,一刀之出,就如大海生澜,刀气随着刀势传向四面八方,即便是看来平静处,其实也是处处波澜潜伏,处处不平,萧如故以为避过刀锋就避过了这一刀那可就全错了! 如波如澜的刀气顺着刀势从四面八方压向萧如故,仿佛是一尾陷入渔网的大鱼,欲脱不能。 第97章 就在石枯荣大喜时,千万道似欲划破苍穹的光华忽然自萧如故的身上射出,天下为之一静。 刀气一空,光华敛去,一柄古色古香的长剑,静静地粘在石枯荣的刀上,剑的彼端萧如故潇洒如故。 长剑分,立时一合,再分,再合,如是数次,剑剑都击在钢刀的气势最薄弱处。“叮、叮、铛”数声连珠脆响,却如数声重锤重重地击打在石枯荣的胸口,他难过地吐出一口血,身形一个倒赶千层浪,倾退如风。 萧如故如影随形,长剑招招不离石枯荣要害,后者举刀挡格,虽然守得如铜墙铁壁,无懈可击,但萧如故的长剑却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刀和剑就好像是矛和盾,一个欲寻隙而进,一个想挡住一切。 虽然暂时没有结果,但明显的萧如故占了上风,石枯荣就好像是一只凶猛的狮子,却只能在驯兽师的鞭下团团乱转。 萧军呼声如雷,楚军却也大声地为主将加油。排山倒海地响,直传云霄,将大如黄豆的密雨震得颤巍巍地乱溅,天似乎立刻就要塌了。 事实上在萧如故破掉石枯荣蓄满气势的大海狂澜刀的那一刻起,石枯荣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只是个人的荣辱与国土的存亡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这个时候他只有死死地撑下去。绝不能认输! 萧如故自然是看出了这一点,依旧出剑如风,口中却大声道:“石枯荣,若你肯认输,说声‘楚将石枯荣认输’,萧某今日立刻退兵,明日再战,如何?” 石枯荣此时已被他密如雨点的剑势逼得喘不过气来,闻此却怒啸一声,全不顾萧如故刺向自己胸膛的长剑,长刀后拖,反手狠狠一刀斩向萧如故的脖子。 满天的雨点似乎都被这一刀凭空斩断,绝了痕迹,萧如故的剑无奈一偏,在石枯荣的脸上划过一道血痕后,无奈撤身让过。 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天地,电光下,暴雨中,一脸血迹的石枯荣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大喝道:“杀了老子可以,要老子丢大楚的脸,萧狗你休想!” 豪雨狂雷中,那个血性汉子状若天神。 场中竟寂寂无语,一任雷声隆隆。 “如此顽固,怪不得萧某了!” “好汉子,果然是我大楚男儿!” “石头!有你的啊!” 两个叫好声与萧如故满布杀气的话同时响起,一道沛然无可抗的掌力也在萧如故的剑刺入石枯荣胸膛的那一刻无声无息地击向前者的侧肋。同一时间,石枯荣被一道柔和却强大的掌力拉扯出了萧如故的剑的必杀范围。 “啊!”“乓!”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却是石枯荣终于还是被萧如故的剑在切中大腿,受到重创而发出了一声怒吼,而萧如故也让不过那道掌力,被其偏锋扫中软肋,摔倒在五丈之外的地上。 一掌之力,其威如斯! 何人竟然有如此掌力?萧如故凝眼看去,雨色朦胧中,三人一虎若隐若现。 第三十三章力挽狂澜 萧军将士见萧如故受伤,明显是遭了暗算,齐齐大怒,烟云十八骑的云骑将军莫若和大声一呼,人群像发一声喊,怒拥而上。 “找死!”阿俊大吼一声,双翅扑动,霎时狂风大作,首先扑上来的莫若和与数十人像狂风扫落叶一般被吹得四处乱飞。 “呜”一声怒吼,三道丈许高的龙卷风忽然出现在萧兵前方,并越旋越大,化作虎形的小白扑闪着翅膀,抬腿扫了扫脸,一副不屑神情似乎在说“很了不起吗?玩风我也会!” “雷击天下!”同一时刻,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巨大的连环雷声从天落下,只将方圆十丈内震得嗡嗡乱响。 “水龙吟!”随着一声龙吟般的大叫,一条巨大的白龙从李无忧手心射出,飞速地窜入萧军的阵营,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惨叫不绝。光龙游出五丈之遥,终于光华一阵颤抖,分散出数百道细光,四散射去,触到之人,无论人马,全数倒地,再也未能爬起。 一时间,场中狂风怒吼,电闪雷鸣,光雨倾泻,萧军将士只若处在修罗地狱,心胆俱寒。数息之间,已有千人横尸当场。 萧军被震慑住,傻傻呆在原地,寸步不敢前。 “大荒雷神李无忧在此!何人胆敢放肆!”李无忧运足玄心大法的声音有如龙吟虎啸,响彻全场! 无数萧军齐齐跪倒在地,如拜神诋!其余萧军痴痴傻傻,呆立当地,仿若木鸡。 “雷神与我们同在!你们还等什么?冲上去杀了敌人!”已经重伤的石枯荣用力挥了挥刀,大声道。同样傻傻呆呆的楚军如梦初醒,向饿虎一样扑向萧军。 雷声轰隆不绝,大雨倾盆而下。 李无忧又放出一条水龙,在大雷雨的加成效果之下,这条龙的威力更胜先前,霎时间,天空雷声隆隆,闪电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战场。萧军魂为之夺,只记得逃跑,楚军士气如虹,战斗呈现一边倒。 十万精锐萧军竟被两万残兵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这一场屠杀!血流成河,十里流赤。 萧军心胆已寒,一触即溃,楚军直追杀出十里之外,才因大雷雨不得不返回潼关。 是役,萧军死伤六万,其中近三万人是混乱中为自己人的马所践踏而死。楚军大获全胜,损失五千,其中近四千人是先前萧军攻城时所损失。 雨住雷止,萧如故望着满地尸体,脸色铁青。但心中长久以来担忧的一个隐患,终于浮出水面,让他却又长长的出了口气。 杀掉身边如苍蝇一般嗡嗡乱叫的老天文官后,这位萧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帝君似乎终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对身边第一护卫高手独孤人道:“告诉你们宗主,我答应他的条件。” 是役李无忧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大挫萧如故,声势之隆,如日中天,锋芒直逼天下第一高手剑神谢惊鸿,但李无忧自己却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懊悔不已——那一式“水龙吟”正是玄宗三大至高法术之一,而他一个弱冠少年竟然身兼禅林、正气、玄宗三大宗门至高武功法术,岂能不引起天下侧目?此外,圣兽白虎和金翅神人的现世,也引得江湖中人人心蠢动不已。 翌日江湖传言,龙吟霄、诸葛小嫣、陆可人和文治这四大宗门的新一辈中最杰出的四大高手正联袂前来潼关,随行的还有四门中诸多老一辈的长老护法。 另有传言,无情门主妖蝶柳青青和天魔任冷之徒剑魔任独行也率领门众赶来。至于三山五岳的牛鬼蛇神,妖魔鬼怪,更是不请自来。 江湖中的精英,竟都同时齐聚两军前线,为这一场四国大战,平添了更多变数,而这个时候,远在百里之外的库巢楚军却迎来了更大的危机。 “库巢之战,固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但其成败之理,其实早有定数。”很多年后,已经白发如雪的柳随风说起库巢一战,依旧意气风发,“西琦虽号称弓马天下之冠,但攻城战,非比平原争锋,骑兵机动灵活之利全无,此其地利先失也。西琦人世居草原,与我江南之地气候迥异,久处此地,自然水土不适,恶疾流行,久攻不下后,士气低落,此其天时人和之失也。反观我军,虽是初创,敌众我寡,但训练得法,已有法度,更兼国恨在前,将士用命,百姓襄助,正天时地利人和三得也!以我之三得对彼之三失,宁有败乎?” 后世小辈们明显被他的之乎者也搞得不明真相,一人当即问道:“那柳老你当时究竟是以何奇计打败西琦人的呢?” 柳随风当即狠狠赏了他一个大栗,恨声道:“老子现在给你一万乡勇,你去将白虎军给我击败看看?” 其时白虎军团已有无忧第一军之誉,传闻人人可以一挡百,别说是一万,就是百万千万乡勇,也未必能动那三万大军分毫。柳随风言下之意,自是说当时的无忧军比之联军,不过是乡勇之于白虎军而已。 小辈们大惊,纷纷追问当时详情,却听柳随风望着苍穹良久,方淡淡道:“那一仗……我未胜,她未败而已。” 大荒3865年六月二十五日黄昏。库巢。 细风微微,城头的无忧军飞虎白旗却猎猎作响,仿佛有无数道暗流在细风中涌动,随时都能将那面染血的旗帜撕成粉碎。 “那婆娘看来这次真是发骚了。”无忧军近卫团团长吴明镜扬刀格开面前密如细雨的数十支长箭,喘了口气,对不远处的柳随风喊道,“军师,敌军就快攻上城来了,我们怎么办?” 长弓铁骑的箭当然不能真的射到千步之外,但三四百步总是有的,而且这五千人个个箭法如神。虽然居高临下,但平均箭程只有两百步的楚军射手只能龟缩在箭垛里,而在长弓铁骑的掩护下,西琦军甚至连护城河都不用填,直接搭着云梯,如潮水般扑了上来。 刀光剑影、风雨飘摇中,柳随风伫立城头,白衣如雪,仿佛遗世独立的神仙中人。听到吴明镜的话,他似乎早已胸有成竹,淡淡一笑,优雅地喝了杯酒,轻吟道:“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乓!”吴明镜这个屠夫正没头没脑,一个巨大的冰球已在柳随风身前炸开,碎冰落了一地。 “啊!”一声惨叫。 “军师!”众人失声大叫。 冰尘散去,白衣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柳随风脸色铁青,右拳紧握,怒发冲冠,一双俊美的眸子中几乎要透出火:“贺兰凝霜!臭婆娘,毁我形象,十恶不赦,老子总有一日要你后悔!” 吴明镜同情道:“大人,早告诉过你城头很危险,耍帅也不一定要选这个地方的嘛!” 第98章 躲在墙角缩成一团的万骑长朱富深以为然地点头。 “耍你个大西瓜啊?本军师是在观察敌情。”柳随风大是郁闷,“这帮长毛人的鸟弓果然厉害……” “要是元帅在就好了,以他变态的大仙法力,贺兰凝霜这个小仙法师根本不放在眼里,而他老人家随便放个闪电阵什么的,这五千长毛贼还不立刻给灰飞烟灭啊?”每当贺兰凝霜和长弓铁骑肆虐的时候,朱富总是无限怀念李无忧。这个时候李无忧力挽狂澜、大败萧如故十万大军的消息还没有传来。 “切!你真以为他是闪电发射器啊?再放那样大规模杀伤性法术阵,别人还没挂,他自己肯定就先灰飞烟灭了!”柳随风不屑道。 吴明镜忽道:“元帅,早上燕儿又来问是不是该出西门向柳州那边求援。你看这事,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库巢虽是处于凭栏和潼关之间的弹丸之地,却实是新楚十大粮仓之一,屯粮本丰。只是最近先是平添了忧军团十余万人的消耗,接着凭栏关破,四围城池一一沦陷,萧如故兵指潼关,数十万百姓们蜂拥逃至此间,粮草消耗激增,按此估算,怕最多只能撑过两月了。 联军围城之初,贺兰凝霜让手下二将贺兰净、贺兰闻达分攻南北二门,自己带西琦兵攻打东门,却独留西门不围。柳随风当然不会以为那是条生路,与众人说那边定有厉害埋伏,只等我军跳进陷阱,无忧众将也深以为然。只是随着局势危难,众人对柳随风这白面书生渐渐信任降低,将士中却开始有人要求从西门撤退前往潼关,或者向断州、柳州和求援,别人也还罢了,偏偏其中喊得最凶的就是与准夫人刘冰莲一见交好的库巢守将玉燕子秦江月。 柳随风被缠得头疼不已,索性将她交给吴明镜这个近卫团长去敷衍,自己蒙头大睡。只是万不料这竟白白便宜了吴屠夫。二人朝夕相处,竟日久生情,见面之时,秦江月多呼以镜哥而不名,吴明镜则昵称其为燕儿。落在柳随风眼里,俨然一对狗男女。 听柳随风说萧国大将萧未可能领大军来,要求尽快从库巢撤军到潼关的人一时多了起来,而秦江月自是其中闹得最凶的人。 柳随风嘴角浮现一丝浅笑,淡淡道:“既然大家都等不急了,那不妨玩玩。”忽地提高声音,大声道,“传我将令,打开东门,放敌军入城!” “什么?”众人目瞪口呆。 “轰隆隆”一声巨响,吊桥落下,城门大开。西琦士兵们大吃一惊,一时反而愣在原地不敢上前,楚军士兵乘势一阵掩杀,爬上城头和正在城墙上的西琦兵刹时被杀了个干净。 衣衫褴褛的柳随风在城头嚣张地喊道:“凝霜娘子,你不是早想嫁进来了吗?老公我现在大开城门,你怎么反而不来了!哈哈!该不会是怯床吧?” 他内功深厚,这一喝,两军将士人人听得清清楚楚,楚军哈哈大笑,西琦众军人人怒形于色。 贺兰凝霜策马出列,戟指城上,怒道:“柳随风,你再胡言乱语,城破之后,本王一定将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恩,乖乖做老公的俘虏,老公我也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柳随风这句话以一个极其暧昧的腔调说出,立时又引起楚军一阵哄笑,西琦军更是恼怒,人人双眼圆睁,似欲择人而噬。 “三军将士听令……”贺兰凝霜朱颜变色,举起了手中的令旗。 “女王陛下,柳随风未败而开大门,必定有诈,我看还是小心为上。”哈赤小心劝道。 “哈赤将军多心了,我没有中他的激将法。”贺兰凝霜淡淡道,“随风小儿以为玩个空城计就能将我唬住,未免也太小觑我了。本王今天就要让他玩火自焚。”说到这里她陡然提高了声音,“三军听令,楚军已被我军杀得丧胆,现城门大开,正是千载良机,儿郎们,给我杀进去。” 犀角吹响,蹄声雷动。西琦铁骑如一阵飓风,毫不犹豫地扑进城去。 西琦前锋极是谨慎小心,但城上埋伏的楚军箭手显然没有料到他们进城速度如此之快,手忙脚乱,被他们一阵迅射,瞬息之间已是倒下一大片。 眼见楚军埋伏被破,城外西琦军欢声雷动,不等女王令下,全军直扑城门。 城破可待,但不知是否太顺利的缘故,贺兰凝霜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忍不住轻轻蹙了蹙眉。 前锋队刚进一半,忽然箭如雨下,从四面八方射来,仿佛有数万神箭手同时射箭一般,箭过之处,马仰人翻,正自惊惶,前方忽然火焰滔天,全军大乱。前锋骑兵立时乱成一团,后续部队为之一阻,再也不能前进分毫,被左右涌上楚军一阵好杀。 三千铁骑前锋,刹时全成了刺猬。后续部队感觉前方一松,又如潮水般涌上,却过了不久,立时又遇奇大阻力,再次阻住了后面队伍的前进,接着一松,于是又前进。 如此反复五次,西琦军已是死伤无数,尸塞门槛,大部队只能在城门口乱撞,难再进一寸。 贺兰凝霜大惊失色,一时不知城内究竟有何凶悍怪物,竟能片刻间便杀死如此多的西琦骑兵,急令吹犀收兵。事后她清点人数,不过盏茶功夫,损失八千骑士,皆是西琦军中精锐中的精锐,其中两千长弓铁骑,更是珍宝一般,骇然之下,一面令三军对库巢围而不歼,一面向当时侥幸未死的手下查问那城中怪物,得到结果却荒谬异常:有人说那是一只张口就能放出数百支箭的巨牛,有人说是能喷火的妖猪,还有人说那是一面会四处乱跑的墙…… “机关术!”贺兰凝霜喃喃道,“不想楚军中竟然有此等奇人,这一战……这一战……”呢喃半天,却终于没有了下文。 是夜,库巢城内灯火通明,柳随风大犒三军,众将人人开怀,因制造箭牛火猪而在此役中立下奇功的段冶更是眉开眼笑,好不欢畅。正饮得酣畅,忽有探子慌慌张张奔进场中,大声道:“军师……军师大人,大事不好了!” 柳随风笑道:“可是联军又攻来了?” “不是。秦将军她带本部兵马从西门冲出去了。” 柳随风重重一拍石几,虎立而起,恨声道:“她眼里还有没有军法了?” 石屑四溅,余声环绕。 众将见那青玉石所做的石几竟为他一掌碎成粉末,都是骇然。柳随风与李无忧一般,都是俊美少年,平时于军中又也从不展露武功,众将多以为他是个精通计谋的文弱书生,万不料这一掌之威,竟至于斯,对这少年军师再不敢有丝毫轻慢之心,忙齐齐行礼道:“军师息怒。” 吴明镜出列道:“秦将军年轻不懂事,希望军师饶恕她一回。” 柳随风环顾一遍,见众人虽然神色惶恐,但举动齐整,心下立时了然,当即冷笑道:“你们以为乘此大胜,我定不会追究,就怂恿她不得军令而擅自出城,是也不是?” 众将大骇,纷纷跪倒:“末将不敢!” “不敢么?”柳随风冷笑道,“我看你们是敢得很!以为罚不责众,你们这么多人参与,我就不会责罚吗?哼!一会你们自己去军法处交代清楚,这些你们都给我记下,将来再和你们一一计较。”语罢对身旁的武卫国道,“武将军,立即去北门,让赵虎将军带一万前往西门,北门战事交与劳署将军全权负责。吴将军,朱将军,令你二人立刻带本部人马前往西门,一切唯赵将军之令是从……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忽然之间,刚刚重新获得部下重新信任的无忧军军师,对于自己能否带领这样一支新军坚守到李无忧回来,充满了怀疑。 吴明镜感激道:“军师,你派这么多人去对付燕儿,明镜是个粗人,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请受明镜一拜!”说时跪倒在地。 柳随风也不阻止,只是看了他一眼,恨恨骂道:“救?救空气啊?东门那边从来就没人埋伏,从何救起?” “什么!没有人埋伏?”众将大惊,或不信,或不解,或大喜,或忧虑,或茫然,一时场中竟是静可闻针。 “别一个个一副想吃了我的样子!之前虽然没有埋伏,但现在却一定是有了。”柳随风淡淡道,“赶快执行命令!再过片刻,秦将军定可安然归来。一会让她到帐中见我。” 说完扔下一群呆头鹅样的部下,拂袖而去。 片刻后,马蹄声响,秦江月果然怒气冲冲地带人回来了,眼尖的人却看见她眉宇间隐隐有些得意洋洋。只是她得意未毕,探子来报,萧未的十五万大军也已从另一个方向猛攻西门而来。 众人不知道当时帐中柳随风和秦江月说了什么,只有巡逻的卫兵隐隐听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等字眼,不过,她从帅帐中出来的虽是垂头丧气,整张脸都写着沮丧,却终于一声没吭。 后来私下询问,众将这才恍然。西门本是贺兰凝霜一个巧妙的空城疑兵计。如果柳随风看不穿西门根本无西琦兵埋伏,同样会带人坚守此门,这便分散了兵力。如果柳随风看穿了西门根本是个诈术,就会从此地撤兵逃走,那却更遂了她的心意,因为那样一来,柳随风的十万无忧军若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到达潼关,就将被三国联军夹击而全歼。 但柳随风其实早就看了出来,但他的应对方式,却是假装自己看不穿,暗自却将西门给空了出来,让贺兰凝霜搞不清楚他的兵力分布。如今秦江月这一圈转回来,无疑是告诉贺兰凝霜她的计策已被人识破,她不猛攻西门才怪。 第99章 只是此时,已是悔之晚矣。 经此一桩,众人对柳随风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之后,令行禁止,再无他人敢违抗军令。 但出乎柳随风预料的是,翌日联军竟忽然停止了进攻,以至于这一天的饭吃来格外的不踏实。 黄昏时分从潼关的闪灵鸽传来的一封官文,告诉了他答案。官文上有一个好消息和若干坏消息。好消息自然是已经失踪近十日的李无忧昨晚忽然现身潼关,大败萧如故的十万大军,风头之盛,一时无两。 但比之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接踵而来的一系列坏消息却来得让刚刚长出了一口气的无忧军军师倒吸了一口凉气:前日,马大刀攻破雅州,同时路上伏击了击溃前往增援潼关的赵符智五万大军,赵符智生死成谜,至此乱军已将青、扬、雅三州连成一片,兵锋直指苍、澜二州,东西威慑断州和潼关,而原本该支援潼关的二十万三州民兵却因这场激战而被冲散,潼关将面临不足两万军队死守无援的悲惨局面;雪上加霜的是,同在前日,天鹰借口黄州楚军包庇正气盟叛徒,出兵二十万猛攻黄州,而平罗国三千怒龙战舰南下天河,驶近渤海湾,出兵柳州,也已是早晚间事。 望着随这封官文到达的李无忧密信上那行“沧海横流,能挽狂澜于既倒,方显英雄本色。当世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在大荒3865年的这个六月,百万大军压境,大楚王朝终于第一次真的四面楚歌的时候,柳随风不无苦涩地想:“谁人,又真能力挽狂澜?” 感慨万千的柳随风万万不会想到的是,李无忧写下“挽狂澜于既倒”这六个可使风雷变色的大字的时候,并不是豪气干云,而是心里充满了无奈和感慨,只差没潸然泪下:老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对于空间转移中为何会伴随着时间转移的问题,李无忧四人在前来潼关的路上已经思索了良久,便是最见多识广的若蝶也没有想法。在阿俊提出再次前往文殊洞重走封印通道的馊主意,而被众人一顿暴扁之后,四人各持不同态度接受了生命中多出半年时光这个事实。 还没有想到“我此时回到北溟,会不会见到另一个自己”这样的尴尬问题,能提前半年返回大荒,慕容幽兰其实是非常开心的,因为这样的话,在今年的除夕,自己和老公的婚礼就能按时举行了。 至于若蝶,这根本就不是人的家伙对世事很是淡然,只要李无忧这个转世庄梦蝶在身边,少半年和多个千年,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区别,出了封狼山,说是要补足千年没睡的觉,自躲进乾坤袋去了。 阿俊虽然此事有着隆重的好奇心,但少年人都有一个好处,就是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久想无益,渐渐就忘了。 所以,唯一郁闷的人只有李无忧。 按他在北溟时的想法,半年已过,有军神王天在,三国联军此时即便不是像以往一样被打回老家,至少也该在东歇期休整,断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有人似乎嫌四国打架还嫌不过瘾,将天鹰和平罗也拉进来不算,硬是连新楚内部都还要搞出个马大刀来,还要不要老子活了? 最要命的其实还是现在他还不能走!李无忧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大丈夫,也从来不介意别人骂他懦夫、缩头乌龟、胆小鬼之类,遇到这样的危险场面,哪有不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 但他并不想现在就结束自己的风光无限的大侠生涯和光明的政治前途,所以这个时候,作为十万无忧军的统帅,新楚朝廷的钦差大臣,整个前线的最高指挥官,在国家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断断没有可能性躲到某个深山里去当缩头乌龟——至少慕容幽兰就不认为可能,当日封狼山下击退唐袍哥这帮马贼之后,了解了当今局势的李无忧曾小心翼翼地很技巧性地和她探讨过这个可能性,结果……他此后再也不敢提半个“逃”字。 “有赌不为输,谁说这一把老子就输定了?实在打不过,城破之日,老子带着小兰逃就是,谁还能说老子半句不是?” 为坚守潼关几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新楚军的将士们,若是知道他们的新精神支柱边慷慨激昂、信心满满地给他们讲“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你们一定能彻底埋葬入侵的敌人,因为我,雷神李无忧与你们同在”的同时,一边作以上龌龊打算时,不知会作何感想。 好在天下间能窥探到他心意的法术还无人练成,所以,潼关大胜后翌日清晨,李无忧在潼关城中广场上的犒军演说是非常成功的。 大胜之后,三军的士气本来就高涨得厉害,经他这一阵不负责任的煽动,人人都觉得自己得了雷神的保佑,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举手间就可生裂虎豹,以一当十,不,是以一当百,当千都不在话下! 此时李无忧本人也已完全被神化,成为不败的象征,即使是全盛时期的王天怕也不过如此。 在给柳随风写完那封豪气干云得很有些不负责任的密信之时,已经是斜阳满山,让慕容幽兰和阿俊去找石枯荣发出公文后,李无忧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顺便想想如何退敌制胜。 独立城头,他东西张望,波哥达峰和单于山,巍巍峨峨,飞鸟难渡;向南回顾,一片开阔,沃野千里,晚风拂波,绿浪阵阵;极目向北,先是一片坦途,之后丘陵纵横,萧如故大军营帐便设在群山之下的一小湖畔,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若非远方偶尔响起捕猎的不和谐的弓弦声和城头的肃杀,这天下第一险关,竟是一处世外桃源。 这一场仗,可真是难打啊!除了不足两万的残兵外,自己唯一的凭借,就是万气归元之后已可以连使三次的大仙位的大范围杀伤法术,但若无天候的配合,也不过是能多杀几百人而已,于整体战局其实并无裨益。 小兰、白虎和阿俊的法力都还只是小仙位,若蝶倒也是大仙位,但强在单兵作战,要她像自己一样举手投足就毙敌上百,很显然是不现实的。 库巢的十万(?)无忧军倒是如钉子般嵌入了敌军的势力范围,让他们有如芒刺在背,但它外面却围着三十三万虎狼之师,若无援军配合,怕也只能守到粮尽而溃,到时柳随风这着妙棋就成了死棋,徒惹天下人笑话了。 反观联军方面,虽是新败,萧如故于潼关仍然保有五万大军的绝对力量优势,在库巢拥有绝对优势兵力之外,在梧州六郡还有陈过的十万陈国军和萧如带领的五万萧军精锐。 更要命的还是己方内乱无援不说,马大刀这全无国家民族观念的混蛋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从背后捅刀子,而联军却已同时得到了天鹰和平罗这两个想趁火打劫家伙的支援。 “妈的!朝廷的人难道都是只会吃饭的?”李无忧想到恨处,不禁低低骂了起来,“什么三英六剑七文章,什么大楚三璧,天下英雄第一的司马青衫、狡狐耿云天,全都他妈的是废物。外交不行也就罢了,连内政也搞得一团糟,楚问,你还真是养了一群猪啊!” “报元帅,城下敌军来袭!”“元帅,南面有敌军来袭!”城头的了望兵和城下的快骑信兵几乎是同时出声打乱了李无忧的思绪。 全军哗然。须知潼关虽然本身是一扼守南北的咽喉要道,但其工事向来是防外严而防内松,此时若有一支万人以上的敌军从背后袭来,两面夹攻之下,潼关必破。 李无忧也是大吃一惊,回过神来,城下左方马蹄声响,果然是来了一支快骑,只是隔得太远,尚看不清楚是何方部队,登上了望台,运起天眼,朝南面城外望去,也是烟尘滚滚,云旗飞舞。 “不要慌,两方都只是小队,城下有五百二十一人,南城的不足一千!”李无忧挥了挥手,镇定道,“你去通知石将军,让全军戒备。” 士兵们见雷神隔了里许就将敌人的人数确认到了个位数,立时肃然起敬,军心大定。传令兵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快马去了。 “这样就被老子唬住了?哈哈!真他妈一帮白痴。”李无忧暗自得意自己应变奇快的同时,对军队滞后的侦察能力第一次产生了不满。 城下那支军队渐渐靠近,让人大惑不解的是他们的旗帜盔甲竟然都是楚军所有,主旗上写着“天威王”三个大字,有人失声道:“是天威将军!” “天威将军?”李无忧微愕。 “回元帅,就是王元帅麾下的王定将军。”一个年轻的百夫长解释道。 “哦!是他啊!”李无忧回过神来。 “可不就是他?自作聪明,害得我们四万兄弟白白送命!哼!”一个中年千夫长恨恨接道。 李无忧和那百夫长同时皱眉。 那支楚军到城下八百步即停下,一名清秀的年轻将军出列跪倒道:“末将王定,向李元帅麾下报道!” “扑”一声弦响,一支劲箭将王定头盔射落定在后面一根旗杆上,同时还有四支长箭分插在王定的前后左右,没地至羽。那千夫长大声喝道:“王定,你害得我四万大楚健儿白白丧命,还有脸回来吗?” 众人一惊,随即彩声大作。李无忧也大大吃了一惊,军中弓弩手箭距在一百至三百步间,而三百步即已是强弩手,此人一弦五箭,尚能射出八百步还各箭准头不失,端的是神乎其技。 众人受那千夫长所激,登时想起正是当时王定自做主张引来大军溃败,才搞得潼关兵微将寡,局势多艰,跟着大骂起王定来,有人更搭箭相射,但大多数人根本射不到如此之远,少数一二人射来又失去了准头。 第100章 千夫所指,箭雨加身,王定只如不闻不见,坚定地跪在原地,双眼直视城头的李无忧。 李无忧暗赞一声,表面却喝道:“王定,你好大的胆子,吃了如此大的败仗,竟然还敢回来?不怕本帅立刻砍了你脑袋吗?” “怕!但末将还是要来。”王定大声道,“因为末将深信李元帅不会是是非不分的人。不错,末将自做主张追击萧军,中计落败,累死四万同僚,百死不足以赎,本当自刎以谢天下,但末将前思后想,却发现末将不敢死。” 千夫长刚要说话,见那百夫长目光示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李无忧看在眼里,暗自点头,自身边一个士兵身上接过一把长弓和一支长箭,看也不看,就朝城下就是一箭射去,箭速太快,众人只看到一道黄光闪过,那箭已经到了王定面门不过三尺,众人齐齐惊呼一声。 千钧一发,那箭忽然从头到尾一分为四,呼啸一声,擦着王定两边鬓发掠过,稳稳没入方才那千夫长所留四箭的端末。 众人一呆,随即彩声如雷,直震宵壤。那千夫长更是口长得老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无忧挥手止住众人彩声,对城下喝道:“王将军,何为不敢死?你且说个清楚明白,若是不然,不待你自己动手,本帅下一箭就直取你脑袋!” 王定忽然站起,大踏步上前五步,慷慨道:“大丈夫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乃是最大荣耀,王定贱命一条,更不足惜。但此刻这条命却欠着另外四万战士的性命,断不能不敢也没资格就此一死可以了之。末将之所以没有逃罪,正是希望回来戴罪立功,保家杀敌,只待驱除外寇,手刃萧帝,便当一死以谢天下!元帅和诸位兄弟若不成全,就请一箭射死王定,定断不敢有任何怨言!”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全场将士都是为之一呆,王定却再不发一言,只是大步向城下走来,他身后五百残兵为其气势所感,也纷纷一一并上前。 城上守城军士立时不知如何是好,纷纷望向李无忧。 “难道你以为如此做作老子就不敢杀你吗?”那千夫长冷笑一声,拈弓搭箭就要五箭齐发,却被一旁那百夫长一指点在独活穴,再也动弹不得。 李无忧大笑道:“好!好!自古慷慨赴难易,从容就义难,王将军如此敢作敢当,置自身生死于度外,甘愿忍辱为国,不愧是军神门下!好……” 话音未落,忽听胡笳悠悠,金鼓齐鸣,远方萧军阵营中忽然狼烟升起,大队兵马正朝这边杀将过来。 那百夫长见李无忧已有意要放王定入关,微微变色道:“元帅,王将军来的时间未免有些蹊跷,此时放他入关,若是……” 李无忧自然明白其弦外之音,淡淡笑道:“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末将愚见,不如守株以待兔。” “不妥,那是缘木而求鱼了。” “元帅恕罪。” “你叫什么名字?” 第三十四章西瓜计划 “乔阳!” “是个好名字。” 旁边人却不知这几句听来莫名其妙的对白间,王定和这百夫长的命却已都在鬼门关上转了几转。 李无忧看了那百夫长一眼,后者会意,大声道:“兄弟们,敌军来袭,你们还不打开大门,放我大楚的好男儿进来吗?” 吊桥缓缓放下,又收起。 萧军只是派出一支游骑例行骚扰,不时撤了回去,毕竟此时对双方来说都并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南门虽然也曾一度拔剑张驽,对干了一场,但最后证实这其实只是唐袍哥和寒士伦率领手下马贼前来投诚时,被误会后,有心给守城的军士一个下马威。可笑的是,寒士伦自己却差点被慕容幽兰给冻成冰块。 不得不提的是,随同马贼而来的,还有当日那爱吹牛的少年夜梦书。 在大荒3865年的六月二十七日,王定、乔阳、寒士伦和夜梦书,这让后世人津津乐道的无忧四杰悄然齐集潼关。 巧合的是,后来风光无限的“无忧四诡”今日却都在鬼门关上打了个转,入城时都狼狈不堪:王定虽然清秀不减往昔,却头盔坠地,蓬头散发,同时旧创发作,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袍;乔阳被李无忧一吓,汗湿重甲,心头惶恐比城门下的走过的王定有过之而无不及;满脸冰霜的寒士伦是裹着毯子进城的,这让他从此之后对慕容幽兰有了一种近乎天然的畏惧;至于夜梦书,他现在的工作是唐袍哥的马夫。 同样的,四人都还名不显于天下,唯一天下知名的王定却只差没被唾沫淹死。 英雄正自落魄时。 几不可见的下弦月如一抹残钩斜斜地挂在天际,夜凉如水。潼关地近塞外,昼夜温差极大,所以在内地闷热的夏夜,在潼关人看来,正是惬意凉爽的好时候。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的传统,也有渐渐由塞外南移之势。 “不知道这算不算萧人在文化上的一种渗透呢?”这样的想法本来不该出现在石枯荣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脑中,但围着火炉吃着西瓜,想起石依依,他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个小妹的奇言怪行,“不知道他和柳随风相处得如何了!” “禀将军,李元帅请你去月华轩议事。”门外卫兵的话将他立时自回忆中拉了回来。 “这么晚了……”石枯荣嘟囔了一声,但无论是出于这个两次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的这个少年的崇拜和敬仰,还是对目前潼关最高军事长官的敬畏,他迅疾又干脆道,“你先回报元帅,我随后就到。” 潼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过往名将帝王、文人骚客不计其数,是以名胜最多,斜依潼关东城山壁间的月华轩更是其中精华。 轩前有一副对联是“采天地之精华,吸日月之灵气”,传为昔年明荒开国皇帝轩辕乘龙亲笔所书,石依依曾评价说“笔笔矫健,铁划银钩,字如其文,有尽收天下才俊、廊扩宇内之霸气”,石枯荣虽然一直不以为然,但那字中的杀伐之意,却也大合他的脾胃,于是他初时也常喜选此地为和手下议论军事之所,只是后来石依依说怕朝中御史有寒候之讥(注一),这才无奈改到他处。 相对于表面的粗鲁无文,石枯荣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不然也不会被楚问委以重任镇守这新楚最后一道门户了,是以他前往月华轩的路上也充满了疑惑:“李元帅一来就改到此地议事,不知是投我所好,还是想借此告诉老子他甚至连我的过去都已了解,想给老子一个下马威呢?” 轩中早已坐满了人。除开李无忧和慕容幽兰,尚有自己手下的两名万骑长蒙田、刘剑以及王定都不足为奇,但一名百夫长和新投靠的山贼军师寒士伦也赫然在列却让石枯荣大吃一惊。 “哟!石将军人来就来了吧,还特意带个西瓜来犒劳大家,这个地主可是当得够尽责了。”李无忧微笑着,让他在自己下首坐下。 经李无忧这一提醒,众人这才发现石枯荣怀里果然抱了个西瓜,不禁都是愕然:西瓜于此时的潼关又非罕物,此时商议军机大事,石将军却带了一个大瓜来,是何道理?莫非此瓜有非同寻常,足以影响战局胜败,还是说石将军借此暗示什么政治寓意? 石枯荣这才想起刚才走的匆忙,怀抱大西瓜而不自知,当即尴尬一笑,说声“怕元帅辛苦,特来慰劳”,顺手将瓜放在李无忧面前的长几上。 见众人情绪平复下来,李无忧沉声道:“今天商议军情之前,有件东西想给大家看一看!诸位,跪下接旨!” 众人吓了一跳,齐齐跪下。 李无忧拿出离京前楚问赐下的金牌和碧玉小剑,肃容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于金牌令箭外,特赐神电伯李无忧碧玉小剑一支,若凭栏关破,无论王天生死如何,一切前线军政大事皆可代朕便宜行事。钦此!” 众将三呼万岁站起,心头都是又喜又惊,喜的是原来皇上早料到军神有可能战败,而雷神正是他留下的后着,惊的是皇上竟然对他如此宠幸,金牌令箭不够,还特赐了一支向来只赐皇族的碧玉小剑。“一切前线军政大事皆可代朕便宜行事”在战时说来,权利之大,简直是绝不可想像的。皇上对其宠信程度,已可说是当世第一也绝不过分。 李无忧看着诸人表情,不禁有些想笑:楚问又不是傻子,这么大的权利当然也是有节制的,柳随风那边负责监视自己的秦凤雏手里一定都握着另一道罢免的圣旨。 慕容幽兰道:“好啊,原来皇上竟赐了这好玩的东西给你,老公……”话说了一半,却见李无忧一个前所未有的严厉眼神射来,不知为何竟是吓了一跳,忙吐了吐舌头,乖乖住了口。 众将只觉他眼锋如刀,全身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威势,都是震撼非常,其中寒士伦见到上次那熟悉的霸气现身,心头不禁又是一阵狂跳。 李无忧见已将众人威慑住,收回玄心大法,示意众人坐下,道:“在座的诸位将军大多久经沙场,吃的盐比在下吃的米还多,论资历论见识都比无忧高出甚多,但既然皇上将战事托付于我,在下虽然才疏学浅,却也要当仁不让,希望诸位无论是来自何处军团,从现在开始都听我号令,否则处死事小,耽误军情、误国误民这些帽子虽然很大,但我本帅却向来就不是吝啬之人,诸位可理会的?” 众人都是心头雪亮,知道现在潼关这两万士兵隶属于不同的军团,其中王定和石枯荣更是平级,又因上次惨败生了嫌隙,军中已有不和。 第101章 李无忧现在携大胜余威,又是金牌玉剑又是赤裸裸地威胁,就是要给众人一个下马威,让诸人明确统帅,令行禁止。 想通此节,众人很配合地忙不迭点头,表示愿意一切都听李帅吩咐——毕竟李无忧此时民族英雄、钦差大臣、最高统帅、军中之神甚至是大仙位高手这其中任意一个身份,都没人能惹得起,而当然也没有人会觉得死后被冠上一顶祸国殃民之类的大帽子是一件赏心悦事。 李无忧很满意这个结果,紧接着就宣布了一系列军队整合和人事任命。目前两万残兵暂时合为一军,统称为救国军,自己出任主帅,石枯荣和王定任左右副帅,本部兵马分别成为左右军,蒙田和刘剑依然为左军万夫长,慕容幽兰依然为万骑长,但手下士兵需自己招募。唐袍哥部编入王定的右军,寒士伦为随军参谋,乔阳升任千夫长。 众人除慕容幽兰小有意见外,皆无异议。 李无忧笑道:“好了,军队的事大致就这么办,其他的细节你们看着办,没有大事就不必请示我了。现在我们说说现在的局势。目前的形势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一言以蔽之,内忧外患,局势多艰。撇开我们鞭长莫及的黄州柳州自有两处的军团抵御不提外,萧如故新败之后,依然有四万兵马驻扎在关前虎视眈眈,切断了我军和库巢的联系,另外马大刀也已成心腹之患,拿下雅州之后,兵锋已指向苍、澜二州,严重威胁到潼关和断州后路,已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而我军除开被围困于库巢的无忧军外,就只有两万士兵,诸位可有破敌良策?” 石枯荣奇道:“元帅法术通神,何不大发神威,以神龙开道,雷电助威,带领我等直接杀退萧军?” 李无忧只差没晕倒:“你以为我不想啊?但那种大范围的杀伤性法术虽然威风,其实很耗法力的,施展两次后就要极长时间才能回复过来!这段时间本帅就如同废人。” 这话很有些不尽不实,大范围杀伤性法术的施展极耗灵气不假,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回复也不假,但以他今日的功力来说,即便是连续三次施展水龙吟都还尚有余力自保。不过想到三次和两次其实并无区别,除非在极为特殊的情形下,否则对战局的影响都可以忽略不计的,这样的情形下,隐藏实力就变得相当重要了。 问题变得更加棘手了,众人沉吟起来,一时间竟谁也没有开口。 “哼!要什么良策了?不过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罢了!元帅你给我一万兵马,我立刻去将萧如故和马大刀的人头给你割下来下酒!”敢说这话的当然只能是慕容幽兰大将军。 晕!真不知道她这个万骑长是不是慕容轩花钱给她买来的。 李无忧气结,道:“好啊,慕容将军果然是好胆识,那你问问蒙将军和刘将军谁愿意把人马借给你?” 见小丫头不怀好意的眸光描了过来,蒙田和刘剑这两名万骑长忙不迭道:“慕容将军虽然勇冠三军,但此事非同寻常,还是三思而后行,不可莽撞。” “切!一帮没胆鬼!”慕容幽兰失望道,“我自找若蝶姐姐玩去,懒得理你们!”说完轻轻在李无忧脸上一啄,扬长而去。 众人齐傻,随即一阵偷笑! 李无忧刚才煞费苦心营造的杀气,就这么被她这么一吻全灭了个干净。不过她这么一闹,场中气氛立时缓和了不少。 刚刚被李无忧提拔为随军参谋的寒士伦缓缓道:“元帅,属下以为,马大刀之乱虽然号称三十万,声势浩大,其实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民众暴动其实是因为苍澜河涨水粮食歉收,和不明真相受骗有关,只要元帅你登高一呼,朝廷又能派一廉吏彻查正国公一案,接济灾民粮食,马贼失去政治依托,势力必然大减。苍、澜二州又都有良将领军两万镇守,钳制其不能动弹,而断州的萧军毕竟只是起牵制作用的余部,张元帅用兵如神,自可很快摆脱牵制,抽调人马协助平寇,马大刀之乱必然可平。” 众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不禁对这山贼头领刮目相看。李无忧这个伯乐更是听得暗自点头,笑道:“所言有理,来,吃块西瓜继续说。” “谢元帅赏赐。”寒士伦受宠若惊地接过李无忧递来的西瓜,恭敬地放在面前几上,又道,“再说潼关。我军虽然只有两万士卒,但若无后顾之忧,凭借地势险要,粮草丰足,又有元帅你这样的名将镇守,萧如故即便以十倍、二十倍攻之,也绝不能破。” 这话虽有拍马屁之嫌,但也并非全是胡言乱语,众将不好驳了李无忧的面子,除王定微微皱眉外,人人颔首点头。 寒士伦顿了顿,又道:“如今唯一可虑者其实是库巢的十万大军。若是柳将军能顶住围攻,那么就可以使联军如芒在背,不得不尽快撤回凭栏关,我们将赢得宝贵的喘息机会。反之,则我军危矣。属下愚见,欲破敌,若循常规战法绝不可行。现有三策请元帅定夺!” 众人多对目前局势一筹莫展,听他谈笑间已将局势剖析得一清二楚,轻描淡写间就化去了马大刀的威胁,转念就又已有了三策破敌,都是又是惊喜又是不信,李无忧忙道:“寒参谋快快说来。” “第一策,水策。如今联军占据的梧州、凭栏关以及凭栏潼关之间的土地,略过潼关和凭栏间的百里之地可以不提,梧州和凭栏关的地势……”寒士伦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在座诸人多是剔透之人,已被这个险恶的计划吓了一大跳。 李无忧点了点头:“在苍澜河上游蓄水,淹没梧州和凭栏关,除了可以埋杀十五万联军外,尚可潼关和凭栏之间这四十万军马后路,粮草不济下,他们自然只有溃败。不过因此我国下游的扬柳二州怕也是难逃厄运,数百万军民也将流离失所,果然只是下策。你说中上两策吧!” “是!”寒士伦不见喜怒应道,“中策也是水策!如今柳州军被平罗水师牵引住,不敢妄动,属下以为元帅能让他们玩个空城计唬住对手,同时千里驰援,猛攻凭栏关。同时我军组织一支法师组成的奇兵,从南门出,翻过波哥达或者单于山,从旁配合夺取凭栏关。凭栏一旦重新夺得,就是关门打狗之局,大事可定。” 此人所言无一不是胆大妄为,匪夷所思,却又绝对又可行性,诸人个个听得目瞪口呆之余,不得不佩服他的胆识。 李无忧动容道:“果然妙计!只是可惜凭栏一役,军神战死后,柳州军就由军神的十六岁的孙子王维统军,怕是难当此任。” 众人眼光落到王定身上,后者叹道:“可惜末将是连败之将,不足以服众,无法担此重任。”旋即似想起什么,又道,“元帅,王维将军虽然年幼,但也是少年英雄,其胆略非凡,已隐有一代名将风采,或许能当此任。末将愿望代传军令。” 李无忧道:“此事不急,且听寒参谋说说第三策。” 寒士伦又道:“自古有言,上兵伐谋,属下这第三策,其实是老生常谈,说穿了也就四个字:擒贼擒王!” “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一语惊醒梦中人。 同一时刻,库巢城外的联军阵营中正进行着另一场战略讨论。 “十万刚刚成军的乌合之众,四堵矮墙围着的弹丸之地,竟然将二十万号称‘弓马天下之冠’的西琦铁骑牵制住了十天,说出去怕也无人相信吧?”说这话时,萧国八羽大将萧未一张清瘦的脸上不见喜怒,但讥诮不屑之意却在他淡淡语气中,尖锐地凸现出来,仿佛一根寒冷的冰锥毫不留情地插进他对面的贺兰凝霜二人的胸膛。 贺兰凝霜冷笑道:“将军如此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笑我西琦无人呢,还是怀疑我军对此次出兵的诚意?” “女王多心了,在下什么意思都没有。”萧未淡淡道,“只是觉得大草原上的人本不该有妇人之仁,而勇敢矫健的雄鹰不该变成懦弱无能的白兔而已!” “嘿嘿!我们草原的男儿,虽然无能,但也不会以万对一还毫无还手之力吧?”贺兰凝霜尚未说话,哈赤已冷冷反击道。 当日断州城下,李无忧以一人之力,大破萧军万人铁骑的偷袭,萧国七羽大将萧成毙命导致了萧军断州战役的失败,这正是当时的领军大将萧未的生平大辱。 萧未果然脸色一青,但随即恢复如常,眼中燃烧着一种说不出的自信,淡淡道:“李无忧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他不在库巢是他的运气!今夜我十三万萧国男儿,就要先让他的无忧军团从此除名!” “你是说这场战斗不需要我们帮忙?”哈赤又惊又怒。 萧未道:“我们大漠的人有句古话叫‘没有爪牙的狼强不过温顺的绵羊’,今天晚上就请女王与哈将军作壁上观吧!” 虽然万般不悦,但西琦国主依然皱眉提醒道:“柳随风诡计多端,将军还是小心些好。” 萧未仿淡淡道:“女王难道以为一个死人还能有什么诡计吗?” 贺兰凝霜一愣,随即不屑道:“你是说你们派了刺客进城?这么卑鄙的事,也做得出来!枉你们还好意思和陈国人争着当成吉思汗的子孙!” 萧未冷冷道:“上兵伐谋,擒贼擒王!成吉思汗在大漠风雪中磨练出的胸襟手段,又岂是你们这些在温暖草原上长大的人所能明白的?” 他拍了拍手,门无风自开,一个披着黑披风的阴森老者走了进来。 “冥神!”哈赤大惊! “不!我是冥神的哥哥,我的名字叫独孤百年!” 第102章 老者咧嘴一笑,一口洁白的牙齿在红烛下冰冷地闪了闪光。 贺兰凝霜,这个当今天下最有权力的女人,没有再争辩什么,只是轻轻说了半句意味深长的话:“既然如此,那祝君等好运……” “此计不妥!”谁也不想,乔阳反对得甚是激烈。 众人眼光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寒士伦虽不发一语,眼中却也尽是疑惑之色。 李无忧笑道:“乔将军有何高见?” 乔阳道:“此计虽然是一劳永逸的做法,但有三不妥。李元帅法力通天,神功盖世,此为我等共知。但是萧如故本身武功已是相当可观,单打独斗当然非元帅之敌,但却并非一招可擒,而萧国皇室向来与魔道地狱门走得很近,身边极有可能有该门高手护卫,难以接近,此其一也。另外,萧如故即便被擒,萧国投鼠忌器,立刻撤兵当然是好事,但其兄辅政王萧如旧久有不臣之心,到时不顾其生死,举倾国之兵,煽动民众挟愤来伐,麻烦会更大。 此外,此计虽然简捷,终究非是正道,得手尚且好说,失败的话,于元帅声誉……元帅实乃我军精神之所系,实在不必冒此奇险。” “这也有些道理。”众人除了寒士伦微微冷笑外,都是皱眉轻轻点了一下头。 李无忧想起萧如故还是剑神弟子,也点了点头,递给乔阳一块西瓜,笑道:“那乔将军可有何高见?” 乔阳忙起身接过,也放在几前,道:“高见不敢。末将愚见,马大刀一事和寒参谋所见略同,朝廷只要削弱了他的政治影响,再有一良将统一支兵马,此贼可平。只是库巢守军,末将以为不如……任其自生自灭!” “岂有此理!”石枯荣更是愤怒站起,大声斥责道,旁人均是城府深沉之人,心头虽是疑惑,表面却也对乔阳怒目而视。须知库巢十万无忧军非但是此战关键,可说是新楚国运之所系,而且还是李无忧的心血结晶,其中更有柳随风这个生平挚友在内,乔阳此议可谓胆大妄为之极。 李无忧却不动声色,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道:“且听乔将军把话说完。” 乔阳不理周围欲吃人的眼光,谢了一句,继续道:“库巢自古就是我军粮草重地,城池虽不高,但其工事却并不逊色,联军虽然集结兵力达三十五万之众,但均是草原大漠骑兵,擅野战而不谐攻城,我军有十万新锐,又有柳将军那等名将统领,坚守数月甚至半年其实并不成问题。我军实在不必作什么救援,不一月,联军久攻不下,必然退兵!此时我军派兵前往,却正中萧如故围城打援之计。” 说到这里,乔阳顿了一顿,所有人的眼光都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王定这个前车之鉴,后者却不动声色,只如未见。李无忧将一切看在眼里,心头暗叹,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阴险,城府之深,丝毫不逊于朝中那些老狐狸,老子要驾驭他们,看来得多费些心神了。 乔阳见众人没有反应,又道:“即便库巢被破,那也是数月之后的事了,到时我们已平定内乱,再联合周围兵马,同时发动梧州凭栏两地的民众,联军泥潭深陷,绝无胜理,到时驱除敌寇,直捣云州,攻下白云城,也是指日可待。” 云州和白云城分别是萧国和西琦的国都,乔阳这话立时又引起强烈反响,众人均觉此计比之寒士伦的三大奇计更险,但也并非没有道理,除开石枯荣依旧悻悻外,都露出深思表情。 寒士伦皱眉道:“乔将军这固然是长久之计,但如今五国同时来伐,就是不知道黄州和柳州能否顶到那个时候了!若是此两处有一处败亡,不是京城失守就是我军腹背受敌,甚至真正的四面楚歌,到时敌未退而我已亡,我等与此计便均成天下笑柄了。” 乔阳道:“柳州和黄州都尚有十万兵马,进攻虽然不足,防守却是有余,又有天河之险,寒参谋多虑了!” 寒士伦还想说什么,李无忧已道:“此计固然大妙,但若见部下被围而不救,本帅又于心何忍?” 他说得委婉,众人多是明白人,立时明白过来,他若不救无忧军,自然会让人诟病不说,必然威望大损,以后难以服众。 乔阳道:“末将素知元帅仁义,是以尚有一策上报。” “仁义个鸟!”李无忧笑骂道:“少拍马屁了,快说!” 这句脏话一说出,方才凝重的气氛立时又变得缓和起来。 乔阳笑道:“是。末将以为,其实马大刀既然打着‘除奸党,靖敌寇’的旗号,这奸党归我们,敌寇完全可以找他帮忙,元帅可以派一舌辩之士代表朝廷向其劝降,然后收编其军队为我用,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也无伤大雅,反让其负上不顾民族大义的名声,自可更快加速其败亡。” “此计大好!”“不妥!”“万万不可!”同时开口的依次是寒士伦、王定和石枯荣。 李无忧笑了笑,道:“王石二位将军可是觉得向叛军妥协有辱国体,为天下人和朝中大臣所诟病?” 王石二人齐齐点头。 李无忧淡然道:“如今国难当前,男儿当共赴国难才是。马大刀虽然因不明真相而聚众兵谏朝廷,不是造反,但终究是我大楚男儿,我们和他讲和,共御外敌,他日必定传为美谈,诸位不必介意!” 王定虽然慷慨豪迈,但实是胸有城府,并非食古不化,听李无忧这个钦差说马大刀只是“聚众兵谏朝廷,不是造反”显然已经定下心意,当下也不再坚持,点头称是。 石枯荣却是爽直汉子,生平功劳都是一刀一枪夺得,先前听闻诸人的阴谋诡计,无一不险,无一不是视友军或百姓人命如草芥,已经很是不悦,但碍于李无忧的面子,不敢发作,此时听闻连李无忧也竟要和马大刀这乱党讲和妥协,不禁更是怒气勃发,大声道:“元帅,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光明磊落。萧狗来犯,我们自当与其决一死战,马革裹尸而还也在所不惜,而对于马大刀这样的乱臣贼子,非比寒参谋那样劫富济贫的义士,心中全无纲常,断不可招安,否则今后人人仿效,外敌除,而内患不止啊!请元帅给我一万兵马,我这就出城杀死萧如故,掉头再去取下马逆的人头!” “晕!这块石头,还真是……”所有人都不禁暗自苦笑,寒士伦更是大窘,哭笑不得。 李无忧笑了笑,道:“石将军,你宁死不降、视死如归的英勇表现我们大家有目共睹,而你不肯与奸贼同流合污的高风亮节,李某也是非常钦佩的。只是马大刀终究也是大楚子民,不过是一时糊涂,他若愿意迷途知返,何妨让他戴罪立功,为国效力?人非圣贤,知错能改,正是善莫大焉,你就忍心不给他一条自新之路?” 见石枯荣被自己一句高风亮节捧得有些飘飘然,但兀自未能释怀,李无忧指着桌上被切成一块块的西瓜道:“石将军,你看桌上这些西瓜,若是合在一起,则异常坚硬,泥土不可侵,一旦分开,外面的灰尘流水便可以侵入。”见石枯荣一脸迷惑,指着一块上面略有溃烂的瓜,又道,“将军看这块瓜,明明已经长了虫,但若是刚才整个西瓜没有破开,谁又知道这瓜里面是坏的呢?” 这回石枯荣终于有些领悟,呆呆地点了点头。李无忧语重心长道:“所以,虽然这块瓜已经有些溃烂,我们对此也都很不满意,但为了整个瓜的利益,还是要将他当成一块还没坏掉的瓜,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啊!我明白了!”石枯荣叫了起来。 “孺子可教!”李无忧松了口气,但接着他被石枯荣的行动吓了一跳,“石将军,你在干什么?” “收瓜啊!” “为什么这么做?” “元帅不是说这瓜坏了不好吃吗?属下这就去给你重新换一个!” “……” 大荒3865年六月二十七日夜,救国军第一次军事会议胜利召开,出席人物计有:钦差大臣李无忧,潼关总督石枯荣,柳州军团天威将军王定,万骑长蒙田和刘剑,潼关守军百夫长乔阳、新降山贼军师寒士伦以及在会议开始阶段就退席的断州军团火凤军万骑长慕容幽兰。 无论石枯荣理解不理解,愿意不愿意,在这届会议上,李无忧最终还是定下了“西瓜计划”。但即使是当事人早有明悟,却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计划最后所带来的深远影响。 ——夜梦书《男儿如酒,玉人如花——闲话铁马冰河》 夜黑风高,残月无踪,已经是后半夜了。 连续三次小虚空挪移,纵跨了十丈之距,消耗的真气极巨,以至于以李无忧的修为,也不得不躲到一间帐篷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但也因此,三座专门针对法师和武学高手的反隐灯塔也已被他全数闪过,而萧如故曾骄傲地宣称“披风不透,泼水不进”的铁打营盘此刻却也如同一个脱光衣服的裸女,任他蹂躏。 萧如故的军营布置呈九宫八卦格局,同时各个阵眼配以反隐灯塔,每个关键阵角还有狙击箭手,各个阴暗角落也是陷阱埋伏不断,非但让试图袭营的敌军法师即便施展隐身术也无所藏身,同时也能让任何试图以绝世轻功深入的武者死得很难看。 这一切都大大增加了李无忧夜袭的难度,但对于一个几乎已经完全精通四大宗门武功法术的大仙位高手、圣人级武者,这虽然依然有些难度,但已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在施展天眼探测的同时,他将龙鹤身法和小虚空挪移这两种绝世身法配使用的效果只有四个字:神出鬼没。 第103章 三十丈的距离他甚至只需要轻轻点了点地,没有衣袂破风声,没有留下任何与周围空气不符的气息,甚至是真灵二气的波动也因万气归元后与周围的环境完全和谐地统一了起来,他整个人像极了鬼魅,壁垒森严已变做了无人之境。 “普天之下,怕再也没有老子不能去的地方了吧?”他这样想时已隐身移动到帅帐之外,随即他便听见萧如故久违的好听声音道:“擒贼擒王?师父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你不明白,有人明白就是。”声音微微一高,“更深露中,李少侠若不嫌弃,就请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不了,不了,外面凉快!”李无忧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出口拒绝。 “来时容易,去时怕就难了!看剑!”那人话音未落,李无忧已有了个躲避的意识,但他话音才一落,一道惊艳光华已近在眉间咫尺,这个时候李无忧才刚将小虚空挪移和龙鹤身法同时展开。 “惊鸿照影!你是谢惊鸿!”间不容发间,李无忧以断掉一截衣袂的代价险险避过这当世第一快剑后,脱口而出。 随着剑光掠出帐篷的谢惊鸿听到这句话,大吃一惊,身形便立时滞了一滞,而到他掠出帐的时候,李无忧的人影已在五尺开外。 这救命的五尺之距!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当今天下第一高手谢惊鸿不禁朗笑了一声,白袍一撩,名动天下的惊鸿过眼身法使出,紧步而上。 慢谢惊鸿一步出帐的萧如故,只能看到两道光在黑夜里闪了一闪,想追时却已消失不见,不禁骇然:“天下竟有人的身法能与师父并驾齐驱?” 望着脖子上明晃晃的长剑和长剑主人一脸诡异的笑,满身狗血的地狱门新掌门独孤百年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衰到家了。 上次的断州战役,自己费了数月的功夫才将一万萧国铁骑转移到断州后方,明明已经胜券在握,谁也料不到忽然天降大雨,白白帮李无忧成名不说,还搞得自己的绝世好计成了大荒诸国的笑柄。 更倒霉的其实是今晚。先是该死的库巢城,那破破的土墙不知为何竟然有如铜墙铁壁,自己的穿墙术屡次失灵,好在自己还有一招遁土术,虽然被地下的石头撞得鼻青脸肿,好歹还算是进城来了。 问出柳随风的住所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接近并最终干掉柳随风。 世上其实无难事——当然,如果没有将铁棒磨成针的功夫,那就另当别论了。于是,非常合乎情理的,根本没有时间在此穷耗的地狱门新任掌门,很理智地放弃了扮成小厮下人或者死人,硬闯进义庄的打算——天知道柳随风这小子为什么没有选怡红院,而是选了这样一个死人成堆的地方做“临死指挥部”。他最后选择了故伎重施,以土遁术直接从重重守卫的义庄外围朝里面潜。 库巢街上的石板有些太硬,他头不小心又被撞了好几个包,并且很是有几处擦伤,一些淤血。他的运气终于不再那么坏了,这次终于很顺利地钻进了义庄。 第三十五章弄巧成拙 不过他的好运到此为止,他第一次冒出头来的地方正是一个茅坑……回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用过消夜……第二次冒出来的地方却是后花园的一个蛇洞,于是他出现的时候,头上就顶了一条巨大的黑赤线。被蛇咬了一口的独孤掌门不小心大叫了一声,于是立刻就吸引来了无数的守卫……当然这他根本是不放在眼里的,事到如今,豁出去了,老子还不信就凭你们这帮蠢货能抵得住冥神的哥哥,好歹老子也是小仙级法师,虽然是最菜的,因为你们城里根本没有仙级法师,不然贺兰凝霜大发雌威的时候就不会当锁头乌龟了!哈哈,哈哈……啊!你们骗我!为什么会有?没天理的啊…… 事实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最后独孤百年这个也许该叫独孤白痴更合适的家伙很快被小仙位高手韩天猫和柳随风给生擒了。 “江湖险恶啊!门主下次出门前记得一定要带伞!”听到将剑架到自己脖子上的少年语重心长地叮咛了一句,感同身受的独孤百年刚刚升起一种糊涂的感动,“哗”地一声,一股腥臭伴随着那桶黑狗血已当头淋下。 法师乃是以本身灵气引导天地间五行元素克敌,被狗血淋过后,除开仙位法师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法力减弱外,普通法师最少要十天以上的不能施法。是以江湖上曾有出门在外的武者随身携带一瓶狗血的搞笑现象,只是随着仙级法师的大幅度出现以及专门对付狗血的破血符的热卖,这种现象才得以消失。 “这样一来,这家伙的法力应该最多还剩下一层了吧?”柳随风隔空点了独孤百年穴道后,长剑还鞘,拍了拍手道。 韩天猫适时请示道:“军师,我们是将他和昨天那人一样囚禁在地牢里,还是像前天那人一样砍成花肥?” “什么?前几天也有刺客来过吗?”独孤百年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妈的!贺兰凝霜那婆娘竟然不告诉老子一声……” 独孤百年老人没有时间咒骂和后悔了,因为他真的快百年了——柳随风笑道:“还是做花肥吧,我那盆鬼木兰已好几天没吃饱了……”话说了一半,手中长剑毫无征兆地划出一道弧线斩向独孤百年的双臂。 “当!”地一声钝响,柳随风的剑仿佛劈在了坚石上,再看时,眼前的独孤百年化作了一堆假山,这一剑不过削下了假山一肢。 “借物代形法!”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后一道冷风已袭来,低头一让,同时身形一旋,长剑回刺,然后他就看见了两个独孤百年。 “独孤千秋!你竟然真的还没有死!”柳随风的表情和话语恰到好处地诠释了什么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似乎告诉独孤千秋兄弟他其实早知道冥神未死,今天特地在此等他,不过见到真人还是有些诧异而已。 “兄弟,他们似乎在等你呢!”一身狗血的独孤百年吃惊道。 独孤千秋很没有语言地看了自己的宝贝大哥一眼,恨声道:“你没看出来这家伙是在耍诈吗?臭小子,即使你反应再快,但也别想逃出厄运!今天就是你和无忧军的死期!” 仿佛为了佐证他的话,巨大的喊杀声从北门传来,显然是联军又开始攻城了。 柳随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独孤千秋见此心头微微一乱,冷笑道:“你以为你天赋异常,不惧任何暗法术就很嚣张吗?本冥神今天就让你知道明法术一样可以杀掉你!” 所谓法术免疫,其实是指任何例如隐身等幻术和移花接木这样的暗法术的免疫,在柳随风以及一些会特殊武功的人眼里完全等同于失效,但明法术其实并不会失效,譬如一个火球射来,人若不动,一样会烧成烤人,不过修炼到可以法术免疫的高手,对于明法术大多可以凭本身武功化解,这才有法术免疫一说。柳随风却是天生奇才,根本不用修炼任何武功,暗法术就对他无用。 听见独孤千秋说出这个大秘密,柳随风依旧高深莫测地一笑。 独孤千秋冷笑一声,双掌一扬,两道碧绿地火之箭朝柳随风激射而出,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武学名家。 这一招土系密传法术双飞魔蛇正是独孤千秋生平绝技之一,出手之后仿如有灵性一般,不遇对手绝对死不罢休,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死在这一招下。独孤千秋见柳随风依旧无动于衷,不禁更加狐疑,这小子武功根本不像到了圣人级,为何一副笃定的样子?难道他有什么秘技能够化解我这招必杀技? 出了萧军大营,李无忧将身法展至极限,一路疾驰,谢惊鸿哈哈大笑,如影随形地尾随其后。 漆黑的夜里,开始还能看到两道流光,慢慢地,连光也不见了,只有偶尔的两个黑点在夜色里一千一后地闪一下。 李无忧启动极快,又早了谢惊鸿一步,是以一开始的时候二人的距离是两丈,但出营的时候,已相隔不到一丈,又奔三里,已不过五尺。李无忧道声罢了,只好将御风术和龙鹤身法与小虚空挪移同时使用,速度立时快了一倍,这一下立时就将谢惊鸿甩出一丈,但不久后,后者又跟了上来,两人的距离终于保持在一丈,再无变化。 “喂!老不死的,你能不能别追了!”见前方已是单于山,李无忧不禁骂了一声。 “哈哈!小不死的,你能不能别逃了?”谢惊鸿大笑回击道。 李无忧再也想不到天下第一高手谢惊鸿是这样有趣的一个人,不禁笑道:“好了,我不逃,你也别追了,如何?” “早该如此了!”谢惊鸿先停了下来,开始大口地喘气。 李无忧转过身来,一屁股坐到地上,也是气喘如牛,却赞道:“行啊老不死的!这么大年纪了,体力还这么好!我们这么一盏茶的功夫,至少跑了上百里吧,奶奶的,京城要是举行长跑比赛,老子肯定能破纪录了!” 谢惊鸿喘了几口气,恢复过来,笑道:“你也不错啊,小不死的!年纪轻轻可以避开我刚才那一剑,而且还有如此好的轻功和御风术!呵呵,我开始相信江湖中说你身兼四大宗门之长的传言了!” 李无忧吓了一跳,站起身来道:“什么四大宗门之长?” “你还装什么装,你刚才明明用的身法我虽然不认识,但轻功却是玄宗的行云流水,其间还糅合有禅林小虚空挪移,同时施展的御风术具有很强的正气盟飘影御风的特点! 第104章 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谢惊鸿笑道。 李无忧竖起大拇指,佩服道:“老小子,好眼力!天下第一高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你也不错,很不错,非常不错!”谢惊鸿大笑道,“身兼四家之长不过是因为你天赋异常,际遇巧合,但能创出属于自己的身法和同时施展好几种武功法术的心法,这才最是难能可贵!看来我这天下第一高手的位置,早晚是你的!” “算了,别扯了!老小子,你追我这么远,既然不是要杀我,当然也不会是为了表达你对我的敬仰之情吧?”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不是来杀你的?”谢惊鸿大笑。 “你要杀我,一路上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动手!”李无忧笑道。 “哈哈!刚才果然是你这臭小子引诱我上钩的,不过不是三次,是四次才对吧?” “那次是我不小心踩到狗屎上滑了一下,纯属意外!” “……”谢惊鸿无语。 “好了!别闹了!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剑神老大!” “我要向你下战书!时间定在这次战役之后,地点在萧国落日城,你敢不敢答应?”谢惊鸿正色道。 “好!”李无忧闻弦歌而知雅意,苦笑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就先放过你那宝贝徒弟!” 蛇须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柳随风终于使出了他的压箱底绝招——突然大吼:“破衣服!你再不出来,老子要喂蛇了!” “嗤”“嗤”两声剑气破空轻响,迅疾封住了两蛇所有后路,以拙破巧地正中其七寸。 双蛇坠落于地,原是两条蛇形土块。 场中,一个淡黄女衫的蒙面女子持剑背立,倩影依依,宛如仙子。 “采菊东篱……归去来兮剑法?你是菊斋的人!你就是程素衣!”独孤千秋嘴张得老大,连作了一系列推断。 “素衣见过独孤前辈。”石依依转过身来,浅浅施礼道。 独孤千秋点头回礼毕,道:“程姑娘不必多礼。令师她一向可好?” 石依依恭敬道:“谢前辈关怀,家师一切安好。她老人家常在素衣面前提起前辈,说对前辈昔年对她的义助,一刻也未曾忘怀。” “她太客气了!其实是我受她大恩未报才是!”独孤千秋竟有了些局促,他干干地笑了笑,又道,“菊斋已有两百年只问江湖不管天下,程姑娘在此地出现……不知菊斋是否对此次四国交兵有什么看法吗?” 石依依笑道:“菊斋的传统是不会变的,素衣在此也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不过家师一向主张‘江湖事江湖了,沙场事沙场了’,想必独孤前辈也是清楚的。所以,今后刺杀放毒这类的卑鄙行径,素衣实在不想看到,希望前辈明白。” 独孤千秋想也不想道:“好!这场仗结束之前,我和地狱门的人不会再来找李无忧和柳随风的麻烦!不过也希望仙子转告他们不要来惹事!” 石依依道:“多谢前辈成全,这个人情素衣记下了。” 独孤千秋带着他的宝贝大哥飘然而去。 “好走,不送了!”柳随风哈哈大笑,转头对石依依道,“依依,你可真是聪明,无忧那臭小子昨天下午才将这三招剑法附在密信后送来,不过短短一日,你竟能将菊斋剑法使得有模有样!哈哈,差点连我都把你当作程素衣了!” 石依依也笑了笑,忽道:“说起来,李元帅可真是个秘样的人。身负玄宗、禅林、正气三门的武功法术也还罢了,竟然连圣地菊斋的剑法也会!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柳随风愕然,露出深思表情。 生擒萧如故的计划受阻,李无忧怏怏而返,郁闷无处发泄,借口对“西瓜计划”又有新的补充,连夜惨无人道地把熟睡的众将从温暖被窝中拖了出来。 半梦半醒间,众人见元帅大人蓬头乱发,灰尘满面,好似丧家之犬而全无往日的风流样貌,很快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但当他们听完计划补充后,却彻底明白自己根本就是在做梦。不是新计划太过匪夷所思,也不是凶险得不近人情,而是…… 最后还是寒士伦小心道:“元帅,难道你半夜三更地把我们召集来,除了告诉我们,本来就只作为第九补充方案的斩首行动将永不启用外,再没有别的?” “呵呵!老寒你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厚颜无耻的某人说这话时的表情绝对是很欠揍。 众人勃然大怒,立时有了举拳向猪头的冲动,但想想冲动的惩罚,最后扔下一句“要不是打不过你,老子早将你揍得你妈妈的儿子都不认得你”,各自继续春秋大梦去了。 李无忧自哼着《十八摸》,从月华轩溜回到设在石枯荣总督府的临时帅府。已是三更天了,由于被他临走时点了睡穴,慕容幽兰睡得正甜。和衣躺下,却并无睡意。 想起谢惊鸿这老王八横插一杠,明里是要切磋武功,暗里却是阻止自己以江湖手段解决两军战事,他就愤愤不平:“萧如故这臭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人没老子帅,名头没老子响,武功又差,坑埋活人的丑事都做得出来,为什么独孤千秋和谢惊鸿这两个黑白两道的领袖却都站在了他那边?冰炭都可同炉,难道所谓的是非黑白其实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公理正义,果然全他妈是放狗屁的东西!” 再想起方才分别的时候,那强得变态的老不死竟然说,割下自己衣袂那一剑旨在试探自己深浅,仅仅用了三成功力,他更是头皮阵阵发麻。 下山以来,他所遇高手不少,其中慕容轩狡诈,独孤千秋毒辣,任冷阴狠,独孤羽坚忍,冷锋的雇主冷静,但现在他才知道,这些人加到一起,也比不上一个谢惊鸿。如果说这些人都是精擅心计之辈,如流速缓慢的江河,表面波澜不兴,实则暗流汹涌,诡谲难防,那么谢惊鸿则行事堂堂正正,像云雾缥缈间的高峰,虽然可见,却不可攀越——武功到了他那个境界,又哪里还需要诡计算人? “罢了!约会定在明年三月,还早得很呢!再说了,实在打不过你,老子还不会脚底抹油吗?反正老子身法不比你慢!”想通这一节,他心情为之一松,合上了眼睛。 但心头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让他难以成眠。披衣坐起,在房中留下一个保护结界后,悄然出了石府,去月华轩散心。 月华轩斜倚潼关东边的单于山壁上,作为潼关最高的建筑,若在白日,可俯瞰整个潼关,是以古来英雄豪杰、迁客骚人,最喜登临此处览胜。 夜色深沉,天黑无月。星斗满天,山间雾岚一空,晚风如波,如温润玉手抚摸在脸上,痒痒的,很是舒服,李无忧心情一畅,打开天眼,刹时山下百丈景物尽收眼底,而三十丈内的人物动静更是巨细无遗地尽上心来。 街上除了巡逻的卫队,再不见别的人影,除开城心的元帅府,整座城就只有捉月楼灯火通明,隐隐有丝竹之音穿破夜色传来,其余一片安静。离月华轩不过三十丈远的军营也井然而有序,全无战云压城的紧张。 想起当日孙武、轩辕乘龙、忽必烈、诸葛玄机、苏慕白这一干乱世风流人物也曾在某个大战后的月夜,洗尽征尘,如自己这般俯视着面前这千年雄关,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泼墨挥毫,评说古今英雄,李无忧不禁心情激荡。 两次大挫萧军而挽狂澜于既倒,自己如今也算名震大荒,只是比之这些传诵千秋万世的豪杰风流,却依旧是萤火之光,根本不足与这些皓月们争辉。 只是,即便我真如他们一般,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功业,最后也终究只会如他们一般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吧?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但人若死了,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都已不知道了,留不留名究竟又有什么意思? 虚名若是不计,那人活一世,究竟又当如何? 四姐说“人生在世,不过是快意恩仇,为所欲为”最合我心意,只是三哥老叫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二哥也常说“苍生为重,慈悲为怀”,他们又是对是错?只有大哥从来不和我说什么大道理,说起人生所求,也只有“顺其自然”四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想来还是四姐说得最对,像忽必烈、诸葛玄机这些当时俊杰,在世时固然无一不是只手遮天之辈,呼风唤雨,颠倒乾坤,莫不如意,只是他们心中装的不是所谓的皇图霸业就是劳甚子的苍生黎民,肩挑风雨,一生坎坷,真正快活的时候又有多少? 天地烘炉中那白衣前辈虽然神功盖世,见识却未免太差,叫我多想苍生,少想自己,不是把老子往火坑里推吗?不过算了,如果造福苍生的同时不危及老子自己的身家性命并且大有赚头的话,倒不妨卖他个面子,偶尔为之吧。 东南方向的空气中忽然有了一丝异常波动,天眼“看”到一个淡淡人影自军营中高速掠出,李无忧心中一动,忙收拾信马由缰的情怀,敛去气息,隐身追去。 那人轻功极佳,更精通藏身匿迹之术,李无忧如非已将精神力提至天眼境界,夜幕之中,根本不能发现,但此时既被他跟上,除非是谢惊鸿或宋子瞻亲至,那就无论如何也是跑不掉了,几息之间,他与那人已不过三丈之距,用天眼小心将其真灵气波动锁定,再不提速,远远尾随。 却见那人一路疾掠向西而并非预料中的北边,李无忧正自一愣,军营的极南和极北又同时有两条人影出现天眼“视野”内,其移动速度之快,竟与当前这人不相伯仲,当即了然,暗自冷笑:“兵分三路,这样就能难倒老子? 第105章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当下他自乾坤袋中摸出一段寸长青色丝线,十指一合,便要念诀,忽又想起什么,阴笑一声,在那青丝上快速虚划了个符,才念动灵诀,道声“疾”,青丝融入夜空,下一刻已无声无息地粘在那人身上,消失不见。 “嘿嘿,天巫追踪妙法‘情丝万缕’加上玄宗门的如影随形符,任你小子其奸似鬼,也逃不出老子的手心!”李无忧得意一笑,撇下那人不顾,折转身形疾飞向南。 南方的夜行人,李无忧很快追上,在他身上如法炮制地种下青丝后,全力展开身法追向北方。 北溟之旅,阴差阳错地服了玉鲸胆,之后又误打误撞地练成万气归元,他功力暴增三倍,得以迈进武圣之境,自创的心有千千结也因此更进一步,此时他以此为根基,将御风术、龙鹤身法和小虚空挪移三门绝技同时施展,身法之快已与当世第一高手谢惊鸿的惊鸿过眼不相伯仲,是以虽然起步较晚,但也不过盏茶功夫,已追上先前那道虚影。 这人在三人中身法最快,并且还用了隐身术,虽然不是武术同施,每掠十丈必须再次施法一次维持隐身效果,但武术切换之际配合得天衣无缝,端的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 但逼近那人三丈时,李无忧却暗骂自己是猪。 原来先前那人出现的电光火石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一直不安:谢惊鸿正好在萧军中自然是巧合,但能好整以暇地在帅帐中恭候自己大驾,却必然是因为萧如故得到了楚军中内奸的通风报信。但先前开会商议时,自己只说了个西瓜计划的大概,而擒贼擒王的斩首行动更是被自己宣布为补充计划,这人却立刻猜到自己会今夜就会去行刺,并连夜通知了萧如故,见识胆识都是非凡,身边藏了这样一个人,自己当然是睡不安寝。 西瓜计划关系重大,实施与不实施,完全是两个相反的结果,现在李无忧一旦宣布明日起即执行计划,这个内奸才连夜出城向萧军传递消息。 只是没想到内奸竟然还有帮手。现在追的这人在三人中修为最高,是以李无忧想当然地以为他就是主事之人,这才舍了其余两人追来,但到得近前,才发现这人身形凹凸有致,起落间姿势扭捏,显然是个女子。先前定计时在场的都是男人,他当然是误中副车了。 此时再回头去追先前那两人已是不及,好在自己已在二人身上种下青丝,明日一查便知内奸是谁,现在倒不妨追着这女子去看看,虽然只是个小卒,多少还是会有些所获吧。 夜色里,李无忧和那女子都隐蔽了身形,无声无息地在潼关城里游动,仿佛两个鬼魅。 那女子到北门后果然折返,继而向西,接着在城里兜转了好几圈,极尽躲藏匿迹之能事,终于确认无人跟踪后,这才直线向东扑去。 李无忧见她去的方向竟是捉月楼,不禁大是狐疑,奶奶的,她一个娘们怎么跑这来了,难道她也有那种爱好? 捉月楼是除月华轩外,潼关另一处知名景观。相传原是三百年前一世家公子秦五为纪念其爱妻捉月所建的群楼院落,楼成后不久,秦五郁郁而终。到百年前,秦家家道破落,被迫将此楼廉价卖于一个师姓富商,后者得楼翌日,即将这天下有数的名楼改成一座青楼。 此举大煞风景,自然遭来天下人一片唾骂声,便连新楚朝廷听闻此事,也下旨借口说“有辱国体”,让其关门。谁知那富商却引用前朝一位诗人的名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振振有辞地反击说“潼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草民此举正是想让将士们日日都听《后庭花》,提醒自己不要做亡国奴,乃是一片拳拳报国心,‘有辱国体’又从何谈起?”时任宰相的苏慕白听闻此事,大加赞赏,请得特旨准许其重新开张,一时传为佳话。 《后庭花》本是靡靡之音,楚军将士们想到的是国家兴亡还是给那些妓女后庭开花,谁也说不清楚,但师姓富商却借这股东风,不几年竟将这捉月楼的连锁分店开遍全国。事隔百年,如今的师家已富可敌国,江湖中流传着“凡有青楼处,皆可见师家人”的说法,虽然夸张,但可看出师家势力已根植于大荒诸国,而与青州的慕容世家、天鹰唐门和平罗的正气盟文家共称大荒四大世家,就一点也不为过了。 虽然师家的总部早已南迁至黄州,但潼关的捉月楼却依旧在家族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繁华不减旧时。师家和朝廷关系向来良好,李无忧本打算明日就亲去拜访这里的当家师七,不想今夜却不得不先探访一番了。 夜风渐渐变大。 穿过笙歌绵绵、浪声不绝的前院,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守卫森严的捉月群楼后院。李无忧见那女子轻车熟路,轻易绕过房上房下的护卫,很快到了建筑精美的主楼捉月楼前,不禁头疼起来:“看这丫头进这就像自己家一样,难道说内奸竟和师家有关系?” 那女子忽然收敛了隐身术,飞身落到楼门前,守在楼外的九名持剑少女中早有一人迎了上来,前者自怀中亮出一块翠绿的半月形玉佩,那少女忙恭敬行礼,让到一旁。 李无忧看出那主楼建筑中藏有反隐格局,那九名少女整体站位呈九宫之形,每三人一组,又暗合三才之数,封住了从任意角度偷进入楼的可能性,当即不敢妄动,隔着十丈躲在了一片假山后。 可惜天眼虽然最远能看到三十丈外,但要穿墙过屋清晰“看”到房内动静,却绝不能超过一丈。虽然没有证据,但楼周围十丈的土里多半也埋有专门对付土系法师的闷雷,自己土系法术因无明师传授,本来就是最烂,更不敢尝试从地下入楼,莫非老子今夜当真要空手而返了? 捉月楼的西侧丈外倒是斜倚着一棵枝叶茂密的波罗树,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里面定有人设下了极厉害的禁制,而树的对面也定有箭手暗自埋伏,看来用青木诀躲进树里偷听的美妙想法又一次成空。靠!难道硬闯吗? 豆大的雨点自空中砸了下来,夜风忽然转急,刮得波罗树一阵簌簌发抖,树叶乱飞,一片落叶无巧不巧地掉在李无忧的脚下。 “天助我也!”李无忧大喜,抓起了那片树叶。 天空似乎破了个窟窿,大雨倾盆而下,捉月群楼都笼罩在雨幕中。 李无忧咬破左手食指,朝地上的雨水里滴了一滴血,同时灵气传到右手,掌中树叶全身立时放出淡淡绿光。下一刻,他意念转动,一层淡淡蓝光已包在绿光外围,低低叫了声“疾”,将树叶放在地上雨水中,奇景立现——那片树叶居然变做了一面水镜,将捉月楼中景象一一照了出来。 “以玄宗的‘一衣带水’将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雨水做成媒介,把波罗树和树叶连接起来,同时施展正气盟的‘同气连枝’,让二者变成一体,再将精神力透入树叶中,这样一来就等于老子躲在波罗树的树叶中用天眼注视楼门。哈哈!这都被你想到了,李无忧你简直他妈的是天才中的天才!”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李无忧不禁暗自狠夸了自己一句,但得意的念头刚刚转过,天眼已找到生命活动的迹象,镜中景物一变,他眼神立时变直,再不能移动分毫。 热气腾腾的一池香汤旁,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背对他而立,正将手中罗衣轻轻丢到床上。 “哇!美人入浴!大哥,三哥,你们果然有先见之明,知道小弟今日要看美女,足足教了我半年,硬是非要逼我学会‘一衣带水’和‘同气连枝’不可,哈哈,多谢多谢,小弟一定不负两位哥哥的厚望,定会以此神技看遍天下美女!”李无忧心头大笑。 忘机谷中,文载道和青虚子同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 “我要看正面!”几乎是在李无忧心中大叫并打算付诸实践的同时,那女子已然毫不给面子的抓起床上的衣服,下一刻,他精神力刚调整好角度,伊人已闪电般穿戴整齐,落在水镜中的除了裹得严严实实的魔鬼身材,还有一张让人惊心动魄,堪称旷古绝今的……绝世丑脸! 后来有人问起师蝶翼的脸究竟有多丑,李无忧并未正面描述,而是打了个比方:“如果没有人承认你是帅哥,你可以雇佣唐鬼作保镖;如果没人承认你是美女,你可以找师蝶翼做伴娘。”唐鬼就是当年将李无忧逼入忘机谷,而被李无忧赠以“天下第一丑”雅号的中年男子。李无忧说这话的时候,见过师蝶翼真面目的唐鬼正好在他身边,并且立时抗议道:“小道士,你再将我和她相提并论!我就和你绝交!”问话的人不解,一旁的柳随风解释道:“这么说吧,如果让师蝶翼和一头老母猪比赛选美,胜负为一九之数,其中那个“一”还是考虑了母猪发挥失常而评委有种族歧视的因素在内。” 这都是后话,在此刻,李无忧是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凄厉的响声划破夜空,有如惨遭蹂躏的少女无助的呼喊。 有两名持剑少女如飞纵跃过来,同时警钟大作,“抓刺客”的呼声此起彼伏。 有人落荒而逃…… 回到石府,天已亮。李无忧估摸着那个内奸应该早已回到军中,立时召集众将开会,诸人果然悉数到齐。他暗自施出情丝万缕的追踪法时,却惊奇地发现没收到任何回应,回头再试召唤如影随形符,也是同样效果,惊愕下细细一想,猛然一拍大腿大声道:“老子真是猪!” 原来天巫的“情丝万缕”和玄宗的如影随形符都是追踪的无上妙法,他二者同施,是为加强效果,却不想这二者一属火一属火,各自克制抵消,弄巧成拙下,本可各自维持两天的法力效果估计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消耗了个干净。 第106章 众人自不知李元帅和猪有什么亲缘关系,或目瞪口呆,或故作镇定,或面面相觑,但眼神中都是不解。 李无忧暗自好笑,干咳了两声,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道:“告诉大家一个我刚刚知道的好消息,在座诸位中,好像有个人是萧国的内奸!” 静了片刻。 “操他娘,到底哪个孙子是内奸,快给爷爷站出来!”石枯荣拔刀怒吼,眼神却已瞄上了寒士伦,后者坦然自若,甚至连脸上笑容也不减一分。 刘剑恨声道:“请元帅告知末将这人是谁,我一定将他乱刀分尸!” 蒙田皱眉道:“元帅,这事……会不会有错?” 王定和乔阳二人却都是不动声色。 李无忧喝令石枯荣将刀收了起来,笑道:“这人是谁,我现在还不知道,大家也不用乱猜。在真相未查清之前,你们都有嫌疑,也都是清白的。” 王定屈膝道:“末将败军之将,嫌疑最大,愿首先接受元帅的调查。” 李无忧将他搀扶起来,道:“王将军大可放心,我李无忧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的。”说时顿了一顿,瞥了一直未出声的寒士伦和乔阳二人一眼,才又道,“虽然目前这个人的身份我还不知道,但是我昨天晚上却已查知他的一个手下是谁”,众人一惊之际,他语声陡然一高,喝道,“乔阳!” 众目睽睽,都似要择己而噬,石枯荣甚至又已拔刀相向,乔阳却面无表情:“末将在!” “那人现就在寒参谋的营中,你现在就去将他给我抓回来,我要好好审问。”李无忧不见喜怒道。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脸上的时候,夜梦书正躺在救国军的某个马棚里,沉睡正酣。一丝亮晶晶的细线粘在他的嘴角,细线的另一端,是一小块干干的马粪。 似乎是梦到什么美妙的事,少年无声地笑了。那线本就细如纤丝,嘴角牵引下,立时断为等长的两截。 一柄雪亮的大刀,缓缓朝他眉宇间落下,慢而无声。 少年似没有感应到潜在的危机,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 蓦然,刀锋陡然转快,化作一道刺目的闪电,直劈少年眉心。少年就地一滚,脱出刀光笼罩,同时双手猛地一扬,两团黑漆漆的暗器怒射而出。 持刀者闻到一阵腥风扑面,知道有毒,不敢硬接,侧身后翻。但那暗器出手之后却如天女散花炸开,星星点点,整个马棚都被笼罩在内。 “乓”地一声,马棚的墙破了个大洞,持刀者连人带土顺势倒飞出棚外。只是他躲得虽快,护心镜却依然被一小块毒器所碎,细看时,却又是骇然又是想哭——哪里是什么带毒暗器,不过是些马粪而已。 夜梦书紧随其后掠出,才看清那偷袭者是名身披重恺的千夫长,正自狐疑,却听一个声音钻入他耳来:“乔阳,夜梦书,你们先去洗个澡,一会到捉月楼来找我!”极目四顾,十余丈外的辎重楼顶,一个蓝衫人影迎风伫立,忙躬身应了声是,再抬头时,那人已消失不见。 第三十六章金风楼主 “隔了十丈,居然可以同时传音给两人,元帅好深厚的内力!”夜梦书咋舌之余,仔细打量起那名千夫长。 面前这年轻人约摸二十岁,貌不出众,除了那双清澈的眼睛外,全身上下一无所取,整个人很好地注解了什么是“平平无奇”。 “夜兄好身手啊!呵呵,在下乔阳,方才奉命行事,得罪之处,多多见谅。”那人一笑,果是人如其名,像阳光一般灿烂,但夜梦书却莫名地全身一冷:这人的微笑的样子怎么竟和那寒士伦很有几分类似?但他什么也没说,也是展颜一笑,亲热道:“原来是乔大哥,小弟真是久仰了……” 二人热情拥抱,形同故交,如非夜梦书额头还有一道血痕,乔阳护心镜上的马粪尚在,谁也不会相信刚才这两个恶棍方才曾生死相搏。 半个时辰后,捉月楼中暖香阁。 见乔夜二人掀开珠帘从前门进来,李无忧让他们坐下,拍拍手让歌女舞姬散去,伸手捏了捏唯一留下的捉月楼头牌苏容的小脸,才笑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男儿快事,莫过于此’,这几句话最为昔年轩辕乘龙所称道,不知你们两位以为如何?” “啊!”饶是乔夜二人定力过人,也同时身躯一震。这话是当日轩辕乘龙攻下潼关之后,在月华轩中所说,之后果然遂了心愿,攻下长安,登基称帝。“醉卧美人膝”还好说,这“醒掌天下权”却是大逆不道之语,元帅问自己感想,是旨在试探什么吗? “奴家认为这两句话非但潇洒快意之极,其间还有种睥睨天下的英雄气概,用到爵爷你身上真是再贴切也没有了。”玉体横陈在李无忧怀里的苏容柔声道。 李无忧伸手在她丰臀上狠狠拍了一掌,半真半假地笑骂道:“小妮子,再说这样目无君父的话,小心我打你屁股。” 苏容媚眼如丝,嗔道:“你现在可不就在打吗?” 夜梦书字斟句酌道:“不知元帅是想听新楚救国军右军第五千人队下辖第九百人队第三什队马夫夜梦书的意见,还是想听大荒百姓夜梦书的意见?” 李无忧不置可否,目光射向乔阳,后者淡淡道:“此乃大逆不道之言……”语声至此,心头警兆蓦现,大凛下便要后跃倒翻,但这个美妙想法却被坚毅的意志给迅即压了下去。下一刻,锋锐的剑尖已不出意外地顶在了他咽喉,只是出剑的人却非李无忧而是苏容。 李无忧喝了一杯血红的葡萄酒,歉然笑道:“不好意思,我耳朵不大好,乔将军刚才说什么,能否再说一次?” 乔阳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慷慨激昂的话刚说了半句,已被苏容手中长剑刺穿喉咙,说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咕嘟的血流声。 殷红鲜血顺着血槽缓缓流了出来,苏容拔出长剑,退到李无忧身旁。乔阳却尚未命绝,踉跄两步,趴在一张椅子上,哑声道:“我自问行事小心,并无破绽,你是怎么知道关内有内奸,又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李无忧看了正拭去剑上血迹的苏容一眼,淡淡道:“昨夜我们定计的时候,你所献几策,都是极险,听上去似乎都有出奇制胜的道理,但实际上却狗屁不通。这也罢了。但之后我去萧国军营的时候,本已要将萧如故生擒,但你们猜我遇到了谁?嘿嘿,说出来怕你们都不信,天下第一高手谢惊鸿已在营中摆酒恭候多时!这个面子够大了吧?有剑神提醒,老子若再不怀疑潼关有内奸,岂不是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一番好意?” “啊!”其余三人同时轻呼了一声,苏容与夜梦书更是诧异,谢惊鸿是正道神话,怎么会帮向来与魔道地狱门靠近的萧国皇室?李无忧又凭什么全身而退? “没想到大王真是剑神传人……但昨晚参加会议的那么多人,你怎么这么快就怀疑到了我头上?”乔阳已满嘴是血,上气不接下气。 李无忧摇头:“你错了。我不是只怀疑你,所有的人我都怀疑。刚才我查过你的资料,你入伍已有五年,期间在断州、黄州军团也分别待过一年,历大战十三次,小战二十八回,以你的才干,绝不该直到现在还屈居百夫长!这或者还可解释为怀才不遇,但昨日在城头,你立刻在我面前显露了不凡之处,让我注意你,未免太急了些吧?再者,容容刚才出剑之前,我明明用法术让你产生警兆,你能避而不避,不是问心无愧,就是心内有鬼,但你显然不是前者。当然,这依然不能说明你就是内奸,但加上刚才我让你去试夜梦书的时候,你武功本和他在伯仲之间,却故意藏拙,让马粪污身……这点点滴滴,加到一起,还不够吗?” “我虽知你让我试夜梦书,其实是在试我,但没有想到问我对轩辕乘龙话的看法,也是在试我!无论我怎么做怎么答,其实根本无关紧要,你要做的其实是要分我心神,让我自己露出破绽?”乔阳恍然大悟。 “又错了!你猜对了后面,却猜错了前面。”李无忧摇头道。 乔阳一愣,却随即苦笑一声“高明”,嘴角一歪,终于死去。 这一系列变故,只让夜梦书目瞪口呆,终于明白李无忧能爬上今时今日的位置,绝非幸至,暗自庆幸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李无忧吐了口气,露出微笑,道:“梦书,没把你吓着吧?” 夜梦书摇了摇头,心头忽然一亮:“元帅方才说乔将……嘿……乔贼猜错了前半部分,是不是说你让他试探我,其实也是在试寒参谋?” 李无忧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接着却是一阵喜悦,笑道:“不错。整个潼关军中,我看得上眼的人物,就只有寒参谋、乔阳和王定……现在怕是要加上你了,但内奸也必定是你四人之一。寒参谋若是内奸,因为他初来乍到,会受到更多监视,亲自行动自然多有不便,必定要交由得力手下去办,而你却是个难得的人才……这一点封狼山下我就知道了。” 夜梦书又惊又喜:“元帅你当时竟然注意到了我?” 李无忧笑道:“明珠即便是埋在泥沙里,也终有一日会放出光华,当时整个场中没有下跪的人除了寒参谋,就只有你和那颇有风骨的王老者……不说这个了,我现在有件很重要但也非常危险的事,想交给你去办,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了?” 夜梦书感激得只想哭,一躬到底道:“元帅请吩咐,即便是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小卒我也在所不辞!” 第107章 李无忧笑骂道:“少给老子耍花枪,粉身碎骨赴汤蹈火这么便宜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老子让你做的这件事,稍有不慎,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元帅请吩咐!梦书若说半个‘不’字,就不是大楚儿郎!” “好!够爽快!那么你觉得苏容姑娘漂不漂亮?” “国色天香!元帅你眼光不错。”能同时拍两个人的马屁,夜梦书哪里还不大拍特拍。 “那好!我要你做的事,就是和她上床!” “好……啊不……”夜梦书微微一愣时,李无忧已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他胸口,前者当即狂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撞破花窗,跌到楼下街上。 伴随着他落地的重响,是探出窗户的李无忧怒气勃发的脸,和大声的咒骂:“奶奶个熊,敢和老子抢女人,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敢抢雷神的女人,这小子是不想活了吗?满街行人怒火冲天,捡起砖头瓦块扁担茶鸡蛋什么的,蜂拥而上,对这狂妄之徒就是一阵狠揍,边打还边问候他老妈祖宗什么的。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仗义出手,不过记得给他留口气,免得别人说我公报私仇。”李无忧适时提醒道。 “雷神大人放心,一切交给我们。您别浪费时间,继续泡妞吧!”众人齐声道,随即又是拳如雨下。 李无忧转回楼中,见苏容手中的长剑已不见踪迹,不禁赞道:“金风玉露楼的人果然有些门道,那么长的一柄剑藏在身上,竟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苏容媚声道:“谁叫奴家生得一副好剑鞘呢?” 听出话中的挑逗意味,李无忧干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说起来,你们楼主可真是位不世奇才,竟然能想出这个刺中藏针的方法,我若不是昨夜探府的时候偶然留意到你房门外的树上有个细小的记号,还真想不到捉月楼的头牌姑娘竟然还是金风楼主的二弟子。” 苏容自不知李无忧的苦衷,见这位俊俏少年看似风流多情,言笑无忌,但一旦说到上床真刀真枪的厮杀,便顾左右而言他,暗暗好笑,道:“可终究还不是被你这色鬼给发现了?并借大师姐的名义死缠烂打,让我帮你演戏,却连一点报酬都没有,可真是没天理之极。” 李无忧在她脸颊香了,笑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当我先欠你一次好了。” “君子一言?” “给你一鞭!” “哎呀,大人你好坏哦!”苏容不依,粉拳雨点般落了下来,李无忧自然极尽油嘴滑舌之能事,小妮子本也是半真半假,随即开心起来。 闹了一阵,苏容忽道:“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大师姐从来对男人没什么好感,竟然告诉你那么多秘密?” “哈哈,这你都不明白?那是因为她对老子一见钟情啊!”李无忧随口胡诌,心头却想当时那三十万两银子果然没有白花,不待苏容反应,已岔开话题道,“对了,后院的捉月主楼戒备森严得很,你知道不知道谁住在里面?” “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不知道?霄泉的探子们可算是废物了!”苏容鄙夷道。 大荒六国的朝廷都都有一套自己的情报系统,这些情报系统的中枢在朝廷,由皇帝自己或派专人秘密掌控,其下属机构则遍布全国的军政系统。新楚的“霄泉”曾号称‘上及九霄,下绝黄泉’,厉害处可见一斑。但自其创始人苏慕白神秘失踪后,这个系统就渐渐名不副实。近二十年来,托王天这个军神的福,四野承平,霄泉的重心更落到关注朝中大臣上,而对各国的动向反应却越来越反应迟钝,这两次萧如故袭楚,军队无法即时作出反应而造成梧州凭栏陷落,霄泉可谓居功至伟。 六大军团还好些,潼关由于在后方,石枯荣军中的霄泉机构更是人浮于事,早已是名存实亡。李无忧也知道必须整顿,但此时却不宜提,只是道:“也未必如此的差,只是我刚来,很多情况还不熟悉。好容容,你就告诉我吧!” “那是师蝶翼,师家的三小姐,前天才到的。” “竟是十大美女中师蝶舞的妹妹!”李无忧的神情又是像哭又是像笑。 “可不就是她了?”苏容没有看出李无忧的神色古怪,语气中竟多了几分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的情绪,“传言师家这位三小姐,貌美无双,比之二小姐蝶舞还要动人,不过因为直到上月才满十六,才未能和姐姐一起进入十大美女榜,不然定可传为一桩美谈。据说每日里慕名前来向二位小姐提亲的江湖俊彦,硬是将师家大门前的青玉质的下马石硬是给踏碎了好几块。” “嘿!江湖传言未必可信,我看那些人多半是冲着师蝶舞去的。” “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李无忧自不好说昨天晚上自己已经偷窥过师蝶翼的魔鬼身材,以及同样魔鬼的面孔,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容容啊,我听小思说你们金风玉露楼比之师家虽略有不如,但也也差之不远。你们在大荒共有十八处分楼,二百八十一处暗堂,甚至连古兰和齐斯那边也有你们的巢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苏容嗔道:“什么叫巢穴哦?难听死了!哎呀,大师姐居然连这都和你说了,难道她不怕楼主的处罚吗?” 李无忧拍了拍胸口,豪气干云道:“小思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们楼主想处罚她,得先打赢我才行,不过要赢我嘛,哼哼,她是下辈子也休想了……” “是吗?”一个珠玉坠盘般的美妙声音响起,将他牛气冲天的大话瞬间扼杀。 仙音未落,随着环佩珠玉声作响,有人掀开珠帘,自后堂走了出来。 “居然没发现有人一直躲在后堂,这个脸老子算是丢大了!”李无忧震撼之下,放出无形的浩然正气护体,同时将精神力提升至天眼之境,一个面带轻纱的白衣丽人立时落入灵台。 精神力透过轻纱,见到那女子真容时,他却大吃了一惊。因为面纱里的脸固然清丽绝俗,但眉宇之间隐隐有灵气波动,显是用幻术造出的假相,但自己的天眼神通虽是初成,却已可洞穿一切幻术,此时竟也无法看清她的真面目,实是匪夷所思。猛然想起大哥曾说过东海有个奇人叫九幻仙子的,有门法术叫九幻奇变,据说改变形貌气质,几可达欺天骗地的境界,莫非这女子所用的就是这门失传已近三百多年的奇技?难怪我刚才竟没发现她。 “楼主,你怎么来了?”苏容花容失色道。 “这娘们就是苏容和唐思的师父,金风玉露楼的楼主?”虽然早有不好预感,但听苏容亲口叫出,李无忧还是暗自摇头苦笑,“奶奶的,说鬼鬼到,老子最近还真是衰到家了!” 刚刚转过身来,天眼忽然看见千万道呈虚影的冰寒气息,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袭击过来,李无忧知道必然是对方发动了某个暗法术,却不闪不避,任那气息撞到护身的无形浩然正气罩上,激起一阵七彩光晕,迅即烟消云散。 “哼!又是浩然正气!”那丽人冷哼了一声,右手曲指成花,空气中立时弥漫着一股与先前冰冷气息完全不同的柔和香风。 “楼主,手下留情!”苏容出语阻道。 白衣丽人闻言微微皱眉,却终于住了手,斥道:“苏容,你身为潼关分楼负责人,身份泄漏后非但不立时自尽,反而还帮着外人,究竟还有没有将楼规放在眼里?又有没有把我这个楼主放在眼里?” 苏容尚未答话,李无忧已咋舌道:“美女,别这么凶嘛,动不动就叫人死,会有损你在我心中美丽温柔的形象地!” 白衣丽人闻言柳眉倒竖,左手食指如电点向他眉心印堂穴,恨声道:“李无忧,我楼内的事,哪轮得到你管?我们的账还没算呢!说,你把我女儿拐哪去了?”这一指,看来轻轻柔柔,无声无息,只如金风细雨,但指未至,一种似要点碎苍穹的无形潜劲已是朝李无忧当头压来,而她说话的速度也符合猛种奇异的节奏,每说一字,指力便加一分,“了”字一落,一个以她指尖为中心的螺旋风暴已将李无忧严严实实地罩住。 李无忧看出这风暴外驰内张,也不避让,右手成拈花之态掐印迎上,指到中途,花影散去,成倒锥形射向丽人玉指,口中讶道:“你女儿……哪位?不是很熟啊!我说姐姐,你这么年轻,难道竟已生育了?” 双指并未相碰,隔了三尺,两道无形潜力即已相撞,发出一声闷响,二人各自倒退三步。 苏容见这一指相触二人平分秋色,但李无忧身周物事无一破损,那丽人足下的青阳竹地板却浅浅地印下了一个脚印,显是一丝劲力外泄之故。想起楼主已七年未曾亲自与人动手,无人知其武功深浅,但其首席弟子唐思已名列妖魔榜十三,她本人的实力如何,就可想而知了。金风指更是她成名绝技之一,李无忧现在一招将其破掉不说,还让她差点出丑,武功之高,实已是骇人听闻! “禅林拈花……玄宗捕风,这两门指法你竟然都会!江湖传言你身兼四门之长,看来果然不假了。”丽人也是惊异之极,但随即冷哼道,“身负绝艺却不学好,真是浪费了上天给你的恩赐!” 李无忧愤然道:“大姐,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我抓了你女儿呢?想我李无忧堂堂男子汉,怎么会有恋童僻,又怎么会拐带你那可能还不会走路的女儿呢?难道你会认为我这样一个道德高尚的大好青年,会做那样肮脏无耻卑鄙恶心下流的事吗?” 白衣丽人冷笑道:“你不肯认,那也无妨! 第108章 我朱如今天倒要看看是你这四宗传人尽得真传,还是我金风玉露楼独领风骚!” 李无忧嬉皮笑脸道:“骚……稍微等一下,那个……如大姐是吧?我想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令千金是哪位?姓甚名谁,芳龄几何,三围多少?”他本想说“骚婆娘,你身材那么惹火,谁能比你风骚啊”,话到嘴边忽然想起这人是唐思的师父,得罪不得,好不辛苦才将后半面的话硬生生咽回去。 朱如怒道:“你还装蒜?盼盼与你最是相熟,与我相聚这几天,提起最多的就是你,而她失踪那天,你正好到潼关,你敢说她的失踪和你没关系?” “盼盼?哪个盼盼?”李无忧更加莫名其妙。 “朱盼盼!” “朱……等……等等,你是说……你是说你是朱盼盼的娘?”李无忧目瞪口呆。他再也想不到这金风玉露楼的楼主竟然会是朱盼盼的娘。唐思怎么没告诉我?再看苏容,后者却也是一脸惊讶与茫然。 “不是她娘,难道还是你娘不成?”朱如气揭去面上轻纱,脸上幻术造就的假相刹时淡去,一张与朱盼盼有七八分相似的玉容露了出来,只是因为岁月沧桑,看上去比前者略大了几岁。 “啊!” 朱如脸寒如冰,纤手一扬,掌中忽然多了一柄晶莹的玉剑,直指李无忧胸口,沉声道,“你到底将盼盼怎样了?” “楼主,有话好好说!”苏容忙劝道。 “她……她死了!”李无忧黯然道。 “什么?”朱如手中玉剑几乎把持不住,但震惊片刻,握剑的手又坚定如初,冷冷道,“说,是不是你害死她的?” 李无忧轻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此地不是谈话之所,请如姨随我回军中细说可好?那里有两个人,或许能让你了解得更清楚些。” 朱如狠狠瞪了他半晌,似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终于道:“不必了!我信不过你!你告诉我那两个人的名字和具体的位置,我去找他们先问清楚,一会你回来,再来找你对质!你若敢骗我,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啊,如姨!”李无忧苦笑了一声,随即说了慕容幽兰和阿俊的所在。 “但愿如此!”朱如冷冷哼了一声,消失不见。 同一时刻,门外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随即一个充满磁性的中年男声在门外响起:“钦差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师七一进门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乔阳,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名贵的青阳竹地板,花容惨白的苏容静静地躺在红木大床上,双眸紧闭,显然是被人封了穴道。与之完全不谐调的是,一个俊美的蓝衣少年则正坐在椴玉桌旁,悠闲地喝着楼里招牌酒醉明月。 刚才他正和师蝶翼在议论昨晚刺客一事,鸨母来报,说有个出手阔绰的贵公子和两名手下包了苏容,他也不以为意,直到夜梦书被打下楼,才知这人竟是当今的风云人物李无忧!当即赶了过来,不料竟是这样一番光景。 但他终究是非凡人物,微微一愣,随即满面春风道:“这位气宇非凡一看就不是池中物的帅哥,莫非就是以一己之力,两次大败萧国铁骑的少年英雄,代天巡守的无忧公李大人吗?” 李无忧见进来这中年人约摸四十岁上下,脑满肠肥,白面无须,活脱脱是一只直立的肥猪,立时就有了种厌恶,但见他陡见屋内的巨变,只是几不可觉察的皱眉后,即视如不见地和自己客套起来,说话又极是中听,对他的印象立时大为改观。听他最后更是称自己为“公”,那是相当了不起的敬语了,不禁笑道:“早听说师家现任七大长老里边,数师七最会说话,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不过无忧只是后生小子,何才何德?七长老称我为‘公’,岂不是要愧煞在下?” 哪知师七一脸诧异道:“如此大事,钦差大人竟然还不知么?今上为了嘉勉大人这一路来的平剿山匪的大功,已高升大人为公爵,改赐号无忧,说是‘有无忧在一日,朕之江山无忧矣’,朝中大臣们正为抢这给大人传旨钦差而闹得不可开交呢!啧啧,大人圣眷之隆,怕是古今第一人了!” 李无忧这才明白他说的竟是官位,老脸一红,连说惭愧,心下却大是奇怪:“老子剿灭山匪,不过是顺路打打秋风而已,算得鸟的大功了?楚问不治我玩忽职守,反给我升官,这就够怪了,竟然还有那么多大臣抢着做传旨的钦差,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师七却似不以为然,笑道:“说起来,其实朝中诸位大人也实在太心急了些,大人昨日单枪匹马,大败萧国十万大军的英雄事迹传到京城,封赏还不知有多少,若做那时的传旨钦差,岂不是比现在更风光百倍?而不日大人将外除三国联军,内平马寇之乱,到时若再来传旨,那个风光,啧啧,想来都是让人神往啊!” 李无忧听他谀词如潮,必有用心,却不动声色,装出一副得意模样道:“承七长老吉言,无忧若真有这么一天,到时一定不忘长老这份情谊。”语声一顿,看了一眼破坏的窗户和地上的乔阳,叹了口气,才又道,“对了长老,刚才我两个不成器的属下在这为了容容姑娘大打出手,楼下那个失手杀了地上这人,弄坏了贵宝地,真是不好意思,回头我会找人送银子过来,顺便将尸体搬走。” 师七忙道:“大人太客气了,些许俗物,值得几何?大人万万不要放在心上。搬尸体这点小事,不敢有劳贵属,一会我会差人秘密送到营中,大人只消找人接收就是。” 李无忧大闹暖香阁,等的正是他这句话,表面却迟疑了半晌,才道:“那好,这事就有劳长老了。” 师七笑道:“大人客气了。对了,我家三小姐目下正巧在此,听说大人光临,已在捉月楼中备下水酒,想和大人笔生意,不知大人能否赏光?” “不了,不了!”李无忧大摇其头,“我还有些军机要事在身,这光是赏不起的。生意的事,晚些时候我会派个得力手下来谈。” 有人说,如果能将这些年来向师家二位小姐提亲的王孙公子、世家子弟组建成一支军队的话,古兰的魔族见了也要望风而逃。足见其盛。只是这些人中运气最好,身份最高的,也不过是见过师蝶舞,而根本无人见过师家师蝶翼的面,就都一一被家主师剑秋婉拒,因此师蝶翼素有“冰玉女”之称。如今难得师蝶翼主动邀约,师七再也想不到,李无忧这个连出征都要带女眷歌女的风流元帅,竟然会断然回绝! 他正一愣,忽听楼下一声大喝“雷击天下”,随即眼前一阵刺眼的大亮,忙探出窗外,却见刚才还在围殴夜梦书的一干人等,已全数倒地,一个个衣衫破烂,脸黑如锅底,一个火样的红衣少女正怒目朝自己射来,他刚“啊”了一声,耳中已是一连串闷雷的炸响。 “莫非……”这个念头刚刚在师七的脑中一转,却听那红衣少女已是一声怒喝:“李无忧,你给老子滚出来!” 师七回头,刚才还气定神闲的李无忧元帅已从另一边的窗口蹿了出去,由于速度太快,甚至有一段衣角被挂在窗棱上而不自知。随衣角留下的还有一句慌乱的言语:“七老,若有人问起,就说我没来过,千万记得啊!拜托了!” “原来如此!”自以为恍然大悟的师七和潼关的百姓,从今日起,终于相信了一个已在无忧军内部流传了很久的真理:宁可得罪雷神,千万莫惹雷神的老婆。 李无忧几乎是逃命一般回到自己的卧室,没进屋他就隔着门“看”到了里面愁眉苦脸的阿俊和他旁边一脸杀气的朱如。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李无忧刚打算等这脾气恶劣的女人消气后再来,朱如却已经发现了他。 李无忧硬着头皮走进屋去,阿俊如释重负,起身告辞,却被朱如叫住,不得不苦着脸乖乖留了下来。 李无忧一副黯然神情道:“如姨,事情你都了解了。想怎么罚我,就动手吧,要打要杀,小子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这话说得光棍之极,但其实却是留了后话——怨言是不会有半句,但老子可没说不还手! 谁知这番心机却是白费了,却听朱如叹了口气,悠悠道:“罚你又能怎样?能换回我女儿的命吗?也许她命中注定要为情所累的……就像我当年……怪只怪那个该死的独孤羽!无忧,你一定要杀了他,给盼盼报仇!” 李无忧再也想不到朱如看似凶神恶煞,其实是如此通情理的人,心头一块巨石终于落地,忙道:“如姨放心,这件事即使你不说,我也会拿这个恶贼的头来祭奠盼盼。”说到后来他已是咬牙切齿,只是他自己却清楚得很,现在见了独孤羽,自己也是下不了手的,毕竟为盼盼报仇虽然是大事,自己的小命却也不是小事——牵机变的毒得靠他解,另外就是他的同党古圆这臭秃驴,给自己和小兰服的粉红药丸估计也不是补药! “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去北溟了。”朱如点头道。 “啊!如姨你要去北溟?”李无忧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要去见盼盼……那金风玉露楼的事怎么办?” 朱如看了他一眼,道:“二十年前我已是天下第一杀手,创立金风玉露楼,不过是排遣寂寞。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杀手生涯,我早就倦了,因此早在七年前就已封剑。之所以没有一直没有将金风玉露楼结束,一来此楼是我多年心血,不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二则是答应了一个人……现在盼盼不在了,我终于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第109章 楼里的事,你有没有兴趣接手?” “啊!”李无忧再也想不到有这样的好事,一时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唐思或者苏容她们?” “唐思武功法术都不错,人也冷静,但没有大局观,适合做杀手,但不适合做领导者。至于苏容,她有大局观,为人也玲珑剔透,可惜心肠不够狠辣,楼主她也是做不来的。只有你,这几样都不缺。” 李无忧想不到这女人刚刚经历丧女之痛,竟然可以如此果断地作出冷静的决断,暗自佩服不已,面上却苦笑道:“如姨,你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朱如道:“随你怎么想了。不过我相信盼盼的眼光,你也该相信才是。这是金风令,你自接令之日起,就是金风玉露楼的第二任楼主,同时……我希望你能娶盼盼为妻。” 李无忧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自她手中郑重接过令牌,道:“如姨放心,盼盼虽然死了,但她依然是我李无忧的妻子,年后我成亲之日,定会给她一个名分。” 朱如寒冷如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道:“这就好,盼盼也可以安息了。这个傻丫头啊,她自幼就喜欢漂泊,游历四方山川,一刻也不肯停留。我问她为何如此,她说她在找一个人,等到找到那个人,她就停下来了。盼盼这个名字也是她自己改的,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可等她找到了,却又那么傻……唉,这丫头的性子一直就是那般刚烈,有一次……” 伶牙俐齿的李无忧生平第一次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心倾听朱如的碎语,而与朱盼盼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再次萦绕心头。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朱盼盼不死,自己和她多半是两个要好的朋友,彼此知道对方的心意,却谁也不肯说出,生怕因此连朋友都无法作,倒没想到她死了,反而让自己一生都难以忘怀。 李无忧黯然神伤,阿俊因为他一出生就父母亡故,虽有大鹏神怜爱,却终究是没有得到过母爱,听朱如这般挂念女儿,不禁自怜身世,也大起戚戚之念。 一时间二人都没出声,只是静静地听朱如说朱盼盼的往事。 说了一阵,朱如止住悲戚道:“刚才失态,让你们见笑了。无忧,我要启程了。楼中的事,有唐思和苏容帮你,应该很快就能上手,不过我三弟子柳瓷,性格有些古怪,今后你多多包涵。唉,说起来,她们也都是我一手带大,等同于我的女儿啊!” 李无忧应了,朱如起身告辞。阿俊忽道:“如姨,我陪你去吧。” 朱如看了看李无忧,后者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少了个得力帮手,但想起盼盼,即点头答应道:“好。不过如姨,上次我们回来的时候,封印通道产生了时间转移,我看这次不能再用,你和阿俊还是从北边出海回去吧,虽然慢些,但比较保险。” 朱如微一迟疑,随即答应了。 带着阿俊走到门口,她忽地停了下来,道:“来日你回到航州,能不能……” 李无忧见她欲言又止,笑道:“如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只要能做到的,无忧定当不遗余力地帮你达成。” 第三十七章有女无盐 “算了……都那么多年了,他或者早把我忘了吧!”朱如幽幽叹了一声,随即肃容道,“记得了,盼盼的死讯,你和慕容丫头一定要严守秘密,另外你还要派人造出她依然在世的假相!” 李无忧不知她为何如此,但还是点头应了。 二人走后不久,慕容幽兰带着夜梦书回来兴师问罪。 李无忧大装无辜,说自己根本没去过捉月楼,阿俊可以作证。阿俊当然是找不到了,但小丫头当然也不会就这么算了,再审夜梦书,被群殴得体无完肤的后者当然知道什么是知情识趣,当即跪伏于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元帅!你可要给小人做主啊,乔阳这龟孙子,为了和我抢容容,他把我打下楼不说,还假冒元帅的名讳,陷害我,让我遭不明真相的百姓殴打!元帅,小人受伤是小,但他败坏元帅的名节是大!这种奸臣乱党,人人得而诛之!元帅,夫人,你们一定不能放过这个贼子啊!” 李无忧当即“勃然大怒”,恨声道:“小兰,这个乔阳殴打小夜虽然是应该的,败坏我的名声也算了,但是借此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你误会我对你坚贞不二的深情,实在是大罪滔天!我这就去将他抓回来,交给你剁成肉酱。” “坚贞不二”当然是屁话,不说故去的朱盼盼,下落不明的寒山碧,远在天鹰的云紫,就是库巢的唐思,也他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只是谎话只要说得动人,听的人虽然明知是假的,但依然会欺骗自己,加上恋爱中的女人智商超低,李无忧当然轻松过关。却见慕容幽兰一掌重重拍在夜梦书肩背上,恨恨道:“小夜子,你放心,姐姐我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老公,我早觉得那姓乔的不顺眼,果然是个坏家伙!你别管,看我怎么收拾他!”说完奔出门去找乔阳晦气去了。 “你怎么也收拾不了他了。”李无忧诡异一笑,转过头来,问正苦着脸揉肩膀的夜梦书道:“小夜子,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委屈?特想不通?” 夜梦书见他笑得奸诈,忙道:“没有,没有,我知道元帅无论是打我还是骂我,要梦书做牛还是做马,都一定大有深意,而只要能追随元帅左右,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梦书也觉得开心得紧!” “老子踹你一脚,你是不是也开心得紧?起来吧你!”李无忧笑骂着,轻轻踢了他一脚,后者依言站了起来。 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李无忧问道:“梦书,你对目前的战局有什么看法?” 夜梦书想了想,道:“联军必败!且两年之内,五国之军,再无能力与我大楚一争长短!” 听他语不惊人死不休,李无忧先是微微诧异,随即露出赞赏的目光,道:“此话怎讲?” 夜梦书胸有成竹道:“从国力上来说,当今六国之中,数我大楚最富庶,历代天子又励精图治,国力是为最强,此为必胜的根本。而此次五国联盟,不过是上次萧楚断州战役的延续,说穿了,不过是‘利益’两字。萧如故上次偷袭我们已是无耻,这次不顾国内反对,强行出兵,不过是想解军功压下朝中尚存的反对势力,是场豪赌,根本不得民心,师出无名。名不正,则言不顺。从大义上来说,大荒民众的舆论,其实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联军虽然人多势众,其实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一旦利益出现争端而局势受挫,联盟必散,到时我们各个击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妈的,你还真不是一般的会吹牛,三言两语就将别人百万大军给吹没了!”李无忧笑骂道。 夜梦书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赞赏,继续道:“元帅,我这可不是瞎吹。战国两百多年的历史,我国受三国围攻的次数还少了吗?但哪一次不是他们丢盔弃甲而逃,最后献供请降?如今虽然是五国犯境,内乱不平,十面楚歌,比以往更艰难数倍,但其实局面并无不同。 黄州和梧州都有天河之险,易守难攻,平罗和天鹰虽然重兵来伐,不过是趁火打劫,虽然兵锋逼人,其实依旧存观望态度,只要我们这边战事一停,他们绝对立刻会和我们修好,是以这两国其实可以不计。萧如故和贺兰凝霜虽然合兵一处,但有您这样的绝代名将镇守,他们要攻下潼关,无异于痴人说梦,而柳军师在库巢的十万大军更让他们如芒在背,如我所料不差,不久之后他们就只有全线退守凭栏关。到时天鹰和平罗久攻不下,也必然撤军来坐山观虎斗。 陈国是从穿过西琦劳师远征,必然多有不便,久攻不下,也必定退兵,这个时候,分赃的问题就尖锐起来,内乱必起,联盟破裂则是必然了,到时我们收复山河,不过是举手之劳。此次来的都是各国的军队的精英,一旦败北,必然会给他们造成巨大的打击,从而影响当政者的政治威望。只要我们不乘胜追击,各国国内势力必然会重新洗牌,整合内斗,之后重新恢复生产,因此我才可以说三年之内,大荒再无可与我争雄之军。” 李无忧笑道:“这番话虽然有些太过理想,不过还是很有说服力和煽动性,算不错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两件事。” “元帅是说马大刀之乱和赵符智之败可能引起魔族入侵?” “对。” “魔族那边最近也依旧是内乱不止,而要翻过云天山本身就要损耗极多的兵力,而即便他们过来占领了我们一部分领土,如不能全部征服我们,那也是白费功夫,而他们也不希望我们大楚被灭国而缔造出一个完整统一的大荒,这个时候他们才不会傻得过来攻我们呢。至于马大刀,虽然击败了号称帝国三璧之一的赵符智,或者是个难得的军事人才,但观其打着‘除奸党,靖敌寇’的旗号,却攻击赵符智的军队,便知此人实是不足为虑,我们大可说服他来和萧如故拼个两败俱伤。” 李无忧呆了一呆,随即哈哈大笑。上天未免太照顾我了吧?一个柳随风不够,你给我送来个寒士伦,有了王定不够,你现在又送了个夜梦书给我,这个游戏,老子不给你玩出点花样,还真是对不起你。 “元帅,你笑什么?是被对我的远见卓识自愧不如,以此来掩饰你的尴尬,还是因为你根本没听懂,以掩饰你的无知?” “靠!欠扁啊臭小子?”李无忧狠狠跺了一下脚。然后张狂的某人还没反应过来,已被隔山打牛神功给震飞,狠狠撞到了屋梁上,摔下来时除了眼前乱冒的金星,就只有李无忧的一句补充性的话语“居然敢揭穿我!” 第110章 “啊,元帅,我挂了!” “少他妈装死!你以为你是玻璃啊,随便一撞就碎?再不起来,小心老子让你知道什么是憔悴掌!” 立刻地,夜梦书已弹簧般站了起来,炯炯有神的双眼,肌肉虬起的双臂都充分地展示了其主人是多么的生龙活虎。 “说了这么多,小夜子,你现在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挨打了吗?” “元帅,这么高难度的问题。你倒是给点提示啊!” 李无忧竖起了手掌。 “停,我知道了。”夜梦书吓了一跳,但随即他说的话却变成了遗言,“因为你嫉妒我比你帅!” 话音未落,李无忧一掌狠狠地劈在他背心,在狂喷一口鲜血之际,李无忧淡淡而经典道,“靠!我最讨厌人家说实话了!” 石枯荣听到惨叫声跑了进来。 李无忧不见喜怒道:“内奸我已查出来了,就是乔阳,已被我秘密处决了。这是他手下,你找人把他埋了吧。” 石枯荣恨恨道:“我早知是他。这小子我平时就看他不顺眼!元帅你放心,我会办好的。” 李无忧点了点头,见他叫了两名卫兵将夜梦书的尸体抬了出去,忽似想起什么,拿出一把马刀,嘱咐道:“叫人把他随身的马刀也一并陪葬吧!唉,他也算是条汉子。” 石枯荣看着夜梦书满身的伤痕,点头去了。 石枯荣三人带上门出去后,李无忧颓然软倒,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醒来时,他就见到了趴在自己身上的慕容幽兰,桌上一碗参汤却已冷了。 李无忧笑了笑,将她放到床上,布下防御结界,推门出来,却已是夕阳斜照,晚霞如火。找到寒士伦,才知果如自己所料,这一日萧如故的大军依然没有来攻,只是紧紧地扼守在前往库巢的必经之路,显然也是是打算等联军攻下库巢,然后合兵一处,一举拿下潼关。 让寒士伦陪着去城头巡视了一番,嘱咐士气高昂的士兵们注意防守后,李无忧召集众将开会,会上宣布了乔阳和夜梦书二人是内奸,众人自是一片声讨。紧接着,对于提拔李无忧宣布说,内奸已除,西瓜计划正式开始执行。 石枯荣不解道:“元帅,乔阳既然是内奸,计划必然已为萧如故所洞悉,我们为何还要执行?” “呵呵,石将军,你还记得什么是西瓜计划吗?”李无忧笑问道。 “啊!我明白了!”想到西瓜计划的具体内容,石枯荣恍然大悟,而寒士伦和王定则是互望了一眼:原来元帅定计之时,早顾虑到了可能会有内奸。也许在他心里,正希望有内奸能将计划泄漏出去吧。 李无忧扫了众人一眼,笑道:“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萧如故以为我们不执行,我们却偏偏要执行,这才能出奇制胜。不过,也不能全部都执行,那样太好猜了。恩……这样吧,就将联马抗萧这一条取消,另外我再补充一条!” 众人听完这补充的一条,都是面面相觑,便是寒士伦这等胆大人物也不禁瞠目结舌。但李无忧却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开始分派工作:“石将军!” “属下在!” “传我将令给断州张承宗元帅,让他务必于十日之内,将犯境的萧国军队击败或者甩掉,兵发青州,同时令苍州令狐毛和澜州师钟配合出击,务必于一月之内平息马大刀之乱!” “是!”石枯荣领命去了,但刚过片刻,却又进来,手里却多了一封书信,“元帅,库巢柳军师有飞鸽传书到。” 李无忧接过,石枯荣再次退了出去。 “元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李无忧不动声色,但寒士伦却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呵呵!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老朋友耐不住寂寞,想来找我喝两杯。”李无忧轻描淡写道。 正说着,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报元帅,捉月楼师老板带了三十车好酒前来劳军,石将军不知如何定夺,请元帅示下。” 李无忧笑道:“呵呵,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 众人愕然。 检查过酒车后,寒士伦神色古怪地回道:“酒没有问题,只是其中一个酒车比别的重了一百三十二斤。”李无忧心中有数,温言勉励了他两句,吩咐他将那车酒推到自己房中。 李无忧本要设宴款待师七,但后者却笑着婉拒,并递过来一张请帖。 帖上只有一行娟秀的小楷:君敲山震虎,妾捉月待客。 “好个聪慧的师蝶翼!”李无忧不禁抚掌大笑,“好!七长老,你回去告诉你三小姐,晚上我一定到。” 众人散去后,李无忧一掌劈向那辆酒车。数十个酒坛如有灵性一般,有秩序地落到地上,排成两排。组成酒车的各块木板,分别从锲合处分开,叠放在四周。原来的空地上露出了乔阳的尸体。 “是不是也该派人给萧如故送份礼物了呢?”李无忧望着尸体脖子上的剑孔,若有所思地想。 “钦差大人所料不差,师家确实和萧国有合作,乔阳也正是联结我们之间的纽带。”捉月楼中,师蝶翼为李无忧斟上一杯醉明月,轻描淡写道。 师蝶翼戴着一袭轻纱,遮住了她那张堪比无盐的丑脸。李无忧暗自叹息,要不是那张脸,无论体态腰姿,举止谈吐,还是气质见识,都是一代佳人。他心里感慨,面上却是微笑道:“三小姐如此坦白,根本不怕我将你们师家当作叛国贼来处理,是认为我李无忧是善男信女,不杀生,还是欺我年少无知,以为内奸在我眼皮底下而不自知?” “大人言重了。”师蝶翼落落大方道,“在商言商,我们师家的根本虽然在楚,但做的却是全天下的生意,也没什么国不国可言,‘叛国’这顶大帽子大人还是不要乱扣的好。” 李无忧笑道:“小姐的意思是说,师家就像你们楼里的姑娘,谁给钱,就和谁上床?” 师蝶翼却不动怒:“大人这个比喻虽然粗俗,但也形象。” 李无忧暗赞了一声好豪气,却步步进逼道:“不知小姐你是否也是一样?” “一样。” 天眼透过面纱,李无忧明显看到了她麻脸上的一抹潮红,很明显,她的心情并不真如她的回答一样云淡风轻,不禁暗自笑了笑,少女和女人终究是有差距的。 “只不过那个价钱,并不是谁都付得起的,是吗?”李无忧乘胜追击道,但他没等师蝶翼回答,已将话题拉了回来,“小姐的意思是说,师家只给客户提供情报,而并不参与他们的活动,是吧?” 师蝶翼平静道:“是的。这是我们一贯的立场,也是我们师家能屹立江湖百余年的关键所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会改变这个原则。” “制订这个原则的师家先祖可真是高瞻远瞩。”李无忧先赞了一声,随即脸色变冷,一声暴喝:“那不知三小姐,昨天晚上进出我军营并掩护我军的奸细出城,又所为何来?” 师蝶翼知道李无忧既然能查处乔阳是萧国的内奸,并将其在捉月楼杀死并留下尸体示威,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她没想到的是,李无忧竟然连她昨夜的行动都能洞悉,但她随即联想到昨夜捉月楼闹刺客的事,立时明白过来:“大人误会了。昨夜我不过是送点消息给乔将军,回来时不过是顺路而已,并无给大人的追踪造成麻烦的意思。” 李无忧暗自用真气场将师蝶翼锁定,表面却一副恍然的表情道:“原来如此。那师小姐对你们二人之前出营的那位将军的行为,又作何解释?” “除了我和乔将军,怎会有别人?大人这么说,莫非依然是不相信蝶翼的话了?”师蝶翼微微皱眉道。 三人原来不是一起的?李无忧见她不似作伪,也是微微愣了一下,收回真气场,笑道:“小姐既然不知,那是我错怪好人了。不过师小姐,我营中男儿可是大多尚未婚配,一个个的如狼似虎,小姐下次来之前最好是白天而且请先通知在下一声,免得出了错,我可负不起那么多人的上床费。” 这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师蝶舞这次甚至连脸都没有红一下,只是淡淡道:“谢大人关心了。” “小姐今天找我来,不会仅仅要和在下说这些客气话的吧?”下马威无用,大感没面子之余,李无忧决定步入正题。 师蝶翼道:“蝶翼今天找大人来,无非是想谈谈我们合作的可能。” “合作?”李无忧装傻道。 “我们师家有遍布大荒的情报网络,但一直以来,我们和朝廷虽然相处得比较愉快,合作却并不多。尤其是,因某种原因,我们在京城航州竟然一直没有正式的分号,所以,我们希望大人能够帮我拿到在京城开店的官方认证。”师蝶翼并不迂回,单刀直入道,“作为回报,我们愿意为大人提供你所需要的情报。现在是战时,我相信大人和朝廷比任何时候,都更愿意和我们合作。同样,家父也非常希望能更加密切师家和朝廷的关系,特别是和大人您的关系。” 李无忧知道因为霄泉的情报以前一直处于各国领先位置的缘故,近水楼台的新楚朝廷,和师家的合作远远不如外人想到的那么多。但现在霄泉的没落已是不争的事实,要打赢和萧如故的这一仗,他急切的需要更快速更准确的情报来源,师家在这个时候向他提出合作,显然是窥准了时机,漫天要价都不愁自己不答应。 但他现在既然得到了金风玉露楼,师家的地位就远远不如师剑秋自己所想像的那么高了,但师蝶翼的话,却还是让他心头一动:“小姐的话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似乎令尊愿意和我们合作,更多的是看好我个人,而非朝廷?” 第111章 师蝶翼微讶道:“大人对自己如今在大荒的影响力,难道竟还一点自觉也没有吗?” “外界除了传言我风流好色,运气奇好外,难道还有什么好的风评了?”李无忧耸耸肩道。 “大人太自谦了。两次以一己之力大败萧国铁骑的民族英雄,手握十万精兵,同时掌握着新楚前线数大军团的指挥调动权的无忧公,单剑杀掉冥神,精通四大宗门武术,锋芒直逼天下第一剑谢惊鸿的天才高手,这几个身份,任意一个都抛出去,都足以让天下侧目,何况是同时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再加上慕容世家的准女婿,新楚天子身边的红人,正气盟少主的师父,这些人脉关系,无论在江湖还是江山,谁敢说李无忧不是当今的风云人物?”师蝶舞说起李无忧的事,竟是如数家珍。 “你倒知道的好像比我自己还要清楚。”李无忧不禁苦笑,这些夺目的光环,谁又能说不是一把把悬在自己头上的利剑呢? 师蝶翼看了他一眼,对这个名动天下的少年的反应大感诧异,佩服和好奇两种已情绪瞬间在心头荡过,但她却只是点了点头,道:“这也是我们敢和大人合作的凭借之一。我敢负责的说,只要这次大人能击败萧如故的联军,并好好把握机会,这个争霸天下的游戏,必然会有大人的一席之地。” 这话已是大逆不道,李无忧本想装模作样地义正词严一番,不过看到她那张丑脸上唯一清澈双眸中的认真,话到嘴边,却忽地变了味道:“呵呵,师姑娘对在下还真不是一般的看好,莫非是对鄙人一见倾心,已有以身相许的意思?” 师蝶翼不答反问道:“是又怎样?” “别吓我,师三小姐!”李无忧吓了一跳,“行行好吧,不然我很快会被你追求者们的口水淹死。” 师蝶翼自不知李无忧的天眼能隔着面纱看见自己的真面目,被他夸张的神情第一次逗得笑了起来:“名震天下的雷神,原来也不过是个无胆鬼啊。” 李无忧见她举手投足,语声姿态无一不是美到极致,偏偏生了一张堪比无盐的丑脸,不禁又暗叹了一声造化弄人,表面却笑道:“常听人说色胆包天,那我做了鬼,也是色鬼,胆子依然大的很的。不过被人口水淹死的滋味,只怕未必好受吧。” “倒想不到大人竟是如此有趣的人物,难怪会赢得慕容家二小姐的垂青了。”师蝶翼又笑了下,随即正色道,“对了大人,不知你对合作的提议有何感想?” “呵呵,小姐明知我无法拒绝,又何必多此一问呢?”李无忧笑道,“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师蝶翼道:“大人如此爽快,那我也不作假。平时我们每月定期向你提供各国的情报三次,这些消息每月收费三万纹银。此外,你可以随时向我们索要情报,每条收费一千,战时为一万两,其中顶级情报每条十万两。合约的长短,随你签订。只要师家还有一人在,此合约就有效。” “你们这是趁火打劫啊!”李无忧夸张地叫了起来。 “呵呵,大人说笑了。为了显示我们的合作诚意,我现在免费送你一条消息:我们对你的收费仅有萧国的二分之一,西琦和陈国的五分之四而已。”师蝶翼又笑了笑。 “难怪师家富可敌国,来银子原来这么容易。”李无忧喃喃道,随即他双眼放光,“蝶翼,不如我们打个商量吧。我将自己的消息卖给你,你拿去卖给萧如故他们。我收费不高,每条就十万两吧,你最少可以赚一倍!” 师蝶翼大感兴趣:“你能提供什么情报给我们?” “我的三围、身高、体重啊,生日,星座,每天上床的时间啊,每顿吃多少东西啊,几次大小便,有没有成亲,性取向,喜欢的颜色,最崇拜的偶像,最喜欢的歌,最爱看的电视剧,平时爱作的运动,三岁的时候有没有和邻家女孩接吻,五岁的时候有没有偷看隔壁大婶洗澡,九岁那年逛窑子共叫了几个姑娘……先就说这些,每条十万两,我算算,大概是一千零十万两,零头不算,你先给我一千万两。谢谢……喂,你给了钱再晕好不?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 经过一阵讨价还价,二人终于达成初步协议。又饮了一阵酒,李无忧笑道:“具体的方案,我回去后很快会找专人来细谈。听说小姐煮云山茶的功夫并不在落霞剑法之下,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一尝芳泽呢?” 师蝶翼听出了他最后一句话中的一语双关,终于第一次神色变冷:“小女子煮的云山茶都贵得很,怕大人你即便有幸,也出不起价钱。” “哈哈,那就等我有钱了再来吧。”李无忧大笑着长身而起,走到门口,忽然回转过来,紧紧盯着师蝶舞的眼睛,笑道,“对了蝶翼,你之前说只要价钱足够就能和你上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假!但我怕你连一碗茶钱都付不起,更别说上床了。”师蝶翼冷笑,却不敢看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哈哈!放心,放心,我一定会凑够钱来的。”李无忧大笑着,出了捉月楼,分别迅快地在守楼的两个带剑侍女脸上捏了一把,在二女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已扬长而去。 见那个张狂的蓝衫背影渐渐消失在灯火阑珊处,师蝶翼狠狠地跺了跺脚,心头暗骂自己无用:“师蝶翼,你十六年来的第一次动怒,竟然是为了这么个无赖么?”随即想起李无忧的疯言疯语,埋怨却转成了怒火,“李无忧,今日你如此辱我,来日我必定让你十倍百倍的奉还!” 同一时刻,怒火冲天的还有英雄冢上的夜梦书。 他醒来的时候,正是夜黑风高,千万点绿悠悠的鬼火在身边晃悠,随即他就看到了不远处石碑上三个朱红的大字,由于年代久远,朱漆看来已有些斑驳,但红笔背后的刀削斧刻却告诉他这不是错觉。 潼关以南三里的英雄冢,名字虽然是前朝楚帝的亲自取的,颇有几分豪气和风雅,但说穿了,其实不过是个乱葬岗。历年战役中牺牲的楚军战士,若是看不清面目,或者找不到家人认领,则埋葬于此。 夜梦书在那天进城的路上,正看到有不少战死的军士被抬到此处埋葬。正是那天,前袍哥山贼的军师寒士伦,和准元帅夫人慕容幽兰将军不小心起了冲突,结果被修理得很惨,这让夜梦书对“英雄冢“三字记忆犹新。 但自己怎么会在这?全身的伤也一下子全好了,非但如此,自己体内似乎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机在盎然着。 天!难道我已变做鬼了?想起自己昏迷前最后说的话,他终于明白是定是李无忧这小肚鸡肠的家伙将自己杀了,不禁放声大骂:“李无忧,你这生孩子没屁眼的杂种,嫉妒老子比你帅,竟然将爷爷杀了,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哎哟!”他惨叫了一声,却是气愤时,足下踢到了一件细长方硬物。 却是一把带鞘的马刀。拔出。真是好刀,利而无锋,正适合上阵杀敌。等等……我怎么会觉得疼,难道我还没有死?哈哈!真是天不亡我,李无忧你个杂……不对,我既然没死,那元帅的意思是…… 马刀的刀鞘中,果然藏有东西——一封密封的书信和一张白纸。书信的封面空无一字,白纸的上面却有一个红色的印章。章的中间一个大大的“李”字,在绿悠悠的鬼火下,跳着,舞着,说不出的诡异。 “靠!”夜梦书经典地骂了一声,热血却随着那火苗的跳动,奔遍了全身每一处血脉。 下一刻,他将马刀扛在肩上,大踏步向东而去。 夜色低沉,天边却有一缕曙光渐渐明亮。一个传奇人物,终于昂首走入了这个动荡的乱世。 在潼关的彼端,慕容幽兰轻轻地拍了一下白虎的头,道:“小白乖,别耍脾气了。虽然小寒不是个好人,姐姐我也看他不顺眼,但老公既然要将他送到梧州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就帮帮忙吧!” 白虎扑动了一下翅膀,清啸了一声。 “欠扁了是不是?”慕容幽兰双手叉腰,做势欲打,小白忙乖乖地住了口,趴伏在地上。 寒士伦被个年龄不及自己一半的小丫头叫“小寒”,却不敢吭声,战战兢兢地坐到了小白身上,道:“慕容将军,元帅不是说你会一路上保护我吗?现在怎么就我一个人?” 慕容幽兰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不耐道:“你那么大个男人,还要我一个弱女子保护,羞也不羞?” 寒士伦苦笑了一下,道:“慕容将军所言甚是,是寒某失言了。那请问将军,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行啊小寒,被我扁了一次学得乖多了!”小丫头对这家伙的转变很满意,“听说梧州那边有种胭脂叫栖霞,很是有名,你顺便给我弄点回来。另外,你顺便帮我打听一个女子的消息,她叫寒山碧。” 寒士伦点头记下,道:“请慕容将军转告元帅,寒某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定会不辱使命,凯旋而归。” “行了,这么啰嗦,比女人还烦!”慕容幽兰很是不耐烦,忽然一掌拍在白虎的屁股上,白虎吃痛,展翅冲霄而去。 “将军!救命啊!”寒士伦凄惨的喊了一声,却是不小心下被白虎给甩下了背,惶急中只来得及抓住了一只虎后腿。 “哼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惹本小姐!”慕容幽兰轻轻拍了拍手,转身欲走,却看见了一个人,大惊下,硬着头皮道:“啊!若蝶姐姐?你睡醒了啊?” 若蝶轻笑道:“公子早知道你这丫头顽皮,让我来送寒参谋一程。” 第112章 夜梦书和寒士伦走后已有三日,潼关却依然没有动静。每日库巢的战报传来,柳随风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一切尽在掌握”,李无忧虽然知道其中波澜诡谲,绝非像他所说的那般轻松,却因被城下的萧如故牵制住而爱莫能助,只能一面见步行步,一面祈祷西瓜计划能够顺利执行。 但第四日,七月初一夜,黄昏时分,事情却发生了一些变故。 李无忧巡城完毕,正打算回元帅府去尝尝慕容幽兰自夸天下无双的手艺,忽见单于山下烟尘滚滚,群马奔腾。诸将忙嘱咐士兵戒备,李无忧却心头诧异:“这应该不是老萧的作风啊?” 那一骑人马却仅有五千之数,马蹄声碎而乱,似乎颇为惶恐。 李无忧打开天眼,极目望去,这支队伍马疲人乏,旗帜东倒西歪,竟是一支败兵,待那些人再靠近些,看清楚那些人的歪盔残甲时,却不禁大吃一惊:“怎么是楚军旗号?难道是库巢失守?” “什么?”众将大惊。 “元帅你是不是看错了?随风这小子虽然资质平平,好色贪杯,但打仗的本事总还是有那么几分?怎么会那么快就丢了城池”石枯荣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李无忧忽神色一缓,摇头道:“不是无忧军的旗号!不过确确实实是楚军部队。真是奇怪,单于山上怎么冒出一支楚军部队……所有将士听着,一会没有我的命令,切不可轻举妄动!” “遵命!” 片刻之后,那支楚军已近在三十丈外,借着夕阳的余晖,旗帜盔甲已经能看得很清晰。 王定忽然失声道:“是二哥!” “二哥?”李无忧不解。 “回大人,就是军神麾下四战将之一的王战。”王定解释道。 “呵,是他啊!”李无忧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当日凭栏事变,楚军内讧,王天被杀,让萧如故凭空夺下了凭栏关。二十五万楚军不是阵亡就是被坑埋,原凭栏守将楚雷降敌。王天麾下的四战将,王猛和王绅都已阵亡,王定逃往库巢,只有王战下落不明。有传说他和楚雷一起投敌,也有说阵亡,还有说已逃回柳州,一时众说纷纭,竟成悬案。 却怎么在此时出现? 李无忧一念至此,厉声道:“诸位将军,一会不论发生何事,务必听我号令,不可感情用事,违令者,必斩不饶!”边说边将眼光从诸将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王定身上。 王定心头一凛,道:“末将遵命。不过末将愿以性命担保,三哥不会投敌!” 李无忧微笑道:“希望你这颗脑袋能保得住吧!” 说话间,那支楚军到得城下,李无忧看了石枯荣一眼,后者会意地大喝一声,明知故问道:“来人止步,你们是哪里的部队?” 群马止步,当先一个高大的猛将出列,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罪将柳州军王天元帅麾下万夫长王战,特来领罪,请李元帅责罚!” 李无忧御风飞下城墙,走到王战身边,伸手将他扶起,笑道:“王战将军死战得还,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第三十八章盖世豪赌 王战却不站起,大声道:“元帅恕罪,末将已投降萧军!” 此言一出,只如巨石投湖,掀起惊天巨浪。 城头群情激愤,一片讨伐之声,紧随李无忧下来的王定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不信道:“不!二哥你撒谎!” 紧随他后面的石枯荣却已拔刀出鞘,怒道:“他自己亲口承认,这还有假吗?请元帅下令,准末将击杀这卖国贼!” 王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无忧挥挥手,让石枯荣退下,笑道:“王将军此来莫非是做萧人说客的吗?他们都给了我什么好处?首先申明,没有百八十万两黄金,千儿八百个美女,这事免谈!” 王战不防他竟当众有此一问,当即愣了一愣,原先准备的说辞再也用不上,只道:“元帅恕罪,这些都没有。” “难道老子不值这个价吗?”李无忧觉得有点郁闷,“那十万金子,百八十个美女总是有的吧?” “这个……依然没有,元帅其实……” “我靠!王战,你耍老子是不是?”李无忧脸色阴沉下来,“我说什么也是堂堂元帅,萧如故这老小子不会是只有万两金子、十个美女这么小气吧?说,是不是被你私吞了?” “萧如故什么都没有送……”王战巨汗。 “靠!这王八蛋想空手套白狼啊?”李无忧勃然大怒,“石枯荣,将这家伙给我拖下去砍了!” “元帅息怒!”王定忙劝道。 “息个鸟的怒,这种祸国殃民的叛贼,早该一刀砍了!”李无忧尚未说话,石枯荣已不耐,一刀直砍过去。 刀光如雪,王战一动不动。 刀光敛去,两根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拈住了刀锋,石枯荣大惊抽刀,却再发现不能移动分毫,抬头看时,那人却是李无忧。 “石将军,你这么急于杀他灭口,莫非你也是萧国的内奸?”李无忧微笑,眼锋如刀。 “元帅明鉴!”石枯荣吓了一跳,忙插刀于地,抱拳道。 “呵呵!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干吗那么认真嘛!真是的,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果然是块石头!”李无忧笑笑,不以为意道,“王战将军,你刀剑加身而不动,显然是位大丈夫,我相信你——断不会干出贪污萧大王给我的好处的事,说吧,到底大王给了我多少好处?” 众人绝倒…… 王战干咳一声,正色道:“李元帅误会了,末将并未投降萧国。当日因为宋真这狗贼的出卖,凭栏关被破,我与诸将不得不弃城战略转移出凭栏关。之后一直在单于山中游荡,一面躲避萧军的搜捕,一面企盼援军到来,昨日兄弟们终于得到元帅大败萧如故的消息,这才连夜突围,终于在今日黄昏甩掉追兵,来与元帅会合!请元帅明鉴!” 李无忧一眼扫去,他手下士兵们果然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眶发黑,而战马也都瘦弱不堪,显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吃饱过,不禁点了点头。 王定道:“元帅明鉴,王战将军一向忠心为国,末将绝对相信他所说的话。” 石枯荣却冷笑道:“谁知这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难道这多日以来,王战将军竟一次突围和我军会合的机会都没有,反而李元帅才一现身,你立刻就寻到时机,杀下山来?” 李无忧点点头,真气场锁定王战,暗捏了个印法:“石将军所言有理!王将军,你有何解释?” 王战面不改色道:“石将军所疑有理。其实末将之前确实有几次机会冲下山来,但是末将心知镇守潼关,石将军已足可胜任,自己即使与石将军会师,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并于大局无益,不如就在山林中牵制萧军的力量,或者可以乘你们两军交战的时候,暗助我军一把,或者能起绵薄之力。只是日前得到李元帅大破萧军的消息,我这支队伍失去了牵制的意义,这才下山来听候李元帅和石将军调遣。王战末学后进,于战术选择上若有差错,请元帅和石将军不吝赐教,战心甘情愿受罚。” 这番话有理有据,说得又极其谦恭,其间又暗捧了石枯荣一把,石枯荣疑心尽去,连连点头。王定自是喜不自禁,年轻的脸涨得通红:“元帅,你看,连石将军也信了,王战将军并非叛贼!” 李无忧一直微笑,闻言忽地右手虚虚一握,王战立时便觉得喉头一紧,刚想说什么,整个人已凭空升了起来。 王战身后士卒大惊,齐齐举着兵刃猛扑过来。王战挣扎着,嘶哑着嗓子阻止道:“都给我站住,不许妄动!” “元帅,你这是做什么?”王定讶道。 “哼!他没说实话!”李无忧冷笑道。 此言一出,王战身后柳州军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有人大骂道:“李无忧,你忠奸不分,还当个狗屁的元帅啊?”众人大声附和。 城头楚军见此都是心一紧,纷纷搭弓上箭。 危机一触即发,王定向柳州军大喝道:“都给我住嘴,放下兵刃!” “三将军……”柳州军诸人微微迟疑。 “难道连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王定怒喝道。 当日王定在军神死后,公而忘私,死守凭栏关,早在整个柳州军中树立了崇高的威望,此时众人见他发怒,一怔下,都乖乖收了兵刃退后。 王定转过身来,双膝跪地,大声道:“王战将军一片忠心为国,请元帅明察!” 李无忧挥挥左手,示意城头楚军放下弓箭,道:“他是不是忠心为国,我自然知道。他有没有说实话,我也知道!”语声一顿,右手松开,王战摔落在地。 “好!不愧是大荒雷神,王战终于心服口服!”王战大笑着,拜伏于地,“不错,我确实已投靠萧国!” 此言一出,立时又掀起一片波澜。柳州军众人都露出惊疑、茫然、不解的声色,而城头潼关军却同时大骂,刘剑示意诸人弓箭再竖。 王定呆呆傻傻,满脸不信,石枯荣却怒喝一声,提刀便要砍,却见李无忧一道冷冷眼光射来,心头一寒,霎时再不敢妄动。 李无忧一掌击在身旁地上,高呼道:“城头的城下的,都他妈给我听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谁若敢妄动,就做叛国贼论处!” 城下柳州军中顺眼看去,坚硬的花岗石地面,竟被他这无声无息的一掌,硬生生地陷出一个丈许方圆的深坑,都是又惊又佩,忙放下兵器,拜伏于地。城头诸人见平时和自己亲切探讨美女嫖妓事宜的元帅大人忽然发怒,这才想起他这个大荒雷神的身份,一时也是再不敢有任何异动。 第113章 李无忧看向王战,温和道:“王将军,我料你是忠义之人,投降萧军,必然也是为国图谋,刚才那般说法,不过是想试试李某的才华气度,是也不是?” 王定只佩服得五体投地,感激涕零道:“元帅真乃神人!末将确实投降萧军,但一直身在萧营心在楚。当日因为末将和宋真将军的误会,一时冲动而意气用事,导致王元帅身死,凭栏关破,末将本想以死以报家国,但痛定思痛,决定不能就此不负责任地死去,但外贼未除,便畏罪死,实不是大丈夫所为,于是乘乱带领手下将士杀出重围转战单于山。 只是萧人情报网络‘天机’实在是无孔不入,终于被他们找出了我的位置,并秘密将我逮捕,要我归降。末将权衡轻重,于是假意投靠萧狗,以求留着这待罪之身,为国立功,稍微补偿我所犯过错之万一。今日萧如故派我来假意投靠元帅,做反间,想让我诈开城门,来日里应外合,好攻下潼关,属下将计就计,前来投降,想与元帅一起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元帅若是不信,请一刀将我杀了,免除后患。不过此事我麾下子弟并不知情,请元帅放过他们。”说时拔出佩刀,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李无忧运劲吸过那把刀,微笑赞道:“真是好刀!”刀锋却有意无意指向王战的胸口。 这一次,王定和石枯荣再不敢插嘴。谁都知道,王战的话诡谲莫测,眨眼间已是三变,脑筋稍微慢些的人根本都反应不过来,更不用说证明其真假了。情感上的倾向,并不能作为事实的真相。 玩弄半晌,李无忧笑道:“王战将军,我要杀你不过是举手之劳,要信你却艰难千百倍,李无忧一人生死不足惜,只是我背后的却是潼关数万将士,大楚九万里山河。此时着实让人为难啊!” “元帅所言甚是,是末将自作孽不可活,请元帅动手吧。”王战苦笑一声,闭上了眼。 “元帅……”王定刚想说什么,李无忧已摆了摆手,将刀一横,笑道:“这样吧!王将军,我们来赌一把。你若赢了,我就请你进城,并向你赔罪,如果你输了,嘿,那可不好意思了……” “元帅,万万不可!”石枯荣大骇。潼关数万将士性命,新楚九万里山河,竟然被他儿戏一般的被他拿来赌博,这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李无忧一瞪眼,怒道:“住嘴,我是元帅还是你是元帅?” “当然您是元帅,不过……兵家大事,怎能如此儿戏?”这次说话的却是王定。 “不妨!一切听元帅的。”王战却听出了他话里的关切,微笑道。 李无忧展眉大笑:“要说还是老战爽快,我喜欢你!来,咱们这就来赌吧!” “恩,好!”王战忙答应。 “好,那你还愣着干什么?”李无忧不悦道。 “这个……” “刚夸你爽快,怎么马上就扭捏起来了,不会是怕死了吧?老战,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哦!” “不是……” “不是你还愣着干什么,妈的快点,啰啰唆唆,像个老太婆一样!” “可是……” “可是个屁啊!你他妈再不开始老子一刀砍了你!”李无忧这次是动了真火了,手中的刀上立时便有了一道蓝色的刀罡。 “可是……可是元帅,你似乎还没告诉我究竟怎么赌吧?”王战捏了一把冷汗,期期艾艾道。 “啊……我竟然没说过?难道我真的没有说过吗?小定,老石,我真的没有说过吗?……呵呵,不会吧,你们又骗我?我真的没有说过吗?虽然你们很有诚意地摇头,但你总得告诉我我真的是说过的吧?原来我真的没说过?” 众人:“x※¥#%¥” 四分之一炷香后。 李无忧大度地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记性(众人狂汗),好了,我再说一次这个赌法。要说这个赌法呢,是很先进的,据说是从古兰那边传过来的,不过也有人说是源自齐斯,自然了,说来自东海那边也是大有人在。这套赌法据说是科学的,公平的,不可怀疑的,出自一位绝食高人之手,对,你没有听错,就是一位绝食高人!他在饿死之前创下这个天下无双的赌法,并发毒誓说,两百年内若是有人用这个赌法来赌博,必定会断子绝孙,饥渴而死……呵呵,大家不用紧张,现在早过两百年了!说起来,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和这位前辈见了半面……呵呵,这位兄弟问得好,不错,他既然是死了两百年以上,我又怎么会见了他半面呢?周星星有句话叫‘犹抱琵琶半遮面’,可谓经典中的经……哦,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了,这句话确实是白居易的,事实上呢,只要你能抱着我根据白氏密法特制的琵琶,就可以穿梭时空,游戏于过去未来之间,与任何时代的人都能见半面……哪里有卖?这位朋友问得好,我最近正在航州城搞特价销售,还买一送一呢……送什么?当然是送棺材了,猪!这样白痴的话你也信,我靠,不被砍死也笨死了……” 絮絮叨叨,叨叨絮絮,半个时辰过去。金乌西坠,启明东升。众将士又累又渴,却谁也不敢吭一声,因为元帅大人实在是兴致高昂得过分,一直口沫飞溅,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另外,谁也不会认为自己的头比地上的花岗石硬多少。 “喂!你们一大帮人站在那干什么?老公,你还不快回来吃饭啊,汤都冷了!”城头忽然有慕容幽兰一声高喝。众军士心头大喜,同时念了声阿弥陀佛,救星终于来了。 果然,李无忧吓了一跳,大声道:“小兰你再等一下,我马上搞定他们!”回头对王战道:“王战将军,我们开始吧!” “可是……可是元帅,你依旧没说到底怎么赌啊?”王战哭丧着脸,可怜的神情,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贪生怕死,事实上是他已经被李无忧糟糕的记性搞得有些神经兮兮。 “啊!有这回事吗?”李无忧一脸诧异。 “有!”城上城下,众将士齐声道。 李无忧先是讪笑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们还真是一群白痴啊。老子回去吃饭了,你们想通了自己看着办!” 说罢再不理面面相觑的众人,将单刀掷到王战身前地上,飞身上城去,就这么不负责任地去了。 “垃圾!”望着李无忧和慕容幽兰远去的背影,众人先是同时恨恨骂了一声奇$^书*~网!&*$收*集.整@理,随即陷入了苦苦思索。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明白,就在沉默中变态。 …… 终于,王定放声大笑:“我明白了!原来元帅说的打赌之法就是要二哥听他这半个时辰的废话!各位,试问一个内心有鬼有愧的人,又怎么会有耐性听完元帅的胡言乱语?又怎能在元帅的神威重压下,站立半个时辰而不露出一丝破绽?”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恍然大悟。石枯荣不禁感慨道:“元帅原来英明如此,每一言每一语都大有玄机,实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那个猪头竟然也有如此智慧……” 于是王战得以洗刷冤屈,作为勇敢的英雄,被名正言顺地请进城去,并被众将拉到捉月楼中饮宴洗尘,喜气洋洋。 却谁也不知,在城的另一端,当慕容幽兰问起李无忧究竟王定所说是真是假的时候,后者年轻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老狐狸似的微笑,不答反问:“你以为呢?” “其实老公你既然想放王战入城,那么是不是真的有想到过打赌的法子,已经不重要了。王定和王战交情深厚,你走之后,王定必然能鼓动诸人相信你的意思是放王战入城,而石枯荣本就不善言辞,心头又有些佩服王战,那么王战就顺理成章地会以英雄般的待遇入城。” 李无忧怔怔看了她半晌,不禁长叹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猪头千虑,必有一得。这话我信了。” “雷击天下!”一个声音响彻石府。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远在捉月楼饮酒的王战听到了这声惨叫,杯子中的酒不禁洒了一滴出来。 王定轻描淡写道:“二哥别怕,是元帅在练声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七月刚冒头,寻常时候,柳枝虽然正是千树万树绿丝绦的时候,但连月牙都是看不到的,桃花自然也是早散了。不过捉月楼中的桃花却开得甚艳,而一盏价值惊人的水晶风灯,却也绝对不输于中秋满月。 苏容拗不过师七的意,亲自献了一曲歌舞助兴。捉月楼头牌当然不是浪得虚名,也弄不清是花映人颜,还是人比花娇,一曲舞罢,余音尚在绕梁,众人已是如痴如醉,性致被撩得老高。 但苏容的性子却是高傲得紧,所以众人唯一的收获只是王战这个英雄获得了苏容的一杯敬酒而已。 曲终人散。众将虽然有心眠花宿柳,但一来是非常时期,二则李元帅虽然好说话,王定和石枯荣却都是治军严谨的人,被他们抓住绝对是死路一条,不得不乘兴散去。 回到营中,王战和王定却并无睡意,秉烛夜谈,细述别来种种。 说起今天的事,王战不胜唏嘘:“阿定,今天要不是你以性命作保,元帅定是不肯信我的。” 王定摇头道:“李元帅这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他虽然武术盖世,年少成名,却绝对不是个自大的无知少年。你别看他年纪轻轻,论及心计,已不逊于王元帅。他若不肯信你,即便是我以性命作保也是惘然。” 第114章 王战点了点头:“我今天已经领教过了。不过阿定,我还是得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那么信任二哥。” 王定笑道:“一世人两兄弟,你怎和我说这些来了?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自小一块长大,你的为人我最清楚,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信自己吧!”这话落下的时候,王战的手指已经不偏不倚地击中了王定的麻穴。 下一刻,一颗红色的药丸已喂进了王定的口中。 “兄弟,别怪我,要怪就怪天意弄人吧。”王战轻轻叹息了一声,拍在王定的哑穴上,翻身出了卧室。 王定眼睁睁地看着他穿窗而出,奔向军营身处,巨大的不安走遍了他全身每一寸肌肤。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不行,我必须去阻止他!但任他使尽力气,全身却分毫不能动弹,想呼喊,口中却吐不出一个音节。只因为自己的轻信,两万将士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热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流了出来,从来没有一刻,他如此的无助。 不,我们还有元帅。那个曾经创造过一切奇迹的少年。也许他早就洞悉了二哥的阴谋吧。想到这里,王定觉得眼前忽然一亮。 “时间差不多了吧!”本该熟睡的李无忧忽然从床上翻身落下,在慕容幽兰身周布下了一个结界,然后出了石府,腾身上房。 视线刚刚与瓦面相平,一蓬无形潜劲已当头压来。 楼上有高手埋伏?这个念头才一闪,他整个人不可思议地凭空一旋,转到三尺之外,再次上升,如一片羽毛般无声无息地落到了房顶。 一丈之外,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黑衣年轻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从他身上散发着一种阴冷中带着阳刚的气息紧紧锁定自己,自己只要稍微一动,气机牵引下,他立时便可发动杀招。 天眼四散,朝背后“看”去,那道潜劲砸到地面时候,倏然消失不见,甚至一点尘土都未扬起。李无忧暗自一凛:“一剑走空,点尘不扬。这人对力气的把握,竟然达到了如此境界,端的是个劲敌。”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剑魔任独行。” “你认得我?”那年轻人本是微笑的脸立时露出了惊愕,锁定李无忧的气息立时便出现了一丝缝隙。 “不认得!也不想认得。”李无忧顺着那丝缝隙,一剑击出。 这一剑平平无奇,一淡如水,若是江湖上那些大师高手见了,少不得要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但任独行见到这一剑,却大喜若狂,仿佛一个老饕见到一桌名厨精心烹调的佳肴,一个淫贼见到了轻纱缭绕中的美妙胴体,忍不住高声叫了声好,举剑迎上。 李无忧剑至中途,忽然速度暴增,本是一剑却忽然变做了三十三剑。任独行再叫声好,剑势一展,也如滔滔江水一般,疾刺出三十三剑。 剑影散去,两剑相触,任独行忽然觉得对方杀气腾腾的剑上忽然空空荡荡,浑无一丝力气,刚觉不好,李无忧已哈哈一笑,借力飞出,投入漆黑的夜空。 任独行紧追不舍,边飞边道:“李无忧,你怎么知道我的?” “你笑起来和你那老鬼师父一摸一样的贱,老子认不出你才是怪事!哈哈!” “你认识我师父?喂,你别跑啊,快和我比剑!” “老子忙得很,一会再说!” 潼关的水源全部取自地下井。军中共有三口大井,每一口井都藏在一处隐秘的建筑中,通常除了火头军外,罕有人知晓,而每口井四周都有精锐高手把守。只是今夜这些人全都喝得烂醉如泥,醉眼醺醺地对着漆黑的夜空数月亮的个数。 事情出乎王战预料的顺利,在夜色的掩护下,他很幸运地找到了一口井,点了守卫的睡穴,只要再将手中这瓶蓝色的液体滴入一滴,再过三日,潼关军就再没有一个可以战斗的士兵了,而整座潼关城也会变成一座死城吧。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忽然在他背后响起。 回头,空空荡荡,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隐身术?王战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看腰间,临走时师父送的反隐佩玉依旧在。那谁有这么高明的轻功?真气无声无息探测身周,却并无任何真灵气波动。 “唉!”叹息声,又在身后。 惊到了极处,再回头,依然空寂。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又惊又恐下,他闷闷地喝了一声,猛然朝身后劈出一刀。 握刀的右手大震,刀势已被完全封死,刀已经粘在了一柄连鞘的剑上,却无声无息,没有一声交击的锐响。身后那人莫非也不想惊动他人吗? 猛然回头,夜色里,一个全身漆黑的年轻男子正不屑地看着自己,却不是李无忧。 王战打了个冷战,收刀退后一步:“阁下意欲何为?” “管闲事。” “看阁下的装束也不是楚人,又何必自找麻烦?” 任独行又叹息了一声,指着王战身后房顶道:“我对你的事本来没什么兴趣,但他老是跟着你,不能和我比剑,我就不得不管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王战看到了正微笑着朝自己打招呼的李无忧:“呵呵,王将军,更深露重的,你不在房中好好休息,反跑到井边来,莫非是被那个姑娘坏了你贞洁,想跳井自杀吗?” 李无忧从屋顶上飞了下来的刹那,忽然灯火通明,四围房屋上寒光逼人,王战余光瞥去,强弓硬弩不下数百。 “元帅,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战一副迷惑模样。 “抓奸细啊!”李无忧嘻嬉笑道。 “奸细?”王定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啊,元帅,你来得正好,这个人是萧国的奸细,意图在井里投毒,被我当场发现,元帅,别让他跑了!”他手指的方向正是任独行。 “真的有奸细?”李无忧大吃了一惊,随即看见了任独行,不禁跳了起来:“哎呀!王将军你才一来就立下如此盖世奇功,真是我的福将啊,可喜可贺……不过王将军,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火光下,那个蓝色的小瓶很刺眼。 王战脸不红气不喘道:“元帅,这就是这贼子想要投到井里的毒药,属下刚才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终于夺了过来。” “恩!好!”李无忧大喜,“你快将毒药交给我,擒下这贼子。” 王战毫不迟疑,将瓶子扔了过来,随即拔刀,一式精妙之极的王家斩荆刀向任独行猛砍去,后者却不拔剑,挺身让开。 王战刀势雄浑,每一刀都有与敌偕亡的杀气,仿佛这一刀出去就再不回头,但每于刀势穷尽处却又生转折,奇峰突起,所取角度无一不是堂堂正正,但刀法变化却是匪夷所思,常能人所不能。 “军神亲传的王家斩棘刀果然名不虚传,好!”李无忧大声叫好,“王将军,这贼子已经被你逼得拔不出剑了,快点将其制住!不要弱了军神的名头!” 任独行边躲边摇头苦笑:“李无忧,你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竟然连制个内奸都要假手他人。” 语声方罢,一道雪亮的剑光破鞘而出,直刺向王战的胸口。这一剑的去势本也不快,也无风雷激荡声或是剑气翻腾,但就这平平无奇的一剑刺出的时机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机,王战后退,连换七次刀招,但每一次都只使了半招,便再也使不下去,不得不再次变招,但七招之后,那一剑依然原势不变,去势不止,离他心房已不过半寸。 “当!”地一声,刀剑相交。却是千钧一发之际,王战忽然刀法一变,硬生生以一个诡异的方式用刀背架住了长剑的去势。 “地狱断情刀!”任独行不防他刀势忽然一张,竟被这诡异的一刀逼退半步。王战借力逸出,翻身朝一间屋子的窗户投去。 事出突然,房顶的弓箭手反应过来时,手眼的配合已经缓了一缓,无数劲箭只落在了王战掠过的地上。 “不是吧,小任,就你这剑法,还敢要求和老子比剑?”李无忧对任独行竖起了中指,但他满脸不屑的表情刚维持了不到一息,立刻转做了惊愕——王战眼见要穿入窗内,身体忽然凭空一顿,硬生生摔在墙角,头破血流。 立时便有士兵上去,将他绑缚住。 “如此剑法,不知道可以不可以与雷神大人一较高下?”任独行傲然道。 李无忧知道方才他一剑虽然被王战架住,但剑气却依旧顺着刀身无声无息地透了进去,伤了王战的内腑甚至顺带封了他的穴道,不禁佩服地点了点头:“这样的剑法……杀杀猪啊宰宰鸡什么的,果然是够用了。” “你……”任独行哭笑不得,长剑便指向了李无忧。 数百弓箭手大吃一惊,这人难道不是元帅的朋友吗?心头犹豫,手中的箭却毫不犹豫,齐刷刷指向了任独行。 李无忧正想说什么,却听王战发出了一阵冷冷的怪笑,不禁皱眉:“老大,你有什么遗屁就快放,笑那么难听,吓到城中的小朋友怎么办?大家都还要睡觉的不是?别怪我说你,老大不小了,还那么不会做人!” 士兵们哈哈大笑,齐声道:“快放,快放!” 黑衣人何曾见过这样的主帅,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嘿嘿!我笑自己自作聪明,没想到早被你算计而不自知。我笑你李无忧虽然绝顶聪明,却不知道那瓶中是什么东西的情形下竟然还敢接住!” “是什么东西?无情门的忘情水?唐门化石散?还是天巫毒蛊?不会是地狱门的黄泉汤吧?”李无忧脸色一变,连说了数种能穿透瓶塞外散的至毒的名字,王战却只是摇头。 第115章 “难道是老处女的尿?死和尚的狗肉?……不会是穷书生的醋吧?”李无忧又连说了三种传说中的超级至毒,脸上已经第一次露出了冷汗。 王战哈哈大笑:“都不是!老实告诉你吧,是失传已近两百年的蓝毒瘟疫!此毒遇石则凝,遇肉则化,虽然你没有服食,只是摸了一下瓶子,但蓝毒早透过瓶子渗入你全身。不出十日,一定丧命!” “轰!”地一声,全场炸开了锅,人人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生怕靠李无忧太近而感染。 蓝毒瘟疫曾爆发过三次,每一次都引起灭族绝种的惨祸,是以荒人都是闻其名而 色变。原来萧如故派王战前来,并非是为了里应外合,而是为了释放病毒,以求不战而胜。 “哈哈!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蓝毒瘟疫吗?老子十岁的时候就已天天当饮料喝了。不信我试给你看!”李无忧哈哈大笑,当真就打开瓶塞,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元帅……天天当饮料喝的是你,干吗要灌给我啊?”被他一爪抓过来的亲兵哭丧的脸刹时变做了蓝紫色。 “哎呀!我说好了要和兄弟们有福同享的,这种好东西,怎么能一个人独享呢?”李无忧厚颜无耻道。 众弓箭手巨寒,忙又暴退三尺,深怕雷神大人要与自己一起享福。 “哈哈!就是该这样,你多找些死鬼给你陪葬吧!”王战得意大笑。 蓝毒若不是从食物中感染,可以支持十日,从口入的话,不过三日时光便会死得精光。那名亲兵吞下如此多数量的蓝毒,片刻间全身的皮肤都变已蓝,呼吸急促起来。显已是命在顷刻间。 “元帅救我啊!”那亲兵惨叫起来。 “哎呀!真是的,大好的补品你都不要,真是没追求!”李无忧叹息一声,一爪虚虚抓在他头顶,随即,一片蓝色的光华从那亲兵的头上飞到了李无忧手中。片刻后,蓝光敛去,那亲兵的肤色又已恢复如初,李无忧手心却多了一块蓝色的水晶石。 “什么!”王战和所有的人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竟然将他身体里的蓝毒都化作一块石头!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化石大法!”一直未作声的任独行忽然失声叫了出来。 李无忧也不否认:“呵呵!小弟也是刚刚练成,学艺不精,让任兄见笑了!”回头对王战正色道:“区区蓝毒就想颠覆我潼关,萧如故也未免太儿戏了些吧?王战将军,李某之所以大费周章地和你玩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并非是存心戏弄你,不过是看你是个人才,希望将军莫要一错再错,及时回头,与我合作以将功赎罪。这番苦心,希望将军能够谅解!” 王战面如死灰,道:“李元帅果是神人,王战自愧不如。只是王战已经对不起王元帅在先,断不能再对不起主上。元帅好意我心领了吧!麻烦元帅告诉三弟,二哥对不起他,希望他别怪我,要怪就怪为何他是楚人我是萧人吧!” 语声未落,他身上忽然放出一阵刺眼的黑光,绑在身上的麻绳顿时根根寸断,同时双臂一扬,抓住他臂膀的两名亲兵也被震出一丈之外,张手吸起地上大刀,人刀合一,猛扑向李无忧。 他断绳、扬臂、吸刀、出刀,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拖滞,仿佛已演练过千万次,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但李无忧却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一招看来虽然凌厉,但剑中却一丝杀气也无,根本不是困兽之斗而是自杀了。 两人相距三丈,李无忧刚叫了声住手,王战已飞出丈外,同时四周已是箭如雨下。 第三十九章有朋远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幻起一片剑幕,每一剑都正正地击中一支劲箭的箭头,数百支长箭顿时四散飞逸。 “你为什么要救我?”王战长叹,眼神中却尽是迷惘。 “因为你宁死也不肯投降,有自己的个性。我任独行没别的好处,就欣赏敢独立特性的人!”说完这句话,任独行长剑再次舞动,迅疾朝四周射出数百道剑气,将王战挟在肋下,飞身上房,迅疾消失在夜幕里,空气中传来一个声音:“李无忧,我很快会回来的!” 李无忧抬眼望去,却见那些军中的神箭手们,竟全部被任独行的剑气封住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弹,不禁长叹:“如此气度,万水千山,君可独行矣!” 下一刻,长叹却变做了唏嘘:“王战竟然是萧人,卧底在王天身边几达到十年,萧如故的心机啊……你们这帮混球,都是饭桶吗?那么大个活人混进城来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 众人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次日清晨,方五更时候,便有石枯荣兴奋地来报说萧如故终于来袭。李无忧恨恨地将这个会挑时间的萧国君主的祖宗十八代热情地问候了一遍,带上慕容幽兰,召集众将齐聚城头。 见李无忧的两万守军半点出击的意思都欠奉,萧军自然不客气,很快将开到了潼关城下一千三百步外。 然后,李无忧就看见了久违的萧如故。后者除开坐骑从白鹤换做了白马外,风采依旧,一袭淡淡黄衫,一如故旧的微笑,言语间更是温文尔雅如故:“李兄和慕容小姐来潼关已非一日,早该登门正式拜访,惜近来琐事烦身,未能成行,如故真是惭愧。” 若非早听说他坑埋四万降卒的丰功伟绩,慕容幽兰几乎将他当作一个谦谦君子了。但既然知道眼前这位仁兄,就是谈笑间即能冷静将千万人送上断头台的杀人魔王,小丫头自然半点好气都没有:“也没什么好惭愧的,前几日我们将你十万大军杀得丢盔弃甲,你也夹着尾巴才逃掉,我们才好生惭愧。” 李无忧却弄不清萧如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家伙上次被自己打败后,忍了好几天,本以为他是要守住地利,遏制楚军对库巢的增援,现在怎么忽然沉不住气,以四万败卒强攻有两万楚军镇守的雄关呢?听到小丫头的回答,他不禁暗自好笑,表面却呵斥道:“小兰不得无礼!难得萧兄这么客气,我大楚堂堂礼仪之邦,怎可在化外生番面前失了礼数?萧兄,小丫头不懂事,你千万别见怪!” 萧国在大荒的至北,向称塞外,国人多豪迈不羁,但却被南方人视作没有礼数,为化外之民,蔑称生番,李无忧如此说,却是将萧如故骂得惨了,慕容幽兰一愣后,随即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四万萧军同时脸上有了怒色,两人一组将手中刀枪相击,发出一阵震天的锐响,整个天地似乎也为之一寒。 萧如故挥手,万千响声同时停止。他淡淡一笑,道:“无妨,无妨,礼数那些繁文缛节,只有孱弱的人才在意,根本不能用来束缚我们萧国的勇士。勇士们,你们说是不是?”最后一句话,却是回头对萧军说的。 “对!勇者无礼!”人群中,有人高呼了一声。紧接着,全体萧军齐声高呼“勇者无礼!”声振云霄,只似要将面前的千年雄关震塌一般。 李无忧朗声大笑:“是谁在放狗屁?” 这一句话初开口时也不甚大,但他每说一字声音便高了一分,说到“放”字时,已是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到“屁”字时,声音在四万萧军的高呼声中已是清清楚楚。更奇的是,话音出口后,并不消失,而是在空气中回旋,仿佛千万人同时高呼“是谁在放屁……谁在……放放屁……”四万萧军的热血高呼竟被他一人的回音给压了下去! 萧军士兵同时住了嘴,毕竟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放屁。萧如故苦心营造的杀气便这么被李无忧破得干干净净。 “想不到禅林的梵音佛唱配合狮子吼,竟然能有如此威力!”刚才最先说话那人忽然高声道。 他这一声也不大,但出口之后,只如站在北溟南峰上向下砸了一座须弥山,雄浑慷慨,李无忧的回音立时被这一声压了下去,场中难得的一片安静。 “是哪只缩头乌龟在冒泡?”李无忧知道来了高手,使出激将法。 “李大侠最近春风得意,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连我这个老朋友都不记得了呢!想当日在西子湖上,月明风轻,你我凌波御风,比剑斗法,何等惬意,怎生如此快就淡忘了?” 萧军兵马忽然两边一分,一人走出阵来。 却是独孤千秋! 虽然早在北溟的时候,李无忧就听独孤羽说冥神没死,回来后随即将菊斋的归去来兮剑法飞鸽传书给柳随风,让他找个女子学来冒充程素衣,以防不测,但这不过是以防万一,他内心深处,并不相信竟有人被自己刺中心脏还能不死。不想独孤千秋却还真的就没死,最后也还真是被石依依给吓走,才保住了库巢不失。事后柳随风大赞其为神来之笔,但李无忧自己却有苦笑,这样的神来之笔要是再多来几次,老子非崩溃不可。 老家伙竟然又跑到这来了,他不是答应石依依不以江湖手段解决这场争斗的吗?现在这算什么? “哎呀,这不是冥神独孤前辈吗?多日不见,真是想煞无忧了。这大热天的,您老不在西湖底乘凉,大老远的跑到潼关来看望晚辈,风吹日晒的,一把老骨头给散了怎么办啊?”李无忧虽然满腹疑窦,却一脸热情地嘘寒问暖。 他搞笑的话语惹得楚军全场大笑,冥神千辛万苦营造的肃杀气氛随即消失无踪。 “哼!卑鄙小人,要不是你乘我和慕容老儿比武的时候,乘机偷袭,本神又怎么会被迫在西湖底诈死了一月之久,直到最近才复原过来?” 第116章 独孤千秋冷冷一笑,语惊全场。 当日李无忧和慕容轩合力才刺杀了独孤千秋,自然是见不得光的,李无忧只好一人背了这个黑锅。这虽然让他的名声如日中天,但却埋下了巨大的隐患。他所料不到的是,隐患爆发竟是独孤千秋的死而复生,到两军阵前来打击自己的名声和威望。 虽然在鄙视仁义的战场,道德名声无异于脱了裤子放屁,但只要自己稍微应对适当,独孤千秋未死这个事实却能让自己竖立的无敌形象摧毁,而声望也将跌至低谷,三军必然士气被夺,自己再被独孤千秋缠住或者杀掉,潼关很可能就此守不住了。只是,嘿嘿,你们想的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两军同时哗然,萧军自是骂李无忧这个卑鄙小人,暗箭伤人不说,还欺世盗名,楚军则骂独孤千秋厚颜无耻,血口喷人,只不过独孤千秋活人就在眼前,他们的骂声有些底气不足罢了。 听他辱及父亲和老公,慕容幽兰不禁气极:“独孤老贼,你胡说八道!就你那点微末道行,我爹和老公随便一个人伸伸指头就将你碾成粉了,哪里还需要两人联手偷袭?” 此言一出,楚军立时士气大振,纷纷鼓噪起来,毕竟谁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心中的神是个无耻小人,他们情绪上更愿意相信慕容幽兰的话。 欢呼声中,却响起了李无忧的呵斥:“小兰,休得胡言乱语!”众人一愣之际,他却又已大声道:“杀独孤千秋这样的无耻小人,用手指岂不是会脏了岳父大人和我的手吗?想岳父大人这样的方正君子,身有正气,独孤千秋这样的卑鄙之徒见了他,还不立刻羞愧而死吗?” 楚军大声叫好,独孤千秋听他指鹿为马,肆意颠倒黑白,不禁气得脸色铁青,而李无忧下一句话更差点没将他憋死:“独孤老贼,当日我一口唾沫就要将你淹死,你跪在我面前,帮我舔鞋底,苦苦哀求了我三天三夜,我害怕你把鞋底舔穿,才答应饶你一命,给你一个自新的机会,对外宣布了你的死讯。没想到你非但不在西湖忏悔,反而跑来这里诋毁我和岳父的名节,试问你这样毫无信义,人格卑劣的无耻小人,怎么配做一派之主?怎么配活在天地之间?我若是你,早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哪里还有脸在此胡言乱语?” 楚军大笑,又是一阵叫好声。萧军中也有多人失声笑了出来。独孤千秋脸色越发变冷,他为人虽然阴狠,对这诡辩胡言之道却并不擅长。 李无忧对身旁的慕容幽兰和王定诸人嘱咐一句,长笑一声,御风飞下十余丈高的潼关城墙,落到萧军面前五丈处。楚军为他绝顶轻功欢声雷动,萧军却疑这是挑衅,不禁大哗,就要上前冲杀,萧如故猛一扬手,千军万马齐刷刷退回原地,纹丝不动。 萧如故下了马,在离李无忧丈处站定,正视后者,朗声道:“李元帅,你虽然巧舌如簧,但在事实面前,强辨又有何益?人所共知四大宗门武术各成一派,且绝对不会收别派弟子为徒,你一人竟然能精通四大宗门的武功法术,明明就是易容化妆,潜入各派偷学所致,此为人所共知,还能抵赖吗?大家所不知道的是,你为了获得此战胜利,竟然在前天晚上潜入我军营中释放蓝毒瘟疫,幸好被家师谢惊鸿所阻。诸位请看,这就是装蓝毒瘟疫的小瓶,上面还缠有当日他留下的衣角!试问这样一个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卑鄙之徒,又有什么龌龊的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谢惊鸿是白道神话,如果萧如故竟是他的弟子,那他所说的话可信度就相当的高了。见到萧如故手中的蓝色小瓶和上面的蓝色衣袂,两军将士都是哗然一片,都以畏惧神情望向李无忧。 李无忧只道他今日有备而来,定会有当日自己不小心留下的证据,却不想他竟然剑走偏锋,转而从门派出身和自己行刺失手的事上打击自己,并将昨夜的事反打一耙,暗呼厉害,却知道强辩定是无用,也只有击其软肋,当即大笑道:“真是好笑!如故兄,你随便拿一个你老妈装尿的小瓶就说是蓝毒,随便在某个垃圾堆里拣一块破布,就说是我衣角,未免太儿戏了吧?” 萧如故微笑道:“早听说李元帅未成名前不过是个无赖泼皮,今日算是见识了!只是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夜你潜入我军中放毒时,没有留意到我帅帐之外挂有回光奇镜吧!”他边说边将蓝毒收起,从怀中摸出一面造型奇特的古铜镜来,“今日就让我用这面镜子投影到潼关城墙上,揭穿你这欺世盗名的卑鄙小人的真面目吧!” 啊!两方将士齐齐吃了一惊。传说中回光奇镜是禅林寺的镇寺五宝之一,能够将曾经在镜子面前出现过的景物记录下来,之后一定时间内可以反复观看。没想到萧如故竟然借到了这个法宝! 李无忧暗自懊悔自己当时没有注意,知道他定是放出那天晚上的片断,然后断章取义,牵强附会一番,自己就百口难辩了,不行,必须先发制人,心念电转间,已有了计较,当即大笑道:“回光奇镜向为禅林至宝,向不外传!如故兄,你说这是回光奇镜,我安知是真是假?不如借我一观再说!” 说时小虚空挪移展动,凭空跨过一丈,直取萧如故手中奇镜,后者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招,微笑拔剑,却不刺李无忧身形本身,而是直指他下一刻身形出没所在,不料李无忧本是前冲的身形陡然一顿,随即如一条游龙般自剑尖滑过,同时右手呈拈花之态直取闪电般的剑光。 “想用拈花指夹我剑尖!”萧如故被他这个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忙改刺为削,仿佛片片雪花飞舞,剑势已变成惊鸿剑法中的雪泥鸿爪。 “哈哈!如故兄,你上当了!”李无忧大笑声中,拈花指忽然敛去,萧如故立时感到一阵清风,透过满天的雪花扑面而来,直逼自己咽喉。 “这是……落英剑法!他不是要抢回光镜,而是想杀我!”萧如故心念一动,惊鸿过眼身法施出,在间不容发之际避过了李无忧这招落英凭谁,但空气中却有无数道冷冷的暗劲却已流到左侧。 他本是右手出剑,左手持镜,此时长剑去势已老,不及收回,而那暗劲却是尖锐如针,如漫天花雨,避无可避,本能地出镜去挡。 “啪~啦!”一阵碎响过后,那面古铜镜已被穿了无数细密小孔,上面的符文也已变得模糊不清,什么上古神器,刹时变做了上古废铜。 二人这几招交手只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又快如电转,独孤千秋刚想插手,交手却已停止,李无忧也已远遁到两丈之外,收剑还鞘,哈哈大笑道:“如故兄,你怎么如此小气?我不过是借来一观,又不是不还,你竟是毁了也不肯给吗?” 萧如故微笑道:“明明是你做贼心虚,惧怕我将你丑事公诸天下,毁坏神器,现在又含血喷人,这天下的恶事都被你做了,还一副大义凛然模样,说声卑鄙无耻,算是抬举你了!” 好家伙!果然是故意引我出手!但你怎知老子也不是故意的呢? 李无忧哈哈大笑道:“你说那块破铜是神器,谁又知晓?萧帝若是拿块破布就说是我探营留下的铁证,那我手中拿的还是你昨天在捉月楼嫖娼留下的裤子呢!”他开口时,双手还是空空,话音落时,右手却从背后凭空拽出一条绣龙的黄色真丝底裤。 萧如故正觉得那条裤子好生眼熟,下身却阵阵发凉,低头看时,金甲依然在,甲下的底裤却已不翼而飞,一时又惊又怒,又羞又恨,纵身退回本阵。 两军将士目瞪口呆,忽听石枯荣高声道:“打个鸟的仗哦,萧狗,你先滚回家去买条裤子再来吧!”楚军随声附和,发出震天的大笑,而萧军人人面上无光,不是垂头丧气,就是目眦俱裂。此时事实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萧如故于两军阵前竟然被李无忧一招间取下底裤而不自知,对后者声望的打击,实比丢失数座城池还要更甚。 “隔空取物!”独孤千秋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知道萧如故身怀谢惊鸿的照影神功,不惧任何暗法术暗算,这才敢放心让他接近李无忧,却没想到后者的武功竟也练至如此极境,刚才过招之际竟然暗自用隔空取物的手法取下萧如故的裤子,而后者全不自知! 李无忧高举着那条底裤,大笑道:“各位,难道这就是天下第一高手谢惊鸿前辈传人的身手吗?” 两万楚军哈哈大笑,齐声道:“不是!” 慕容幽兰大声道:“谢惊鸿的传人当然不是,光屁股猪的传人倒很有可能!”楚军更是笑得东倒西歪,萧军人人羞惭。 一名萧军万夫长脱下自己披风,双手捧给萧如故道:“陛下,你先裹上吧!” 萧如故脸色一寒,挥剑斩下那人头颅,怒喝道:“主辱臣死!朕今日受此大辱,唯有用血才能洗刷,岂是披上一件披风就能遮掩的?”下一刻,他将披风朝李无忧狠狠一掷,用力一挥手,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儿郎们,给我冲!谁杀了李无忧,我赏他黄金百万两,封平楚王!” 四万萧军同时发一声喊,赤红了眼,当先一万轻骑同时取出背上白色羽箭,同时拈箭引弓。下一刻,万箭齐发,遮天蔽日,周围先是一黯,随即大亮,每支羽箭的箭尾都带上了耀眼的白光,天空仿佛下了一场华丽的流星雨。 “流星箭阵!”同一刹那,潼关城头的诸将同时惊呼了一声。慕容幽兰更是花容失色,正要飞掠而下,却觉腰间一麻,王定沉稳的声音响起:“元帅刚才吩咐过,无论他发生任何危险,诸将都不得下城,违令者军法处置!” 第117章 “你个大木头……”慕容幽兰刚骂了一半,王定甚至连她哑穴也封了。 石枯荣拔刀怒道:“王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王定右臂高举,厉声道:“石将军,元帅刚才吩咐得清清楚楚,难道你也想抗令吗?” 石枯荣见他手中拿的正是刚才李无忧下去前交给他的金牌令箭,而李无忧也有“若有不测,一切交给王定指挥”之语,颓然叹了口气,道:“末将不敢!” 城头骚乱平定时,城下却已风云突变。 “你不要我要!”李无忧哈哈大笑,用禅林小擒拿手稳稳接过萧如故掷来带着含有内劲的披风,道声“长风万里”,随即将那披风猛地掷出。天空忽刮起了一阵狂风,将漫天星雨吹得一阵涣散,但那箭羽速度虽减,却去势不止,依旧迅快射来。 “梅岭孤香,正气冲霄汉”李无忧大喝一声,双掌一合随即推出,一蓬丈许方圆的巨大七彩光华自他右手掌心飞出。 漫天箭雨本是分散,但近他丈外,随即成圆锥形汇集到他身上来,正好撞上那蓬七彩光华,却再不能前进分毫。 箭和光,同时停止了动静! 萧国名震天下的流星箭雨阵,就这么被他以一己之力给顶住。 场中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呼吸,傻傻呆呆,浑忘记了说话。 “浩然正气竟然可以这样用!”独孤千秋的声音已经分不出是梦呓还是唏嘘。 萧如故微微一愣,随即大喝道:“再射!” 又是万箭齐发,遮天蔽日。 这一次,一万支箭不在是齐齐直射,而是射到李无忧身边时,忽然转向,有的自头顶射下,有的从足下射来,还有的取的他背部。 “万流归宗,来!”李无忧喝了一声,漫天箭雨,再次成规则形状,汇集到了李无忧身前的七彩光华中。 “再射,再射!”萧如故大骇。 萧军连射九次,九万支箭汇聚在李无忧身前,却被那层光华顶住,不能前进分毫。只是却少有人发现,李无忧的双足已深深陷入地上坚硬的花岗石中。 终于,李无忧大喝道“移花接木,去”,双臂划了个圆,最后挪移向身侧,那九万支箭听话地顺势飞去,再次分散成流星雨态,射到潼关城墙旁边的单于山青冈石壁上,箭身全数没入,唯有白羽如雪,散了满壁。 此时红日高照,清风徐徐,李无忧背负双手,意态悠闲,蓝衫飘飞,一如神人,而那满壁的白色,如天上白云舒卷,说不出的好看。 两军将士愣了半晌,忽有人大喊了一声:“楚!” 众人凝目看去,那石壁上参差的白羽正好组成了大大个的“楚”字,看来古朴平拙,但却不怒自威,王气纵横,大有睥睨天下之态。 “莽莽大荒,天河汤汤。百战百胜,唯我楚邦……”楚军将士热血沸腾,高唱起新楚军歌。歌词朴实,旋律也非常简单,但歌声却豪迈雄壮,震得波哥达峰和单于山似也在颤抖,萧军闻之色变。 萧如故痴痴呆呆了半晌,猛然想起李无忧刚才这一招虽然威猛,却定然是耗费了巨大的真元,此时不杀他更待何时,当即大喝道:“李无忧已是强弩之末,萧国的儿郎们,难道你们四万人还敌不过他一人吗?” 萧军如梦初醒,弓骑退后,手持斩马刀的轻骑和带长枪的重骑兵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潼关城上,王定解开慕容幽兰的穴道,大喝道:“开城门,兄弟们杀下去,保护元帅!” 李无忧大笑一声,手中一道刺眼的白光飞出,伴随着龙吟之声,水龙吟再次发出。冲在最前面的萧军发出一声惨呼,但后来者依旧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白龙游入萧军阵营,随即分散成千万条小龙,四散乱飞。 下一刻,冲在最前面的五百萧军连人带马全部躺在地上,惨象勾起了萧军数天前惨败的回忆,一时虽然不至于逃跑,但上前的步伐明显一缓,再不敢上前。 “他……他的功力难道永无穷尽的吗?”萧如故手足冰凉,又惊又怒,却知道军心不可失,下令暂停攻击,目光射向了独孤千秋。 此时,慕容幽兰和王定、石枯荣已落下城头,迎了上来,小丫头扑上来着急道:“老公,你没事吧?” 李无忧朝三人挥了挥手,示意三人退到五丈之外,对着萧如故大笑道:“才一百万两黄金,封平楚王,如故兄,你看不起你的士兵不要紧,但你不能看不起老子啊!” 独孤千秋右手虚抓,正将一道黄色的剑形光芒渐渐凝聚成型,闻言冷笑道:“那你以为自己值多少?” 两军将士都是好奇,雷神大人第一次说出自己的身价,这可是本年度最轰动的新闻了,人人屏住了呼吸。 “怎么……怎么也得再加一两,一百万零一两吧?官职,也要随便加点啊!至少也得是平楚王他大爷吧!”李无忧期期艾艾,很不肯定道。 所有的人同时捏了一把冷汗:“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人……” “少现宝了!臭小子!”独孤千秋大喝一声,手中的玄黄剑直劈过来。剑光方一劈出,凌空忽然暴长至一丈。 “喂,千秋老儿,怎么招呼都不打,就偷袭过来?我说你们魔门的人卑鄙无耻吧?你还不承认!”李无忧嬉皮笑脸地骂了一声,展开龙鹤步间不容发地避了过去,方才站立之处,却被劈出了条尺深的裂缝,气浪带起的泥沙溅了他一裤脚,不禁大怒:“老不死的,你不知道俺老婆洗衣服很辛苦的吗?” 一旁的慕容幽兰奇道:“老公,每次都是你给我洗衣服,我怎么辛苦了?” 众人:“原来……” 李无忧只差没找个洞钻进去。 但独孤千秋却不给他机会,将玄黄剑收成三尺长,朗声道:“李无忧,当日你与慕容老贼以卑鄙手段将我重创,害得我不得不诈死西湖,你却传言江湖说我是违反禁武令而被你只剑杀死!今日我以萧国国师的身份向你挑战,当着两国将士六万人的面,和你公平决斗一次,你敢是不敢?” “公平决斗!”“国师必胜!”萧军立时齐声呼喊起来。他们虽然勇悍,但并非不知进退,两次被李无忧打败后,都是闻其名而丧胆,刚才又见李无忧大展神威,更是心胆俱寒,疑为天神,若非萧如故英明天子的形象深入人心,冥神在一帮助阵,这些人早就丢盔弃甲,逃之夭夭了。毕竟大荒最有名的勇士,也不能和神作战吧?现在有冥神亲自向他挑战,不啻最后一根稻草,哪里还不高声附和? “雷神大人,宰了独孤老儿!”“神啊,灭了萧如故!”此时已有万余楚军冲出关来,城头城下同时高呼着雷神之名,他们此时只觉得李无忧简直是无所不能,灭了独孤千秋和萧如故都只是片刻间的事,浑不知刚才的几招耗费掉了李无忧无数的元气,现已是强弩之末。 但谁也不知道,李无忧正在深深的懊悔当中:“妈的!老子虽然千算万算,却怎么把老乌龟的另一个身份给忘了?自五十年前天巫门宣布退出萧国朝野是非之后,从天柱山搬到天鹰后,地狱门就俨然以国教身份入主萧国皇室,如今地狱门如今在萧国的地位实是等同于禅林之于新楚,正气盟之于平罗,玄宗之于陈国,天巫之余天鹰,而独孤千秋也在四十八年前被加封为国师。独孤千秋敢不顾圣地菊斋的压力,到两军阵前来向自己叫阵,正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江湖中人。早知道老子就用让柳随风说淡如菊的意思是希望老儿退出这场争斗,老乌龟旧情难了,必然答应,唉,失算,失算……呵呵,不过若是那样的话,三哥大概会出山来砍我吧?” 他一面心念电转,一面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笑道:“独孤老儿,你也一百好几十岁了吧?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是那么冲动,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小命。虽然‘老而不死谓之贼’,但天下有谁敢骂你老贼呢?你要知道,老子已经杀过你一次,再杀你一次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又有什么敢不敢的?只不过……” “李无忧,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若不敢和我比武,也不必找借口推托!只要你从我裆下钻过去,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你看如何?”独孤千秋硬生生截断了他的话。 “雷神必胜”“雷神无敌”“雷神,把独孤老儿的小鸡鸡给割下来”“雷神宰了独孤老贼,抓他女儿来作小妾吧”“嘿,兄弟,独孤老贼无儿无女的”“那就抓他奶奶”,楚军求战声此起彼伏。 “懦夫”“胆小鬼”“狗屁的雷神,回家吃屎吧”,萧军也是群情激愤。 “李无忧,你若是个孬种,就尽管推掉好了,我不会鄙视你的!”萧如故趁热打铁道。 “孬种”“孬种!”萧军齐声高呼。 “我老公刚刚才大战……”慕容幽兰的话说了一半,却被李无忧一个眼神制止了。下一刻,大荒雷神拔出无忧剑,比北溟冰雪还寒冷的眼神扫视前方,四万萧军齐齐住了口,长剑指天,冷笑道:“独孤老儿,你以为乘我大耗法力之际,就能战胜我吗?好,今日当着六万勇士的面,我就只用一招,就能将你打倒!” 杀气冲天,天地一白! 狂言惊天。场中一片死静,唯有热风吹沙,战马闷嘶。 独孤千秋微微一愣后,大笑道:“哈哈,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那我们就以一招为限……对了,你要是一招不能将我打倒,又当如何?” 两军将士同时冷汗直流,堂堂地狱门主,妖魔榜排名第三的一代宗师,居然厚颜无耻地用话挤兑一个晚辈,实在是…… 却见李无忧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道:“打不倒就用第二招了,不行就第三第四招了,你以为怎样? 第118章 难道还要老子自废武功?” 众人再次狂汗。 “对啊,对啊!我刚想这么说呢!”独孤千秋大喜的表情,清楚地告诉大家他确实没说假话。 众人彻底没了语言。 “靠!早知道你这老小子卑鄙下流,但没想到尽是这么下作!” “操!老子也早知道你就是说说而已,刚才不过是试探你一下,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我猜中!老子果然是英明神武!” “算了吧你,想占老子便宜就直说嘛,干吗搞得那么下作?” “操!你又不是大美女,有什么便宜好占的?” “难说你这老乌龟不是玻璃!” “咦,这个惊天大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阁下也是同道中人……” 名震天下的雷神和冥神两大绝顶高手,胡搅蛮缠了半天,架没打起来,却骂了个不亦乐乎。 两军战士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帮着各自的偶像骂了起来。一时间,潼关城下,唾沫飞溅,操娘骂爹声不绝,直让风云变色,天惭地愧。 两人背后,慕容幽兰和萧如故不约而同地抹了一把汗,同时想:“天下最无耻的两个人怎么集中到一起了?” 这场被后世史家戏称为“水漫潼关”的口水战,直从日正当中骂到了日影西斜,依然没有丝毫休战的意思,直将双方负责供水的后勤部队累得一个个口吐白沫,无数萧国的宝马良驹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了运水途中。 最后,两军的士兵们终于坚持不住,一个个东倒西歪,唇干舌燥。但李无忧和独孤千秋这两个挑起事端的恶棍,依然没有罢休的意思。 二人都是“饱学之士”,这一通恶骂自是上下古今典故、天南地北俚语的一阵旁征博引,不时更有创新发明,异彩纷呈,二人骂了整整一个下午,新鲜的词语依然如滚滚天河水永无断绝,两军将士都是大开耳界,狂呼过瘾。 萧如故更是摇头长叹道:“国师长年穿着一袭黑袍,难得哼出几个字,我原以为他除开耍酷,别无所长,倒没想到在骂人上竟有国手级的造诣!” 但很快,二人开始从血肉横飞的泼妇骂街,开始向高层骂技升华,此时二人所骂,已似是而非,似非而是,或故弄玄虚,或信口开河,或虚与委蛇,或顺手牵羊,或旁敲侧击,或含沙射影。到得后来,但场中诸人却越听越如在听天书,浑不知所云。 直到很多年后,有楚国士兵将二人今日所说辑成语录,精研了五十年,终于大悟,于次日在《帝都晚报》撰文曰:骂人至高境界,乃是无招无形,令人当时并不知自己被骂,直到若干年后才恍然大悟‘当日某某所言原是骂我’,大帝年少时即达如此境界,实乃天纵奇才……”一时响应者如云,据说此篇稿子竟然获得当年“十大惊世发现”第一名,负责颁奖的是长寿的礼部尚书唐鬼评价说:“此文能从一个新的角度,阐述大帝的英明神武,必将开创一个新的文学神话……”云云。 终于,忍耐不住的萧如故喝道:“李元帅,国师,你们到底打不打,不打我们就鸣金收兵了!” 独孤千秋这才回过神来,大叫失算:“臭小子,你果然阴险!假装和我骂架,暗自却在恢复功力!” “老王八,你少给老子装傻充愣了!”李无忧不屑骂了一声,手指向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借骂架之际,爪子指指点点的,其实是在布你魔门中最阴险最恶毒的灭鸡大阵。” 两军将士同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二人方才表面虽然是不顾身份的骂架,暗自却一个是在恢复功力,另一个看似骂得手舞足蹈,其实是在布置阵法。大荒四仙,果然都非善类。 第四十章五行生克 “你……你是怎么知道灭世大阵的?”独孤千秋大惊。灭世大阵,全称十殿阎王灭世大阵,与天魔门的天魔解体阵和无情门的情丝锁魂大阵并称为魔门三大极阵,但近百年来,江湖中人却是只闻其名,却无人见过这三大阵的施展情形,而独孤千秋也是此次死而复生后,才完全领悟此阵,却不想李无忧竟然早就一眼看穿! 李无忧却暗自好笑,没见过猪上树,老子还没吃过猪肉吗?三位大哥和四姐都是两百年前即名动天下的超卓人物,更与魔门一代奇才陈不风交手多次,对魔门阵法再熟悉不过,这个见识自己当然是继承了过来,再加上天眼的帮助,查形观色,想不猜出也难啊! 慕容幽兰是大仙慕容轩的宝贝女儿,家学渊源,对此阵自然也是知之甚深,闻言柳眉倒竖道:“老独孤,你真不要脸,竟然敢用这禁忌阵法,难道就不怕五行大神震怒吗?” 李无忧笑道:“小兰别怕。他这鸟阵,灭鸡就差不多了,灭世就是做梦了!”随即大声道,“你和所有人都退回城中去,没有我的命令,无论发生何事,谁都不准下来!” 小丫头急道:“这怎么可以,老公我们有难同当的!”说时前冲,却立时撞到一个无形结界,黑光一闪,被震得倒飞回去。 “慕容丫头!你既然知道灭世大阵之名,就该知道此时李无忧身周五丈之内都已是阎罗结界笼罩范围,再过片刻,结界将达十丈[奇`书`网`整.理提.供],在结界中,我们交手所产生的余波,你是抵挡不住的,还是先躲到一边去吧!”独孤千秋这个时候终于显示出了一代宗师的气度,主动替李无忧去除包袱。 李无忧道:“小兰,老公我的本事你还不相信吗?你先上城楼去,看我怎么收拾这老家伙!王将军,石将军,带慕容将军和将士们先回去!” 王定道:“慕容将军,请!” 慕容幽兰想了想,深深望了李无忧一眼,展颜笑道:“老公,我相信你!”转身掠上城头。 “元帅珍重!”王定和石枯荣向李无忧行了一礼,带队回城。 另一方,萧如故也下令萧军退出二十丈外,霎时间,空空荡荡的潼关城下就只剩下李无忧与独孤千秋这两个最强者和那五百具萧军尸体。 独孤千秋却并没有立时动手的意思:“呵呵!小子,你可真是好胆色,明知道灭世大阵为亘古以来魔门最凶残的大阵之一,你竟然还敢以身相试!今日你即便是败在我手上,也足以自豪了!” “拜托,老大你废话有完没完啊!你不累,看的人却都快疯了!”李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倒是快点出招,三两下打完,兄弟们也好收工回家抱老婆啊!” 独孤千秋脸色一白,冷哼道:“你那么急着死,本神这就成全你!”双手怒张,十缕黑色光华直射向李无忧。 李无忧侧身让过,那十缕光华落地之后,腾地冒起一阵黑烟,烟雾散去,十尊手持判官笔的凶神恶煞现出形状,将李无忧团团围住。 “啊!”旁观的两国军队见那十尊凶神,个个面目可憎,除开双眼紧闭外,果然与传说中掌控人间生死轮回的十殿阎罗一模一样,同时惊叫了一声。 “这就是传说中的十殿阎罗?我看和泥胎也并没什么分别嘛!”李无忧撇了那十人一眼,拔出无忧剑挽了几个剑花,不屑道。 独孤千秋却不理他,念咒道:“十殿阎罗,诛神灭佛!去!”右手食中二指,指向两名阎罗,后者双眼睁开,放出绿幽幽的光芒,舞动判官笔朝李无忧扑上。 李无忧右手持剑,左手背负,摆了个酷酷的姿势,见那两名阎罗行动奇慢,当即悠闲地剔了剔眉后,曲指弹剑。 无忧剑刚发出一声龙吟,那两名阎罗身法却忽地快如鬼魅,眨眼间两支判官笔已离他咽喉已不过两寸,而另外的两只手却如电般探向他裆下! “瞬间转移!独孤老儿你真卑鄙……天,原来阎罗也会猴子偷桃这样阴险的招数啊!”李无忧吓出一身冷汗,再顾不得保持潇洒的形象,一个拙劣姿势侧身让过下面两爪,同时无忧剑一化为二,分别迎上那两名阎罗的判官笔。 “铛”“铛”,贯注有禅林伏魔罡气的无忧剑先判官笔击中两名阎罗的胸部,但却如中金石,而一股反激的巨力和膨大的阴寒气劲顺着长剑猛地传了过来,同一时刻,判官笔也已近他咽喉不过半寸,巨大的杀气竟让他呼吸一滞。 千钧一发之际,他意念闪动,使出化石大法,将那两支判官笔石化,同时在咽喉前结下文殊洞空色法印。 “乓!”石笔与空色印相交,激起一团金光,李无忧却被震出丈外,阴寒气劲已经攻入心脉,忙运转浩然正气,下一刻,他吐出一小口鲜血,阴寒窒息的难受感觉才消失一空。 两支石化的判官笔迅疾恢复原状,十名阎罗也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 李无忧低头看见握剑的右手上竟结了一阵冰霜,不由惊骇道:“有没有搞错?他们不过是十殿阎罗的化身灵体,怎么会有如此实力……老王八蛋,你是不是用了处女初夜血修炼?” 传说处女初夜血是天下最圣洁但也是最阴寒之物,修炼魔功的人若是长期吸食,可以练成不死金身,虽然是以讹传讹,但李无忧却知道处女血对灵体的增强却是确有其事的。 “好见识!这也被你发现了!”独孤千秋没一点否认的意思。 “可恶啊!那么多清纯少女,就被你这恶魔给糟蹋了!你……你怎么……怎么……”李无忧怒发冲冠,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楚军将士见到雷神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禁肃然起敬,雷神大人果然是正气凛然啊,不愧是我等偶像。萧军却一阵惭愧,唉,我们的国师作出如此勾当,比之身怀正气的雷神大人,真是…… “你……你怎么修炼的时候不叫我呢? 第119章 老王八蛋,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李无忧石破惊天般续道。 两军狂倒! “下次吧!你来萧国,我请客!”独孤千秋微微一愣,随即展颜笑道,同时手指连点,指挥那两名阎罗扑上,“如果你还有命的话!” “不许耍赖哦!”李无忧大喜,无忧剑剑尖“嗤”地射出一道黄色的浩然正气,正巧刺在一名阎罗的左臂上,手臂应声而落。 “浩然正气专破天下法术,果然是名不虚传!此子年纪轻轻,修为竟已达如此境界,今日若不乘他虚弱时将其除掉,来日怕再无机会!”独孤千秋心中滔天巨浪,表面却不动声色,十指连点,那剩余的八名阎罗同时睁开绿幽幽的眼睛,鬼叫一声,齐齐攻上! 李无忧展开无忧剑,将浩然气剑使了出来。这套剑法以浩然正气为魂,正气盟的至高除魔剑法乾坤八剑为魄,使动间带出的浩然正气终于将阎罗们兵刃间上的阴寒气劲给克制住。 但这十殿阎罗似乎人人功力不凡,而且还精擅合击之术,在灭世结界的配合下,瞬间移动快极,只如人人都会小虚空挪移一般,端的是神除鬼没。虽然李无忧身具天眼,能“看”清楚他们的移动轨迹,但依然觉得他们的速度如同鬼魅,只好一边大面积使用维持时间并不是很长的石化大法,一边放出迟缓结界,去降低他们的移动速度。 饶是如此,十殿阎罗的行动,依然奇快无比,而反应也是超人一等,仿佛真有智慧一般,李无忧只觉得自己不是和灵体交手,而是和江湖中十个身具绝顶轻功的武学好手作战。 无奈下使出幻术惑敌,但平时百试不爽的李代桃僵等幻术,在灭世结界下,很快就无所遁行,不由大悔:早知道,说什么老子也不轻易试阵了。 不过此时后悔已是不及,好在十殿阎罗也畏惧他的浩然正气,不敢靠得太近,才暂时勉强维持了个不胜不败之局。 城头的楚军都是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而萧军却是欢呼声此起彼伏。 “嘿嘿,臭小子,我看你还能撑多久?”独孤千秋忽然怪笑一声,十指再次颤动,又有十个阎罗破土而出,不过这次手里拿的却是生死簿。 “独孤老儿,你耍赖!明明说好是十殿阎罗,你怎么又叫了十个来?”李无忧大骇,忙大声抗议。 “阎罗难道没有副职的吗?”独孤千秋驳回了他的抗议,挥动手指,新来的十殿阎罗睁开血红的眼睛,飞扑上来。 “老乌龟!烂屁眼的老不死,你怎么这么没信用啊?”立时险象环生的李无忧不禁破口大骂。 独孤千秋不怒反笑:“呵呵,我还忘了告诉你,阎罗还有候补的!”十指再招,又招出十个手持阴阳锁而眼放黑光的阎罗。 李无忧这次是没时间骂了,龙鹤身法、御风术和小虚空挪移同时施展不说,还要使用转瞬即告无用的幻术躲避,时而滴水穿石,时而化朱成碧,时而李代桃僵,险险地在三十个阴气森森的阎罗之间穿来穿去。 终于,一个阎罗的判官笔不小心划在了他的臀部上,裤子上立时多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性感的屁股露了出来。 “娘西皮,老子这件衣服好贵的!”李无忧痛心疾首地抱怨了一句,忽然拔地而起,如龙游九霄般飞上十丈高空,那三十个阎罗像索命冤魂一般如影随形地追了上来。 “奶奶的,你们就那么想作老子跟班啊?”李无忧悬于高空,狠狠骂了一句,忽地俯身下冲,于刹那间刺出三十剑。 观战的两军战士,忽然发现天空大亮,七彩光芒大盛,惨叫声不绝于耳,接着就只发现一阵黑烟飘散。 光芒散去时,天空只剩下李无忧一人,那三十个阎罗已烟消云散。 独孤千秋喷出一口鲜血,踉跄退了两步,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小子,原来你刚才一直在示弱,求的就是现在的一击必杀?” “废话!不然你以为老子真的拿他们没办法啊!”李无忧撇了撇嘴,轻盈地飞身落下。 楚军欢声雷动,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随着李无忧的落地而轻轻放下,甚至连王定这样的沉稳人物也不禁击掌叫好,只有慕容幽兰撇撇小嘴,一脸不屑,心道:“我老公连修炼了两千多年的金翅大鹏神都打败过呢!现在不过是宰了几个小鬼的头,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结界之中,独孤千秋冷酷地笑了笑,擦去嘴角的血迹,淡淡道:“一切,终于开始有点意思了!”双手一合,结了个古怪的印式,忽地大喝一声“地狱不空,我不成佛。天地不仁,阎罗重生”,喷出一口血雾。 李无忧条件反射般后退,却发现那血雾并不是喷向自己,却落在地上那五百具萧国士兵的尸体。 “地藏重生法!”李无忧吓了一跳,“独孤老儿,你用这样的邪法,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独孤千秋冷笑道:“邪法?什么是邪,什么是正?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今日能杀了你,我就是正。天谴?天在哪里?萧国今日若能踏平潼关,来日一统天下,如故就是天子,我们今日所为就是吊民伐罪,就是奉天承运,我们就是天!” “这个……”李无忧呆了一呆,仿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哼,接受不了吗?你们这些自命名门正派的人,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说什么是非公理,说什么苍生黎民,不过是满足自己私欲的借口,凭什么和我说天讲地的?” “那个……”李无忧想说什么,但立时被萧如故给打断,“仁义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借口,只有胜利者才有权力说正义……” “住口!妈的你有完没完啊?”李无忧终于忍耐不住,“老子想说的是,你刚说的这些平常都是我的台词,你抢了我风头,怎么一点愧疚都没有?” “要个屁的愧疚啊!”冥神独孤千秋再喷出以口血雾,放声大笑,“哈哈,我刚才之所以那么做,就是要吸引你的注意力,好让地藏重生法转化完全成功……”他话音刚落,那五百个死去士兵的尸体已完全腐烂,变做五百具血淋淋的白骨,立了起来。 阴风森森,寒气逼人,战场忽然变成了修罗场。两军将士被这忽然的变故,吓傻了眼。 场中,独孤千秋却依旧滔滔不绝:“说起来,我们见解这么接近,正是臭味,哦,不,是意气相投,可谓同道中人,不做师徒实在是可惜了,不如你投到我门下,我们一起将魔门大法发扬光大,共创一个新世界……” “我靠!你他妈有完没完啊!”李无忧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三八起来竟然可以鸡婆到这个程度,“老大,我都让你让到这分上了,你有什么阴招损招怪招毒招,倒是快点一起使出来,大家一次性解决了吧……我很赶时间的!” “你先把这些白骨阎罗解决了再说吧!”独孤千秋双手一扬,五百骷髅兵空洞的眼窝中忽然放出一千道黑光,隔了五丈只遥,齐齐射向李无忧。变生肘腋,后者刚刚想避,那黑光却已全射在了他无形的浩然正气护体罩上,刹时大身周七彩光华大作,与黑光激烈的抗衡起来,却谁也赢不了谁,成胶着状态,罩内的李无忧却也动弹不得。 五百骷髅兵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黄色的怪剑,踏着整齐的步伐,在独孤千秋操控下慢慢逼近。 李无忧知道这种用本命真元血复苏出来的血骷髅,凶悍异常,即便是将其肢解,残肢依然会凶猛扑上,唯一的方法就是用火将其完全烧成灰,但由于独孤千秋本身是用处女初夜血练功,他的土系魔法中更有一种阴寒气息,用大火烧未必能烧得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小子,我这血骷髅本是打算用来对付谢惊鸿的惊鸿剑的,你武功虽然不错,但比之谢惊鸿还差得远吧?我劝你还是赶快投降,到我萧国来,高官厚禄,美女珠宝,还不是予取予求?”独孤千秋展开了心理攻势。 “独孤老儿,你是不是认为我真的破不了你的血骷髅?”李无忧气聚双臂,打算不惜暴露自己武功已经晋入圣人级的事实,强行以圣人级武功与之一战,或者能够成功。 “哈哈!难道你以为你能够?这方圆二十丈,都是我灭世结界的范围。结界之内,无火无水无木无金,只有一地的土,你虽然精通四宗法术,但根本无法施展高级法术,凭什么破我的魔法?”独孤千秋一面攻心,一面坚定不移的指挥骷髅阎罗上前。 李无忧这才明白自己刚才施展的幻术为何只能维持刹那光阴,原来施展法术所得的元素都只来自于空气中的微小储藏,自然是无法持久,而独孤千秋的魔法五行属性本来就是土,自然是威力剧增。正思忖间,眼角余光忽然瞟到地上一处不起眼的岩石夹缝,忽然大喜道:“独孤老儿,看老子怎么破你的鬼把戏!” 下一刻,空气中无数微小的水元素粒子开始在他掌心凝聚,渐渐成了两条蓝色的水柱。 “凝水法?哈哈!你认为空气中那只够塞牙缝的水,能将我的骷髅兵冲走还是淹死?”独孤千秋哈哈大笑。 “别看你现在笑得欢,一会老子就要你死得翘翻翻!”李无忧嘿嘿冷笑,一面加强浩然正气抵御黑光和因骷髅兵逼近所产生的无形压力,一面继续凝聚起水柱,很快两条水柱都达到了丈长。 “去!”李无忧大喝一声,两条水柱激射向地面。 包括独孤千秋在内的所有人都傻了眼,他不攻敌,反而攻地,这算哪门子的破敌之计?但他们很快傻了眼。 第120章 那两根水柱没入地表之处,一点新绿忽然破土而出。下一刻,那棵幼苗迅疾长大,很快变做一棵高达十丈的大柳树。 “揠苗助长!”独孤千秋大惊之余,猛然想起传说中玄宗门早已失传的一个高级法术。 李无忧屈指连弹十八下,十八根柳枝从柳树上飞出,成规则八卦形状地插在那五百骷髅兵的身周,紧接着他双手结印,再次凝聚一段小小的水柱,大喝一声“一衣带水”,手指连弹。随即,空中即出现一个蓝色的锥形蜘蛛网,锥网的顶点正是那株柳树,而最底层则是那十八根柳枝。 此时那五百骷髅阎王已逼近那些柳枝不过三尺。 下一刻,李无忧暗叫一声“同气连枝、揠苗助长”,地上那些柳枝立时似活了过来,迅疾茁壮成长为十八棵大柳树。 五百骷髅似乎预感到了不妙,一个个咯吱乱叫,不安地看着周围。树上的柳枝却同时动了起来,仿佛是藤条一般,从地上,从空中,将它们紧紧缠绕住。 柳枝疯狂的长粗长长,刹时已是成千上万,紧锁着李无忧的黑光终于敛去,那五百骷髅兵则全部被枝条包裹起来。远远望去,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中,偶尔有几块白色的浪花在浮沉,伴随着的是骨节的断响和仿似凄厉惨叫的磨牙声。 柳枝与白骨相接的地方,绿光游走,那些白骨上的血迹则迅速被吸光。吸光了血的白骨则很快化成幻影,最后归于泥土。 眨眼之间,五百骷髅已去其大半。 独孤千秋狂喷了几口鲜血,倒在了地上,但巨大的不甘,让他单手支地,顽强地站了起来,但他能做的只是傻傻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竟然有人能在灭世结界中施展出了正气盟木系法术阵万木归尘,以木克土,让自己的骷髅阎罗阵没有任何发挥就归于尘土。 “不!”他惊叫了一声,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做到的,不,我不相信!这是假的!猛然间,越来越清晰的剧痛,和无数的念头在他心头转过,经脉中的灵气忽然开始逆行,巨大的膨胀力,只欲将他撑破一般。下一刻,他重重地倒在地上,七窍中都流出了鲜血,面目狰狞之极。 筋疲力尽的李无忧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叹道:“唉,死就死吧,非要搞得那么恐怖,吓坏了小朋友怎么办啊?即便不吓到小朋友,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他忽然住了口,因为独孤千秋忽然全身放出一阵金光,人也跟着僵尸般立了起来,狂喜着大喊:“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终于明白你是个老王八了?”李无忧口上不忘打击,心头却是吓了一大跳,老乌龟,你怎么死都不肯安心,还想再玩什么花样吗?” “苏醒吧!死神!”独孤千秋忽然莫名其妙地吟唱了一声。 李无忧正感不妙,胸口已是一片剧痛,紧接着巨大的压迫感卷袭过来,逼得他几乎站立不住,猛然将无忧剑插入地下,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人才没有摔倒。强忍着痛楚,大口喘着气,再抬起头时,他立刻看到了一片不可思议的景象。 刚刚还在痛苦挣扎的骷髅兵们,忽然身上像似被镀了一层金粉,一个个竟变做了黄金骷髅!他们手中的土黄色的剑也同时化作了金色,闪闪发光。金光吞吐间,身周紧密缠绕着的柳枝已一一被斩断。 因为施展出的法术都与自身有或多或少的灵气关联,某些顶尖的法术施展开来,甚至可以说是施法者自身的延续,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独孤千秋刚刚施展的召唤地狱阎罗的灵体,以鲜血为联系,一旦被破,立时就受了极重的内伤,狂吐鲜血,而李无忧施展的一衣带水和万木归尘,也与施法者本身有些密切的灵气联系,此时法术被破,也立遭反噬,同样受了不轻的内伤,而金属性的骷髅们对木属性的柳条天生的巨大的压迫感,也同时传递了过来,让他胸口如压万斤巨石,艰于呼吸。 “这是……物极必反,以土生金!”比起肉体上的痛楚,李无忧对独孤千秋的转变更觉头大,“老乌龟竟然临阵悟通了五行相生之道……” 史上又一个通晓土金两性法术的法师终于诞生! 五行相生相克,自古已然。只是相克容易理解,物极必反的相生之道却几乎无人能做到,甚至很多法师穷尽一生也搞不清楚何为相生。李无忧虽然得食五彩龙鲤,早已是五行兼备,但对此却也是在万气归元时才得以领悟,不想独孤千秋怒气攻心之下竟也与李无忧当日心境异曲同工,这才豁然大悟,此时他已可将体内的土性灵气转化为金性灵气。 柳树眨眼间已被屠戮干净,场中仅剩下一堆断枝。夕阳下,唯有一百名手持金剑的黄金骷髅,金光闪闪,杀气腾腾。无形的阴风充斥着整个结界,独孤千秋张着双臂,宽大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蓝衫染血的李无忧单剑支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片刻间,胜负似已易手。观战的两国军队的心也同时紧了一紧。潼关城头,慕容幽兰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她刚动了一下脚,腰间又已是一麻,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了,耳边果然传来王定苍蝇一般的讨厌声音:“慕容将军,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并且他们两个大仙高手的决斗,旁人插不上手,你下去也于战局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连累元帅为你担心。如果连你都对元帅没信心,又怎能奢望其余的将士不乱阵脚?” “王将军所言有理,慕容将军请少安毋躁!”石枯荣也劝道。 “闭嘴!谁说要下去了?我只是想去叫人搬面大鼓来给老公助威而已!”慕容幽兰气急败坏。 王定大汗,忙解了小丫头的穴道,吩咐刘剑找人去搬鼓。 “哼!等他们搬来,黄花菜都凉了……本将军亲自去!”慕容幽兰撇撇嘴,掠下城头,直奔军器库。 王定和石枯荣相对苦笑,斜阳下,像极了两只夹着尾巴的黄狗。 另一方的萧如故,已经暗自下令:如果国师获胜,立即乘机全线进攻,反之,立即撤军,片刻不能耽搁。 众目睽睽,独孤千秋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酷的笑意,眼中露出睥睨众人的神光,在此刻,仿佛他就是世间的主宰。李无忧依然在喘气,刚才的激战和连续施展那几个高难度暗法术,似乎已耗透了他的元气。 一百黄金骷髅,一步紧一步地逼近了李无忧。 三丈……两丈……一丈…… “住手!”同一时间,两个声音分别自东西方向响起。同一时刻,从波哥达峰和单于山的山上林中,各有一道白色人影御风掠出,直扑中场。 “放箭!”萧如故冷冷下令道。 两组流星箭雨扑了过去,从四面八方封住了二人的下落。 箭雨阵中,左边那人忽地凭空消失,万千箭雨穿越了虚空,没入了林木当中,下一刻,他已凭空穿越了十丈之距,破入灭世结界之内,离李无忧和独孤千秋已不过三丈。右边那人却是连续数次的凭空挪移,射向他身上的箭却已不过两成,手中两道光华舞动,将近身箭支拨开,其前进速度非但丝毫未慢,反而呈几何速度递增,也是片刻间即冲入结界之内。 “你们叫住手,我就住手,岂不是很没面子?”独孤千秋冷哼道,“李无忧,去死吧!”说时指尖印法连结,百名骷髅或上冲,或斜飞、或贴地掠起,铺天盖地一般朝李无忧猛扑过去。 金光暴射,结界中一片肃杀!此时那两道白衣人影却都还在三丈开外。 “你叫我死,我就死,岂不是更没面子?”李无忧忽地大笑,长剑撑地反弹,人拔地冲霄而起,空中的骷髅立时举剑扑了上来,但他们惊讶地发现李无忧忽地凭空消失了!正自一愣间,一条飞舞的蓝色长龙,已自他们身边穿过,身体迅疾地化成无数金粉,飘飘悠悠地洒落下来。 “难道……他竟还能施展御剑飞仙?这小子的内力竟如此深厚?”独孤千秋失声道,他这一愣,残存的三十六名骷髅立时失去灵气牵引,眼中黑光敛去,停在地面。 剑法至高境界的御剑术,当然并非只能用于飞行,更可以御剑杀敌,杀敌时人剑合一,灵动性比寻常剑法强了不止千万倍之外,更能让使剑者本身的功力瞬间暴增一倍。但要施展这招杀法,却非有极强的真气不可。独孤千秋想不通的是李无忧刚才明明已受了重伤,并且筋疲力尽,何以竟还能施展这样极耗内力的招式?他却不知李无忧万气归元后,功力暴增三倍,比他还强了些许,刚才不过是假装力尽诱敌而已。 李无忧意态悠闲地站在无忧剑上,朝下观看,仿佛俯视众生的天神。那两个白衣人见此也不禁放下心,定在三丈外旁观,众人这才看清二人竟然都是女子!王定和石枯荣看得清楚,左边那女子正是几日前偶尔在李无忧身边出现过一次的侍婢若蝶,听慕容幽兰吹嘘说此女法力之强比李无忧也不多让,而右边那女子白纱罩面,不清楚是谁,但也似是友非敌,立刻放下心来。 独孤千秋一愣后,叫了声好,忽地双手变印为掌,一掌快似一掌的拍在残存骷髅身上,瞬息间连拍了七十二掌。 李无忧见他每拍一次,那些骷髅就变大一些,眼中黑光就强了一分,觉得这种手法似曾相识,猛然记起当日西湖一战,独孤千秋曾使过这一招,不禁骇了一跳:“是胡笳十八拍!” 话才一出口,十八名残存骷髅每人都比刚才大了近三倍不止,齐齐一飞冲天,猛扑过来。 第121章 “老王八,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啊!”李无忧叹息了一声,御剑上冲,同时双掌下击,罡风凛冽,十八骷髅被逼得速度为之一缓,而残存的柳枝漫天飞起。 独孤千秋刚叫不好,异变已生。那些柳枝腾空之后,很快追上十八骷髅,并且将其紧紧缠绕起来,李无忧道声“疾”,十指连点,空中立时多了无数羽毛一样的火光,飞向那些柳条。柳条腾地烧了起来,十八骷髅咯吱咯吱乱叫,不顾一切地向李无忧扑来,后者御剑疾冲,带着骷髅们兜圈子。 “劈里啪啦”一阵脆响后,紧接着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炸响——那十八骷髅竟然全数爆炸开来。 金光四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独孤老儿!还想再试吗?”李无忧嘻嬉笑道。 “以火克金,好一招朱雀火羽!不过……”独孤千秋嘿嘿怪笑,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诡诈。 残存的最后十八名黄金骷髅再次冲天上扑,李无忧嘴角刚刚泛起一丝冷笑,正要再次借助空气中最后的柳条施展朱雀火羽,全身经脉内已是一阵剧痛,体内元气忽然一滞,足下已是长剑一松,急速下坠,大骇下忙使个千斤坠急追,在一名骷髅金剑扫过足尖前,双足一合,夹住无忧剑,凭空强换了一口气,身形一折,脱出骷髅兵范围,正要朝若蝶飞去,经脉内剧痛暴增,丹田元气再也提不上来,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直直坠了下去。十八名骷髅持剑猛砍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身体忽然一轻,不由自主地朝右方飞去,身后传来一阵金剑互撞的钝响。 这几下一波三折,楚军众将只道李无忧多半无幸,正暗捏一把冷汗,却见场中左边那名白衣女子黑发暴涨三丈,右边那人身上也同时射出了一蓬青色的长丝,裹住李无忧身体,将他硬生生从众骷髅金剑包围中拉了出来,都是又惊又喜。萧军却同时叫了一声可惜。 虽然脱出了金骷髅们的包围范围,但李无忧却也像粽子一样分别被两个女人身上的丝线给裹住,一左一右两股拉力相互持平,人被悬在了空中。那十八骷髅一愣之后,随即如影随形般扑了上来。 “你快放了我家公子!”“你快放手!”那白衣女子和若蝶同时大喝,却谁也不肯让谁。 “凭什么要我放?”二女又是同时道。同一时刻数柄金剑又已刺了过来,李无忧哇哇乱叫,二女忙将他拖开,但速度终究是慢了半拍,身上已被划了好几道伤口。 一阵金光炫目,三支金剑又已刺来,二女忙拉着李无忧一阵翻腾,但这次更惨,两人使力的方向虽非完全相反,但合力却有了一个角度差,这次终于有一柄剑刺在了李无忧大腿上,立时鲜血如注。 李无忧还来不及呼痛,十余名骷髅又自扑了上来,二女忙拉着他东拉西扯,但就是谁也不肯放手,眨眼间已经是遍体鳞伤。 李无忧想呼喊,想脱出丝线的束缚,但此时经脉中的剧痛,甚至让他连抬嘴皮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挣脱了。六万人瞩目之下,堂堂大荒雷神,就这样被两个女人拉来扯去,游荡在生死边缘。他之前曾不止千万次思索过自己会如何死去,但他却没有一次想到会是这样,生死之际,不忘自嘲道:“老子艳福还真是不浅,连死都可以死得这么香艳。” 便在此时,从黑发和青丝上忽然同时传来一阵杀气,却是若蝶和白衣女子终于不耐,打算透过李无忧的身体直接攻击对手,好夺过李无忧来。 “两个笨女人,老子对你们真是没语言了!”李无忧的心在流血,但随即却感到了一丝希望,“这样也好!妈的!若蝶的实力与我相差无几,应该能在老子挂掉之前,分出个胜负来,老子也许能捡回一条老命吧!” 第四十一章最强一招 很可惜,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李无忧很快悲哀地发现,这个白衣女子除了法术了得外,武功竟然也已达圣人之境,和大仙位的若蝶斗了个旗鼓相当,却是谁也赢不了谁。只苦了他自己,本来除了经脉内的剧痛外,他全身的皮肉都已是血淋淋的,现在更做了二女的拼斗的场所,真气和灵气在体内乱窜,相互比拼,带动起本身元气不由自主的反击,霎时间体内血液只如一锅煮开的滚油,偏是五味杂陈,痛楚比之世间最凄惨的三大酷刑搜神指、憔悴掌和逍遥指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当儿,忽听一阵金鼓声大作,夹杂着一人高声大笑:“老公,若蝶姐姐,你们玩荡秋千怎么不叫我呢?我也要玩啊!” 两军将士为这鼓声所吸引,齐刷刷看去,却见一个红衣少女敲打着一面大大的军鼓,正御风朝场中飞来, 能作出这样的事,普天之下,除了慕容幽兰,还能有谁? 李无忧为这一身金鼓声所吸引,神志一清,勉强睁开眼来,见此不禁苦笑:“老子经历了那么多风浪,都化险为夷,今日果然要挂在你们三个笨女人手上了!”话一出口,他才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说话了,当即抓住机会大喝道,“若蝶,快放手,是自己人!” 若蝶虽然百个不愿意,但还是迅疾撤了青丝,转朝那十八金骷髅攻去。在空中悬吊了n久的李无忧终于重重地摔落下来,砸在白衣女子面前的地上。 大难不死,李无忧却并没觉得有何后福,因为经脉内的剧痛只让他艰于视听,刚才那一喝,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此时全身上下,甚至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恍惚间忽然明了:“老子这是中毒了!但这是怎么回事?老乌龟明明没有下毒的机会的?” 正思量间,双唇忽被撬开,随即口中一股异香扑鼻,一颗滑溜溜的东西顺着喉咙滚了下去。他体内本似烧开的滚油,这珠子一般的东西一滚入,仿似投入了一块北溟玄冰,他惊叫一声,猛地坐起,一大口鲜血正喷在刚落下的慕容幽兰身上,昏死过去。 小丫头忙扔掉大鼓,扑向地上的李无忧,长鞭直指白衣女子,怒道:“臭女人,你给我老公服了什么毒药?” 白衣女却不理他,一脚踢到李无忧腿上伤口,幽幽道:“老公,你以为装昏迷,就能躲得过去吗?” “哎哟,有人谋杀亲夫了!”李无忧惨哼了一声,硬着头皮,睁开了眼睛,“卿本佳人,奈何太笨!阿碧,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过得去算了吗?” “阿碧?”慕容幽兰一愣,随即面有喜色,雀跃道,“啊……长发流云,白衣飘雪,你是寒山碧姐姐?” 白衣女子揭去面纱,露出一张绝世容颜,赫然正是封狼山上失踪多日的寒山碧。慕容幽兰立时撇了李无忧,跑到她身边,喜道:“碧姐姐,这些日子你跑哪里去了?我和老公都很担心你呢!” 寒山碧笑道:“是么?小兰你担心我,姐姐倒是相信,不过某些喜新厌旧的人可就难说得很了?分开才几天,身边又多了个美貌丫头,哼哼,简直是个超级花心大萝卜……”低头却见李无忧兀自装作没听见,不禁大恨,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说你呢?某人!服下了我师门至宝驱毒珠,体内便有万般的毒也该全解了,还想赖在地上博取同情吗?” 李无忧惨叫一声,哼哼唧唧道:“你没看见老子现在是内伤外伤,加心伤,已经伤得一塌糊涂了吗?你不来扶,老子怎么也起不来了!” “死无赖!”寒山碧轻啐了一口,却终于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李无忧乘势倒在她怀里,舒服地假装昏死过去。 场中,若蝶正和独孤千秋操控的那些骷髅打得难解难分。她与独孤千秋都有大仙位的修为,不同的是后者已是强弩之末,而她却是生力军,战斗本该很快解决,但她的吸星大法虽然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厉害妖法,可惜的是那些骷髅乃是金土两属性的死灵,她每吸化掉一个骷髅,都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来消化,是以场中金骷髅虽然颜色越来越黯淡,数目也越来越少,却也非一时半会能够全解决掉的。 独孤千秋想不通天下怎么凭空冒出这么个女高手,只要骷髅们一被她的青丝击中,立刻化为金粉,被她吸得干干净净,正暗自叫苦不迭,忽听慕容幽兰大声道:“独孤千秋,枉你还是与我爹齐名的人物,斗法不胜,竟然对一个后辈下毒,真是无耻!现在却带着那么多骷髅欺负若蝶姐姐一个小姑娘,你羞也不羞?我若是你,早吐口唾沫把自己淹死算了,省得丢人现眼!” 楚军轰然大笑,纷纷指责独孤千秋以强凌弱,实是无耻之尤。萧军诸将人人也觉得面上无光,吭不出声。 独孤千秋见明明是对手以多欺少,使用车轮战,小丫头竟然恶人先告状,饶是他城府深沉,却也不禁大怒:“小丫头,休得胡说八道!” 他一分神说话,手下就缓了一缓,又有一名骷髅被若蝶给吸得精光,场中仅仅还剩五名,若蝶威胁大减。 慕容幽兰大声道:“独孤千秋,难道只准你为光天化日地为恶,就不准我正大光明地说一句实话吗?你堵得住我一个弱女子的嘴,堵得住在场中的六万光明磊落的萧楚两国将士的嘴吗?即便可以,你又堵得住天下百姓,悠悠万民之口吗?” “堵不住!”两万楚军立时很配合地齐声回应道。 独孤千秋只差没被这一番强词夺理气得吐血,刚想分辨什么,若蝶又已将一名骷髅吸了个干净,身形一飘,脱出骷髅包围,万千青丝直射他本人,忙唤出玄黄剑去抵挡,不想那青丝一缠到剑上,一道奇异的吸力已粘了过来,全身灵气如针遇磁般飞泻而出,大骇之下,忙撤剑翻身,避了开去。 第122章 若蝶也不追击,好整以暇道:“独孤小儿,你不是姑奶奶的对手,还是投降吧!也许我家公子会饶你不死。” 独孤千秋重重地哼了一声,眼中凶光闪动,冷冷道:“臭丫头,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再不让开,小心老子将你先奸后杀!” 若蝶笑道:“小鬼,不妨放马过来,看姑奶奶能不能阉了你?” “这是你逼我的!”独孤千秋眼中射出一阵冷芒,双手高高举起了玄黄剑。玄黄剑忽然暴涨三丈,彻底的冰寒气息,在独孤千秋身边环绕。隔了二十丈之遥,楚萧两国的将士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剑上逼人的杀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呵,暗香,等待了千年,终于可以让你上场了!”若蝶心头轻笑,将万千青丝收回,环绕在自己身侧,拔出了千年前的兵器长剑暗香,静静等待这雷霆一击。 “看我最强一招!”独孤千秋怒喝一声,丈长的玄黄剑猛地朝若蝶高劈而下,后者举剑迎上。 “什么?”下一刻,全场的人都忽然傻了眼。 ——独孤千秋剑上的黄芒劈出的瞬间,人却倒飘向后。天下间到底有什么武术是相距越远,威力越大的呢? 若蝶大惊,难道是传说中可以伤敌于万里之外的不世大法“离别天涯”吗?但他现在这种姿势…… 独孤千秋越飘越远,越飘越高,最后落到了波哥达峰上,没入树林间,最后消失不见。 不是离别天涯,那究竟是什么法术竟然要躲进深山才能施展? “臭丫头,我很快会回来找你报仇的!”空气中响起冥神冷绝中带着一丝惊惶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止了声息。 万籁俱静,谁也没说话。 好半晌,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冥神逃跑了!” 空气中紧接着响起李无忧充满崇拜的话语:“原来冥神的最强一招,原来竟是逃之夭夭大法,虽然飞行的姿势不算最帅,速度也比惊鸿过眼略逊一筹,但胜在出人意料,谁也想不到他堂堂一代宗师,竟然说逃就逃,干脆利落,终于为自己赢得了逃跑的机会。最强一招,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我李无忧真是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众人皆倒! 后世有说书人专讲《大帝风云录》,说到这回书,为附庸风雅,名之为“三佳人潼关大战萧国师,李无忧一语惊醒梦中人。”将李无忧与独孤千秋这场大战,牵强附会地说成是若蝶、慕容幽兰和寒山碧这三女为救夫,合力大战独孤千秋,最后在慕容幽兰义正词严的指责下,冥神羞愧逃走,居然长说不衰,为最受欢迎段落。 独孤千秋溜之大吉,萧国众军士面上无光,烟云十八骑的青骑将军萧龙劝道:“陛下,国师临危遁走,军心已失,不如退兵,择日再战?” “退兵?呵呵,还没到时候啊!我还有最强一招没用呢!”萧如故微笑道。 “最强一招?”萧龙喃喃道,脑中想起独孤千秋远去的背影,不禁打了个冷战。正楞时,却听李无忧已朗声笑道:“如故兄,你的狗腿已经被我老婆打得落荒而逃了,你还死皮赖脸不肯走,是想讨打吗?” 萧如故微笑道:“李兄,你们四人合力才战败我国师,又有何值得自豪的?我现在不肯走,是因为我还没有擒下你,攻入潼关啊。” “生擒我?就凭你?”李无忧哈哈大笑,仿佛听到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呵呵,李兄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不是有些,是非常地不以为然!这是不可能地,醒醒吧你,如故兄!” “当真不能?” “当真!” “果然不能?” “果然!” “唉,算了”萧如故似乎很无奈,“既然你这么坚持,我怎好驳了你的面子。我换个人吧……” “哈哈!你换谁老子都不怕,别说我本人已经天下无敌,就是我身边这三位老婆,你也是……”李无忧得意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他忽然觉得腰间麻穴上已被人一指点中,脖子上已被架上了一柄冰凉的短剑,同样冰凉的心同时沉了下去,“阿碧,你……这是做什么?” “碧姐姐你干嘛拿剑指着老公,你们又玩什么游戏啊?”慕容幽兰不解道。 “呵呵!我们玩个小游戏而已……若蝶姑娘,你还是收回那些蜘蛛丝,呆在原地的好,不然大家都不好看!”寒山碧微笑道,微微一紧手上的短剑,一缕鲜血从李无忧的脖子上滴了下来。本打算从背后偷袭的若蝶不得不收回青丝,止住了脚步。 “妖女,快放了我们元帅!”城头大哗,王定和石枯荣掠下城来,两万楚军当即便要开关冲出。 “都给我乖乖呆在原地,谁再敢乱动,我立刻杀了他!”寒山碧大声道,一脸寒气。 “你们都别过来!”李无忧对王石二人挥挥手,大声制止了群情激愤的手下诸将,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妈的!现世报来得真快,前几日老子还拿剑架在阿俊脖子上,唉,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老子自己了!” “呵,老公,这就是风水轮流转了!”寒山碧嫣然笑道。 “靠!”李无忧轻轻骂了一声,“没想到老子也有今日。不用说了,老婆,你一定是被萧如故这王八羔子给收买了,你就是他最强一招。只是我搞不懂,你我明明有白首之约,何以如此对我?” “呵呵!李大侠,你也不是第一天来江湖上混了,应该知道什么山盟海誓,承诺信义,不过是说说而已,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干吗还这么斤斤计较呢?”寒山碧从容道。 “不错,倒是我幼稚了!”李无忧轻轻叹了一声,随即提高声音道,“萧如故,现在我在你手里,你想要什么价钱,尽管开吧!” “好!赢得爽快,输得洒脱,李兄果然是个人物!”萧如故抚掌笑道,“其实我所求也简单之极,只要李兄下令手下投降,将这潼关送与我就成。之后你要和寒姑娘双宿双栖,笑傲江湖,还是愿意助我一统天下,封王拜相,都任君选择。” 李无忧沉吟半晌,却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我不答应,你是不是立刻就会要我性命?” “这是当然,李兄这等传奇高手,用兵奇才,若不能为我所用,留之则必定是心腹大患。”萧如故认真道。 “老公,你快假装答应他啊,以后我们再反过来,你依然是大楚英雄!”慕容幽兰忙劝道。 倒!虽然气氛凝重,还是有无数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无忧心头苦笑:“真不明白这丫头的脑子是什么做的。”当即大声呵斥道,“小兰,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忠臣不侍二主,妓女不……嘿,不好意思,是烈女不嫁二夫!你难道以为我李无忧是哪种两面三刀的反复小人吗?谁如再说投降二字,定斩不饶!” “好啊,好一个忠臣不侍二主。这样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萧如故抚掌大笑,“不过李兄,有句老话,叫‘良禽择木而栖’。君子趋吉避凶,不过是自然之事。李兄千万莫要为了一些虚名,误了自己才好!” “哈哈!难道你认为我李无忧像是贪生怕死之辈吗?”李无忧纵声大笑。 “不像!”萧如故摇头,“不是像,而是本来就是!” “靠……这都被你发现了!”李无忧笑骂道。 楚军同时愕然,堂堂大荒雷神,竟然当众承认自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难道元帅他真的要投降吗?王定之辈却心头狐疑,莫非元帅有什么妙计吗? 萧如故也是大喜:“李兄,你是肯答应投降了吗?” “做你奶奶的春秋大梦吧!”李无忧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坚硬的石地上竟被这一口唾沫砸出了一个小坑,朗声道,“不错!老子是贪生怕死,也很喜欢美女元宝,高官厚禄,但是,男子汉生在天地间,可以无耻,可以卑鄙,却绝不能忘记祖宗!老子今日投降于你,也许真可以高官厚禄,但必定会遭大荒百姓千夫所指,祖坟都会让人扒了!萧如故,你要杀则杀,何必惺惺作态?” “倒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坚持!”萧如故一愣,随即肃然起敬,“那我可没别的法子了。寒姑娘,你还不动手吗?”说时举起了手中令旗,便要发动总攻。 寒山碧眉头一皱,一掌打在李无忧左腿上,“咯喳”一声,小腿骨立时齐膝折断,李无忧惨叫一声,剧痛下,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妖女,住手!”“碧姐姐,你干什么?”若蝶与慕容幽兰同时惊呼,双双前扑,寒山碧冷笑道:“你们想他早些死,就尽管过来!” 二女怒目而视,却再不敢前。 寒山碧对李无忧道:“想死哪那么容易,即便要死,也要先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阿碧,你果然是我的好老婆!”李无忧直恨得牙痒痒,“虽然你们魔门中人忘恩负义是家常便饭,但能做到你这个分上,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呵呵,过奖,过奖!”寒山碧微微一笑,又是一掌狠狠劈下,李无忧的右腿小骨再告折断。这次李无忧哼也未哼一声,只是狠狠瞪着寒山碧的眼睛,后者与他对视,眸光坚定,不让分毫。 下一刻,寒山碧不再看李无忧一眼,高喝道:“城头的楚军听着,你们若再是不降,我下一次就打断李无忧的双手,然后就削下他的耳朵,割掉他的鼻子,挖出他的眼睛!” “不要!”楚军将士热泪盈眶,同时下跪,喊了一声,“不要杀元帅,我们愿降!” “住嘴!” 第123章 李无忧怒喝道,“尔等还是不是我大楚儿郎,怎可说出如此不顾家国的话?李无忧沉湎女色,识人不明,今日命丧沙场,也算是咎由自取!况我卑微之身,与大楚千万黎民相比,谁轻谁重,你们难道分不清楚吗?王定、石枯荣、慕容幽兰,我令你三人立刻返回关上,无论我发生何事,都要战至一兵一卒,绝不可投降!” 王定与石枯荣对望一眼,唯一犹豫,李无忧又已骂道:“国难当前,你二人还敢犹豫抗命不成?” “末将遵命!”二人抹去眼角泪珠,不再说话,转身,退回城中。 慕容幽兰却哭道:“老公,我不回去!你要死,我就陪你一起死!” 李无忧望向若蝶,后者也是梨花带雨,摇头道:“公子,你要做的事,我是拦不住的,小兰要做的事,我也拦不住。你放心去吧!你死之后,我必然杀了这个妖女,然后自杀到地下来陪你,这一次,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了。” 李无忧看了二女一眼,微微叹息了一声,对寒山碧柔声道:“阿碧,我知道你定然有苦衷,你如此对我,我也不怪你,只盼我们死后,你能得偿所愿。两万人命,若是能换得你心愿得偿,也算值了。” 寒山碧眸光闪动,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不知在想什么。 忽听萧如故大笑道:“好个痴情种子!寒姑娘,这个赌约,是你赢了!你带李兄走吧,你要的人,就在那座险峰之巅!”手指方向,正是波哥达峰。 寒山碧破天荒地叹了口气,幽幽反问道:“真的是我赢了吗?”也不等萧如故回答,抓起李无忧朝波哥达峰上掠去。 若蝶与慕容幽兰不舍追去,同一时刻,萧如故发布了攻打潼关的军令。 方丈山、昆仑山、封狼山和单于山这新楚四大名山,与天河一起,组成了楚国东西南北四面屏障。其中封狼山又称枫山,和单于山一起居于北面,像是两条起止归一的椭圆弧线,南北纵横,在潼关和凭栏关交汇,从而形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型盆地。 波哥达峰正是连绵百里的封狼山的第一高峰,绝壁千仞,飞鸟难渡,峰上毒虫横行,怪兽峥嵘,是以自古人迹罕至,为大荒十大险地之一。 寒山碧带着李无忧离开潼关之后,便直扑波哥达峰之巅,若蝶和慕容幽兰紧随不舍。寒山碧虽有奇遇,武功大进,但因为带着李无忧的缘故,而若蝶这千年妖精,当年多次被正邪两道追杀,追踪逃匿之术,当世已不做第二人想,是以寒山碧虽然武术同施,故布疑阵,上山百里,依然很快就被她追上。 寒山碧索性停了下来,再次将短剑对准李无忧咽喉,冷声道:“你们若是再敢跟来,本姑娘立刻就将这累赘先宰了!” 若蝶淡淡道:“小丫头,你若是敢伤了公子一根寒毛,我一定让你痛不欲生。你若识相,就赶快把人放了,或者我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本姑娘有要事在身,懒得和你废话。你有胆就再跟上来试试。”寒山碧云淡风轻道,但没有人怀疑她话里的决心。 李无忧忙道:“若蝶,阿碧也是我老婆,她不会伤害我的。你和小兰先回去,协助王定守住潼关。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可是公子……”若蝶还想说什么,看到李无忧坚定的眼神,只道了珍重,掉头离去。有时候,信任一个人,甚至是不需要理由的。 寒山碧瞥了李无忧一眼,似乎想从这少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除了清澈的眸子,淡淡的微笑,再无其他,她默然半晌,举指封了李无忧足上穴道。 下一刻,李无忧发出两声如杀猪一般的惨叫:“老婆,你就不能轻点吗?”却是寒山碧已将他齐膝而断的关节重新接上。 “吵什么吵,再吵将你阉了!”寒山碧不耐道。 “呵呵,我老婆真是有个性,别人吓唬哭闹的小孩都说是割舌头,你偏要阉了我!果然是个独立特性的妖女……不过,我喜欢!”李无忧笑道。 “无赖!你是小孩吗?真不知羞!”寒山碧撇嘴道,一张紧绷着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边说边将双手放出两道淡淡的蓝光,围绕在李无忧的伤患处。不片刻,蓝光散去,双膝断折处的伤口已止住了血,初步愈合。 寒山碧又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丢给李无忧道:“自己抹抹脖子。” “呸!你就那么想我死啊?”李无忧口头抱怨,却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抹在了脖上伤处,“啧啧,真是舒服,老婆给的药就是好!”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以后多割你几次就是!”寒山碧冷笑道。 “别!这种玩笑不能乱开地!”李无忧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见寒山碧一脸笑意,才知是调笑之语,忙补充道,“老子不是怕死,不过老割老割,总是很疼的嘛!” 寒山碧笑笑,将他背到背上,边继续朝山峰深处走去,边笑道:“原来你也是怕死怕疼的,刚才在城下那般硬气装英雄,可也真是难为你了!” 李无忧趴在她背上,鼻中尽是发香,全身说不出的舒泰,仿佛脖子和腿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闻言笑道:“老子又不是那些没有感情的骷髅,当然会怕死,也会怕疼!” 寒山碧闻言停下,一把将他扔到林边草地上,冷笑道:“李无忧,你指桑骂槐,是说姑娘我不念旧情吗?” 李无忧疼得冷汗直冒,却自知失言,不敢强辩,忙赔笑道:“阿碧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若对我无情,刚才萧如故要杀我,你又怎么会使苦肉计救我?李无忧再笨,这点还是弄得清楚的。” 寒山碧冷笑道:“我要救你,不过是因为和萧如故打赌在先,并非对你有什么情!这点你现在该很清楚了,又何必非要往我脸上贴金,给我找借口?” 李无忧诚挚道:“阿碧,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你有苦衷,而且绝对不会杀我。不然,刚才我怎么会让若蝶放开,我也不会任你擒住而丝毫不反抗了?” “哼!你反抗得了吗?” 李无忧不答,左手忽然抬起,一道指风正射过寒山碧的头顶,带起一根长发,直射入她身后一棵老树的树身。 “捕风指!原来你早就冲开了穴道!”寒山碧一愕。 “错了!我根本就没被你点中过穴道。”李无忧悠悠道,“当日我学艺的时候,学过一种叫移脉换穴的奇功,我的经脉穴位与常人很有些不同。” “那你……”寒山碧大惊,“你竟然任我伤你,你也不还手……” 李无忧道:“这是因为我信任你啊,阿碧。我不知道你和萧如故的赌约,但我知道,无论如何,我的阿碧是不会背叛我,不会伤我性命的。我之所以能在两军阵前,大义凛然,之所以能视死如归,说穿了,不过是在做戏而已。只要能让你达成目的,我受点皮肉伤又算得什么?” 寒山碧听罢半晌无言,良久方叹道:“你……你真是个傻瓜!”看着李无忧的眼神却又是开心又是骄傲,“性命是随便能拿来赌的吗?” “也就是从这一声叹息起,在大荒著名的妖女寒山碧的心中,李无忧终于不在是个浮滑少年,而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后世的说书人说到这回书,都是疯狂煽情,将李无忧说成千古情圣。只是谁也不知此时双目含情凝视着寒山碧的李无忧,心头却暗自笑翻了天:“哈哈!不得不承认,李无忧你果然是天才中的天才!你刚才在战场上之所以敢强撑着装英雄,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投降不投降都一定会被萧如故杀死,想赢取一点死后的名声。也明明是一直到刚才,才冲开穴道,却能胡诌出个移脉换穴,加这么一大堆鬼话,骗得这丫头从此死心塌地。唉!人聪明了真是没办法!” 二人对视良久,心中都是说不出的开心快活。末了,寒山碧轻轻在李无忧唇上一吻,笑道:“走吧,老公!陪我见一个人去。”也不待李无忧答应,背着他便朝山顶飞掠而上。 此时夜色渐浓,星斗漫天,清辉洒下,山间壁道中一派悠然。听到身后两军交战的喊杀之声渐渐渺去,身下寒山碧温暖的身子飞腾如风,李无忧只觉如在梦中,平平和和,终于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似乎见到娘慈祥的笑容,刚伸手去抱,娘却脸色铁青,两个耳光甩了过来。 却是一梦。 睁开眼来,自己依旧在寒山碧背上,伊人正对自己怒目而视,满脸羞红,自己双手却依然楼在伊人丰满胸间,不禁讪讪道:“那个……我不是有意的!” “要是有意,我早将你两只爪子砍下来了!”寒山碧恼道,双靥两抹嫣红却越发浓了。 李无忧看得痴了:“阿碧,你这个样子好漂亮!” “哼!难道我之前就不漂亮吗?” 李无忧想不到赞人也能赞出问题,忙道:“不,不,也漂亮,只是现在这样子更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妩媚动人,比之前冷冰冰的容易让人亲近。” “亲近?呵,是轻薄吧?” “哈哈!话可是你说的,可别老公爪下无情了……哎哟,我的命根子断了,臭婆娘,你注定要守活寡了!” “切!姑娘我不会再找一个吗?” …… 山峰陡峭,林木幽深,时有星光漏下,在山路上洒下一些细微的碎白。寒山碧和李无忧蓝白两道身影合为一起,时走时飞,于山壁之间蜿蜒,二人说说笑笑,互述别来过往。 听李无忧说起这数月来的种种匪夷所思的传奇经历,寒山碧也不禁咋舌,及听他竟然拜了两只狗做师父,却取笑道:“他们是老狗,你可不是小狗了吗? 第124章 小和萧同音,原来你竟和萧如故是一家啊!” 李无忧笑道:“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我是哪国的人呢!我爹娘都很早就去世了,听村里的父老说,他们都是躲避战乱的外乡人,只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却无人知晓。只不过我从小在这边长大,一直将自己当作楚人就是。” 寒山碧道:“楚人萧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不都是荒人吗?只是这两百年战乱,生生被地域将搞得疏离起来,其实早日天下一统,百姓少受些苦,才是正理。” 李无忧点点头:“说起天下霸图,其实楚问和萧如故都是雄才大略,都很适合做这天下霸主,只是他们要想短时间内取得天下,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寒山碧奇道:“难道你从来没想过自己争霸天下吗?” 李无忧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你没看到我现在连做个三军统帅都很不称职吗?将士们在山下拼命,我却在这谈情说爱。呵呵,要是做了皇帝,那还不天下大乱才怪!” 寒山碧笑道:“无忧,你可是在怪我吗?” 李无忧道:“不是,我虽然不知你为何如此做,但定然是有苦衷的。萧如故这次太低估我们的实力了,其实没有我在,他依然是攻不下潼关的,王定会让他吃足苦头。对了阿碧,当日封狼山上你怎么不辞而别,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你和萧如故又到底打了什么赌?” 寒山碧笑道:“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想累死我吗?” 李无忧笑道:“呵呵,谁叫寒仙子总是仙踪缥缈,我这凡夫俗子不满腹疑问才怪。” “贫嘴!”寒山碧啐了一口,方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上次在李家集外遇到你的时候,我正好被龙吟霄追杀?” “恩?” “龙吟霄之所以追杀我,嘿,固然是想为民除害,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我杀了长风镖局十八条人命,夺了他们负责押送的一件东西。” “哦,什么贵重东西居然值得寒仙子亲自出手?”李无忧大奇。 “就是它了。”寒山碧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本古书来,李无忧接过一看,封面五个古金文字,刚自一愣,寒山碧已笑道:“这几个字我也不识,想你这不学无术的小无赖更是不懂了,这是上古金文,乃是上古舞道大师毕弄影的所著的舞林秘籍《弄影蹁跹录》。” 李无忧随文载道学习古文字几达七年,当今之世,除开文载道,可谓对金文最有研究的专家,闻言不禁暗自好笑,却也不强逞能,将书还给她,笑道:“阿碧,你不舞时姿态已足以倾倒众生,又何必非要多杀十八人,学这毕大师的舞蹈技巧?” 寒山碧听出了他话里隐隐的责备之意,却也不恼,只道:“少油嘴滑舌了,最多我以后看在你的面子上,将禅林弟子的死亡名额转到别派就是。”见李无忧摇头苦笑,岔开话题道,“你该知道七大封印吧?这件东西,其实不仅仅是教人学舞那么简单,还是找到七大封印中的影鸟毕方的关键,自正气盟开派宗师文载道仙去后,失传了已有两百年,直到那日被一个盗墓贼挖到,有个收藏家托长风镖局运往航州,我偶然得到消息,夺了此宝,本已将镖局众人灭口,倒没想到龙吟霄狗鼻子那么灵,竟还是被他查出追上了。要不是李大侠你‘仗义’相助,小女子可是早就香消玉殒了!” “不知你师父知道了,会不会把你这是非不分的糊涂大侠逐出门墙?”说到后来,寒山碧咯咯笑了起来,显是想起当日种种。 “不会的,他们才不管这些!”李无忧表面摇头,暗自却也失笑:“要是知道老子一下山就干了件这样的蠢事,三哥多半会勃然大怒,罚我面壁思过三年五载什么的,二哥少不得要摇头叹息,大哥虽然不会罚我,一番说教多半也少不了。只有四姐,一定会追问我这个姑娘是不是很漂亮,能追到手不,然后当仁不让的会贡献好多泡妞绝招。” 第四十二章画地为牢 寒山碧见他脸有忧色,只道他定是担心,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放心吧,你师父若是要责罚你,我帮你修理他们。” “希望你打得过他们!”李无忧只能苦笑了,“不扯这个,你继续说下去。” 寒山碧点点头,道:“想来你也猜出来了,我师父就是妖魔榜排名第五的邪罗刹上官三娘。我罗刹门的武术,进展极快,但有莫大凶险,家师学究天人,武术双修,于数年前领略了武术同施的法门后,进展更加一日千里,只是这样一来,凶险就更大了数倍,三年前,她终于走火入魔,变成了活死人。我走访江湖名医,遍寻据古籍,终于知道了影鸟的羽毛炼药可以救治。只是影鸟被封印了数千年,我本是万念俱灰,却不想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这本《蹁跹录》。 但这本《蹁跹录》是金文所撰,我读不懂。在李家集的当夜,我之所以伤还未痊愈就不辞而别,是因为半夜醒来时,巧遇到魔门中一个很有名的才女,匆匆追出,却依旧失之交臂。回头给你留言后,便紧追来航州,却失去了踪迹。一直到天下武道大会间,我一直忙于打探她的下落,没有找你,无忧,你不会怪我吧?” 李无忧正色道:“尽孝道是美德,我是那么不识深浅的人吗?” “你可真是上天赐我的良人啊!”寒山碧亲了他一口,续道,“经过随风的帮忙,我终于打探到那个才女的消息,追到平罗,却又失去了踪迹。无奈下,返回东海找我师父,她老人家……病是越发重了。后来我听说萧国有个叫司徒松的博士,通晓古今文字,但一直被萧如故囚禁在某个秘密所在,我遍寻不到之下,便去盗他的行军阵图,被他发现,追到了封狼山,这次又多亏了你……” 李无忧笑道:“我还以为你知道老公我做了楚军元帅,盗了阵图来帮我呢,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想得美!”寒山碧笑了笑,忽正色道,“封狼山上,你舍身救我,这份情义,我是记得的。只是我醒来的时候,正巧被一个极厉害的对头发现,我重伤在身,不是她的对手。存亡之极,我便用影鸟毕方这个魔门中人人欲得的至宝诱惑她,这才保住一条性命。之后带着她四处瞎逛,直到遇见谢惊鸿前辈,这才得逃性命。” 她虽说得轻描淡写,李无忧却深知其中实是艰险辛酸,实不足为外人道,怜惜之情油然而生,本是抱着她脖子的手越发紧了。 寒山碧心头感动,却也不说什么,只是续道:“谢前辈将我带到萧国大营,找萧如故说项。萧如故说那人是先皇亲自拘押的要犯,自己无权释放,除非我能帮萧国立下一件大功,才能放人。” “大致的情形我猜到了,只是你们又打了什么赌?” “呵呵!萧如故要我帮的忙,就是要我在独孤千秋无法得手的情形下,帮忙制住你,让你无法指挥这场战斗,而打赌则关系到你的生死,我赢了则让你活,我输则你死。赌局则是你被我制住后会不会投降,萧如故只道你是个贪生怕死的小无赖,被我制住后必然会降,呵呵,可他怎会想到我老公非但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伟丈夫,而且还敢以生命做注,来赌他老婆不会背叛他。” 李无忧只听得毛骨悚然,暗道好险,老子当时口气稍微软得一软,怕就要立刻就成了鸟英雄破丈夫,被你这娘们搞死了,强笑道:“老婆你还真是对我够信任的了。你刚才打断我的腿,一方面固然是苦肉计,另一方面也是要萧如故知道,我暂时已失去活动能力,不能够指挥这场战斗,是与不是?” 寒山碧负着他飞速前掠,却未注意到他的异常,言语间已是一片温柔:“老公,你不会怪阿碧吧?” 李无忧心头苦笑,却道:“我也想怪你,但见你这么开心,怎么也恨不起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破敌之计,我早已定下,没有我在,我手下那几人也足够萧如故头疼的了。嘿嘿!说不定正因为我不在,更能收到奇效也未可知!阿碧,若是我的计策成功的话,你可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嘻嘻,那你怎么奖励我呢?”寒山碧闻言,心头最后一丝忐忑再也没有了,不禁露出了真心的微笑。双颊绯红道:“只要君心如我心,无忧你便是要我性命,阿碧也不一下皱眉,这又算得什么呢?不过现在我们可有要事要办,改天吧!” 李无忧本以为她会生气,闻言不禁大喜,知道她如此说,终于是全心全意地接纳了自己,这个老婆,算是终于骗到手了,连声应了,随即就是几箩筐甜言蜜语送了出去,只将寒山碧逗得花枝乱颤,喜不自禁。 二人一路打情骂俏,说不出的快活,浑忘了山下两军征战、岁月短长,只盼这路永远也走不完。只是波哥达峰虽然峰高路远,但终究比不得昆仑、云龙等山,在寒山碧这等的高手足下,两个时辰之后,二人终于来到峰顶。 波哥达峰高千丈,沿绝壁向上,气温渐冷,但至峰顶,却出人意料的一片温暖。峰顶没有参天大树,却有一池五丈方圆的碧水。 池中雾气氤氲,在月光温柔下,仿似层层轻纱,整个山头一如仙境。池畔芳草萋萋,垂柳招展,偶有山风扑来,也是一片温暖。 李无忧与寒山碧对此良辰美景,几忘了此行目的,轻轻依偎,各自无言。 池水的另一畔,有一间茅屋。随着昏黄的灯光,从纸窗内透射出来的,还有两个正襟危坐的背影。 二人正自发愣,一个温厚的声音已钻入耳来:“山居寂寞,两位到此即是有缘,何妨进来喝杯凉茶?” 第125章 茅屋的四周怪石嶙峋,低矮的草木杂陈其间,一木一石看似碎乱无章,却又都隐然有序,层次井然。 寒山碧一眼望去,见那茅屋虽近在碧水池的彼岸,却又似远在天边,不可捉摸,而屋中那人声音也闻之在此,忽又在彼,生出咫尺天涯的荒谬感觉,忽见那草木周间隐呈八卦之形,其间更似夹有佛门“卐”字痕迹,当即又惊又疑:“什么阵法竟然能融合佛道两家所长?” “岂止如此啊!”李无忧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他觉得自己又遇到了麻烦,而且还是麻烦中的麻烦。 “这还不是全部?”寒山碧不解,凝目看去,却并无其他。 李无忧打开天眼,确认无误,又叹了口气,道:“此阵表面是以佛门的三千须弥阵法为基,以道门太极八卦阵为辅,其实阵眼中更是夹杂了巫门的朱雀玄火阵。而运转这座庞大阵法所需的能量却是来自九州大地无处不在的浩然正气,因此可说是永无穷尽,若无人中止,这座大阵可以一直运行到天地归一为止。” “五行竟然汇聚了四种,难道这座阵法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寒山碧不禁变色,一个念头刚刚闪过心际,她已迅快地摇了摇头,“不对,传说这个阵法早已失传,而且萧如故手下又怎么会有人能布成此阵?” “不用怀疑了!这座阵法,就是为诛魔而生的十面埋伏阵。”李无忧虽是在笑,眉宇间却隐有忧色,“此阵融会四大宗门之长,五行已具其四,魔道中人五行属性为土,一旦闯入其间,整座大阵便五行齐备,因此生克完全,大阵的杀伤力暴增五倍,再者,此阵本身已占据天时地利,人一旦进入,便凑成了天地人三才之数,臻至天衣无缝之境,任你是武圣金仙也休想逃出,呵呵,所以此阵的全名又臭又长,叫作‘十面埋伏九州聚气八荒六合五行四相三才阴阳归一必杀诛魔大阵!’” “果然就是十面埋伏!我们怎进得去?”寒山碧倒吸了口凉气,但随即惊讶却转着了狐疑,“传说这种阵法源自两百年前,当时的四大宗门之主并称为大荒四奇,为对付魔族第一高手燕狂人合创了这个困魔大阵,但阵成不久,燕狂人就被陈不风击败,是以此阵并未派上用场,而自当年的四大宗主失踪后,此阵也随之失传,至今已是两百余年,你又怎么识得?” 李无忧自知卖弄得过分了,忙嬉笑掩饰道:“你老公我天纵英才,天下又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 寒山碧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人言女人心海底针,倒没想到你个堂堂男子汉,也让人这么难以猜度?唉,无忧,你竟是连我也信不过么?” 李无忧见她幽怨神情,胸口一热,就要将自己出身脱口而出,忽觉体内自然流动的浩然正气猛地加快,自己和寒山碧身躯同时一震,大骇下忙调匀气息中止其自然反击,摇头苦笑道:“阿碧,以后你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就是,枉用这种攻心妖法,很伤身体的。” 寒山碧被人揭穿,却也不恼不惭,一面运气平复浩然正气的反击之力,一面奇道:“你居然不怕我的罗刹魔音!这就是浩然正气?看来江湖传说你身怀四大宗门武术之说,并非空穴来风了,说,你和四大宗门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无忧大觉头疼,正要说话,忽听一人声大笑道:“哈哈,苏老怪,老夫早说你这次输定了,你还要死撑吗?” 声音是自池畔茅屋中传出,却仿似如在耳畔。李无忧心知那茅屋离自己虽然只有五丈,但由于阵法的封锁,要从里面传出声音,非得有相当于向二十丈外传音入密一般功力,而他尚且能听到自己二人的谈话,内功深湛之处与自己已是不相上下,而这人语声初听下粗犷不羁,但细细品味,豪迈雄浑之中却已显出一丝苍老,与刚才出口相邀那人大不相同,这样的绝世高人平时一个也是难求,这小小的茅屋之中怎么同时竟有两个? 那被称作苏老怪的人淡淡道:“一百多年了,识破此阵的人也已有七人,但结果如何?能识阵并不代表能破阵,司徒,你输了那么多法宝,怎地还是连这点记性都没有?” 这个苍老的声音平平淡淡,虽是在数落人,却一如山涧涛响,绝壁松鸣,浑不带半点烟火气,入得耳来说不出的舒服,正是之前出言相邀那人的口气。 司徒松哈哈大笑:“苏老怪,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你这次就等着将那宝物输给我吧!哈哈,司徒博士,恭喜阁下,你又可以多一件宝物了!” 李无忧听这人恋宝成狂,竟然自己恭喜自己,虽是正自心念电转,冥思苦想,闻言却也不禁失笑,反观寒山碧却是又喜又忧,喃喃低语道:“萧如故果然没胆子骗本姑娘,司徒松还真的在此。只是这阵法,老公你到底能不能……”侧脸却见李无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模样,不由大恨,狠狠在他胳膊上一掐,后者吃痛,气道:“阿碧,你又发什么神经啊?” 寒山碧振振有辞道:“人在我身边,心却不在,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在想念你的小兰阿蝶什么的?” 李无忧暗自苦笑:“他妈的,不吃醋就不叫女人了!老子总有天要栽在你们手上。”口中却不得不讨好道:“天下最美的美人都在我怀里了,我又怎么会去想别人?我不正在为你思索破阵之法嘛?” 听他如此夸赞,饶是寒山碧这样的奇女子,也不禁心花怒放,表面却装作余怒未消道:“哼,哼!难说得紧,你这人是标准的花心大萝卜!我离开你还不到两月,你身边就多了那么多美女。” 李无忧正要强辩,却听司徒松已不耐道:“两个娃娃,别在那打情骂俏了。快快破阵,老夫还等着苏老怪的宝物呢。” 那苏姓老者淡淡接道:“这可是十面埋伏,你以为是十张面饼,说破就能破?司徒松,你就等着将须弥丹输给我吧!” “哈哈,我看还是你那株万年灵芝王要易主才是真的!”司徒松大笑,旋即又似想起什么,“对了老怪,我看这个赌注还是小了点,你有没有胆子再将你的古兰魔瓶押上?” “一点小玩意,又有什么敢不敢的了?只是你又能拿什么家当来赌?天涯剑还是僵尸夜行图?”苏姓老者淡淡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不屑。 “哈哈,你又何必这样数落我,这两件东西虽然也算异宝,但比你的魔瓶毕竟还差了那么点,我用皇极浑天仪总可以了吧?” “这倒勉强可以,不过我觉得你要是能用大陆周行针会更好些。” “哈哈,梦吧你!除非你肯拿《剑道九典》的秘籍来换!” “《剑道九典》?呵,司徒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敢想啊!不过也不是没有商量……如果你肯拿出《金风玉露神功》的话。” 二人这一顿打赌不要紧,李无忧却只听得眼前金星乱冒:“等等,二位前辈,你们说的须弥丹莫非就是北溟至宝须弥丹?万年芝王难道就是传说中生长在南山神泥中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成型的人形灵芝?天涯剑?不会就是离别天涯萧别离的成名神兵吧?妈呀,你们竟然还有能召唤不属于六道众生的凶悍生物僵尸之王的《僵尸夜行图》,能点石成金的古兰魔瓶,能算凭借星相看透未来天下走势的星相界异宝皇极浑天仪……不是吧,还有能随意到缥缈大陆任何地方的大陆周行针……天,你们竟然还有李太白的密著《剑道九典》,成吉思汗的绝世奇功金风玉露……等,等……司徒前辈……你说什么,你说你还有去蓬莱仙阁的地图,达摩秘传七十二绝技的原谱……阿碧,我不是在做梦吧?” 寒山碧也是越听越惊,这些或曾名动江湖的旷世奇珍,或曾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武林至宝,竟然都藏在这小小的茅屋之中? “咦!”司徒松大是诧异,“没想到你这娃娃年纪轻轻,竟然是个识货之人,这许多异宝的功用来历竟好像比我还要清楚百倍!” “他最多也是知道个大概,细节方面竟会超过你这个博士?”苏老者却似有些不信。 司徒松大笑道:“哈哈!老怪,你别不服,这小子简直他妈的就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怪物,你是输定了。喂,小兄弟,你还不快快破阵进来,老夫已经心痒难耐了,非要和你好好研究一下这些宝物不可。” “好,好!晚辈这就来。”李无忧大喜,拔出无忧剑,左手印法掐动,便要破阵,印诀念了一半,心念猛地一动,住了手势,朗声笑道:“此阵虽然艰险无比,但为了两位晚辈,晚辈少不得要勉励一试!只是二位前辈,晚辈若是侥幸破阵,助你二人脱困,你们又如何报答在下?” “脱什么困?”司徒松和苏老者同时发问,话一出口,二人却同时叫糟。 李无忧哈哈大笑:“两位前辈,你若想欺我年幼无知,晚辈这就告辞。”说时拉住寒山碧玉手,转身欲走。 “两位且慢!”苏老者忙大声道,李寒二人应声止步。 “哈哈,苏老怪,我早说过这法子行不通,现在好了,竟然被一个小辈看出了破绽,偷鸡不成反噬米,这个面子丢大了吧?”司徒松放声大笑。 苏老者叹道:“司徒,你又何必得意,这计策本是你我合想的,我丢脸,你也好不到那去!” “哈哈,当真好笑,老夫说穿了不过是个小小的通天监博士,脸再大也大不过巴掌,可你苏老怪好歹也是昔年的正道第一高手,若是传到江湖,被方丫头她们知道,可是名副其实的贻笑大方了。” 第126章 司徒松幸灾乐祸道。 “司徒,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江山代有人才出,一辈新人换旧人。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怕也早已仙逝……呵,你以为这两个不过二十左右的小孩能知道我苏慕白是谁?”苏老者第一次轻轻笑了笑,只是笑声中却有着几分英雄暮年的萧瑟,几分风流不再的落寞。 什么?苏慕白!这苏姓老者竟然就是一百年前,名震天下的正道第一高手,新楚丞相,绝代兵法大家,人称“风流第一人”的苏慕白?李寒二人同时失声叫了出来。 “完了,苏老怪,人家原来知道你的名字,你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丢光了!”司徒松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他妈的,这五十年来老子最开心的就是今天了。” “哼!你还好说,要不是你刚太夸张,连李太白的《剑道九典》、蓬莱仙阁的地图都搬了出来,又怎么会被那小鬼看出破绽?”苏老者没好气道。言下却是认了自己的身份。 百年前,苏慕白以三万楚军大破六十万萧陈联军,锋芒之盛,一时无两,谁也料不到楚帝圣旨到的前夜,他却高唱《鹤冲天》忽然挂冠远去,之后游侠江湖,足迹遍布了天河东西,大荒南北,却终有一日忽然没了声息,时人只以为他得道飞升,万不料竟是到了此间。 寒山碧冰雪聪明,此时也已明白过来。原来此阵非但不是苏慕白所设,反是二人都被困阵中而不得自脱,而二人之前装腔作势地一搭一唱,又捧又激,说了那许多异宝的名字,无非是想引李无忧破阵,却不小心露了破绽,反被后者识破,侧脸看去,淡淡星光下,李无忧面上挂着自信的微笑,联想起他尚身兼四大宗门之长的神秘来历,不禁暗自发狠:姑娘我还不信就撬不开你嘴! 夜阑如水,星斗漫天,波哥达峰之巅,李寒二人陷入巨大震惊,而苏慕白、司徒松两人争了两句,却也再未说话,显是沉浸于如烟往事,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唯有晚风拂松,涛鸣不绝。茅屋中灯火昏黄,纸窗上两个波纹般动荡的影子在夜色里轻轻摇晃。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山碧终于道:“原来阁下就是百年前被誉为不世出的奇才,与我魔门古长天前辈共称绝代双骄的苏慕白前辈!只是苏前辈,你是昔年正道第一豪杰,为何竟被囚在这正道最高阵法中?” “小丫头,你竟是魔门中人?”苏慕白微微一奇,随即却语声转为淡漠,“往事已矣,又何必再提?这十面埋伏,你们是破不了的。还是快快下山去吧!” “别听这老怪物的!”司徒松急得大叫,“他甘愿为情所困,老死不出此阵,老夫还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呢!” “住口!”苏慕白轻喝道,“司徒松,你难道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囚犯吗?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哈哈!”司徒松不怒反笑,“老子还以为你真他妈宠辱不惊了呢,一提起这件事,你还是忍不住要动怒?没错,老子是你的囚犯,但你又何尝不是方丫头的囚犯?一百年了,你也说她可能早就过世了,却甘愿在此画地为牢,就为了那个空洞的承诺,值得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苏慕白语声淡淡,隐隐却有种说不出的黯然。 “呸!你那些狗屁鸟事,老子才懒得管,只是我的囚禁之期十年前就满了,你没有理由阻止我出去!”司徒松冷笑道。 “是……我没有理由阻止你!”沉吟半晌,苏慕白终于叹了口气,声音陡地一高,淡淡的语气也转为严厉,“小子,你要知道此阵诛魔杀佛,自老夫布阵至今,已有百年,但包括老夫和司徒在内,都无法出阵一步。你不过是从长辈那里偶然听得关于此阵的一鳞半爪,勉强猜出阵名,千万别因贪图宝物而逞强破阵,枉送了性命!还是赶快下山去吧!” “等等……苏前辈,你说这阵是你自己布下的?”李无忧尚未说话,寒山碧已又是一惊。 “嘿嘿!除了这老怪物自己,天下又有谁能将他困住?”司徒松怪笑道,“一百年前他见色起义,为了一亲方琼华的芳泽,放着好好的大楚宰相不做,舍弃了逐鹿天下的雄心,挂冠远走,后来与方丫头打赌,秘密约斗四大宗门六十三名长老级高手,最后以一招‘百川归海’,强借四宗五行之力,画地为牢,将自己关在这十面埋伏的乌龟壳里,只待破壳而出,方琼华就嫁他为妻,嘿嘿,谁想到破阵不成,却当了一百年的缩头乌龟。” 竟然是在这样!司徒松言语虽然诙谐搞笑,但李无忧心头却已是天翻地覆,浮想翩翩,暗想当年苏慕白如何与方琼华一见倾心,又是如何惊天动地的一番爱恋,最后如何甘愿为他舍弃荣华,舍弃雄心,如何以大智慧大勇气,于生死相搏之际,巧借四宗实力为自己布下这十面埋伏,并在此自闭一百年,一时间神思悠悠,不可自禁。 寒山碧幽幽道:“为了心爱的女子,甘愿画地为牢一百年!想不到正道之中,也有苏前辈这样至情至性的真英雄。” 李无忧心道:“真白痴才对!”口中却附和道,“对,对,如苏前辈这般,才说得上是真风流。晚辈对前辈的敬仰又加深了!” 寒山碧明眸顾盼,轻声道:“无忧,我们是不是该帮他们一帮?” 李无忧心道:“老子倒想说不,但你会答应吗?看你那感动的样子,怕没好处你也肯干了!老子总不能表现得太无情吧?哈哈!举手之劳就能赢得美人芳心,天地重宝,这样的好事老子怎么会不做?”表面却沉吟起来,良久之后,方咬牙作肉痛状道:“好,既然老婆发话了!今日为了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就算没有报酬,晚辈少不得要拼了性命,也要勉力一试,破除此阵!” “臭小子,你倒鬼得很!”司徒松笑骂道,“你想要什么法宝,有什么条件都尽管说,少他妈在老子面前假惺惺地装模作样!” “呵呵,前辈既然要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那晚辈……只好却之不恭了。”李无忧厚颜无耻道,“一口价,茅屋之中的所有宝物,我都要了。另外,你们每人必须答应将来帮我做三件事。” “好!只要你真能破了此阵,你要老子杀了我亲娘都没有问题!”司徒松爽快应道。 “靠!我还以为你老实爽快,哪想到你这老小子也是滑头一个。你老也少说都百来岁了,你老娘还不早入土了?”李无忧笑骂道,“那苏前辈你呢?” 苏慕白道:“东西可以给你,只是你要我做的事,却不能违背侠义之道。” “呵呵,不会,不会!”李无忧忙给他吃定心丸,“说什么晚辈在江湖上也是薄有侠名的,怎么会让前辈你去做一些损我名节的事呢?” 寒山碧刮脸羞道:“你这小无赖,风流好色,荒唐无稽,臭名一大堆,什么时候又见你有什么侠名了?” 李无忧不防她竟会拆自己的台,干咳两声,道:“这个问题就见仁见智了。那个……对了,苏前辈,你答应了吧?” “哈哈,女娃儿说得好,风流好色,荒唐无耻,和正是老怪的同道中人,没得说,他想不答应都难了!”司徒松大笑道。 苏慕白苦笑道:“连你都这么说了,老夫好意思不答应吗?” 李无忧大喜,笑道:“那么晚辈要司徒前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我翻译一册金文古书。” “小事一桩!”司徒松豪爽道。 “那便好!”李无忧点了点头,向寒山碧要过《弄影蹁跹录》,又向池水之中一抓,凝出一块巨冰,使了个水系法术“冰水鉴人”将书中文字悉数印在冰上,然后抬头看天,掐指算了半晌,道声“接着”,将那块巨冰扔向茅屋。 巨冰近得茅屋,飞行轨迹忽然改变,或曲或转,忽而绕行,忽而直飞,虽是步步逼近那茅屋,一时三刻却也进不了屋。 李无忧道:“司徒前辈,请你这就将文字译出刻于此冰之上,另外,也请苏前辈将《鹤冲天》的曲谱一并刻上,这也算苏前辈为我做的第一件事吧!晚辈要两位作的第二件事就是若我助你们脱困,两位必须发下毒誓,今生今世,两位都不能伤害我和我的朋友。” 茅屋中灯火一黯,苏慕白长身而起,长笑道:“小子,你倒好见识,居然知道《鹤冲天》正是我独门内功心法!你学会后又可以去江湖上招摇撞骗了,是不是?其实你想做的事,只有译文和内功心法,你强加到六件并要我们发毒誓,不过是想安我二人的心,让我们以为你不会得手后便弃我们不顾,是不是?其实你根本无破阵之能,又是与不是?” 李无忧每听他问一次“是不是”,身上便多一层冷汗,到他三问发完,已是汗湿内衣,心道:“苏慕白昔年人称神机宰相,果然不是乱盖的。老子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呢。不过你坐井观天百年,又怎知道普天之下,能破此阵的五人之中,老子就正好就算一个!”心念电转,面上却微笑道:“前辈的疑心病还真是重啊。此阵乃是昔年四大宗门之主合创,其威力之大,前辈想必早已熟知。小子虽然侥幸知道破解法门,但要破阵却也需一日之功不可。山居寂寞,这一日夜,晚辈总也要找些事情做吧?至于晚辈不让前辈口传,而改由投冰传书,正是想向前辈证明,晚辈既然能将冰块送进去,自然能将你们也取出来。前辈人中俊杰,这个道理想必不会不明白吧?” “看,看!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你,苏老怪你什么都好,就是疑心病重,不然当年方丫头又怎么会要求和你打赌而不直接嫁给你? 第127章 这位小兄弟生得玉树临风,卓尔不群,一看就是正气凛然的君子人物,又怎么是那种没有信用的反复小人?”司徒松不满道。 “人心险诈,正气又值几何?”苏慕白淡淡回道,随即对李无忧道,“小子,即便我们相信你真能破此阵,秘籍和译本也可以给你,但你又怎么保证你得到之后,会守承诺而不会不破阵就自行离去?” “好句‘人心险诈,正气又值几何?’苏前辈,正如你所说,我又怎么知道我破阵之后,你会不会吝啬宝贝而不给我?小子功力浅薄,只如萤火之光,怎敢与你们两轮日月争辉?到时前辈若是心情不爽,想要食言而肥,杀人灭口,晚辈毫无还手之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智者所不为!所以,晚辈想先要东西并希望两位发下毒誓,也是合情合理的对不?至于我会不会携宝逃跑,呵呵,这就要阁下自己和自己打个赌碰碰运气了。看自己有无识人之明了!”李无忧微道。 “两位前辈尽管放心,他的腿早断了,晚辈不走,他是想走也走不掉。晚辈自己愿意立下魔门血咒,一旦出尔反尔,晚辈必定应誓。”寒山碧见苏慕白兀自沉吟,忍不住接道,说时也不待诸人同意,自行念开了血咒,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片血光之中,“蚩尤魔尊为在上,今弟子寒山碧在此立誓……虽日月逆行而不敢自毁,乾坤颠倒而不敢自弃,如违此誓,当与李无忧永陷血海,生生世世永为血奴,望古今魔神共鉴!” “猪!”李无忧深知这血誓是以鲜血和灵气与魔神结缘,灵验异常,并非寻常放屁似的发誓,心头暗骂,“老子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老婆?立个鬼的血誓,你想死干嘛非要拉上老子?”但见寒山碧一片柔情眸光望来,不得已下,只有硬着头皮划破中指,相应念了一遍,念完之后,身体却并无异状,不禁大疑:“莫非这鸟誓言也只是说说而已?魔神也是假的?” 正自狐疑,忽见寒山碧一指点来,自己全身也立时莫名其妙地笼罩在一片红光中,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差点没昏死过去,一个激灵过后,终于回过神来,不禁暗暗叫苦:“娘西皮,这破誓好像不是闹着玩的!笨女人,老子这次被你害惨了。本来可以骗了内功心法就闪人,现在好了,非要费劲力气来破这鸟阵。呜呜,天理不公啊,老子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笨蛋女人!” 血光已然敛去,山头恢复如旧,那块冰却已不知道何时撞入茅屋之中。 “好!当机立断,敢作敢为,倒是难得的巾帼女英雄。”苏慕白喝了声彩,声音中竟有了激赏之意,“好!苏某就看在你的面上,就信这油嘴滑舌的小鬼一次。”下一刻,声音转为严肃,“我苏慕白也在此立誓。若二位能助我二人脱困,来日若恩将仇报,企图对二位及二位的朋友不利,苏慕白必然天诛地灭,坠入阿鼻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小鬼,你可满意了?” 李无忧知他昔年一言九鼎,誓言虽然简单,却必然不会食言,早已胜过常人千万许诺,得了便宜,自也不和他计较言辞间的轻蔑,当即眉开眼笑道:“好,好,这才是前辈高人的风范嘛!那两位前辈,你们刻好字后,将冰块掷出,它自会飞回。晚辈收到后,即刻就开始破阵。” 苏慕白二人应了,各自施展法术神通在冰块上刻录起来,霎时间茅屋中神光四起,映得十丈之内恍如白昼。李无忧服了些南山佛玉汁,又自乾坤袋里拿出一团东海神泥,覆于双膝处,边运功调息,边向寒山碧道:“阿碧,当日封狼山顶,我曾将一件旧道袍覆在你身上,还在不在?” 第四十三章假做真时真亦假 寒山碧撇嘴道:“那件破道袍,又脏又臭,姑娘我早扔掉了!” “不……不会吧!”李无忧惨然失色,“姑奶奶,人人梦寐以求的江湖至宝,你竟然给随手就扔了?” “那鬼东西会是什么江湖至宝?无忧你别唬我?”寒山碧眨巴眨巴明亮的大眼睛,见李无忧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许没有扔吧,让我想想!” “好好想想!这东西可是关系到今天破阵的成败,想不起来,我们早晚要应血誓的!”李无忧急道。 “这么严重?”寒山碧狐疑道,随即嫣然一笑,“啊!我想起来了!我果然是没有扔掉!” “那拜托你,快点还给我,”李无忧大喜。 “不成啊,东西虽然没有扔掉,但在山上烧野鸡的时候,没有引火之物,我顺手将它烧了,说来也怪,这衣服臭臭的,烧出来的鸡却非常香,味道也非常的好……”寒山碧似乎意犹未尽。 “你……你……”李无忧气得说不出话来。 “人家也不想的嘛!谁叫你那件袍子那么破了呢?不拿来引火实在是可惜了!”寒山碧委屈道。 “你……你这个败家女,那件道袍可是救了你的命,你竟然将它烧了,恩将仇报,你还是不是人?”李无忧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流血,“大哥,你千万要记得分辨清楚,东西可是你弟妹烧掉的,要算账你找她,和我可没半点关系!” “大哥是谁?是传你武术的世外高人吗?” “大哥就是玄……”李无忧话说了一般,忽地一顿,“大哥就是大哥了,比老子矮了一个头不至,又算得鸟的高人了?只不过这老家伙年纪越大,气量越小,你烧了他费时十年才收集到的太极道衣,别怪老公我不提醒你,快点去选好风水宝地,准备好棺材吧,免得到时候连葬身之处都没有。” “太极道衣?你说这件又破又臭,脏兮兮的东西竟然是失传已久的玄宗三宝之一的太极道衣?怎么看也不像啊?”寒山碧忽然变戏法一般从随身包裹里拿出一件破旧道袍,自言自语道。 李无忧双目放光,一把抢过,泪流满脸:“呜呜,阿碧你真是太可爱了,竟然能将烧掉的宝衣都找回来,我他妈太爱你了!” 见他激动之下,竟然语无伦次起来,寒山碧不禁失笑,柔声道:“我又不是火神赤炎,若真烧了,又怎么能复原。老公,只要是你给阿碧的东西,再脏再臭,阿碧都会一直带着,怎么会随意舍弃?” 李无忧这贱人当即破涕为笑:“老婆你真是爱说笑,你要不是看出这件道衣非同凡响,打死你也不肯将这破东西带在身边吧?” “啪”寒山碧甩手就是一个耳光,冷笑道:“在你李大侠眼里,我寒山碧竟然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李无忧暗骂自己糊涂:“人家好不容易柔情蜜意地营造出的气氛,虽然是假的,你也不该说破是不?唉,李无忧啊李无忧,你什么时候才懂得女人永远喜欢听假话这个道理呢?”忙赔笑道:“阿碧你千万别误会,事实上是我刚才宝物失而复得,高兴得糊涂了,老婆大人你大人大量,千万别见怪!”见寒山碧脸色稍和,却已久冷如冰霜,忙又道,“瞧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老婆大人你胸襟广阔如天上浮云,怎会和我地上这一堆烂泥计较?你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过是小惩大戒,其实是为了我好,用心良苦,我又怎会不知?只是老是紧绷着脸,虽然你冰肌玉肤,永远不会起皱纹,但如此一来,我就少欣赏一会你比天仙还美貌百倍的笑容,这岂不是我今生最大的损失?老婆你菩萨心肠,又怎么舍得我抱憾终生?” 这一番马屁,李无忧一本正经地侃侃道来,却显得情真意切,说到后来,连他自己都有点被自己感动了。寒山碧捉弄他在先,本心存愧疚,脸上也是嫩冰犹薄,听他说得有趣,立时冰雪消融,直笑得花枝乱颤,道:“以前叫你小无赖还真是小看你了,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无赖。” “无赖不无赖都不要紧,只要老婆喜欢,我立刻变作流氓也成!”李无忧嬉笑着装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同时伸出一双利爪……。 “少来了你!”寒山碧笑着打开他的手,道,“别闹了,两位前辈正在刻字,你赶快乘机疗伤,一会破阵还需要力气呢。对了,这太极道衣的好处只是可以抵御物理攻击,难道竟和破阵有什么关系吗?” 李无忧重重点头:“对!” “什么关系?”寒山碧大奇。 “笨啊你!若是这件法宝不在我身上,一会破阵成功,跟苏慕白他们抢宝物的时候,老子岂不是少了很多胜算?”李无忧道。 “你……现在还想着那些法宝?”寒山碧不禁气结,“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若破阵失败,我们会怎样?” “怎么会没有?”李无忧反问道,“若破阵不成功,你我只有各奔东西才能躲开那两个老怪物的追击,这兵荒马乱的,老子到哪里找你要衣服去?当然要现在拿在手里安全啊!” “……”寒山碧无语。 夜尽日升,日落夜来,眨眼过了一日夜。 这一日夜,虽然有两名萧国天机的人来山顶找寻李无忧二人踪迹,但在这天下有数的几位绝食高手面前,那探子自然有进无出,很快被寒山碧一刀杀了,李无忧虽觉省了手脚,却也知后患无穷,忙加快调息,恢复膝盖伤患。 其间,寒山碧打了几只野鸡,李无忧施展学烹调手段,作了烧烤,再次施展法术传了两只进茅屋去,苏慕白二人久违荤腥,百年来只以屋中一口灵泉充饥,乍逢美食,几乎没连舌头也吃掉,自是夸赞不已。寒山碧自也是赞不绝口,为示鼓励,削竹成箫,吹了一曲《刹那芳华》。竹箫湿气未干,箫音略略晦涩,却自成曲调,颇有情趣。 菩叶和尚的南山佛玉汁和青虚子的东海神泥果然都是疗伤圣品,再加上《巫医奇术》所载的疗伤心法神妙无比,李无忧此时功力又深厚无匹,当夜色再次降临的时候,他的腿已然好了个七七八八,虽然并未完好如初,但除了难度极高的某些腿法无法施展外,飞纵提掠已不是问题。 第128章 寒山碧见他法宝奇珍层出不穷,除了啧啧称奇,对其出身来历好奇更增,下定决心要弄个水落石出。只是李无忧对此却是守口如瓶,一番装疯卖傻,东拉西扯,就是半丝口风也不露,只让她恨得牙痒痒,却丝毫办法也无。 当一弯新月挂在天际的时候,茅屋中司徒松发出了一声赞叹:“如此舞蹈,毕弄影不愧是一代舞道大家!” 寒山碧大喜:“司徒前辈可是已将书稿翻译完了么?” 苏慕白道:“正是。老夫的《鹤冲天》曲谱也已刻在这块冰上,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将他收回!”说时那块玄冰已被他掷出茅屋来。 “那前辈就看好了!”李无忧嘻嘻一笑,手指一划,数道无形浩然正气出手,射入阵中。 浩然正气一入阵,立时无所遁行,现出七彩光华,飞射向那块玄冰,冰立时化作水,散入空气之中。 “臭小子,你够狠!”玄冰消失的同一时刻,一道黑影发出一声惨叫,遁回茅屋之内。 “司徒前辈,你身娇肉贵,这区区薄冰,怎载得动你?还是耐性等着我破阵吧!”李无忧哈哈大笑,下一刻,他道声“凝”,右手手心中渐渐多了一片蓝光,蓝光渐渐扩大,最终散去,那块玄冰却再次现出形来。 原来司徒松想借着李无忧收回玄冰之际,用藏冰于物之术,先跑出阵来,却被李无忧识破,打回屋中。 “无忧,你既然能让冰水来去自由,何妨就让两位前辈施展法力附在冰上出阵,又何必多费力气去破阵?”寒山碧不解道。 “此阵综合了包括苏前辈在内的六十四名四宗高手的力气才布成,凭我的力量,最多只能让一片冰水在其中任意来去,多一点都不行,何况是偌大一个活人?”李无忧无奈解释道。 “妈的!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嘛,老子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大耗法力躲在上边了?”司徒松恨恨骂道。 李无忧却懒得理他,因为这个时候他听见了苏慕白大讶的声音:“浩然正气,凝水成冰,借物代形这三种武术你竟然能一气呵成!好小子!你竟然精通四门之长,难怪敢口出狂言说能破此阵!” 暗自惊诧苏慕白这份见微知著的洞察力,李无忧表面却只是微笑:“晚辈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学了些皮毛,说起精通,又怎比得上两位前辈?”语罢再不说话,低头一眼迅快扫过那块玄冰,默默记诵心头,转手递给寒山碧。 司徒松却已等得不耐,嚷道:“臭小子,东西都给你了,你还不开始破阵?” 李无忧嘻嘻一笑,摇头道:“这阵我破不了!” 此言一出,不啻凭空丢下一颗炸雷。 寒山碧当时几乎没昏眩过去:“你不会破阵,干嘛不早说?这下好了,血誓都已经发了,你才说,你知道不知道这样会死人的?” 苏慕白则是冷冷哼了一声:“老夫早知道这小子靠不住!” 司徒松却是大怒:“什么!你破不了?臭小子,你敢耍我?”激动之下,狠狠地将脚跺到地上,刹那间,茅屋内东西四处乱飞,劈里啪啦之声不绝! “司徒前辈足下留情!”想起屋内的惊世珍宝很可能就毁在这莽夫的这一阵乱脚下,李无忧心疼得直流血,“前辈不必着急,晚辈只是说此阵我破不了,并没有说此阵不能破。” “你究竟搞什么鬼?”苏慕白、寒山碧和司徒松齐声道。 “在老婆大人和两位前辈面前,我又能搞得出什么鬼了?”李无忧见司徒松终于停了下来,暗自松了口气,却再不敢玩火,忙解释道,“我又不是李太白或者蓝破天,又怎能仅凭一己之力与这布阵的六十四名前辈高手相抗?”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司徒松越听越糊涂。 “既然破不了,又何需要破?”李无忧笑道。 啊!寒山碧与苏慕白先是齐齐一惊,随即却已是隐然有悟,唯有司徒松怒道:“不破阵又如何出阵?” 李无忧不答反问:“你如何进来的?” 司徒松恨恨道:“提起这事老子就火大!老子当时不小心,打赌输给了萧冲天,不得不自囚五十年,我听他说苏老怪也是好赌之人,就要求囚禁在此来。鬼才知道苏老怪无能,这鸟阵是能进不能出的。至今已是六十年,老子凭空多耗了十年光阴!你说可恨不可恨?” 萧冲天是萧如故的父亲,上一任的萧帝。李无忧闻此心下大奇,与寒山碧对望一眼,心中存下一疑:“司徒松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竟然让萧冲天将他囚禁在此这么多年?” 正自一呆,却听苏慕白道:“小子,你不说破阵,光问进阵做什么?” 李无忧暗骂一声老鬼阴险,表面却哈哈大笑道:“不知进,怎知出?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了!” “啊!”司徒松一愣之际,苏慕白和寒山碧却已猛然大悟。 “待会我将这大阵中的浩然正气暂时吸干,司徒前辈你则用百川归海将金水火三性灵气抽出,苏前辈你则逆用百川归海,将司徒前辈抽出的灵气重新归原,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则此阵不攻自破!”李无忧尚未说完,苏慕白已大喜接道,“小子你果然聪明绝顶!这个法子竟然都被你想到了!” 李无忧自不会说这法子是创阵的四奇教的,洋洋得意道:“老子是千年难遇的天才人物,想到这样一个小法子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好了,废话不说了,现在已是子丑之交,乃阵中浩然正气最弱之时,大家听我号令,准备破阵!阿碧,你站远些给我护法!” 众人齐齐应了,寒山碧退出五丈之外,李无忧轻喝一声,全身渐渐凝聚一片黄色微光,黄光越来越浓,渐渐变做七彩之色。 下一刻,彩光大盛,李无忧身周两丈之内,都只见其光不见其人,人和光都已变做一个七彩光球。 随着他身周彩光越增,原本弥漫在阵中的隐隐压力已慢慢消失,而那茅屋在寒山碧心中的位置也渐渐清晰,不在如方才一般不可捉摸。 到寒山碧的真气终于可以锁定茅屋之时,李无忧大喝道:“破!” 霎时飞沙走石,各色电光乱窜。李无忧身上的彩光渐渐变做绿色,而火色、金色和蓝色三座巨型虹桥却飞奔向茅屋之中。 过得半个时辰,虹桥渐渐变淡,其将散未散之际,李无忧又喝道:“撤!”同时人朝上空高飞。三座虹桥消失之际,茅屋之中同时有三蓬彩光冲霄而起,直指李无忧。 “我靠!有没有搞错?”李无忧大惊。事出意外,躲避已是不及,无奈下奋起生平功力,夹杂着方才凝聚的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全力轰出。 “轰!”浩然正气与那三蓬彩光灵气撞到一处,发出一声巨响后竟僵持在一起,霎时间空中流光溢彩,光芒万丈,说不出的好看。 李无忧却只觉得全身骨骼如销如溶,说不出的难受,除开刚才引自天地的浩然正气外,经脉里本身的每一丝元气也都抽过来抵挡,但依然被那三道光华压得喘不过气。 那三道彩光本是百年前布阵的六十四人之力,威力之大可想而知,李无忧若非是用本身功力御使刚才抽取自大阵的浩然正气抵挡,早已粉身碎骨。但这两种力量,都几乎都等同于天地之威,实非人力所能抗,所以即便是仅仅只是借得浩然正气之力的李无忧,还是茅屋中借了金、水、火三灵气的苏慕白,两人也都很快便要吃不消,只是这个时候谁先放手就等于自寻死路,无奈下不得不都死撑下去。 寒山碧见此又急又怒,飞扑向茅屋中,却立时被迎出的司徒松所阻,脱身不得。 四道光华僵持了约摸十息,李无忧功力终究稍逊苏慕白一筹,当即便要崩溃,心际灵光猛地一闪,一行字迹浮现心头“悬星辰之力以成轴,引乾坤之气而为元”,暗自咬牙道:“说不得,只好赌一把了!”顿时将全身最后一道元气分成真灵二气,再将真气化作浩然正气猛地向前一推,将那三蓬彩光压得一缩,同时将那道灵气转做土性。 下一刻,引自天地间的浩然正气抵挡不住三道彩光灵气的袭击,反噬而回,李无忧喷出一口鲜血,但那道浩然正气已为其所吸引,迅捷地化为他本身功力,再次回击,暂时挡住了灵气的进攻。 “奶奶的!老子终于领悟了吸星大法的奥妙!”李无忧不禁大喜。这吸星大法本是在北溟时候,若蝶便已传授给他,只是他天资聪明,偏偏于此门妖术上全无慧根,练了三月,毫无寸进,倒没想到今日生死关头终于初有领悟。 他正自得意,体内浩然正气却又已耗尽,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却再次反噬而回,李无忧故伎重施,吸气化气,再次抵挡住灵气的进攻,如是数次,暂时免于不败。 “好小子,竟然能与六十四位高手相抗!老夫倒要看看你能强撑多久!”茅屋中传来苏慕白的笑声,显然是行有余力。 “白痴才会强撑!”李无忧哈哈大笑,双手虚抱,合抱中心,金光一闪,忽然出现一个金钵。 下一刻,苏慕白惊讶地发现,李无忧放弃了抵抗,但浩然正气化作的黄绿之光和那三道灵气却全数朝那金钵吸纳而去。是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此威力? “奶奶的!是时候了!”李无忧狂喷出一口鲜血,猛地念诀,将正气盟法术“移花接木”打入金钵之内。 金木水火四色彩光顿时自金钵内放出,直射向下,源源不绝地落到波哥达峰附近一个山头上。“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个小山头竟齐腰被夷为平地! 第129章 李无忧筋疲力尽,如断线风筝一般,飘飘折折,坠到那池水之中。 下一刻,他冒出水面,却见手中金钵已然有了数道深深裂痕,再看看那座面目全非的小山丘,不禁咋舌,庆幸道:“还好老子见机得快,不然连伏魔金钵也罩不住了!”随即劫后余生的欣喜化作了滔天怒火:“苏慕白,你这个生儿子没屁眼的老王八蛋!说话不算话,恩将仇报,卑鄙无耻的伪君子!是不是你爷爷和你妈通奸才生下你这杂种,不然怎么完全不懂廉耻?” “哈哈!骂得好!骂得痛快!”接口的却正是苏慕白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摧枯拉朽的拆屋声,李无忧一愣,定睛看去,却见那茅屋中劲气乱射,茅草竹壁四处飞散。 不时,那座茅屋已然烟消云散,原地空空荡荡,唯有一名白色长衫的中年书生背负双手站立,夜风中,很是卓尔不群。 这家伙难道就是苏慕白,似乎也不是很帅嘛?只不过看上却只有三十岁上下,了不起,内功深湛的人就他妈的牛啊!不过老兄,你背负着双手装酷出场的造型早就过时了,也好意思拿出来现?不如败个屁股朝上平沙落雁式好了!等等,老苏说的法宝奇珍呢?怎么半点影子都没见?一定是这老东西吞到肚子里了。奶奶的,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果然不是闹着玩的。不过那么多东西,你老藏在肚子里不怕消化不良吗…… “弟子寒山碧恭喜陛下重见天日!”一个恭敬的女声打断了李无忧的胡思乱想,他心头一震,抬眼望去,却发现寒山碧不知何时已趴伏在地,顶礼膜拜,而一名白髯虬发的黄衣老者正恭敬立于一旁,显然是那司徒松了。 “不必多礼。朕这次能重见天日,你居功至伟,你这就起来吧!”苏慕白轻轻一拂袖,寒山碧立时觉得身前排山倒海的巨力压来,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 “朕?苏老怪,你他妈的当自己是皇帝啊?”李无忧惊疑不定,艰难爬上岸来,靠得近些,却见夜色掩映下,苏慕白渊峙岳停,气度非凡,果然有皇者气派,不禁大怒:“少他妈的给老子装糊涂,你以为骂自己两句,又装成皇帝就没事了啊?刚刚偷袭老子的账,不能就怎么完了!” “无忧!不得无礼!还不快来拜见吾皇!”寒山碧斥道。 “老婆,你是不是也糊涂了?苏老儿最多不过当过宰相,什么时候又坐上皇帝了?”李无忧不解,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奇书网isuu.) “错了!眼前这位就是百年前一统我魔门的魔皇,姓古,讳上长下风的就是!”寒山碧道。 “古……长……古长天?等等,阿碧,你说他不是苏慕白,而是古长天?与苏慕白齐名的魔皇古长天?”李无忧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倒退了三步。 “哈哈!除了朕之外,天下又有谁敢称魔皇?”苏慕白大声狂笑,声震高岗,只惊得林木发抖,群山乱颤。寒山碧和司徒松为其气势所摄,纷纷拜伏于地。 “不!不可能!”李无忧又是惊讶又是懊恼,再次倒退三步,颓然坐到地上,“不,我救的是天下第一名侠苏慕白,不是魔皇古长天,不是……不是……”只是声音渐渐变小,思前想后,联系起刚才种种,却是连他自己也不得不信,眼前这白衣书生更有可能是古长天。 二百年前天下第一高手自然是盗王陈不风,而古兰魔族第一高手燕狂人却能与他不相伯仲。一百年多前,正道第一高手是传奇人物苏慕白,而当时唯一能与他抗衡的也正是燕狂人的传人、魔道第一高手的古长天。 在百年前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身为新楚宰相的苏慕白,和一直居于地下幕后操纵天鹰王朝,并控制着天下魔门的古长天,几乎给这个时代的每一处都被打上了他们的烙印,因此这个后世人无限向往的时代又被后世史家称为双骄时代。只是当苏慕白高唱《鹤冲天》挂冠远去不久,让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魔皇古长天也从此不知所终,徒留后世人扼腕而叹,谁料想这一代凶人竟是被困于此,此时一旦重临人间,实不知又有几家欢喜几家愁,多少生灵又要遭涂炭。 李无忧一心只以为那阵中人是苏慕白,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救出的非但不是昔年的正道神话,反是他的死对头,曾经一日夜间尽屠十万楚军的古长天,百姓死活自是与他关系不大,但被骗的心中却充满苦涩,懊悔便转作了愤怒,双目中已是血红一片:“阿碧,你是不是没来潼关之前就已知道我精通四宗法术?你是不是早已知道这山顶阵中所困的不是苏慕白而是那狗屁皇帝?” “胆敢辱骂我皇!找死!”司徒松大怒,便要动手,却听古长天淡淡道,“算了,司徒护法,他怎么说也救过朕,且饶他一次。”司徒松恭敬说了声遵命,退了下去。 寒山碧见他目眦俱裂,没来由的一阵胆寒,忙解释道:“无忧,我事先是知情,可是……” “没有可是!你打断我的腿,不是为了瞒萧如故,是要瞒我!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再不会防你有诈,是不是?这一路行来,你所作所为、所思所想的都是如何激我破阵救人,是不是?什么师父重病,影鸟毕方也全他妈的都是幌子!什么君心我心,什么画地为牢,全他妈是想引老子同情的狗屁!古长天和司徒松所作所为,无一不是配合,你三人演的好戏!从头到尾,真正被蒙在鼓中,被人当猴耍的只有老子!只有老子!哈哈,李无忧,你这个白痴,从头到尾,你都只不过是被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枉你还想什么君心我心,长相厮守!”刹那间,他又惊又怒,又悲又恨,话到嘴边,句句都是冰凉。 “老公!你听我解释……”寒山碧刚奔到一半,却猛见李无忧已拔出长剑,直指过来,冷冷打断了她的话,“别叫得那么亲热!寒山碧,从今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自做你的事,与我李无忧何干?又何需向我解释什么?” “我不相信你会杀我!”寒山碧大步向前,一无所惧,双目中却已然是泪影婆娑,几颗珍珠几已欲夺眶而出。 “是!老子现在功力全失!杀不了你!”李无忧冷冷一笑,忽然还剑架到自己脖子上,眼神中露出一股疯狂的坚持,“但老子杀得了自己!寒山碧,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自刎在你面前!” “无忧,我不是有心瞒你。对你是真是假,难道到了如今,你还是不知么?”寒山碧双眸中泪光涟涟,几颗泪珠已不争气地溅在地上,足下却再不敢上前分毫。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假作真时真亦假!今生今世,我李无忧若再信你寒山碧一次,要我不得好死!”李无忧哈哈大笑,言语却一冷如冰,说罢再不看她一眼,一甩衣袖,愤然朝山下奔去,刚走到崖边三步,足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如球般滚下一端斜坡,落到五丈之外,一动不动。 “不许过去!”寒山碧足方扬尘,古长天已然冷喝道,“如此是非不明,举止冲动之辈,怎配得上你?他要走就任他走吧!” 李无忧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无声无息,朝山下慢慢行去,任寒山碧呼声凄厉,自始至终,未曾回顾。 山风习习,夜凉如水。 寒山碧艰难凝住步伐,凄然下望,新月如钩,星光淡淡,那少年踽踽的蓝衫背影渐行渐远,心头不知是悲是痛,默默将那句“假作真时”念了一遍又时一遍,一时竟是痴了。 时值大荒3865年七月初二。 大荒3865年,七月初三,正午。 流平关前,杀声震天。 “开了!”随着一声巨大的欢呼和稍弱的悲鸣,流平关的大门在“轰隆”声中顿开,潮水一般的楚军士兵涌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场比攻城更为惨烈的厮杀,血与火,将这饱经沧桑的巍峨雄关染成了一片修罗场。只是无论是破关而入士气如虹的楚军,还是在城内坚守了一日夜却兵寡将微的萧军,都知道胜负已定,厮杀虽然惨烈,却并不悲壮,一切只是例行与数月前同样程序而已,只是此时,攻方与守方已经易手而已。 “报元帅!宋义将军已然攻破流平关,萧军全军溃败,向北退却五十里进入萧国境内,宋将军请示是否继续追击?”一名传令兵单膝跪在张承宗面前,满脸兴奋道。 “继续追击!呵呵,当然要继续追击了!”张承宗写意地捋着已经全白的胡须,脸上露出了和蔼的微笑,“本帅早想踏平雷烟,去云州痛饮一番了!” 但跟随他多年的火凤军总统领姬凤却总觉得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奸笑,只是这个时候她根本无暇再计较这个问题,因为前者的话让她吓了一跳:“元帅,李元帅的命令不是让我们击退萧军后立即回师平定马大刀之乱吗?我们已经收复了流平关,现在继续追击,怕是会深陷萧国而不可自拔!到时若影响了李元帅全盘计划,导致潼关败退,就难办了!而且即便我们能攻到萧国京城,怕也会被朝中御史参你不听将令,无功有过的!” “唉!”张承宗轻轻叹了口气,“阿凤啊,你依然还是嫩了些!我们若真的去平定马大刀之乱,才真的误解了那臭小子的意思。你也看到了,他在给我的密信之中,连如何逼退萧楚,如何攻陷流平关的细节都一一列举了出来。这样能决胜千里的人物,又岂是会在意马大刀这样的藓疾之痒?他让我们攻流平关,其实质是想让我们乘萧军大举入侵兵力空虚的时候,直捣云州。 第130章 这样一来,即便不能成功,也能牵制住萧国主力,逼得他们撤军自救。” “是这样的吗?可为何李元帅给您的命令中没有这样说?”姬凤依然对孤军深入有些担忧。 “呵,那不过是为了防止密函落到敌军间谍手中的障眼法而已。”张承宗望着城头,淡淡道,“他的心意,谁又能比我更清楚呢?” “可是元帅,你这次会不会猜错了?”姬凤兀自不信,忽见断州的方向一骑快马绝尘而来,马上那楚军传信兵下马,快速递上一份信报。 张承宗接过展开,脸上笑容陡然凝固起来,随即舒展,却已变成了苦笑。 “元帅,什么事?”姬凤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张承宗将信报递过,她接过一看,上面很简短的两行字却字字惊心:昨日萧如故攻城不克,李无忧元帅为妖女寒山碧所擒,生死成谜。 “元帅,详报还未到达,我们现在怎么办?”姬凤问道。 楚军的霄泉为了消息的时效性和全面性,传递消息共有信报和详报两种情报。每当有重要消息传出,一般是先用最少简单的字将事情描在信报上传出,而事件的详情则会在紧随其后的详报中提及。这个法子在创建之初,颇起了一定的效果,只是时间越久,其保密性和耗费财力等方面的缺点就渐渐显露出来。 “不可走漏风声,一切按原计划行事!”张承宗微一沉吟后,随即果断道,“这一次,老夫就赌一赌李无忧的命!” “这一次,老子就赌一赌李无忧的命!”同一时间,苍澜河边的一处芦苇丛中,已经望了对岸的雅州城足足有半天的夜梦书嘟囔了一句,紧了紧背上的马刀,吐掉口中的一根芦苇管,狠狠一跺脚,出了芦苇丛,朝十丈外的渡头行去。 蓦地灵觉感应,一阵熟悉的气息自芦苇丛中如电掠来,他无奈苦笑:“奶奶的,这家伙简直他妈的是只吊靴鬼。” 原来自他出潼关始,就总觉得有人尾随自己,但无论那人是谁,重任在肩的他都无暇与之纠缠,当即展开轻功想将其甩掉,但郁闷的是这厮轻功竟然不在他之下,竟似附骨之咀,如影随形般跟出数百里。到这天中午的时候,他终于不想跑了,停了下来,结结实实的和那人打了一场。 交战中,夜梦书问他目的,这黑布罩面的黑衣人却似个哑巴,根本就不搭他的腔,只管招招致命,夜梦书这才知道这人竟是来杀自己的杀手,忙施展出浑身解数生死相搏。但郁闷的是这人的武功竟也和他在伯仲之间,一时谁也赢不了谁。 夜梦书有要事在身,自不能和他逗留,无奈下只好脚底抹油,再次逃之夭夭,但这人却锲而不舍,一路尾随。 就这样,夜梦书带着这杀手迂回曲折,却总是甩不他掉,只是那杀手却也杀不了夜梦书,两个人就这么耗着。每日正午,这两人似乎约定好了似的要打一架。两个人都发现对方比昨天又强了。于是各自拼命修炼武功,每日中午各逞武功智谋斗上一场。然后又去练,去想如何赢得对方,第二日再打。如此反复,到得苍澜河,这已是第五日。 今日清晨,路过雅州下辖的乌兰郡的时候,夜梦书混迹酒楼市井,好不容易躲避开那人,却意外地发现民间舆论纷纷,都在传言李无忧已被萧如故生擒,下落不明,潼关只剩下个败军之将王定,不日即将被攻下云云。他当即吃了一惊,一时拿不准这是不是萧军的攻心之计,不知何去何从,躲到这苍澜河边冥思苦想了半日,终于下定决心赌一把命,谁想刚一现身,竟然又被这杀手追上。 第四十五章舌战群雄 听他如此一说,立时便又有十余名武将和数名文官附和。 马大刀抬首下望,始作俑者夜梦书也正一面开怀畅饮,一面大啃猪蹄,哪里有半分酒意,方才所为分明是蓄意为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大声喝道:“夜将军,你身为李元帅使节,竟然行事如此荒唐,你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休怪本王不给李元帅面子!” 夜梦书头也不抬,口中依旧啃着不停,含糊不清道:“看这架势,我……我若不说个理由出……出来,即便大王你肯开恩,在座的诸位怕也不会放过在下是吧?” “不错!”众人齐声道。 “我若说一时手滑,想来各位也是不信的吧?”夜梦书不肯定道。 “对!”众人又是齐声道。 “看起来群众的热情很高嘛!”夜梦书呵呵笑道,随即正色道,“其实也没什么了!老子就是看这老小子有些不顺眼,想揍他!” 众人一愕,随即人人怒目而视,双拳紧握。 夜梦书见此吓了一跳,知道再玩就要出火,忙道:“停!我不过是看大家太紧张了,随便说个笑话缓和下气氛而已!”随即收敛了嬉皮笑脸,正色大声道:“王博将军,刚才可是你骂我酒囊饭袋,说李元帅无识人之明?” “不错!本将军说的就是你!”王博直认不讳,嘴角挂着一丝讥诮,“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当然没错!”夜梦书微笑道。 啊!众人谁也没料到他如此坦率承认,都是一奇,他如此说话,岂不自认理亏,那下文将如何自圆其说? 马大力冷笑道:“夜将军如此说话,那对方才出手伤害王将军一事又作何解释?”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你大哥怎么教你的?”夜梦书轻斥道,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声音已陡地一高:“王将军不是错,而是大错特错!圣人言‘饱暖思淫欲’,诸位想一想,这淫欲乃是六欲之首,是人最基本的需要,这尚且要以饱暖为前提,那其余诸事,又怎能不以此为基础?在下不远千里而来,途中风餐露宿,早已是饿坏了,再和诸位商议正事之前自然要多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喝点酒润润嗓子,又有何伤大雅?但王博将军却讥刺在下是酒囊饭袋,讽刺我所仰慕的李元帅,在下初时以为王老将军天生异赋从来不事饮食,才出此恶言,但观将军斗酒彘肩,显非如此!在座诸位将军多是出身贫寒,大家说,像这种饱汉不知饿汉饥的可恨行径,是否该狠狠打击?” 一席话虽然歪理,但却句句入耳,众人若非立场各异,早已大声喝彩,更有人暗自对王博隐隐有了鄙视之意,军中原本打定主意死不投降的一派人,已有多人开始动摇。 “荒谬!”忽有一人大声道,“夜将军此来乃是代表朝廷议和,先是带刀入席,后又当众以酒坛袭击我方大将,屡屡以武犯禁,挑起事端,显然是想以武力逼迫我等投降,一丝议和诚意也无,竟然还在此强词夺理,当真是视我马家军无人吗?”此言一处,众人立时神色一变,各自暗指夜梦书腰间大刀议论纷纷。 马大力假意斥道:“周先生休得胡言!夜将军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吗?人家年方弱冠,没见过什么世面,想带把刀防身以备不测,又何错之有?方才偶然失去控制酒坛伤人,也只是年少冲动,人之常情,先生怎就不能理解一二呢?” 这番话表面是为夜梦书开脱,但人人都听得出来是暗指夜梦书贪生怕死,又年少冲动,根本不适合作和谈使者。 夜梦书不理马大力,见挑起事端那人是一名叫周栋的谋士,在谋士团中地位仅次于虚若无,却假作不识,笑问道:“这位先生是?” “区区扬州周栋是也。”周栋傲然道。 “哦!原来是周先生,失敬失敬。”夜梦书笑了笑,端起一碗酒径直走了过去,“听说听说当日大王攻破雅州城,便有先生你的献计大功!小子虽然远在潼关,但听闻此事,也恨不得早日见到先生这样的英雄人物,来,来,小子敬你一碗!先干为敬!”说时也不待后者同一,咕咚咕咚就将那碗烈酒干了下去。 周栋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最喜装豪迈,听他说起自己生平得意之作,夸赞自己是个英雄人物,心头顿时大喜,说声“不敢”,也端起面前酒碗喝饮起来,酒刚一半,猛见面前光亮一闪,立觉手中酒碗顿时把持不住,掉落下去,脖上一凉,夜梦书手中一把锋利的马刀已经逼在了他咽喉。 “砰!”地一声,酒碗落地,却不是碎片乱溅,而是从中心整整齐齐地分成三十六块!方才这刀光一闪间,他竟至少已出了十八刀,而刀上除破力之外,尚有一道平衡地粘力,这才能保持酒碗堕地而不碎!好精妙的刀法! 众人先是大惊,随即反应过来,将夜梦书团团围住。 “夜将军,你这是作什么?再不放开周先生,休怪本王手下无情。”马大刀大喝道。 “哼!夜某为了苍生社稷,不远千里前来议和,诸位却一再为难在下,莫非当真是欺夜某年幼,朝廷无人吗?”夜梦书慷慨道,说时刀锋向前微微一送,一丝血红立时自周栋脖子上流了下来,“罢了!既然周先生觉得夜某没有议和诚意,夜某这就将你斩杀,然后自尽在诸位面前,让元帅再派良人。也让天下英雄看看我无忧军中是不是有贪生怕死之辈!” 周栋吓得脸色惨白,忙道:“夜将军千万不……不要冲动!学生方才只是玩笑之语,作不得数,你千万别当真!刀剑无眼,你还是先将刀放下,议和一事,咱们慢慢再谈不迟!” 夜梦书忽然闻到一股骚味,眼光微微向下,便瞥见周栋裤子已湿自湿了一大片,显然是将尿都吓了出来,将马刀撤回,指着周栋裤裆哈哈大笑道:“各位,到底是谁贪生怕死?” 周栋满脸羞惭,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当即夺门而去。 第131章 夜梦书“锵”地一声随手插到地上,环顾四周,大声道:“大王,军师,各位兄弟,你们中谁要敢说自己不怕死的,就尽管上前来,夜某一刀将他了断,然后自刎在此!” 场中诸人见他虽然无刀在手,但顾盼之间神威凛凛,单薄身躯中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震慑力量,各自对望,一时谁也不敢接口。 “不错!没有人是真正不怕死的!”夜梦书正色道,“我也怕死,但为了天下太平,苍生少受战火荼毒,我依然要只身来此虎狼之地谈判!之所以要带刀入席,为的不过是让自己的生命多一分保障,诸位要是因此觉得破坏了朝廷的和谈诚意,那夜某无话可说!诸位请立刻动手,将在下乱刀分尸,夜某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大楚儿郎!” 场中鸦雀无声,那人傲立当场,静夜里只如一朵淡淡盛开的昙花,看来一触即谢,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威势,让人只可远观而不敢有丝毫亵渎。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是谁也不敢上前。 静了片刻,马大刀大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各位,我等能与夜将军生于同代,实是邀天之幸!夜将军请坐,我们立刻便谈议和之事。” “且慢!”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大厅外传来。夜梦书随着众人齐眼看去,却见一名婀娜多姿的美貌少妇,腰肢轻摇,款款步了进来。 “参见夫人!”厅中众将齐齐行礼。 夫人?难道这娘们就是马大刀畏若猛虎的老婆叶三娘?奶奶的,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躲在里屋做做针织女红,相夫教子,跑到大庭广众下来发什么骚?夜梦书不禁大恨。 马大刀皱眉道:“三娘,你不在后堂休息,跑到这来做什么?” 此言一出,夜梦书不禁暗自叫好:“奶奶的,马破刀,算你还有点见识,能与老子英雄所见略同一回。” 叶三娘烟视媚行般走进厅内,对马大刀徐徐一福,道:“大王,奴家此来,是为了免你被奸人所蒙蔽,贻笑天下啊!” “议和之事,为夫心意已决,三娘你无须多言,还是请回吧!”马大刀当然不是傻瓜,当即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那知叶三娘却笑道:“大王既然已下了决心,小奴又怎敢反对?奴家此来,是专为大王你们和议献策而来呢!” “哦!是本王误会你了!”马大刀愁眉尽展,面上露出了笑容,心想你不是来捣乱,本王就放心了,忙问道,“那夫人方才所言的‘贻笑天下’,又作何解释?” “大王!议和一事,当然是势在必行!”叶三娘微笑道,“但什么人都成,却绝对不能与这位夜公子商议!因为这个贱人不配!” “啊!”满厅的人都是一惊,一时炸成一锅粥,夫人当众侮辱朝廷使节,难道是存心想和朝廷开战吗?有人已经暗自准备,打算一举将夜梦书擒下,一会好向叶三娘邀功。 “夫人,请你慎言!”马大刀吓了一跳,忙向夜梦书道,“夜将军,我夫人她生性粗野,多有得罪,还忘将军莫怪!” “大王不必如此。”夜梦书尚未说话,叶三娘又已抢道,“这个夜梦书,并非什么李元帅使节,而是潼关军中一名小小的马夫,借了李元帅的名声前来招摇撞骗!大王若是信了他,与他签订了和约,不是贻笑天下又是什么?” “什么?假的!”这一次,所有的人都是吃了一惊!开什么玩笑?小小一名马夫竟然也敢前来冒充元帅使节?有想像力丰富人士更是立刻联想到夜梦书那份玉瓶装马粪的独特见面礼,当即“恍然大悟”,连声长叹“难怪,难怪!”,随即懊恼地想:“老子怎么先前没有想到?” “哈哈!夫人多虑了。”马大刀一愣后大笑起来,“夫人想必是被以讹传讹的流言所误了,那份见面礼不过是夜将军给本王开的一个小玩笑。方才进大厅之前,本王已经拿到了夜将军呈的李无忧元帅的亲笔信,并有印鉴为证,经虚先生鉴定,并无虚假。” “书信固然是真的。但夜将军却很有可能是假的!”叶三娘冷笑道,“试问李无忧元帅又不是不识轻重的人,议和这等大事,怎么会交给一个身份低微的马夫来做?” 马大力一听精神大振,却假作不信道:“夜将军如此一表人才,怎么会是马夫?王妃,你会不会弄错了?” “对,对,事关重大,夫人千万不要胡言乱语!”马大刀迟疑道。 叶三娘笑道:“呵呵!是真是假,问问夜将军自己,不就清楚了吗?” 数十道眼光立时全数集中在夜梦书身上,却见后者依旧面带微笑,一直气定神闲地喝着酒,仿佛叶三娘所说,丝毫和自己没有关系一般,只是他内心却早已惊起滔天巨澜:自己身份固然不是什么秘密,但这顷刻之间,叶三娘又是如何知道的?当日李元帅让自己当着众人面前假死,秘密派遣自己出使马家军,应该说是做得天衣无缝,但怎会有第三者知道自己的存在? “嘿嘿,夜将军,你以为自己不言不语,就能蒙混过关吗?”马大力得势不饶人。他本是力主与朝廷决裂的激战派,哪有不抓住机会的道理? 夜梦书看了他一眼,笑道:“话是人说的,怎么说,还不在你们?只不过,区区可是有李元帅签印的亲笔信函,马夫人却是空口无凭,公道自在人心,在下又何须多说?”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方才夜梦书未来之前,马大刀召集诸人商议和还是战的问题时,马夫人就是站在马大力一边,此时编出一个借口来阻挠议和,也是极有可能。 “夜兄弟果然是伶牙俐齿,难怪胆敢前来冒充李元帅使节,视我三十万马家军和大楚朝廷如无物了!”叶三娘微笑道,“不过,哀家早知道你有此一招!这次是连证人都带来了,看你如何狡辩!” “哦?马夫人真是神通广大啊,居然未卜先知地知道在下今日能到得此间,连证人都准备好了,佩服啊佩服!不过希望一会那人要是有什么发烧咳嗽之类的不治之症,不能前来指正在下,夫人千万别哭鼻子才好。”夜梦书冷言讥刺道,心头却越发忐忑,暗自思量那证人到底是谁,心头同时闪过数十条应变之计。 众人听到这话,一笑之余,越发肯定叶三娘是故弄玄虚,存心阻挠议和之事,各自对望苦笑,心道有了这样一个夫人,大王想成大事,怕是今生无望,还是早点归顺朝廷,大家都能谋个出生的好。 马大刀皱眉道:“夫人,此事关系重大,你还是别在这胡闹了!” “夜将军你果然和那人说的一样,是不到天河心不死了!”叶三娘却不理他,只是笑道,“那人说她跟随将军数日,将军除了会耍流氓,泼皮到底之外,实在是别无所长,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是她!这个臭婊子!早知道刚才就该收拾掉她好了。夜梦书暗自大恨,表面却装傻道:“那人?在下实在不是很明白夫人言下之意,能否这就将她请上来,在下也好和她对质一番!” “算了,既然你喜欢出丑,本夫人就成全你!”叶三娘嘻嘻一笑,猛然朝厅外喝道,“请清儿姑娘上厅!” 原来那妖女叫清儿,怎么和她性格一点都不配合?夜梦书暗自嘀咕,和众人一起抬头朝厅外望去,但门外清风徐徐,灯影幢幢,却并无半个人影。臭婆娘搞什么鬼? “请秦清儿姑娘上厅!”叶三娘明显一惊,忙又叫了声。 厅外安静如旧。 “唉!居然被在下不幸言中了,看来最近流感盛行,我一会回去得多准备一点菲菲草熬点醋来喝了!”静静的大厅里,响起夜梦书长长的叹息声,落在叶三娘的心上,却不啻一个炸雷。 “请清儿姑娘上厅!”叶三娘这次几乎是用吼,但门外却依旧没有动静。 “唉!看来夫人最近真是闷坏了,才想起和在下开这样一个玩笑。”夜梦书喝了杯酒,好整以暇道,“还望众位将军莫要和她计较才好。” 听到这话,虽然明知是夜梦书的挑拨,厅中众将看叶三娘的眼神立时就有了异常的不满。豆大的冷汗顺着她的背脊流了下来,马大刀虽然疼她,但若是如此戏弄朝廷使节,虚若无等人若再落井下石,众将压力之下,便是马大刀本人也无力保她,惊惶之下,她便要喊第四声,却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提起的心,终于掉了下来,冷冷看向夜梦书,却见后者依旧面带微笑,显然是胸有成竹,不禁又恨又佩:“你倒好胆色,但看你一会怎么脱身!” 脚步声止,一名侍卫服色的人跪倒在厅外,战战兢兢道:“夫人,大……大事不好,刚才小人与秦姑娘正在闲聊,忽然冒出一名刺客要杀小人,秦姑娘将那刺客打败后追了出去,说要为我讨回公道,一直到现在还未回来。” “什么?”叶三娘又惊又气,“你这狗头的命又值个屁,她怎么这么不分轻重缓急呢!” “哦……”众人同时大哗。 “原来大王的义军是如此漠视人命,那议和之事,咱们也无须多谈!夜某这就告辞,他日沙场相见,夜某绝不留情!”夜梦书愤然大怒,拍案而起,便要离席而去。 “夜将军息怒,夫人她只是看大家太紧张,进来活跃一下气氛而已,将军万勿放在心上。”马大刀忙离席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圆场,转头脸色一寒,对叶三娘道,“好了,三娘,此地没有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叶三娘还想说什么,撞到马大刀充满寒气的眼睛,知道他动了真怒,恨恨看了夜梦书一眼,掉头而去。 第132章 “呵呵!各位,误会澄清了。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像夜将军这样的英雄少年,一看就是顶天立地的人物,又怎么会是区区一名马夫呢?”马大刀亲热地搂着夜梦书的肩膀,将后者按回座位,对众人笑道,“以后谁要再敢说夜将军是一名匹夫,那就是与我马大刀为敌!后果自负!” “不!其实夫人说得没错,区区正是一名马夫。”夜梦书忽然很不给面子道,厅中众人本以为风波已平,万不料他竟然来此一句,都是愣住,马大刀更像是被人当面狠狠打了一记耳光,脸涨得通红,留在夜梦书肩头的手离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尴尬之极。 “不过,区区虽然是名不足一提的匹夫,但李元帅并未因此而歧视在下,而是秘密地委以重任!方才之所以不敢承认,是怕夫人借此打击区区,妨碍和议,从而使百姓多受战火摧残,还望各位兄弟见谅!”夜梦书一脸的感慨和惭愧,声情并茂下,几滴眼泪顺着鼻尖流了下来,见诸人脸上怀疑尽去,转为佩服之色,忙趁热打铁道,“各位,试想一下,以在下这样的出身都能被元帅所提拔,有这样识人唯才不问出身的人,这样有广阔胸襟的人在朝中,你们这些豪杰之士,归降之后,能不得到重用吗?” “英雄莫问出处!”一直甚少发言的虚若无这个时候大声道,“想我等与夜兄弟正是一般无二,皆是起于寒微,之所以举起义旗,为的是贪官无道,替百姓鸣冤,驱除萧狗等各路强盗。今有李无忧元帅这样的英雄豪杰,力抗敌寇,又答应替我等惩治贪官,要我等归附朝廷,我等岂能逆天行事?夜将军肯将卑微出身坦诚相告,正是大丈夫本色。他能得到元帅重用,不日飞黄腾达,我们就不能吗?大王和我已决定荣归朝廷,诸位将军请自决!要去要留,大王都不会加以阻拦!” 众人热血沸腾,齐声叫道:“我等愿留!” 马大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笑道:“夜兄弟,我们这就来商议一下和议的具体细节吧!” 于是宾主尽欢,不久马大刀、虚若无与夜梦书转进内堂。 大荒3865年七月初二夜,在虚若无的斡旋之下,马大刀终于和夜梦书达成和约,马家军归附朝廷,暂归李无忧管辖,原地听候调令,而夜梦书本人也成为大荒史上,以区区一名马夫身份,而代表国家签订合约的第一人,完美的诠释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老话。 只是协议签订之后,夜梦书心头却隐隐有些不安: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 山路崎岖,夜黑无灯,李无忧只能借着天上点点星光,摸索着前进。 他方才说功力全失,也不全是脱身的幌子,与古长天一战,功力消耗殆尽不说,经脉也大为受损,此时身上恢复的元气还剩下盛时的两成不到,也就是说比之去北溟之前还要不如。 “阿碧不是小兰那笨丫头,想必能理解老子的良苦用心吧?”一路行来,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只是也难说,一旦被感情蒙蔽了理智,再聪明的女人也可能变成花痴,她若当真误解老子是个小肚鸡肠外加易冲动的浅薄人士,那可就完了!” 想起方才几乎是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现在虽然得以逃脱生天,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没立刻回潼关,也未下山,而是挑了条最隐秘的道路,一路朝凭栏方向奔去,夜色里,他边奔边注意四周的情形,稍微有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警惕大增,仿佛是惊弓之鸟。 之前他在古长天三人面前一副决绝的样子,并非冲动,而是急中生智的谋定后动。破阵之后,古长天恩将仇报地大玩偷袭,虽然从后面的解释,看起来他是在开玩笑,试探李无忧的深浅,但只有真正身处其中的李无忧自己才知道古长天确实有杀自己之意:对于古长天这样一个野心家来说,无论是争霸天下还是叱咤江湖,身兼四大宗门之长的自己都太优秀,更糟糕的是自己还太聪明,实在是个巨大的威胁,怎能不除之而后快?易地而处,想必自己也是要这样做的吧? “嘿嘿!还好老子聪明,装出一副冲动的弱智模样,将老家伙骗了过去,即便他现在想明白,怕也是晚了吧?”当这个念头再一次闪过李无忧脑海的时候,他随即被一种巨大的不舒服感的感觉所笼罩。 “这么快?”李无忧心头一凛,不及打开天眼,小虚空挪移施出,本是前飘的身体陡然向左瞬间移出三丈之距,人在空中,经脉中一阵剧痛,双足落地之后,并未能够保持平衡,朝地上摔去,但身体尚未落地,元气过处,整个人紧贴地面平平前射而出,黑暗中,三道乌油油的冷光分别擦着他脸颊和小腹射了出去,而他原本该经历的轨迹上一道黄光闪过,落到一块岩石上,岩石上陡地腾起一团绿幽幽的火焰。 “冥火?”虽然逃过一劫,但李无忧的心却沉了下来。 “哎哟!数日不见,无忧兄怎么学会了饿狗吃屎这等风雅招式?只是夜黑风高,无忧兄你别抢得太急,摔断了大腿胳膊什么的就不好了!”一个人声乍呼起来,突兀地出现却不碍说话人语调中所充满的真诚意味。 “哎呀,我就说是哪个有娘生没爹养的狗杂种这么晚了还来偷袭老子,原来是独孤贤弟啊!误会误会!怎么着,最近心情是不是很好?有没有老拉肚子肠穿肚烂什么的?”李无忧功力不足,无法使出天眼,只能将精神力提制极限,迅疾在身后一颗巨树下边的一块岩石后发现了独孤羽的踪迹,一掌猛地拍去,轰隆一声巨响,石块炸开,同时黑光一闪,独孤羽在石头炸开之前飞了出来。 李无忧看得暗自皱眉,奶奶的,几日不见,这小子的功力似又有大进,藏身匿迹之术竟然变得如此高明了,真他妈头疼啊! “呵呵!可不就是小弟吗?”独孤羽站定之后,面带微笑地朝李无忧走了过来,“托大哥你的福,小弟最近每天要上七次茅房,早中晚各有半个时辰的肚痛享受!日子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吧!这不,想起大哥你中的牵机变似乎就要发作了,小弟一直记挂着李大哥你的好处,眼巴巴地从千里之外赶来给大哥你收尸啊!” “真是辛苦贤弟了!”李无忧想起大肠谁先断这种曾将大荒四奇都整得叫苦连天的绝世奇药,暗自几乎没将肚子笑破,表面却点头作感动状,“只不过愚兄福大命大,一时半会还不会升天,兄弟你有空还是多给自己煎几附泻药喝,那样也许能好受一点也未可知。” “无忧兄对小弟还真是关爱有加,小弟真是异常感动。”独孤羽走到离李无忧一丈开外站定,他口说感动,但他一脸微笑的神情实在是半丝感动的先兆都欠奉,如水晶般明亮的眼光在黑夜里不定的转动,似乎想看透李无忧的虚实。 “好说,好说!大家兄弟一场,应该的!”李无忧暗自戒备,表面却也依旧微笑,“不过独孤贤弟,你不远千里而来,不会除了替为兄抬棺材外,就只是想磨磨牙,浪费大好口水吧?” “哈,大哥真是聪明绝顶,我还没放屁,你竟然就闻到屁香了!佩服,佩服!”独孤羽打着哈哈,却半点口风也不漏,“其实是小弟正好路经此地,见此良辰美景,便想来此这群山之颠,欣赏一番,难道李兄不觉得今晚的月色好美吗?” “果然是月色动人……”李无忧抬头,天上黑漆漆的一片,“那兄弟慢慢欣赏,为兄还有要事在身,这就不奉陪了!” 说时一个倒敢千层浪使出,人已如金鲤腾空,向后倒飞而去。 “呵呵,无忧兄如此急着走,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独孤羽微笑,身体陡然一弓,猛地跨过一丈距离,追了上来。人未至,一道闪电已朝李无忧当头劈下。 “哎呀!”李无忧惊叫一声,本是后退的身形连一丝停顿也没有,陡然便化作了前冲,手中也是一道雪亮的闪电猛地击出。 “铛!”两道闪电相交,发出刀剑撞击的声响。独孤羽不想李无忧逃跑后退刹那间竟然能立刻换气前冲,这一下顿时被李无忧杀了个措手不及,刀剑相交中立刻落了下风,身形不得已下向后飞退。 “唰,唰,唰!”李无忧连刺三剑,剑剑不离独孤羽双眼要害,后者不得已下举刀相格。到第四剑时,李无忧积聚全身仅存的功力,猛然一剑刺向独孤羽咽喉,后者举刀一封,刀剑相交,入手之处,空空荡荡,却一丝响声也无,他身形顿时一滞,心中叫糟时,李无忧却已借力遁出五丈之外。 但下一刻,“靠!又是十面埋伏!”随着一声怒骂,李无忧蓝色身影又返回场中,十二名风神俊秀的少年男女陡然现身场中。独孤羽悲哀的发现,自己和李无忧一起,陷入了一个古怪的阵势当中。 “什么?你们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贺兰凝霜几乎没从座位上跳起来,望着面前这名叫寒士伦的中年人的明眸里充满了惊讶和不屑。因为太惊讶,她手指轻微地颤抖,手上的水晶灯便有了些微的偏转,明亮的淡光洒在她娇嫩的容颜上,这个刚刚三十出头的女人的容颜,竟似少女一般的明媚动人。 “是的。女王你没听错。李大人的意思就是希望能与西琦和陈国结盟,灭了萧国,三家平分。”寒士伦一面不动声色地重复自己刚才的话,一面轻轻地诧异,在夏夜的灯火里,怎么这个女人脸上那动人的风情,似曾相识。 “你凭什么?”贺兰凝霜很快恢复了平静,语声中渐渐多了几分冷漠,“是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是失踪多时的李无忧?” 第133章 寒士伦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喝了口,不紧不慢道:“尝听人说草原上的奶茶与我南方所产颇有不同,今日一见,果然是各有奇趣。” 贺兰凝霜一愕。 寒士伦笑了笑,道:“不知在女王心目之中,当今天下,孰强孰弱?” “萧、楚、平罗三国最强,陈国次之,天鹰再次,我西琦最弱。”贺兰凝霜冷静道。 “非也!非也!”寒士伦摇头道,“按在下所见,当今天下,实是以古兰最强,齐斯次之,而我大荒最弱!” “啊!”贺兰凝霜一愣,她没有料到寒士伦说的果然是天下。 “其实放眼天下,与其余诸大陆相比,我缥缈大陆表面最强,其实却是最弱,为何?只因我缥缈本身三块已是分裂,而这三块之中,古兰和大荒又各自再次分裂。再强的军队,若是各自为战,必然难逃覆灭的命运,这一点,女王陛下是带兵之人,怕是领会比区区更深吧?”寒士伦侃侃而谈。 “是。但这和你今天来的目的又有何干系?”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但也分久必合,此自古之道,非人力所能抗拒。大荒分裂已近两百有三年。”寒士伦双目中射出慑人的神光,“根据我多年观星所得,此其必合之时也!” “嘿!阁下的意思莫非是说楚问才是当今天下的真命之主,要我等尽皆依附不成?”贺兰凝霜冷笑道。 “非也!”寒士伦轻轻摇头。 “你的意思,莫非竟是李无忧不成?”贺兰凝霜再次冷笑,只是上挑的双眉隐隐跳了一跳。 “女王失言了!”寒士伦淡淡否认道,“李元帅虽然天纵英才,但终究只是楚臣,时命不足,要说统一天下,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也只是镜花水月,为他人作嫁衣,空忙一场。” “那你说的这人究竟是谁?”贺兰凝霜的好奇心终于被全数勾引起来。 “呵呵!女王难道还不明白么?”寒士伦微笑,像一只老狐狸,“这统一天下的游戏,其实谁都有份!也就是说,这大荒的皇帝,当今六国之主,谁都有份!” “啊!”贺兰凝霜先是大惊,随即露出不屑神色道,“还以为先生有多高明的见解,原来也只是会说些废话。先生若无其他指教,我这就吩咐手下人送客了。” 寒士伦不喜不怒:“女王且听我把话说完。若是数天之前,在下方才这番话自然是废话,而且若非女王胸襟过人,在下早已被你拖出去斩首,以坚萧军这个盟友的伐楚信心了!”语声至此一顿,见贺兰凝霜表面不动声色,双眸中却闪过一丝厉芒,心知自己果然说中,方又道,“但今时今日,自当别论。实不相瞒,经过区区的斡旋,我军已和陈国达成联盟!” “我看到了,那只古旧茶杯正是陈过将军心爱之物,若非亲近之人,断不会割舍。”贺兰凝霜微微点头,随即秀眉一轩,“但楚陈本是世仇,更不会此时背信弃萧而与楚结盟。阁下只凭此区区一只木杯,就要让我相信你已与陈国达成协议,未免太也儿戏了吧?” “女王说笑了。这国与国之间,又有什么放不下的仇恨了?有利则合,无利则分,自古已然。签约细节,事关机密,恕在下不能透露!”寒士伦淡淡道,“信与不信,都只在女王自己了!” 贺兰凝霜看了看他,这个中年书生的脸上不见任何喜怒,额际淡淡的皱纹和嘴角微微的冷笑让他看来有种说不出的神采。微微沉吟,她嫣然一笑:“好!本王且信你一次。你继续说。” 第四十六章是非黑白 寒士伦暗自松了口气,表面却不动声色,道:“现在,只要我国能再和女王陛下也达成合作协议,到时凭栏、潼关,波哥达山和封狼山便可形成瓮中捉鳖之局,十面埋伏之下,萧如故和他十万萧军,都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萧国经此大劫,兵力空虚,我三国联军同时出动,攻到云州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到时我们三国瓜分萧国,你西琦和他本是同出一脉,自然是可以比我们多分许多城池,到时候,你我三国国力相若,楚陈又素有仇怨,这争霸天下鹿死谁手,你我三国就都是三三之数,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 贺兰凝霜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国当真是可以占很大的便宜一样。不过寒先生,如今我们三国联军伐楚,而潼关破灭在即,说起来,胜算似乎是我方更大一些,我又何必舍却眼前就将到手的肥肉,反而去希冀你那只是空中楼阁一般的承诺?” 寒士伦闻言,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何故发笑?”贺兰凝霜不悦道。 “我笑女王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寒士伦正色道,“说句女王不爱听的话,西琦之所以能存在百余年,不过是因为陈楚两国需要你们作缓冲,萧国需要你们作防护天鹰平罗的屏障而已!如今你们三国联军若是能破楚,得益最大的必然是萧国。萧如故狼子野心,萧国国力本来就强盛,到时候国力大增之后,你以为他会拿谁先开刀?” “当然是我西琦!”贺兰凝霜苦涩道,“之后他就能荡平陈国,踏平河东两国也不是奢想了!” “女王如此明智,倒省了在下许多口舌。”寒士伦欣慰道,“但因为区区来此之前已然和陈国达成协议的缘故,这个情形现在永远也不会出现了。目前的情势是,陈楚已对你西琦和萧国形成两面夹击之势。萧军新败,又久攻潼关不克,士气已散,之所以到目前尚未溃败,不过是萧如故个人魅力所致,必不能久!而库巢有柳将军领十万精锐之士镇守,战局如何,事实已说明一切!陛下与萧军乍看是占据主攻优势,其实败亡只在朝夕!”到此一顿,贺兰凝霜脸色已微微发白,“至于天鹰和平罗两国,嘿嘿,陛下当真以为他们是来攻我楚国的吗?” “什么?”贺兰凝霜失声惊呼,脸色已经是苍白,“不是攻楚,难道……” “不错!司马丞相向两国各许下了百万白银的重酬,让他们攻你西琦!……凭证?凭证就是司马丞相的外交手段!对此,想来女王陛下多少知道一些吧?”寒士伦言语如冰雪般冷静。 “我太知道了!”贺兰凝霜点头,语气中不知是敬还是恨。二十年前,四国玉门走廊一役,司马青衫指东打西,以高超的外交手段说服萧国国主萧冲天撤兵,联合西琦部队,几乎将陈国派出的远征军全歼,陈国也因此而沉寂了近十年才恢复元气,但得到好处的西琦也很快在陈国的攻击下损失惨重,两国边境从此多事。当时贺兰凝霜还是个垂髫少女,随着他父贺兰缺远征,目睹了整场战役的转折过程,对司马青衫的风采至今记忆犹新。 寒士伦继续道:“天鹰国国主虽然不算昏庸,但手下多妄臣,你以为他们能挡得住司马丞相的银两加三寸不烂之舌?平罗那边……嘿,更不用在下饶舌吧?” 贺兰凝霜沉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毕竟楚和平罗的关系一直非常良好,而根据情报显示,两国前日才刚刚达成一项贸易协定,难说不是什么军事合作项目。此时反目,未免太过不正常,而且国主李镜文采虽然盖世,却非治国之才,他手下除了几员良将,治国良臣实在有限得很,以司马青衫的手段,要说服平罗自然比天鹰更容易些。 沉吟片刻,贺兰凝霜道:“寒先生如今胜券在握,我军若与你合作,能得到什么好处?” 寒士伦道:“萧国十八州,我三家各占六州,划分以近地利为准,玉门走廊向西,桂、梦、煌、兰、炖、乌、天六州归西琦。女王你觉得如何?” “这么便宜我们?”贺兰凝霜不禁动容,随即明悟过来,“想必李无忧还有什么附加条件是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寒士伦欣然道,“元帅希望再降伏萧如故之后,西琦军能将我楚国本来的土地归还!” “桂州?” “不错!” “这样啊……”贺兰凝霜沉吟起来,下一刻,她脸色陡然一冷,“痴心妄想!来人,将这家伙给我押下去,好好看管起来!” 星光婆娑,凉风习习,夜色却陡然亮了起来。 四名少年与八名持剑少女,以外四相内八卦阵形排列,左手中都握着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将周遭二十余丈映得如一片白昼。 独孤羽自李无忧退返十二男女现身开始,就留心观察,虽然一眼望去这八名使剑少女和四名明显是法师的少年,无一不是高手,却一个也不认识,江湖中什么时候竟多了如此多的少年精英?暗自放出几缕真气试探,却消失得无声无息,隐隐更有反击之力撞回,不禁失色,记起李无忧方才依稀了说“十面埋伏”四字,不禁更惊,一面暗自靠近李无忧,一面诧异道:“传说中的十面埋伏九州聚气八荒六合五行四相三才阴阳归一必杀诛魔大阵,莫非就是眼前……咦!无忧兄你神情好诡异?” “34,35,35,36……天!连最低的都有34!”一脸花痴的李无忧却没有看到危险的接近,犹自双目放光的自言自语。 “什么?”本想乘机偷袭他的独孤羽大讶,左手上暗凝的真气顿时散了个干净,但拍到他肩上的掌势却也已然隐隐封住了神堂穴,脸上却露出一丝也无虚假的茫然神情。 李无忧兀自不觉,下意识抹掉嘴角的一丝亮晶晶的口水线,啧啧感慨道:“这些妹妹的胸都好大!” “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独孤羽狂汗,心头却也同时一喜:“李无忧,原来你的弱点就在此处。” 第134章 心念一转间,大声笑道:“大哥你的眼光犀利,隔了这么远,竟然能精确地透过衣服看出这八位美女的胸围,此等神技,枉小弟枉称邪羽,也是望尘莫及!难怪家师对您推崇备至,称你为魔门千年来最杰出的奇才。” 李无忧终于发现肩头的独孤羽的手掌,回过神来,暗叫了声糟。 “无耻!”果然,为首一名着红衣的少女闻言顿时顿时一红,轻斥起来,但她修为似乎颇高,随即便回复冰雪般淡漠,手中长剑一摆,厉声道,“李无忧,先前听师姐说你盗窃我四宗武术秘笈,又与妖女寒山碧纠缠不清,定然是魔门中最神秘的宋子瞻的徒弟,姑娘我还不信,但现在观你举止下流,半夜三更,还跑到这里来和独孤羽这样的魔道妖邪勾结,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盗窃四宗秘笈?魔门第一高手宋子瞻的徒弟?”李无忧遭人诬陷,大惊之余却也不禁啼笑皆非,“小妹妹,你那位师姐还真是明察秋毫啊!” “哼!嫣儿师姐是我玄宗门继祖师爷之后最厉害的神算子,怎么会说错?”红衣少女撇嘴道。 “嫣儿?”李无忧心头一动之际,独孤羽却已“安慰”他道:“大哥,诸葛小嫣出道不过三年,已有‘小青虚’之称,算术之精,天下无双,被她识破你的身份,不算什么丢人,再者你有盗得四宗秘笈的大功,宋师伯虽然严厉,想来也不会责怪你的。至不济小弟舍了性命不要,也要求师伯他老人家饶过你这次。” 李无忧看他掌势暗自罩住自己大穴,脸上却一副信誓旦旦,情真意切模样,当即也装出一副感激难语状,暗自却已是大骂:“王八蛋,不落井下石你会死啊?”看向独孤羽的眼神中就多了无穷杀机,但见后者看向自己的眼神清澈照人,全无半点邪念,心念一动:“独孤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这么做……” 下一刻,他心头已是一片雪亮:“呵呵,臭小子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倒省了老子好多功夫。” “淫贼,你笑什么笑?”却是那红衣少女见李无忧面上笑得古怪,长剑一指,立时便有八名少女各发出一道无形真气遥遥将李无忧锁定。同一时刻,独孤羽也受到了外围四名少年的照顾。 李无忧心道:“都叫淫贼了,当然是淫笑,这你还问老子,岂不是可笑?”却无暇调戏,忙收敛笑容,正色道:“这件事,属于我国高度机密,旁人不可过问。”见少女脸上一迟疑,明显搞不清楚面前这淫贼的笑和国家机密有何干系,当即又道:“倒是美女你,带着这么多人,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不会是想来嫁给在下吧?” “呸!”那少女啐了一口,俏脸却不争气地又是一红,“再胡言乱语,立时便让你伏尸姑娘的剑下!” 李无忧暗自好笑,四大宗门怎么选了这样一个脸嫩的丫头来做这些人的领袖,却听那少女又已道:“我们是来找别人的!不过既然你在这,那再好也没有了,我们顺便就将你也擒下,不用麻烦龙师兄他们了。” “不是来找我大哥?”独孤羽手掌自李无忧肩头滑落,露出一副无奈神情道,“妹妹,原来你看上的不是我大哥,而是区区在下啊,只是家师早给我定下了七八门亲事,只好委屈姑娘你当个九姨太了,不过你放心,她们一个个都是知书达理,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不过斟茶递水,洗衣叠被是免不了的。”李无忧适时泼冷水。 “不不,大哥,像妹妹这样温柔貌美的女孩子,你怎么能做这样有辱斯文的事情呢?”独孤羽断然否认,“最多也就是砍砍柴,挑挑水,洗洗茅房,刷刷马桶什么的,也就行了吧……宋师伯常常教导你,不能让女孩子干粗活,你怎么全忘了呢?”言下不甚唏嘘,隐有责备之意。 “你们……”那少女一张脸气得越发的红了,在明珠光晕映照下,像一个红红的苹果。 “啊!多谢师弟提醒!”李无忧一拍脑门,决定从善如流,“对对,不能让女孩子干粗活的。那师弟你将他娶回去后,记得要好好地疼她,怜惜她,呵护她,特别是在床上,一定要弄得她欲仙欲死,大声呻吟不可……师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我每次一定会将我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身上的某一处地方,绝不保留半丝余力,一定让她舒服……”独孤羽心领神会地接道,同时脸上露出一种男人所特有的暧昧的微笑。 “无耻!找死!”那红衣少女再也听不下去了,当先一剑猛地朝独孤羽猛地刺了过来。 长剑如流星一般,划破寂夜的虚空。那一刹那,周遭十二颗明珠的光华全都黯然失色。 这一招灿若星汉,正是出自玄宗门的寂寂星河剑,乃是昔年青虚子于昆仑之巅,长夜观星,有感于人世寂寂,星河缥缈,妙手偶得。向与玄宗的另两大剑法的玄天剑气和无争神剑不分轩桎,共称为玄宗三大剑法,威力极大。 但李无忧和独孤羽看到这杀气凌厉的一剑,却互视一眼,同时微笑——这一招引星辰之力入剑,本身固然威力无穷,红衣少女也已深得精髓,但她激怒之下出剑,十面埋伏之阵已因她而乱。 十面埋伏说是天地万物都可入阵,但那是指四奇自己出手的理想境界,而没有他们那样变态身手的话,则分为以物为阵和以人为阵。以物为阵时,布阵的人须集合四宗力量,将周遭环境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重新排列次序,同时注入浩然正气,引动天地之气,大阵始成,之前关闭古长天的就是这种物阵。按李无忧的猜测,这个大阵多半是真正的苏慕白联合四宗高手所留下的手笔,旁人是绝对无这个气魄和能力,只是此时却没有胆量去找古长天问清楚了。 至于以人为阵,则与禅林十八罗汉阵和玄宗门的无争剑阵类似,按照人所战的位置,将布阵的四宗传人的武功和法力结合起来,让其威力达到几何级数增长。 此刻这领头的少女未通知其余诸人而自行出剑,自然是阵法自乱。 “娘子何以对区区刀剑相向?”独孤羽见长剑逼近,一刀迎上,口中道,“为夫的意思是说每日把你放到床上后,将我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手上,帮你好好按摩,让你舒服得欲仙欲死,如此一番好意,难道娘子竟是也不愿意领受吗?” 话音未落,刀剑已然毫无花哨的相交,黑白两道强光相撞,随即分开,独孤羽连人带刀被击退半步,而那红衣少女的剑势一滞之后立时举剑又刺,但这一剑才刺出,她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剑上所借星光之力绵绵不觉的泻出,持剑的手腕已被人轻轻握住。 下一刻,一道至阳至刚的浩然正气已经自脉门钻入她身体之内,刹时走遍她全身经脉,麻、哑、僵等十六大穴立时被封得死死的,全身动不了分毫,而丹田真气再也提不出半丝。抬头,却见李无忧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这一串动作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在那十一名少年男女只看到红衣少女出剑,只觉自己真灵气的锁定忽然失去目标,然后刀剑一击,独孤羽后退,红衣少女自己将手送到李无忧手心,然后被后者牢牢握住,都是惊疑不定。 却听独孤羽笑道:“呵呵,妹妹你原来口是心非啊,口里说要嫁与我,原来心里却是喜欢我李师兄,这么着急就投怀送抱了!啧啧,师兄你身兼四大宗门武术精华不提,还艳福齐天,尽采四宗之花。此等福气,不知是几世修来的?” 这十一名男女虽知李无忧精通四宗武术,却想不到他对四宗武功都已达到烂熟于心,并且已能自出机杼,任何招式的后续变化、破解之道都已然难不倒他,红衣少女出招之前,他表面和独孤羽胡言乱语地激少女出手,暗自却已用传音拟好联手方略,少女果然受激出手,独孤羽正面迎敌,李无忧行险将刚领悟的吸星大法融合到破解招式中乘虚切入,由于时机上把握巧妙,本是一场数百招的恶斗,却演变成半招间红衣少女便被擒。落在一干男女眼里,倒真似红衣少女自动送上门去一般。 听到独孤羽的调笑之语,红衣少女惊惧中更添数分羞惭,一张脸白里透红,美丽不可方物,却哑穴被点,不发一语,落在那十一名男女眼里,正是情窦初开模样,都是暗自狐疑:莫非真如独孤羽所说,叶师姐刹那间竟然已对李无忧这魔星动了情,甘愿受缚以助他们脱身? 李无忧将无忧剑封在红衣少女喉间,和独孤羽一面有一句没一句的编排着她如何对自己一见钟情情根深种直至以身相许,一面在那十一少年男女不察觉慢慢向后退,后者诸人都是又惊又疑,呆若木鸡,谁也没有追上来。 不经意间,李无忧二人已然慢慢踱出十丈距离,正自得意脱身有望,却听身后一个金属般沉重的声音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当光明磊落,大碗喝酒,大刀杀人,像两位这般挟持一弱质女流,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李无忧再叫声糟糕,蓦然回头,珠光映照之下,一块巨石之旁,一名威猛得如天神般的壮汉,倒提酒葫芦,右手一柄长刀横斜,挡住了去路。 却不是久违的龙吟霄又是谁来? 龙吟霄身侧尚有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子。那女子眉锋不染而翠,朱唇未点而红,顾盼间温婉动人,略似朱盼盼,微笑间粲然若星,与慕容幽兰有类,身材修长,行动间如弱柳扶风,却全不同于李无忧之前所见的任何美女。 那女子一袭青衣,就那么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里,夜色下,十二明珠、满天繁星却全失了颜色。 第135章 “呵呵!原来是龙大哥和陆姐姐,多日不见,真是想煞小弟了!”独孤羽显然认识二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姓陆?李无忧心头一动,眼光落在那女子发间凤簪上,暗叫了声娘,这美貌丫头不会就是号称天巫年轻高手第一人的陆可人吧?这下子他妈的完蛋了! 江湖中曾有“武出禅林,剑归正气;法看玄宗,术落天巫”之谚,本是说四大宗门的武术特点,但套到当今四宗最杰出的四位年轻高手身上,却也天衣无缝:禅林寺龙吟霄武功最高,正气盟文笑于剑法上有独到之处,而阵法封印医卜星相却以玄宗诸葛小嫣为尊,至于最后这个“术”,却不是说天巫陆可人那据说已与门中三大护法比肩的妖术,而是她让黑白两道都头疼的算术——算计人心之术。 若是龙吟霄一人前来,李无忧或者有把握凭智计脱身,但加上陆可人…… 那十一男女喜道:“是龙师兄和陆师姐来了。”大步迎了上来,将李无忧二人再次团团围住。 龙吟霄冷哼了一声,似乎不屑与独孤羽言语,倒是那女子轻启朱唇,淡淡道:“有劳独孤兄挂念,可人愧不敢当。不过还是请你们先将秋儿先放了,其他一切好商量。” “是不是包括我上次偷你肚兜的事也一并可以商量?”独孤羽嬉笑道。 晕!没看出你这小子竟然还有这爱好!李无忧觉得自己果然是遇人不俗。 “反正那次你也被龙兄打成重伤,此事略过就是。”陆可人看来温婉,举止也甚为柔弱,但出语却是大方,全无寻常女子的扭捏,“不过,那本《火羽谱》秘笈,你抄录了副本之后,最好立时还来,否则家师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一定,一定,作为一个守礼诚信的君子,区区怎么能忍心让陆姑娘这样的淑女为难呢?”独孤羽忙作揖道。 见陆可人点头,一副笃信无疑模样,李无忧暗自好笑:“如果独孤羽是守礼诚信的君子,老子把头割下来给他当球踢;如果有人说陆可人已经相信独孤羽的话,老子就将他的头当球踢。” “没事的话,独孤兄不妨先行一步!”陆可人浅笑盈盈,一挥手间,十一名少年各自收掉兵刃,自动让开一条道。 “好,好,我这就走。”独孤羽一看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自然不会再管李无忧这便宜师兄的死活,当即看也不看后者,掉头大踏步朝圈外走去。 “没义气啊!”李无忧看这厮被陆可人三言两语就撵走,本想大骂,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师弟好走,为兄就不远送了,不过希望明天阁下拉屎拉出血来的时候,不要怪责为兄才好。除了为兄之外,天下会解大肠谁先断的人多的是,师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他口上叫人放心,说到后来自己却已是叹气连连,双目中竟然带出了两滴猫尿。 “啊!我忽然决定不走了!”刚走出三步的独孤羽幡然省悟,决定浪子回头,“你我兄弟情深,小弟誓于大哥共生死。” 李无忧不动声色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子刚才还以为某人会撇下我独自逃命呢?”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我二人向来肝胆相照,你怎么可以如此误会小弟!”独孤羽一脸无辜道,“偷了四大宗门秘笈不忘抄一份给我的是你,我嫖妓没钱的时候,给我付账的是你,杀大智和尚的时候,帮我暗中放飞镖的也是你,这些恩义,叫我如何敢忘!龙兄说得好,大丈夫当光明磊落,恩怨分明,小弟今天就要做一回大丈夫,与大哥你共生死。” “什么?李无忧,你果然是偷了我四宗秘笈?杀了普陀寺大智禅师的原来就是你们两人?” 普陀寺大智禅师是龙吟霄的亲叔叔,他的死是近年来江湖上有名的无头公案,龙吟霄关心则乱,立时被独孤羽的话唬住,握刀的手不禁一紧,看样子只要李无忧说错一句话,他就要立时扑上。 王八蛋,不用黑锅压死老子,你是不会甘心了?李无忧对独孤羽胡言乱语的挑拨,只能暗自苦笑,一面将精神力提至极限防止龙吟霄的偷袭,一面嬉笑道:“乖徒孙,你自己没有长脑子吗?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枉师祖我上次在树林里教导你那么久,你怎么一点都不长记性?唉!唉!真搞不清楚禅林寺那帮废物是怎么教你的!”言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李家集外树林中被李无忧戏弄,一直被龙吟霄视为奇耻大辱,只是后来航州再遇,天下武林大会上,龙吟霄正面被李无忧击败,这才服气,心下当真怀疑后者是自己师门长辈返老还童,但最近风闻李无忧只是因为偷盗得四宗秘笈四门皆修才得成此身神功,对前两次的戏弄,更加视为生平奇耻,之前一直以大局为重,见到李无忧也作不识,此时听到这无赖竟旧事重提,饶是他修养再好,也不禁骤失冷静,当即便要提刀攻上,却见这奸猾小鬼嘻嘻一笑,将头缩到秋儿身后,微微后仰,无忧剑立时在后者白皙的脖子上割出一道浅浅红痕,不禁又恨又怒:“李无忧,枉你也是成名人物,不敢和我正面交手,却以如此卑鄙手段挟持一个弱质女流,算得什么大丈夫行径?” 李无忧嘻嘻一笑,掉头对独孤羽道:“乖师弟,何为大丈夫?昔年亚圣论到大丈夫时,是不是有句话叫‘威武不能屈’?” “对,对!威武不能屈,是有这么句话!”独孤羽点头如捣蒜,“所以龙大侠提着刀用武力威胁你,你千万不能屈服!否则就不是大丈夫了!” “你……”龙吟霄听独孤羽恶人先告状,如此曲解圣人言来攻击自己,脸色顿时一沉,“早知你这小鬼如此奸猾,当日你来偷可人衣服时,某家就不该放你而是将你一刀砍了!” “哎呀!乖徒孙,幸好你没有砍!不然你就错杀好人了!”李无忧忙摆手道,“须知亚圣说的大丈夫,除了‘威武不能屈’之外,尚有两句就是‘富贵不能淫,淫贱不能移’啊,独孤羽连陆姑娘的肚兜都敢来偷,正是淫贱之典范,当之无愧的大丈夫,和你正是同道中人,你若是将他杀了,岂不是手足相残,徒惹天下人笑话吗?” 亚圣孟子曾说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为大丈夫”,被李无忧一番涂改,立时将独孤羽和龙吟霄全给骂了。在场的少年男女听他说得有趣,都是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独孤羽摸着鼻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龙吟霄先是脸色煞白,却不知立时又想到什么,随即也莞尔一笑,气定神闲道:“之前只听说李兄盗窃秘笈的妙手空空厉害,今日见阁下偷梁换柱的本事,虽然是管中窥豹,倒也略见一斑,果然名不虚传。” “龙大侠如此谬赞,真是太客气了!其实这些都是虚名,虚名而已!虚名于我如浮云。”李无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陪着龙吟霄大吊书袋,心下却已是叫苦不迭。这下子,老子这盗贼之名算是给座实了,而不过区区数月,这厮功力激增不说,连炼气修养也大进,想要对其施展擒拿秋儿的故智怕是不成了。 更头疼的是,之前他与独孤羽几招拼斗,引得本就只好了五六成的旧伤复发,方才擒拿秋儿时动用浩然正气,更是气血上冲,一口鲜血几乎没立时吐出,还好自己运气强行压住,才没露出破绽,但受损的经脉却因此伤上加伤,此时丹田元气虽然缓慢在增长,却速度极缓,所存功力连平时两成都不到,很多法术武功根本就无法施展。若是力敌,不过是与秋儿扯平,但对上龙吟霄却是绝对打不过了,更别提诡计多端的陆可人外还有那十一少年男女虎视眈眈。要想脱身,除了紧紧抓住秋儿这张救命王牌,怕是还得借助独孤羽的力量了,只是这家伙,靠不靠得住还真是个问题……奶奶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子最近怎么这么衰,老遇到这种高难度的问题。 李无忧沉吟之际,陆可人微微蹙眉,淡淡道:“李兄雷神之名威震大荒,武术之强,当世无几人可与抗手,不过此际他身受重伤,功力已不可同日而语。独孤兄又何必非要趟这池浑水不可?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阁下,实非可人所愿。”说时纤手一扬,十一名少年男女剑势再次合拢。 李无忧心下巨震,这丫头好犀利的眼光,知掩饰已是无用,倒不如示弱,冷笑道:“不错,老子现在是身受重伤,马上就快断气了。不过,是非不分,乘人之危;为达目的,不惜与魔道之人妥协,如此奴颜婢膝,嘿嘿,莫非这就是四大宗门,天下正道之首?” 龙吟霄是坦荡之人,闻得李无忧言中讥刺之意,句句皆实,虽知事急从权的道理,脸上也依旧略略发红,先前直冲斗牛的怒气再也一丝也无。那十一少年男女闻言也是微微皱眉,毕竟他们自诩名门正派,此刻却这许多人围攻区区两人,而陆师姐还不惜以言辞先分化离间,说出去并非一件光彩的事。 陆可人本猜测李无忧身受重伤,不然早已突围而去,无须与自己等人多费唇舌,此刻听他自己承认,却反而不能肯定其中是否有诈,但她城府深沉,心头猜疑,面上却毫不改色:“李兄所讥,句句在理。只是李兄功力之高,当世已罕有其匹,可人自问无单独胜你把握,而我等师命难为,事急从权也是必然。但若李兄能缚手就擒,至禅林洗心阁后,可人愿以性命担保,天下英雄面前,四宗掌门自然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至于可人不想独孤兄卷入此次纷争,也并非是四宗怕了魔门,只是黑白两道平静已久,可人不希望一时冲动,再次挑起血雨腥风而已,此中苦衷,还望李兄见谅。” 第136章 “陆可人,你当我李无忧是三岁懵童吗?四大宗门向来门户之见极重,四宗之间武术都向不外传,我一人身兼四宗之长,早已是你们心头大忌,必要除之而后快!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到了禅林寺,只要你们一口咬定老子是宋子瞻的徒弟,偷了你们的秘笈,老子一个阶下囚,又能有什么说话的机会了?是非,是非,说是就是,说非就非,皆在人口。又有狗屁的公道可言?”李无忧冷哼道。 “李兄太偏激了。”陆可人微微摇头,“天道为公,善恶难欺。这点担当,可人还是有的。即便你信不过我,难道连龙兄你也信不过吗?” “担当?老子手下十余万将士生死,你担当得起?大楚两千万百姓的性命,你又担当得起吗?”李无忧频频冷笑,“我信得过你又能怎样?即便禅林寺真能主持公道,但没有了我坐镇,潼关被破,大楚千万黎民就赤裸地暴露在萧国铁蹄之下!到时血流成河,饿殍遍野,你又担当得起吗?仁义,仁义,千水流赤,万山成炭,这就是你们常挂在嘴边的狗屁仁义吗?” 这番话,慷慨激昂,说不出的正气凛然,诸少年都是面色一红。龙吟霄也是微微一叹,独孤羽则是眉飞色舞,只差没鼓掌了。 唯有陆可人不见喜怒:“江湖事,江湖了。各宗门都有明训,不能以江湖涉及江山。请恕可人爱莫能助。再者,退一步说,‘天行有常,不为你存,不为我亡’,国家兴亡,乃是自然。新楚真若灭国,也自有他灭国的道理。” “狗屁,狗屁!”李无忧大怒,“老子改天倒要带人去灭了你天巫,看是不是有他灭亡的道理!” “请便!若真有那么一天,小女子一定在寒山恭候李兄大驾。”陆可人寸步不让,“只是这是非曲直,却总逃不过天下悠悠众口。独孤兄,你是魔道中人,你倒说说,若是我们中有人会使九魔灭天大法,你们会不会千方百计将他擒回?” 《九魔灭天大法》是魔教至上宝典,传说昔年古长天就是学成此典才得以称霸魔道。众人都明白,陆可人如此问,明显是示好于独孤羽,希望他能见机撤退。 独孤羽尚未说话,李无忧已然冷笑道:“独孤老弟虽然是魔道中人,却是名真豪杰,难道真还会和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同流合污?贪生怕死,背信弃义这样的小人行径怎么配作冥神的弟子?贤弟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独孤羽说的。 “是,是,大哥说话什么时候错过了?”被李无忧明褒暗贬,独孤羽不恼不怒,面上更是笑容可掬,在某人眼里,少不得有贱人之嫌。 “听说尊师昨日刚刚被李兄打成重伤,生死成谜,独孤兄此时和他合作,来日尊师怪罪下来,不知独孤兄担当得起么?”陆可人一张脸虽然依旧浅笑盈盈,落在李无忧眼里,却比师蝶翼尚要不如。这丫头千方百计挑拨离间,无非是想让老子落单,乖师弟啊,你千万别中他的计啊! “哦?有这回事吗?我怎么没听说?”独孤羽一脸茫然道。 李无忧暗自松了口气,龙吟霄一干人却是皱了皱眉。 “既然独孤兄非要趟这浑水,那可人冒着得罪冥神的危险,少不得也要试一试了。”陆可人一双秀眸中却变做了淡淡的红色。 第四十七章影鸟毕方 李无忧知道这是天巫门朱雀系法术发招前的征兆,不禁吓了一跳:“喂!陆丫头,你别乱来啊,不然老子立刻让她人头落地!”无忧剑在秋儿脖子上虚张声势地比划起来。 “本来还想留你一命,如此不懂怜香惜玉,那是自寻死路了!”陆可人语声未落,人已化作一道火浪,猛地卷了过来。 “烈火燎原!”独孤羽和李无忧同时认出了这一招,前者长刀一抖,朝地上狠狠劈出一刀。林中枯叶立时被刀气震得四散飞逸,而尘土却朝刀尖汇聚,下一刻,尘土已经汇聚成墙,将陆可人所化的火焰挡在墙外,形成均势。 好小子,竟然能用真气造成土系法术的效果。李无忧暗赞一声,长剑作势朝秋儿脖子上抹去,狠狠道:“哼!既然你们都不顾忌小丫头的性命,那咱们就鱼死网破吧!” “哈哈,李无忧,你抱着一段枯木想威胁谁?”龙吟霄忽然大笑。 “啊!”李无忧定睛看去,怀中抱的哪里还是人比花娇的美女秋儿,不过是一段脏兮兮的枯大椴木而已。糟!是李代桃僵!老子这次算是阴沟翻船。这四周原来还有正气盟的高手!文笑? 他一愣之际,龙吟霄将酒葫芦朝巨石上一抛,人影已然消失不见,刚叫不好,一道排山倒海的刀气已然当头压下——呼吸之间,龙吟霄已凭空跨过三丈之距,一刀直砍他面门。 李无忧无暇思索这招是隐身术施于前还是小虚空挪移在前,不敢硬接,心念一动间,猛地将手中椴木朝精神力感应到的虚影掷出。 才一转瞬,那椴木已然携带巨大劲力呼啸而至,近在咫尺,龙吟霄无奈接下那段木头,原地一转,化解其上所附劲力,李无忧却乘势朝左侧猛遁,人剑合一朝陆可人所化的火焰撞去。 但七柄长剑不分先后地刺了过来,七道气机牵引之下,李无忧无奈不得不改变行进路线,本如直进的弹丸一般的身体顿时一转,划出一道弧线,同时右手长剑向后一斩,切断真灵二气的锁定,左手成印,便要击出,忽听身后一声大笑传来:“李无忧你中计了。”回头看去,龙吟霄手中所抱椴木,又已化作了那个楚楚动人的秋儿。 “靠!障眼法!”李无忧明白过来,随即懊恼变做了冷笑:“龙吟霄,你也中计了。” “卑鄙!”龙吟霄怒斥一声,将秋儿如烫手山芋一般抛出,但他见机虽快,古铜色的双手却已变做了碧绿色,并继续向双臂上延。他忙出指封了臂上穴道,碧绿色终于停止蔓延,但全身真气却窜了过来,一双手臂顿时像发疯一般,左拳右掌,猛地攻向他胸膛。龙吟霄大骇,忙运起灵气在胸前结下一个金刚结界。拳掌如雨点般击在结界之上,发出“轰轰”的巨响。 “是天巫的疯魔蛊!龙师兄不要抵抗,快运气静心!”秋儿忽然惊叫了出来,龙吟霄方才一掷间,已然运劲解了她的穴道。 龙吟霄依言盘膝坐下。 秋儿捡起长剑,飞身朝李无忧扑去,同时大叫:“十面埋伏!” “是!”十一少年男女同时叫了一声,七柄长剑随着她扑上,而四名少年则站住四相之位,各自施出金木水火四属性法术,朝李无忧攻来。 剑气排空,八支长剑,呈八卦方位层层叠叠击出,如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同一时间,外围的四名少年手中彩光大作,空中顿时电闪雷鸣,风雨如晦,但诡异的是,暴雨中竟夹杂着熊熊烈火,四周地上金蛇乱走,忽然冒出无数幼苗,迅疾窜高,变大成树,呈半球形包向李无忧。 乖乖!这丫头真想要老子的命啊,一下子就发动了十面埋伏的第七重。李无忧叫苦不迭,将仅存的浩然正气运转全身,以抵抗十面埋伏的巨大压力,同时以心有千千结心法将武术分心二用,左手不断掐动五行法诀,以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对付四少年的法术攻击,右手无忧剑使出文载道晚年所创的落英十三剑,与诸女战到一处。 刹那间,场中流光溢彩,剑雨声不绝。 另一边,独孤羽与陆可人的僵持却依然没有结果。 独孤羽武功已臻至绝顶高手境界,但陆可人对火的运用几已是登峰造极,两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往往是独孤羽一蓬刀气袭来,陆可人已然一道火光射出,将其抵消;但陆可人无论出火墙还是火羽,凝聚还是分散,每次不是被独孤羽掌力剑风抵住,就是被他利用沙土所掩。 远远望去,只见火光飞舞,沙尘飞扬,不时刀光霍霍,一片狼藉。但陆可人进出其间,却纤尘不染,恍如仙人,倒不似在与人生死相搏,反是在舞蹈一般。 一时间,十五人杀了个天昏地暗,唯有不小心中了李无忧疯魔蛊的龙吟霄盘膝坐在战团外,在全身用灵气布出结界,与自己的两只铁拳苦苦相斗。 先前李无忧因为功力大减,而不小心中了陆可人的障眼法,误以为自己中了正气盟特有的木系法术李代桃僵,而错将秋儿看成了木头,龙吟霄攻得太急,也没给他思索的间隙,但他将秋儿掷出之前,除了在她身上附上了螺旋劲道外,尚以天巫独门法术“火尽薪传”种下了疯魔蛊。这本是他爱耍诈弄险的习性使然,疯魔蛊即便不成,尚可收回,哪知龙吟霄却真的去接秋儿,化解螺旋劲的同时,那疯魔蛊却也乘势转移到了他身上,并迅快发挥作用。 这一着闲棋,却没想到成巨大助力,成功困住了龙吟霄,这才让双方暂时维持了一个均势。 便这样昏天黑地,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无忧凭一己之力与十二四宗精锐布成的十面埋伏相抗,渐渐吃力。他虽然已经是大仙位法师,懂得五行相生相克之秘,但此时仅剩巅峰时候的两成功力,而那四名少年的实力却已然接近仙级的法师,相形之下,颇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感,同样,使剑的八名少女剑法甚是精妙,功力也与他相差不远,先前他勉为其难地维持不败,不过是仗着自己对四宗武术烂熟于心,而落英十三剑也玄奥绝伦,但在十面埋伏的配合下,八人招式中的破绽已被互相补得趋于完美,根本无法各个击破。支撑不久,他很快左支右绌,全身带伤,渐渐力不从心。 第137章 下一刻,八支长剑呈八卦形状攻来,李无忧连刺七剑,堪堪抵住其中七剑,却无力照顾秋儿当胸刺来的第八剑,好在百忙中侧身得快,这一剑才落到右肋上,身形顿时一滞,左手施出的法术便有了暂时的一顿,一道闪电立时击在他左臂上,只将微薄的护体浩然正气打了个四散,一直与之相持的无数木条缠了上来,将他包成了一个大粽子,而地上的金蛇也铺天盖地地扑了上来。 十二人大喜,齐齐施展生平绝学,击杀过来。剑气排空,火焰、金蛇和闪电顿时照亮了整个天地。 一番恶战,元气已消耗得七七八八,全身被缚,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抵抗不住众人这雷霆一击,闪电近体前一刻,李无忧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心头却升起一种想哭的感觉,老子英明一世,没想到今日竟然阴沟里翻船,死在一群后辈手里,大哥他们知道了还不气死才怪。 想起自己之所以有现在的下场,全因寒山碧而起,他却一点也提不起恨,只是无奈苦笑:唯恐情多误美人,老子却是被美人误,也许这一生,美女就是老子最大的克星吧! “悬星辰之力以成轴,引乾坤之气而为元”千钧一发之际,一行字却陡然从他脑海里闪过。 吸星大法么?这又能有什么用?易地而处,便是若蝶,也不能同时吸收掉眼前这些剑气法力,自己初学乍练,身负重伤,仅存微薄功力,还能逆天改命吗? 等等!正当他便要放弃之际,脑际灵光又是一闪:既然不能全都吸收,我又何必要收?吸而不收!这不是正气盟移花接木的精髓吗?只是以吸星大法运转的移花接木还是移花接木吗? “看我斗转星移!”一念至此,他猛然大喝一声。 时空仿佛忽然停止了流转。 “什么!”下一刻,攻来的众人失声叫了起来。 最先攻到的闪电在碰到李无忧的肩膀上后顿时分散,变做了八条更小的闪电射向八名持剑少女,天空本是互不干扰的暴雨和火焰陡然撞在了一起,地上成千上万的金蛇,却撞向了包裹他的藤蔓。 这一招众人都是全力发出,务必要将阵法威力发挥至极限,置李无忧于死地,是以并无留手,被后者以无上神通牵引下,成了彼此互拼之局,五行生克之下,立时便有三名少年受了重伤,而八名少女也被闪电击中,纷纷受伤败退,绿树藤蔓被金蛇击了个粉碎,而后者也击退藤蔓之后,也已力尽,顿时被李无忧的吸星大法吸了个干净,变做了他本身元气,十面埋伏之阵顿时乱了,一直压制在李无忧身上的无形压力也消失了个干净。 “哈哈!各位美女帅哥,小弟先走一步,不用远送了。”李无忧哈哈一笑,身形化作蓝光一晃,已然脱身圈外,朝远处黑林投去。 “我送你一程又如何?”一声冷喝未落,李无忧便听到脑后破风声袭来,知道继续直进,必遭兵刃穿脑之厄,无奈下只得停下前掠,侧身旋避,一道刀光贴着脸颊掠过,肌肤顿时一寒。 刀光走空,陡然一折,回旋射转直取李无忧咽喉,后者忙举剑一封,刀尖触及剑身却不反弹,而是乘势一个平转,变做柄前尖后,刀口依旧抹向李无忧咽喉,他忙屈指一弹,刀光一顿,却随即一强,又劈向他后颈。 刹那间,那一柄长刀仿佛化做了千万,在李无忧脑际盘旋,却全不离他喉间三寸,十一男女虽然有九人再次围上,却谁也插不上手,只能静静地看着李无忧与那柄似无人驱使的长刀惊心动魄的恶斗。 远远看去,李无忧蓝衫飘拂,仿佛醉在一场雪中,当风而舞。只是那些雪……却片片要人命。 “龙吟霄,中了疯魔蛊你还这么拼命,他妈的,难道非要和老子同归于尽,你才甘心吗?”刀光的间隙里,李无忧猛然大喝了一声。 能以意念将禅林离手刀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缠得李无忧一时无法脱身的当然只能是龙吟霄,只是他要用灵气和意念驱使长刀御敌,却再无法布成金刚结界,疯魔蛊立时带动双臂毫不客气地击打他的胸膛。这数招之间,伤李无忧不成,他自己却已被自己拳掌击打得狂呕鲜血。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龙吟霄惨笑,声音却说不出的铿锵,“只要能杀了你这贼子,四宗武术不会外传,龙某此身何惜?” “你还真是……可爱啊!”李无忧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徒孙虽然可恶,倒也不失可敬。 “我只当是夸奖了!”龙吟霄笑,却同时又吐了一口血。 “龙师兄,我们帮你!”以秋儿为首的九名少年男女如梦初醒,八柄长剑和一道闪电同时朝李无忧射来。 “谢了”、“不要”李无忧和龙吟霄同时大叫,不过前者是狂喜大笑,后者却是一声惊呼。 移花接木是正气盟一招极其厉害的法术,可以将任何武术攻击转移化解,但转移攻击力道的大小,却是由施法人本身功力所决定,本身法力强者,能转移的攻击越强。先前潼关大战时,李无忧功力全盛时候,就是凭此招,将九万支箭生生转移了方向,让两军士兵惊为天人。 此刻李无忧用妖术吸星大法改良移花接木,而创出“斗转星移”这一式法术后,施展时受本身功力的限制减少,但龙吟霄离手刀刀刀离手,他根本找不到其气脉运行之道,自然无力可转,无力可移,因此处处制肘,脱身不得,此时九名少年男女不知轻重,再次联手出击,哪里还不让他欣喜如狂? 当下精神力运转,默算出八名少女剑气运行轨迹和那道闪电去向,斗转星移施出,借力打力下,那八柄长剑顿时撞到一起,随即汇聚,连人带剑,带着剑气,呼啸着朝正与独孤羽僵持的陆可人射去,而那道闪电却也偏转了方向,射在龙吟霄遥控的长刀之上。 龙吟霄狂喷一口鲜血,再也支持不住,收回御使长刀的意念,再次布成金刚结界,护住全身。 陆可人正与独孤羽斗得如火如荼,已经斗到那块巨石之旁,眼角余光撇到八名少女持剑气势汹汹地朝自己扑来,不禁吓了一跳,但细看之下却发现八人似乎身不由己,而剑势已乱,剑招几乎已不受控制,忙大叫道:“快放手!”人却自倒退三丈让过。 八名少女闻言猛醒,顿时松开长剑,人倒翻开去。 “轰!”地一声,八柄带着剑气的长剑顿时射进陆可人身后的那块巨石当中,将那巨石的一半炸了个粉碎,而八柄长剑也全数化作了顽铁。 场中众人都是大惊,那块巨石乃是至坚至硬的青玉石,方圆三丈,少说也有万斤以上,竟然被这八剑给炸去一半,这八剑之威,竟至于斯? 那八名少女目瞪口呆自是不提,陆可人也是后怕不已:方才若是躲得迟些,自己还有命在吗?始作俑的李无忧也是惊得咋舌,方才逆转八人长剑运行时,他颇觉轻松,怎么这八剑联合,竟然有如此威力?经此一役,他对十面埋伏这些阵法的轻视之心,顿时收敛不少。 众人目瞪口呆之际,独孤羽猛然后退,同时大叫:“可人,快退开!” 陆可人也同时大觉不妥,不及细想,人已掠开。回头看去,剩余的半块巨石忽然颤抖,同时放出淡淡的墨绿光华,石身更有轰鸣声响传出,如雷动涛鸣,说不出的诡异。 “后退!全都趴下!”不知是谁嚷了一嗓子,众人不及细想,忙都退出十丈之外,或躲到巨树后,或藏于大石后,各自祭起罡气、结界护体,同时趴伏在地。 失去明珠的映照,天地顿时一黯,唯有那墨绿的光华闪烁不定,陆可人隐隐觉得不妥,却又想不出在哪里。 “轰!”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剩余的半块巨石终于炸开。这次威力更大,碎石乱溅,方圆五丈之内,树木全都被易平,爆炸所产生的猛烈罡风,直激得十丈之外的巨树尽皆簌簌作响,树后功力稍微浅薄的人更觉得脸颊生疼。 好半晌,众人才冒出头来,方才巨石所在,忽然冒出一个三丈方圆的巨大深坑,坑内一个三尺半径的绿幽幽的光球在上蹿下跳。 长夜寂寂,好风如水,众人屏住了呼吸,眼珠随着那光球上下翻动,却谁也不敢上前。 “糟了!龙大哥呢?”秋儿忽然失声道。 “他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陆可人大惊,四处搜索,却见远在巨坑彼端一块巨石后,李无忧正朝自己挤眉弄眼,石头的一角正露出龙吟霄的青靴。 糟糕!龙大侠怎么落到这无赖手里了? 方才龙吟霄正自一呆,背后已被人戳了一指,全身一软,疯魔蛊顿时停顿,紧接着身体一轻,被人提着飞出了十丈之外,艰难回头,便见李无忧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不禁大恨,却紧接着就见方才立足丈两外到那惊天动地的爆炸,这才醒悟是李无忧救了自己一命,不禁又奇又疑:“你为什么要救我?” 李无忧嘻嘻一笑:“老子救你其实也没安什么好心,只是想挑拨你们四宗的关系而已!刚才陆可人分明是看见了你,却不出手相助,你猜她是不是有心让你送死?” “休得胡言!方才情势紧急,那许多师弟师妹都没记起我,陆师妹又怎单单会看得见我?”龙吟霄冷哼道。 “呵呵,其余人都是小孩子,听我那声预警,哪里还不乱跑逃命?只是陆可人方才回身之时,正好是你的斜角,又怎么会看不见你?”李无忧笑语宴宴,落到龙吟霄怀里,却字字如冰。 “也许是她功力不及,自顾不暇呢?临危保命,人之常情,这也不能怪她!” 第138章 龙吟霄还要强辩,只是声音牵强,连他自己也不信。 四大宗门虽然同为天下正道根基,只是散布在大荒各国,除开禅林地位超然,其余三宗这两百年来都各为其主,明争暗斗无数,直到二十年前菊斋淡如菊大会四宗宗主于南山之巅,剖析天下大势,四宗宗主这才许下了四宗不可以江湖干涉江山的诺言,并结成联盟,共同对付大荒魔教并防止古兰魔族的入侵。 巧的是,自二十年前王天和司马青衫两人一明一暗,合力大败萧、陈和西琦三国的联军,各国局势的终于稳定了二十年。四宗联合出击,魔教被狠狠压制了二十多年,江湖也随之平静。是以二十年中,四宗虽然有更多的人加入各国军队和朝廷,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前所未有的好,各宗间的年轻弟子也多以师兄弟相称,百晓生在说起当今江湖局势时,甚至用了“大同盛世”四字,足见推许。 只是此时天下乱势又起,莫非当真如李无忧所言,陆可人确实有乘机铲除自己,以削弱禅林和新楚之心? “希望如此吧!”李无忧深明画蛇不可添足的道理,见龙吟霄半信半疑,立时见好就收,忽听乾坤袋里“锵”地一声龙吟,吓了一跳,一把按去,却是倚天剑在袋子里跳了一跳。“神剑自鸣,必是魔物!”这个念头才在他脑海里一闪,场中又已生变。 那团墨绿的光球忽然停止了跳动,而自最上方的极点,一点极绿的光华陡然一亮,紧接着整个球从那个光点开始裂开,变做一朵含苞欲放的巨大花骨朵。 异香扑鼻,那巨大的花骨朵陡然绽放。众人远远看去,墨绿光华中间,一朵巨大的雪莲花灿烂夺目。 “这是……”陆可人觉得眼前景象依稀在哪里听人说过,但一时又想不起。 下一刻,一道漆黑人影忽然掠向那朵诡异的奇花。同一时刻,一道淡得几不可见的鸟形光影从花蕊中直冲云霄。 但同一时刻,李无忧忽觉身后有人高宣了一声佛号,一团金光陡然射出,狠狠砸在了那团鸟影的背部,后者发出一声哀嚎,身形顿时一缓,先前那道黑影顿时骑在了鸟背之上。 一人一鸟,冲霄而去。 “影鸟毕方!”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彻全场。却是李无忧和陆可人。 影鸟毕方不是被封印在古兰吗?怎么会在这里?方才那骑鸟人的背影分明是独孤羽,只是他怎将影鸟解封时机算得如此之准?李无忧不及细想,已见那团金光飞回,也不多言,一掌便朝那金光打去。 掌势才一递出,一道雄浑之际的罡力已当头压下,无奈之下,只得改变掌势与那罡气相撞。 “砰!”李无忧整个人被击得飞泻而出,狂喷一口鲜血,依稀听见有人咦了一声,随即是声“抱歉”,便昏死过去。 昏黄的灯光,发臭的帐篷,一盘卤猪耳朵,一碟花生米,一壶浊酒。 盘膝坐在一片干稻草上,寒士伦抿了一口酒,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负责看押他的墨机憋了两天的好奇心终于膨胀到了极限,不禁问道:“寒先生,这酒通常是来喂马的,又辣又浊,怎么你连饮两天,还一副满足的样子?” 为防止马被大雪冻僵,北方的旅人冬日出门时通常都带有劣质烧酒喂马,后来这一招渐渐传至军中,延长了军队每年的攻伐期。这种酒若是用于招待宾客,那绝对是代表主人视那人为不受欢迎的恶客。 贺兰凝霜将寒士伦拿下后,却也并未立刻将他杀掉,而是关在这个有重兵把守的帐篷中,每日里给他的供应,却只有这种浊酒,只是后者每日饮之,却如得琼浆,欢喜非常,负责看守他的众兵士大奇之后,多有鄙视之意,唯有这帮武士中一个叫墨机的少年好奇之心却越来越浓,到今日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 寒士伦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们今天又战败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墨机整张脸都写诧异着两字。 “我会算。”寒士伦笑了笑。 “您真厉害!”墨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敬畏神色,但随即却变得眉飞色舞,“那你和你们的军师谁更厉害?” “我们的军师?” “柳随风啊!”墨机奇道,“你不会不知道他吧?他可实在是太厉害了!哈元帅私下里甚至认为,他的用兵技巧,比你们以前那个军神王天还要高明。萧承元帅虽然不服气得紧,但我看他也是嘴硬,心里怕你们那个军师比我们还要多些,不然昨天也不会非要我们西琦勇士打头阵了!你倒说说,你和他谁更厉害些?” 墨机年少无知,却不知他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已牵扯出了日后大陆民众津津乐道的一个谜题。“是啊!若我真和柳随风对阵,究竟谁会赢?”寒士伦暗自叹了口气,却笑道:“当然是柳军师厉害多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参谋,怎么能和他比?”这话略略带过,不容墨机有思索的时间,他又已道:“若我没有算错,潼关那边,萧如故非但没有攻下潼关,反而还受了重挫吧?” “先生,你可真神了。”墨机赞叹道,“按说,一面是萧国天子御家亲征,一面是主帅失踪,唯有一百败将军领着士气低落的残军,胜利应该很明显才对,但这一次,萧国五万强兵,非但打不下潼关,更是让自己损失惨重。先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楚国人都像您一样会仙术?” “呵呵!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仙术?”寒士伦拈须笑了起来,“‘唯其百败,故能百胜’。小子,记住这句话,你会受用终生的。” “多谢先生。”墨机认认真真地答道。 寒士伦被这少年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句话说出的时候,一代之名将已因此而生。 “墨机,快不要再和他废话了!女王陛下今天要来巡视的!”两个人正自酣畅,帐篷外边,忽然有人大声提醒道。 “啊!我差点忘了!先生,我先告辞了!”墨机弯腰朝寒士伦深深施了一礼,匆匆出帐而去。 寒士伦并没有等多久,贺兰凝霜果然就来了,两日不见,她娟秀的脸颊上凭空多了些风尘之色,让寒士伦莫名的一丝心疼,但这当然不能宣诸于口,话到嘴边却变做了淡淡的调侃:“女王陛下,别来无恙吧?” “托福!还过得去。”不同于萧如故和楚问等人,贺兰凝霜从来是喜怒于色的,是以这样一句客套,对她来说,素来都是辛苦,却不知为何,这个楚国谋士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魅力,这两天来,他们说话的时候,她都异常放松,那感觉……就像一个相交多年的老朋友。 “那便好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感叹了一半,却戛然而止。寒士伦第一次觉得言不由衷是一种痛苦。 沉默,寂静的长夜,帐篷里唯有昏黄的灯光在轻轻的闪烁,两个影子,落在地上,一般的寂寞。 谁也不知过了多久。贺兰凝霜忽冷冷道:“寒先生,本王现在很想杀了你。” “要杀你早杀了!”寒士伦一笑,淡淡道,“女王,有些事,是必须背负的。当断则断,你身后可是数百万西琦百姓呢!” “也许……你是对的。”贺兰凝霜无力地点了点头,声音里渐渐透露出深深的疲惫,落到寒士伦耳中,竟是说不出的悲怆,那疲倦的至深处似乎只有四个字:何不早死?是什么让这个不足三十的女人犹豫难决,痛苦如斯?是她背负的宗庙社稷,还是那数百万百姓,抑或是别的些什么?常恨此身非我有。在那一刻,他几乎想冲上去将她轻轻拥抱入怀,只是理智,唉,这无聊的理智呵…… “但寒先生,本王现在很矛盾。”贺兰凝霜忽然叹了口气,“背信弃义,向来不是我们草原儿女的作风,本王若是答应你,必然会遭他们唾弃。只是如果不这样做,便有无数西琦将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你叫本王如何说断就断?” 寒士伦心头又是一疼,但这次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冷冷道:“女王,我们楚国有句话叫‘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退一步说,即便今日你的子民不能理解你,但青史无私,将来的人,总会知道你的苦衷。”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岂因祸福避趋之?青史当真无私吗?”贺兰凝霜细细玩味,嘴角却露出了苦笑。 “其实青史是否无私,也并不重要啊!”寒士伦循循善诱,仿佛一个智者,“在下前几日与李元帅说起人生一世,他说我辈行事,不求青史有名、百姓爱戴,只是这俯仰之间,能不愧天地,那便是好男儿了。以此推之,其实为君之道,也一样啊。只要对得起百姓,无愧天地,那便是好君王了,至于那些身前身后名,哪里又能顾忌得到许多?” “对得起百姓,无愧于天地……原来这就是为君之道啊!”贺兰凝霜双眼一亮,“李无忧,本王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真希望快点见到你。” 桌上的灯火猛然跳了一跳,长夜将晓。 锁山的大雾里,隐隐透出一片霞光灿烂。 夏日本不该有雾,只是这波哥达峰顶,气候异常诡异,瞬息万变,谁也拿他没有法子。 一队俊男美女满载晨曦露水,朝断州方向慢慢行进。 “阿……阿嚏!”李无忧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禁嘟囔道,“谁又在想老子了?” “嘻嘻!不是别人,正是叶女侠我了。”一个爽朗的女声接道。 李无忧睁开眼睛,立见一根雪白细长的鸟羽在自己鼻尖晃动,艰难侧身,便看到担架旁边一张亦喜亦嗔的脸,正是叶秋儿。 第139章 “姑奶奶,你脖子上那条细痕我都给你去掉了,你不去调教那十二天屎,老缠着我做什么嘛?”李无忧诚惶诚恐道。 “人家奉命照顾你,当然要时刻关心你了!”叶秋儿将那“关心”二字咬得重重的,唯恐李无忧不了解自己是多么用心良苦。 “无毒的三头蛇、绝不伤人的鸿墀蟋蟀、对恢复伤势大有用处的通灵花……天!你还是少给我些关心的好!”想起这短短两个时辰得到的特殊照顾,李无忧依然心有余悸。现在这少女笑容可掬,李无忧却绝对敢打赌她一定是又再想什么歪主意整自己。 “十二天屎”其实是叫“十二天士”,就是那组成十面埋伏的十二少年男女,叶秋儿正是他们的首领,龙吟霄呼作秋儿的那位。 昨夜李无忧与人交手被打昏,醒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已落入了龙吟霄一行人的魔掌,而悲哀的是,他发现自己被一根丝绦捆了个结实,下昆仑半年之后,他再次有了做人肉粽子的荣幸。那条丝绦的形状看上去和他随身携带的捆仙蓝绦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不过是这条是红色的而已。不用问,一定是三哥说他当年留给三嫂的捆仙红绦了。 其实李无忧这次所受内伤之重,仅逊于上次用倚天剑强使“天诛”,丹田元气涣散,全身能用的功力不足往昔的百分之一,根本是人畜无害,只是陆可人却坚持认为他是危险人物,硬是从十二天士中正气盟弟子梁世杰那里借来了捆仙红绦,务求无惊无险的将李无忧带到洗心阁。龙吟霄本要阻止,但陆可人一句反问“若是李无忧功力复原,龙兄自认是他对手吗”就将前者的嘴堵得死死的。 初时,陆可人迂尊降贵,亲自伺候他的起居。李无忧自然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无论这天巫最杰出的美女如何明审暗问,旁敲侧击,他只是一昧装疯卖傻,插科打诨,就是不肯说自己是如何“偷得”四宗秘笈而那些秘笈又藏于何处,而他连宋子瞻的汗毛都没见一根,这便宜师父的样貌和行踪,他这冒牌徒弟自然也是无法说起。 陆可人大恼,拂袖而去,照顾他起居的历史重任就义无反顾地落到了曾遭李无忧“侮辱并挟持”的叶秋儿身上,并且丢下一句“打骂随你,只要不弄出人命就行”,而李无忧也终于了解到这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善良可爱的另一面。 无毒的三头蛇、绝不伤人的蟋蟀、对恢复伤势大有用处的通灵花,大致上是不错的了,不过…… “哎呀!你似乎很有怨言的样子?”叶秋儿撒娇道,“三头蛇不是给你治好了胳膊上的两处伤痕吗?” “恩,对,只不过疗伤的时候,这可爱的小东西不小心在我左腕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绿包,绿包中的绿汁洒过的地方,数十条头眼镜蛇王不小心归天而已。” “那是意外了!”叶秋叶微微害羞,“再说了,鸿墀蟋蟀不是将你肩膀上的电击伤口愈合了吗?” “也没错,只不过这条决不伤人的可爱蟋蟀,顺便咬掉了伤口旁边一块鲜肉而已。” “可能是之前被我不小心饿坏了。”叶秋儿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通灵花不是让你灵气重新凝聚,你看你今天不是比昨晚精神多了?” “是吗?可我怎么记得那朵味道很……特别的花差点让我走火入魔呢?本来我还有一成功力可以疗伤,现在连百分之一都不到了。而我精神好多了,只不过是因为昨天晚上龙大侠不惜功力为我驱毒疗伤所至吧?” 第四十八章福缘深厚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挑剔啊?那些都不过是意外的了!”叶秋儿不耐,随即从身后掏出一大把色彩鲜艳的奇花异草,笑靥如花道,“我方才刚去四周转了转,又发现好多好东东哦,无叶灵芝,千年犀角,天翅玄鸟,统统都是人畜无害,对伤势大有帮助的哦……喂!又装昏迷!想死啊?快起来!”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停!”李无忧忽然诈尸,举起手来,“报告美女,我要撒尿!” “粗俗!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在淑女面前说话要委婉,懂么?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报告淑女,我要去寻找一处密林,用手解开裤带,释放一下身体内多余的水分……不知道可以吗?” “勉强合格!不过刚才龙大哥才陪你去过啊?” “靠!老子天纵奇才,新陈代谢比常人快些行不行?” “肾虚就肾虚嘛,不用说那么委婉……红什么脸?这大荒百姓都知道的秘密啊!算了算了,看你那么可怜,我陪你去一趟吧!” “喂!小姐,人家是去撒尿,不是抢东西吃,你就不能稍稍回避一下?” “哼!有鉴于你在行进途中五次使用尿遁术,十次使用屎遁的不良记录,从现在开始,无论是你拉屎还是撒尿,我都不能离你五尺,而捆仙绦也只能半解!” “天啊!还要不要人活了!”李无忧觉得世界末日到了,迅疾昏迷不醒。 冰雪聪明的叶秋儿姑娘自然不会中他的诡计,笑道:“昏了最好!姑娘我辛辛苦苦才采到这许多灵药,绝不能浪费!恩,无叶灵芝,千年犀角,天翅玄鸟……对,还有这条超级可爱的青翠小蛇,也便宜你小子了,嘻嘻,统统给我吞下去吧!” 李无忧的嘴被撬开,大堆好东西全数被塞了进去。 [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但过了一刻钟,李无忧依然没有醒来,反而是脸色时青时灰,变幻不定,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叶秋儿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忙叫道:“哎呀,不好了,龙大哥,这臭小子又晕过去了……” 极长的一段时间里,李无忧觉得自己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快被撕裂了,而血脉中的血流也奔腾不息,仿似要破壁而出一般,只撞得他痛入骨髓,最糟糕的是小腹中波涛汹涌,时而如火山喷发,时而如玄冰凝寒,想运气去化,却发现丹田内空空如也,想大声呼救,却声音至喉咙却恍入到了一扇铁门,纹丝不透,端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这痛苦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有一道暖流从胸口檀中穴注入进来,在经脉中运转,同一时刻,另一道清凉之气又自背心传来,全身终于大畅,全身懒洋洋间,终于沉沉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来,果然便看到了龙吟霄和陆可人。 见到他醒转,陆可人道:“龙兄你和他聊聊吧,我去看看秋儿他们。”说完也不管李无忧茫然的目光,掉头去了。 龙吟霄收回紧贴在他胸部的双掌,搽了一把汗,歉声道:“李兄弟,你的伤本来就甚为严重,我们好不容易将其控制住。但之前秋儿错将无叶毒菌当灵芝,蛊蛇角当犀角,天龟翅当作了玄鸟……最糟糕的是,她还将竹叶青给你服了下去,这个,她年少无知,希望你别怪她才好!” “无叶毒菌,蛊蛇,天龟翅,竹叶青……很好啊?”李无忧先是一脸茫然,但随即却猛地从担架上跳了起来,顿时摔在地上,只疼得龇牙咧嘴,犹自用一种也不知是赞叹还是愤恨的语气道:“天下排名前五位的至阳之毒和前三位的至阴之毒,居然全给老子服了,难怪又冷又热的!只是这仓促之间,小丫头竟然一下子全找到了,还真是福缘深厚啊!” 波哥达峰虽然峰高地险,毒兽横行,和同样处处是毒的云龙山一样被列为大荒十大险地之一,但若说一下子要找到这天下排名前几位的至毒也确实需要几分运气才行。 龙吟霄听到“福缘深厚”,顿时想起诸葛小嫣曾说过她这个宝贝师妹甚至有过将天下排名第二的至阴之毒鬼枯藤当作大补药天仙藤熬汤的故事,不禁哑然失笑,道:“这个……秋儿对药草的天然灵识,我们一直是很羡慕的。”过去将李无忧再次抱上担架。 “等等,不对啊,我同时中了如此多的毒,怎么还没挂?”李无忧躺下之后,忽然觉得不对劲。 “你之前是不是服下了驱毒珠?” “啊!对!你怎么知道的?”李无忧终于想起上山之前寒山碧曾给自己服下过一颗叫避毒珠的东西,甚至还声称是她师门至宝。 “果然和可人猜的一样!”龙吟霄轻轻叹息了一声,“连避毒珠这样的宝物寒山碧都肯给你,你即便不是魔门中人,怕也和他们关系匪浅!” “这个……随便你去想吧!”李无忧觉得自己很无奈。魔道的人,独孤千秋、独孤羽、任冷,全当自己是敌人,而正道的人却又认为自己是宋子瞻的徒弟,偷了他们的秘笈,与自己誓不两立。罢了!罢了!老子见步行步好了,到了禅林寺,实在不行就管不得答应大哥他们的诺言,搬出自己是大荒四奇的结义兄弟这个身份,这些人即便不信,或者也不会立刻杀了老子吧? 龙吟霄只道他是承认了,劝道:“李兄弟,佛曰回头是岸,你此时若肯痛悟前非,交代清楚偷盗的秘笈和宋子瞻的所在,归入我正道门下,必然是名不世奇杰,名传千古!” “好,好,是个好提议,不过我现在没空,这事到了洗心阁再说好不?” 不同于陆可人那般心急,龙吟霄虽然也想弄清楚李无忧究竟是如何习得四宗秘笈的,但他却是采取说教为主,希望能让后者改邪归正,脱离魔道,主动交代一切。李无忧觉得自己耳边好似多了只苍蝇,早已不胜其烦,只是看在他对自己还算不错的分上,这才忍让,此时一听他又要说教,不禁吓了一跳,忙敷衍过去,随即岔开话题道:“徒……那个龙兄啊,我的伤势究竟如何了?” 第140章 龙吟霄摇头,叹息道:“本来可人要我瞒你,但龙某却以为这有失磊落,你既然问起,我就告诉你吧!那数种毒药,都是天下罕见的剧毒,中了任何一种,怕都非立时毙命不可,只是你是同时中了数种,阴阳互相制衡,以毒攻毒下,毒性已然有了减弱,你之前又服下了可解天下百毒的避毒珠,所受的伤害又已然减弱不少,经过我和可人的治疗,已经差不多了……” “哈哈!那就是老子没事了?”李无忧表面大喜,心念却已是电转,听龙吟霄的口气,陆可人似乎是有用老子身上的毒来威胁老子的想法,那老子身上的毒,多半就是她唆使叶秋儿下的,她此时又忽然对我示好,又算哪门子事? “不错,不错,是没事了,人都死了,又还能有什么事?”龙吟霄冷笑道。 “哈哈,多谢……等等,龙兄你说什么?‘人都死了’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我吧?”李无忧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打着哈哈,却被龙吟霄的话猛吓了一跳。 “不是你难道是我吗?” “龙大哥,不,龙活佛,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小子芳华正茂,貌美如花,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暴殄天物?”李无忧哭丧着脸,一通胡言乱扯。 “芳华正茂,貌美如花……去死!”龙吟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头却升起希望,既然这小子看来其实也怕死,那就好办多了,“可人说了,虽然你现在已经好了一些,但那只是表象。毒素其实早已侵入你五脏六腑,若无意外,两日后你就会死。可人是天巫门下,乃是用毒的大行家,她说的话,想来你不会反对吧?” “恩,恩,行家的话,当然是不会错的了。”李无忧是无赖出身,对龙吟霄话里之话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若无意外,意思就是说一定是有意外的,而这个意外正好掌握在你们手里,而有没有这个意外,只怕还得看自己的态度。呵呵,小丫头,耐心用得差不多了?终于忍不住要向老子动手了……老子要是个解毒高手就好了! 昆仑山上七年,李无忧几乎是学尽四奇的本事,但因为碍于天巫只传嫡系的门规,红袖的施毒治毒之术却一直未得传授,下山之时,这位四姐似乎终于良心发现,送了本《巫医奇术》,只是下山之后,几经波折,戎马倥偬,除找过女儿香的解药外,那书就只被他放在乾坤袋底,再未看过一眼,此时想来好不懊恼:“若是老子当时多看几眼,此刻也不用受制于人了。唉,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龙吟霄道:“李兄弟是聪明人,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你的伤其实也并非无药可救,只要用我的易赆经内功替你安脉,加上可人的九火灵诀续气,你定可以拖过十日,到时我们早已到了禅林寺,若能求得云海和云浅两位师祖出手,你的伤必定可好。只不过……” “只不过易赆经和九火灵诀都是禁制功法,极消耗功力,你们若是为我续命,自身功力少不得要损失个七八年什么的,我不说出这个秘密,你们就一定冷眼旁观,是不是?龙大侠!”李无忧冷笑道。 龙吟霄正色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些许功力又算得什么?只不过因为嫣儿的批书,可人她对你成见甚深,她若不肯出手,我若单方施为,于你非但无益,怕立时便要毙命……李兄弟,生死是大,且莫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才好。你为人虽然浮滑,但龙某阅人无数,却知你并非是奸邪之辈,嫣儿的批书未必就是确切。只是你究竟如何学得我四宗神功,一点也不肯透露,叫我如何说服可人?” “哼,哼!说得好听,我若不肯说出那秘笈之秘,作为你们的心腹大患而言,你们更愿意让我就这么死掉,而不是虚耗功力吧?”李无忧直言不讳道。 “唉!阁下既如此说,龙某还有何言?”龙吟霄无奈叹息,声音说不出的萧索,“你自求多福吧!”说罢转身欲走。 “龙吟霄,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李无忧冷笑。 先前毕方破印而出时,李无忧曾将龙吟霄带离险境,真要说起来,也确可算有活命之恩。 龙吟霄身形顿住,回过头来,拜了三拜,却说了句让李无忧大失所望的话:“李兄救命之恩,龙某当记存今世,只是龙某生死是小,正道兴亡为大,龙某断不敢因私费公。李兄身亡之日,龙某自绝于天下,你我两不相欠就是。”语罢,掉头而去。 李无忧怒道:“你个榆木疙瘩,你那狗命又值得几何,老子很稀罕吗?总有一日,你会死在陆可人手里。”但任他如何漫骂,龙吟霄却是心意坚决,再未回头。 十二天士诧异望了过来。 “乓!”陆可人狠狠扇了李无忧一个响亮耳光,冷声道:“你若再挑拨我四宗关系,不必等毒发,姑娘我此刻便要了你的命!” “今日之辱,他日必定十倍奉还!”李无忧淡淡道,声音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冷酷和坚毅。 “那也要你有命活过今日才成。”陆可人毫不退让地瞪了他两眼,掉头赶上龙吟霄,似乎商议什么去了。 叶秋儿不知从何处转了过来,幽幽道:“你明知道陆师姐的手段,这又何必呢?” 李无忧却没理她,而是一脸奸笑:“打是情骂是爱,可人是对我芳心暗许,才会出手如此之重,你一个小丫头又懂什么呢?哎哟,姑奶奶,你就不能轻点吗……”却是他话音未落,叶秋儿的拳头已经雨点般落在了他身上。 此后众人继续南行,龙吟霄和陆可人再未来找过李无忧,他伤势果然渐渐沉重,叶秋儿心头有愧,屡次相劝,他却依旧坚忍而不开口,显是打算宁死不屈了,叶秋儿反去求龙吟霄和陆可人,龙吟霄只是叹息,后者却只是微笑不语,表现虽然不一,却显然都打的是袖手的主意了,叶秋儿破口大骂二人视人命如草芥,但二人却均是无动于衷,只得怏怏而返,对李无忧道:“臭小子,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有毒的,你若死了,千万别怪我哦!” 李无忧嘻嬉笑道:“不怪你,不怪你!只要你肯和为夫同生共死!” “别说得那么难听了!”叶秋儿却不恼怒,撇嘴道,“你若真的死了,人家最多赔你一条命就是嘛!” “你这小丫头倒有良心,不像有些人那么冷血。”李无忧微微奇怪,对她不免刮目相看,“呵呵,你放心吧,老子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的!不信咱们打赌,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转过头来求着给我疗伤!” “哼!陆师姐平素就高傲之极,龙大哥虽然随和,性子却也最是刚烈,怎么会来求你?” “那好,你敢不敢打赌,如果他们向我求,你就嫁给我当老婆?” “呸!有什么是我叶女侠不敢的?咱们走着瞧!”叶秋儿两靥绯红地啐道,“如果你输了,你就将那四宗秘笈都要教我!让我成为天下第一女侠!” “哈哈!你倒贪心得紧,好,我答应你。”李无忧哈哈大笑,“不过,这一路上,你可别再出什么篓子,不然我要是再被什么虫啊草啊的毒伤,你这天下第一女侠可就后悔莫及了哦!” 因为顾忌李无忧的伤势,众人一路只能步行,叶秋儿行事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大意,而波哥达峰巍巍峨峨,至险处绝壁如冰,飞鸟难度,之前李无忧不过花了一个时辰的路,此次诸人共走了六个时辰,到天色黄昏时候,才又到达波哥达峰之巅。 离峰顶尚有二十丈,龙吟霄和陆可人让十二天士和李无忧在原地等候,双双展开身法,朝上飞去。一刻钟后之后,二人回转,脸色却都是铁青,不理众人,径直朝李无忧和叶秋儿走来。 李无忧对叶秋儿嘻嘻一笑,道:“秋儿老婆,你看他们这不是来求我了吗?” “呸!他们脸色那么难看,多半是来揍你的!”叶秋儿撅嘴,心头却不禁狐疑不定。 李无忧哈哈大笑:“不求老子,他们又怎能知道古长天的下落?” 这句话一出,只如石破天惊,十二天士人人惊愕,而龙吟霄和陆可人两人猝不及防下,也是惊得身躯一震,齐齐停住了脚步。 一时竟是谁也没有说话。 静了半晌,忽见龙吟霄拱手道:“请李兄不吝赐告古长天的下落!” 李无忧淡淡道:“你们这算是在求我吗?” “求李兄赐告!”龙吟霄忽然跪倒在地。 除陆可人和叶秋儿外,其余诸人也相继跪下。 李无忧哈哈大笑,转头对叶秋儿道:“老婆,这你可看到了?”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早知道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杀古长天!”叶秋儿恍然大悟,“你之前是不是已经见过古长天了?” 李无忧忽地从担架上跳了起来,同时身体一抖,缚在他身上的捆仙红绦顿时化作一道红光,落到他掌心,诸人都是一惊:他竟然能和云海禅师强行挣开仙绳?难道他惊世骇俗的功力已然恢复了? 乘诸人尚未反应过来,李无忧已然冷笑道:“若非之前和破阵而出的古长天打了一架,受了重伤,身为苏慕白的徒弟,老子又怎么会落到你们几个后辈的手上?” 波哥达峰顶,这个蓝衫少年傲然矗立,夕阳在他身上洒下一蓬金辉,顿时让仿佛天神一般,神色肃穆,顿时为他的话顿时也添了几分威严。陆可人虽心头怀疑,一直站而不跪,却为其气势所慑,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叶秋儿却露出迷醉神色,心头念转:“倒没发现这臭小子原来是这般英俊的!” “什么! 第141章 古长天已然破阵而出?”“你刚才和古长天打过一架?”“你是百年前名动天下的天骄苏慕白的徒弟?” 昔年的正道神话人称天骄的苏慕白竟然是李无忧的师父,而与苏慕白齐名的魔骄的古长天更是破阵而出,两个人竟然还打了一架?这一个比一个震撼的消息,只将众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再不能合上。 “哼!不是古长天,你们以为独孤千秋那个蠢材能伤得了我么?若非老子之前拼尽功力将他击成重伤,你以为你们这些四宗弟子,到此还能活命吗?螳臂当车,真不知道你们的长辈是怎么教你们的!”李无忧冷笑道。 “原来您是苏前辈的弟子,难怪您会四宗法术了。”龙吟霄恍然大悟。 李无忧冒充苏慕白的徒弟,本是灵机一动的脱身之计,万料想不到似乎苏慕白竟然也是会四宗功法,暗自狂喜,面上却假装惊奇道:“咦!你小子年纪轻轻,怎么也知道这段往事?”说话之际,已然暗自以一路上恢复的微薄元气催动了玄心大法。 “回前辈的话。百年之前,苏前辈为对付魔骄古长天,曾遍访我四宗,向诸位长辈要了各宗功法和十面埋伏的秘笈,当时云海师祖正好在场,晚辈也是偶然听祖师叙述,才得以知之。”龙吟霄恭敬起来,称呼也从之前的“李兄弟”转为“您”后,再次转为“前辈”,显然已经将他当作苏慕白弟子了。 李无忧心想:“这倒和老子所料差了些,之前还以为困住古长天的大阵是苏慕白聚集四宗高手所布的呢,原来是他一个人悟透四宗法术后,凭一己之力所为的杰作了!这人端的是位盖世奇才啊!”表面却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想来前辈也知道,百年之前,令师凭无上法力将古长天囚禁在此后,却再无力将其诛杀。前日北方有剑气冲霄,云海师祖夜观天象,担忧天变,特命晚辈等下山,除了追查您的身份来历外,更重要的是希望聚集四宗的力量再布十面埋伏阵,加强封印力量,好让古长天这魔头永无出头之日,可惜被他先一步破阵而出了!这下江湖上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龙吟霄全不顾陆可人在一旁猛使眼色,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此行种种全数说了出来,末了忽地眼睛一亮,“李前辈,不知道苏前辈近来可好?若是他能再次出手,古长天这魔头就不足为惧了!” 李无忧暗自好笑:“老子又怎么知道?”心念电转间,已然叹道:“家师自百年前挂冠之后,一直四处游历,终于在五十年前,到了昆仑隐居,我才随他学艺不过七年,不想前些日子他却已修成正果,得道飞升了!” “啊!”这次更不啻于一个炸雷,只让众人大惊失色。苏慕白竟然死了!古长天却现身江湖,这可怎么办? “你在说谎!你根本不是苏前辈的弟子!”陆可人忽然大声道。 啊!这次众人更是大惊,诸人眼神全望了过来。 叶秋儿不解道:“陆师姐,你怎么知道的?” “他如真是苏前辈的弟子,为何之前一直不肯说?”陆可人道。 “对啊对啊,你既然是苏慕白前辈的弟子,之前为什么要和寒山碧、独孤羽等人混在一起?独孤羽又为什么称呼你为师兄?”叶秋儿恍然大悟。 李无忧既然敢冒充苏慕白的弟子,自然早已能自圆其说:“家师临去前,交代我除魔卫道,并一再叮嘱我不得泄漏身份。至于之前救寒山碧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你们想必也听说了,潼关大战,我几乎就将独孤千秋杀死,要不是寒山碧忽然现身的话……唉,这个妖女,诡计多端,我就是伤重后失手为她所擒,这才上得山来,刚刚使计摆脱她,却又遇到了古长天破阵,和他大战三千回合,伤上加伤,然后就撞到了独孤羽,这小子更他妈阴险,居然偷袭老子。放在平时,别说一个独孤羽,就是十个百个,老子一根小拇指就将他捻死了……” “我们都知道你雷神大人的厉害,别废话了,快说正经的。”陆可人虽是在皱眉,言下却已将信将疑。 “好,好!”李无忧忙道,“独孤羽这小子因为我上次在京城坏了他的事,自然是怀恨在心,乘机就偷袭我,多亏我机灵,使计逃走,却不想就遇到你们了。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看到了。他刚才一直将手掌放在我背心威胁我,让你们误以为我和他是一路的,无非是想借此脱身而已。” “你在京城坏了他什么事?”龙吟霄奇道。 “这个……你竟然不知道?上次航州武林大会期间,朝廷三大军团叛乱,其中黄州军团和独孤羽……嘿,这是朝廷机密,不能乱说的。”李无忧深明话说一半的妙处。 因为不能干涉朝廷,一听是牵扯到国家间的机密,众人果然不好再追问,但也大多隐隐猜到了,不禁对他多又信了一分。 李无忧打铁趁热:“至于杀大智禅师嘛,呵呵,我这几年都在昆仑习武,龙兄和陆女侠都是明白人,不会真以为世上有分身术吧?” “哼!即便有,你也未必就能学得会!”叶秋儿不屑道。 “就算你之前胡言乱语,只是为了自保,但我们救了你性命后,为何你还是一直不肯说破你的身份,而此刻性命受到威胁,却又肯说了?”陆可人依旧有一丝怀疑。 李无忧叹了口气,道:“陆姑娘也是聪明人,难道认为我真的那么想死吗?只是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思量一个重大的难题。现在终于想通,决定告诉你们。” “什么难题?”龙吟霄插口道。 李无忧一字一顿道:“家师仙去前,算出破穹刀即将现世,特交代我下山秘密寻访倚天剑的下落,以拯救世人!” “什么!”听到破穹刀现世之秘,十二天士、龙吟霄和陆可人都是齐齐色变。破穹刀竟然再次现世? 李无忧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道:“此次古长天之所以能忽然破阵而出,就是因为得到魔刀之力!” “啊!魔刀加魔骄!”便是镇定如陆可人,也是花容失色! “之前之所以不肯告诉你们,怕的是你们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但根据我一路上的观察,明白各位都是江湖新生代的翘楚,聪慧过人,有资格也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李无忧悠悠道,众人都陷入巨大震惊中,谁也没有发现他已边说已边悄悄转向,朝林中深入。 “李前辈,你怎么跑了?”叶秋儿最先回过神来。 “死丫头,你不叫舌头会烂吗?”李无忧心头大骂,脚下却并不停步,依旧保持向前的步伐。 “这样就能过关,李无忧,你未免太小觑天下英雄了!”陆可人冷笑一声,掌心忽然吐出一条丈长火龙,张牙舞爪,朝李无忧背心袭去。 火龙近在咫尺,李无忧却似一无所觉。“啊!李前辈小心啊!”叶秋儿惊叫起来。 但那龙撞到李无忧肩膀之前,却陡然折转,反以十倍之速,化作一道火电朝陆可人自己俏脸回噬过来,后者万万料不到,普天之下,居然有人不动间,光凭无形的压力就能让自己的火龙反击回来,猝不及防下,顿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破!”危机之中,龙吟霄举刀一劈,金光暴闪,那条火龙顿时被劈成两半,这一下硬碰,龙吟霄自己也被火龙的反噬之力震得吐出一口鲜血。 十二天士欲待追击,却听陆可人道:“不必了!”回头与龙吟霄对望一眼,仿佛都看出对方眼神里的恐惧,齐齐失声道:“偶失龙头望!” 偶失龙头望,正是昔年苏慕白纵横天下的《鹤冲天》内功心法中的一种,传说此种内功可破龙系法术,无论是如何种类的召唤龙,撞到这种内功,施法者必遭反噬。 原来李无忧真的是苏慕白的弟子! 雾影阑珊,李无忧蓝衫背影渐行渐远,说不出的潇洒。 叶秋儿忽似想起什么,大声道:“喂!李前辈你等等我啊!”飞身朝李无忧的背影扑了上去。 “不要!”陆可人和龙吟霄吓了一跳,齐齐阻止,但已然慢了一步,只抓掉一片衣襟,忙纵身追了上去。 但并没有想像中叶秋儿被李无忧护体罡气弹回的情形,而是只听一声凄惨的“救命”,叶秋儿和李无忧忽然向下一沉,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同时消失不见。 “小心!”龙吟霄一把拉住陆可人,止住身形,却见自己二人已然站在了一片悬崖边上,足下云涛幻灭,一道陡直的悬崖隐隐可见,不知几许深也。 “喂!叶女侠,你再不减肥,就要变肥猪了!”李无忧趴伏在峭壁之上,艰难地向上爬了半寸,对叶秋儿抱怨道。 “呸!自个力气小,反赖到我身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叶秋儿大怒,但紧紧抓住李无忧双足的手却没半点松开的意思,一双纤足尖却颇有韵律地点在峭壁上,仿佛此刻她足下踏的不是波哥达峰最陡的峭壁,而是一面大鼓。 李无忧只看得魂飞魄散,忙求饶道:“拜托,姑奶奶,你就不能安分点么?你不知道我攀得有多辛苦!” “哼!谁叫你刚才撇下我想自己跑的?” “我……我他妈比窦娥还冤呢!” 李无忧这么抱怨是完全有理由的。他好不容易悟通解开捆仙红绦其实只需将解蓝绦的法门逆转,将自己装成苏慕白的徒弟,凭借一路上恢复的微薄功力,再加上破穹刀和古长天出世的消息,果然将龙陆二人唬得一愣一愣地,他本意是乘众人发愣之际,潇洒远去,然而一时不察,失足从这片悬崖摔下去。 之前的计划完全顺利,只是没有想到千算万算少算了叶秋儿这个鬼丫头会忽然朝自己扑过来,假摔立刻变做了真摔,本来他只需要下跌三十丈,就可避开龙吟霄施展轻功下来探视,然后将无忧剑插入峭壁以稳住下坠身形便可以了,谁知被叶秋儿这么一闹,直到下跌了数千息后,才终于得到机会拔剑定身。 第142章 更糟糕的其实是刚才叶秋儿和他勉力发出的“偶失龙头望”的护体罡气一撞,一下子两败俱伤,此刻竟是谁也使不出半丝真力了。 李无忧手剑并用,爬了快半个时辰了,才勉强上升了二十丈。此时红日穿云,雾岚已尽,极目上望,峭壁插云,向下却依旧是云涛幻灭,不知其深浅,入手之处,正是波哥达峰的冰雪带,坚冰如铁,使得他每爬一步,都需付出比寻常多出数倍的力气,这才大失风度地对一个小丫头抱怨起来。 “嘻嘻,身为苏慕白的弟子,没有死在古长天手里,反是葬身在这冰壁间,传出去怕会贻笑江湖吧?”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从二人跌下山崖之后,叶秋儿就几乎不放过任何损李无忧的机会。 “靠!你激老子也没用!老子压根就不是苏慕白的徒弟!”李无忧冷笑道。 “嘻嘻,想骗我啊?我刚才明明听陆师姐说你使的功法叫‘偶失龙头望’,乃是昔年苏前辈的独门神功!你还赖得掉吗?” “你爱信不信!”话虽这么说,李无忧心头却也是狐疑不定,索性将双足踏在一个大大的凹坑里,停下休息。 因为古长天的身份,李无忧初时尚以为他传给自己的《鹤冲天》功法必然是假,只是之前百无聊赖时候,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照着心法练了一练,谁想竟然功效非凡,伤势和元气恢复的速度都大大加快,他只道这是古长天的某种魔门武功,只是听到龙陆二人叫出“偶失龙头望”正是自己按心法中所使的某种罡气,此时听叶秋儿提起,不禁又奇又疑:古长天给老子的《鹤冲天》莫非竟是真的?只是这老儿又怎么有苏慕白的内功心法? 思绪一开,顿时许多疑团渐渐浮出脑海。影鸟毕方按古圆的说法,该是在古兰才对,怎么竟在这波哥达峰顶出现?莫非这死秃驴骗老子?对!之前昏迷之际,和老子对掌那人听龙吟霄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和尚,不是他还能是谁?如果是这样,独孤羽能在影鸟破印之际就将其捕捉,那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冰火紫龙,雪衣孔雀,影鸟毕方,这三大封印都已然解开,下面应该是齐斯沙漠中的沙兽赤蟒了吧……这七大封印,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呢?老子是该去阻止他们,还是任他们妄为? “喂!大懒虫,你休息够了没有?”叶秋儿忽然大叫了起来。 “哎呀!差不多了!”李无忧回过神来,凝聚全身力气,继续上爬。 越向上爬,那冰壁渐渐坚滑,能入手处越发地少了起来,之后若非叶秋儿贡献出自己的一柄短匕,两人几乎是寸步难行了,饶是如此,李无忧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过是再上爬了三十丈,即告力尽。 叶秋儿道:“换我来吧!” 李无忧迟疑道:“你行吗?” “呸!怎么说本女侠也是十二天士之首,你以为是吃素的么?休息了这么久,怎么说也恢复了些力气了!”叶秋儿既然这么说,李无忧当然没有理由不成人之美了! 于是李无忧用短匕和长剑在冰壁上多挖出数个深坑立足,和叶秋儿交换了位置。叶秋儿见他错身向下去抓自己的双足,不禁好笑:“你怎么这么笨,不会趴在我背上吗?” “原来你根本不介意这些繁文缛节?”李无忧一愕,“那你刚才怎么不让我背你?” 叶秋儿啐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色么?” 李无忧无语。 叶秋儿的体力果然是恢复了一些,不过那也有限得很,背着李无忧这样一个昂伟男子,更是增加了她莫大的负担,也不过上爬了二十丈,再也爬不动了,李无忧不得不和她换了过来。 第四十九章大狂如圣 就这样,两个人彼此互换,在这绝壁上,凭着一长一短两柄剑,向上攀爬,在山峰间盘旋的雄鹰看去,两个人只如两只蚂蚁,但又似乎不是蚂蚁,只是两个微不足道的黑点。 到夕阳西下时分,两个人都已是又饥又饿,筋疲力尽,却只不过向上爬了不过三百丈,据李无忧暗自推算,少说还有一百余丈。 又一次,轮到李无忧背叶秋儿了,前者忽然喜道:“秋儿,我忽然想到一条妙计可以脱困!” “什么妙计?”叶秋儿大喜。 “按我估计,上面大概还有三十丈,你先呆在这里,我一个人先上去,然后扔条绳子下来把你拉上去!” “果然妙计!”叶秋儿冷笑道,“向上少说还有百丈,你若上去,没等绳子弄好,我已经冻成冰块!你一会下来,就有冻猪头肉吃了!” “嘿……这个……”李无忧讪讪道,“那要不,你先上去好了!” “呸!李无忧,你当我叶秋儿是什么人?”叶秋儿忽然大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兜了那么大的圈子,无非是想牺牲自己让我自己上去。你伟大了,让我一个人一辈子内疚,是不是?” 晕!这丫头怎么忽然变聪明了?李无忧觉得有点头疼。他本来是没有舍己为人这样伟大的心胸的,只是与其让两个人都要死在这,还不如让其中一个人活下去,至于为何选择叶秋儿活而不是自己,那是因为以他现在的体力,那是绝无可能爬上这百丈之距的,倒不如成全叶秋儿好了。连自己都算计,这似乎才是小人的最高境界吧!他已然是兜了个弯子,万料不到叶秋儿居然还是识破了。想来这丫头看来虽然与小兰相似,但就天真单纯这一点,二人还是颇为不同的,不然她也不能被四宗的人选为十二天士的领袖了。 叶秋儿见他沉吟不语,忽幽幽道:“李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追你吗?” “为什么?不会是对老子一见钟情吧?”李无忧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啊!原来你知道!” “嘿……那个秋儿啊,我这人除了长得帅些,其他的其实都一塌糊涂,又不爱干净,又粗俗,又卑鄙,还很花心,你看……你怎么就喜欢上我了呢?”李无忧吓了一跳。 “李大哥,你又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呢?之前你宁愿自己受困,也不肯用我威胁龙大哥陆师姐他们,正是古之名侠风范……” “那不过是我中了龙吟霄这小子的障眼法!” “李大哥,你又何必狡辩?你是大仙级的法师了,怎么会受区区障眼法所困?你作了好事还不肯认,有这样光风霁月的胸怀,难怪你时刻将百姓装在心上,哪像我们这些江湖儿女,想的只是一派一宗的兴亡!” 李无忧觉得头顿时大了数倍,这丫头的脑子是什么做的,有时聪明得让人恐惧,有时却偏偏蠢得让人……汗颜。 “之后你被我多次恶整,几乎没丢了性命,却对我一点抱怨都没有。此次也是因为我,几乎没让你葬身崖底,你非但不怪罪我,还以德报怨,为了我,宁肯连性命都不要……”说到此处,李无忧忽然觉得手背上一热,却是叶秋儿一滴泪珠坠了下来。 “啊!”李无忧哭笑不得,这样也能得到佳人的垂青,老子最近是不是桃花运泛滥了。 叶秋儿边哭边道:“之前和你打赌,我其实是希望你能获胜,没想到你真的赢了,我好高兴……后来见你要走,我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下就扑了上来,没想到却害了你……李大哥,你不会怪我吧?” “不怪,不怪!秋儿你先别哭了。”李无忧暗自苦笑,老子怪你又能怎样,难道还能把你杀了,大伙儿同归于尽吗? “那好,你可再不能赶我走了!”叶秋儿破涕为笑,转过头来,梨花带雨,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透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坚定,“这辈子,我可跟着你了。要死咱们也须死在一块!” 李无忧心头一热,紧紧将她抱住,痛吻上她樱唇,后者热情回应。 足下绝壁千仞,云涛幻灭,身际罡风猛烈,动辄有粉身碎骨之险,这对旷男怨女竟然深深热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声鹰唳,一阵罡风已然猛地扑了上来。李无忧叫声不好,忙拔出右手无忧剑朝身后刺去,不想叶秋儿正趴在自己胳膊上,他本已力尽多时,这一下顿时失了平衡,连人带剑朝下坠去。叶秋儿叫声李大哥,脱离自己立足之处,也自跳了下来,果然是生死相随了。 那只生着翠绿羽毛的巨大苍鹰不想这二人竟然同时下坠,一呆之际,早已失去二人踪迹,盘旋一阵,悻悻远去。 急坠之中,头下脚上的李无忧猛地大叫一声“贼老天,帮我一把”,奋起生平功力,猛地将无忧剑朝绝壁中一插。 “嗡!”深入半截的无忧剑发出一声巨裂的鸣响,弯成了弧形。李无忧脑中也是一阵嗡鸣,右手虎口已然裂开,鲜血淋漓,但身形却终于给定在了这陡壁之上。 尚未定下神来,眼前已是一片红影罩来,李无忧大骇,伸出左手猛地抓去。“嗤!”地一声裂帛之声响起,掌心先是一重,随即一轻,不及细想,再次拔剑,身形猛坠三尺,同时左手再抓。 谢天谢地,方才那一下虽然只是抓在叶秋儿的衣袖,但已然带慢了他下坠之速,这次终于抓住了她胳膊。同一时间,无忧剑也再次深入绝壁。 两个人,双手相握,就这么四足悬空,凭着一柄长剑吊在了波哥达峰的坚滑绝壁之上。 好半晌,两个人终于自震惊中恢复过来,对视良久,都是一笑。这一次,谁也没再说什么“你放开我,自逃生去”之类的废话,都在等着李无忧力尽,到时两人就可以一起坠入崖下,零落成泥,死亦同穴了。 生死之际,一笑凝眸,人世间的幸福,能胜过眼前的,怕也不多了吧。 第143章 李无忧这样想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喜欢叶秋儿这个可爱丫头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秋儿忽道:“李大哥,你若是辛苦,不必再撑了,咱们这就下去吧!” 李无忧刚要点头,心头一个声音却让他猛地一震:“懦夫!你怎可就此放弃?你还算是李家的后人吗?眼前虽是绝境,难道你就不能绝处逢生吗?” 天地洪炉中那白衣人的身影从他心底才滑过,眼前已然是一亮:说不得,总要赌一赌了!低头对叶秋儿道:“秋儿,你身上还有兵器没有?” “还有一柄软剑,一把流星锤,一把短刀,三只短剑,十二颗霹雳弹,二十九支流水箭……” 汗!你当你是兵器商啊?带这么多东西,难怪你比猪还沉!李无忧暗自抹了把冷汗,道:“你把短刀扔到我嘴边,然后将其他的都扔了!” 叶秋儿应了,用空闲的左手掏出短刀扔了过去,李无忧用牙齿险险咬住刀柄。在叶秋儿一愣之际,他猛然将身体一侧,那柄短刀已深深插入绝壁之中,随即将两个人身体的重量都加到了短刀上,右手拔出无忧剑,在绝壁上戳了起来。 叶秋儿先是一愣,随即却展开笑容,道:“李大哥你真是天才!” “嘿!对于这一点,为夫可是从来不否认!”李无忧找到一线生机,心情立时大好,嘴里咬着刀柄,却依旧不肯放过油嘴滑舌的机会,只是因为全是闭口音,难免词不达意。 “谁说要嫁给你了?乱说什么!”叶秋儿好半天才弄清楚他说什么,忍不住啐了一口,心下却是一阵甜蜜。 段冶打造的无忧剑果然是一柄锋利不逊于倚天剑的神剑,切在冰壁里面的青冈石上,也如削豆腐,二人说笑间,李无忧已然在右方的陡壁上挖出了一个够两人容身的小洞。 “起!”李无忧手臂用力,同时足尖在冰壁上一点,将自己和叶秋儿拉进洞去。 进得洞中,两人对视一眼,都升起恍入隔世之感,之后一笑,筋疲力尽的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不时竟沉沉睡去。 “啊!”迷迷糊糊中,李无忧忽然听到一声惊呼,自昏睡中醒了过来,却见叶秋儿正将右手五指凑到嘴边吹,无忧剑正在她脚边不远。 见他醒来,叶秋儿一把拧在他左臂上,怒道:“你这把是什么破剑,怎么忽然变成了块火炭?” 这一下正掐在李无忧胳膊的伤口,只痛得他龇牙咧嘴,但也让他迅疾醒悟,无忧剑是天下罕见的神剑,早已通灵,非剑的主人不能使用。之前叶秋儿之所以能用它攀登,主要是因为自己一直抓着她的身体,她使剑就等于自己在使,才没有产生排斥,此刻她乘自己熟睡时自己动剑,自然是有得苦头吃了,不禁笑道:“这剑是有些古怪,以后没我允许,你别乱动……对了,好好的,你动剑做什么?” “谁稀罕你那破剑了?”叶秋儿委屈道:“老蜷着身子,难受得紧,我想将这洞弄大些。” 李无忧想起自己二人都是重伤之身,自己还有毒在身,即便休息得当,有没有力气爬上峰顶还是个问题,他之前之所以没有深戳,一是体力已尽,二来也是觉得没必要,此刻听叶秋儿如此说,心头微微苦笑:“能多得一时舒服,总是好的吧!”当即抓起剑,奋力朝石壁上刺去。 他睡了一觉,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是以这一剑依稀已有往日的风气,刺到壁上,只如切在豆腐上一般,深至没柄。 “咦!应该不是这样的啊?”他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叶秋儿一奇。 李无忧却不答话,猛地抽回长剑,朝旁边又刺了一剑,这一次剑方刺出,他已是面露喜色:“秋儿,我们也许有救了!”但随即又是一沉,“不过也许有更大的危险也不一定,你仔细了。” 叶秋儿看他患得患失,正自不解,却见后者长剑几刺几挖,眼前光线陡然亮了起来,不禁大奇,定神看去,无忧剑过处,竟然隐有耀眼紫光透出,同一时间,一种奇异的香味也随着那紫光飘了出来。 不会吧?就这么随便一挖,竟然挖出个别有洞天? 纵笑今古,天地鬼神尽虚妄故可恃唯我。 横眉乾坤,圣贤哲达皆粪土而君子自强。 一副对联,深深地镌刻在一扇石门的两边,如行云流水,在紫光的映照下,看来潇洒出尘,但那连绵不断的笔画却只如醉舞长刀,隐然杀伐之意绵绵不绝。 “无论今古的世界,天地鬼神都是虚假,而圣贤哲达却又都是狗屎,可以倚靠的只有他自己,这人好狂……但也好可怜!”叶秋儿从巨大的喜悦中恢复过来后,难得地伤春悲秋似地叹了口气。 “倒也未见得!”李无忧啃了一口手里一块如何首乌样的紫色东西,发表了不同看法。 “这话怎么说……喂,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竟然就敢乱吃?”叶秋儿惊呼起来。 李无忧以无忧剑戳穿石壁,后面果然别有洞天——一个十丈方圆的山洞。山洞只有一个出口,但已用石门封闭了起来。除开石门的两边有上述的那副对联外,在无他物。 倒是地上却生满了一种会发光的紫色植物。这种植物,看上去似乎是何首乌,但却不是以土壤为养分,而是生在石中,植物本身还发出阵阵芳香,弥漫了整个山洞。 以李叶二人的广博,却都不认识那紫色植物,深怕有毒,不敢食用,是以一开始,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破解那副对联,以求能深入石门后面,或者能够寻到一些生机。不想二人搞了一天,却全无进展,想用无忧剑破开石门,却根本是难动其分毫,显然是有封印守护。李无忧久处无聊,饥饿之下,干脆不分青红皂白,猛吃起那紫色何首乌来。 听叶秋儿惊呼,李无忧振振有辞道:“再不吃东西,我们就要饿死在此了,即便是毒药,做个饱死鬼,总也是好的。更何况,我早已身中剧毒,也不知道能活过今天不,再加一昧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说得不错!”叶秋儿点了点头,也用剑取了一块那紫色何首乌,削掉表皮,啃了起来,顿时蜜汁满口,齿颊留香,竟是难得的美味。 二人吃了数块,却并无不妥,都放心食用起来。 吃饱之后,李无忧取出南山佛玉汁,替自己和叶秋儿疗伤。 叶秋儿却是识货之人,不禁惊疑道:“这不是禅林早已失传的疗伤圣品么?你怎么会有这么多?” 李无忧懒得解释,就说是师父给的,自己也不知道。之后有什么难题,他也一律推到苏慕白身上,倒是省事不少。 当下二人运起微薄功力各自疗伤,渐渐竟然入定。 李无忧入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体内元气前所未有的充盈,而伤势竟已全数复原!他又惊又奇,南山佛玉汁虽然是疗伤圣品,但也没到自己一次运功就能好疗那么重的伤势吧? 正自惊奇,却听叶秋儿欢喜道:“太好了!李大哥,你终于醒了!” “我入定了很久吗?”李无忧觉得有些奇怪。 “不是很久!是非常久!”叶秋儿撇嘴道,“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 “什么?十天了?”李无忧大惊,那次参悟仙凡障壁,自己也不过是静坐了九日,这次光入定就花了十日时光,这怎么可能? “可不就是吗?我入定了一会就醒了过来,你倒好,怎么叫都叫不醒你,人家每次一碰到你身边三尺,立刻就被你护体罡气给震了开来。也不知你是不是有事,都担心死了!”叶秋儿抱怨道。 李无忧见她眼眶深陷,形容憔悴,又是感动又怜惜,柔声安慰道:“秋儿,谢谢你!” “谁要你道什么谢了?”叶秋儿俏脸一红,转过了头去。 “哈哈!不想要我谢,难道是要我香一个吗?”李无忧哈哈大笑,猛地扑了上去,在小丫头脸上就是一阵猛亲,后者惊呼连连,又惊又慌,霎时间,什么星河剑法十面埋伏全忘了个干净,虽然又打又骂,却如何逃得出他的禄山之爪? “……” 几番云雨,两个人躺在何首乌的藤蔓上,叶秋儿忽眉间一蹙,道:“李大哥,你是苏前辈的嫡传弟子,岂不是和我师父还高一辈?我和你这般,似乎坏了礼法。我们的婚事,师父他们多半不会同意!” 李无忧先也是一愣,是啊,老子其实是大荒四奇的结义兄弟,居然和自己的徒孙的徒弟搞上了!哈哈,这个关系还真是他妈的复杂!要是让四大宗门那些迂夫子知道,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奶奶的,生死未卜,哪里管得了那许多? 他眼光落在那一副对联上,不禁抚掌大笑:“秋儿你看!既然天地鬼神尽虚妄,圣贤哲达皆粪土,那什么辈分礼法岂不更是狗屁?你我郎才女貌,正是天成佳偶,顾忌哪些鸟人作甚?秋儿你说是不是?秋儿?” 低头,却见叶秋儿早带着倦意和幸福的微笑沉沉睡去。 “这丫头……”李无忧笑了笑,抬头,眼光却又落到那三十二字上。看了一阵,只觉这字狂则狂矣,其中似乎又隐含了一种寂寞萧瑟之意:因剑指宇内,无抗手辈而寂寞;因世情看透,苍茫天地竟无可于对话之人而萧瑟。 越向下看,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寂的出世之念,慢慢充盈了整个心中天地,不知觉间,他已然长身而起,拔出无忧剑,照着那纵横捭阖的笔势,缓缓舞动开来,山洞中顿时剑气惊雨。他越舞越快,似有惊雷霹雳,又似有春雨淅淅,片刻之间,却又转成龙啸凤鸣。 第144章 “纵笑今古,天地鬼神尽虚妄故可恃唯我;横眉乾坤,圣贤哲达皆粪土而君子自强”这三十二字,直如龙蛇急走,遍游他全身一百零八大穴。每一次出剑,都似重若千钧,又忽地轻如鸿毛。转合之间,眉发上指,肌肤间似有水银流动,带着一种入地引力,直若要将他引如阿鼻地狱。髓骨间,却又轻气上扬,似要带着他乘风飞去。 初时他尚是以剑作刀,但渐渐的已经是刀剑不分,只是隐隐的一股刀意在剑中流畅。 叶秋儿被一阵时缓时急时重时细的锐风破空之声惊醒,睁开眼来,却见眼前瑞彩千条,霞光万道,一人披头散发,蓝衫飘飞,长剑咄咄,身形婉转,纵跃飞腾,似欲乘风直上青天九万丈。 她只觉得那剑势时而如幽涧溪流潺潺,天上浮云轻轻,时而却又如奔雷急电,倾山移海,无形的压力只将她逼得疯狂后退,贴到墙角,运气相抗。远远的,只见那个蓝衫人影时而疯狂,时而儒雅,时而忧愁,时而大笑。她忽觉得面上有蚁爬感,轻轻一摸,不知何时自己竟已泪痕满面。 睥睨天下的傲气,乘风归去的逸气,饶指断肠的情意,交替占据了李无忧的心灵,他须发皆张,仿佛有洪流在肌骨间流动,带得他全身每寸肌肤都鼓胀。 “李大哥!”叶秋儿忽然惊叫了一声。 “可恃唯我!”李无忧忽地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电芒,猛地朝那石门劈去。 “轰隆!”一声,石门成粉,眼前光华大盛。 李无忧踉跄后退半步,支剑半跪,喷出一口鲜血,喃喃道:“好霸道的刀法!” 呆立半晌,他猛然想起什么,回头过去,却见叶秋儿右手捂着左臂,满脸痛楚地倚在远处的洞壁,诧异道:“秋儿,你没事吧?” “你试试让我砍一剑,看有没有事?”叶秋儿没好气道,“还不过来给我上药?”却是她躲避不及,竟然被一道剑气所伤。 李无忧傻愣愣地跑了过去,替她包扎起来。 好半晌,他才搞清楚状况,暗自匝舌,这山洞的前后少说有七丈,叶秋儿居然还被自己剑气的余波所伤,这套刀法的威力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叶秋儿听他说起那三十二字竟是一套绝世刀法,也凝目观看,模拟那刀意流动,却刚看了几字就觉得头昏脑涨,怒道:“哪里是什么刀法了?分明是整人的妖法嘛!” “晕!明明是你功力不够,还在这强词夺理?”李无忧气结。 叶秋儿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笑道:“可能是吧!别管它了,我们进去看看,里面说不定有宝贝也不一定呢!” “等等!”李无忧停下脚步,使了个法术,毫不客气地将那些紫色何首乌全数收归乾坤袋中。这些都是宝物,不拿百不拿。 叶秋儿见他小小一个袋子竟然能装下那许多东西,顿时想起什么,疑道:“这莫非就是我玄宗开山的青虚祖师随身的乾坤袋么?” “可能是吧!我也不清楚,据师父说,大概四十多年前,他有次去昆仑后山散步的时候,遇到一个很邋遢的道士,非要将这袋子送他,倒没想到装东西倒确实好用。”李无忧胡扯道。 “啊!那多半就是青虚祖师了!”叶秋儿大喜,“那……那他后来再见到那道士没有?” “没有了!不过那道士倒是传了他好多玄宗的武功法术,有空我教你啊!”李无忧随口敷衍道。 “好啊!好啊!你现在就教我吧!”叶秋儿雀跃道。 晕!这丫头怎么听到风就是雨。李无忧这么说只是为以后自己使出某些失传的玄宗密法做铺垫,但此时引火烧身,无奈下只得传了她三招星河剑法的补遗。 叶秋儿长剑一挽,方踏出一步,却忽然闷哼了一声,再不能上递一步。 李无忧忙上前搀扶住她,诧异道:“秋儿,莫非你脚也伤了吗?” 叶秋儿没好气道:“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李无忧一愣,随即贼贼地笑了起来。处子新破,自然不良于行。叶秋儿又羞又气,又掐又打。 闹了一阵,终究是不能立时行动,二人就又休息了一天。翌日,叶秋儿便开始学武,那三招星河剑法很快被她学得似模似样,让李无忧也不禁唏嘘。自己所遇人中,除开自己,怕就数这丫头资质最高了,难怪四宗愿意选她做十二天士之首。 二人的伤势既已全好,以李无忧强得变态的大仙武圣身手,要从绝壁下去,已是不难,但石门已开,自不能入宝山而空手了。 石门之内,却是一座气势恢弘的宫殿。殿长宽约摸都是二十丈,高五丈,总共由十二根巨大的大理石柱撑起,天花板以蓝色水晶为背景,上方镌刻有黄金和钻石造就的日月星辰,端的是巧夺天工。四面的墙壁上各悬有三颗鸡蛋大小的明珠,地面以名贵的水彩石铺就,在珠光映照下,显得富丽堂皇。 整个大殿,除了那道石门外,似乎再无别的出入口。正对石门的方向,有一雕白玉龙巨椅,除此外,就只有大殿的中央有一个三丈方圆的四方水银池,并无其他大的物件。 倒是从石门到龙椅,有一条钻石缀成的大道,道旁次第摆了四个巨大楠木箱。楠木虽是贵重物品,但在这金碧辉煌的所在,就显得有些寒碜了,能摆在这里,显然是因为箱子里的物品贵重异常了。 “李大哥,这里似乎是个宝库!”叶秋儿满脸喜色,回头却根本没见李无忧的影子,再转过头,却发现李无忧已然打开了第一口箱子。 “乖乖!”随着李无忧这一声惊叫,那打开的箱子中射出了耀眼的宝光。叶秋儿步上前去,却只见那箱子中全是珠玉宝石,任何一件,不是自己出生以来所仅见,便是自己想也未想过。 李无忧正握着一块纯红的巨大宝石细细把玩,见叶秋儿上前,忙挑出一串雪白明珠,戴到她脖上,一时人面明珠两相映,说不出的动人,只将李无忧看得痴了。叶秋儿嗔道:“死色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语声虽是泼辣,人却娇羞无限,低头弄发。李无忧乘势手掌虚虚一抓,箱盖合上,而那一箱珠玉却已全部都被他放进乾坤袋中。 “啊!”叶秋儿正自沉浸甜蜜,却听李无忧又叫了一声。 第二个箱子中,放的却是一箱竹简和古画,叶秋儿随便抽出一册,却见书上文字像蚁爬蚯走,说不出的难看,自己全然不懂,再抽出一张画,上面却只歪歪斜斜地画了三个人,很是难看,不禁恼极,扬手就朝地上砸去。 “饶命啊!”李无忧吓了一跳,出手如电,将那画捞到手中,“姑奶奶,失传几达五百年的《三皇会雨图》要是毁在你手里,你可就成了我大荒的千古罪人!” “呸!又不是武功秘笈,有什么好紧张的?”叶秋儿撇嘴,自朝第三个木箱行去。李无忧忙将那一箱书简收入袋中,合上箱盖,紧步相随,深怕这姑奶奶又惹出什么事来。 “哈哈!原来这个是神兵箱!”叶秋儿手持一把通体红亮的长剑,欢喜地叫了起来。原来那第三个宝箱里放的却是一箱子的神兵利器, 李无忧看精神力扫描过去,顿时动容,那柄红剑非但看起来漂亮,质地更是难得的东海寒铁混合南山血泥而成,锋利程度绝对不让无忧、倚天二剑,不禁骇然。再扫描箱子中其余物品,除了一柄蓝色大刀外,质地虽都次了一等,但却也都绝对当得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了,而那把大刀,看来薄如蝉翼,却锋利之极,李无忧猜估这刀定然可以杀人不见血。 叶秋儿又挑了几柄漂亮的短刃,李无忧按旧例收了余下的刀剑并合上箱盖,二人来到最后一口木箱前。 叶秋儿就要去揭箱子,李无忧忽地将她手拉了回来,笑道:“秋儿,你猜这里边是什么?” 叶秋儿道:“珠宝、古玩和神兵都有了,用膝盖想也知道,这第四个箱子当然是武术秘笈了!” “呵呵!那你可就错了!建筑这大殿的可是一代奇人,常人所能想到的,他也想到,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这也有理!既然不是武术秘笈,想必里面也没有附赠的血书,要我们替他清理门户报仇雪恨什么的了,那应该也不是法宝,不是增加功力的灵药,应该是……一件嫁衣!对了!就是一件嫁衣!这位前辈是位情种,将他妻子的嫁衣当作最宝贵的物品保留了起来!这里面或者还有些曾经沧海,破镜难原,此恨绵绵什么的!”叶秋儿托着腮帮,浮想联翩。 “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李无忧觉得这丫头有时候也很花痴,“要我说,这里边什么都没有,整个箱子就是一个机关!你一开箱子,就有大量的毒箭毒烟什么的射出来,而整个山洞也会迅疾崩塌,你和我都会被埋在这里!” “切!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奸诈的么?”叶秋儿口头不屑,却也不敢去开箱子。 二人退后三丈,李无忧默运功力,右手朝箱盖虚虚一托,“嘎吱”一声,箱盖委地。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从箱子中传了出来! 不是吧!这破箱子中竟然藏着个人? 李叶二人都是一惊,各拔兵刃,蹭地倒退一步。 “哪里来的缩头乌龟在这装神弄鬼?快出来!”叶秋儿喝道。 那人依旧大笑,却不回声。 “哎呀!秋儿,你怎么一点淑女风范都没有?说话那么不斯文,人家怎么会出来?”李无忧语重心长道。 “那要怎样说?” “操你娘! 第145章 哪个龟儿子在这顶着锅盖扮太监,还不给老子滚出来?小心老子找到你拔了你的皮作皮靴,抽了你的筋当鞋带!”李无忧大喝完毕,回头对目瞪口呆的叶秋儿道,“这样就差不多了!你看他马上准冒出头来。” 但那箱中人似乎根本不欣赏他的幽默,依旧毫不客气地纵声大笑。 李无忧觉得很没面子,蹭地一声举剑就劈了过去。叶秋儿怕他有事,如影相随。 但李无忧这一剑却没刺下去,因为他人刚飞到箱子上方的时候,那笑声顿时戛然而止。叶秋儿诧异望向箱中,里面竟是空空如也! “李大哥,这人的隐身法好生厉害,连我天生的水青瞳都找不到他的影子!”叶秋儿满脸都写着诧异。 生具水青瞳的人可以看透包括隐身术在内的大多数幻术。李无忧暗自一凛,却收回长剑,装出一副悻悻神色道:“天下哪里有这么厉害的隐身法?这里边根本就没有人!” “没有人?那刚才谁在笑?” “这是一种将声音封存起来的法术!似乎是叫……千年传音!我也只是在一本古书上听说过而已!没想到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神奇法术!” “千年传音?那这里应该是一个古代的宫殿了!”叶秋儿恍然,“封印声音,居然只是为了和我们开个玩笑,这里以前的主人还真是个妙人。” “妙得狠么?刚才吓得老子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呢!”李无忧不满道。 叶秋儿懒得和他啰嗦,细细将整座宫殿打量了一遍,随即浮想翩翩起来:“这地方真是有趣,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将这里的遭遇一一记录下来……喂!李大哥你爬那么高作什么?” 却是不知何时已李无忧飞身上了那张龙椅,听到叶秋儿闻询,哈哈大笑道:“这里的主人是个妙人,我又怎么能让他失望?你转过头去,俺就要在这给他留点纪念!” “为什么要转……”叶秋儿刚说了一半,已然羞得满脸通红,转过头去了。淅沥水响,却是李无忧脱掉裤子,竟在那龙椅上撒开尿来。 这家伙简直是个超级无赖!拿了那么多好东西,竟然还要弄脏别人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他对一旁的淑女完全视若无睹!叶秋儿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李无忧一面迅快摘下龙椅上一件东西,一面哈哈大笑道:“吃喝拉撒,人生四件大事,半点马虎不得!在龙椅上撒尿真他妈太爽了!老子回去,一定要叫手下人造一个龙椅……奶奶的,谁知道这地方的名字?老子回去定作一篇游记,流芳千古,那就完美无缺了!” “问我么?不就是紫寰殿了!”忽有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李无忧万料不到竟然真的有人应声,大惊之下,不及回头,飞身前掠,草草系住腰带,同时无忧剑出鞘,浩然正气遍布全身。 但这番功夫却是多余,身后并无人偷袭他。站到叶秋儿身边,他蓦然回首,龙椅前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人? 第五十章淫贼公会 “老子莫非是见鬼了?”李无忧微微一惊,这人不是内功深湛,就是会类似梵音佛唱的惑音术了,心头猛地一动,再次回头,却见石门口果然已多了一长冠儒衫的冷面老者。 “紫寰殿?那是什么所在了?”却听叶秋儿奇道。 “紫寰,应该是皇帝用的地方了,难怪这么气派!”李无忧答道。 “可是皇帝的宫殿不是该在京城吗?为什么要大费周章修在这里?”叶秋儿更奇。 “笨哦!很显然这里是个茅房嘛!” “茅房?” “当然了!你没看见……你没看见……”李无忧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那个池子,立时大喜,“你没看见那里边都是皇帝撒的尿吗?” “可是皇帝撒的尿为什么是白色的?还闪闪发光呢?” “那个……这个……啊哈,刚才我搞错了,这该是皇帝的厨房!” “刚才还是茅房,这么快就变厨房了?” “对啊!你看那些白白的液体,不是大家常说的琼浆玉露又是什么?” “哦!我明白了……原来皇帝撒的尿就是琼浆玉露啊!” “……你还真是冰雪聪明!” “你们俩有完没完啊?”老者忽然大吼一声,打断了二人的夫唱妇随。 李无忧心道:“老王八,你也老大不小了,还吼那么大声,你当发春吗?”却见这老家伙一吼,只震得四面墙壁嗡嗡乱响,已然肯定他是名内功高手,并非什么鬼怪,心下大定,嬉笑道:“完了!前辈有屁可以放了!” “你这小子……”老者不怒反笑,手指的方向忽然落在叶秋儿脖子的明珠项链上,“咦!这串明珠怎么这么眼熟?” “臭强盗,你不是想抢我的项链吧?”叶秋儿吓了一跳,顿时拔出红剑,打算和这个老强盗拼命。 “这不是我的赤影剑吗?”老者叫了起来,向叶秋儿踏出一步。 叶秋儿立时被一种无形压力几乎透不过气来,知道动手是免不了了,一面忙运气相抗,一面拔出刚才从神兵箱中得到的一把碧绿短匕来加强威力。 “你竟还偷了绿翠!”老者神色肃穆起来,又向前跨了一步。 “啊哈,江湖规矩,见者有份,前辈你想分一杯羹就明说嘛,何必装神弄鬼呢?”李无忧看透这老家伙的企图,边说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块磨盘大小的白玉,递了过去,“呵呵,这个留给您养老,你看如何?” “和氏璧!”老者眼神越发冷酷。 “不会吧?这东西少说也值十万两了,还嫌少?”李无忧觉得这家伙有些贪得无厌,但能善了的,他是不会动武的,忙又掏出一把珠玉。 “这些东西……”老者脸色铁青。 “不是吧?还嫌少……啊,我明白了,前辈是读书人,原来是想要古玩字画,你看这幅《春树秋香图》怎样?绝对是裘羽真迹,乃收藏必备啊!”李无忧赶忙又掏出一副古画。 “这么大方,小伙子不错嘛!”老者忽然笑了起来,“碎玉、琅寰、神机三个箱子你都开了,不用说,第四个秘笈箱你也开过了,箱里的天刀秘笈也在你手上了吧?那东西深奥得紧,你二人功力浅薄,看也看不懂,不如还给我,等老夫学会了教你。” “碎玉、琅寰、神机,天刀秘笈?都是些什么玩意?”李无忧满头雾水,心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呵呵!大家都是聪明人,小兄弟你又何必装糊涂呢?”老者笑容可掬,“你能摸进我紫寰殿来,想必是柳逸尘柳老弟的后辈吧?” “空空神偷柳逸尘?”李无忧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老者笑道:“小兄弟,你若再装,就未免有点不够光棍了吧?我知你空空门人出手绝不落空,但你们空空一派的内功走的是阴柔路线,与我杀天九刀的至阳至刚完全不同,《天刀秘笈》你拿去又有什么用?不如还给我,那些金玉神剑什么的就都送你好了,权当是你此次行动的彩头,你看如何?” “前辈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不是柳逸尘的弟子……”李无忧还想辩驳什么,但随即嘴张了老大,半天合不上来,“等等,杀天九刀,您老人家不会就是与剑神齐名的刀狂厉笑天厉前辈吧?” “不才正是!”那老者微微一笑,“这里也正是蜗居紫寰。”说这话时,他陡然挺直了身体,一股沛然的气势顿时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布满了整个紫寰殿。 “不是这么巧吧?”叶秋儿也终于回过神来,“您的意思是说,这是您的家?那殿里的所有东西,岂不都是你的?” “还有外面那些紫玉首乌,也是费了我十年心血才养成,便也顺便送给你们了吧。”厉笑天道,“这紫寰殿我已经封闭了十年,你们若非老柳的弟子,又怎么能找上来?若没将他的随意囊练至化境,又怎能将这许多东西都装到身上?呵呵,后生可畏,老柳教的好徒弟啊!” 啊!李无忧和叶秋儿面面相觑,只觉得自己身入冰窖。二人这番险死还生,本以为是因祸得福,到了一处古代神殿,寻得了大批宝物,正自意气风发,万万料不到竟是跑到正气谱第二高手厉笑天的家里偷东西来了! “靠!贼老天,你竟如此捉弄老子!”李无忧恨恨骂了一声,但随即却笑了起来,心想:“以前看武侠小说,凡有人坠崖落谷,定是大难不死,并有后福!或逢世外奇人,或遇秘笈重宝,因此功力大增。若有佳人共同坠崖,则更大妙,易仇为亲,阴阳双修,从此纵横江湖,天下无敌!老子阴阳双修是有了,但绝食武功,宝物神器很明显是不适合了嘛。毕竟连大荒四奇这样的绝顶高手老子都已然在上次坠崖的时候会过了,这次上天总不能再安排李太白和蓝破天躲在悬崖下面的某个老鼠洞里苦等了几千年,非逼着传授绝食武功给老子吧?” 想通此节,李无忧笑道:“厉前辈,我们真不是柳前辈的弟子。您也别说反话了,我们拿了你的东西,全还给您就是。只不过那本什么天刀秘笈,我们是真的没见,您就不要为难小辈了吧?” 他话声未落,却见厉笑天微微一抬手,那四口木箱同时打开,里面自然都是空空如也。 历笑天扫了那四口木箱一眼,笑道:“呵呵!空空门下,果然是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小兄弟,事实就在眼前,你还要狡辩吗?厉某的功夫虽然不怎样,但在江湖上多少有点名声,和你师祖也算是有些交情,也不想落个欺负后辈的名声。只不过那本秘笈却是家师留给在下的唯一可以睹物思人的东西,还望两位能给璧还,否则……”虽然依旧在微笑,但他眼神里已经透出了杀机。 第146章 “喂!厉前辈,你怎么不讲道理啊?那个破箱子里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只有你留下的一阵‘哈哈哈’的鬼笑声,哪有什么见鬼的秘笈啊?”叶秋儿本来一直是尊重前辈的,此时也终于忍不住了。 “只有大笑声?”厉笑天微一迟疑,随即脸色变冷,“这个木箱老夫虽然一直没有开过,但家师临去前明明交代里面有杀天九刀的秘笈在,他老人家又怎么会骗我?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喂!你别乱来啊!”李无忧刚惊呼一声,一柄大刀已然当头劈来。 这一刀倒也不甚急,也不是刀身未见而刀气已至,只是这几与江湖卖艺人相似的寻常一刀才劈至一半,李无忧已觉身周空气顿时被抽了个干净,而刀势再进一分,那寻常一刀的气势却陡然一变,仿佛是挟山超海的天地之威,沛然而不可抗。 好霸道的一刀! 李无忧顿时将呼吸敛去,转为先天内呼吸,本想用出落英十三剑相抗,但心头猛地一震:这一刀威力虽弱,但怎和那石门上的三十二字刀法怎地如此相像?心念才一转,手中无忧剑已然作刀势应了上去,无巧不巧,正将厉笑天的刀势抑住,并隐然有了一种反击之势。 “咦!你怎么会这招纵笑横眉?”厉笑天大惊,但随即恍然,“小子好高的天分,竟然这么快就从秘笈中学会刀法!好,我倒要看看你学了多少!”人猛地腾空而起,长刀一转,从上而下劈出。 这一次,一刀劈下,却依旧平平无奇。 李无忧却更加谨慎,将长剑舞成一团圆,身周仿佛是有了一个透明的光罩。果然,厉笑天一刀尚只劈下三分,那光罩之上已然是金铁交鸣之声。 金铁声响毕,那刀也只不过劈下了四分,而厉笑天这一刀却也再劈不下来,顿时大笑:“哈哈!果然天资聪颖,我这招破碎今古就是不发而至,后发先至,至而不发,就是要让对手在时间差里移动,但你能用断续乾坤破解,已深得这套刀法的要旨!比我那蠢徒弟强多了!来,再看我这招天地不仁。” 李无忧看他收刀回撤,废话连篇,本以为他起了怜才之意,哪知这家伙最后话锋才一转,大刀已然毫不客气地再次砍了过来,暗骂一声老狐狸,便要举剑相迎,却见这一刀铺天盖地而来,猛然想起什么,龙鹤步转动,连连后撤。 厉笑天大喝道:“小子,你想死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越是躲避,这招天地不仁的威力就越大!”刀势却半分也不停下。 李无忧转到叶秋儿身旁,一掌击打在她身上,喝道:“别运劲!”后者惊呼一声,身不由己地如箭后射,刹那间已至殿璧,眼见要撞上墙壁,身体却一个弧线急转,从那石门射出,再飞三丈,恰巧落到洞外。 飞行十余丈,由始至终,她都是人如疾箭,却都是凭了李无忧那一掌之力,自己却并未用过自己半分力气。人悬空中,双足猛地运劲在绝壁上一撑,顿时斜飞三丈,手中赤影剑洞入绝壁,险险定住身形。 却听“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方才那洞穴所在仿佛有人引爆了千万炸雷一般,碎石金玉从那洞中洪流一般冲了出来。 “李大哥!”她惨呼一声,手中长剑顿时把持不定,心中只是一片空白,身体轻飘飘的,朝山下坠去。 “喂!臭丫头你别装死啊,你要死也要等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再死不迟!”迷迷糊糊中,叶秋儿觉得有人在猛烈地摇自己。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却见一对魔爪正在自己丰满胸部拨弄,魔爪的主人一张英俊得变态的脸上偏偏是嬉笑神情,一副惫懒模样,却不是李无忧又是谁来?不禁又喜又悲:“李大哥,原来我们做鬼了都还能在一起呢!” “去!大吉大利!老子有千条命,哪那么容易死?再说了,真的死了,整个大荒的百姓能答应吗?即便他们没良心,但广大读者们能答应吗?”李无忧轻轻捏了捏她脸颊,笑了起来。 “可我刚才明明看见你和厉前辈……” “唉!你这丫头有时候聪明得我都害怕,有时候却又笨得要命!像我这么贪生怕死的人,怎么舍得和那老家伙同归于尽?”李无忧叹了口气,“我只不过要和他印证一下刀法,怕让你受了波及才把你先推了出来,没想到你看到爆炸就吓成那样,连抓剑都抓不稳,要不是山腰上有棵松树阻了你一阻,而我又及时出现,你就彻底辜负老子的一番苦心了。” “对……对不起!”叶秋儿红了脸,羞怯起来,这个时候,她仿佛又是山顶初见的那个叶秋儿了。 “呵呵!算了,没事就一切好说!不过下次你一定要对我有信心,不论多么艰险,没有你老公我战胜不了的!” “恩!”叶秋儿颔首应了,一低头却发现脖子上的明珠犹在,自己已然在波哥达峰的山脚的一处密林中了,好奇心起,问道:“你和厉前辈后来怎样了?” “哈哈哈哈!”李无忧放声大笑,“那老家伙也就是会吹,真要打起来,也不过是堆烂泥。和他硬拼一招,竟然将整个殿都给拆了,老子当时就火了,这殿虽然是他的,但建筑的人多不容易是不?当即使出杀天九刀中的一招‘唯我可恃’将他打得跪地求饶,屁滚尿流,末了还没死皮赖脸地要拜我为师,我看他资质虽然差殿,但一把年纪还有这么虔诚的求学之心,为配合夫子有教无类的大慈悲精神,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他,以后江湖相逢,他少不得要奉上热茶,恭谨地称你一声师娘就是。哈哈哈哈……哎哟……” 叶秋儿听他牛皮哄哄,最后一笑几乎是没笑茬了气,显然是牵扯到某处内伤,哪里还不了解真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不揭破,只道:“哎哟!那可不好了,多了个辈分这么高的徒弟,我的辈分岂不还是在我师祖之上了?” “笨!”李无忧狠狠敲了一下她的头,“是他得管你叫师祖,但你师祖还是你师祖,你师祖则是他师祖的师祖……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说了,我肚子有点饿了,我们赶快回潼关去。” 叶秋儿点点头,忽然眼光落在李无忧的衣服上,不禁大是诧异:“李大哥,你原来的衣服呢?这件衣服黑漆漆的,胸口还绣了朵金色牡丹,未免太也没品位了吧?” 李无忧嘻嬉笑道:“刚才在洞里和老厉一场恶战,衣服早变成丐帮的制服了。我担心丐帮的人会不会向我收专利费呢,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倒霉鬼要抢劫我!” “妙啊!居然有人敢打劫雷神!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打劫不成反被你打劫了吧?”叶秋儿抚掌笑了起来。 “呵呵!好句‘来而不往非礼也’!只不过这小贼奸猾得很,被我打成重伤,居然硬是乘我不注意偷了我的乞丐制服给跑了。” 李无忧虽然这样说,叶秋儿却知道他定是担心自己,不然以他的轻功,还能被一个蟊贼逃掉? 她心下感动,却也不揭破,只是皱眉道:“不过这衣服上似乎有浓浓的脂粉味,该不会是个女贼吧?” 某人忙发誓赌咒,谀词如潮,只将小丫头弄得心花怒放这才罢休。 二人边说,边朝潼关方向走去。 一别数日,也不知道那边战况如何了。王定,你可千万别让老子失望才好!呵呵,要是让小兰和秋儿这两个活宝呆一起,不知道会不会将潼关闹个天翻地覆。 想起慕容幽兰,李无忧顿时记起小丫头一直嚷着要到波哥达峰捉一只此地特产的翠羽雄鹰,只是兵凶战危,自己担心她的安全,一直没有放行,此时夜色笼暮,群鸟归巢,自己既然就在此处,不如顺便捉一只回去,既讨得了她欢心,又报了当日悬崖上那畜生几乎让自己和秋儿丧命之仇,何乐而不为? 与叶秋儿说时,他当然是笔削春秋,略去前面的重点不提,小丫头对当日之事,正耿耿于怀,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两人放缓脚步,细细搜索起来。 过了不久,叶秋儿忽然低呼道:“李大哥,你看那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颗巨树之巅,一只翠羽鹰熟睡正酣。李无忧大喜,迅快地在她额头一吻,扶摇直上。 此时他功力非但尽复旧观,经历这一系列生死边缘游荡后,更有精进,轻功更已是登峰造极,人虽向上如箭直冲,却并不带起半丝风声,黑夜里,俨然一个幽灵。玄宗的掌门太虚子常夸叶秋儿是百年不遇修习轻功的奇才,她平素也颇为自恃,见此却不禁叹为观止,江湖成名,果非侥幸。 “扑!”翠羽鹰天生的敏锐让它还是在李无忧近它三尺的时候发现了敌人,身上百分之一的羽毛忽然脱出身体,如箭一般朝李无忧射来,而双翅却猛地扑腾,挣扎着欲图飞走。 “靠!你竟然还有这么一手!”李无忧笑骂一声,一式掬波手已然虚虚地抓了过来。青虚子私下里曾引用一位武学名家的话对李无忧这套自创的擒拿掌法评价说“三尺之内,死生由他”,嘉许之高,由此可见。至于他这随手一式,更是掬波手中的精华,别说是一只苍鹰,就是菩叶某次过招时也曾不小心败在这招掬波看泪之下。 自然而然的,融合了万流归宗手法的掬波手将那数百根羽毛无一例外地没收,而那翠羽鹰也毫无意外地落在了李无忧另一只手里。 但就在李无忧暗自得意之际,一串清脆的铃声响彻整个密林。铃声方自未绝,奇奇怪怪的鸟叫声陡然从密林深处响起,此起彼伏,让李无忧生出自己重临当日封狼山顶百鸟朝凤的错觉。 第147章 “李大哥,我们好像中了埋伏!”叶秋儿叫了起来,这个时候要是遇到龙师兄他们,叫人家怎么好意思?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打开天眼的李无忧很快发现了端倪,暗夜里,黑压压的一片人流从四面八方朝自己这方汇聚,而那些鸟叫声正是这些人发出的。原来这只鹰鸣就是暗号!只是埋伏的策划者怎么知道我要来捉翠羽鹰?莫非潼关还有内奸?这些人的轻功都是一等一的好,又是哪方的人?四大宗门还是萧国天机? 他愣了一愣,随即兴奋起来,奶奶的,老子正等着你们呢!当即落到地面,将那只已经被点了穴的翠羽鹰交给叶秋儿,柔声道:“不用惊惶,一切有我!” 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落在叶秋儿耳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威力,心绪顿时平和,只觉便有万千风浪,亦可闲庭信步了。 很快,人流就在他二人四周汇集。群鸟鸣叫声止,三百余条身着夜行衣的汉子,各持一个圆筒状的古怪兵刃,静静地站在他二人丈许之外,黑压压的,仿佛是一群鬼魅。 “李大哥,这些人,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呢!”叶秋儿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 “晕,这些兔崽子每个人都身着古兰的名牌夜行衣,唯一露出的眼睛上都戴着一副齐斯那边流传过来的高档墨镜,你能认出才怪了。”李无忧不知道这丫头是因为不用面对四大宗门而高兴,几乎没被她气死。 听到李无忧的话,那些人顿时有了些骚动,六百余只眼睛里的火焰仿佛要透过墨镜喷了出来,足下微动,立时便要动手。 兵法有云: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李无忧蓦然大喝一声:“去!”劲力运至右手掌心,也不如何作势,那数百根鸟羽已化作满天绿光。 这一式漫天花雨使出,那是正式撕破脸了,叶秋儿也拔出了赤影剑。 三百余人同时身形一矮,向前一倒。那些鸟羽本都是射向诸人的胸部要害,这下全都擦着头皮激射过去。 “好厉害!这些家伙每一个人竟然都有洞悉先机的本事不说,行动居然如此整齐,身手也还都是这般敏捷!今天少不得有场恶战了。”李无忧只吓出一身冷汗。 “扑通!”所有的人全都跪倒在地。 “啊!这是什么阵法,竟然要全都要跪倒在地施展?”李叶二人大惊之余又是莫名其妙。 下一刻,那三百余人同时以头抢地,手中圆筒射出各色光华,朝李无忧射来。 “原来是暗器阵!”这个念头才在李无忧心头掠过,他已然带着叶秋儿拔地而起,但他随即发现那满天光华居然全是朝着空中喷射。好厉害!这些人的领袖简直是他妈的神了,每一步都洞悉先机,完全堵死老子的退路。说不得,只有硬拼了! “小弟拜见大哥!”三百余人同时开口,声响如雷,只震得林中树叶簌簌发响。同一时间,刺鼻的硫磺味钻入李无忧鼻来,他暗叫不好,莫非有炸药埋伏?但见那些彩光冲上约摸十丈,顿时散开,化作五颜六色的各类图形,有造型奇趣的各式肚兜,款式新颖的女式内裤,还有李叶二人完全不认识的各类古怪图形。各类图形中间是一行大字:恭祝大哥金枪不倒永霸御林! 叶秋儿见那些图案,先是啐了一口,随即悄悄问李无忧道:“金枪不倒?大哥,正邪两榜上都没有以使枪闻名的好汉吧?我只听过武林,这御林是什么地方,称霸这里很有意思吗?” 李无忧几乎没晕眩过去,这丫头……怎么还真是张白纸啊!正要说话,却见空中流光溢彩已然全数烟消云散——那些图案居然全是烟花组成!那么,这些人手里的圆筒就不是什么暗器而是装烟花的竹筒了…… 三百人将墨镜齐刷刷向后一抛,拉去头罩,露出庐山真容,随即将手中圆筒置地,同时振臂高呼道:“恭祝大哥金枪不倒永霸御林!”这一次声音更大,几乎没将李叶二人耳膜震破。 李无忧见这些人一个个不是油头粉面就是獐头鼠目、面目狰狞,显然不是什么好鸟,但都是面露喜色,全无半丝敌意,而且个个神情振奋,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浪迹天涯的游子在他乡遇到可以给他们当家做主的亲人一样,暗道:“莫非是一场误会?”忙道:“那个……那个各位兄弟,有什么事,你们先起来再说成不?” “起来了,起来拉,会主大哥叫你们起来呢!”一个手持白纸扇的年轻书生首先站起,招呼众人起身。 众人起身后,各自后退,呈方队整齐站好。唯有那书生和另外手捧包裹的四名油头粉面的家伙留在原地,似乎是领头的人。 “大哥,这是小弟今年的成绩单的说,请大哥验收!”四人中一名白衣中年人媚笑着递上了手中包裹。 李无忧知道这些家伙多半是认错人了,也不说破,右手虚虚一按,已是隔了丈远一爪抓了过来。 “哎呀!各位兄弟,大家今次真是有福了!会主大哥今年非但露出庐山真面目让我等瞻仰,甚至还表演了他的成名绝技翩翩采花手,真是不需此行啊!”那书生立时大声喝彩。 立时地,彩声大作,马屁不绝。 那献包裹的中年人大声道:“有人说我们公会成立十年,能在名门正派邪魔歪道之外,独树一帜,至今屹立不倒,全仗了会主大哥这一手一脸。小弟初时还不信的说,今日得见大哥绝世姿容和这手无敌神功,这才心服口服的说。呜呜,真是天佑我会,降以英才啊!” 那书生轻摇折扇,笑道:“花兄这番话可是说到大伙儿心坎里了。小弟曾听人说,自会主创会以来,天河南北不知有多少少女做梦都在盼着我们会主光临呢,她们说了,不为别的,只要能同会主共度一次春宵,便是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小弟当时听了就大为不服,心说会主他也是人,难道还能比我玉蝴蝶俊俏几分不成?呵呵,各位兄弟别笑,那是小弟以前没见过世面时候的妄想。今日见了大哥,我才知道大哥他简直不是人!” “恩?”所有人同时大怒。 “各位兄弟别生气!”玉蝴蝶忙道,“小弟的意思是说,大哥他根本不是人,却是上天谪下的仙人啊!什么潘安宋玉,见了他全都得靠边站,小弟不自量力,想和他比,那还不是找死——羞愧而死吗?” “哈哈哈!”众人放声大笑,都夸他说得好,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云云。 正自开怀,玉蝴蝶忽大声道:“各位,大哥他老人家容貌绝世,神功无敌,但这都不是我最佩服他的地方!” “大哥他样样出类拔萃,乃大荒三千年精气所钟的说,自然是让人敬佩不完的。玉兄,不知你最佩服他哪里呢?”那姓花的中年人问道。 “当然是他老人家的大仁大义了!”玉蝴蝶大声说时,又朝李无忧拜了下去,那神情好像佛教徒见了释迦牟尼,小道士见了李耳。 “靠!少拍马屁了!”李无忧忽然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开始感兴趣了,一面去打开包裹,一面笑骂道,“你倒是说说,老子怎么个大仁大义法?” “有性格!大哥,我就是欣赏你份敢说粗话的这爽直的脾气的说!”花姓中年人憋着一张马脸在一旁恶心兮兮作感叹状,却让叶秋儿毛骨悚然:这家伙难道有哪种爱好? 却听玉蝴蝶大声道:“大哥,这可是你逼我夸你的!大荒3855年,您不忍见兄弟们日受官府的通缉,那些所谓白道大侠的追杀,魔道中人的欺压,响应广大淫民的呼声,以‘有妓同嫖,有妞同泡,有花同采’的三同思想为指引,联合大荒诸国的饱受欺压的广大淫民,提出‘均春药,平迷药,共享采花资源’的先进口号,于七月十二子时,广大淫民还沉浸于温柔乡的时候,在天河中的一艘画舫中,与花蝴蝶花兄、翠蝴蝶翠兄等元老先驱一起,秘密成立我淫贼公会。从此以后,采花界的前辈后辈,中辈平辈,小字无字辈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自己的组织啊!” “淫贼公会!”李无忧听到这里,顿时停止了打开包裹的动作,“奶奶的,老子怎么莫名其妙地钻到这个江湖中知名的邪教里来了?”正自沉吟,胳膊上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知道是某淑女的杰作,心头大叫冤枉,却不敢吭声,甚至连脸上笑容都不敢减一分。 众人自没发现这个小插曲,继续和一起玉蝴蝶陶醉于他的口沫飞溅中:“次年的七月十二,大哥你就在此处再会盟六国英豪,召开了第一届淫贼大会,在会上,你将每年的七月十二定为‘淫贼日’,从此广大的淫兄淫弟终于有了自己的节日!在会上,您还精辟地阐述了作为一个淫贼的生存价值,历史使命,以及我们今后的发展方向,并提出了‘集团化、商业化’的先进理念。这十年来,在你的伟大指引下,我们的事业蒸蒸日上,每日里不计其数的无知少女和良家妇女落入我们的淫爪。更关键的是,我们满足了无数思春荡妇的空虚,慰藉了她们寂寞的心灵,从而稳定了社会,促进了各国经济的大发展;使得她们的男人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放心在战场上打仗,士气大振,从而让产生了许多经典战役,增加了大荒百姓的精神食粮,为广大说书人提供了素材;同时使得男妓这个丑恶行业从此销声匿迹,净化了社会空气。大哥您看,您这许多伟大措施,既搞活了经济,繁荣了战争,又净化了社会空气,同时使我们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您,李不淫,正是上苍赐给我大荒的淫贼中的圣人,大仁大义的英雄! 第148章 各位,为我们能在这样英明神武的大哥的领导下而欢呼吧!” “说得好啊!”“玉大哥说出了我们的心声!”“玉大哥真是广大淫民的贴心人啊!”“感谢玉大哥的精彩演出,各位,知道他为什么能说得如此好吗?因为他昨天晚上服用了我唐小淫的独门金枪药……”掌声如雷,彩声不绝,说什么的都有。 李无忧哭笑不得,忽听叶秋儿在的声音传入耳来:“李大哥,我想起来了,听说他们淫贼公会就是以牡丹为记的,带头大哥李不淫异常神秘,常年到头都是黑布罩面,而且常以假声示人,除了死在他手上的女子,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刚才在山脚下打劫你那人会不会就是李不淫?” 李无忧正自诧异,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大悟,传音道:“这就对了!那家伙长得也确实不错(虽然比起我来就不够看),刚才也口口声声说他有好几万会众,早晚要来找我报仇什么的!这么想来,果然就该是他了!” “恩!你看这只鹰,它的双脚上都绑着一对金牡丹呢!这多半就是李不淫召集他们的信物!” 李无忧余光瞟去,翠羽鹰双足上果然有一对金牡丹,同时记起刚才自己捉鹰时似乎看见那鹰足踩在一根极细的丝线抖动,接着就是铃声不绝,想来是自己一捉鹰就引发了召唤机关吧,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奶奶的!老子最近都撞什么运了,在绝壁上随便挖一个洞就挖到厉笑天的家,在山下随便遇到个强盗就是淫贼公会的会长,而在树上乱抓一只鹰却抓出一只淫鹰。 叶秋儿又传音道:“李大哥,既然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显然是天意,不如你就乘势为民除害吧?” “说得好啊!”李无忧大声说了一声,随即传音给叶秋儿道,“我自有分寸,一会你别多事,只看戏就行了。” 却见花蝴蝶深施一礼,说道:“大哥,诸位兄弟对您的敬仰之情,犹如土地爷撒尿,连绵不绝的说,那是说个百八十年也说不完的……您是不是先对小弟今年的成绩给个评价啊?” “啊哈!听到兄弟们如此拥戴区区,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李无忧打了个哈哈,伸手解开那个包裹,一堆款式各异的手绢露了出来,奇特的是这些手绢虽然手工不一,几乎都是通体雪白,偏于中心处有一滩形状不定的嫣红。 “恩,不错。”李无忧心头诧异,搞不清楚这家伙搞什么飞机,表面却是矜持地点了点头,“不过,这些东西和往年相比……” “大哥英明!一眼就看出来了。”花蝴蝶满脸堆笑道,“今年小弟除了在破处数目上有了长足的进步,在质量上也是精益求精,这些处女血呢,不是富家千金就是一方女侠,精气充足的说,是以处理后才能长时间保持色泽鲜艳。” “果然!果然!”李无忧表面赞许,心头却是大怒:“奶奶个熊,这叠手绢少说也有百来张,这么多如花少女都被你采了,还要不要老子活了?”正自动念,忽觉身畔真气激动,忙用精神力紧紧将叶秋儿锁定,同时一个“片叶须弥”使出,后者顿时觉得千斤压体,举步维健,本是前掠的身形顿时变做了向前微微移步,谁也没觉。 第五十一章形势逼人 李无忧一面狠狠地将花蝴蝶赞许了一番,一面传音给叶秋儿道:“秋儿,别冲动!”叶女侠终于从义愤中醒悟过来,满脸羞惭,落到一干淫贼眼里,只道大哥就是大哥,连开会都要带个雏儿来,真是我辈楷模,敬仰更生。 紧接着,其余四人也相继献上今年的成绩单。李无忧慢慢才搞清楚原来献包裹的四人正是各国淫贼公会的分会长,那叫玉蝴蝶的来自天鹰,而花蝴蝶是平罗的代表,其余叫青蝴蝶、红蝴蝶和冷蝴蝶的三人分别是楚国、西琦和陈国的代表。 检阅完毕,诸人席地而坐。在请示了李无忧后,玉蝴蝶主持了每年的例会,先是为那些因公殉职或者致残的淫贼发放了一笔数目不菲的慰问金,紧接着大家详细探讨了公会的发展方向,无非是如何提高采花技巧,如何逃脱官府和白道中人的追杀,如何密切和黑道的关系,会上玉蝴蝶提出了“但使‘幼有所教,壮有所用,老有所养’”这一集培养淫贼、集中使用淫贼、保障淫贼的老年福利为一体的长远淫贼战略,深得李无忧和各国淫贼的好评。只是可怜叶秋儿一张脸几乎没涨成个西红柿,而李无忧的背上也多了无数介于拧和掐之间的淤痕。 末了,李无忧笑道:“各位兄弟今年的成绩都不错,我很满意,只是萧国的淫贼事业……” 他不知道为何没有萧国的代表,所以这话只说一半,既不说夸奖也不说遗憾,只等人接下去,那便半点破绽也不露了。 果然,精乖的玉蝴蝶立时接道:“大哥时刻不忘关心边远山区的兄弟,这种大慈大悲的国际互助精神,真是让人感动啊。不过塞外乃苦寒之地,萧如故那厮对我们的打击近年来又连本加利,我们公会根本无法在那边立足啊!可怜啊,我们每日里醉卧温柔,萧国的兄弟们却惶惶不可终日,每每念及……我,我就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啊!”说到后来,竟掬了一把同情之泪,那模样倒好似刚死了爹娘的孝子。 顿时群情沸腾,应和不断,对萧如故的谴责此起彼伏。 却听来自西琦的红蝴蝶道:“这还不算。萧如故这狗娘养的,好好的不在皇宫里呆着,还非要跑到潼关来打什么鸟仗!害得众兄弟来的路上,十室九空,根本就无花可采不说,还紧闭凭栏关,不让进出,害得众兄弟们硬是翻山越岭,绕了好远的冤路,许多轻功差的兄弟都因此未能成行,往年的三千人大会现在却成了三百人会。更可气的是,他在这潼关一驻扎就是一个月,害得老子今天上山的时候硬是砍翻了好几只天机的狗,才上得山来。” 这话立时引来众淫贼一至赞叹:“红大哥了不起啊,连天机的人都敢杀!”只搞得这厮得意洋洋。 李无忧心中的一块石头却也落地了,看样子,萧如故果然还没攻下潼关。 楚国代表青蝴蝶道:“萧如故这厮实在太可恶,可惜我们雷神李元帅会寒山碧姑娘去了,不然有他在,他早就丢盔弃甲了,哪里还敢在潼关耀武扬威这么久?” “对!对!”玉蝴蝶忙接过话题道,“虽然淫贼不分国界,但我还是得说,你们楚国的李无忧实在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啊!” 叶秋儿对李无忧眨了眨眼,神情古怪,那意思是说看不出来嘛,你的名声原来这么响亮,连众淫贼都推崇你。 李无忧听到众人如此推崇自己,立时知道没有好说法,暗自白了叶秋儿一眼,笑问道:“这个李无忧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得小玉你如此推崇?” 玉蝴蝶忙道:“大哥你近年来隐居山林,潜心习武,自然是不知道了。这个李无忧比起大哥你来自然是萤火之光,难与日月争辉,但是这人实是我淫贼界的一颗新星啊!” 李无忧暗自打了个寒战,老子怎么这么快又成淫贼界的新星了? 玉蝴蝶自然没有察觉会主大哥的神情不对,继续口沫飞溅道:“要说李无忧这个少年啊,年纪轻轻就已是大仙位高手,更掌管着创世神留下的四大圣兽,精通黑白两道四大宗门、三大魔门的武术,官拜楚国无忧公,统领百万楚军精锐,楚问那老儿见了他也少不得要行个礼的。最了得的是他出道还不到半年,已然将江湖上正邪两道知名的几位美女给采了!” “这么厉害?”李无忧只听得一愣一愣的。四大圣兽,三大魔门,百万楚军,我靠,太离谱了吧? “可不就是!”玉蝴蝶的眼神充分说明他对李无忧是多么的崇拜,“寒山碧,就是百晓生妖魔榜排名第九、十大美女排名第三的那位,大哥你知道吧?听说被他一出山就收了。慕容幽兰,大仙慕容轩的掌上明珠,十大美女第五名,被他略施小计就搞得服服帖帖,如影随形。朱盼盼,绝代才女,十大美女第七,近日神秘失踪,据我可靠的内部消息,呵呵,也是他金屋藏娇所致。除此之外,金风玉露楼的第一美女杀手唐思,敝国的芸紫公主,楚国的清兰公主,都曾在他胯下承欢。听说他最近更是在四大宗门的什么十面埋伏的鬼阵里,带走了玄宗老道士太虚子的五弟子叶秋儿。呵呵,怕也是难……哎哟……”他正说得高兴,冷不防一枚石子如飞射来,根本无从闪避,被正中门牙,顿时鲜血长流。 出手的自是叶秋儿,暗器射出后,拔出赤影就要上前宰了这只胡言乱语的色蝴蝶。 李无忧忙喝道:“小秋休得胡闹!小玉说的如是实情,这个李无忧若真比我强,我去请他来当会主就是了,你强出什么头?还不给我退下!” 叶秋儿恨恨退了下来。 玉蝴蝶顿时醒悟,坏了,自己把李无忧说得那么优秀,自然对会主大哥的位置造成了威胁,他定是疑自己有联合李无忧造反之意,这还了得?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忙跪伏上前道:“会主大哥恕罪,小弟对您忠心耿耿,只是想为本会补充一些新血,绝无半丝其他意思,请大哥明鉴!” “请大哥明鉴!”齐刷刷地跪倒一片,看来这玉蝴蝶在众人中还是很有威望,而叶秋儿刚才的表现也多多少少激起了他们的不满。 “玉蝴蝶这厮平素花言巧语,其实早有反心,乃淫贼中的败类,大哥圣明,终于洞烛其奸!请大哥清理门户,还我淫贼公会一个江湖清誉!”说这话的却是花蝴蝶,这厮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见李无忧的手下对玉蝴蝶出手,顿时以为李无忧是要清除异己,立时落井下石。 第149章 “死花痴!你说什么!”“明明是你们想谋反,还诬赖我们!”“杀了这老乌龟!”立时跪在地上的人群情激愤。 “怎么了,想作官府的内鬼又不敢承认啊?”“老子早看你们不顺眼了!”花蝴蝶的人立时反唇相讥。 一时剑拔弩张,便要打起来。 “都给我住手!”李无忧忽然喝了一声,声音也不甚大,但场中人人听得清清楚楚,更奇怪的是每个人都只觉得这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威力,仿佛是上天的命令,再不敢有半丝忤逆之心。却是李无忧用上了玄心大法的天心地心境。 李无忧虚虚抬了一下右手,玉蝴蝶顿时感觉一股沛然不可抗的力量顿时让自己站了起来,正自惊恐会主的功力这一年来竟是精进如斯,却听李无忧已和颜悦色道:“小玉别多心,你对我的心意,我还不明白吗?小秋是我新收的手下,对我忠心得有些变态,而且为人也很有些脾气,你别放在心上。这里有瓶治伤灵药,你先服下。” “谢过大哥!”玉蝴蝶忙从李无忧手中接过一个小玉瓶,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小秋!给诸位兄弟赔个不是,然后到旁边安静的呆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开口,不许动手!”李无忧严厉地盯了叶秋儿一眼道,后者恭恭敬敬地给玉蝴蝶诸人陪了个礼,刚一转头,却朝李无忧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再转头,却已然满脸严霜了。 李无忧暗自苦笑,却无暇收拾她,看众人情绪已经平复,当即语重心长道:“各位兄弟。我常给你们说,淫贼是一种主张,淫贼是一种风格,淫贼是一种时尚。古兰魔族一旦再次入侵,谁能挽狂澜于既倒?那些白道的伪君子们,还是那些懦弱的各国政府?不!只有靠我们淫贼啊!因为只有淫贼,才是社会的栋梁,是大荒的未来,是人类的希望,而你们,这些淫贼中的精英,更是肩负着振兴淫贼事业的历史使命,任重而道远啊!怎么可以为了这么一点小小的误会,就兵戎相见呢?” 众淫贼自然不记得李无忧说过“淫贼是一种主张,淫贼是一种风格,淫贼是一种时尚”这样的经典语句,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竟然是人类未来和希望,只是听他说得郑重和诚恳,都是惭愧地低下了头。 立时的,花蝴蝶诚恳地想玉蝴蝶道歉,后者欣然接受,相互深深拥抱,又是谈笑风生,俨然生死之交的好兄弟。双方人马也立时怒貌换欣颜,各自客气一回,又是喜笑颜开,好像方才只是下了场暴雨,现在已然雨过天晴。 “各位兄弟!”李无忧大声道,“近年来,我们的公会的各项事业都是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但一直在没有能够在萧国生根,这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在座的各位兄弟想必都是才智过人之辈,想必都知道其中原因吧?” 既然都是才智过人之辈,大家刚刚又才探讨过,众淫贼当然没有不知道了,立时高呼道:“萧如故!” “不错!就是萧如故这个狗贼!”李无忧咬牙切齿道,“这个狗贼简直是天生的贱人啊!想我七十二岁那年……” “等等大哥,你七十二岁那年?你今年贵庚?”人群中忽然有人嚷了一嗓子。 “九十八!”李无忧随口道。 “哎呀!大哥你不会是骗我吧?你看来最多十八,啧啧,内功深湛,驻颜有术,老当益壮啊!”那人大声又道。 李无忧听着这话颇为耳熟,凝目过去,找了好久,终于在人群中一个奇特的中年驼背。这家伙头大眼凸、鼻歪口斜,一双猪耳朵,脸上麻子成群,更难得的是脖子细柴、肚大腰阔、腿短足跛,一开口说话,一口黄牙参差不齐。 哈哈!他乡遇故知,这厮可不就是七年前,昆仑山上将自己逼入悬崖,而被自己暗自命名天下第一丑的那中年汉子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从事淫贼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了。 事隔七年,李无忧早已从一垂髫童子变做一翩翩美少年了,这人自然不认得,还拿李无忧当年哄他的话反用过来讨好李无忧。 听到李无忧说他竟然已经近百岁,众人先是惶恐,随即将敬仰之情化作滔滔口水,连绵不绝起来。当即就有一百人要学李无忧的内功,一百人坚持认为李无忧之所以如此年轻是因为采阴补阳术高明,要学采花术,另外一百人却直接要求李无忧下次采花的时候,一定要带上他们观摩学习,不然兄弟都没得做。 李无忧啼笑皆非,安抚众人后,问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浮云山唐鬼!” “哦!原来是唐兄!我记得你了!”李无忧点了点头,看着天色,随即话回正题,“话说我七十二岁那年,有次深入萧国皇宫去采萧如故他老娘……” 他话刚说一半,立时就引来众淫贼阵阵兴奋的尖叫,显然是被会主大哥的构想搞得有些热血沸腾。 李无忧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神情安详,似乎陷入甜蜜的回忆当中:“当时夜黑风高,淅淅沥沥的小雨,桃花满楼,天上一轮明月皎洁无暇,我踏着月色,打着火把,闯进了独对轩……” “慢!大哥,当时到底是夜黑风高还是明月皎洁?当时究竟是下着雨,还是你根本没带火把?”唐鬼大声嚷了起来。 靠!几年不见,这厮好像越来越蠢了,明知道老子只是在制造浪漫气氛,竟然还敢深究细节?李无忧暗自恨得牙痒痒,却道:“当天晚上呢,确实是有月亮,但是大家都知道皇宫里的建筑真的是非常高,非常多,遮天蔽日啊,他们白天一般都是点着灯的,何况晚上呢?还有,我们高级淫贼用的火把当然必须是防雨的。唐兄弟看来职业化程度不够的新手啊,记得以后多看点书,虚心向前辈后辈们请教,不耻下问,这样我们的事业才能成功嘛!至于这些比较幼稚的常识问题希望你能在下来后去请教你们的分会长玉兄弟,相信他定能给你详尽的解释。好了,不要再打断我。” 众人虽然知道世上却有法师能制造防雨的火把,但绝大多数没有去过皇宫,而偶尔有一两个像玉蝴蝶这样去过的人,也只是晚上到外宫打过转,自也搞不清楚皇宫里是不是白天也要点灯,听李无忧如此说,都是暗自惭愧,庆幸自己没有问这样的幼稚问题,一面却觉得自己见了世面,对李无忧更加高山仰止,崇拜得别说五体甚至连小弟弟都快投地了。各自将唐鬼狠狠训斥一顿,又催促会主大哥继续朝下说。 “话说我以绝世轻功避开皇宫守卫,进了独对轩。轩内只有蓉妃,就是萧如故他老娘了,她一个人正独对孤轩,泪流不止,那个情形,啧啧,真可说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各位兄弟,你们也知道我是性情中人,最看不得有美女痛苦,少不得要掬一把同情之泪,便要上前满足她空虚肉体、慰藉她寂寞的心灵。” “应该的!大哥辛苦了!”众人赶忙表态。 “但你们猜这个时候都进来了什么人?”李无忧故作神秘。 “皇宫侍卫?”“宫女还是太监?”“萧冲天那老儿?”“不是空空神偷柳逸尘吧?”“嘿嘿,应该是又进来十几个皇妃,大哥爽翻了!”“李无忧?”“普希金?”“孙悟空,牛魔王?”“罗纳尔多?”淫贼们不可救药的想像力开始泛滥,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不对!不对!”李无忧连连摇头,最后石破天惊道,“你们绝对想不到吧,是我们的前辈——大荒四大淫侠!唉!都怪我的当时神功未成,在这几人面前,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赶忙躲了起来,眼睁睁看着蓉妃被四人蹂躏,却不能上前加入……唉!四人去后,我本打算上去接着安慰一下她,可是这个时候,又进来一个人!你们猜是谁?” 这次所有人都不敢贸然乱猜了。 李无忧瞥了一眼天色,接道:“唉!就是萧如故自己了!接下来的情形简直可以说是峰回路转,让人发指。萧如故当时只有五岁,但这个畜生说的话你们绝对想不到。他竟然指着他的母亲冷笑着说‘是不是很爽啊?淫妇!’蓉妃泪流满面,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那畜生又说,‘六年前你出访楚国,和楚国宫里那个未阉干净的太监做丑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啊!”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听萧如故话里的意思,难道他竟然是蓉妃和楚国皇宫里某个假太监的种?” 叶秋儿暗自几乎没将肚皮笑破,同时心头却也有了几分寒意:“李大哥真是阴损得可以,他之前那么多胡言乱语,其实就是为了说这番话,然后经这帮淫贼一传播,萧如故怕是再也没脸见人了。还好自己是他的女人,要是和他为敌的话……”她再也不敢想下去。 “哎呀!大哥,我明白了!”唐鬼忽然冒了起来,“怪不得萧如故那么憎恨淫贼,原来他是个太监淫贼所生的杂种,阴阳人嘛。他苦心急虑想打下楚国,原来不是为了江山社稷,而是想杀进楚国皇宫,去找他亲生父亲算账!” 这次你脑子倒转得快!李无忧暗自大喜,却欲擒故纵,故意皱眉道:“按说萧如故也是一代人杰,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让生灵涂炭吧?” “大哥,你有所不知啊!”玉蝴蝶似乎也想通了其中关节,顿时来了精神,“当日天下传闻蓉妃忽然病故,我就觉得蹊跷,此时听大哥一席话,这才想明白,多半是被萧如故给逼死的!” “对,对,算算时间,蓉妃的死也就是大哥你去过皇宫后不久,非常吻合啊!”花蝴蝶也道。 第150章 李无忧心道:“老子专门推算了,能不吻合才怪!”却装出一副惊讶之极的神情道,“哎呀,原来如此啊!”随即脸露怒色,一掌拍在身侧一棵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上,愤然道:“不杀萧如故此贼,我公会难以兴盛,大荒百姓没有好日子过!” “咯喳”一声,那大树竟然被他一掌震得断,轰然倒下,树干随即碎裂成片,射到地上,正组成一个杀气腾腾的“杀”字。 一掌之威,竟至于斯!众淫贼都是瞠目结舌,随即欢声雷动。玉蝴蝶裸出双臂,振臂高呼:“誓杀萧如故!” “誓杀萧如故!”群情汹涌,应声如雷。 李无忧朗声道:“各位兄弟,没来这里之前,我得到绝密消息,楚国的李无忧元帅经过斡旋,已经与西琦和陈国达成和议,下午已然回到潼关,今夜就要对萧国军队袭营并发起围攻!此乃擒杀萧如故振兴我淫贼公会的千载良机!各位兄弟,我们现在就出发,和李无忧争一争这场大功劳吧!” “好!擒杀萧如故,振兴公会!”众淫贼兴奋得大叫。 明白真相的叶秋儿却顿时对李无忧肃然起敬:“原来他不是要让这些人四处传播谣言,而是直接去军营送死,为民除害。忍辱负重如此,这才是大侠胸襟啊!难怪苏慕白前辈会收他为徒。” 这个念头才一转过,却听李无忧的传音已然钻入耳来:“你带上我的令牌,立刻去潼关,找到王定,就说……” “啊!你……”叶秋儿这次是彻底傻了,脑中不断转着一个念头:这人究竟是君子还是小人?” 萧如故最近比较烦。 他弄不明白,堂堂三十多万联军,非但攻不下那弹丸之地的库巢,还被柳随风牵制住,半点动弹不得。更糟糕的是,这十几天里,自己三次都就差那么一线就能攻下潼关了,但对面城中那个曾两次败在自己手中的王定却硬是在缺兵少将的情形下抗了下来,虽然说有两次都是因为大雨而另一次是因为自己的士兵误食巴豆而集体拉肚子。 不可否认楚军的幸运,但反过来岂不是说自己的运气不够好吗?此次出兵自己谋划已久,一开始本来也是势如破竹,甚至拿下了凭栏关,杀了楚国的军神王天,眼见胜利在望,谁也想不到却杀出个李无忧和他的无忧军。 “报,飞鸽传书!”天机头子萧天机忽然闯了进来。 竟然是萧天机亲自带密函来,萧如故直觉没什么好事,但他依然不动声色地吐出一个字:“念!” “楚军张承宗昨日破雷州,萧田将军殉国,十万士兵全数战死。臣将列阵鹏羽河外,与楚军决一生死,望陛下勿忧!耶律楚材!” 萧如故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上次是星越和谷瓶,今天又是雷州!萧田啊萧田,你当朕给你的是十万稻草吗?给我传令耶律楚材,让他放弃鹏羽河,退守煌州,只许坚守,不准出击!” “是!”一名亲卫带信去了。 萧如故揉了揉太阳穴,不无苦涩道:“天下人都说朕有烟云十八骑,可谓人才济济了,但你看看,都是些什么废物?倒是李无忧,手下虽然就那么几个人,但随便站出一个来,都能顶起半边天。柳随风和王定不说,一个不知名的匹夫夜梦书竟也能将马大刀收拾得服服帖帖,搞得朕精心布置的这步妙棋才走一半就断了后路。” 萧天机道:“当日陛下若肯听我的,将马大刀换成萧人,哪里会让竖子成名?张承宗又怎敢不顾后方而去攻我本土?” 萧如故愣了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整个萧国,敢这样跟朕说话的,怕也只有你了……只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些事,你还是不懂的。” 萧天机暗自点头,萧如故别的好处没有,但即便是愤怒到了极处,他都能保持微笑,心中永远充满了乐观,并感染他身边每一个人。 正自思忖,忽又有亲卫回报:“陛下,独孤门主求见。” “那个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的废物终于回来了?”萧如故哂笑起来,“就说我在休息,让他下去候着!” 亲卫微微迟疑:“可是他说他有紧急军情!” “这样啊……好吧,请。” 萧如故如此冷淡是有原因的。当日潼关大战,独孤千秋被李无忧击败,之后躲进深山修炼了七日后重返萧军。眼见李无忧已然失踪,而国师却能安然返回,萧军顿时士气大振,萧如故也以为自己看到了胜利女神的微笑。 谁想次日再次大战,独孤千秋到城前挑战,却被若蝶当众再次击败,自己元气大伤不说,还搞得萧军士气更加低落。 回来后,萧如故一天没给他好脸色,次日就将他派去库巢助攻,谁想到了那边后,这家伙更是吓得战场都不敢上,每日只知和他弟弟独孤百年饮酒作乐,萧承回书说“陛下莫非是嫌军中粮草太多,专养废物吗”,只气得萧如故差点想立刻就废了这个所谓冥神,却终究记起这厮是个大仙位高手,得罪不得,这才又将他召回来,希望能废物利用一下。 现在人到帐外,萧如故却又想不起该怎么利用他,干脆就避而不见,免得彼此难堪。这厮现在却来找自己,莫非是有了什么破敌之计吗? “陛下,请恕臣死罪!”独孤千秋刚一进门,便跪了下来。 萧如故见他衣衫染尘,满脸漆黑,眉毛胡子都有被灼烧过的痕迹,不禁笑道:“国师你太不够意思了吧,和清姬玩了火烧腾甲兵都不叫我?” 清姬是独孤千秋的宠妾,当日萧未被刺,萧如故下令处死所有姬妾,却独独留下了她以收独孤千秋之心。 听到萧如故的玩笑,独孤千秋却半丝也笑不出来,只是哽咽道:“陛下莫要说笑,兵……兵败了!” “什么?”萧如故一时没反应过来。 独孤千秋一字一顿道:“贺兰凝霜临阵叛变,联合楚军作乱,臣和萧承将军誓死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萧承将军战死,十三万萧国将士七万殉国,六万被俘!” 萧天机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但千真万确!”独孤千秋的话打破了萧如故最后一点幻想,“昨夜子时,我正准备休息,忽然……” “停!”萧如故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只需要告诉我楚军和西琦人的伤亡就可以了!” “我军拼死反扑,西琦骑兵损失约摸五万,楚军损失不足三万,他们能从库巢赶来的人数大约……” 萧如故摆了摆手:“够了。”回头对萧天机道,“天机,发动蓝色风暴吧!” 冷酷如萧天机者依然吓了一跳:“陛下三思,这最后一招有伤天和,还是……” “我也不想,只是四面楚歌,形势逼人啊!”萧如故叹了口气,眼前仿佛看见一片蓝色的海洋。 星斗满天,月色洒满征途。夜色寂寂,蹄落无声,将军夜带刀。 夏夜的长风吹拂在柳随风的脸上,痒痒的,竟微微有些凉意,说不出的舒服。 “军师,库巢一战,我们大获全胜,已然对萧如故那五万人马形成了最后的合围之势,何不等士卒休息一夜,待联络好王定将军,明日再行出战?”与他并肩而驰的赵虎问道。 “病猫,要知兵贵神速,而且此刻我们士气正盛,怎么可以不乘胜追击?若是能乘萧如故不备,将其活捉,我们立刻就能饮马云河了!”说这话的却是张龙,这家伙是个战争狂人,一天不上战场就不舒服。 云河是萧国首都云州附近的一条大河,张龙言下之意是要灭了萧国了。 “云河岂堪饮马?”柳随风心头笑了一下,却没作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普天之下,真正知我者,怕也只有那个混蛋了吧。天河尚且不堪饮马,何况云河?我柳随风要的是提铁骑十万,张弓雪兰城,饮马齐斯河,重复我大鹏盛世。士为知己者死,柳随风虽然未必肯为李无忧死,但白发倾盖,早日投鞭齐斯河却是二人共同的志向。此刻大胜可期,为何要再拖半刻?这些心思,又能与何人说? “军师,你说是贺兰凝霜先攻下凭栏,还是我们先擒住萧如故?”见柳随风没作声,赵虎知趣地转移了话题。 “那还用问吗?”张龙显得很沮丧,“凭栏只有五万萧军,西琦兵力二十万,又刚得到了匠神支援他们的二十架攻城梯,再加上梧州那边有陈过的十五万精兵夹攻,库巢就在凭栏眼皮底下,这样的情形下,贺兰凝霜要不能比我们先获胜,那老子就半年不进明月楼!” 值得一提的是匠神就是段冶。他的土木机关之学在这次库巢保卫战中大展神威,赢得了全军上下的尊敬,因此以匠神呼之而不名。 “切!别说半年,臭虫你要是半个月不进窑子,哥哥我就给你写个服字!”做兄弟这么多年,赵虎对张龙这色鬼那还能不了解。 “嘿嘿!可我又怎么会输呢?”张龙腆着脸道。 赵虎笑道:“那可未必!凭栏关的险峻,你是没有领教。当日战神曾凭三万人马,将忽必烈百万大军拒于关外达一月之久呢!” “那又怎样?”张龙依旧不服,“你以为萧五是战神转世啊?还有,不能力敌,难道不能智取吗?陈过可不是个笨蛋,现在萧人还不知道他也和我们达成协议,难道他不会诈取吗?” “你以为陈过真的和我们达成协议了吗?”柳随风忽然插了一句。 “这是老寒当着我们的面亲口说的,难道还能有假?”张龙一愣。 “他是亲自说过!”柳随风眼光闪烁,“但这是说过贺兰凝霜听的。 第151章 当日李元帅派他秘密出访梧州,希望能和陈国和西琦都达成协议。这家伙梧州是去过了,但却没把握说服陈过那个老顽固,于是去之前以重金买通了陈过的仆人,打听清楚了陈过的喜好,他回去就仿造了一只陈过最喜爱的茶杯,和谈的时候,他顺手牵羊就将陈过的杯子给偷龙转凤,并假装失手将那只假的杯子给摔碎。和议失败后,他就带着那只杯子去见贺兰凝霜,谎称自己已然和陈过达成协议,呵呵,贺兰凝霜本就对萧如故不满,哪还不一拍即合?” “啊!”张赵二人都是大惊,“那也就是说陈国依旧还是我们的敌人了?” 柳随风点头:“目前算是。” 赵虎恍然,难怪军师要连夜出征了。张龙却没听出弦外之音,只是道:“老寒这家伙,可真是会偷奸耍滑!” “偷奸耍滑?”柳随风冷笑起来,“你以为在十五万敌军营中,敢当面打碎敌军主将的心爱之物并且能全身而退的人,偷奸耍滑四字就能形容的吗?” “不错!”赵虎也点了点头,“那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卓绝的智慧。” “沙场征战,江湖争雄,哪样不是步步诡谲,死中求活?也只有这样敢玩险弄诈的人才能化险为夷,笑傲天下。幸好寒参谋是自己人,若是为敌的话……你被他算计了,还得把他当大恩人供起来!”柳随风淡淡几句话,却让张赵二人全身都是寒意。却也正因为这丝寒意,他们却没能领会到柳随风话外之意:能让寒士伦这样一个人甘心为他卖命的人,岂非更可怕么? 从库巢到潼关的路,虽然有百里,但由于是群山环绕中的平原,柳随风又只带军中轻骑精锐,所以他们黄昏出发,子时的时候已然离潼关不足五里。无忧军的士卒出发前都将马掌加厚,并以棉花包裹,在静夜里,竟是声息全无。 “杀啊!”一个高亢的声音如一柄利剑,忽然划破了寂寂长夜。紧接着,胡笳鸣响,一队白盔白甲的萧国骑兵忽然从封狼山上冒了出来,仿佛是一道白色的闪电,猛然袭向柳随风的队伍劈来。 “糟糕!中埋伏了!”赵虎低喝了一声。 柳随风却淡淡道:“萧如故和独孤千秋倒没让我失望。”手一挥,下达了迎敌的命令。却在此时,右面的单于山下密林中蹄声溅雷,如从天降! 却又是一声胡笳响起,一排红色的骑兵猛冲过来,仿佛是赤色的红潮,滚滚卷来,竟然是左右夹攻。 “停下,准备变阵!”柳随风将手中令旗举起。 此时左右的萧军离楚军两翼前锋已不足二十丈,长夜里,忽有一尾白光疾闪,仿佛是天际的流星,划破这寂寂夜空,猛地朝柳随风射来。他举旗时,这一箭才射出,但他旗举起时这一箭却已然近在咫尺。 “锵!”一道同样灿烂的白光猛然从柳随风的背上跳了出来,堪堪抵住那道白光。 下一刻,流光溢彩,金铁交鸣声中,那道射来的白光忽然分作三道,绕着柳随风的身周旋转,后起的白光却化作了一条长龙,不分先后地再次击中那三道敌光,发出三声惊天动地的锐响,所有光华同时消失。 “好个柳随风!” “好个萧如故!” 林惊草湿,长夜里,月色下,萧如故收弓,柳随风回剑,却同时喝了声彩。 第五十二章替天行道 这两声才一落,柳随风手中的令旗却已然挥了下去,而同一时刻,萧如故却也将手中的一枚烟花直射长空。 烟花烂漫,弓弦声却也同时大作,天空忽然同时一亮,铺天盖地的白光,仿佛是一场壮阔的流星雨,朝无忧军落了下来。 “这就是名震天下的流星箭雨了吗?”柳随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依然惊得目瞪口呆。 但这阵流星雨的效果,却也让萧如故同样目瞪口呆。箭雨发出的刹那,眼前那三万楚军竟然已然迅速变阵——奇怪的“二”字阵形,看来[奇`书`网`整.理提.供]似乎是某个太极卦相,将无忧军分作两个直队,而在中间腾出了一大片空地,加上楚军将士几乎人人带着一面盾牌,由三万支箭组成的流星箭雨的杀伤力达到了不足三十人的历史上第二低点(第一低点是被李无忧全数移上了石壁)。 萧如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停就停,说变就变,能在如此短暂的刹那完成变阵,这些人真的只是李无忧那无赖训练出来的新军? 他以前一直搞不清楚为何萧未和萧承,甚至贺兰凝霜都无法耐无忧军何,此时真真正面交锋,这才领会到这支军队的可怕。 同一时间,柳随风却是叹了口气,看起来,那混蛋当初让士兵们操练八卦阵并非是为了某种宗教信仰。 双方主帅这一惊一叹,不过瞬息间事,虽然注定不会在大荒3865年七月的这次潼关会战后记入史书,但却正是从这一惊一叹开始,日后纵横天下的无忧军终于正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并将随着李无忧的传奇而为后世人津津乐道。 萧军这雷霆一击不中,气势不泄,再次拈弓搭箭,从两个方向,铺天盖地一般,朝无忧军卷了过来。前方铁骑带刀,后方箭雨倾盆。 无忧军临阵不乱,一面用段冶发明的特制软盾抵抗敌军箭雨,一面也放箭还击。 萧如故自然不会让自己的部队按原式冲击到中心让对方反包围,长剑一挥,左右两军顿时合击一处,专攻楚军“二”字阵形的前路。 但柳随风却在他合击未成之前,又将军队变做了坎位卦行,三队平行,独留中间断开,萧如故的军队终于自己撞到了一起,隐然反被楚军包围。 这当然是萧如故所不允许的,硬是以流星箭雨开路,破出一线,变做一字长龙之阵。 “好个流星箭雨!我若是也有这样一队轻骑就好了!”柳随风暗自赞叹一声,令旗一挥,再次变作坤卦阵形。 两位深知阵形于野地作战之重的绝代名将,就这样在这片广阔的草原上,开始了针锋相对的阵势争夺。双方的部队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二人指挥起来也是如臂使指,每个人都总能出现在他们需要的位置上。 最后还是萧如故凭借萧国铁骑的流星箭雨和不计伤亡的硬闯,打破了柳随风的阵势,抢得了微弱的优势,而两军也终于开始了混战相持。 进入这个阶段之后,无忧军单兵作战能力强的特点终于得到了爆发,而萧国将士显然对这一现象缺少心理准备,在他们的印象里,南方的士兵性格懦弱,擅长守城,善于在山林作战,但不擅长平原战法,在单对单的个人能力上,也显然不能和强悍的北方人相比,但此时这些人非但凭借阵势的巧妙,抵抗掉了萧国骑兵天然的机动优势,而在短兵相接中,人数出于劣势的情形下这些楚兵竟然勇悍异常,以一敌二甚至敌三,并且越战越勇,他们的气势顿时一滞,这让楚军渐渐扳回劣势,胜利的天平终于出现了暂时的平衡。 张龙和赵虎这才明白,当日前来潼关的途中李无忧为何剿匪剿得不亦乐乎,原来他所要就是这些土匪的悍勇和单兵作战能力。当然,经过训练净化之后的土匪,也不再是原来的流寇,而组成了一支有纪律同时不失野性的铁军,守城则固若金汤,出击则如野火燎原,锐不可当。 战争打到这个分上,双方的主帅却也都暗自互道了声佩服。 萧人久处塞外,习惯的是来去如风,长弓带刀,以铺天盖地的箭雨先打击敌人的气势,然后以弯刀割去胆寒的敌人的首级。谁知在萧如故手中,这些人阵形严密而灵活,长短结合得非常好,达到了各尽其才,充分发挥了萧骑的优势。这让柳随风不得不道个服字。 萧如故既佩服又郁闷的是这支楚国军队的阵势,先是一个漂亮的变阵躲开了流星箭雨的伏击,这尚且可以理解为柳随风可能算到了自己会在路上埋伏,预先作了安排。但楚军之后的多次变阵,先是充分化解了萧骑的机动性,然后在混战的时候,楚军的每个百人队却又组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太极图式样的阵法,而八个百人队又合成一个大的太极图,从而形成了局部的以多打少,充分的瓦解了萧国兵多的优势。这个柳随风果然是不简单啊,难怪能将萧未和萧承他们耍得团团转,最后还成功策反了西琦人。 心头虽然各自惺惺相惜,但沙场征战,哪里容得半点其他?两人见战争成胶着状态,都是恼火之极。 “看来你今天跟老子是干上了!”萧如故将射日弓放下,挽袖提剑,龙行虎步,朝柳随风走了过来。 “春风吹战鼓擂,将军阵前谁怕谁?”柳随风当然不是省油的主,当即也将长剑拔出,勒缰下马,摆了个拽拽的pose(就是很欠揍那种),一晃一晃走了过来。 “大家住手,要单挑了!”有人大声嚷了一嗓子。于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萧如故和柳随风的动静。“哗啦啦!”掌声响起,刚才还在交战的两方战士各自后退三步分开,鼓起掌来,有的甚至还乘机友好地握了握手,盛情邀请对方下次有空再来玩。 两方的士兵自动退回本方阵地,中间空出一块大约五丈宽的空地。 单挑这种野蛮战法通常只出现在江湖事件中,但大荒的江湖和朝廷中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在战场上,偶尔也会零星地出现一两次这样的情形。当双方的主将都认为这场战斗异常惨烈,自己获胜也只是惨胜的时候,就会有可能选择单挑,不死不休。接下来就简单了,一方的主将都挂了,这场仗就失去了指挥者,就好打多了——基本上是选择逃跑,胜负立分。 第152章 所以单挑,一直是极其受士兵们欢迎的。 却见萧如故和柳随风这两个恶棍,各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同时摆了个怀中抱月的架势,气势汹汹地向对方冲了过去。 金鼓齐鸣,胡笳悠悠,喝彩如雷。士兵们都是热情高涨,还有比看主帅单挑更过瘾的事吗? 五丈,四丈…… 彩声如雷。 三丈…… 彩声震天。 两丈,一丈…… 人群沸腾至极点,喝彩声,喊杀声和鼓声胡笳声浑在一起,只惊得波哥达峰深山中的野兽都是心惊胆战。 九尺,八尺,六尺……双剑近在咫尺。 猛然站定,四目相交的方向,空中似乎有闪电激荡!山雨欲来风满楼,所有声响忽然消失,人人屏住呼吸,握紧了双拳,等着这决定大荒历史的一战。 两柄长剑针锋相对,两人足下缓缓移动,不规则地划着圈,四只眼睛都是大如铜铃,紧紧盯着对方,深怕对方有一根头发掉在地上自己没看见。 良久,谁也没有动手。 “兄弟!看见了没?高手过招,讲究的就是不动则已,一动必杀。”一名老兵对新兵说。 “恩,多谢大哥指点!”新兵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紧张地点头。 又不知过了多久,场中那两个人忽然同时笑了起来,同时将长剑后一抛。 “大哥,他们这是作什么?”新兵迷惑道。 “完了!不得了,他们连兵器都扔了,想直接用内力较量,这两人都是绝世高手,他们这一过招,方圆几百里内的跳蚤臭虫还不都得灰飞烟灭啊?兄弟,准备后事吧!”老兵脸上露出悲壮神色。 “啊!不好了,大哥,他们两人的手怎么握到一起了!”新兵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老兵冷汗:“我不过随便说说……” 场中,两个人双手温柔互握,却是谈笑风生。 萧如故:“原来柳兄和萧某一样都是诺贝尔和平奖的有力竞争者,真是幸会!” 柳随风:“呵呵!安全第一,我们又不是禽兽,没事动刀动枪的作什么?” “我靠!”“操你妈!”骂声四起,口水满天飞。 萧如故:“你们楚国人真是浪费,口水这种含有高蛋白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乱吐呢?” 柳随风:“你们萧国人真是奢侈,像‘操你妈’这样的高级骂人语句已经被列入属于国际通用语,居然张口就是一大堆,明显是要我们这些落后国家的嫉妒嘛!” 两人同时转身,一脸严霜:“都他妈给我安静点!” 鸦雀无声。 再转身,两张脸一般阳光灿烂。 见一切太平,萧如故笑道:“呵呵,柳兄不远百里,半夜三更地跑来陪兄弟聊天,这份浓情厚意,萧某真是受之有愧啊!只是柳兄啊,你一个人来就可以了嘛,干吗带这么多兄弟来呢?你带这么多兄弟来也不要紧,但是你声音就不能小点吗?我这好几十万人,都要睡觉呢,你看,现在给吵醒了,怎么收场?” 柳随风忙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来的太急,没注意,请萧兄和众兄弟多担待一下。那个……地上这么多马,刚杀的,正新鲜着呢,萧兄千万别嫌弃,都搬回去,给众兄弟作下酒菜,就当兄弟给你们赔礼了。只是萧兄,你们这一共加起来也不过四万人,这么多马匹,未必搬得动吧?” “没事,没事!”萧如故忙摆手,“这两边的林子里都还各有我万来号兄弟呢!本来打算一会你们走的时候给你们送行的,如果人手不够,我一会会将他们叫出来的。” 还有伏兵?你他妈唬谁啊?柳随风暗骂一声,却笑道:“更深露重的,这封狼单于二山别的没有,多的就是毒虫猛兽,这些兄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一会我潼关那边的王兄弟再送肥羊好酒过来,没人搬,这可怎么是好?” 王定又怎样?你当朕没有后着吗?萧如故忙笑道:“没事,没事,我出发之前刚派了萧雷才向王兄弟收保护费呢,肥养美酒让他顺便送过来就是。只是柳兄,你来的路上有没有发现一路上草色有些异常呢?唉!都怪我这两天总是头疼,国师他体恤我,四处帮我找草药医治,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了,又懒又不讲卫生,鼻涕眼泪什么的掉在草上也不肯去擦一下,混在空气中臭得很,要是不小心被柳兄吸进肚子里,拉稀尿血什么的,多不好意思啊!诸位兄弟都还没事吧?” 使毒?你当我是傻子?今夜风向一直偏南,毒你自己还差不多。柳随风笑容不减道:“萧兄多虑了。李元帅一直对独孤国师关爱有加,你也知道他们俩是老朋友了,有国师的地方就有我们元帅,这点小事还能不帮他摆平?” “哦,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只是不知道李元帅对一种叫蓝毒的东西有没有研究呢?唉!你也知道了,国师和李元帅交情那么好,刚才我过来的时候,他非要加一些鬼枯藤送一点进潼关,说是祝贺柳兄库巢大捷,我拦也拦不住,你看这真是……”萧如故说到最后,说不出的难过。 什么?又是蓝毒瘟疫!潼关,潼关……我怎么就没想到是潼关呢!柳随风直觉全身都在冰窖当中。自己什么都算到了,可偏偏就忘了世上有一种叫鬼枯藤的催化剂,可以让蓝毒瘟疫发作时间不超过一刻钟,今夜的风向正是偏南啊!萧如故在这里等自己,就是要防止自己过去破坏他在潼关下面干的好事。潼关若失,马大刀必然乘机再乱,萧国的军队也随时可以绕过张承宗,直接与萧如故会合……是以此处无论胜败,今夜自己都注定是一个失败者。 自己竟然会输? 柳随风心念一转,忽单膝跪倒在地,道:“陛下神人,随风败得心服口服。今日愿率所部归降,今后追随陛下左右,共成不世之业!” 萧如故大喜,忙上前搀扶,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柳将军果然人中龙凤,放心,朕……” “陛下小心!”忽有一个声音高呼。 萧如故顿时一凛,眼前忽地精光暴起,一道逼人寒气已然迎面逼来,忙自侧身一闪。他避得虽快,但柳随风这一剑乃是预谋已久,起得又是突兀之极,长剑正中他胸口。 “铛!”地一声钝响,萧如故整个人被震得后退三丈,坠到萧军阵前。 所有人都是一呆。 “哈哈!柳兄,你虽然智计过人,但怎知天不绝我萧如故?”萧如故忽地站了起来,轻咳两声,右手心摊开,露出一块几乎碎成粉末的玉佩来。 方才那惊天一剑,竟然正中玉佩。 “天意弄人!”柳随风见此长叹一声。 忽听南面一阵马蹄声响,月色下,一骑绝尘而来。 “莫非……”萧如故和柳随风对视一眼,一喜一忧,心头都想到了同一个念头。 近了,却是萧军探马。 柳随风暗自将一枚柳叶掏出,左手手中令旗举起,直待那人近得五丈,便将其击杀,然后带领这两万五千无忧军作最后一搏,赶在萧国援军到达之前,将萧如故击杀。 “陛下,大事不好!”那骑方近十丈,却已然大喊起来,“李无忧带领五百人忽然现身潼关,大破我军,萧雷将军殉国!国师落荒而逃,一万兄弟无一生还!” 啊!形势逆转的太快,所有人同时大惊。 那探马刚喊完这句话,口喷鲜血,“扑通”一声从马上坠下,同一时间,二十丈外一点蓝光闪烁着,由远而近。 “呵呵!萧兄别来无恙,真是想煞小弟了!”蓝光敛去,一人已经傲立马上。 “李无忧!”萧如故惊叫一声,惊鸿过眼身法使出,猛朝封狼山林中掠去。 “想走,哪那么容易?”李无忧冷笑一声,人剑合一,御剑便追。但就在这个时候,萧军阵中箭雨如流星般射了过来。 李无忧大骇,挥剑格挡,去势顿时一止。待箭雨射过,再看时,远方萧如故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远方的密林里,只能转头看着那四万萧国士兵,恨恨道:“靠!这么多人你都能丢下,算你狠!” 四万萧军见国主逃脱,最后的士气已然消失无踪,不是作鸟兽散,就是纷纷跪地请降。 望着密林的方向,柳随风再次长叹道:“只差那么一线,天意弄人啊!” “弄你大爷!赶快给老子滚到潼关去。”李无忧一拳狠狠砸在他头上,“独孤千秋还在那边呢!” “你不是已经摆平了吗?”柳随风迷惑不解。 李无忧回头喝道:“人都走了!花蝴蝶,你他妈还诈尸啊?” 那名本已死去的萧国探马一翻身,跳了起来,笑嘻嘻道:“小人花蝴蝶,参见柳军师,不知军师能否替小人引荐一下你们李元帅?我对他十分仰慕的说!” 柳随风愕然。 柳随风率领两万无忧军到达潼关的时候,月色忽然躲进了云层,苍穹似也为人间的杀气洞穿,狂风塞满了天地间每一寸地方,卷着沙子,打到士兵的头盔上,扑扑脆响。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无忧军的士兵们只得都亮出了水晶风灯,但除了一些高明的将领外,方圆十丈内,却依然是看不清楚人迹。 从库巢出发时的时候,天空还是月华明明,才这么一会功夫,怎么就变了天呢?柳随风暗自摇了摇头,这鬼天气…… 猛然见前方火影晃晃,隐隐更有阵阵喧闹喊杀声传入耳来。 张龙兴奋地请令:“军师,让我带人过去将独孤老儿宰了!” “等一等!” “还等?再等独孤老儿就将蓝毒布满潼关,生灵涂炭啊!” 第153章 虽然言辞切切,但要说张龙这好战分子是悲怜苍生鬼都不信。 柳随风没有作声。 “靠!来了又不让打仗,早知道还不如和病猫一起去收拾俘虏呢!”张龙小声嘀咕,但他却不敢违背柳随风的命令,只好策马向后,大声吆喝:“全军停下!” 不同于某个好战分子的狂热,柳随风却冷静得有些迟疑:“离潼关应该还有三里吧,怎么就在这打起来了?我明明让王定坚守吸引敌军注意的……” 却在此时,前方忽有一骑溅泥而来,马上人翻身落马道:“禀报军师,前方确是王定将军与萧国的军队正在交战,我方形势岌岌可危。” 柳随风哦了一声,问道:“双方都还有多少人,独孤千秋在不在?” “我军一万,陷入了三万敌军的包围。场中虽偶有火团闪电的痕迹,但杀伤力都不大,独孤千秋应该不在阵中。” “不在?” “是的!潼关那边的消息传来,城中未发现任何可疑,若蝶姑娘说她可以保证不让独孤千秋入城。” “若蝶姑娘既然保证了,那就好办多了!”柳随风点了点头,这位若蝶姑娘不知道是李无忧这臭小子从哪里找来的强援,前几日,总是能从情报上得知她大显神威,打得独孤千秋不敢踏进潼关半步的消息,她说独孤千秋进不了城,那就是一定进不了的,当即道:“你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找到独孤千秋,在大风转向之前!” “是!”那人领命去了。 柳随风看着那人的背影慢慢隐入夜色,轻轻道:“胜败在此一举,凤雏,希望这次你也没别让我失望才好!” 前梧州军团长百里溪麾下副官秦凤雏,当日在航州叛乱一役中亲手斩下了主帅百里溪的人头而立下大功,本来是被楚问派到了无忧军中当监军,却被李无忧大耍无赖手段,监军虽然还是监军,但出现在军中的身份却成三品龙骑将军变做了一名马夫。 同李无忧一样,虽然理智上都认同秦凤雏的做法,但感情上柳随风却并不喜欢这名可以亲手斩下自己主帅的反复小人,是以无论守城还是出战,柳随风必然让他冲锋到最前线,美其名曰是“给年轻人一个锻炼的机会”,实际上后者比他还大了三岁,这么做无疑是让其直挡敌军锋锐送死。但秦凤雏的运气却似乎是好得让人羡慕,这近两个月的战役打下来,这人非但奇迹般地活着,甚至连毫毛都没少一根,死在他手下的敌军千夫长以上大将却已不下十名。 柳随风当然知道这不是运气,忽有一日,他这样问道:“你恨不恨我?” “当然恨!你明明看到我将是颗光芒夺目的明珠,你却偏偏因为我身上微小的瑕疵,而将我投进粪堆!”坚忍了几个月的秦凤雏第一次不客气起来。 “你能认明时务,能忍匹夫之辱,能有自知之明……那好吧!咱们既往不咎,既然你是个人才,我就重用你。至于你若再有什么行差踏错,那可别怪我不客气。”柳随风拍了拍他肩膀。并打算升他做千夫长。 但感动得热泪盈眶的秦凤雏却拒绝了他的好意:“凤雏虽然不敢妄自菲薄,但若说用兵诡道,计算人心,凤雏这一辈子都赶不上元帅和军师,让我沙场杀敌,乃是暴殄天物!” “我明白了。”柳随风点了点头,从那一天起,秦凤雏就成了无忧军霄泉机构的头子。直接对他和李无忧负责。赵虎对此颇有疑义:“军师,你让这样一个人担任我军情报机构的负责人,他若是稍有反复,我军岂不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元帅在此,必然也是一般说法。”柳随风淡淡一句话,封住了所有人的嘴。李无忧临去前,交代一切由柳随风做主,若是怀疑他,就是怀疑李无忧了。 投桃报李,秦凤雏果然也没有让柳随风失望,此后库巢攻防战期间,整座库巢城都被他经营得如铁桶一般,萧国和西琦原来布在城内百姓中的奸细,被他很快连根拔起不说,还被他利用过来让敌军吃过好几次大亏。之后,独孤千秋兄弟潜入城中,秦凤雏虽然不能挡,却依然是发觉了,并且通知柳随风,才有了石依依的冒充石依依吓退独孤千秋的好戏。昨日,他与寒士伦的联络,更是让萧军神不知鬼不觉,让柳随风和贺兰凝霜得以成功联合,让萧承十余万精兵全军覆没。可以说,柳随风挑选的这个情报头子,算是大为成功。 此时听到秦凤雏亲自回报的消息,柳随风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王定果然是收到了李无忧的命令,但刚才李无忧才交代完就急匆匆去追萧如故了,他的战略意图到底如何呢?一低头,却看见了那只花蝴蝶:“李元帅都交代你们做了些什么?” 花蝴蝶道:“我也不大清楚。他之前说要带领会中兄弟前往擒杀萧如故,但刚走到一半,就发现你们在这交战,他交代我绕了个圈子,去弄一匹马和萧国士兵的衣服,我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会中的兄弟都不见了。” “这混蛋又搞什么鬼……”柳随风微一沉吟,随即叫道:“张龙!” “末将在!”张龙猛地从他马后窜了出来,显然已是跃跃欲试多时。 柳随风冷声道:“你领五千人,换上萧国士兵的军服,肩上都系上白巾,从左侧翼给我狠狠地打。” “太好了!”张龙大喜而去。 柳随风又道:“寒天猫,叶青松!” “末将在!” “寒天猫你带五千人,与张将军一般装束,从右侧攻击;叶青松,你带两千人,绕到萧军后面埋伏,待会萧雷若从那里经过,你将他给我拿下吧。” “末将遵令!”二名万夫长领命而去。 见四人各带本部兵马而去,柳随风随即将剩余八千人分成百人一小队,各带弓箭,散到这片广袤的土地,帮忙寻找独孤千秋的行踪。 狂风依旧,柳随风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喃喃道:“谋事在人,成败在天。无忧,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能不能在风向改变之前找到独孤千秋,咱们就凭老天爷来做主吧!” 大风卷起沙石,打在帐篷上,时密时疏。 萧天机将手中一粒白色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的一角,看了一眼外面,说道:“这七八月的风向就像少女的心情,变化无常啊!也不知道陛下如何了……” 独孤千秋看也不看棋盘,随手扔出一颗黑子,笑道:“天机老弟,我看你是担心陛下是假,担心风向影响蓝色风暴实施是真吧?” 萧天机看他这看似随意的一子无巧不巧地落在自己必争的一个险角处,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了国师你啊。恕天机愚昧,国师数次袭击潼关,都被李无忧那个丫头所阻,这一次,为什么那么有把握闯进关去放毒?” 独孤千秋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漏!” “连我也要瞒?”萧天机先是诧异,随即露出不悦之色,“国师,你是看不起天机,还是觉得天机不可信任?” “不,不,都不是!萧老弟你千万别误会!” “那你这是?” 独孤千秋看了看四周,将嘴凑到萧天机耳边,压低了声音:“不是不告诉你,是因为连我都还没有想到啊!” “不会吧!?”萧天机大惊失色。“可蓝色风暴计划当初明明是你提议的啊?” “我当时只是随便说说,谁知陛下当了真……” 萧天机只觉得一道冷汗顺着脖子直流到了背心。 独孤千秋拿出一个透明的玉瓶,里面隐有蓝色气体流动:“这瓶就是曾经三次肆疟大荒每次都引起灭族之祸的蓝毒了,这东西古怪得很,放入空气中五个时辰不到就能死得干干净净,但如被人吸入体内,则能令人一月内死亡,而通过呼吸饮食,毒性却能如野火燎原般传播。可惜上次王战行动失败,搞得现在潼关人都有了防备,这玩意怕是不灵了。” 他又拿出一根褐色的枯藤,道:“不过加上这根鬼枯藤的话,蓝毒的毒性变得更加猛烈,闻到的人立时就能毙命。萧老弟,这关系到国家荣辱民族兴衰的宝物,我这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善加运用。” “国师,你的意思是天机不是很明白。”萧天机当然不能太明白。 “天机,我将这大荒仅存的一瓶宝物都给了你,你怎么可以让我如此失望?”独孤千秋觉得自己很受伤,“要知道别人求都求不来这个机会的!” “走火了!”萧天机还想说什么,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仿佛是寂夜里的惊雷,在狂风呼啸声中,竟然清晰无比。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失火?”萧天机吃了一惊,掀开帐篷掠了出去。 帐外果然火光熊熊,而且不是一个帐篷,全军上千个帐篷至少有一半起火,而且火势尚有连绵之势。 “是敌军纵火!”这个念头才闪过萧天机的心头,东南方向忽然喊杀声不绝于耳袭来。 “劫营!有没有搞错?潼关和柳随风的军队都已经被阻在路上,这又是哪里来的部队?难道陛下他们……”萧天机不敢再想下去,这次出击,所有的军队都已倾巢而出,这下怎么能抵挡得住? 对了,不是还有国师吗?他慌忙掉头,掀开布帘。 “靠!我就知道……” 营中烛火对棋,桌上蓝赤相映,却哪里还有独孤千秋半点影子? 火借风势,越发的惊天动地,刹那间已成燎原之势。黑夜里,只听见风声,马嘶声,带着塞外口音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大风里鬼影幢幢,不知有多少敌人来袭,少说有千军万马。 第154章 留守的五百萧军心胆俱寒, 萧天机虽然武功不错,但自然不会以为自己已达到李无忧那种一挑一万的境界,自沿着独孤千秋的伟大足迹逃命去也。 留守的残兵本就六神无主,二人这一去,更如丧家之犬,四处奔逃,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来人宰杀。 不久,大风竟然已经停了,但火势连绵,这数里联营却已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只是劫营的好汉们,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惊讶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玉……玉大哥,我们真……真的将将萧国的兵营全给烧掉了?”青蝴蝶一紧张,居然口吃起来。 “而且一点都不剩?”冷蝴蝶此时真的是全身发冷。 “我靠!在会主大哥的英明领导下,产生这样的奇迹乃是理所当然的了!”玉蝴蝶觉得这帮人真是没追求,被这么一点点小小的胜利就冲昏了头脑。 “可……可是,玉大哥,要……要是……要是让让萧如故发现我们烧了他的军营,那么我们公会以后还还能在江湖上立……立足吗?” “我头好晕!”玉蝴蝶双足一软,便要倒下。 “玉大哥你要挺住啊!”青蝴蝶忙将他抓住。 “兄弟。我虽然挺住了,但你这么用力,我的命根子很快会断的。”玉蝴蝶苦着脸道。 “天啊!江湖传闻玉大哥你神功盖世,今日经我一抓,果然非同凡响!我对您的崇拜又加深……” “深你大爷啊,再不放开就断了!” “啊,好!” “混蛋!你跟老子有仇啊?”骤失平衡的玉蝴蝶与地上坚硬的花岗石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冷蝴蝶却没理这两个活宝,只是叹道:“唉!大哥明明交代我们稍微放点小火,烘托一下气氛以配合楚军的行动就可以了,这下倒好,军营全烧了,楚军半个人影没见,这笔账肯定算在我们头上了!” “不用怕,一切有大哥呢!”玉蝴蝶微笑,眼神中充满了对李无忧狂热的自信。 “对!只要会主大哥在,就一定能将萧如故杀死!”青蝴蝶也看到了希望。 “错!是只要有大哥在,这个黑锅就不用我们背了!” “玉大哥说话总是一针见血,我喜欢!”青蝴蝶做崇拜状。 玉蝴蝶巨寒,慌忙翻身站起。这时候,一名小弟手捧着个蓝瓶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玉大哥,我们在一个帐篷里发现这瓶蓝色的宝贝。” 玉蝴蝶一看就火了:“有组织,无纪律!我们是淫贼没错,偷香窃玉作为一项基本会策,要长期坚持也没错,但你们这帮小子,会主这次叫你们来放火,你们却打劫!没事乱翻人家的东西干什么?” “可这东西很香啊?兄弟们这鼻子也都是练过的,闻到这东西哪能不给挖出来啊?”那小弟觉得很委屈。 “咦!真的啊!”玉蝴蝶一把揭开了盖子,啧啧赞叹起来,“算了,饶了你这次,下次除了美女的芳心和贞操,不准乱偷了。做人要厚道嘛!” 那小弟千恩万谢的去了。 青蝴蝶和冷蝴蝶忙抢过瓶子闻了闻,都是赞不绝口。唯有玉蝴蝶望着那小弟远去的方向,一抖折扇,露出悲伤神色,叹道:“淫贼职业化之路真是漫漫其修远啊!” 李无忧将天眼打开,身法提至极限,黑夜里,初时还能看见一道蓝光激射,到得后来,竟是连光影也无。 他一面飞掠,一面朝左掌心看。方才在流星箭雨射出那一刹那,他曾神不知鬼不觉的以精神力在萧如故衣服上种下了一个追踪符,只是由于后者身怀谢惊鸿的照影神功,使得这个符法的威力从三里削弱到了二十丈,一旦错过二十丈之距,那就是似水无痕了。 上山少说也追踪了上百里了,但还是没有见到萧如故的身影。奶奶的,算了,臭小子运气不错,今天就放过你回老家好了。 他正打算停下脚步,忽见掌的边缘一个红点晃了一晃!哈哈,真是天意如此,萧兄,这可怪不得兄弟我了。 第五十三章仁者何敌 渐渐向北,红点越来越大,跳跃得也越来越快,看样子萧如故应该就在附近休息了。“呵呵,亲爱的萧兄,你功力没我深,就不要像兔子一样乱兜圈子嘛,这下好了,自己跑不动了不是?”李无忧一边想着和萧如故见面的第一句话,一边隐去了身形,收敛全身的气息,务必要给萧如故一个惊喜。 近得十丈,天眼穿过林木,果然看见萧如故正躲在一颗巨大的菩提树下大口地喘气。 慢慢贴近,元气贯注下无忧剑,人剑合一,直奔萧如故。这一式剑招是他领悟御剑飞行之后,融合落英十三剑所创,以他此时功力,普天之下正面能避过的人也是寥寥可数,何况是背面? 但李无忧这一剑却根本没存杀意,他只是想生擒萧如故,很快的,他开始后悔自己这个决定,因为他错失了一生中第一个而且也可能是唯一一个杀死萧如故的机会。 斜刺里一道剑光蓦然冒了出来,直取李无忧胸膛。 这一剑也不甚快,但如果李无忧坚持要制住萧如故,那么他自己必然会在一剑击中萧如故时,自己也必然会被长剑穿心。 虽然明知对方是围魏救赵。李无忧无奈下还是只得回剑一架,双剑一交,剑上所附雄浑内劲一撞,使剑的两人同时一惊,各自后撤。 “李无忧!”萧如故见身前忽然冒出两个人,先是一惊,随即大喜,“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大师兄?李无忧吃了一惊,眼前这个月白的粗布麻衣,乱发草鞋,贼眉鼠眼,手持一柄破破烂烂的锈铁剑的家伙难道竟就是谢惊鸿唯一公开承认的弟子叶十一? 当日雪夜三战,叶十一力敌无情门主柳青青,名动天下,风头之盛,与只剑刺杀独孤千秋的李无忧不相伯仲。 “这个人绝对是个劲敌!”这样想时。李无忧将精神力投射而出,落到那把看似腐朽平常无锋无芒的烂剑上,但那剑上浑无半丝杀气反应,整把剑的剑气已然是藏而不露,难知深浅…… “锵!”地一声龙吟,那剑似乎感觉到有人灵气扫描,竟然自鸣起来,而同时李无忧射出的精神力也全数反弹回来。 叶十一手指触剑,龙吟顿止,讶道:“李兄真是好本事,此剑已然十年未鸣,不想你人未动,光凭精神力竟然就激起他的杀意,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师兄,你和李兄多多亲热,小弟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萧如故见机不可失,忙溜之大吉。 感觉到叶十一气机已然将自己锁定,李无忧压下追踪的念头,暗叹一声:“今天放走萧如故,不知何日再有机会了。”却倒持长剑拱了拱手,笑道:“好说好说!当日航州一会,叶兄力敌无情门主柳青青,于我大楚实有大恩,今日却为了萧天子要和小弟动手,实让小弟搞不清楚你的立场啊。” 叶十一笑道:“李兄看见我手中这把剑了没有?” 李无忧心道:“老子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口中却恭敬道:“名震天下的惊鸿剑原来是这般模样!” “不错了,这就是惊鸿剑。”叶十一手指轻抚长剑,眼神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热情,“李兄想必也知道,普天之下,武功能与家师抗衡之人,并非没有,但为何偏偏家师能赢得天下第一高手之名?只因这柄惊鸿剑,这柄惊鸿剑啊……从来都是只救人不杀人。” “真的从来没有一个人死在惊鸿剑下?”李无忧虽然听过这个传说,但对此却一直充满了怀疑。 “当然是假的。”叶十一露出一丝苦笑,“确切的说,惊鸿剑下只杀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娘……” “什么!”李无忧再也想不到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你竟然拜了自己的杀母仇人为师?”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叶十一叹了口气,随即面上愁容尽去,笑道,“这惊鸿剑存在于世间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替天行道,让人间得到太平。所以,到了必要的时候,惊鸿剑依然是会杀人的。” “譬如?” “现在。”叶十一微微一笑,缓缓向前,落足之处,无声无息,但李无忧却知自己已然被罩在他杀气笼罩之内,看似无风无浪,但只要自己一动,气机牵引下,一触便如奔雷万钧而来,当下将浩然正气提至第九重,与之相抗。 叶十一顿觉面前方抗之力变大,面上讶色更增,足下放慢,缓缓道:“李兄神功日进千里,再这么拖下去,我怕是异日相逢,叶某就不是李兄的敌手了。” “知道不是敌手你这乌龟还来挡道?”李无忧暗骂一声,却笑道:“叶兄客气了。死我并不怕,李无忧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但你总得给我个杀我的理由吧?” “呵呵!我刚不是已经说了吗?替天行道而已!” “替天行道?叶兄你是否搞错了对象?”李无忧啼笑皆非“李无忧大大的好人一个,似乎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你这样随便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我,还不如直接说你看我不顺眼好了。” “好人?呵呵,难道因为你是个好人,我就不替天行道了吗?”叶十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何为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句话李兄应该听过吧?” “《道德经》上的话吧?听人说过。刍狗好像是古代祭祀时候用的一种草扎的狗,被祭祀的人当作有魂灵的天神,不可冒犯。祭祀完毕,刍狗也就没有了作用,可以任人践踏了。天地大仁,不偏私,以万物为刍狗。 第155章 圣人大仁,认为所有的百姓都是刍狗,对他们也一视同仁,爱护他们,但当百姓变坏后,圣人就认为他们是失去灵魂的刍狗,应该剪除。呵呵,叶圣人,莫非你以为我就是那变坏的刍狗?”说到后来,李无忧语声中已然不无讥诮。 “李兄渊博。不错,这句话即为叶某所谓的天道。”叶十一终于停下,此时二人相距已不过五步,长剑一触即至之距,“叶某不敢自比天地也不敢说什么自己是圣人,只不过所行所为,却均是存了三分仁心,所谓替天行道。仁者无敌,便是因为这个‘仁’字代表了天地,代表了圣人啊!呵呵,不好意思,扯远了。说回来吧,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大荒分裂两百余年,此刻正是一统的大好时机了,而当今天下,平罗积弱,天鹰内讧,西琦国小,陈国偏安,能一统天下者,不外楚萧,而区区和家师一般,都看好萧师弟。” “哼!他是你师弟,你当然看好他!” “李兄误会了。家师支持萧如故,不是因为萧如故是他徒弟,相反,正因为他支持萧如故,萧如故才是他徒弟。” 叶十一这话很拗口,但李无忧还是听懂了:“我明白了。原来谢惊鸿在收他为徒之前,就已经看好萧如故能一统天下了。楚问老迈,诸皇子又一直明争暗斗,要是我,我也会选能在年少时就能平定叛乱而他本身又没有任何羁绊的萧如故了。至于我李无忧,横空出世,打乱萧如故一统天下的步伐,自然是那破坏你们大仁的不仁之人,不诛之怎能后快?” “李兄弟如此聪明,倒省了我不少口舌。”叶十一欣然道,“其实在苍澜河边,你初逢慕容幽兰那次,我就在暗中观察过你,虽然当时就觉得你不俗,但你那是尚无任何权柄,你虽聪明,也不过是在江湖上掀起一些风浪罢了,不想之后你因缘际会竟然能以一人之力大败萧国一万铁骑伏兵,让那次南征功败垂成,当时我就知道你是个危险人物,只是可惜自己当时身有要事,不能亲自出手,就不惜重金连聘江湖中最知名的杀手来对付你,没想到居然全都功败垂成。” “我就说究竟是谁如此高明,一而再再而三,不挑我出外却偏挑我身在断州二十万大军的森严保护下的时候行刺,原来是你啊!”李无忧深深吸了口气,全身都是寒意。他再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处心积虑要自己命的人竟然是个之前自己一直素未谋面的人,而这人竟然是正道象征的天下第一高手剑神谢惊鸿的徒弟,谜底虽然解开,但他却并未松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和谢惊鸿的翻脸那是无论如何避不开的了。 “但我还是低估了你。”叶十一叹了口气,眼神中却露出了欣赏之意,“没想到你除开武术不错,还那么聪明。我第一次遣桃花社的人来,其实是故意让他们失败,虽然有打草惊蛇的效果,却也是想收麻痹之效。” “不错。”李无忧点了点头,“此计果然厉害。军中大确实有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你第一次的刺杀失败了,已然打草惊蛇,在二十万大军环伺之下,绝不至于派第二波人来寻死。却没料到你当夜就派了第二组人,而当侥幸躲过第二波后,很多人也认为你这第二次已然是真的杀机的时候,第三和第四却次第而来。猜度人心上,你算是上上之选了。若非我运气好,功力提前恢复,怕是已然着了你的道。” “那不是你运气好,是你的聪明救了你!”叶十一叹了口气。 李无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你既然是一直支持萧国,当日航州叛乱,你帮我们去抵挡柳青青,除了欺世盗名之外,难道没有别的用意?” “欺世盗名?呵呵,也算是吧!不过我敌住柳青青,主要还是不希望他杀了靖王,因为那样一来,楚国内部就只剩下珉王和灵王,很快就能分出胜负,对萧师弟南征楚国非常的不利。当然,我这么做,也有不想让航州血流成河的原因。大仁大义虽然冠冕堂皇,但若因此搞得血流成河,那也非智者所为。”叶十一缓缓道。 李无忧一身都是寒意,冷笑道:“少流些血也算是仁义,如此说来,当日凭栏关破,萧如故兵不血刃地坑杀数万降兵,岂不更是大仁大义了?” 叶十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但李兄,你可曾想过,萧师弟坑杀那四万降卒,其实是希望以后能更少流血呢?当日军神已死,楚国军心已散,你如不横空出世,萧师弟已破潼关,楚军念及先前萧师弟坑杀那些顽抗到底的降卒,必然引得沿途惊恐自退,此后直捣航州,则大事已定,这天下又可少多少兵灾,少流多少血?” “好,好!你这逻辑真他妈太好了!”李无忧只差没破口大骂了,“老子保家卫国,你说是逆天行事,你要替天行道。萧如故杀我兄弟,坑杀降兵,你却说他大仁大义。天下之理,全在你嘴上了,所谓名侠,原来如此。这就动手吧!”说时无忧剑一指,一道无形气势已将叶十一远远锁定。 叶十一负手看天,夜空如墨,月色渐隐,慢慢低头,地上的尘土微微扬起,与空气中浮动的花香混在一起,钻入鼻息,神清气爽,他忽地止住轻轻移踱的脚步,道:“李兄,其实我们之间也未必是非你死我亡不可。” “哦?你不是要替天行道的吗?”李无忧无惊无喜,似乎料定他会这么说。 “只要你不逆天而行,我自然不必替天行道。”叶十一诚挚道,“你若有意苍生,那就进,与萧师弟携手,让大荒早日结束分裂,此后出将入相,领兵征服古兰齐斯,再现我大鹏盛世,成就不世之名;无意则退。大可学苏慕白前辈,于此时挂冠远去,与你那许多红颜知己笑傲山水,或者于江湖呼风唤雨,行侠仗义,不问兴亡,你我便是友非敌,此后江湖相逢,杯酒言欢,不也是快事一件?李兄,举世滔滔尔独清,你又何必非要趟这混水,弄得满身污浊,赢那后世骂名?” “哈哈哈哈!”李无忧放声长笑,“好,好,叶兄句句顶在小弟心坎上,果然是天生的说客啊!” “李兄是答应退隐了?”叶十一大喜。 李无忧没有答他,只是道:“我大哥曾说过一句话叫‘人只此人,不入圣便作狂,中间难立足’。我以前一直不明白那是什么道理,今日得叶兄指教,总算是明白了。李某一直将自己当作个小人物,无足轻重,但下山以来,所行所为,却无一件事对不起我良心。但这世道,却要我都做些什么?我披坚执锐,卫我家国,你说是逆天,陷黎民于水火,也不无道理;但我如苏慕白一般不负责任,拍拍屁股就走人,放任那敌寇入关,毁我家园,奴我百姓,我如何对得起将倾国兵马交给我的楚王?如何对得起身后那些将儿子兄弟亲手交给我的千万百姓,这一辈子我心怎安? 你是圣人,却逼我作背信弃义抛家弃国的小人,别开口,我知道你又想给我说小信不如大信,小家不如大家,那些全他妈都是屁话。 我不如你,你可以拜杀你母亲的仇人为师,坚守你自己的大道大义,我李无忧只是这样一个小人,只知道小家小国的小人。这个天下,几家称王,谁人问鼎,我都没兴趣。我只知道,谁兴兵犯我家园,谁毁我富贵荣华,那就是敌人。 我不相信你的天,也不相信你的道,你满口大仁义,我心头却只有那点点蝇头小利。如果你真的要作圣,不让我立足中间,那好,我就入狂。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叶十一听得痴痴呆呆,好半晌,才道:“原来你不是小人,我们都弄错了。虽然道不同,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李兄是名真汉子。可惜了!” 李无忧哈哈大笑:“错了,我本来就是个小人。我刚才之所以大放厥词,只是为了暗自在周围布下一个结界而已。” “结界?这次怕你是枉做小人了。”叶十一失望地摇了摇头:“你的法力很高,我知道,但那对我是没用的。” 李无忧道:“照影神功,万法皆空嘛,我知道!不过,我也是身怀浩然正气的人,你以为我会做无用功吗?待会挂了,可别说我暗算你。” 叶十一虽然知道李无忧可能是在乱自己心神,但依然暗自一凛,道:“多谢提醒!只是仁者无敌,你剑法虽强,如何能胜我仁义之剑?” “哈哈,是吗?”李无忧大笑,忽将长剑还鞘,不知从何处拽出一把蓝汪汪的大刀来,“那这个又如何?” 叶十一叹道:“易剑而刀自然可以让我失算,但你弃长用短,岂非更是自寻死路?”说罢再不废话,手中惊鸿剑疾刺而出。 出乎李无忧意料之外,这一剑并没有当日谢惊鸿那般的快,只是剑才一刺出,叶十一整个人已然消失不见,空气中只剩下了一道似可洞穿九霄剑光。 “有两下子嘛!”李无忧嘻嘻一笑,忽将长刀朝那剑光的反方向电掷而出。 “你也不差!”叶十一自那长刀过处现身,长剑一挑,顿时将那激如电光火石的一刀抵住,同时惊鸿剑气自刀剑相交处透出,想将李无忧和刀相连的无形真气切断。 他本以为李无忧这一式定然是禅林离手刀一类御剑招数,但出乎他意料之外,李无忧非但没在刀上附任何真气,而刀上所留余劲也就在他长剑挑上时已是戛然而止,他这剑气才一发出,那柄大刀顿时被激得射入地上。 “好小子,原来这一刀竟只是为了阻我攻势,抢得先机!”叶十一这样想时,忙小心戒备,等待李无忧这随后的雷霆一击。 第156章 但攻击并未如愿期而至,李无忧甚至看也不看他,整个人背转过去,立于原地,丝毫不动。 搞什么鬼?叶十一想不清楚李无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此时他明明已然凭弃刀一招奇兵而抢得先机,为何非但不攻,反背对自己,露出如此多的空门给我?是引我出击的幻影?不可能啊,照影神功明明显示那是个真人。难道这是他在提聚功力?对了,禅林有种不知叫“立地成佛”还是“佛化金身”的法术,可以让人的功力瞬间增加数倍,但运功时人必须站立原地,眼睛会呈金色,他转过去就是为了不让我发现。不过,玄宗似乎也有种无争剑法使动时候完全是以静制动,料敌先机,难保他这不是诱我露出破绽…… 霎时间,叶十一又惊又疑,神思幽幽,魂游古今,从禅林玄宗,天巫正气,想到江湖中最近很有名的蓝毒,又从蓝毒想到上古时候李太白的青莲剑诀,李无忧却只是负手背里,嘴里哼着某种五音不全的淫调,右脚跟点地,脚尖很有节奏地一上一下。 明月已然全都消失不见,大风起兮,撩着李无忧的袍袖乱飞,看上去更添一分神秘。 “阿……阿嚏!”李无忧忽然打了个喷嚏,转过身来,鼻涕掉了老长,满脸不耐烦道,“喂,老兄,你到底还打不打,再不打我先闪……他妈的,你这厮怎么偷袭……”却是他话音未落,叶十一手中长剑已然带着疾刺而来。这一次,没有任何异样,人还是人,剑还是剑,只是这一剑才一刺出,却已然落在李无忧咽喉处,这中间似乎根本没有任何过程。名震天下的惊鸿剑法,果然是快若惊鸿! “喂!你这算什么!叶兄,偷袭,你知道不,你这是偷袭!”李无忧看着抵在自己咽喉的剑尖,恼羞成怒,“老子刚才明明在和你说话,你却乘机出招,你……你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叶十一淡淡道:“李兄又不是第一天在江湖上混,怎么竟说这些废话?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却不肯认输,你太让我失望了。”说时长剑猛然向前一递。 但诡异的事情立时发生了,那柄铁锈斑斑的长剑忽然从剑尖开始石化,迅疾蔓延到长剑的尾柄,叶十一大惊,慌忙弃剑,运气相抗,但他整个右臂已然全部被石化,以他功力之深,也仅仅是保存了身体其余部分的正常而已。 大风一吹,他整条右臂都化作石粉,飘散无踪,可怕的是,右臂断开处,浑无半丝疼痛! 惊鸿剑坠地,没入山石,明月星光下光华濯濯,照得他一张脸说不出的苍白。 李无忧虚虚一抓,将惊鸿剑抓入手中,嘻嬉笑道:“叶兄,现在是谁输了?” “不……不可能的!”叶十一踉跄后退数步,跌坐在那棵菩提树下,看李无忧的眼神仿佛是地狱的魔鬼,“照影神功,万法皆空。你,你怎么可能把我石化,不,这都是假的,全他妈是假的!”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左手一拳狠狠砸在地上,整个人委顿地半跪下来。 李无忧摇了摇头,道:“相信自己是个好习惯,但千万不要迷信任何武术,因为这天下没有任何一种武功法术是无敌的,任何时候,只有聪明的脑子才是最重要的。叶兄啊,你就是太相信照影神功了,不然又怎么会被我一剑未出就打败了呢。” “你……天下真有能破照影神功的结界?” “自然没有。我不知道你们照影神功是如何让法术全皆失效,但浩然正气号称能破尽天下法术,不过是因为练到极致之后,它本身就能与天地融为一体,而天下所有的法术的力量来源其实都是来自天地的五行之气,自然对它行不成任何作用。我不知道照影神功的特点,就在掷出的那柄刀上加了一些不能攻击的浩然正气,并同时用上了天巫独门法术‘火尽薪传’,呵呵,你虽然将那刀击入地上,但却已然有一丝合并了火尽薪传灵气的浩然正气钻入了惊鸿剑内。呵呵,听上去很矛盾是吗?专破法术的浩然正气居然能和法术的灵气并存?这个是小弟的秘密,恕难奉告。好了,现在你的惊鸿剑内就有了一丝我的真灵二气,而你注入剑内的惊鸿剑气实在太强,让你根本无法察觉这一丝异常气息,呵呵,之后的就简单多了,随着你运气转折,那丝已然和你惊鸿剑气融为一体的气息慢慢地透入了你的身体,之后,我使用这石化大法去石化的真气就是我自己的了,呵呵,哪能不成功?” “你……真是个天才!只怕是陈不风在世,大荒四奇复生,也不可能是你这奸诈小鬼的对手!我若放手,你十年之内必能一统天下。”叶十一叹了口气,“只是可惜萧师弟却只需要五年,可惜了!” “可惜?呵呵,你不会以为你凭一条残臂还能胜我吧?” “我说过,我不会输的!”叶十一狞笑一声,站了起来,一掌拍在身后那棵菩提树上,磨盘粗细的菩提树顿时被打得一震,齐根飞了出去,原地露出一个大坑,坑里一个大布口袋。 李无忧笑了起来:“呵呵,看来你还有秘密武器啊?好,我倒要见识一下谢老儿还传了你什么法宝。”反正老子现在胜券在握,怕得谁来。 口袋委地,绳索解去,里面却是一个人——一个昏迷的女人。 “小兰!”李无忧再也没有想到里面并非什么秘密武器,而是多日未见的慕容幽兰。之前他天眼扫描过一次,并未发现周围有人埋伏,显然慕容幽兰的生命气息是被那菩提树的生气所遮掩了。这一招真他妈的狠! “别过来!”叶十一左掌成爪抓在了慕容幽兰咽喉处,“李无忧,今日你若不肯自废武功,退出江湖,我这就杀了慕容幽兰!” “你真卑鄙!”李无忧大怒,他不是没有想到那些所谓名门正派也会做出如此卑鄙龌龊的勾当,只是没有料到谢惊鸿的传人也会这么做。 “为了这个天下,叶某一人毁誉何足道哉?”叶十一淡淡一笑,声音中却不无苦涩,也许不到最后,他也不愿意出这一招的吧。 李无忧忽然哈哈大笑:“好,叶十一你真是有种,有种你就杀了她,老子最多杀了你给她报仇就是!” “你就一点不心疼么?”叶十一冷笑道,“你和她的感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别以为装得满不在乎,就能骗得了我。” “女人嘛,不过是泄欲的工具而已,老子多的是!这个女人老子早就玩腻了,你尽管杀好了!喜欢的话,你也可以先玩玩再杀!”李无忧也是冷笑。 “你……你够狠!”叶十一只听得毛骨悚然,这家伙简直不是人,但他随即冷笑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她的身份?嘿嘿!我现在就用你留在我体内那丝浩然正气将她置于死地,然后我就去告诉慕容轩知道,你说他是相信我这个剑神传人,还是相信你这个小人?到时候他必定找你报仇,你依然无法统领大军,我的目的依然可以达到!” “好!说得好!你不说我还没有想到呢!”李无忧嘻嘻一笑,忽然一剑刺了过来。 叶十一大惊,待要对慕容幽兰加重手法,却发现李无忧这一剑所指并非是自己而是慕容幽兰,他这是杀人灭口?惊疑之间,灵光蓦然一闪:“糟糕!他手上拿的是我的惊鸿剑!” 李无忧这一剑决绝无回,快若惊鸿,从出剑的姿势到剑路的运行,都完全是刚才叶十一所使那招“雪泥鸿爪”的路子,而他手上拿的正是惊鸿剑,杀了慕容幽兰,慕容轩自然会将账算在叶十一身上。所以,无论现在李无忧能否立刻击杀叶十一,这个黑锅就全扣在后者身上了。 这千钧一发之际,叶十一已然想清楚李无忧的打算,他猛然将慕容幽兰朝旁边一推,自己挺胸朝那剑路迎去。 “扑!”这一剑正中他心脏。 “你……”在李无忧的算计里,叶十一应该不会让自己杀了慕容幽兰,但没料到他竟然自己迎上剑来。 “李无忧,这一招算你赢了!”叶十一踉跄倒地,口中鲜血喷了出来,惨笑道,“我的剑法或者能赶上你,但心计却胜不了你。你也确实够狠,最后连反嫁祸这一招你都能想到,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刚才我若是不推开慕容幽兰,让她和我一起死呢?” “我连你肯自杀都没算到,又怎么会算到你会选她和你一起死?”李无忧叹了口气,“只不过我知道你虽然什么卑鄙手段都肯用,但依然是个君子,你可以冷静地看着千万人死,但绝不会多伤一个无辜的人。看来,这一把算我赌对了!” 叶十一愣了好半晌,道:“连最爱人的性命你也敢赌,你果然是个狂人!只不过,有件事你永远也没想到。谢惊鸿不仅仅是我师父,他还是我父亲。当日他错手杀了我娘,内疚欲死,他将所有的心血和补偿都放在了我身上。” “你……我明白了!”李无忧全身冰寒,叹道,“你才是个真正的狂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手段。我这一招虽然赢了,但整个这一局却是输了。唉!其实,你我立场若非不同,倒可以做个朋友。” 叶十一这一死,谢惊鸿自然和李无忧不死不休,半点回旋余地也没有,那么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也许是吧!”叶十一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只是还有一件事,你是绝没想到的。” “什么事?” 叶十一凝聚最后的力气,一掌拍在慕容幽兰肩上,后者顿时睁开眼来,却早已是热泪盈眶。 “小兰你……”李无忧大吃一惊。 “李无忧,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第157章 慕容幽兰呜咽一声,夺路狂奔而去。 “哈哈!李无忧,你再也想不到吧,我刚才只是点了她的合眼穴,并不是点了她的昏睡穴。”叶十一仰天大笑,“慕容轩这一招棋,你始终……始终还是要落在我算计……”声音渐小,终于再不可闻。 李无忧痴痴呆呆,慢慢软倒,眼泪顺着脸颊默默流淌,溅到惊鸿剑上,激起一串碎玉。 狂风骤大,扫遍了整个波哥达峰,满山树鸣,尽带呜咽之声。 萧如故的身影在山间密林中忽隐忽现,他并不择路,只是一昧朝着西北方飞掠。他自己也不知道掠了多久,只是知道自己已经翻越过波哥达峰的山脊,开始走下坡路。 此时他无暇思索李无忧究竟是如何策反贺兰凝霜的,也顾不得独孤千秋放毒能否成功,身后那数万萧国士兵的生死,因为他知道叶师兄武功虽然超卓,心计也颇深沉,只是他却有些迂腐,未必是李无忧的对手,自己当前的要务就是赶快下山,不然自己将是萧国历史上第一个埋骨异乡的皇帝。 不知何时,忽然刮起了大风,直将他身周一片声息全变做了树叶哀鸣,听到耳中,全是风声鹤唳,全像是在嘲笑他。当日自己挥军七十万,破梧州,过苍澜,入凭栏,跺一跺脚,六荒八合无不震动,何其风光无限,眨眼之间,却是兵败如山倒,若非叶师兄及时现身,连孤家寡人在这山野里奔命的机会都没有。 萧如故这样想时,却没有想到自己已经丧失了生平第一次杀死李无忧的机会。此时失去慕容幽兰并且被叶十一算计的李无忧也同样是个失败者,正委顿在遍野山风里,脆弱得一个寻常农夫都能要了他的命。 “呵!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至少我终于知道李无忧这个人的存在,不至于将来受更大的创伤!”萧如故最大的好处就是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乐观的心态,冷静而审慎地分析问题,“凭栏关虽然还有五万兵马,但那里已经被二十万西琦人完全困住了,如果陈过再叛变的话,自己到时候就真的插翅难飞了。当然,陈过也有可能没有叛变,不过这个可能性是非常小的,贺兰凝霜不会傻得让西琦陷入几面是敌的绝境。好了,那么唯一的去路,就是前往雷州与耶律楚材会合。” 想通这一关节的时候,萧如故已经到了波哥达峰的山脚,隐隐听到前面涛声叠浪,在走几步,却已然是苍澜河到了。 此时天色已明,隐隐可见河滩上人影渺渺,连一叶渔舟也无,他方自一呆,忽听身后喧哗不绝,掉头回顾,不禁长叹:“莫非真是天亡我也!” 却是一个千人队的楚军如飞赶来,口中大嚷:“活捉萧如故!”喊杀声震天,群鸟乱飞。 忽听一声清厉的鹤唳,鸟群散去,一羽白鹤从天际飞来,落到他身边。 “清羽!你怎么来了?”萧如故手抚鹤羽,满是欢喜。 白鹤长短不一地鸣叫了数声,萧如故讶道:“你说师父急匆匆地去了东面,却不让你跟去?” 白鹤又叫了一声。 “他老人家行事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不管他了!”萧如故摇了摇头,回头见追兵渐近,微微皱眉,白鹤清唳一声,张嘴便要扑上前,萧如故忙轻轻一拍鹤头,翻身上了鹤背,道,“你先带我回云州吧,我不想和这帮家伙纠缠!” 白鹤不甘地叫了一声,振翅欲起,但刚升三丈,忽地全身一重,再难上冲半寸,在空中一个盘旋,硬生生被压回地上,匍匐不动。 “萧王来我楚国杀完人放完火,连残局都没收拾这就想走,未免太也小觑我楚国了吧?”萧如故大惊之际,忽有一个声音钻入耳来,蓦然回首,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个银发长衫手中持折扇的中年文士。 “阁下是?” 文士一摇折扇,笑道:“青州慕容轩。” “原来是大荒三仙之一的慕容先生,失敬失敬。当日菊斋斋主面前,先生不是已立下誓言不问沙场是非了么?今日又在此拦截朕,又作何解释?”萧如故表面虽然镇静自若,心头却又是吃惊又是叫苦:一出手居然就将师父的神兽清羽给压得动弹不得,这是何等神功!老家伙不好好地在家养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第五十四章今是昨非 慕容轩道:“说来也巧,与独孤老弟一样,楚王刚刚已经聘我为楚国的国师,这才敢冒昧前来请萧天子到我航州去作几天客。萧王是明事理的人,没必要非和区区动手不可吧?” 萧如故直觉自己已经被慕容轩精神力锁定,望了望山上追兵,再看身后大江,记起慕容轩所精善的正是水系法术,别说自己照影神功并未大成,就是师父谢惊鸿在此,和他胜负也只是五五之间,不禁苦笑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楚问既然能请动你,这盘棋我早就输了一着了。好,我跟你走。” “人言萧如故人中龙凤,是个绝不轻言放弃的好汉子。唉!现在看来我是选错人了!”忽有一个叹息声响起。这声音本也不大,似是远远传来,随着大风盘旋,但却又凝而不散,那满天的大风似乎都在说“选错人了,选错人了……错人了!” 慕容轩一惊,深怕夜长梦多,忙透过精神力使出一个千水凝冰,想将萧如故冻住,哪知他才一发动,眼前已是一片黑光暴闪,一道锋锐到了极端的无形刀气已然当头砍了下来,他忙自御风避开,先前立足之处,却已经被砍出一道五尺宽的丈长裂缝。 “好强的刀气!”慕容轩骇然,精神力展至极限,四处搜寻出刀人的所在。 “呵呵!慕容先生是找我吗?”随着这声音响起,那满天的大风竟忽然消失得干干净净,而慕容轩二人却也看出那人的所在。水波淼淼,苍澜河的彼岸,一名白衣中年人正负手望天,意态悠闲,一柄黑漆漆的长刀正插在他足前的地上。 慕容轩和萧如故同时大吃一惊:这……这家伙还是不是人,这河少说有十丈宽,他竟然隔了一条大河还能劈出如此强的刀气! “何方妖魔,装神弄鬼?”慕容轩大喝一声,猛朝那苍澜河击出一掌。 下一刻,狂风呼啸,无数条闪电从天空降下直劈那白衣人,苍澜河内飞出五条青色巨龙,直朝白衣人噬去。 “还不错嘛!”白衣人笑了笑,地上那柄黑刀忽地自己弹出地面,化作一个黑色的光球,罩在了他的身上,只听见“铿锵”之声不绝,闪电和巨龙击在黑光上后迅疾弹开,消失不见。 “好厉害的光罩!”“好厉害的刀法!”萧如故和慕容轩同时叫了起来,只不过前者只看到光,后者却看出那个光球其实还是那柄围着那白衣人快速旋转的黑刀,黑刀先是磕飞那满天闪电,紧接着连出五刀,每一刀都正中巨龙前胸,直将起打成碎冰,再瞬间蒸发成水气,消失不见。 普天之下,竟然有这样的刀法?若非亲眼所见,慕容轩绝对不会相信。“看来今日一战,比起当日西湖大战独孤千秋,更艰难十倍了。”这个念头在他心头一转时,九龙击天大法便要使出。 却见那黑刀又已插入地上,那白衣人道:“慕容轩,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伤你,你还是走吧!” 慕容轩道:“阁下就凭一句话,就叫我走,未免有些太瞧不起我慕容轩了吧?” 那人却没答他,只是虚空一抓。萧如故立时觉得全身再不能动弹分毫,随即身不由己地朝苍澜河飞去。 慕容轩反应过来时,萧如故已然安然落在白衣人面前。这十丈之距,百余斤重物,居然在他虚虚一抓间就完成了置换。这是何等样神功,这人究竟是谁? 他正自大惊,直觉空气中一股不同寻常的波动传来,忙飘身闪避,黑光暴射,满天刀气擦身而过,人在空中,猛然一凛,才觉不好,身后一阵扑通之声不绝,拧身回头,那追杀萧如故而来的一干士卒已然全数倒地,喉咙上无一例外地有一道淡淡的红痕。 一千人,临死前却连惨叫都没来得发出一声!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刀法! 慕容轩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呆呆落地,竟不知道是进是退。 对面那白衣人却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尴尬,只是看着萧如故道:“不错,不错,比老夫初时想的好多了。我打算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萧如故痴呆半晌,终于摇头,道:“这个不行,先生你虽然神功盖世,又救了我的性命,只是我已经有师父了,不能改投别派。” “唉!看来你始终都赶不上李无忧了。要是他,我还没发话,他大概已经给我磕头了。”白衣人叹了口气,“罢了!看来你我是没有那个缘分了!你走吧!有我在,慕容轩奈何不了你!” 萧如故听到李无忧三字,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全身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忽地跪倒在地,大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哈哈!好极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白衣人大笑,忽然朝地上一抓,那柄黑刀顿时落到他手中,“既然你肯拜我为师,这柄刀就送你作见面礼吧!” 萧如故大喜,忙接了过来,入手处刀柄冰冷,说不出的寒彻心扉,他正自一惊,那冰冷感触忽然钻入顺着手心流入他手臂,迅疾走遍他全身经脉,最后融入丹田。 萧如故顿时只觉全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忍不住朝苍澜河扬刀一挥。 “哧!”地一声轻响,那河面竟生生被分作两半,滔滔奔腾的河水顿时为之断流,过得片刻,才又再次流动开来。 第158章 河对面的慕容轩顿时失色。 “啊!”萧如故身体脱力,倒在地上,随即挣扎着爬了起来,欣喜若狂,“哈哈,太好了!师父,这柄刀叫什么名字?” “破穹,破穹!这把就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魔刀破穹了!”那白衣人哈哈大笑,再不看萧如故一眼,扬长而去。走得数步,凭空消失不见。脚步过处,大风再次铺满苍澜河两岸。 慕容轩只看得目瞪口呆,这人不动声色间竟然能将那来去无痕如虚空一般不可捉摸的大风收放自如,他究竟是谁? “破穹刀!破穹刀!”萧如故握着那把刀如痴如狂,挥刀乱砍,那满天的风,一河的水,只被他劈得分分合合,呜咽着响。 慕容轩隔河向望,痴痴呆呆,只是念叨:“破穹,破穹!魔刀又回来了!” 大荒3865年,七月十二,破穹刀重归大荒,萧如故持刀狂舞于苍澜河畔,一河水止。——《大荒书。萧如故本纪》 李无忧浑浑噩噩了良久,终于有一刻知道心痛,刹时惊醒,满山寻找慕容幽兰,只是山风呼啸,夜色如墨,任他踏破封狼山,又哪里能找到慕容幽兰半分影子? 东方破晓,天色已白,林中禽兽先是看到眼前蓝光暴闪,之后是一个蓝影在山间飞掠,再后来却见是一个蓝色的人在那山间狂奔,片刻后却只见那人在那山间小路上跋涉,口中乱叫,最后,那人似乎再无力气行动一步,躺在原地,大笑大哭,嗓音嘶哑艰涩,禽兽虽然无知,但也觉那声音听在耳中竟是说不出的酸楚,几欲泪下。 北溟之时,他骤失慕容幽兰,只道佳人遇难,生死两隔,悲痛难以自止,此时明知慕容幽兰尚在人世,此后却是形同陌路,那般痛楚比之当时更甚千万倍。 自己十一岁那年已能洞悉世情种种,此后与四奇学艺七年,尔虞我诈之事从此也得心应手,却独独堪不透一个情字,英雄难过美人关,老子并非英雄,难道也有此弱点么? 他又悲又痛,又疲又倦,不时竟席地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悠然醒转,已是黄昏时分,回到原地,叶十一尸体宛在,人虽已死,嘴角依然带着一丝笑意,仿佛是在讥诮李无忧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脱不出自己掌心。 李无忧越看越怒,一剑将叶十一人头砍下,对着无头尸举剑乱刺,只将那尸体弄得千疮百孔,兀自不能解恨,猛地手掌一扬,一团烈火射到那尸体之上,只烧成一团灰,之后再一扬掌,顿时死灰乱飞,墨烟袅袅,竟是将叶十一焚骨扬灰了! 随即,他一脚朝叶十一的人头踢去,人头飞出十丈之外,随即炸成无数小块,一帮蓝羽鹰飞来,吞噬了个干净。 看群鹰将那人头连毛吞噬一尽,兀自盘旋不休,李无忧纵声长笑,其声高亢入云,洞金裂石,鹰群大恐,振翅欲走,却哪里能够?片刻后系数坠落山崖,殒命当场。 李无忧笑了一阵,终于倦怠,怔怔看着手中那柄惊鸿剑,心头渐渐惊恐:“以前听人说某人将仇家恨到极处,连仇家死了也不肯放过,鞭尸扬灰,没想到老子今日却作了。四姐曾说爱与恨乃是人世间最强的两种力量,我将叶十一焚骨扬灰,究竟是因为对小兰的爱多些还是对叶十一的恨多些?” 想了一阵,终究无解,他叹息一声,大步走到一处绝谷,于那柄惊鸿剑上刻下无数禁制封印,猛地朝对面山崖一掷,长剑齐柄没入石中,他手指一划,化石大法使出,那新出的石洞顿时封闭,宛然如旧,再无半丝痕迹。 望着那山崖,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壶酒,洒在地上,祝道:“叶兄,你我道虽不同,死后尚要算计我,但你一生为民,最后亦为民而死,此风朗朗,山高水长,无忧倾服。此生种种,就此烟消云散,希望来生,你我能把酒言欢。”语罢拜了三拜,扬长而去,再未回顾。 此时他心绪已平,心想小兰不过是气愤而走,待找到他时耐心解释,总有挽回之机,当即下了波哥达峰。 下得山来,战事已平,一群打扫战场的士兵见了他,忙丢下琐碎,上前行礼致意,有人喜道:“元帅你终于回来了!大伙都在找你开庆功宴大喝一顿美酒呢!” 李无忧笑骂道:“奶奶的!你们这帮臭小子,打仗不行,一提到美酒女人就来劲。” 那士兵顿时急了:“才不是呢!元帅,此次在你和军师的领导下,我们从库巢到潼关连夜作战,共歼敌十万,俘敌八万,逼得萧如故那狗头落荒而逃,乃是交战以来最大的胜仗,怎能说打仗不行呢?” “呵呵!算我说错了!大家辛苦了,统统有赏!”李无忧笑了起来。 众士兵欢声雷动。 李无忧要了匹马,奔向潼关,马蹄生风,景物转换,但那些士兵朴实的喜悦、看自己眼神中那炽热的感激和尊敬在脑中挥之不去,心情莫名地一片沉重。叶十一要让萧如故一统大荒,自是认为让萧国一统大荒,百姓能少流些血,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只是眼前这些人又何辜?如果统一的路途一定有人要牺牲,凭什么就是他们,而不是萧国人?他是圣人,百姓都是刍狗,不偏私,没有贵贱之分,自然认为少些人流血就是大仁大义,可我李无忧是小人,是狂人,我不能让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女人的流血来换取大多数人的流血。 他自幼流浪,见惯世态炎凉,渐渐养成凡事言利的性情,只是昆仑山中七年,日受文载道菩叶等人仁义慈悲感化,心胸渐渐开阔,下山之后渐渐有了几个心爱女子,又多了些担待,行事之间,也多肯为旁人作想,只是那也只局限在他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此后误入天地烘炉,得遇那白衣人,后者却在他心头种下一粒大善的种子,如今受叶十一所感,心胸自是更宽阔一步,想到了追随自己的兄弟,想到了楚国的百姓。 骏马电驰,他心思也是如电飞驰,想起自己的改变,不禁苦笑起来:“呵,李无忧啊李无忧,你可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叶十一不惜自死,看来不仅仅是为了要算计你的性命,甚至连你的心也算计了,古人所谓‘诛心’便是如斯境界吧。这一招确实够狠,有空一定要研究一下。” 后世人在论及李无忧时,多赞叹他的惊才羡艳,一生奇遇不断,却罕有发现李无忧之所以能成就不世之伟业,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善于学习,无论何种阳谋诡计,他都能一一吸收,并加以创新。 铁蹄铮铮,劲风扑面,李无忧的思绪似乎也渐渐发散开来:“提到改变,北溟有天地烘炉,能炼化五行之物,乃是最大的改变吧,但这滔滔人世岂非就是个更大的洪炉?任你是如何了得的鬼神,如何坚硬的顽石,只要进了这个洪炉,都会被那世情所炼化,变得神不是神,石不是石,何况我区区一个小人?但,什么才是小人,什么是狂人,又什么才是君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卑鄙无耻,那就是小人了吗?藐视世间人情,刀劈天地,尿浇鬼神,就是狂人吗?如果是这样,如果是那样,叶十一为达目的,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岂不也是个比我更卑鄙的小人,比我更狂的狂人?可他……心中所想的却是这天下的苍生,他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君子啊?” “对了!以前江湖上那些名门正派为了对付魔教,卑鄙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我当时只是鄙视,骂他们是伪君子,现在想来,其实他们又何辜?人生在世,行事的手段本来就没有一定。谁规定了君子就该木讷迂腐墨守成规,而小人就可以不择手段卑鄙下流的?手段就是手段,不能代表人心,古代帝皇治国都讲究‘内圣外王’,那些为坐上皇位弑父杀兄的皇帝却不也将天下治理成一代盛世的吗?对了!这君子圣人与小人之别,其实只在一个‘心’字。李无忧啊李无忧,你千万莫要以为只真小人和伪君子才会用卑鄙手段,那些心怀苍生的圣人们其实更加精善此道,举世滔滔,人心惟危啊!人只此人,圣贤畜生其实并无任何分别!”想通这些,他颇有今是昨非之感,放声大笑,打马快进。 天下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李无忧这马上一段苦思,为他日后改变天下打下了雄实的思想基础,从这一刻起,大荒乃至整个缥缈大陆历史的车轮已悄然变向。 刚到潼关城下,若蝶和叶秋儿已从城楼上飞了下来,轻轻握了握二人的手,紧紧将两人拥入怀里,相对无声,李无忧生出恍入隔世之感。 紧接着,柳随风亲率无忧军主要将领,王定和石枯荣带领潼关救国军将领,还有无数百姓,列队在城门口欢迎,鼓乐宣天,欢声如雷。 李无忧放开二女,一步步走到王定面前,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王定想起当日这个少年统帅初来时候,那个夏夜,自己等人在月华轩定计,自己兀自心存怀疑,之后他却委自己这个百败将军以重任,今日终于大获全胜,听到李无忧的话,他眼眶顿时一热,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喉中流动,哽咽着想说什么,李无忧却又已转头对柳随风道:“你果然也没有让我失望。” 众将见他话虽是对柳随风说,眼光却明显地落在那些出迎的歌姬舞女身上,显然李元帅所说的并非是说军师平定萧如故的赫赫战功而是于战火之中帮他保全了从帝都一路带来的歌舞乐队,当即便有张龙模仿着李无忧的腔调道:“恩,以我泡妞多年的经验看来,这些歌女都还是处女,完璧归赵,好啊,好得很,军师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第159章 众将大笑。 柳随风笑骂道:“他妈的,你这臭小子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不过说真的,才几天不见,元帅身边就又多了两位绝色大美女,泡妞手段与日俱增,又怎么会在意奴家这等庸脂俗粉?”最后一句话却是尖着嗓子,模仿女人腔调说的,同时他还拈了个兰花指,脸上神情亦是欲说还休,哀怨满满,便是叶秋儿见了少不得也生“我见犹怜”之感。 众人狂笑。却有玉蝴蝶道:“非也,非也。像叶姑娘和若蝶姑娘这样的绝色自然是天下男人梦寐以求,但庸脂俗粉有庸脂俗粉的好处,我辈男儿行事的宗旨其实是多多益善,数量上先提上去,质量上慢慢……” “恩哼,恩哼!”李无忧听这厮越说越不像话,再说下去非扯出淫贼公会不可,忙干咳两声,制止他继续胡言乱语。 但有花蝴蝶这等不识相的家伙却关心道:“大哥,你嗓子不舒服吗?要不要二位姑娘给你一个香吻,给你滋润一下?” 这话自然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叶秋儿娇羞无限,作势欲打,若蝶却只是淡淡一笑,千年修持,这些世俗尘埃早已难动她心了。李无忧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后者吓了一跳,慌忙闭嘴。 之后石枯荣、韩天猫等将一一上前给李无忧见礼。 阅兵完毕,众人一起进城,百姓长街夹道相迎,李无忧高立马头,微笑致意,但念及此情此景,最好热闹的慕容幽兰却不在,便是笑容也疲惫,失去往日张扬,百姓不知,只道这位元帅大胜之后竟然如此沉稳,毫无一丝得色,少不得要称赞一下这位元帅胜而不骄,谦逊有礼,实在是国家栋梁,军中柱石云云,好评如潮,加上柳随风令手下人刻意宣传,李无忧的声望在民间几达敌军闻之胆寒,百姓闻之鼓舞的境界。 回到石府,摒退左右,房中只剩下李无忧和柳随风二人。 两人自上次潼关一别,至今已是月余,别后各自东西,遇合离奇,此时重逢,柳随风本有千言万语欲问,却也不问,只是频频举杯,一切尽付杯酒一笑中。 两人虽刻意尽拣风月闲言下酒,最后话题却终于扯到眼前战局上来。 柳随风道:“我听寒士伦说当日你们潼关定计,曾有个什么西瓜计划,呵呵,我问他究竟如何,他却不肯详谈,这个人似乎对你忠心得很啊。” “妈的,想问究竟什么是西瓜计划就明说,干吗兜这么大个圈子?”李无忧笑骂道,“其实西瓜计划说穿了一文不值,大方向上不外乎是内联马大刀,外联西琦和陈国,同时派一支奇兵直捣萧国京城逼萧如故撤军而已,当时看来这似乎有点与虎谋皮,异想天开,呵呵,只不过在联西琦和陈国若是都不能成功,则使离间计,分而化之,而马大刀如是不就范,我就用擒王计直接将他击杀。所幸夜梦书很能干,马大刀也很识相,没有逼我用出杀招,而寒士伦则更是不简单,居然能帮我摆平西琦人,不然离间计虽然一定能够得逞,战果怕也没有今日这般辉煌。” 柳随风何等样人,李无忧虽然没说细节如何,但他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击节赞叹不已:“好计,其中这离间一计最妙,根本不怕败露,因为一旦败露,你的计策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妙啊!我柳随风自负智计过人,今日才只与你相差实不能以道理计。” 李无忧笑道:“这些肮脏龌龊的勾当,你即使想得到,也未必肯去做的,你服我,不过是服我居然可以如此不择手段罢了。对了,我听说你将秦凤雏升做了霄泉的头子,可有这回事?” 柳随风道:“是的。这个人虽然以前有过反复,不过还是颇有才能。” “当得起你柳随风一赞,他应该是不简单了。只不过这样一来,我答应某人的事,怕就做不到了。”李无忧叹了口气。 柳随风大讶:“谁?夜梦书吗?我倒觉得他在外交上更合适些,而寒士伦若不用在运筹帷幄上,怕也是暴殄天物吧?至于其他的,我看潼关这边似乎没有什么杰出的人才适合这个阴暗的职业了。” 李无忧摇了摇头:“算了,那个人我另外安排。霄泉就交给秦凤雏吧,不过他是直接由皇上提拔的,你自己多留点心吧!” 柳随风点头应了,又道:“刚才来了战报,贺兰凝霜在寒士伦的帮助下,昨夜已经成功诈取了凭栏关,镇守凭栏的五万萧军全部被歼灭。不过西琦方面的损失也很惨重,目前尚有十六万骑兵,而且贺兰凝霜对寒士伦骗他陈国已经和我们达成和议极为不满,已经将寒士伦下狱,事情有些棘手。” 李无忧笑道:“贺兰凝霜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没有回头草可吃的道理,现在这么做无非是想和我们讲条件,你派人告诉她打下萧国我们会多给她一个州,反正是慷他人之慨,我们何妨大方些?” “哈哈,好句‘慷他人之慨’,就这么办。”柳随风大笑,但随即眉头却皱了起来,“只是陈过那边,又该怎么解决?” “奶奶的,我听人说现在军中的士兵平时都管你叫诸葛二亮了,怎么现在什么都要老子出主意?自己想!”李无忧没好气道。 柳随风知道自己装得有些过分了,忙道:“好,好,我自己想。咦,有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看不如就再慷一次他人之慨,也多分一个州给陈国,而且此时陈过也正被西琦军队两面夹攻之下,他想不答应合作都难。” “正合我意,这事你交给寒士伦去办吧!”李无忧点头,“对了,那两位打算趁火打劫的兄弟怎样了?” 柳随风笑道;“这两人都莫名其妙得很,天鹰初时借口黄州军包庇正气盟叛徒,出兵二十万猛攻黄州,打了一阵,前天忽然说自己已经找到了人,赔了十万白银给我们,自己灰溜溜跑回家去了,而平罗那边拉了三千怒龙战舰南下天河,驶近渤海湾,大家都以为他们出兵柳州是早晚间事,谁知道这帮人先是大摇大摆地在渤海湾转了个圈,和柳州军打了个招呼,昨日施施然地又跑回家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旅游的呢!” 李无忧喝了杯酒,悠悠道:“随风啊,我现在终于相信你的话了,这司马青衫还真算得上是位了不起的英雄。” 柳随风却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平罗那边还好说,天鹰却有些蹊跷,他们和萧国都一般是远交近攻的政策,两家关系一直是良好得很,这次在萧军没有任何败相的时候忽然撤兵,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你又想到什么了?”李无忧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柳随风暧昧笑道:“听说那位才女公主自芸紫从航州一别后,对你可是想念得茶不思饭不想,她这掌上明珠要是在老头子身边说两句好话,司马丞相在暗自多送些银子,刘笑还不连下十二道金牌将赵固召回?” “滚!”李无忧作势欲踢,抬至一半,却没了兴致,“算了,老子今天心情好,饶你一遭。我看多半是他们内部出了乱子,我听说他们天鹰这个正气盟以前好像只是平罗那边的一个分舵,最后虽然在刘笑的支持下发展起来了,但这两年却只剩下个空壳子了,江湖上人对这个南正气根本就不感冒,大家提到正气盟,似乎都说的是平罗那个北正气。我看他们这个借口或者真带了些麻烦给他们也不一定。” 柳随风沉吟道:“这也未必没有可能,不过具体的情形,还是得回去问司马丞相才知道。唉,这江湖中四大宗门,四大世家,八大门派,哪一个不是和当地朝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朝中大佬们动一动脚,他们自然要颤两颤,但他们要是嚷一嚷,朝中的人也不能等闲视之。毕竟如今的江湖早已不是江山一角,而是整个撑起了江山啊。说起江湖,对了,你最近一直四处浪荡,有没有见过碧丫头?” “见过!不过又分开了。”李无忧叹了口气,随即眼前一亮,“我明白了!天鹰这事多半和她有关!” “和她有关?”柳随风不解。 “对。呵呵,我们这位碧小姐可是越来越厉害了,这次竟然帮着古长天重出江湖了。”李无忧虽然是在笑,却说不出的苦涩。 “等等,你,你是说……魔骄古长天?”柳随风只疑自己听错了。 李无忧无奈,将遇到寒山碧后被骗解开十面埋伏大阵的事说了一遍。 随即是一片安静。 良久,柳随风道:“你怀疑是古长天在暗自影响天鹰的政策,想坐山观虎斗,然后坐收渔利?如果是那样,事情就难办多了。” 李无忧道:“是啊。不过古长天想要完全重掌天鹰,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件事你知道就可以了,谋划的时候把他算计在内,但别传出去,免得人心惶惶。” 柳随风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李无忧道:“如何乘这个千载良机灭掉萧国,你有什么良策?” 柳随风笑道:“凉策没有,热策你要不要?” “热策?你他妈热豆腐去吧!”李无忧也笑了起来。 柳随风见他笑得虽然欢畅,眉宇间却隐隐有一丝忧色,道:“无忧,你当不当我是朋友?” 李无忧不明白他的意思,笑嘻嘻道:“若无你这样的狐朋狗友,谁与我酒肉与共,狼狈为奸?” 柳随风却没有笑:“可你有太多的事瞒着我,有的事我不该问,也不能问,但我看你从进潼关始,就一直是强颜欢笑,有什么事情,即便我不能帮你,但你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些。” “他妈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三八了?” 第160章 李无忧笑骂起来,“英雄无奈是多情啊。你那么聪明,难道还能猜不到?” 柳随风道:“我猜就和小兰有关。进潼关这么久都还没见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他妈还真是啰嗦得可以,我看你哪天因公受伤后完全可以去应征保姆!”李无忧骂虽然是骂,但还是将遇到叶十一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柳随风只听得眉关紧锁,忍不住也骂了句粗话:“这个叶十一果然他妈的够狠!不过你放心,小兰只是一时气愤,慢慢就会想通的,我一会就让秦凤雏秘密派人去找。”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才又道,“其实当初我就劝过你,早点将那丫头弄上床去。只要你得了她初夜,在床上将她征服,再加点甜言蜜语,那便一切搞定,以后无论你犯什么错,她都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现在好了,有得你烦了!” “你知道个鸟啊!这道理老子会不懂吗?”李无忧恨恨道,“还不是碧丫头捣的鬼,女儿香你听过吧?” “哈哈!算你倒霉!”柳随风哈哈大笑,见李无忧双眼中几乎没冒出火来,忙道,“其实她肯给你用这毒,说明她心里已经有了你,你们早晚会在一起的。不过无忧啊,妻子岂应关大计,至此重要关头,儿女私情的事能放就先放一放。” “靠!你小子说得轻巧,说放就能放的吗?情与义,值千金,想我李无忧乃是情义两全的杰出好男人……” “你这无情无义的家伙要是有情义,母猪也会上树了。”柳随风笑骂一声,推门去了。 “咦!那边又没树,随风你跑那去做什么?” “替你栽树!” 送走柳随风,王定来见,将朝廷晋封他为无忧公的圣旨送上,李无忧看了看,皱眉道:“这么快就封公了,这次大败萧如故的大功再奏上去,皇上还不头疼死了?” 王定笑道:“如此大功,皇上还有什么好头疼的了?当然直接封您为王,再赐黄金百万,加一千个风骚美女。” “靠!几天没见,你这小子说话也如此没正形了!”李无忧笑骂了声,随即想起自己第一次得到封无忧公的消息还是从师蝶翼那里,当即道,“说到风骚美女,好久没去逛窑子了……走!陪老子去捉月楼逛逛!” “不行啊,元帅!”王定吓了一跳,“末将还有好多善后工作要做呢,!” 李无忧嘿嘿一笑:“天大地大,嫖妓最大。有什么比逛窑子更重要的?” “不,不,不行啊元帅,要是被秋儿姑娘知道了,你还能活吗?” “嘿嘿,我一个人去,当然是活不了,但是如果是你硬拉着我去……” “砰!”李无忧话音未落,王定已经重重摔在地上。 “哦~~你小子惨了,这地上铺的乃是极品白玉石,你看你这一摔已经砸碎了一、二、三……一共十八块,每块五万两白银,一共是八百万两,这些都是公物,大家熟归熟,本帅向来一心为国铁面无私的,最多给你打个八折给你,还有六百四十万两,你赔吧……” 最后的情形是,有人看见李无忧元帅满脸痛苦状地被王定拉进了捉月楼,李元帅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地喊:“王定,我也很想休息一下,但还有那么多公务等着我处理……” 于是整个潼关的百姓都知道了李元帅一心为国,大胜后连逛窑子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真是个公而忘私的好官,百姓的贴心人啊,这次逛窑子的直接后果是军中收到褒扬的锦旗、烧鸡、茶叶蛋之类的东西无数,民众示威游行强烈要求给李无忧元帅假期,奇怪的是,作为提出“给李无忧元帅休假”的王定将军,在回到军营后很快被人扁成猪头,而经过霄泉负责人秦凤雏将军根据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明察秋毫的侦察后,作案凶徒却一直未能成擒,此案后来终于成为大荒十大疑案之一,而王定本人更莫名其妙地入选年度“谁是最可怜的人”大奖提名…… 进得捉月楼,刚打发王定自去寻乐子,主事的师七就亲自迎了上来,并安排他进了苏容的房间。 问起师蝶翼,师七说今日凌晨已经回黄州了,李无忧大是愕然:“上次的生意还没谈好呢。我刚进潼关,她怎么就走了?” 师七道:“这个小人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三小姐临去前吩咐小人务必将这封信亲自交给元帅。” 第五十五章凤舞九天 李无忧接过信,拆开一看,上面却只有一行娟秀小字抄了一联古诗: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这是示爱?”李无忧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却想这不该是师蝶翼的作风,只是沉吟良久,一时却参不透其中玄机,便道:“七长老,你们有没有萧如故的消息?” 师七竖起三根指头:“三万两!” 李无忧摇头:“不行!一万!” “两万!” “我靠!不行,不行,太贵!你当我李无忧是三岁小孩吗?一条消息卖那么贵!” “那大人您说多少?” “怎么着,怎么着……怎么着也得少一两!” “……成交!” 收了银票,师七道:“我们最新的消息是,昨天晚上他全军覆没,李无忧追赶他进了封狼山,之后行踪成谜,估计正在安然无恙地逃命中。” “他妈的,你耍我啊?”李无忧大怒,一把抓起师七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师七双足悬空,却不紧张,笑容可掬道:“呵呵!无忧公何必动气,您刚才只问有没有萧如故的消息,没说你知道不知道的啊?我没说他老爹是谁,家住何处,已经算是对得起你了。” 李无忧狠狠瞪了这满脸肥肉的奸商一眼,随即笑了起来,将他头脚倒转,温柔放下,道:“七长老果然是个妙人,希望以后我们能合作愉快。你去将苏容姑娘叫来,我要和他做另一笔生意!” 师七揉了揉头,笑嘻嘻去了。 不时苏容烟视媚行地转进屋来,退去左右,关上房门,口叫拜见楼主,嘤咛一声扑了上来。 李无忧被她怪异举动吓了一跳,慌忙避开,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容扑了个空,嗔道:“人家自幼便是个孤儿,师父他老人家就当我们是亲生女儿一般,以前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我们三姐妹见了楼主都是这样行见面礼的嘛!现在你是我金风玉露的楼主,这见面礼当然照旧啊!”说时又扑了上来。 李无忧啼笑皆非,将她抱入怀里,一巴掌重重打在她丰臀上,说道:“你这小妮子,心眼就是多!那下次我见到你们三姐妹,你们一起扑上来,我就算左拥右抱也顾不过来啊?” 苏容笑道:“现在和您有关系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了,您还不是一样都兼收并蓄了吗?我们三人又算得了什么?” 闻到话里的酸味,李无忧顿时想起了正事:“容容,如姨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苏容嗔道:“我还以为你都将盼盼师妹给忘了呢!师父他们中间遇到些耽搁,不过还算顺利,出海已经有两天了。” 想起朱盼盼,李无忧心头又是一痛,喃喃道:“不会的,这一辈子我也忘了不她的。” 苏容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你有没有忘掉奴家呢?”说时身子上下轻微蹭动,不老实地挤压着李无忧的胸膛。 李无忧小腹一热,立时就有了生理反应,呻吟道:“死妮子,又挑逗老子。小心老子给你,给你……!” “君子一言,给你一鞭。好哥哥,你就给奴家一鞭吧!”苏容这句话一说完,李无忧再也忍不住,抱起她就朝床上飞去。 也许随风说得对,要征服一个女人,除了要征服她的心,还要征服她的身体。 这一场好战…… 云收雨歇,苏容枕着李无忧的肩膀,有气无力道:“上次看你没反应,还道你不正常呢。没想到原来是深藏不露,居然这么厉害!我要不叫投降,一会怕是下不了床了。” 李无忧嘿嘿一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苏容使劲掐了他胳膊,嗔道:“你这家伙坏死了!” 李无忧尖叫道:“奶奶的,怎么你们女人都会这一招啊!” 闹了一阵,苏容道:“对了楼主,正值一举灭萧的紧急关头,你却来找我,不会是良心发现,忽然想起了奴家吧?” “呵呵,良心发现当然是有的,不过还有点事情要你帮我去查。”李无忧嘻嘻一笑,“不过先说好,不许吃醋。” “奴家哪敢啊?”苏容幽怨道,“是不是要查你那些老婆的行踪啊?” “呵呵,好容容,你可真是聪明!难怪老子越来越喜欢你了。”李无忧笑了笑,随即将慕容幽兰和寒山碧的特征说了一遍,最后正色道,“记住将小兰的事通知慕容世家,另外一切要秘密进行,不要和霄泉和师家的人起冲突,其次帮我留意一下萧如故的行踪,这家伙才是心腹大患啊。” 回到军中,已是正午时分,诸将问起行踪,李无忧只说是上师家探了些消息,众人不疑有他,各自退去。未几,秦凤雏来报,凭栏关飞鸽传来好消息,贺兰凝霜得到李无忧盖印的亲笔允诺后,已将寒士伦释放,后者已孤身再往梧州去说服陈过。 到了黄昏的时候,寒士伦再次传书,说已与陈过初步达成和解协议,不过提到撤出梧州,陈过却有些不甘,多方推诿,而攻取萧国一事,也说自己师出无名,不愿就范。 看完传书,李无忧笑了起来:“随风,兵家言利,陈过不肯出兵,是不是你将我给他的好处私下给吞了?” 第161章 “我也要有那么大的胃口才行啊?”柳随风没好气道。 “没有?看来是我冤枉你了。其实临阵倒戈这么大件事,陈过他自己怕也做了不主,我们确实有点为难他了。”说到这里,李无忧沉吟起来,“对了,这个陈过有什么弱点没有?” “听说这位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虽然很好,不过女色方面怕已力不从心,家财万贯,怕财宝也收买不了他。虽然好酒贪杯,但在战时从来都以茶代酒,以前有个手下将官犯了错,私下里拿美酒贿赂他,却被他当即推出去斩了首。酒色财气,这前三样他都没有,真要说能利用的弱点,怕就只有最后这个‘气’字了,这人很有些傲骨,颇有些坚持,呵呵,当然换个说法就是太傲气,迂腐固执,我们可以从这一点入手。” 李无忧点了点头:“不错,这点确实可以利用,看来这次得我亲自去一趟。库巢那边还有多少兵马?” “可用的大约五万……你不是想硬来吧?” “对付这种人,不给他点苦头吃,他还以为你只会讲大话呢。”李无忧淡淡一笑,但柳随风却看见他眼神中一丝厉芒闪过,心头已然替陈过暗自祈祷,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挑这个李无忧最郁闷的时候惹他。 虽然李无忧很想即刻就赶赴库巢,只是打扫战场,处理俘虏,粮草后勤等等积压了许久的事也都需要处理,当然和许多人别后重逢,也不能片刻欢聚都没有就散的,譬如说若蝶、叶秋儿、张龙和赵虎,另一方面,虽然有柳随风襄助,但石枯荣、秦凤雏、王定和夜梦书等人也是有些事要交代的。 虽然是快刀斩乱麻,但当这些一一交代完毕,最后送走石枯荣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李无忧就在石府摆下庆功酒,大宴军中众将。 席间诸人少不得向李无忧频频举杯,更拿若蝶和叶秋儿说笑,正自酣畅,忽听外面喧闹之声不绝,随即有秦凤雏跑了进来,朝李无忧附耳道:“元帅,有位义士调戏百姓的女儿,被抓住,这会那百姓的家人闹到府门口来了!” “有调戏民女的义士吗?”李无忧愕然。 “对,就是帮我们烧掉萧如故军营那些义士。” “是他们!”李无忧只觉得头忽然大了。当时他叫这帮淫贼去烧萧军军营本来是打算让他们送死,顺便吸引萧如故的注意力以配合王定的奇袭,哪知道由于柳随风的突然出现,事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这帮淫贼却运气好得自己都不信,居然轻而易举就将萧如故的军营烧了个干净,当时军中将士问起这些人的来历,李无忧自不好说是淫贼公会,只说是一帮见义勇为的江湖好汉。 却不知这帮淫贼听说他们的会主居然就是大荒雷神,先是大惊,继而大喜,只觉有此强硬后台此后当可横行天下,虽然得到李无忧不许暴露身份的暗示,不敢明目张胆地采花,但此时都自觉立了不世奇功,暗地里哪里还按捺得住,除了几位被李无忧请来喝酒的头目外,其余人则随风潜入夜,采花细无声去了,只是乐极生悲,有一名手脚很不麻利的兄弟不小心被抓了起来。 李无忧笑了笑,对望着他的众人道:“各位将军,你们慢慢吃,我有点事去去就回。玉兄、花兄,你们两位陪我出去一趟。” 走出院子,李无忧对玉花两只蝴蝶道:“玉蝴蝶,花蝴蝶,你们立刻去将会中兄弟给我集合到城外的乱葬坑,不得怠慢!” 玉花二人领命去了。 一直没作声的秦凤雏忽道:“元帅,你是不是打算出去杀了那人,平定民愤,然后回来再杀了其余那三百人灭口?” 李无忧早知道瞒不过某些有心人,也不打算掩饰,笑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建议?” “呵,元帅要是信得过我,这事属下倒确实有个主意。” 出得门来,围观人群数量之多远远超出了李无忧的想像,门口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一片,而石府门口的整条街都几乎没给堵住,守门的卫兵正和一个粗布麻衣的老汉说着什么,老汉身旁立了一个衣衫凌乱的少女,正哭得肝肠寸断,大有不哭倒石府不罢休的架势,而作为元凶的某人垂丧着头,正可怜兮兮地跪在少女一旁。 李无忧瞥了那少女一眼,肥头大耳,远看是个人,近看是头猪,不远不近就人猪了,不禁暗自叹息:“这种货色也上,这位兄弟的品位未免太差了些吧!” 众人见李无忧来了,顿时欢呼,要求他主持公道。 “大哥救我!”那人大叫救命,抬起头来。 虽然一脸血污,但李无忧却已然看出,却是唐鬼,却装作不识:“你哪位啊?” “小弟唐鬼啊!” “唐鬼?不是吧,唐鬼哪有你这么帅?” “小弟千真万确是唐鬼啊!除了我,天下哪还有人比我长得更像鬼的?” “这倒也是!”李无忧失笑。 细细问了一遍三人,李无忧终于搞清楚了情形。原来那老汉是这少女的大伯,平时并不住在一起。刚才唐鬼喝醉了酒,乘夜闯进了那少女的闺房,然后竟躺在少女床上睡着了,少女半夜起来见枕畔多了个人,于是放声大叫,那老汉随即带人来闯进来,将唐鬼一顿暴打后,拖到了帅府来评理。 李无忧暗自松了口气,这事多半是偷盗了,问那少女道:“你家里没丢什么东西吧?” 少女哭道:“没有!” 李无忧暗叫不好,难道还真的是采花,忙又问道:“那他没有对你做什么事,比如非礼什么的?” 少女哭得越发伤心:“没有。” 李无忧大奇:“姑娘,他既没有偷你的东西,也没有非礼你,你伤心什么啊?” 少女更加伤心:“正因为他没有非礼我,我才伤心啊!连这么丑个男人都看不上我,我……我以后还怎么活啊?” 围观众人顿时大笑。 那老汉怒道:“笑什么笑?人长得丑点有错吗?都给我闭嘴!”谁知人群笑得更加大声。 “大伙都别笑了!”李无忧挥挥手,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老汉指着唐鬼道:“元帅大人,这家伙闯进我侄女家里,明显是意图不轨,虽然因为我侄女的机智而未能得逞,但他这么做明显毁了我侄女的清誉,请大人做主!” “这样啊……”李无忧沉吟起来,“老丈啊,这位唐将军呢,昨天晚上在烧毁萧军大营的战役中是立下了大大的功劳的,可说对我们整个大楚的百姓都做了贡献的,我还没有好好赏他呢,当然了,不能因为这个就放了他,他毕竟犯了错,不过若是因为他这一次酒后没有构成任何实质伤害的事就杀了他,老丈,似乎也有些不合适吧?” “恩,是有些不合适!”“年轻人嘛,喝了酒总是难免作些错事!”围观的人都纷纷应和。那老者也知道这不可能,说道:“一切凭大人做主!” 李无忧点点头,道:“这样吧,唐将军呢,容貌是那个……嘿,略有些对不起观众,不过人绝对是个大好人,本事很好,绝对的有为……有为中年,你这位侄女呢,长相也……恩,脱俗,脱俗得很,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做主,将他们撮合成一对,我这就赏他三百两银子,你们今天晚上就将这喜事办了。老丈,姑娘,你们可愿意?” 那少女扭捏着看了唐鬼一眼,含羞点头,用细弱蚊虫的粗亮声音道:“妾身愿意!” 那老汉见侄女都答应了,也道:“如此最好!” 忽听唐鬼大声道:“我不愿意!” 李无忧比了个杀头的手势,狠狠向下一切,认真道:“唐兄,你真不愿意?” 唐鬼打了个冷颤,忙道:“愿意,愿意,一切听大哥做主!” 李无忧笑道:“这就对了!我就说这样天下掉馅饼的事,你怎么会不愿意呢?来,来,老丈,你将他领回家去,洞房花烛吧!他若要有半点对你家姑娘不好,你就来告诉我,我先斩他小头,再斩他大头!” 众人大笑,纷纷夸李元帅说话风趣,贴近群众。 李无忧将欲哭无泪的唐鬼交到那少女手里,随即高声道:“各位父老,我无忧军是为保护百姓而生的,断不能容许有人危害百姓。今日之事,虽然情形特殊,而且没有造成伤害,但此罪已成……”说到这里,他忽然拔出无忧剑,寒光一闪,已将自己一缕头发削下,“唐兄弟的事,李某先为他受这一过,但仅此一次。今后若再有人胆敢祸害百姓,李无忧定斩不饶。”说时一剑砍向石府门前左边的一只巨石狮,石狮头齐颈而断,“诳当”一声滚出老远。 众百姓欢声如雷,大声叫好。 李无忧回头对秦凤雏喝道:“秦将军,传我号令,军中若再有人胆敢犯百姓者,有如此狮!” “是!”秦凤雏恭敬抱过那个狮头,纵身一掠,飞上石府房顶,将那狮头置于一显眼处,之后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里。 百姓先是一愣,随即彩声不绝。经此一事,李无忧秉公断案爱护百姓的美名顿时传了开去。 送走唐鬼诸人,李无忧又进府和众人继续喝酒,早有卫兵将此事通报府内,众将除柳随风古怪一笑外,其余尽皆佩服,大赞元帅处理得体,既平了民愤又保全了士兵性命云云。 酒席完毕,李无忧装着回房睡觉,随后上屋,迷失在夜色里。 到得乱葬岗时,玉蝴蝶和花蝴蝶等人已然等候多时。 秦凤雏过来附耳道:“所有的人都在了!” 李无忧点点头,对众人道:“潼关眼下兵凶战危,这大半夜的,各位兄弟依然不忘本职工作,忙着为公会四处扬名,可真是辛苦啊?” 第162章 众淫贼均是神情严肃作悔过状,却有一人平时嬉皮惯了,居然应了一声:“为美女服务,不辛苦!” “呵呵,是吗?”李无忧笑了笑,忽然身形消失不见,再回来时,已将那人抓到他先前立足之地,手起剑落,血光喷出,人头坠地,咕咕滚了老远。 众淫贼惊叫一声,随即噤若寒蝉。 李无忧再抬头时,已是双眼含冰,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我的身份,大家想必都清楚了?” 众人呆呆傻傻,只知摇头。 李无忧道:“我就是大荒雷神李无忧,但却不是你们的会主李不淫,明白了吗?” 众人大惊,但为他冷如刀锋的眼光一扫,迅疾安定下来,纷纷道:“明白了!” 李无忧轻轻拭去长剑上的血,慢条斯理道:“我想有一点你们大概还不清楚,你们的会主,已经被我杀了。有要报仇的尽管上来!有没有人?” 众淫贼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上前。良久,却有玉蝴蝶大着胆子道:“李不淫这个恶贼,作恶多端,恶贯满盈,李大侠杀了他,正是为民除害,大快人心,我们兄弟都是被他逼得四处采花,为江湖正邪两道所不齿,乃是大大的受害者,众兄弟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对于大侠您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替他报仇呢?大家说是不是啊?” 却没有人应声,生怕说错一句话,就会被李无忧所杀。 李无忧一脸寒霜地走到玉蝴蝶身边,轻轻伸出手,在玉蝴蝶惊恐神情中忽然用力拍了拍他肩膀,笑道:“玉兄弟,我就喜欢你这种爱憎分明的个性。” 众人吊在嗓子眼的一口气终于落下,花蝴蝶大声道:“玉大哥说得好,老子早看李不淫这个狗贼不顺眼了!李大侠为民除害,非但伸张了正义,还替我们报了仇,血了恨,从今之后,我花蝴蝶唯李大侠马首是瞻,一切听从大侠你的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淫贼忙见风使舵。同时,一场别开生面的控诉李不淫罪恶过去的声讨会在不自觉中拉开了序幕,在这里,李不淫先生很快从一位领导众淫贼起义的大英雄变成一位作恶多端逼良为淫的大败类,而检讨人自己却无一例外地变成了受害者,完美地诠释了一个有为青年是如何从社会栋梁变成人间垃圾的全过程。说到痛处,众人皆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好像全大荒受压迫人民的苦痛全落到了他身上。 一侧,李无忧毫不避讳地问秦凤雏:“你真的认为这帮两面三刀反复无常的人能担当重任?” 秦凤雏直视他的眼睛,说道:“元帅,须知这个世上有坚持的人其实不到百分分之一,这些人都是强人。其余的人都是风中草,河中水,顺风而倒,随波逐流,不知耻地说一句,凤雏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只会屈从于强者,风向哪里吹,河向哪里流,他们就跟到那里。历史虽然不是伟人所创造,却是由伟人所引导,而毫无疑问,您就是伟人,可以推动历史的强者,而他们和我,只不过是你跟在你身后的水,顺着你飘的草而已。只要你能强过所有别的人,我们就永远不会背叛你。你有这样的自信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收复他们,如果没有,则最好立刻将他们杀个精光,免起后患。” 李无忧似乎是第一次认识秦凤雏一般,仔细看了他良久,忽然笑了起来:“好!够坦白,有自知之明,我很欣赏你!好好跟我,我不会让你有叛变我的机会的。” “谢元帅!”秦凤雏大喜,低头拜倒,自站到一边,但后颈上的淋漓冷汗却落到了李无忧眼中,也许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吧。 李无忧收回目光,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才又道:“好了,各位兄弟不用再多说了。大家都是性情中人,见色起义,见了美女脚就走不动,这点李某清楚得很,因为我,李无忧自己也是这样的人。”语声至此一顿,见众人似都松了口气,才又道,“昨天晚上,你们帮了我的大忙,李某不是恩将仇报的人,所以唐鬼我不会杀,你们我也不会杀,虽然你们其实早该死百次。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让我费掉你们的功力,送你们一笔路费,从此之后给我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哪凉快哪呆着去。第二呢,就是加入我无忧军,绝对效忠于我,不得有半丝异心,否则嘛,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一声,他绝对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然,跟着我荣华富贵会有,而风险也比你们采花还大,自己考虑清楚。” 话音一落,李无忧猛地右手一扬,一蓬金色光雨激射而出,众人无一例外地感觉丹田一麻,随即却又全然无事。 李无忧道:“我已经在你们丹田种下封印,现在想离开的就可以从秦将军那里领了银票上路,不愿走的,我一会给你们解印。” 众淫贼面面相觑良久,终于有约五十人起身站起,小心翼翼在秦凤雏手中一一领过银票之后,默默离开,而剩余的二百五十一人却留在了原地。 李无忧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各位,李无忧代表全大荒的百姓感谢你们,因为从今天起,你们将脱离淫贼公会,开始从事一项异常艰辛但极其有前途的职业,从现在开始你们将组成一支特殊的军队,名字嘛,就叫……就叫‘凤舞’吧,好,就是凤舞!” “凤舞,凤舞!”众人大声叫好。 秦凤雏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不禁一跳,随即大喜,元帅这是暗示自己将是这支特殊部队的直接领导人呢。 “元帅真是天纵奇才,居然能想出如此清雅脱俗而又不失霸气的名字,属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玉蝴蝶大声喝彩,谄媚有加,“但不知元帅,你所说的‘异常艰辛但极其有前途的职业’究竟是指什么呢?” “淫贼!”李无忧轻轻吐出两个字。 “淫贼?”众淫贼目瞪口呆。 “没错!”李无忧大手一挥,激情彭湃,“从今天起,你们将走上‘幼有所教,壮有所用,老有所养’的职业淫贼之路,你们将是‘有追求,有才气,有教养,有纪律’的创世纪四有淫贼,你们将是淫贼中的精英,精英中的淫贼,精英中的霸主,霸主中的淫贼!” “切!还不是淫贼?”众人同时鄙视。 李无忧恬不知耻道:“当然是有那么点区别的!你们先跟秦将军走,他会安排你们如何成为一个四有淫贼。花蝴蝶留下。” 众人散去,花蝴蝶媚笑道:“老大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需要小弟帮忙?” “咦!你怎么知道?”李无忧微微诧异。 “我靠!我就知道……像我这么出类拔萃的男人注定要劳苦功高!”花蝴蝶一脸了解的神情,弯下腰去。 “同意……喂!你干吗脱我裤子?” “我这不是满足你的特殊需要嘛?”花蝴蝶一脸无辜。 “我满你大爷的蛋!”李无忧哭笑不得,一脚将这厮踹上天。 三分之一炷香后,伴随一声巨响和一声惨叫,地上多了一个大坑。 “花蝴蝶,没死吧?” “没有,不过我右腿骨折,肋骨断了三根,双臂反转,我强烈请求带薪休假……” “没死就他妈给我赶快起来!再废话马上让你下面那根东西去带薪休假。” “别!”这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未落,花蝴蝶已经衣冠楚楚地再次站立在李无忧面前,浑身上下一丝伤痕也无。 “哟!刚才那一脚碎玉腿我至少用了一成功力,居然毫发无损,不错不错!”李无忧笑了起来,“看来可以试试两成功力了!奶奶的,好久没有舒展筋骨了!” 花蝴蝶想起刚才要不是自己见机得快,用独门心法蝶舞花间借上冲之势化解了那一脚的力道自己已经全身碎成粉末了,但饶是如此,现在全身依然痛楚不堪,听李无忧说他只用了一成功力,只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抱住李无忧的双腿,放声大哭:“老大饶命!你要高难度的任务给我,直说就行了,小弟绝不讨价还价。” “乖!我就喜欢你这直来直去的性格!”李无忧摸了摸花蝴蝶的头,面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其实这件事也很简单,我听人说天鹰那边的军队最近正在招人,我打算派你去做卧底。” “卧底?就是江湖俗称内鬼,二五仔,中间人,摇摆人的那个?”花蝴蝶脸色顿时惨白,“被人发现会断小鸡鸡然后点天灯的,老大你还是饶了我吧!” “呵呵,小花你多虑了,有大哥我罩着你,你怎么会怎么可能怎么能够被他们发现?”李无忧笑道,“放心吧,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的。还有,我现在你背上画一道符,可以救你一命,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亮出我的字号,江湖上谁也不敢不买账是不?” “这也有理!”花蝴蝶心放下一半,不过还是道,“其实玉兄弟比我机灵百倍,武功又比我好,为何大哥你不选他去呢?” 李无忧露出一个不屑的神情:“切!年轻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是因为他一看就太机灵了,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嘛。哪像小花你成熟稳重,憨态可掬,别人又不是都像我这么聪明,怎么会疑心到你呢?” “说的也是!”花蝴蝶笑了起来,“好,这个关系全人类生死存亡的艰巨任务我接了。不过,大哥,你记得一定要罩我啊!” “没问题!”李无忧打了个一切ok的手势,“那兄弟你这就上路吧,我会派人和你保持联络的!” 花蝴蝶点点头,一扫刚才的猥琐,挺了挺胸,脸上神情霎时悲壮慷慨,顿有大风萧萧壮士不还的气概,大踏步朝东而去。 第163章 身后,李无忧感动得热泪盈眶:“多好的兄弟啊,被我送进火坑,连句埋怨都没有!” 话音刚落,已经走出十丈的花蝴蝶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李无忧吓了一跳,自己这么小声,没有理由他能听到的啊! “大哥,有件东西我忘了给你!”花蝴蝶手捧一支蓝色的玉瓶,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李无忧接过,道:“什么玩意?” “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烧营的时候,手下的兄弟在主帐里发现的。挺香的,送给你泡妞用!” “靠!”李无忧闻过之后勃然变色,狠狠一掌拍在花蝴蝶头上,后者惨叫一声,颓然软倒。 数日之后,有牧羊人在离潼关百里之外的某处密林发现五十具已经溃烂的尸体,报告当地衙门,仵作查为中毒致死,疑为凶杀,震惊一时,有名捕穷十年之功求凶手,竟不可得。 大荒3865年七月十三夜,李无忧在潼关城外乱葬岗成立无忧军团之凤舞军,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支日后被人誉为“凤舞九天”的军队将给他带来无穷的利益的同时,也给带来无尽的麻烦。 ——柳随风《萍踪帝影——我在大帝身边的日子》 大荒3865年七月十四,风高云淡,天光微曦,李无忧留下柳随风镇守库巢等候夜梦书带领马大刀使者前来,自己带着若蝶叶秋儿二女、秦凤雏、玉蝴蝶,加上王定、张龙、赵虎三各带本部兵马三万人,离开潼关,奔赴库巢。 刚至城门口,新婚燕尔的唐鬼便奔了出来,死皮赖脸的要跟着前往一起“博个功名”,众人多没见过此君,先是被其丑陋模样吓了一跳,随即纷纷露出厌恶神色。 李无忧笑道:“你这厮武功低微,连当个淫贼都会被人抓住,又凭什么替我上阵杀敌?” 唐鬼道:“我武功低微是不差,但我面相儒雅骨骼清奇,生具一副羞死潘安气活宋玉的绝世容貌,有我上阵,敌方女将自然对我投怀送抱,仗当然不用打了,而敌将若是个正常的男人,见了我还不羞愧而死,我方自然也可轻易获胜!” 好在李无忧一行人都是人中精英,修为出众,这才没笑死,但依然是笑得人仰马翻,肚子叫疼。李无忧心想有这活宝一路,调节一下气氛也算不错,这才勉为其难地将其留下。 出潼关后,皆是坦途,唯路旁火痕宛在,血迹斑斑,触目伤坏。 一路无事,众人快马加鞭,很快到达库巢城外。 这是李无忧第一次来库巢,却见护城河中尸体尚未捞尽,一河流赤,城墙不足七丈高,断壁残檐,千疮百孔,女墙箭跺已然破败不堪,上面血痕淋漓,北风吹来,夏日里竟也说不出的寒意逼人,当日种种惨烈不言自喻。 李无忧看到此处,想起柳随风就是凭借这一堆矮墙,一帮新兵,将那三十五万联军打得闻名胆寒,不禁一叹:幸好此人与我是友非敌! 正自感叹,留守的玉燕子秦江月和吴明镜已然率军民出迎,气氛热烈之极,众将劫后重逢,都是说不出的一番喜悦,只是李无忧见了秦江月容貌清丽,玉腿修长,大咽口水之余,少不得要脱口感慨“一朵鲜花怎么就插在了吴明镜这堆牛粪上呢”,而此番黯然神伤壮举自然为他赢得叶秋儿玉手“温柔抚摸”和众将哄笑白眼无数。 正自热闹,忽听一人大哭道:“大人啊,大人,奴家盼星星望月亮,望穿秋水,肝肠寸断,相思入骨,一颗等待大人的心碎了又补,补了又碎,今日终于得见大人,呜呜,真是苍天无眼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大荒有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无忧听这声音阴阳怪气,却依稀透着几分耳熟,糊涂不已,抬眼看去,却见人群左右散开,中间冒出一名发髻高挽身着一袭绿丝长裙的丑女来,正哭得梨花带雨,只将两颊腮红弄得脏污不堪。 “呜呜,大人啊,自那夜一别之后,已是数月,奴家想得你好苦啊!”丑女见到李无忧,顿时张开双臂,飞步扑了上来。 “不会吧?”所有人同时张大了嘴,随即向齐刷刷地望向李无忧竖起了大拇指,眼神中都透着高山仰止的佩服:这样的货色你也不放过!果然够狠! 李无忧却满头雾水,一脸冤屈:“美女哪位啊?” “奴家猪……哎哟!”丑女话音未落,身上已中了三脚六掌,飞上云霄。 “啊?”众人张大了嘴。 “知道自己是猪,还不滚远点?”若蝶、唐思和叶秋儿三位绝世美女同时甩下这么句话,互相击掌。 众人合嘴,狂汗! “乓!”盏茶之后,那人落下,将地上砸了个大坑。 半天没有动静。 第五十六章城下之盟 唐鬼朝李无忧试探性地看了看,见后者点头,立时欢天喜地的跑了过去,趴在坑口大叫:“喂!姑娘你没事吧?” “啊……”坑里升起一声长长的呻吟,“拳脚流香,舒筋活络,好爽啊!” “扑通!”三军全倒。 忽听一人嚷道:“姑娘,姑娘,我也是猪!你踹我吧!”朝三女扑了上来。 “不,不,三位姑娘,他不是猪,我才是猪!”“踢我吧,我是正宗的大荒花猪!”“我是古兰进口猪!”“打我吧,我是齐斯杂种猪!”“我是失传已久的创世神猪……”榜样带动下,人群争先恐后地朝三女围了上来。 ——于是库巢城外多了很多又深又大的坑,之后竟成了库巢一景,成了著名的爱国教育基地。只是每每后世的先生们指着这些巨石砸出的大坑,口沫飞溅地对他的学生讲当日库巢一战如何惨烈的时候,许多的史家却在为究竟这些石坑是无忧军还是联军的投石机砸出而争论不休甚至大打出手。 闹剧最后在李无忧的一声大吼中结束,唐鬼很快将那丑女捞了上来。 “说!你是谁?是不是萧如故派来的奸细?好!不用说了,看你冷酷得微微上扬的嘴角,不屑的眼神,凌乱得帅气的发型,肯定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汉绝对不肯出卖主子的人,来人啊,上大刑!”得到李无忧授权全权审理此案的唐鬼双手叉腰,很是威风凛凛,把一根鸡毛硬是当作了十根令箭来使。 “冤枉啊!”那人惨呼道,“我不是奸细!本将军乃是无忧军第三万人大队万夫长朱富啊!” “什么,你是朱富?就是那个曾任京城参将的朱将军?”唐鬼吓了一跳。 “不错!正是本将军!”朱富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脱掉了女装,抹去脸上的胭脂,“普天之下,除了皇上和元帅大人,谁还能比我朱富更加玉树临风,英俊潇……恩哼,顺便补充一句,我嘴角上扬是因为刚才摔歪了,眼神不屑是因为刚从地地爬上来不适应阳光而翻白眼,发型凌乱是因为我的金簪被你这狗才刚才顺手牵羊给摸掉了啊!” “哎呀!不好意思,我刚以为这里边有你通敌的密函呢!”唐鬼忙满脸堆笑地将袖子里的金钗拿出,给朱富戴上。 “咦!还真是你这臭小子!”李无忧终于认了出来。 “哈哈,可不就是我这臭小子了嘛!”朱富大喜,点头哈腰,谄媚着跑到了李无忧身边。 李无忧看了这厮一眼,笑道:“好好的,干吗这个打扮?” “这是军师教我的!他说你最喜欢看到美女了,而末将我生得玉面朱唇,貌胜潘安,扮女人一定是国色天香,定然能讨得元帅你和诸位夫人的欢心啊!” “玉面朱唇?鱼面猪唇!恩,果然,果然……”李无忧初时还一本正经,说到后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三女一愣,随即也全然不顾形象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 三军将士同时大笑。 朱富见此大喜:“咦!没想到军师教的法子还真有效啊!” 嘲笑声却激起了一直在旁边观察的玉蝴蝶的淫肝义胆,觉得这人身为堂堂大将军居然可以扮女人这么淫贱,实在是大有前途的超级淫贼,决定上前点醒这只迷途的羔羊:“朱将军,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军师,他报复你啊?”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柳军师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朱富顿时吹胡子瞪眼,“昨天我不小心在将巴豆洒在他酒杯里,他还说要给我好看的呢!” 玉蝴蝶:“……” 此时雷神名动九州,又挟大胜之威,正是大荒风云人物,百姓人人争睹,万人满巷,鲜花鸡蛋几乎没将李无忧湮没,他好不容易挤进得城来,已是正午时分。 李无忧一面与库巢的无忧军将领在秦江月的帅府大饮庆功酒,一面令张龙赵虎二人去军营中领了慕容幽兰和叶青松的万人队,归入自己麾下指挥。 酒席用至一半,秦凤雏忽然闯进,低低与李无忧附耳一番,后者眉头一皱,随即起身对众人说声失陪起立而去。 转过轩厅,终于来到帅府后花园,却见唐思与一白衣丽人一处湖心亭中对弈正酣。 李无忧挥挥手,秦凤雏告退,他一展御风飞行之术,翩然落到亭中。 二女这才惊醒,纷纷望了过来。 久违不见,唐思依然丽雅如昔,只是大为清减,脸上颇有风尘之色,见到李无忧虽只是淡淡说了声好,但眸子里却隐然有泪。想起柳随风所说自己在封狼山失踪后唐思一直自责颇深,足迹遍布了天河南北,李无忧心头莫名就是一热,只想不顾一切,立刻将她拥入怀中怜惜,却有外人在侧,好容易才压下心头冲动。 唐思道:“元帅,石姑娘有要事与你商谈,小婢先告辞了!” 第164章 李无忧点点头,唐思纵身掠出,于湖面几个起落,落到岸上,转入花园消失不见。 那白衣丽人本是背对李无忧而坐,此时终于转过头来。 一张清丽之极的脸猛然跃入眼眶,李无忧心中脑中同时一空,“人淡如菊”四个字几乎脱口而出,好不容易才忍住,但脸上神情却极是古怪。 丽人见他挤眉弄眼,不由轻轻宛尔,笑道:“白氏传人,原来如此。” 李无忧只觉这一回眸一轻笑都是风轻云淡,但却又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当得“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之句,正自没来由的心头一阵狂跳,但听她吐字如珠,不禁一呆:“什么白氏传人?” 白衣丽人微微一愕,随即笑道:“当今之世,除了白晓生前辈之外,莫非还有他人既通四宗武术,又熟悉菊斋的归去来兮剑法吗?” 李无忧恍然大悟,随即笑了起来,“石姑娘怕是搞错了,在下并非江湖字典白晓生前辈的弟子,而依在下看来,这白晓生可能是一个隐藏于暗处的绝密组织,他也未必就通菊斋的剑法。” 人在江湖,你可以不知道剑神谢惊鸿,你也可不知菊斋淡如菊,但你绝对不能不知江湖字典白晓生。白晓生又称百晓生,此人的身世、年龄、武术甚至连性别都不为江湖所知,只知其存世已有两百余年,而每年他都会为江湖正邪两派高手排名而作《正气谱》和《妖魔榜》,其中对每人每派武功法术的特点都如数家珍,其权威性从无人敢质疑。因此有人怀疑这位活了两百多岁的百晓生必然精通各派武术,乃是江湖事务无所不知的百晓生是神仙一流人物。 石依依轻笑道:“白晓生是个组织而非一个人?呵,李兄这个想法倒别开生面,却也不无道理。那么李兄,你能否告诉依依,你为何会菊斋剑法,又对淡前辈与冥神的恩怨如此清楚?” 李无忧笑道:“这两个问题本来都不能说,不过上次你帮过我,我就告诉你好了。你可知道菊斋有位叫郁栖湖的前辈?” 石依依神情一紧:“那是淡前辈的师姐,失踪已经五十多年了!你难道还是她的传人?” “不是!我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一堆枯骨了!”李无忧叹了口气,“她死前将自己密封在昆仑山的一个秘密山洞里,我不小心闯了进去,见到了她的遗言和那套归去来兮剑法。” “什么遗言?” “超级的长,不过都是废话。大意是说闯入此洞中的人,就是与她有缘,可学那套剑法,学成之后下山行侠仗义之类,这些武林前辈最喜欢玩的就是这种玄虚,搞得神神秘秘的。我资质比较差,学不会这套剑法,不过记性不错,只是顺便记了几招下来。” “呵,谁敢说雷神资质差呢?”石依依释然笑了起来,“只是菊斋的心法与别派不同,讲究的是淡泊清净,你的性子飞扬洒脱,不合适罢了!” 李无忧心道:“淡泊清净?老子看你们那更适合尼姑练吧!”口中却笑道:“那是,那是,我天生劳碌命,哪能和石仙子你超然世外相比?” “依依不是那个意思!”石依依淡淡一笑,“那么淡前辈和冥神的渊源,郁前辈的遗言中也有提及了?” “这倒没有。不过她让我下山之后,给淡如菊前辈和独孤千秋同时传句话‘悔不当初,早识千秋一百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凭空揣测,他们可能有些暧昧的关系,哈哈,倒没想到被我猜对了!”说到这里,李无忧忽然一拍脑袋,“独孤千秋那老家伙,每次见了我就喊打喊杀的,难道他知道我有事情瞒着他?” “哧”石依依被他憨憨的样子逗得一声轻笑,随即却是叹了口气,“‘悔不当初,早识千秋一百年’,这话莫名地让人一阵伤感!”语声至此,她拂衣立起,微一拱手,神色凝重道,“依依还有件事不知李兄能否告之。先前江湖传言,你曾偷盗四宗秘笈,依依颇觉荒谬,而如今却传你为苏慕白传人,依依更觉滑稽,不知阁下究竟师出何门,竟通四宗武术?今日能否一释依依之疑,也还江湖一片宁静!” 这番话本是平平淡淡,但落在李无忧耳中,只如碎玉琼珠般悦耳,心中说不出的舒畅,眼中佳人更是比花花解语,只恨不得将自己所知全数告诉她以讨得半分垂青,正要将心中隐秘脱口而出,猛然间丹田内浩然正气自任督二脉同时直冲头顶百会穴,脑中顿时一片空明,失声道:“彼心知!你是龙族后人?” “锵”地一声,石依依手中长剑顿时出鞘半截,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两个人四只眼睛一一对望,亭外湖水一片平静,亭中空气中却已满是肃杀。 “我看不透你,我杀不了你!”好半晌,石依依叹了一声,按剑还鞘,“你见过龙族的人?” 李无忧也叹了口气:“传说东海有龙族居住,族人有心意相通之能,我一直以为是无稽之谈,倒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话听起似真诚,其实不尽不实,原来红袖便是龙族,当年初入昆仑时,红袖更是没少拿彼心知来逗他,只是他服过五彩龙鲤,心意便有五种幻象,红袖也难以探测其真,之后他浩然正气有成,更自创心有千千结,心意幻想更是千千万,红袖的彼心知便更形同虚设,此时石依依故伎重试,哪里还不被他立刻认出! 石依依将信将疑,却终于莫奈他何,只得道:“此事请李元帅务必代依依保守秘密,免得引起江湖不安!” 李无忧嘻嘻一笑:“保密?那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想……我想……”李无忧一步步靠近石依依,脸上摆出一副色迷迷的神情,“石姑娘不妨猜猜,一个正常的男人遇到一个美丽的女人,这个时候会想要什么?” “你……”石依依脸色顿时一寒,足下却忍不住倒退,很快被逼到一处栏杆上,酥胸起伏不定,显然是怒到极处,却也坚忍到了极处。 “呵!一个正常的男人遇到一个美丽女人的哀求,当然是魂销骨熔,没口子的答应,又哪里能提出什么要求来?”李无忧微笑道,“所以恭喜你石姑娘,不巧得很,我正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石依依微微一愕,随即却是一笑:“李元帅行事果然总喜出人意表。不过也恭喜你,刚才你若是敢再上前半步,我布置在这落衣亭中的机关立刻就会发动。好了!有事告辞,咱们后会有期。” 白光点水,浮光掠影,霎时消失不见。 亭中,李无忧一掌朝亭中虚虚一按一抓,一颗闪着黑色光芒的珍珠顿时落在手心,嘴角露出一丝讥诮:“就凭一颗天雷就想要我李无忧的命么?石依依,你可真是太天真了!”随手抛入湖中,“要不是看在四姐的面子上,老子管你是臭石头的妹子还是东海龙女,还不是照上不误。不过龙族两百年未履大荒,事情怕是有些不同寻常……” “轰,轰,轰!”一连串爆炸声响,地动山摇,整个落衣亭被炸成粉碎。 “呜呜,原来是十八连环雷!死三八你好阴险!”脸黑如锅底头发冲天全身湿透的李无忧站在空中泪如雨下。 当日下午,李无忧带着从潼关过来的众将朝凭栏出发,随行队伍中除多了两万士兵外,尚有唐思。 很快到了凭栏关前,贺兰凝霜带着哈赤、寒士伦亲自来迎。 寒士伦为双方主将介绍完毕,贺兰凝霜和李无忧只是静静打量对方,并不说话。毕竟,这个少年,大荒最年轻的元帅,享誉天下的寂寞高手,这个女人,大荒最有权势的女人,弓马天下之冠国度的领袖,两位恩怨纠缠的当世风云人物,想见对方都已经是很久。 主将没有开口,其余的人谁也没有说话,烈日下干燥的空气沉寂而郁闷。 凝目半晌,贺兰凝霜忽道:“我当能定下西瓜计划并让柳随风、寒士伦这等人甘心追随的是如何了不起的当世英杰,原来也不过是一年方弱冠的黄口孺子!” 此言一出,无忧军群情愤然,立时箭上弦,剑出鞘,西琦军队也不禁大惊,哈赤举手,城上城下引弓挺枪严阵以待。 李无忧轻轻一挥手,无忧军众人齐整整将兵器归原,五万人的行动,却只带出了一声大响,随即鸦雀无声。 贺兰凝霜不禁色变。 李无忧淡淡道:“我当能苦攻库巢四十余日不能下的西琦国主是何等杰出废物,原来也不过是一鼠目寸光的半老徐娘!” 语到淡处原是冰。李无忧口气本是说不出的平淡,只是偏偏那话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冷酷嘲讽,两者相衬,其效果惊人之极。贺兰凝霜勃然色变,双眸一寒,右手已不自禁摸向腰间刀柄。 “恩哼!”寒士伦轻轻哼了一声。 贺兰凝霜手微微一抖,离开刀柄。李无忧不动声色,瞥向寒士伦的眼光就冷如刀锋,后者却露出了微笑与他直视,分毫不让。 贺兰凝霜脸色缓和,挥挥手,示意身后激昂的西琦士兵住手,扫了李无忧身畔诸女,笑道:“李元帅果然词锋锐利,难怪能将这许多美女收归囊下。只是光对我辈女流逞强,算得什么本事?梧州那边,陈老将军顽心如石,李元帅有本事就让他快点撤兵攻萧,形势不等人啊。” 李无忧淡淡道:“女王放心,一日之内,必定成功!” “好!有魄力!但事若不成,又当如何?” “李某愿将项上人头摘下!” “元帅!不可!”无忧军众人大惊。 “好!”贺兰凝霜叫了起来,“来人,上酒!” 第165章 立时便有西琦士兵送上两大碗酒。 李无忧端了一碗,与贺兰凝霜一碰,一干而净,将碗掷地成碎,振臂高呼:“儿郎们,跟我进城!” “开城!”贺兰凝霜同时喝道。 西琦军队散开,无忧军鱼贯入城。 队伍的末端,寒士伦朝贺兰凝霜一鞠,微笑道:“世伦这就别过,女王保重!” 贺兰凝霜轻轻道:“谢谢你!” “分内之事,不必如此!”寒士伦说完这话,追上李无忧,随队入城而去。 望着李无忧远去的背影,哈赤不屑道:“女王,这个李无忧年少气盛,心胸狭窄,盛名之下,果然其实难副!” 贺兰凝霜叹了口气,轻轻整理了一下额际头发,说道:“你被他骗了。这个人,不是你所能对付的,以后若是战场遇上他,能躲多远你躲多远。” 哈赤愕然,回头却见贺兰凝霜落下的右手香汗淋漓。 另一边,无忧军正一丝不乱地慢慢通过凭栏关。 凭栏本是楚国国土,如今楚国自己的军队通过这片地方,而城墙上观望的却是别国的军队,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抑或是……讽刺。 若蝶、叶秋儿二女已走到了队伍的前方,唐思对上次李无忧失踪之事一直内疚,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失职,此次重逢后,便片刻也不离李无忧左右。此时她正和李无忧缓缓步行在凭栏的街道上,后者一面观察着凭栏关的建构,一面注意西琦人的军力分配,问寒士伦道:“你觉得我这支军队如何?” 寒士伦道:“纪律严明,勇猛无匹,乃是无敌之师!” “无敌之师?”李无忧站定,猛然回头,“你也知道这是无敌之师,那刚才你为何要阻拦我?贺兰凝霜一死,西琦必定动乱,我举手间就能让西琦灭国,举世大功,难道这些你都不知道吗?千载良机,千载良机啊!” “知道!”寒士伦点头,丝毫不惧李无忧握得骨节脆响的拳头,“不过元帅,你灭了西琦又如何?你能乘势灭了萧国还是陈国?” 李无忧一窒。 “贺兰凝霜小国之君,何足道哉?”寒士伦又道,“当今良机就在眼前,元帅更该按原定计划,一举歼灭萧人这个最强劲敌,何必多生枝节?” “因小失大!是我错了!”李无忧深吸了口气,朝寒士伦一拜,“谢先生教我!” 寒士伦坦然受之,但接着却双膝着地,回拜一礼。 起来,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城头西琦士兵愕然,全不知这一拜之间,自己已然躲过一劫。 忽有传令兵来报:“启禀元帅,王定将军前锋已达苍澜河边,但陈国将军隔桥陈兵,封桥不纳,王将军问打还是不打?” “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是!”士兵领命而去。 寒士伦道:“元帅,陈过善守,这一仗怕有些麻烦?” 李无忧微微一笑:“寒参谋啊,我们是去和人家谈判的,喊打喊杀的,不嫌太煞风景了吗?” “啊……哦,呵呵!是啊,是啊!”寒士伦紧接着也笑了起来。 出凭栏关十丈,就是当日楚雷给柳随风吹嘘“滴水不进,片甲不入”的十八连环垒,此时壁垒宛在,却已尽被萧如故一把火付成焦土,而楚雷自己降萧之后也已被活活坑埋,十八连环垒也已是贻笑天下而已。 李无忧看着那十八连环垒,默想王天旧事和柳随风关于凭栏建关本就是错的狂论,颇生黍离之悲。 到得桥头,陈楚两国军队已然是对峙多时。 见李无忧到来,叶秋儿道:“大哥,陈过太嚣张了,我们这就打过去吧?” 李无忧顿时开始后悔为何没将这姑奶奶留在潼关,苦笑道:“你一个人打过去吗?你以为我的士兵一个个都像你那么好身手?” “秋儿,打仗的事你我都不懂,就别瞎搅和了!”叶秋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若蝶淡淡制止了。 若蝶的法术之强,叶秋儿是见识过的。刚入潼关的时候,李无忧与若蝶重逢,上前就将这丫头紧紧拥抱,叶秋儿醋意大发,上前就要朝李无忧动手,却被若蝶狠狠一瞪眼,顿时摔出三丈之远。事后虽然若蝶给她道过歉,但叶秋儿从此对这个若蝶姐姐简直是怕得要死,她敢对李无忧凶悍,却半点不敢对若蝶撒娇。此时听若蝶如此说,只好乖乖住嘴。 李无忧见此又惊又喜,表面却不露声色,道:“你们先呆着,今天看看为夫的本事!”说罢走上桥头,大喝道:“楚国李无忧在此,请陈老将军桥前答话!” 这一声大喝,听在楚军耳内不过是一声寻常呼喊,但落到身后十丈外的凭栏城头西琦军和对岸的陈军阵营,却仿佛是凭空砸下的一个炸雷,只震得耳膜嗡嗡乱响,人人失色:大荒雷神,怎连说话声音也如雷鸣? “老夫在此!”随着一声雷鸣般的闷响,彼岸桥头的陈军左右散开,中间一名金甲老将跨马步出。 李无忧见这人须发皆白,双目却炯炯有神,手上那把青龙偃月刀更是不下九十斤,他却举重若轻,而这一声大喝也显示了极其深厚的内功,不禁暗自喝了声彩,笑道:“呵呵!来者可是当年匹马戍梁州,一剑削下平罗十五将脑袋的陈过陈老将军吗?” “正是老夫!”陈过听李无忧说起自己昔年的得意事迹,不禁也是意气风发,精神大振,连说话的嗓门也不禁又大了几分,“对面的可就是大荒雷神,楚国无忧军团统帅李无忧吗?” “正是后进!”李无忧行了个后生之礼。 “贤侄客气了!”陈过倨傲地回了一礼,“李贤侄,看你也是爽快之人,我也不兜圈子了。今日你西楚军势盛,连萧如故都已然败退,陈某自认非你敌手。这便撤回敝国,只是我陈国并无贺兰凝霜那等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要我临阵倒戈,助你攻打萧国,却万万不能。” “老匹夫,你说什么?”陈过内功精深,也是声传数里,落到凭栏城头的西琦军阵营,自然引得群情激愤。 城头,贺兰凝霜摆摆手,对哈赤道:“吩咐弟兄们忍着,一会无论李无忧和这陈老匹夫说出多恶毒难听的话都不要搭腔,我今天倒要看看李无忧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哈赤领命去了,此后无论城下如何风起云涌,城头都再无任何动静。 李无忧笑道:“陈老将军果然高风亮节!好,这一条我答应你!” 此言一出,无忧军中微微一阵骚动,但很快平静。倒是陈军都是一呆,随即哗然,他们没有想到先前一直态度强硬的李无忧会临阵变卦,这样一来,自己归家的希望终于有了着落,毕竟三次大破萧军的雷神李无忧的大名在大荒诸国实可止婴夜啼的,没有必要,谁也不愿意和神作战。 陈过也是一奇,但脸上喜色一闪而过,赞道:“好!李元帅果然爽快!那我说第二条,今次我国出兵十五万,资源消耗巨大,好不容易才占据梧州,就这么轻易撤退,你叫我如何像吾皇交代?” 李无忧心道:“鱼儿终于上钩了!”忙笑道:“那老将军以为该如何?” 陈过伸出五个指头。 “五十万两?不多!不多!”李无忧笑了起来,“来人啊,给陈将军送上银票!” “慢!”陈过忙举手制止,冷笑道,“五十万两?李元帅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五百万两白银,少一两都休提!” 两军同时哗然。此时明明是西楚联军占据战略优势,随时都能对梧州发起两面夹击之势,陈过这是漫天要价了! “五百万?也不算多!”李无忧出乎众人意料地点了点头,“不过陈将军,你真的认为你的这次撤退能值这么多?” “当然!” “好!好!有自信总是好事!”李无忧抚掌大笑,忽地大声喝道,“寒参谋!” “在!” “将刚刚收到的秘报给陈将军读一读!” “是!”寒士伦出列,掏出一张纸条,大声念了起来:“字付元帅阁下,属下侦知陈国此次出兵,随军秘密携有防毒药膏三车,疑有散毒之计,请元帅定夺!五号!七月初一!” 话音一落,两军又是一片哗然,陈过脸色铁青。 寒士伦又掏出一张字条:“字付李无忧元帅阁下,前日秘报已然收到,本帅已遣宋义将军领骑兵两万人出玉门天关,携焰火伏于关外。张承宗七月十二!” 这一次,两军又是同时哗然,只不过无忧军是欢呼,而陈军却是哀叹。 城上。哈赤恍然大悟道:“原来陈国之所以胆敢和李无忧讨价还价,是因为他们已经研制出可以通过玉门天关的解药了!” “这就对了!”贺兰凝霜点点头,“如果不是这样,陈过又岂敢狮子大开口。这个匹夫,太过自信,不然又怎么会被李无忧轻易抓住把柄!” 玉门天关又称玉门走廊,是处于萧、陈、新楚、西琦四国中间的一块长达三百里的狭长戈壁。按古书记载此地以前盛产良玉宝石,因此得名。但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变得草木不生、毒兽横行,是缥缈大凶之地,有“春风不度玉门”之说。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四国都宣布这是自己的领土,但却无人愿意接管此地。但正因为这条走廊的存在,才使得本该隔着西琦互望的陈楚两国也有了接壤的说法。事实上无论是陈还是新楚,都绝不会冒奇险通过这条死亡走廊去攻击另一方,所以陈楚接壤也就仅是正式的官方材料中才会出现。此时陈国终于研究成功解毒之药,那么这个所谓天关的历史怕也到了尽头了。 第166章 “好!李无忧,算你够狠!老夫认栽!”陈过颓然道,“我赔你们五百万,我们这就撤军。” “五百万?”李无忧摆摆手,“呵呵!陈将军,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你……你想要多少?”形势比人强,陈过到了嘴边的怒气又咽了回去。 “其实也不多。你在五百万后添个零就行了!简单吧?” “五……千万?”陈过张大了嘴。 “呵呵!算术学得不错嘛!” “你……你这是漫天要价!”陈过大怒,随即冷静下来,“李无忧,你到底想如何?” “之前寒参谋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两次了吗?唉,人年纪大了就是忘性大!世伦啊,你老了的时候记得要准备一捆稻草随身携带!” 寒士伦忙躬身道:“属下记得了。只是元帅,这稻草有何妙用?” “结绳记事啊!笨!”李无忧叹道,“这人生三宝,春药、迷药和稻草,作为一个正常的淫……恩哼,正常的英雄是必不可少的!” “属下受教了。”寒士伦恭恭敬敬答道。 “想让我帮你打萧如故?”陈过此时终于转过弯来,“哼!李无忧,你凭什么?” “呵呵!就凭这把剑,不知道够不够?”这个声音才一落,陈过便觉得脖子上一阵冰凉,脖子以下穴道同时全数被封,一转头,李无忧的嬉皮笑脸已然近在咫尺! “什么!”所有的人同时大惊,刚才还在桥的彼端的李无忧,怎么就跨过这十丈之距,将剑架在了桥另一端的陈过脖子上! 匪夷所思。 一丝凉意顺着后颈直落到脚心,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压得陈过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终究是经验丰富的一代名将,虽惊不乱,出言制止了便要蜂拥而上的陈军,说道:“幻术欺人!李无忧你究竟如何做到的?” “我若不说,谅你也不肯心服。”李无忧叹了口气,“其实说了你也未必懂,这里牵扯到正气盟李代桃僵和感同身受这两个暗法术,隐身术,水遁术,土遁术,换气术,复杂之极。呵呵,简单点说吧,刚才我用法术在对面的桥头造了个假人,并且传输了声音、脉搏和呼吸等等过去,以假乱真,同时隐身下水,之后乘你和寒参谋对答的时候,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躲过你身边的法师护卫,摸到你身边……呵呵,也别骂他们无能,你要知道你的对手实在是位旷世天才,败在我手上,实在是应该的,贵国皇上他老人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谅来也不会怪你的……” “哼!卑鄙小人!”陈过破口大骂。 “过奖,过奖!”李无忧愉快地笑了,“所谓兵不厌诈,陈老将军,如今你命悬我手,不知是否该服气投降了!” “不!老夫不服!” “哦?那你要如何才肯服?” “当日萧如故想当我联军统帅,老夫和贺兰国主自然不服,他就用剑在百招上将我二人击败,你想让我服你,除非你能少于百招堂堂正正将我打败!” 李无忧心道:“你他妈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老子现在擒住你可不是只用了一招吗?正面是擒,暗地里也是擒,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不过你既然想再丢一次人,老子没有理由不成全你是不?”当即长剑一撤,一掌拍开陈过的穴道,笑道:“百招?呵呵,陈将军你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啊?三招!若是三招之内不能让将军落败,李无忧就此撤兵,陈将军想在梧州住多久就多久,我楚国绝无一兵一卒会前来骚扰!” “三招?”全场顿时哗然! “好,好!李无忧你果然好样的!”陈过大怒,自己在正气谱上的排名好歹也是第十六,而沙场征战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胆敢如此对自己轻蔑,如今一个后生小辈,居然敢说三招将自己放翻。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个人一前一后掠上飞云桥,真气互相将对方锁定。 “请出招!”李无忧将长剑还鞘,左手后背,右手摆了个请的姿势。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李无忧这个意思,难道是要空手对敌,还让别人先出招,他莫非是疯了? 但所有的人都猜错了! 陈过见李无忧嚣张姿态越发恼怒,飞身而起,左手冲拳,右手丈长宝刀卷起一圈巨大的青光,朝李无忧当头劈下,拳才发,一月白色罡气便怒射而出,刀未至,一条青色的龙形的刀气已然当头砸下,正是他成名绝技青龙偃月。 李无忧依旧负手而立,直待那罡气飞近,右手一圈一引,顺势一拨,那罡气已然偏离原来轨迹,反弹而回,与青龙刀气撞到一起,抵消无形,但这个时候,青龙偃月刀却已然近在眉间咫尺。 好快的一刀!空气仿佛忽然被抽干,空间被压缩,而这一刀却似一道闪电,生生从空间的缝隙里挤了过来。这才是杀招! 全场的人都是一声惊呼,但喝得一半,那声音却戛然而止,另一半却吊在了嗓子眼,再也没有时间发出,而陈过仿佛已经听见了熟悉的刀锋嵌入眉骨的声音。如此近在咫尺的一刀,已经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桥头的唐思想要飞身去救,却被若蝶一把拉住:“公子的武功,难道你还信不过吗?” 第五十七章螳螂捕蝉 “锵!”地一声锐响,火花四溅,陈过猛然觉得自己这一刀似乎砍在了一块顽石之上,随即却又如入了烂泥,刀势顺畅无阻地劈了下去,但将到底未到底时,全身的力气却仿似被抽了个干净,这一刀终于无以为继,低头,却看见一根手指已然点在了自己前胸,而手指的主人正缓缓将与青龙偃月刀粘在了一起的长剑抽了出来。电光火石间,他已然明白,方才那一下硬撞却是劈在了李无忧的长剑之上,而之后那一路顺畅,却是刀在长剑上滑行,而李无忧这一借势一粘一滑,已将自己身形拖住,手指却乘隙而入。 “好啊!一招制敌!”无忧军大喜,欢声如雷。陈军一个个如霜打过的茄子,萎靡不振——自己主将被人一招间就再次擒住,任谁也提不起精神来。 “你……你用剑,好卑鄙!”想通一切的陈过却满是愤慨。 李无忧嘻嘻一笑:“我有说过我不用剑的吗?” 陈过一愣,是啊,李无忧只是摆了个空手制敌的pose而已,自己便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不用兵器!兵不厌诈啊! 李无忧道:“呵呵,陈将军,这次可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不,我不服!”陈过怒道,“就算你武功高我百倍,那又如何?沙场征战,讲的是万人敌,讲的是谋略,你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但你能以一当千,当万,十万百万吗?萧如故谋略出众,此次败北不过是因为西琦人言而无信罢了!你想我服你,你也需表现出比他高明的谋略才成!” 输了不认账,这明显是耍无赖了!无忧军嘘声一片,骂声四起,而陈军却人人面上无光,士气全无。 李无忧挥手制止手下人乱嚷,笑道:“那依陈老将军之见,我要如何才算是表现出高人一等的谋略呢?” 陈过精神一振,飞身退回桥彼岸,大声道:“譬如此时,你我是敌非友,两军隔桥对峙,我以十万兵镇守此桥,你只有五万人,如何夺取梧州?” 李无忧哈哈大笑:“你若坚持不肯降我,死守此桥,那我现在就将此桥拆了,你挡不挡得住?” “拆桥?”陈过不解。 “不错!”李无忧道,“断桥之后!我留一万人守关,其余四万,出潼关,连夜自柳州绕过,直击北门,梧州可定。当然,这个法子太过麻烦。依当今的形势,有贺兰国主之助,我自带五万士卒将你拖住,再请她命西琦名将菩善提兵五万夹攻,加上三千平罗怒龙舰队刚去不远,我许以重酬,平罗人会不会回师?陈将军以为梧州何时能破?到时你陈老将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自己可落个战死殉国的英雄之名,但眼前这十五万士兵何辜,便也要埋骨异国他乡了?” 陈过直听得满头冷汗,兀自强辩:“菩善一直在南角天关,他若提兵来攻我,难道我陈国不会乘机攻他西琦吗?” 李无忧叹了口气,道:“那就再好不过了。陈国朝中能用兵者而善攻伐者,除老将军你,怕就只有陈眉陈水两将,而贵国现由司徒不二宰相专权,他派的人必然是其外甥陈水。此君与他舅舅一般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我若是菩善将军就假意退败,引他入关,伏兵于大漠城,你说他会不会中计?” 陈过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李无忧却根本不理他感受,续道:“陈国可用之兵不过六十万,将军你此刻所带兵十五万,陈水为求一击成功,带兵绝不少于三十万,此役若败,还剩多少?到时,别说是我楚国和西琦平罗,便是天鹰和萧国也会来分一块肥肉吧?” 这番话,只听得场中所有的人都是目瞪口呆,细细一思索,其可能性却是相当的大,陈过若真是粘滞在此,陈国灭国之祸果然是迫在眉睫。 凭栏城头之上的贺兰凝霜和桥头的寒士伦都是同时叹了口气:“好狠的计!” 李无忧又道:“到时陈老将军死则死矣,却落得个千古骂名,那又何必?相反,如果陈将军与我楚国和西琦联手,分兵三路同攻兵力空虚的萧国,萧如故由我楚国应付,你们只管攻城掠地就是。萧人向来侵略性极强,我河西四国本可永享太平,但这两百余年来,他们却屡次挑起战端,是为大不仁,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千载良机就在眼前,陈将军还犹豫什么? 第167章 事成之后,你有让陈国独享六州的大功,陈人还不将你当神人跪拜,天下英雄也少不得要称你一声除暴安良,谁又来怪罪你擅做主张?” “后生可畏,老夫服了!”陈过长叹一声,跪倒在地。 “将军请起!”李无忧忙过去将他扶起,后者已然是热泪盈眶,汗湿重甲,整个人仿似从水中捞出一般。 李无忧道:“老将军,我们这就进凭栏城,喝杯酒,与西琦国主签下盟约吧!” “且慢!”陈过摆摆手,“李元帅,我军帐之中有位要人想见阁下一面,不知元帅能否赏脸?” “什么人?” “请恕老夫卖个关子,而那人请李元帅务必一人前往。” “元帅不可!”寒士伦忙道,“小心有诈!” 叶秋儿、若蝶和唐思三女更是惊呼出声,飞身上到桥来,道:“公子(老公),我陪你一起去。”一人深入十五万士兵的军营,若是有诈,即便是剑神谢惊鸿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 见三大美女同时现身桥上,城头城下,两方桥头,三国军队,都是尖叫声震天,纷纷艳羡李无忧艳福齐天。 李无忧微微沉吟,陈过冷笑道:“元帅刚才慷慨陈词,何等动人?此时不过是见个人就怕了,这便请回,结盟之事,就此作罢!” “老将军不必激将,无忧不过是在思考那帐中究竟是何人罢了!”李无忧笑了笑,回头对三女道:“你先回去,告诉他们,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轻举妄动!”三女还想说什么,但遇到李无忧坚定眼神,人人知道再劝无用,只好道:“公子(老公),你保重。” “呵呵!放心吧,这么多老婆关心我,我哪舍得出事呢?”李无忧笑了起来,三女反应不一,或微笑,或嗔视,或撇嘴,却都是各自脸红一回,转头去了。 “好了,陈将军!咱们这就走吧!” 陈军散开,陈过带着李无忧通过军营,却并不停留,而是径直朝梧州城中走去。进城后,一直向西,渐见一建筑精美的高楼,上书三个大字招牌:捉月楼。楼下一群陈国士兵层层包围,严阵以待。 李无忧笑道:“倒没想到这位要人倒是个无忧的知己,居然选了如此一个妙处招待我!” 陈过却没有笑,一脸的严肃:“李元帅,三皇子殿下就在楼上,望你见到他后小心谨慎回话,否则结盟一事不成,老夫这条性命怕也要葬送了。” “三皇子?”李无忧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陈老将军,你不是耍我吧?” 江湖传闻,当今陈国文帝虽然有十八子女,其中却只有三位皇子,而传说中大皇子精于文治,颇有干才,而二皇子长于军略,只有这位三皇子陈羽吃喝嫖赌样样通,文武学识却无一会,他的两位大哥曾经各送他一句话,加到一起却成了一副绝妙对联:诗酒无双,风流无双,古今国士谁无双;牌九第一,麻将第一,天下人才我第一。这家伙非但没看出对联中的讥讽勉力之意,还喜气洋洋地挂在了府门口,只差没将他老头气死。让这样一个草包中的草包,来摆布结盟之事,不是玩笑是什么? 陈过叹了口气:“关于这位三皇子的传言,李元帅多少也有耳闻。司徒宰相让他来当监军乃是放权给我的意思,而此次出征他果然也什么都不管,只是不知道这次发什么神经,前天游玩回来,听说你要来,闹着非要见你一面不可,不然结盟一事便绝对不成。他一向什么都不懂的,这次听到流言,多半是想敲诈你一笔。”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珠宝,“这些你一会给他吧!” 李无忧这才明白陈过之前一直不肯结盟,多少怕也是顾忌这位草包皇子,笑着推拒道:“我随身带有稀奇物事,若是不够将军再支援我就是!” 陈过叹气收回珠宝,道:“那就一切看元帅你的了!” 说话间二人已到楼前,便有一名颇为剽悍的带甲将军迎了上来。陈过忙道:“沈将军,这位就是楚国李无忧元帅,三皇子的贵宾!” 那将军瞥了李无忧一眼,傲慢道:“什么楚元帅张元帅的,不认识!” 李无忧嘻嘻一笑,上前道:“小弟李无忧,见过沈大哥。”说时衣袖轻轻从那将军身前一抹,后者手中顿时多了一颗拇指大璀璨明珠。 沈将军顿时眉开眼笑:“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李元帅啊,殿下等你多时了,这便请上楼!你们都给老子散开了!” 重重包围的士兵顿时散开。 看着李沈二人的身影被再次闭合的人群遮住,陈过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李无忧还真是够狠,两国交兵,他这个一方大国的兵马大元帅全无架子,之前呼自己为前辈,现在又管这样一个草包叫大哥,浑不记得自己是代表楚国的尊严似的,而那个姓沈的怕是连李无忧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打听清楚,居然也敢要他的贿赂,陈国军中有这样的人,怎么和天下英雄一争长短?看来天下一统大势就在这几年了!” 他做这番感想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日后天下格局,却尽在眼前楼中。 梧州的捉月楼临苍澜河而建,楼高九重,原名栖凤,乃梧州名楼,后为师家先祖买下,再次将此处改为青楼,引起的波澜并不比潼关捉月楼小,只是后来在苏慕白亲自登楼并与当时的才女方琼华共醉并题下名篇《淫贼论》之后,此事还是不了了之,而苏慕白本人风流之名也从此远扬。 前往顶楼的途中,李无忧大使金钱攻势,同时翻动三寸不烂又吹又捧,那叫沈浪的将军如人在云端,口无遮拦,只差没将陈羽姥姥内裤的颜色说出来了。 此时已近顶楼,沈浪依然口若悬河:“要说我们三皇子啊,那可真是人才,吃喝嫖赌,没有一样不是玩得出类拔萃,而且还都玩出了水平,玩出了风格,而且还绝不吹牛。有一次他给我说这一辈子一定要玩遍天下的美女,第二天连招呼也不给陛下打,直接溜出皇宫,从此足迹就遍布了大荒六国的青楼。南地胭脂,北国佳人,天河东西的美女,连我们都能如数家珍了!” 李无忧笑道:“没想到三皇子和小弟还是同道中人!” “你以为为什么他要见你?他早听说你对女人很有一手,就是要找你切磋技艺的!”沈浪虽是在笑,却慢慢压低了声音,此时二人离顶楼已只隔了十几阶楼梯,他忽然站住,“李兄弟,殿下指定见你一人,我就不上去了。记得一会多说点我的好话,老沈感激不尽。” 李无忧自然没口子答应,顺手又塞了些珠宝过去,沈浪眉开眼笑去了。 慢慢拾级而上,正对楼梯的方向,有一张临窗的桌子,一人身着莽青绣龙袍背对而立,左手背扇,右手持杯,正临窗俯视着楼下波涛汹涌的苍澜河,想来就是当今陈文帝的三皇子陈羽了。 “大楚龙帝钦差大臣无忧军团元帅李无忧拜见皇子殿下。”李无忧依足礼数躬身拜了一拜。 “李无忧,你为何而来?”陈羽饮尽杯中残酒,却并未回头。 李无忧心道:“当然是为了和你切磋泡妞技术而来,你这草包又何必明知故问?”口中却恭敬道:“在下是为我大楚和贵国化干戈为玉帛而来,同时希望能与贵国结成同盟,共同讨伐挑起我大荒战乱的萧如故。请三皇子殿下恩准!这里是在下略备薄礼,请殿下笑纳!”说时捧出一堆珠宝来,珠光宝气洒了满楼。 “李无忧你好大的胆子!”陈羽猛然一喝。 “在下惶恐!”李无忧吓了一跳,这草包见了珠光却头也不回,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你巧言令色将我十五万大军玩弄于三寸之间不算,设计一桃杀三士,驱虎吞狼,让我河西三国全数覆灭不够,此刻居然还敢单枪匹马来会孤王示威,不是欺我陈国无人吗?”陈羽冷冷道。 “啊!”李无忧大惊,“皇子误会……” “误会?哼哼,李无忧啊,别以为众人皆醉唯你独醒,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吗?”陈羽冷笑起来,“此刻你我三国若是联兵,你必然要求兵分三路从各国根基直捣云州,攻下萧国后以邻近各国领土的六州为归属,你楚国自可由西横向联取丰贫适当的六州,但我陈与西琦这边的十二州却是七州富饶五州贫苦,犬牙交错,到时萧国既灭,你再假意大败,兵马损失巨重,而我两国必然会为争夺这富饶之州而打起来,无论谁胜谁负,你都可收渔人之利!本次三国联军伐楚,最后却被你利用那根本还在缥缈中的萧国国土这颗桃子,顷刻间灭了我三国……不是一桃杀三士,又是什么?至于驱虎吞狼之计,还需要我说吗?” “啪啪!”李无忧微笑着鼓起掌来,“精彩!真是精彩!三皇子,李某那点花花肠子,居然被你一下子看了个透。天下人人都说你是个草包,没想到天下人才都是草包!只是三皇子,你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一件事!” “杀了我,你脱得了身吗?即便脱得了身,结盟一事也必然破裂,你也是做大事的人,怎会因小失大?” “厉害!”李无忧赞了一声,“不过你有没有听过禅林有种法术叫梦幻泡影,正气有种法术叫感同身受,而天巫更有种法术叫朝秦暮楚?” “听过!”陈羽笑了起来,“你是说你杀了我之后,可以凭借梦幻泡影制造一个我的假影,并以感同身受赋上血脉流动,让人误以为我还在楼中,而你离开后再潜回,用朝秦暮楚牵引我的虚像出楼,别人就会以为其实我已经离开了此地去游玩了?” “你真是太聪明了! 第168章 我都舍不得杀你了!”李无忧叹了口气,“不如这样吧,你加入我麾下,大家一……”语声至此,他人却已然掠了出去,之前说话之际,他已悄然移动了位置,此刻他与陈羽的距离不足一丈,这一丈之内,小虚空挪移加上龙鹤步法,无忧剑出,除有限几个人外,天下便任他死生了。 剑光才一出鞘,却已然刺中陈羽的背心,而这个时候,李无忧口中话音依旧未止:“……起闯一番事业!” 但这雷霆一剑,刺中陈羽时却一如刺中了虚空,浑无半丝剑身入肉的阻力,李无忧暗叫不好,背心已然重重挨了一掌,好在浩然正气迅疾运转,将那掌力挡住了十之七八,但这一掌依然让他脚下一个踉跄,喷出一口鲜血。 “居然是幻影!”李无忧再也没有想到自己这必杀一剑会刺中幻影,但刚才自己精神力明明已然将陈羽锁定,立在窗前的断不可能是幻影才对啊! “呵呵,多日不见,师兄你还是那么单纯可爱,真是让小弟好生喜欢!”话音未落,一人忽然自虚空中挤出身来,龙袍折扇,半杯残酒,正是方才一直临窗而立的陈羽。 “呵……我当是哪只蛔虫这么了解大哥我,原来是师弟你啊!不在我肠子里好好吃屎,从肛门溜出来瞎逛也就罢了,怎么还偷名换姓,非要死皮赖脸地去当人家的便宜儿子?”见到三皇子庐山真面目,李无忧脸上也绽放出纯洁的微笑。 陈国三皇子,居然是冥神的嫡传弟子独孤羽! “师兄误会了!小弟本来姓陈的,不巧正是陈国的草包皇子,呵,为图行走江湖方便,随便改了个姓,让您老见笑,真是不好意思!”陈羽微笑起来,“怎么样,刚才这一掌还舒服吧?没有肌肉坏死骨骼断裂血液倒流什么的吧?” “还好,还好!师弟下次给我按摩的时候,还请用力一些,免得老是隔靴搔痒闹得人心里慌慌的。”李无忧不动声色,暗自却叫了声苦,中掌之处一片麻痒,这厮掌力多半有毒。 “呵呵!那就好,不然师兄你有个三长两短的,叫小弟我怎有脸独活于世享受你留下那多位美女嫂嫂呢?虽然说弟继兄业乃是天经地义,只是众嫂嫂一向是被大哥的兵器服侍惯了的,若是改有小弟我这不解风情的莽汉,多半会有些那个……啊哈,是吧?譬如慕容嫂嫂……”陈羽一面笑,一面朝李无忧走了过来。 李无忧虽然明知陈羽这是再乱自己的心神,但听到慕容幽兰的名字,一直坚守的心灵终于露出了一丝缝隙。 这白驹过隙的一刹那,陈羽已然攻了过来,刹那间天上地下,全是他的影子,李无忧精神力锁定,却惊奇地发现这千万个影子每一个居然都是陈羽!生平从未遇到这样情形,他不禁惊呼起来:“怎么可能?” 就在李无忧眼中一片迷茫之际,陈羽一掌又已然重重印在他胸口,但出掌者却蓦觉不好,掌才一击实,整个人便撤身后退,却依然是迟了一步——剑光一闪,左肋下已是一寒,抽身暴退,胸口一道排山倒海压力已然扑来,无奈下出掌硬拼,无声无息地一撞,两个人同时倒退。 陈羽倚墙,李无忧长剑支地,都是口吐鲜血,喘息不止,这一招硬拼,两个人都是负了重伤。 四目相视,却谁也没有再动手,空气中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对视良久,两个人同时无声一笑,各自软倒在地。压抑尽去,窗外的微风夹着夏日的热气终于透了进来,两人中间那张桌子顿时化作了一阵黄色的轻烟,随风消散了个干净——方才两人阴劲相撞,虽然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却已然是波及了周遭物体。 轻风过后,李无忧与陈羽愣愣看了对方一眼,同时手指对方,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各自看了自己身体一眼,笑声不减反增,越发大声起来——刚才那阵阴劲,非但波及了那张桌子,还有二人的衣服,微风一吹,也化作了粉末,若非还有条亵裤,两个清洁溜溜的人就要坦诚相见了。 笑了一阵,陈羽道:“李无忧,我可真够狠的。你猜不透那个幻影是真的,居然以身为饵,若非我谨慎,差点就被你一剑穿心了!我算是服你了!” 李无忧道:“我才是服你了!当日波哥达峰上,竟然将我骗得死心塌地,让我自以为诳到了帮手,其实是中了你的圈套而不自知,嘿嘿,几日不见,你就将影鸟毕方全数炼化了,非但功力激增得与我相若,还平白得了这套身外化影的奇特本领。” “唉!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啊,李兄!”陈羽破天荒地叹了口气,“我常常跟古圆讲,这个天下,配做我陈羽对手的,就只有萧如故和你李无忧了。现在,我倒真有点不舍得杀你了!” 李无忧明白他的意思,其实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自己武术本已天下罕有其匹,心机又深不可测,每次遇上那些所谓高人,只要在绝世武功或者法术里稍微多动点脑子,几招间就能让对手俯首称臣,实在是意兴萧索,要找一个武功智谋见识都和自己相当的对手,确实是难上加难。此刻自己二人都是身负重伤,经脉为伤势所阻塞,一丝元气也提不起来,陈羽要杀自己,只需要开口叫人,自己立刻便会被乱刃分尸。 李无忧心头感慨,口中却道:“师弟啊,你千万别乱来,大肠谁先断普天之下,除了我没人会解的!” “靠!说起那东西老子满肚子就是火!”陈羽骂了起来,“你明明在北溟就说过了,那东西其实就是一包威力超强的长期泻药,我却一直都没搞明白,每日里白白担惊受怕!” “呵呵……嘿嘿……哈哈……”李无忧一阵干笑,最后一张牌都不管用,那自己多半是有死无生了,刚才还是太大意了,如果一开始就使出天眼,结果怕不会这么糟糕吧。 陈羽却没有喊人,而是慢慢爬了过来。李无忧不解,这厮难道还非要亲手杀死老子才肯甘休? 但陈羽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笑道:“不必那么紧张,要杀你我早叫人了!” 李无忧一时摸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面暗自调集元气打通经脉,一面敷衍道:“那皇子殿下有何高见?” “呵呵!高见没有,低见要不要?” “老子现在是任人鱼肉,哪管得了你低贱还是淫贱?有屁就放吧!” “你……你呀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陈羽失笑,“妈的!我不会杀你的,别忙着运气冲脉,小心走火入魔。其实,这次我叫你来,是打算寻个公平的法子和你联手,咱们先灭了萧如故,这厮有剑神撑腰,终究是心腹大患。我们的帐……”他看了看自己肋下兀自在流血的伤口,“反正已经那么多笔了,也不在乎多这一笔,将来慢慢算就是!” “好!就这么办!”李无忧自然是求之不得。 “爽快!”陈羽赞了一声,掏出三张纸,说道,“这份契约你回去和贺兰凝霜看看,合适就签个名,咱们的盟约便算成了!” 李无忧却看也不看那纸一眼,淡淡道:“契约不过是有个签字的地方,最后的一切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搞这些繁文缛节?” “哈哈!说得好!”陈羽大笑,“你我兄弟心照如此,结盟就此礼成!” 大荒3865年七月十四,李无忧率军五万逼到梧州城下,与陈国三皇子陈羽于栖凤楼达成口头盟约,后世称之为“城下之盟”,两百多年的大荒乱世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而李无忧的传奇一生,也终于拉开序幕。 一切商议妥当,陈羽忽然露出一丝诡诈的笑容:“李兄,你现在犬落平阳,虾游浅水,我不乘机敲诈你一下,会不会太对不起我自己?” “他妈的!老子就知道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事!”李无忧啐了一口,“说吧,想要你祖奶奶的裹脚布还是你爷爷的纸内裤?” 陈羽一字一顿道:“孔、雀、内、丹!” “老子就知道你一直惦记着那东西!”李无忧叹了口气,心头却是叫苦,内丹早交给大鹏神了,若是照实说,这厮一绝望不准就将老子宰了,心念电转间已然有了计较,“不过你晚了一步,那东西我早交给剑神了!” “呵呵,李兄你别耍我了,谢惊鸿那老儿根本不知道你身上有那个东西?再说了,那是魔物,他要来能做什么?”陈羽根本不信,眼光忽然落在李无忧身边那个没有化成粉的乾坤袋上。 李无忧暗自叫苦,乾坤袋中非但全是稀世奇珍江湖至宝,还有倚天剑,被这厮看到,还不立刻全数没收,忙装出一副强作镇定的神色道:“师弟你别看了,那袋子里都是些零碎,内丹真是被谢惊鸿拿走了!你也知道他这人了,鼻子比狗灵,又自称大侠什么的……喂!你千万别打开那个袋子啊!”却是乘他说话之际,陈羽已然将袋子抢了过去。 陈羽看了看袋子,又看了看李无忧紧张的神情,忽然住手,笑道:“李兄,你我兄弟向来心照,既然李兄你都这么说了,小弟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不过是看这口袋手工精良,花纹可爱,想问一问你从哪里买的罢了!” 李无忧笑道:“这个袋子乃是李家集李家村村东第三间房子的李三娘的代表作品,那里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你要是拿我的名片去,没准还能打个八折!” “去你妈的!说得跟真的是的!”陈羽笑骂道,“好了!你先回去吧!今夜咱们就兵分三路,直捣云州。”说时将乾坤袋抛了回来。 李无忧暗叫一声可惜,乾坤袋乃是玄宗至宝,开启的方法当今之世,除开大荒四奇,就只有他自己才会,旁人若是强行开启,必遭禁制反噬,他方才强作镇定的表现就是要让陈羽以为自己在假装做作,引其上钩。 第169章 虽然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但两人在心计上早已各自算出了三四层之远——假装假装强行镇定,并非简单的假装与识破,可惜陈羽的谨慎救了他一命。 “呵呵!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李无忧说时伸手去接袋子,蓦然斜刺里一道吸力罩来,话刚说一半,乾坤袋已然疾飞向窗口。 “哈哈!两位贤侄如此客气,任某就却之不恭了!”随着一声得意大笑,一老者破开窗户,从窗口飞掠进来。 老者虬髯乱发,却锦衣带剑,一看就是位嚣张人士。 陈羽道:“任前辈,你今后现身的时候,能否不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好不好?” 老者嘿嘿怪笑道:“怎么?被吓到了?” 陈羽叹了口气:“连你进家师的夜壶那种高难度的动作都见识过了,这点小儿科又怎么会吓得倒我?只是你下次上来的时候记得走正门,你要知道虽然糊这窗户的纸虽然不是很贵,每张却也得好几百两银子,找师傅来补也得再花银子,多搞几次我就破产了!” “而且老从窗户进出,会显得您老很没修养不算,一旦习惯成自然,见了狗洞蛇洞什么的,就会乱钻,小弟弟上被咬两口虽然也是小事,但如果从此以后再不能举,或者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久而不泄什么的,尊夫人埋怨起来,非要找我代劳,大家这么熟了,虽然不会收你高价,百八十万两还是要的,伤了大家的和气多不好,您说是吧?”李无忧补充道。 “……”堂堂妖魔榜排名第二的一代绝顶高手,大荒天魔门的门主,天魔任冷顿时被这两人一句话就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笑道:“天下间骂人不带脏字的人我见多了,但像你们两个臭小子这么阴损的却是少见了。不过……老子不在乎,你们尽管骂,哈哈,只要有了这孔雀内丹,老子功力至少再增加一甲子,到时候谢惊鸿那老王八和宋子瞻那个缩头乌龟,都再也不是老子的对手了!李小子,快说这袋子是怎么解的!” “不错,孔雀内丹就在袋子里。要我说解法也不难,但你得保证得到内丹后不能做任何伤害我的事!”李无忧立刻讨价还价。 “好!”任冷倒是爽快。 “你答得太爽快了,我很有些怀疑!”李无忧嘻嘻一笑,“我听说你们魔门的人有个魔神血誓颇为管用,您先发个誓,我立刻告诉你。” “好!”任冷点头。 “任前辈,您老乃是江湖前辈,怎么能被这一个后生小子随意摆布?”陈羽立刻拆台,“反正血誓他半点不懂,依晚辈看,你随便作假忽弄他一下,反正我不会揭穿,一会你再将他杀了,晚辈拜你为师,咱们师徒联手一统魔门,你说好不好?” “你……”任冷心里打算被揭破,不禁气结,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你什么都说出来了,老子还玩个屁啊?不过他心念一转,随即冷笑道:“李无忧,陈羽,你们不用把人都想得和你们一样龌龊,我任某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信誉,今日只要解开此袋,得到孔雀内丹,任某绝不动你二人一根毫毛!” “阿羽,说了多少次你就是不听,怎么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无忧呵斥陈羽一句,随即转向任冷却已经一脸谄笑:“前辈一会随便将这小子帮我宰了吧!这个袋子乃是昔年玄宗三宝之一的乾坤袋,乃东海天蚕丝糅合南山无情线织成,烈性之极,要解此袋,须以阴柔内力瞬间浸透全袋,方可开启!” “真的?”得来太易,任冷颇为怀疑。 “当然是假的!”陈羽忙道,“任前辈千万别相信他!他知道我们魔门中人练的就是阴柔内力,这才故意诱惑您老上当的!” “这还用你教?”任冷哈哈大笑,“这小子阴损得很,他说是阴柔必定就是阳刚,乾坤袋的天蚕丝无情线本就阴柔,必然需要以阳克阴才行,他说瞬间浸透,必然需徐徐图之!” “啊!”李无忧大惊失色,“任前辈,你千万别听那小子胡扯……” 任冷再不说话,握着乾坤袋的右手掌心顿时一片金光流动,缓缓注入乾坤袋。 陈羽顿时喝起彩来:“前辈你非但英明睿智,连内功修为也已然到达阴极阳生的化境,真是我魔门不世出的奇才啊!” “好说!”任冷看那乾坤袋果然慢慢开口,不禁也有些得意样样。 “陈羽,我操你妈!”李无忧见此大怒,蓦然举起无忧剑猛地朝陈羽刺去,后者骇然,猛地后退。只是两人功力都尚未恢复,又都身受重伤,这一进一退都是一个踉跄,朝任冷撞去。 “哼!萤火之光,也敢争辉!”任冷冷笑一声,显然是识破二人的做作,猛地一扬左掌朝二人劈来。 既被识破,李陈二人身法蓦然变快百倍,避开掌势笼罩范围,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一掌一剑猛朝任冷攻去,陈羽取任冷咽喉,李无忧却最是阴损,猛取任冷下阴。 “天魔剑气!”任冷蓦然一声大喝,右掌心吐出一道黑光,但黑光才闪得一闪,左掌蓝光暴现,将原先注入乾坤袋的金光以百倍之速猛地全都逼了回来,全身气脉顿时大乱。 “砰!”“砰!”“砰!”连响三声,陈羽的一掌结结实实印中任冷胸口,而李无忧的剑却因为任冷的避让只刺中了大腿,后面两声却是二人被任冷掌势反击给击飞,撞到墙壁,然后重重摔了下来。 第五十八章假仁假义 任冷自己也被重创,跌倒在身后墙边,大腿鲜血直流。 “啪!”一声轻响,乾坤袋坠落到了三人中间。 三个人却谁也没动,各自看了另外两人,随即都是一阵大笑——谁都瞪着乾坤袋双眼发光,却重伤下谁也再动不了分毫。 笑了一阵,任冷才叹道:“好,好啊!天河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老夫是老了,居然再次栽在你们两个小鬼手里。今后的江湖是你们的了,老夫是争不过你们了!” 李无忧此时连根手指都再也动不了,听他意兴萧索,却也微微起了些沧桑之感,道:“前辈你也不用如此,在乾坤袋的禁制反击下,非但不死,甚至能反击我们,你已足以自豪了!” 陈羽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一个个搞得全身是伤,还互相吹捧开了,真是的!对了李兄,你那个乾坤袋到底是怎么解的,为何会让任前辈也受此重伤?” 本来以陈羽刚刚恢复不足两成的功力是不足以让任冷受如此重伤,奈何乾坤袋上的禁制是大荒四奇之首青虚子亲自封印,他以错误的方法硬解,不啻于受青虚子一记重击,顿时受了严重内伤,李陈二人这合力一击才收奇功之效。三人都是聪明人,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李无忧道:“乾坤乾坤,乾为天,地为坤,阳为天,阴为坤,乾坤袋本身是阴,要解当然是要阳性真气。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前辈你自己不相信我,弄得如此田地,那又怪得谁来?” “哈哈!我就说是这样,你还不信!”忽听一人大笑作声,随即一阵阴风刮过,三人中间已然多了一男一女。 男的却正是李无忧的老相识独孤千秋,女的那人翠衣罗衫,年约二十上下,清丽动人。 “徒儿见过师父!”陈羽高声道。 “刚才我在这两层楼上都已然布下隔音结界,你不用浪费力气了!”独孤千秋嘿嘿笑了起来,“你就算叫破喉咙,你那些废物手下都是听不到的!” 李无忧这才恍然,方才自己几人在此打得天翻地覆,楼下沈浪等人却全然不觉,原来是这老儿再搞鬼,但随即他却又陷入迷惑,看这样子,他们师徒怎么很有些不对劲? 却听陈羽讪讪道:“不到最后绝不放弃,这是师父教导的,弟子又怎敢忘记?” “好!很好!不愧是我冥神的徒弟!”独孤千秋笑了起来,不过笑容随即一霁,“只是你既然在此时遇到我,那就只怪你命苦了!”语罢一声长叹,提掌朝陈羽走了过去。 “师父不要!” “千秋,何妨听青青一言!”那丽人忽插口道。 “青青,圣门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何必多言?”独孤千秋微微皱眉,却已然停下了脚步。 “什么什么规矩?冥神老大,能不能说给小弟听听?”李无忧见独孤千秋似乎是要杀陈羽,不禁吓了一跳,忙也插口相阻。 “嘿嘿!凡衣钵传人出师之后,必须要在江湖上历练五年,而这五年中,师父必须不遗余力地追杀徒弟,不死不休。”任冷插嘴道。 “这……这算什么狗屁规矩了?”李无忧吃了一惊,心想这魔门的人可真他妈邪门,若是套到自己身上,大哥他们来随便来一个老子就挂了。 “原来任大哥也在这里,小妹这厢有礼了!”那丽人似乎这才发现任冷,忽然殷勤起来。 “柳青青,别给老子来这一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再这给老子套交情,小心酸掉老子的大牙!”任冷却不买账。 李无忧吃了一惊,这美女居然就是无情门主柳青青,暗自叫苦:今天撞什么邪了,三大魔门的门主全他妈聚齐了! “任大哥说笑了!”柳青青淡淡应了声,话锋再次转向独孤千秋,“千秋,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羽儿乃是圣门百年不遇的奇才,光大圣门舍他其谁?你若此时杀了他,将来定会后悔。” “这我何尝不知?”独孤千秋叹了口气,“只是我魔门之所以历数千年风雨而不衰,凭的就是这条门规。若是弟子不能胜过师父,一代不如一代,要来何用? 第170章 何况,若是今日不杀了他,传出去,我今后还如何服众?” “呵,说了半天,原来你担心的还是最后这一条啊!”柳青青笑了起来,“这还不好办,李无忧这小子向来就是你们师徒的死敌,一刀解决了。任大哥却非外人,只要让他发下血誓永不泄漏就是。” 李无忧尚未说话,任冷已道:“别!还是将我一块杀了吧,我领不起你的情!”柳青青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却难辨悲喜。 “唉!看来只好如此了!”独孤千秋叹了口气,“不过任冷也要杀掉!他杀了素秋,你做师父的总该替她报仇吧?何况七大封印现世,魔宗即将重临人间,留着他和我们争功,终究是一个祸胎!” “好吧!”柳青青轻轻吐了口气,“你动手吧!” 独孤千秋也不废话,念了个诀,一朵绿幽幽的冥火顿时出现在右手食指指尖,下一刻他大喝一声“疾”,手指向前一送…… “师父!”陈羽惊呼声中,一柄雪白的短剑已然从背后穿过独孤千秋的心脏,而那朵冥火却落在了他自己脚上,熊熊燃烧起来。 “你……你为何要如此?”独孤千秋愤然瞪视柳青青,眼神中不信、茫然、愤怒、哀伤、悲痛各种复杂的神情交织,到了最后却都变做了绝望。 柳青青叹了口气,玉指颤动,插在独孤千秋背上的短剑忽然变做了白色的水流,轻轻落回她掌心,随即消失不见。 李无忧忽然心头一动,哈哈大笑道:“独孤老儿,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你姘头和老任以前肯定有一腿,虽然跟了你,却依旧余情未了,现在孔雀内丹就在眼前,你偏还要杀老任,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他说的可是真的?”独孤千秋虽然是在问,但心头却兀自存这一丝渺茫的希望,只盼柳青青说声不是。 但柳青青却打断了他的梦:“千秋,你我秘密在一起也有二十年了吧!可惜我的为人你依旧不了解。我不喜欢别人违逆我的意思,你始终都不明白吗?当年我第一个徒弟,若是肯听我的话,那千刀万剐之刑,岂非可以免的吗?” 冥火已经从脚烧到了大腿,独孤千秋的心却似乎更痛百倍:“素秋是你杀的,这我早知道了!当年你离开任冷,就是因为他不肯顺你的意去杀慕容轩,这我也知道。只是……只是我以为我和他们都不同,二十年恩情,原来,原来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不同?哈哈!世上男人都是贱人,你是,你是,你也是!”柳青青手指从独孤千秋、任冷、李无忧和陈羽头上一一虚指过,“我稍微对你们好点,你们就敢违逆我的意思!你们配吗?” “我果然是错了!”火焰已经烧到了独孤千秋的胸部,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细若游丝,“不过……不过有一件事,你……你也错了,七大封印……封印……你……你……” “什么?”柳青青慢慢矮下了身子,将耳朵凑到了独孤千秋嘴边。 “你是个婊子!”独孤千秋蓦然大吼一声,双掌带着一团冥火电击而出。 “砰!”地一声巨响,本等着大声喝彩的李无忧悲哀地发现独孤千秋很不幸地被一掌击打在楼顶的天花板上,摔了下来。 冥火熊熊,独孤千秋迷惑、不信、哀伤的脸转瞬间化作了灰烬。 “千秋,你始终都不了解我!”柳青青望着随风飞扬的余灰,愣愣出神,刹那间的风华,却让场中余人都生出一种落寞凄然之感。仿佛千万人都在欢笑,唯有伊人遗世而独立,怅然茫然。 李无忧叹了口气,有的人美到了极处,即便你明知她是妖魔,却心甘情愿为她所惑。柳青青便是这样一个绝代妖娆。 一时间,竟是谁也没有说话。 好半晌,柳青青才道:“李无忧,孔雀内丹是否真在此乾坤袋中?” “恩!”这个时候李无忧只好强撑到底。 “那好!”柳青青点点头,摇曳着身子,烟视媚行一般朝李无忧走了过来,“你给为娘拿出来!” 听到她自称为娘,李无忧一愕,眼睛瞪得老大,撞上柳青青善睐明眸,霎时再也移动不开,脑袋一阵昏沉,道:“娘,我功力全失,打不开!” “那要如何才能解?快告诉娘!”柳青青蹲下,轻柔地摸着李无忧的头。 “是幻术!不要告诉她!”陈羽大喝,只是落在李无忧耳里,却只如一个蚊虫鸣响,后者依旧昏昏沉沉,说道:“乾坤袋的禁制法术是水,须以水灵诀或土系灵气破之,禁制咒语是‘乾坤为袋,万物纳来;日月鉴心,天地洞开。’不过师父说了,法力不足的人,千万不要尝试哦!” “为娘知道了!无忧真乖!”柳青青大为满意,轻轻在李无忧脸上亲了一口,玉指掐诀,便要落下,忽地叹了口气:“我若真有你这么个儿子就好了!” “梦吧!”任冷冷声道。 “呵,任大哥,说话何必那么毒呢!”柳青青站了起来,“待我将大事办了,魔宗现世,一定会为你生个像无忧这么乖的好儿子!” 任冷本想再讥刺她几句,但那软语温言落到耳中,心头却莫名地一阵伤感,前尘并非都是往事,昨日种种,历历如在眼前,终于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柳青青也不再说,运起魔门土性灵气注入乾坤袋。陈羽兀自望着那些回旋的余烬出神,李无忧已然昏沉睡去,一时楼中一片安静。 乾坤袋慢慢变大,很快人立等高,而袋口也渐渐开放,柳青青大喜,吟道:“乾坤为袋,万物纳来;日月鉴心,天地洞开。” 蓦然眼前一亮,仿佛是千万个太阳同时发光,光华大盛,一道排山倒海的压力猛地压来。柳青青刚猝不及防下,整个人被震得倒退翻滚,撞到墙壁,跌落下来,想要翻身,却连指尖也难再动分毫——青虚子金仙位的禁制岂是等闲? 乾坤袋再次变小,跌落在四人中央。 “很好!李无忧你竟连老娘也骗了!”柳青青叹了口气,“你还躺着装死做什么?” 李无忧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边朝她走去,边嘻嬉笑道:“老娘啊,人家可是告诉过你了,法力不够千万不要轻易尝试的嘛,你就是不听我的!这怪得谁来?” “很好!是我会错意了!”柳青青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李兄,如今我等三人尽皆受缚,唯有你最先冲开经脉,情形竟然与北溟何其相似,看来我是怎么也斗不过你了!”一直没作声的陈羽忽然也叹了口气。 “错了!与北溟不同的是,这次我非但不能杀你,还得保护你,呵呵,这次还是你占了上风!”李无忧笑了起来,“不过这两个人,随我处置,你没意见吧?” “我能不能有意见?” “靠!当然不能!” “那你还问?” “这是礼貌问题,你是主人嘛!” “……” “呵呵,别一副被打败的样子嘛!”李无忧笑了一阵,却不再理他,转头一指点在柳青青双峰之间,后者正自一愕,一道温和劲气已然透指而入。下一刻,李无忧收回手指,柳青青已然能动,当即挣扎着站了起来,诧异道:“你这是为何?” 李无忧负手背立,道:“我李无忧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刚才你没杀我,我现在也放你一马。至于将来相见,是敌是友,悉听尊便!另外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孔雀内丹已经不在我身上,信不信由你。” 柳青青怔了一下,又看了陈羽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掠出窗户。 李无忧回头,虚虚一指点中任冷,道:“任前辈,你也走吧!” “你要放我?”任冷大是不信。 “当然!”李无忧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你虽然曾经算计过我,但我刚才也骗过你一次,算是扯平了。我们本就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你?不过走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七大封印全部解开,魔宗蚩尤是否会重现世间?” “你怎么知道的?”任冷大惊。 “我也觉得没劲,谁叫老子这么聪明呢?”李无忧摊手,笑得很无辜。 “靠!别给人说我认识你!”陈羽狂呕,作恶心状,任冷也不禁宛尔。 李无忧敛去笑容:“但有人告诉我七大封印的秘密其实是创世神留给人间的惩罚,与神魔无关,希望你好自为之。” “我知道了!”任冷说完也掠出窗去。 “靠!这些家伙怎么就是学不会走正门呢?”陈羽望着被破坏的窗棂愤恨不已,回头像是第一次认识李无忧般说道:“其实你这人也还不错,比那些所谓名门正道的人强多了,若非因为某些立场,我们其实可以做个朋友。” 李无忧一笑,随即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黯然道:“只是有些事,总不能当他没发生过,即使我可以,这支玉笛也不答应!” 陈羽见那只玉笛正是朱盼盼的随身物,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明明对我恨之入骨,却偏肯和我合作;恩怨你比谁都看得重,利益却丝毫不让,李无忧,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我?呵呵,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而已。” “小……小人!我知道了。”陈羽又叹了口气,随即道,“你也该走了吧!最近我国猪粮紧缺,就不留你吃晚饭糟蹋粮食了……好走不送!” “好,就不糟蹋你的口粮了!”李无忧点头,却没半点要动的意思。 “还不快滚?不会是没力气下楼了吧?” “力气是有,不过……”李无忧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陈羽的,后者恍然,随即哈哈大笑:“不早说……来人啊,给本王送两套男式衣服上来!” 第171章 时间不大,沈浪抱着衣服兴冲冲跑了上楼来,入目却见满屋狼藉,三皇子殿下正和李无忧两个人亲热地坐在一起,当即吓了一跳,忙拿衣服挡住双眼,撤身后退:“对不起,走错房间了,你们继续!” “靠!什么和什么嘛!”陈羽哭笑不得,“我们这叫坦诚相见!” “是,是……啊不……不,我什么都没看见!”沈浪转身便撤。 “滚回来!”陈羽喝了一声,沈浪这才住了脚,转身回来。 李无忧见他兀自抱着衣服遮住头,不敢直视一眼,不禁好笑,道:“呵呵,沈大哥,刚才是你眼花了,你再看看!” 沈浪移开半边衣服,蓦然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跑。身后,李无忧将嘴唇从陈羽的脖子移开,哈哈大笑。 月满西楼,夜色漠漠。 虽然颇有波折,但终于还是与陈国达成协议,同时独孤千秋身死,萧如故顿失强援,李无忧自是说不出的愉快。 下了栖风楼,却看见先下楼的沈浪正与秦凤雏争执着什么,陈过在一旁做和事佬,却似乎无济于事,秦凤雏指尖按剑,看似便要拔剑相向,而一干陈国侍卫弓箭上弦,严阵以待。 见李无忧过来,气氛终于缓和下来,沈浪冷笑道:“李兄弟,我可真羡慕你有那么多忠心的手下,才一会不见,就担心起你的安全,这不,竟派人来接你了!好像我们陈国人都是豺狼饿虎,会将你连骨头吞下一样。” 李无忧不明所以,忙赔笑道:“沈大哥这是说哪里话来?天下人谁不知道陈国都是像沈大哥一样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汉?凤雏,还不过来给沈将军赔罪?”说时暗将一串珠宝塞到了沈浪手里。 秦凤雏将半出的长剑还鞘,不卑不亢地朝沈浪陪了一礼:“末将冒失,请沈将军海涵。” 沈浪既得了好处又得了面子,顿时眉开眼笑,轻轻数落了秦凤雏一句,此事终于揭过。 出了栖风楼地界,陈过不好意思道:“李元帅,秦将军,沈将军是三皇子的人,向来骄横惯了,你们别见怪。” 李无忧笑道:“陈将军过谦了。沈兄虽然有些傲气,却与陈将军一般爽直,不失为一名真汉子。” 陈过这才松了口气,得知结盟之事顺利达成,也是大喜,便要留李无忧饮酒庆贺,后者婉言推拒,陈过无奈,将二人送至桥头这才折返。 上桥之后,隔河便见对岸无忧军营中灯火通明,弓张剑出,寒光森然,士兵们紧张四望,一片肃杀。城头西琦军队也是层次紧然,一派如临大敌景象。 李无忧先是一惊,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贺兰凝霜又变卦了吗?但他随即发现两支军队虽然都是如临大敌,却并非相对,奇道:“凤雏,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无能。叶姑娘刚被人劫走了!” “什么?”李无忧虎躯大震,但迅疾冷静下来,“什么人如此本事,居然能于我五万大军中劫人?” “一共有五个人,忽然从水底冒出来。都蒙脸,行动很有秩序,其中一男一女人两牵制住了若蝶姑娘,另有两人分别施展水火二系法术挡住了士兵的进攻,最后是一名女子负责抢人,我和唐姑娘联手,却依旧非那人一招之敌,叶姑娘最后被那人带走了。” 李无忧一惊:“这人身手竟如此了得?你和唐思、叶秋儿三人联手竟都不是他对手?” “那女子出手又急又刁,我们三人的出手路数刹那间竟全被他封死。”秦凤雏点头,一脸惭愧。 “哦,竟有这么厉害的女子?”李无忧应了一声,心念却已是电转:“这帮人选的时间如此之巧,不是陈羽做的,也多半和他脱不了关系。这厮倒也可恨,原来让我赴的居然是鸿门之会,暗地原是要执行这样一条牵制之计。” 李无忧再未说话,在桥的中央停下了步伐,秦凤雏亦步亦趋,沉吟不敢语。 明月清辉满涨,苍澜河静静东流,静影沉璧。水声寂寂,夹岸灯火刹时似都远了,几只水鸟忽然钻入河中,浮沉之间,带得那流动静月玉碎难全。 秦凤雏见李无忧手抚栏杆,满脸愁色却再无下文,迟疑道:“元帅,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无忧蓦地转身,笑眯眯道:“据非正式统计,说完这句话的,十成十可以讲出自己想说的话。可以啊你,凤雏,才跟我几天,居然开始玩这些花样了。” 他语声虽淡,却只将方才面对陈国千军万马淡然从容的秦凤雏吓出一身冷汗,手指不自觉便摸向剑柄,但拔剑出鞘之后,却道:“属下惶恐!”顺势朝自己脖子上一抹。 “铛”地一声,不出秦凤雏意外,长剑已被李无忧一指弹飞,钉在桥上,摇晃不定,月色映照下,光华乱颤。 李无忧看了看秦凤雏喉间淡淡血痕,深知自己这一指稍微出手慢些后者定然是假戏成真殒命当场了,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一脸诚挚道,“凤雏啊,大家都是好兄弟,而你现在可是我的亲信了,以后有话尽管说,别给老子拐弯抹角!”见秦凤雏一脸感激,点头如捣蒜,顽心顿起,忙补充道:“就算说错了,我最多当你放屁就是,而且不收你环境污染税。” “是,是是。”秦凤雏差点没被噎着,但却不敢笑,“以属下所见,那劫人的女子法术虽然极强,但之所以能劫走叶姑娘,谋定后动行动得宜固然是一个原因,更主要的似乎是叶姑娘认得来人,并未作什么反抗,就随那人走了。” “认得?那多半就是了!”李无忧微一沉吟,随即果断道,“这件事情你先暗自派人去核实一下,不过没有必要别跟对方起冲突,对军中的交代由我亲自来。” 过桥之后,早有王定、寒士伦等一干人迎了上来。 作为军中除李无忧之外的最高将领,王定横剑膝前,首先跪地请罪道:“末将无能,请元帅责罚。” “请元帅责罚!”众将齐刷刷跪倒,黑压压的一片。 “扑通!”紧接着亦是一声重响,将跪地众人吓了一跳,微微抬头,却见李无忧已然重重跪倒在地,顿时吓了一跳,失声惊呼道:“元帅不可!” 李无忧再抬头,却已是泪流满面,双目红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兵营,想说什么,唇齿互咬间,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得抱拳捶胸,号啕大哭。 众人顿时又惊又疑,各自猜疑。 有正经如王定者,立时感动:“元帅与叶姑娘伉俪情深,真是羡煞旁人!” 有阴险如秦凤雏与寒士伦者暗抹一把冷汗,暗想:“元帅一旦正经,那就是有人要遭殃!此时不过是丢了个小丫头,却如此悲伤,莫非又要玩什么诡计算人?我还是小心一点好!” 有龌龊如玉蝴蝶者暗道:“也难怪元帅如此悲伤,定是尚未将叶姑娘采掉,此时被别的兄弟抢去拔了头筹,作为一个职业淫贼实在是一大耻辱,悲痛欲绝在所难免……” 唯有冒失如唐鬼者立时大声惊呼:“元帅大人,叶姑娘不过是被人架走,丢去性命的机会只有一半,你大可不必如此悲伤……喂……死朱富,你干吗不要老子说话?” 众人均是暗叹一声,望向唐鬼的眼神中已然尽是怜悯。 却不料李无忧一语一泣道:“唐兄弟说得对,秋儿生死尚在半数之间,我原不该如此悲伤才是。” 精乖的朱富立时吊着公鸭嗓子,很配合地问道:“那元帅大人你究竟所悲何事?” 李无忧颤抖着站起身来,手指着前方兵营,泣不成声。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兵营前方有数辆马车,车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余条马革所裹的尸体。新楚习俗,凡阵亡将士,皆以马革裹尸而还,这些人自是刚刚一战所遗留的了。 “元帅您……”众人想说什么,却被李无忧所打断:“你们不用劝我!各位兄弟啊,叶秋儿不过是一人而已,但为阻止她被劫走,却牺牲了十余条好兄弟的性命,叫我……我……叫我如何安心?想想他们都是父母所养,妻儿所亲,没有死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却因为我的未婚妻而葬身敌人的暗算之下,叫无忧如何能不悲,如何不痛?” 这一番痛哭,将心中内疚全数化成巨响发出,直让风云变色,草木含悲,如鬼哭狼嚎,只让夜风折腰,明月颤寒。他初时还是做作,随即想起叶秋儿生死成谜,慕容幽兰洒泪弃己,朱盼盼芳魂永诀,撕心裂肺,泣声渐渐成真,声传十里,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哭到后来,体内真气不由自主的散到全身,口中哭音迸出,即搞得飞沙走石,草木灰飞湮灭。 一干无忧军将士感动得一塌糊涂不提,却说凭栏城头的西琦军队闻得哭声,均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想:“楚国果然是南朝风物,上国衣冠,连猪叫都能如此之长如此之亮,实非我国能及!”大起怯懦之心。 隔河而望的陈国军队却从未领教过无忧军的厉害,见此又是轻蔑又是狂喜:“这些楚国人也真是逊,连杀一只猪都要杀如此之久,原来是刀钝人弱,南朝人果然还是废物居多,以此推之,萧西两国岂非尽是蠢材?我大陈一统大荒之机不远矣……” 次日诸国大军撤走后,有百姓于山中发现有过路大雁啼血而坠,河中游鱼沉底而眠,争相传颂,若干年后,有书生著史,敷衍此事时说“无忧一哭,沉鱼落雁!圣人之大慈悲,虽鱼虫犹可及,况人乎”云云,一时传为美谈。 而在当时,王定叹元帅大人爱兵如子,能不百战百胜才怪;朱富自然马屁狂拍,呼天抢地,说什么“天生圣人,悲怜所及,竟是一士一卒也在心头”云云;玉蝴蝶却觉大开眼界,原来淫贼作到极处,竟是可以从男到女的;唯有从栖凤楼一路装着闷葫芦的秦凤雏与寒士伦一起叩地拜倒,心中均是由敬而畏:作为一个真正的帅才,能因势利导不放过每一个机会,并无甚出奇,唯有当这个机会出现关系到心爱之人的生死他依然能冷静处之,利益明确,情感分明,那才是最可怕的。 第172章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完美哭秀的曲终人散却并非是完美的——李无忧哭得正酣畅,忽听唐鬼放声大笑:“元帅大人你误会了,那些士兵并非因为保护叶姑娘而死!先前库巢劳军的时候,这些几辈子没吃过肉的兔崽子像饿鬼投胎一样,每人抢了一只整羊,一个个都是吃多了撑死的!” …… 大荒3865年七月十四,凭栏关议事厅。 当夏夜的长风带着皎洁的月光透过轩窗,落在厅中诸人身上的时候,一个蓝衫少年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厅中众人陡然一惊,身体猛地半起,只是眼光撞到少年一如天上明月一般的双目,却都是一滞,纷纷生起无以为力的溃败感,各自呆若木鸡,纹丝不动。 过了半晌,众人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对少年饱以老拳的冲动,缓缓坐下。一金甲将军颤声道:“元帅,属下耳力不太好,您能否再说一次?” 李无忧扫了众人一眼,饮尽杯中残酒,嘻嬉笑道:“赵虎,不用怀疑,你没听错,我确实打算出兵玉门,并且是从方丈山脚下的正门路过!” “可是……可是元帅,关壁上有达摩亲刻的大悲禁武经,此路绝不可过啊!”赵虎忧心忡忡道。 “对啊,对啊!不可过!”议事的将领几乎都附和起来。 “哼!达摩很了不起吗?老子出兵乃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管他大魔还是小魔,反正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李无忧不屑哼道。 “对!杀他娘的个鸟啊,怕他作甚?”此次出征的五大万骑长中,数张龙这家伙最是天不怕地不怕,立刻跟着起哄。 众人齐齐皱眉。 “元帅您法力通天,几可与创世神比肩,人所共知,我等一向也是极其佩服的,可是即便达摩不足惧,但若加上无名老僧的阿鼻咒语,连刀神蓝破天那样的绝代凶魔也难逃天谴的!虽然这依然伤不了您,但若是不小心因此掉了一根毫毛,即便灭了萧国,也是得不偿失的是不?”事关生死,朱富这贪生怕死的人自然没有理由不拼命扯后腿。 除张龙撇嘴、寒士伦不语,王定、韩天猫、叶青松和赵虎众将都是暗骂了声无耻,却纷纷挤出笑脸,附和起来:“对,对,属下也是这个意思!” “靠!无名老僧!一个没有名字的老和尚,随便放个屁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他妈的,你们还是不是我李无忧的手下?……等等,禁武经?阿鼻咒?都到底是什么玩意?” “靠!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敢大放厥词……”见李无忧茫然的神情不似假装,诸将齐齐抹了把冷汗,同时暗自倒竖起了拇指。 王定解释道:“据《大荒地理图鉴》所载,方丈山高两千丈,南接流平,北连雷煌,东涉梧桐,一山双峰,分别为南方丈和北方丈,双峰隙间关隘天成,险恶惊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又因南方丈方圆三百里盛产一种名贵血玉,此关便称作玉门天关。此关乃是掐住了东西南北咽喉的致命所在,为上古兵家必争之地。只是当年达摩东渡,于北方丈开山立派时,曾用本身鲜血为墨,以无上神功于玉门绝壁上刻下三万六千八百字大悲禁武经,阻止一切杀戮灾祸从此门而过。荒人或慑于禅林武功,或为达摩慈悲所动,即便是绝顶高手经此,皆是双手捧剑,半躬而过,以示不愿启刀戈之意,更别说有兵马经此袭击他国的妄人了。” 无暇理会“妄人”二字是否有指桑骂槐的嫌疑,李无忧赞道:“靠!见壁捧剑,半躬而过,真够牛的啊!奶奶的,老子将来不干这个元帅了,也去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开山立派,再搞个禁武壁,让他们也都捧剑而过,并且人人都得交十两,不,百两……千两过路税,哇哈哈,想想都他妈的爽……都瞪着老子干什么,没见过人做白日梦啊?靠!继续讲!” “元帅志存高远,我等佩服!”深怕被穿小鞋的一干人顿时谀辞如潮。 王定干咳了一声,续道:“天下武功出禅林,禁武壁前,常年有禅林罗汉堂八百罗汉镇守,因是无人敢挫其锋,玉门关也渐渐失去其战略地位。这种情形持续了一千年,直到蓝破天这敢于指天骂地的狂人出现的时候,情形终于有了变化。” 众人多数都知禁武经,却罕有知道这里竟然和蓝破天有牵连,听王定娓娓道来,除朱富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外,都是神情一紧,李无忧望了一眼朱富,露出了深思神色。 王定缓缓道:“传说那年寒冬,大雪封山的时候,为了打击对手,蓝破天一面命手下带领主力惑敌,自己则亲率一支三万人的精锐部队,取道玉门关而出,却为一无名老僧所觉,二人激斗千招,老僧不敌,败退而去时道‘施主动武禅林,逆天造孽,必遭天谴,永坠阿鼻地狱’。 蓝破天不语,率军出关,在关外百里处,放火烧林,两百万敌军烧死一半,余者皆降,蓝破天仰天狂笑,令人将那百万降卒在关前屠尽,直屠了三月,折了九千多柄上好钢刀,大火灭时方止。” “痛快!”听到此处,李无忧和张龙同时喝了声彩。 第五十九章兵出玉门 王定微微皱眉,显是不快。他自幼受王天所教,听的都是仁义,对蓝破天这样漠视生死的态度很是不满,若非李无忧在他心中已如神般存在,又是他上司,而张龙虽受他节制,但官阶其实与他相平,他早已恶言相向了。饶是如此,后面的话却一时说不下去了。 “痛快,痛快,今日之痛,何尝不是昨日之快!”一直默不作声的寒士伦叹了口气,接道,“据说当时惨叫呜咽声只如鬼哭狼嚎,千里之外的人都能听到。玉门关外三百里地尽皆流赤,事后禅林高僧以大法力做法三年,方丈山顶依旧愁云惨淡不散。直到李太白游历归来,斩杀蓝破天于天河,阴云方散。但那百万军士的尸体此时已然全数尸变,尸毒渗入地脉,与血玉石发生作用后毒性激增,连南方丈山在内的玉门关外三百里,毒气纵横,寸草不生,人兽绝迹。那无名老僧带领劫后余生的禅林三千八百高僧做法九日夜,以无上佛法布下结界,这才阻隔了毒气向北方丈山蔓延,饶是如此,北方丈山邻近玉门关的十里之地也已然为毒气所侵蚀,变做一片裸山。” 他语声缓慢平淡,但这千多年前的惨事,听在众人耳里,夏夜里,依旧是说不出的寒意逼人。 一时月华如水,人静如雪。 半晌,王定续道:“经此一大劫,玉门关的涵义已变做包裹南方丈山在内的关外三百里毒地。事后虽有禅林寺撤走八百罗汉,说再不过问兵戈之事,但即便是旧事渺渺,狂如轩辕乘龙、陈不风这样的绝代人杰,谁也不敢涉足玉门半步,而两百年来河西四国动兵也多是绕道过境,至于最为我国百姓所津津乐道的“玉门天关战役”,其实也只是发生在天关十里外罢了。”说到这里,他陡然单膝跪倒在李无忧面前,“元帅神人,对末将又有知遇之恩,您一声令下,上阵杀敌,马革裹尸,末将绝不敢有丝毫犹豫!只是这玉门关实是千古凶地,今虽有陈国解毒药膏,但那禁武经阿鼻咒却是绝不可犯,请元帅收回成命!” “请元帅收回成命!”除寒士伦与张龙外,众人纷纷跪倒附和。 张龙大声道:“去他奶奶的,你们都是懦夫吗?” 众将勃然色变,怒目相向。 李无忧一笑,挥手制止了众人,道:“你们也都说了,阿鼻咒不过是千多年前的传说,既然是传说,以讹传讹,是真是假,谁又能真的见过?你!你!你……还是你?” 众将为他手指轻轻一点,均是哑口无言,心头却不禁腹诽:“妈的,你真会说笑,都千多年前的事,老子要见过岂不是妖怪了吗?” 王定皱眉道:“此事于一些古书上多有记载,并非空穴来风。” 寒士伦笑道:“王将军,说到记载,属下倒是可以说点看法。前日猜到陈过可能兵出玉门逃走之后,区区很是想不通,既然千年来无人敢冒险通过玉门关,陈国又何以敢冒天下之大险?于是翻阅经典,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关于阿鼻咒的传说,记载只能追到大荒3665年,而且最早是出现在陈国的书籍中,将军是否觉得奇怪?” “有这种事?”众人一片哗然。 “千真万确!”李无忧一改嬉皮笑脸,神色凝重起来,“自收到陈国可能出兵玉门的消息后,本帅也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听到寒先生的报告,心头隐隐有悟,却一直不得要领,诸位都是我军中人杰,不知能否为本帅指点一二?” 诸将均知李无忧聪明绝顶,他都猜不出的问题,那绝不是如表面那么简单了,一时都露出深思神色,谁也没出声。 沉吟一阵,却是朱富最先开口:“大人智慧通神,这个问题于我等虽是棘手之极,但大人怕早已然成竹在胸,大人如此作为,不过是一番启发提携下属之意,我等岂能不知?只是大人啊,您之智慧深如渊海,所思所想,岂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猜度?便是偶有巧合,在座诸位大人也无一不是我无忧军的俊杰,智慧见识也胜过区区千百倍,只是人人谦谦君子,虚怀如谷,不愿先发振聋发聩之言。好在属下深思良久,终有了一愚之得,元帅若不怪罪,末将愿先抛块砖,以期能引来在座诸位将军的良玉。” 这番话谦卑异常,面面俱圆,众人明知朱富在拍自己马屁,却无一不觉得舒服之极,纷纷点头。 李无忧奇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第173章 不想几日不见,你这厮非但拍马屁的功夫大进,连学问也是见长啊!不知是哪位师父的功劳啊?随风?江月?要不就是赵虎?”他连问三人,皆是无忧军中文采极好之辈,朱富却连连摇头,末了,却瞥见张龙一脸得意,大是诧异:“不会是张龙吧?” 果然,张龙哈哈大笑道:“哈哈!说不得,正是鄙人了!” 满座皆惊!这厮骰子牌九倒是样样精通,要说学问如何如何,那是打死也没人信的! 赵虎笑道:“元帅,这还真是臭虫的功劳!这厮本就好赌成性,在库巢的时候,军师将阵营设在青楼惑敌开了风气之先,上行下效,每当轮值之后,就去外面的青楼赌馆赌赌上一回,后来积蓄花光了,他就老拽着朱富这冤大头去!您想啊,这些地方的三教九流,龙蛇混杂,这厮过耳不忘,呆得久了,这学问不涨才怪了,我看若是再让他呆个几年,状元也是做得的了!不过是房事状元罢了!” 众人恍然大悟,哄堂大笑。张龙、朱富二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前者洋洋得意,前者喜笑颜开,逐一作着四方揖。 李无忧哭笑不得,道:“好好好,那咱们这位房事状元先说说你的高见!” “不敢不敢,低见得很,低见得很啊!”朱富又作了个四方揖,才清清嗓子,道,“属下觉得这一定是陈国的阴谋,而且是个大大的阴谋!” “恩,有见地!”李无忧先是愕然,随即轻轻击掌,“继续朝下说!” “是!”朱富顿时来了精神,“刚才寒先生说了,这最早的记载出现在3865年前的陈国。据属下所知,当时盗王陈不风为天师诸葛玄机所败,不得不退守玉门关,如果关于玉门天关阿鼻咒的传说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话,那事情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这是陈不风的阴谋!”张龙拍案而起。 “着啊!”朱富也是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恨恨道,“陈不风这个奸贼,真是可恨,为了独占鹏朝景河皇帝留在大都的三千美女,居然散布谣言阻挠天师出兵玉门!” “都两百年前的事了,那些美女也都化作白骨了,你有什么好恨的?”张龙觉得这家伙太做作了。 “这还不可恨?要不是因为他这个谣言,这两百年来,我大楚怎会不出玉门一步?老子又怎会连陈国美女的指头都没见过?须知淫贼界有句明言叫‘楚地胭脂,陈国佳丽’,又所谓“生平未与陈女眠,便称淫贼也枉然’,俺活了三十有二年,却连陈国美女的影子都无见过,何其痛也……哎哟……他妈的谁踹我?”却是话音未落,已然一招帅帅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跌出厅去。 身后,李无忧收回凌空一脚,笑骂道:“近朱者赤,他妈的谁不好学,偏学那只死蝴蝶!滚你爷爷的蛋吧!” “大人虎脚一踹,属下顿觉全身气力充足,身轻如燕,仿似多练了三十年轻功一般……”落到厅外的朱富依旧哼哼唧唧,声音慢慢变小。 众将一愕,随即大笑,李无忧亦是摇头苦笑,为了本次会议的严肃性,他特意将唐鬼和玉蝴蝶这两个活宝排除在外,没想到朱富这样的大好青年居然如此快就受了玉蝴蝶的毒害,并有青出于蓝之势。 闹了一阵,王定道:“属下明白了!当年陈不风散布这个谣言并不仅仅是要阻挡诸葛玄机一时,且是为了陈国的长治久安!靠近玉门走廊的四国领土中,唯有陈国是关后无险。谣言一出,顿时熄了其余三国出兵玉门的念头。另一方面,他们自己则秘密地研制解药,以便攻我们三国一个措手不及!” “啊!”在座的众将都是万骑长以上高官,都非糊涂之人,愕然之后,略一深思,都是深以为然,想起这条计竟是昔年陈不风兵败后所留,福泽绵延后世竟达两百年之久,都又是骇然又是佩服。 “退敌仅凭三寸!陈不风这厮好深的心计,不愧是一代奇才。”李无忧赞叹了一声,扫了众人一眼,“阿鼻咒既不足论,以此而观,禁武经也不过是达摩禅师的一厢情愿的慈悲之心而已。古时兵家不渡玉门,其实是因为其时古人医术不精,玉门三百里毒地,实非人所能抗罢了。” 众人深以为然。只是禁忌的问题解决了,战术上的问题却又来了。 王定道:“撇开禁忌不谈,陈国之药可靠与否尚是未知,而桥头一会,天下皆知玉门再非天关,三国军中难保无萧国奸细,若飞鸽传书与萧国,煌州守将耶律楚材只需设一万人马于关外,我必全军覆没。” 事实上张承宗并未攻下贴近玉门关的萧国煌州,设伏兵于关外不过是李无忧耍的唬奇$^书*~网!&*$收*集.整@理人把戏而已,相反楚军却很害怕萧军在此设伏。 李无忧没有说话,寒士伦笑道:“兵者,诡道也。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天下人都以为消息泄漏,玉门天关已是死关,我军必定不敢兵出玉门,我们便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不出奇,怎可制胜?” “但如果耶律楚材也如此想,不顾张元帅的威胁,不惜分兵伏击,事情就难办了!”赵虎的顾虑正是大多数人的顾虑。 李无忧拍案喝道:“好栗火中取,大功险中求,诸位将军若总是像个懦夫一样畏首畏尾,如何可以成就不世大业?”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懦夫。 翌日,吴明镜从库巢领兵马到达凭栏后,李无忧率领五万无忧军踏上北伐的征程。 事隔千年,在陈与西琦撤出凭栏和梧州,两国打着“除暴安良,吊民伐罪”的旗号毫不掩饰地从西琦桂州朝萧国京城云州挺进后,倚天剑的传人李无忧出人意料地并未率军前往雷州与张承宗会合,而是在陈国讨得剧毒解药后,沿着破穹刀蓝破天的足迹,率五万无忧军强出百毒丛生的玉门天关。千年之后,倚天破穹又一次的相遇似乎就在眼前,只是历史的车轮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很多事,出人意料…… ——百晓生《神兵谱。倚天破穹》 晴空如洗,流云泻蓝,两峰入云,遮天蔽日,隔云对峙。顺两峰而下,渐渐狭窄,雾岚如雪,莽莽苍苍。及至山底,却是双峰成缝,中间一线天光,光下一条窄道蜿蜒曲折。 夹道两侧,白骨成丘,新陨的鸟尸兽首七零八落。绿云锁路,阴风吹来,寒彻肌骨。一队绿盔绿甲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在这条窄道上行进。透过迷雾俯视而下,直如一条慢慢蠕动的绿色长龙。 “方丈山,大荒七大奇山之一,高两千丈,南接流平,北连雷煌,东涉梧桐。一山双峰,隙间成缝,玉门关势而天成,是以又称玉门天关。”长龙的尾端,朱富双目成缝,摇头晃脑,边走边将手中一册泛黄书卷击掌,直如一个老学究。 “啪,啪!”忽地两声清脆掌声响起,一人谄媚道:“朱将军果然渊博,非但行军打仗战无不胜,连地理竟也精通如此,实是我无忧军中不可多得的奇才啊!” “呵呵,还是阿鬼你有见识啊!”朱富背卷回头,见是衰人唐鬼,登时趾高气扬,“不瞒你说,咱们无忧军中,论运筹帷幄行军打仗呢,元帅和军师大人是比我高那么一点点,但要说到对各国地理的熟悉,那本将军则是当仁不让地比他们高那么一点点。平时他们多要向我请教的。” “哇,这么牛?”唐鬼啧啧赞叹。 “那是!本将军‘大荒指南针’的绰号难道是白叫的?”朱富说到这里,语声一低,脸色神秘得近乎诡异,“当日军师与军神凭栏一会,军师关于凭栏建关本是错误的高论你知道吧?” “恩,惊世之言!大大的发人省梦!”唐鬼对此自然是有所耳闻,由于柳随风大放厥词的翌日,军神王天战死,凭栏关被夺,便有人仔细思索柳随风的话,近日随着柳随风于库巢大破萧军而声望升至巅峰,水涨船高下,这一妖言般的论调更是甚嚣尘上。 “不才,这条意见的始倡议者,正是区区!军师大人也是在头一天晚上咨询过本将军的意见后才敢在军神面前大放豪言。” “猪哥,我……我……”唐鬼泪水夺眶而出,双手合十,忽地虔诚拜倒,“非五体投地不足以表达俺对你的敬仰之情!你,你一定要收我做你的小弟!” “这又何必?痴儿!”朱富叹息,做哀叹状,“罢了,罢了,我的粉丝(fans)遍布大荒诸国,也不在乎多你一个!” “粉丝?” “这是番话,不学无术了吧?”朱富恨铁不成钢似地狠狠敲了一下唐土包子的头,随即双眉紧锁,恢复酷酷状,仰天长叹道,“上天啊!想我朱富不过是智慧出众,比常人稍微帅那么一些,何以如此厚待我?”语声至此,已是一副痛不欲生状。 唐鬼感同身受,点头不迭:“是啊,是啊,那么多粉丝哪年才吃得完啊!” “……”朱富顿时有了五体投地的冲动。 “朱富,唐鬼,你们俩不好好赶路,在这搞什么飞机?”忽有一人轻喝道。 “哪个混蛋敢直呼本将军的名讳?”朱富大怒,蓦然回头,本是拉长的脸顿时一宽,随即微笑如花绽放,“啊……哈,那个,原来元帅是您啊!您老不在前面带领兄弟们前进,专程跑到这来接见属下……这个,那个,属下真是何以敢当?” “拜托!”李无忧一脸和气,“别的部队都能跟上,就你这个万人队老是落在后面!大哥,我们这是去打仗,不是游山玩水,你给点专业精神好不好?” “属下惶恐,元帅恕罪!” 第174章 朱富见李无忧居然如此和颜悦色,浑无半点杀气,顿时吓了一大跳,立即熟练地拱手跪倒。 “恕罪,恕罪!你他妈好歹也是名万骑长,翻来覆去就会说这两个字,能不能换点词?”李无忧翻脸比翻书还快,抬腿就踢。 “饶命!”朱富本能一躲,扑面劲风却蓦然止住。 “什么玩意?方丈山,高千丈……东涉梧桐……这可不是失传两百余年的《大荒地理图鉴》么!你这小子哪里搞来的宝贝?”李无忧手抚一册发黄书卷,疑惑渐渐转为惊喜。 朱富抬头见那书很是眼熟,这才觉出手中一空,急道:“这是俺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去世前留下的绝世好书,元帅你……”抬头撞到李无忧满脸笑意,手势顿时一顿,语声随之一滞,狠狠咬了咬牙,颤声道:“元帅你……您要是喜欢,尽管拿去!我这也算是为国捐……捐书,大大的光宗耀祖!” “这样啊……会不会太勉强了?”李无忧装模作样道。 “不……不勉强……”朱富心在滴血,但慑于某人的淫威,“才怪”两字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那我勉为其难就代天下的百姓收下你这份厚礼了!”李无忧口头谦让,双手却没半点勉为其难的意思,老实不客气地将书收入怀中,扬长而去。 反应过来的唐鬼手指直指刚刚还号称“大荒指南针”的某人的面门,大叫:“哦~~原来大哥你……” “老子怎么了?”朱富双拳怒握,目露凶光。 “你……原来大荒最伟大的人就是大哥你啊!如此大公无私,精忠报国,正是国家栋梁朝廷柱石百姓福音,阿鬼自愧不如!”唐鬼虽直,毕竟不是白痴。 “哼!”失去发飙理由的朱富重重哼了一声,转头戟指李无忧的背影,怒火冲天,“这个禽兽,连我三钱银子买的地摊货都不放过……” 下一刻,唐鬼才一愕然,朱富已仰天狂哭:“呜呜!先是插图版《金瓶梅》,紧接着是绝版《玉蒲团》、中文完全破解版的《花花公子》,现在连《杏花天》这种没品位的垃圾也抢,李无忧,你还是不是人?” “再不快跟上,你藏在裤裆里的《龙虎豹》也保不住了!”一个声音远远传入耳来,“如果你能够赶在所有部队的前面,本帅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将绝世好书都还给你。” 哭声立止,马蹄声铺天盖地…… 后人在评价李无忧的领兵方略时,常大跌眼镜,只因此人做事实是不循常理。譬如这次他领兵自凭栏关以来,出梧州,过苍澜河,借道断州,兵发玉门,一路顺风顺水,平安无事,唯有朱富这厮拍马既是高手,领兵便难免让人大失所望,所率领的第五万骑队总是慢其余四个骑兵队一拍,王定多次训话,这厮自恃李无忧宠,并不理会,王定无奈,报于李无忧,后者嘻嘻一笑,也不责罚,只是此后总在朱富浏览某些“绝世好书”的时候不适当的出现一下,却每每让朱富痛及心扉,伤心欲绝,从而奋发,此后他所率领的第五骑兵大队居然成为所有无忧军中作战最勇猛的部队,锐不可当,所向披靡,除李无忧外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这在以后渐渐成为无忧军的传统,将士出了错,罪不当诛的时候,棍刑类的处罚往往舍去,而是改作罚钱或收取其心爱之物——痛在心上,比痛在身上,效果似乎更好许多。 “吁~~”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下,正自沉思的李无忧忙带住了丝缰,瘦黄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前蹄一撩,随即钉在原地。 身后群马顿时也齐齐止步,纹丝不动。 “奶奶的,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都不忘耍威风!”李无忧笑骂一声,拍了拍瘦黄马的头,随即却轻轻叹息了一声,看到这匹貌不出众的通灵神驹,他就想起了慕容幽兰。 上次断州战役,他引动天雷,炸翻了万余萧骑,自己却也昏迷跌落马下,醒来的时候这马已跑了个无影无踪,这次他刚至梧州与断州的交界外,便听一声长嘶,群马窜动,这马竟又灵性十足地奔了回来! “报告元帅,前方士兵已到关下,却有一少年书生带了三百头牛拦路,三军无人可挡,王定将军请示是否使用无忧箭阵!”他正自沉吟,秦凤雏已回报过来。 “一夫当关,万人莫敌?”李无忧大大地吃了一惊,张龙赵虎二人武功已然不俗,唐思本就武术双修,近几日经自己亲自指点后,实力更是暴增,绝对能排进妖魔榜前十了,这三人再加上万精锐士兵,居然挡不住一个少年?他转头看了一眼若蝶,后者点头,随即消失不见。 “寒先生,事情有些麻烦了!”李无忧叹道。 “呵,天下又有什么事能难倒李无忧的呢?”寒士伦轻描淡写地一笑,神情间却是说不出的自信。 “他妈的,你现在好像比我自己对自己还有信心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李无忧喃喃嘟囔了一句,带马朝前方奔去。 寒秦二人相视一笑,策马相随。 从出梧州,踏入玉门地界开始,绿色的毒雾就一直笼罩着前进的路,但真的到了关前,那雾气反而淡了,二十丈内竟也可以见物。李无忧远远地即见两片绝壁成缝,壁上斗大红字历两千年风雨,早已斑驳不堪,但那深入石壁的银钩铁划却矫健纵横,隐隐有庄严不可亵渎之威,显然是那三万禁武经了。 两壁间有一狭窄缝隙,仅容一人通过,而一着月白儒衫的俊俏少年正在缝前与若蝶恶战,场中剑气纵横,灵气激荡,唐思、张龙、赵虎和士兵们都退出五丈之外,按弓横剑,围了个近圆大弧,将二人圈在中央。 在不远处是另一个更大的圈子,刚被李无忧狠批了一顿的朱富和唐鬼二人急于将功赎罪,正带着一帮手下捉牛捉得不亦乐乎。 李无忧见那少年玉面朱唇,长发飘逸,虽是在与若蝶搏命,举止间却自有一种逍遥洒脱的风流态度,暗自摇头叹息:“这家伙武功虽然平平,但俊美已只比老子差那么一点点了,难怪唐思也不是他对手,若蝶半天拿他不下……” 唐思自是没有发现某人的龌龊想法,见他过来,说道:“主人,这少年的剑法很有些怪异,似乎对法术有克制之效,你小心些!” 李无忧冲唐思点点头,猛然运功暴喝道:“住手!”这一喝声音不大,落在无忧军众士兵耳中还不觉如何,但那三百牛听来,却不啻于一个霹雳,顿时被震得全数晕倒当场。若蝶与那少年闻得声音,手法剑势也都是微微一颤,然后各自倒翻三丈,退到一旁,二人方才缠斗所在,却降下一条金色闪电,在地上炸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巨坑。 一喝之威,竟至于斯!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场中一片安静。 那少年看了看那巨坑,回头瞥见那三百肥牛竟已全数晕倒,微微色变,随即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尝闻李无忧法力通神,断州一怒,万马齐喑,在下甚疑之。今见阁下临风一喝,群畜拜服,方知传言不虚。雷神阁下果于驯畜之技上有独到之秘!佩服佩服!” 这话似褒实贬,一字脏话也无,却实是胜于任何毒语,非但将李无忧的法术贬得一钱不值,更连这五万无忧军也都骂了进去。此行无忧军多是痞子出生,与人斗嘴惯了的,如何听不出其弦外之意?闻之齐齐色变,勃然大怒,却不发一言,迅速移动阵形,张弓引箭,只待李无忧一声令下,便将这胆大包天的少年射成刺猬。 少年本以为自己的话立刻会引来一番谩骂,却未料李无忧微笑不语,那五万痞子兵竟也是一点杂音也未发出,反是迅即地组成一个八卦阵形,用箭雨将自己彻底包围,暗自骇然这些人严明的纪律,迅捷的反应,面上却笑容不减,轻叹道:“夏虫不可与冰,畜生不可语理,古之人诚不我欺!”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李无忧轻轻挥手,五万人散开,收弓还剑,带出一声整齐的大响。落到对面那少年书生眼里,却又是一惊:这些人锋芒敛时,杀气竟又比刀剑出鞘时更胜三分,李无忧究竟是如何练成这支可怕军队的? 却听李无忧笑道:“看阁下风尘仆仆,显然是好不辛苦才搞到解药,赶到玉门关吧?若肥牛当道,横剑夺路,阻挠我大军去向,仅仅是为了辱骂一下李某,逞一下口舌之利,哗众取宠,以求扬名天下的话,那李无忧这就认输,你目的已达,阁下这就请回吧!” 江湖传闻李无忧利口如刀,绝无人能在与他斗口中占到便宜,少年再未想到他受辱之后,居然风平浪静如此,许多原本准备的尖锐用词顿时排不上用场,当即将长剑还鞘,整饬衣冠,躬身深施一礼,高声道:“萧国南院大王萧如旧麾下七羽将左秋参见李无忧元帅阁下。大王新闻阁下劳师原来,欲与陛下会猎煌州,甚感荣幸,只是山高路远,元帅深恐贵军师老兵疲,不能发挥战力,遗憾而归,特命末将率三百肥牛犒劳贵军,请李元帅笑纳!” “什么!”楚军大惊,李无忧与寒士伦、秦凤雏对视一眼,同时色变。 萧国南院大王乃是萧如故的哥哥,又封摄政王,萧如故南征其间,国内一切军机国事都由他代理,这书生若是他所派,那此次李无忧兵出玉门奇袭煌州之计,便已然彻底泄漏。萧如旧送三百头肥牛,除了讥笑李无忧之外,更是示威,想让李无忧不战为退——萧国既然舍得给三百头牛服用解药,自然也能给三千以上的士兵装备;左秋无巧不巧地出现在此,自是萧如旧已将李无忧的行程算得八九不离十。 第175章 有此两点,玉门关外有一支萧如旧的伏兵就顺理成章了。 这件事情给人更深层的联想是,这么多的解药从何而来?萧如旧如何能准确侦知无忧军的行动? 第一个可能是,陈国临阵再次倒戈,投降了萧如故。 第二个可能是萧国也一直在研制破解玉门关之毒的解药,在此时或者更早之前已然成功,而萧如旧心计深沉,算到了李无忧要出兵玉门。 第三个可能,无忧军内有内奸。 无论是三个可能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致命的,无忧军不得不退兵了。 “请李元帅笑纳!”左秋毕微微躬身,恭毕敬地又重复了一次。 李无忧尚未说话,寒士伦忽冷冷道:“左将军,李元帅身负楚帝钦命,官阶又比你高数级,你竟只是半躬,萧帝是如此教你礼数的吗?” 大荒惯例,各国使节会见异国国君时,都该双膝跪倒,李无忧身为楚问钦差,左秋只是萧国摄政王萧如旧的使臣,自非萧如故钦差,见了李无忧便如使节朝拜异国国君,当行跪拜大礼。 却听左秋哈哈大笑道:“这位就是寒先生吧?听闻寒先生出身草莽,却学富五车,今日一见才知世上果有欺世盗名之徒!《礼经》云‘上国之宾,不折小国之君,是为礼也’,先生竟是不知,可笑啊可笑!” 此言一出,寒士伦与王定、赵虎三人都是倏然变色,随即同时望向了李无忧。“上国之宾,不折小国之君,是为礼也”确出自《礼经》,但却是昔年忽必烈手下名将夜阑兵围雪兰城时,对出迎的古兰魔王古惜所说的傲慢之语。左秋此时引用,言下之意却是将楚国当作了当时弱小不堪的古兰魔族,萧国却成了大鹏王朝。这话小里说是狂生激愤之言,向大里说却是辱及国家尊严,是以众将都将眼光望向了李无忧。 众目睽睽下,李无忧不发一语,翻身落下马来,缓缓朝左秋走去。他步履甚是轻缓,点尘不起,但落到左秋眼中,却是步步惊云,因为第一步方一踏出,一种无形的压力便紧紧将自己锁定,而之后李无忧每进一步那压力便暴增一倍。 到李无忧踏到第七步时,左秋粉雕玉琢的脸上已然是汗痕累累,身躯微微摇晃,第八步时,更不得不长剑当胸一横,这才抵住那排山倒海的压力。 李无忧第九步才跨出一半,左秋已然是双颊绯红,虽然运起全身功力相抗,身体依然一颤,足下退了半步。这个时候,李无忧忽然一笑,抬足落下,之前那无穷无尽的刚强压力忽然凭空消失了个干净,左秋收势不及,顿时向前跌出,正要运气平衡,双膝环跳同时一麻,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向前便跪。 此时二人相距本已不过三尺,眼见左秋这一跪,正好便要落在李无忧双足之间,所有人都是一喜,不想前者笔直的身体猛然一挺,雪亮剑光已然朝李无忧咽喉封来。 变生肘腋,李无忧猛地吸气吞声,足下龙鹤步一动,侧身一避,剑光贴脖而过,左秋手腕一抖,长剑刚出一半已由竖变横,平削而出。 方才那一剑直刺,起得太过突兀,李无忧避得已很是狼狈,却不想这一剑刺出时竟留有余地,变招才如此之快如此之诡,如何再避得了? 便在左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的时候,手中长剑猛然一重,剑速顿时慢了千百倍,撞到李无忧脖上,一片金石之声,随即一股巨力反弹而来,心念才一闪,那巨力忽然变得柔若细水,透过剑柄,顺着手心攻入经脉中来,大骇下便欲弃剑,足膝却同时一软,身不由己便要跪倒下去,而此时一道猛烈罡风正迎面打来。 千钧一发之际,左秋心知自己若不屈膝低头,顿时便有脑浆迸裂之祸,但若是低头,在旁人看来却和跪了一跪无异,那先前自己所有言语就都将是一个笑话,当即一横心,不闪不避,将长剑猛朝地上插去。 地上本是坚硬粗玉石,哪知他这一剑刺去,却如中烂泥,回过神来时,惯性带领下,整个人已双膝着地,眼前蓝影一片…… “师四公子,令姐蝶翼与我一见如故,阁下不必如此多礼,这就起来吧。”李无忧大笑声中,伸手虚虚一抬,呆若木鸡的左秋穴道已解,身子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 这人竟是江湖四大世家之一的师家的四少师蝶秋?李无忧此言一出,只若石破天惊,除若蝶一脸茫然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惊得一颤,半晌缓不过神来,唯有寒士伦与秦凤雏微微一愕之后,都是点头不迭,满脸钦服。 “左秋”大惊,却迅即恢复如常,大笑道:“哈哈!好,好,大哥和三姐都说李兄乃人中龙凤,蝶秋不信,今日才算是服了!只是小弟无论打扮做作都自认惟妙惟肖,与萧人并无二致,方才出招之际也并未使用本门武功,却不知李兄是如何猜到我的身份的?” 李无忧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李某也有个问题,我自凭栏出发,出梧州,过苍澜河,入玉门,这一路行来,都是昼伏夜出,即便休息时也用结界封闭,行军痕迹也都为我用法术还原,自问极其谨慎,却不知于何处露了破绽,竟让你们师家知道我会兵出玉门?” 师蝶秋扫了无忧军众人一眼,笑道:“元帅领兵谨慎,一路行来,更是大展移花接玉瞒天过海之计,您的霄泉系统也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们师家虽有密集天下的情报网,却也是莫可奈何。只不过,呵呵,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您为了行军的快速保密,所带是清一色的轻骑,只携带了少量粮草……” 第六十章儿须成名胆需壮 “百密一疏!”李无忧望着寒士伦长长叹了口气,后者也是苦笑。 由于粮草甚少,这两日的补给都是由秦凤雏带一百霄泉的人在各地秘密采集,五万人所需,如此大的量,即便是分散开来,也极是一个大数目,落到有心人眼里,顺藤摸瓜的详加追查,再综合其他情报加以分析,自然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可笑李无忧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军,早赤裸裸地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而不自知。 “好了!”师蝶秋拍拍手,“在下已释了元帅之疑,却不知李兄能否也说一说师某的破绽在何处?” 李无忧道:“破绽就在你所带的牛了!” “牛?”师蝶秋若有所悟,却不得要领。 “很简单!塞外天气干燥,所产的牛与我关内相比汗孔更大,因此皮肤粗糙很多,脚蹄也厚实很多,因此我知道这批牛并非从关外带来,那阁下的身份便颇有可疑之处。”李无忧解释道。 “元帅见闻既博,对这些卑微琐事又如此观察入微,难怪能有今日!”师蝶秋叹息了一声。 无忧军众士兵也是一般高山仰止神情。 他们却不知李无忧自小孤苦,落魄时和一个牛倌同给镇上的一个财主放了好几年的牛,常听那牛倌说各地牛群的差异,早已耳熟能详。 “过奖!”李无忧老脸微红,续道,“我既然疑你为假,自然要揣测你是何人与你的目的。前一个问题比较难,但后一个问题就简单多了,我初时疑你与萧人有旧,领三百肥牛劳军,不过是想循弦高故事,唬我退兵。但观师兄剑法潇洒出尘,乃是人中君子,断不肯为此故弄玄虚之事。江湖人拦路劫道,无非财色,而阁下胆敢拦我五万大军去路的人,就只能是为财了。以此推之,那便再简单不过,你肥牛劳军,无非是想让我买自己出兵玉门这个消息。当今之世,有能力探得消息的寥寥可数,而在新楚境内依然能成此事者,便只有朝廷、禅林、慕容家和你师家,朝廷不提,禅林向来不插手国家纷争,可以略去,慕容家与我关系自不必说,那就只剩下你师家。师家人中有魄力有胆识行此大险的少年豪杰,舍师蝶秋,还能是谁?” 师蝶秋先是怔怔不语,良久方叹道:“元帅神人,蝶秋服了!” “侥幸而已!”李无忧不忘谦逊。 “你这人脸皮真是厚,我服的是你的武功,又没说你猜对了,你自作多情个什么!”师蝶秋抢白了李无忧一句,随即诡异一笑,“其实想和你做买卖的是我大哥,却非是我。你敢不敢和我打赌,猜猜我到此却是为何?如是猜对了,这笔买卖我分文不取,猜错了则需要付我双倍价钱。你敢是不敢?” 无忧军众人闻此都不禁宛尔,心想:“原来这少年先前的表现看似少年早熟,其实是有人所教,现在表现出的孩子气才是本性吧。” 李无忧笑道:“好,成交!不过这个问题的两个答案都实在太简单,我手下人人都会回答,你要是不信随便挑个人问问?” “吹牛不要草稿!”师蝶秋刮了刮脸皮,朝人群中瞥了一眼,手指猛然指定一人。喜道,“就你……别看别人,说你呢,那位一身花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大叔,出列!” 众人暴笑声中,寒士伦微微皱眉,这个师蝶秋眼光倒是毒辣得狠,一眼就看出唐鬼是个草包,侧脸去看李无忧,后者微微一笑后,猛地抬腿,一脚将正神色茫然的唐鬼踹了出去。 “你说说我到这里的第一个目的是什么?”师蝶秋双手叉腰,一副嚣张模样。 可怜一贯自认风流潇洒的唐鬼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大叔”有何干系,莫名其妙地被人一脚踹到场中,见眼前这个气焰嚣张的小白脸口沫飞溅地对自己吆喝,唯一抚平自己受伤的心灵和屁股的动作就只剩发呆了。 “喂,你倒是回答本公子啊?”师蝶秋见唐鬼不语,对自己老辣的眼光颇有些骄傲,连问了唐鬼三遍。 第176章 就在他要问第四次的时候,一直茫然的唐鬼眼睛忽然一亮,道:“要我说可以,但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得回答我们元帅一个问题!” “好,好!我还不信你这人头猪脑的家伙也能说对!”师蝶秋想当然地以为这家伙是以退为进,想也未想就应了。 唐鬼张口便要说什么,忽然搔了搔头道:“没答问题之前,能不能请教公子一个问题,人头猪脑什么意思?你这是在骂俺吗?” 众人只差没把大牙笑掉。 师蝶秋脸憋得通红,认真道:“没有,没有!这句是大大的好话,我这是夸您和的脑袋和猪头一般可爱呢!” “哦!是夸我啊!”唐鬼恍然大悟,“原来俺师父那么疼俺,虽然总是对俺凶神恶煞的样子,原来张口闭口都要夸俺一句!呜呜,师父对不起啊,阿鬼一直误解您老人家的一片爱心了!” 众人再次大笑。唐思与若蝶二人,前者一贯冷漠,后者对万事都是淡然,此时也不禁齐齐宛尔,师蝶秋更是捂着肚子,眼泪都笑了出来。 “靠!老子的脸都他妈被你给丢光了!”眼见场面惨不忍睹,李无忧索性举手掩住了双眼。 唯有王定铁青着脸喝道:“唐鬼,别那么多废话,赶快回答师公子的问题。” 和无忧军中众人一样,从军以来,唐鬼最怕的人是看上去温和但处事极端严肃的大将军王定,而不是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的军师柳随风,也不是一贯嬉皮笑脸的元帅李无忧,虽然二者其实比王定更可怕千万倍。听王定一喝,唐鬼虽然不知自己哪里出了错,顿时还是吓了一跳,忙正经道:“师公子,若我所料不差,阁下来此虽然是受令兄所托,但由于阁下自己是一位神功盖世,智慧超群,帅得一塌糊涂风靡万千少女的无敌大帅哥,所以您的第一个目的,就是想和李元帅比试一下,看看他是否真如传说的英明神武,武术是否真如传说中那么强大,与你相比,究竟是谁更帅一些,对是不对?” “恩,恩,对……对!”师蝶秋听得连连点头,末了嘴巴却张得老大,再也合不上,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猪头一般只知道哗众取宠的家伙居然真的一猜就中。 李无忧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笑道:“既然我的人答对了,那请问师四公子,你们究竟是如何得到玉门天关剧毒的解药的?” 不想师蝶秋却叹了口气道:“大哥没有说错,你果然会问这个问题。这么说吧,你们的解药是向陈国买的,而陈国的解药却是向我师家买的!” “啊!”无忧众将都是一惊,随即却又都点了点头,以师家的财力,确然是可以独立研制出解药。 “好了,我得再找个人来回答第二个问题……”师蝶秋张望一遍,眼光最后落在正缩头藏尾的玉蝴蝶身上,顿时一亮,“就是你了,这位虽然衣冠楚楚,其实獐头鼠目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仁兄,麻烦你出列!” 前淫贼公会的重量级干部折扇一摇,风度翩翩地走出列来,躬身行了一礼,道:“师公子可能是对小生有些误会,小生衣冠楚楚不假,但其实英俊潇洒之极,头和眼与那两种引人恶心的东西并无半点血缘关系。舍此之外,小生一直致力于全大荒女性的身心解放运动,人品堪为全大荒青少年之表率,师公子却说小生是不良少年,试问公子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师家列祖列宗的公平正直的声誉,又如何对得起令兄对公子的一番信任,对得起大荒百姓……” 师蝶秋无暇理会这厮是如何“致力于全大荒女性的身心解放运动的”,只是见他居然如此能说会道,头顿时大了数倍,心知和他纠缠下去必然无幸,忙干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那个……这个……这位先生,我是否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什么的咱们以后再讨论,您还是先说说你的看法吧,我赶时间。” 所有的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玉蝴蝶身上,虽然生平从来没在五万人面前发表过演讲,但淫贼公会的重要干部岂是浪得虚名?众目睽睽下,斯人一副胸有成竹模样,朗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公子到此的第二个目的是垂涎元帅身边几位绝世美女的美色,除了想一窥芳容外,尚有抢一人回去做媳妇的高尚想法,不知然否?” “没有,没有!”师蝶秋吓了一跳,否认不迭。 “哎哟!都是年轻人嘛,装什么装嘛?”玉蝴蝶顿时对脸嫩的师四公子很有些看不起,“须知作为一个有前途的淫……英雄,首先就是要敢作敢当!” “可本公子真的无此想法……” “啧,啧,你这孩子太不老实,伯父伯母怎么教你……哎哟哪个混蛋打我的头?”因为头上凭空多了个大包,玉蝴蝶显得很是怒气勃发,蓦然回首,却见李无忧轻轻吹了一下右手中指,顿时百炼钢化作了饶指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刚才应该是元帅大人您施展弹指神通,凌空指点了一下属下的榆木脑袋,请问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李无忧扬了扬眉,道:“师公子的父母怎么教他关你什么事?你他妈赶快回答他的问题!”说到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吼了。 “真的要我说?”玉蝴蝶却是一脸迟疑。 “废话,不然叫你出来逛街啊?” “就在这里说?”玉蝴蝶一脸不确定。 “当然是这里,不然您以为我们应该找个姑娘多的院子,喝着爱尔兰咖啡,听着弥漫着浪漫的小提琴,左拥右抱,您再娓娓道来?”李无忧觉得很无奈,自己怎么总是能遇到这种极品手下。 “我有想过啊……哎哟!”这一次玉蝴蝶话音未落,已被一拳砸翻在地,头上又多了个大包并且直冒青烟的他刚想发飙,却立刻又静了下来,因为这个时候耳边传来李无忧的声音:“靠,你他妈有完没完?快点把台词背完,大家早点收工!” “如果小弟没有猜错的话公子此来的第二个目的是想真的将元帅吓得退兵从而扬名天下从而满足您小小的虚荣心!”玉蝴蝶一口气毫不停顿,末了不肯定地望了望李无忧,“元帅,这样文不加点地说完应该可以了吧?” 可以想见的是,可怜的某人头上立时又多了无数个大包,并且引来李无忧恨铁不成钢的长吁短叹:“文不加点?文不加点!文不加点是这个意思吗?妈的,还立志做淫贼呢!我靠!” 师蝶秋却听明白了,微微一呆,随即仰天大笑三声,在众人一愕之际,猛然张手一抓,“嗡”地一声铮鸣,地上长剑落到手中,持剑一横,大笑道:“不错,儿须成名,师四到此确实有不顾大哥吩咐唬退李元帅的想法,却没想到元帅非但本人聪明绝顶,麾下也尽是人杰!今日一会,算师某自取其辱!”语罢再不看众人一眼,将袍袖一展,掉头扬长而去。 “喂!还欠老子个问题没……”李无忧刚要掠身去追,眼前一道金光骤闪,不敢硬接,忙侧身一避,挥剑粘住,却是一张纯金打造的请帖。 “留待下次吧!三姐邀元帅于闲暇时往黄州一行,还请赏光!” “哇!”无忧军众人眼睛顿时直了,传说中比师蝶舞还要美三分的师家三小姐当众的邀请,这里面的香艳浪漫几乎是谁都可以感觉得到! 只是除了若蝶和唐思,谁也没有发现这场浪漫约会的男主角正低低念着师家大少爷的名字,一脸茫然:“师蝶云啊师蝶云,你究竟想和老子玩什么花样?” 师蝶秋且行且远,一路放声高歌:“儿须成名,酒须醉,醉后吐露,是心言!儿须成名,酒须醉……” 歌声听似慷慨豪迈,其中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刻骨苍凉,无忧军诸人闻之,均觉落寞萧瑟,眼见人影渐渺,歌声却在那玉门关内外回旋萦绕,无不怅然若失。 大荒3865年七月十九,无忧军北伐,师蝶秋于玉门关三百肥牛劳军,不想反被大帝识破,一剑逼跪,并被唐鬼玉蝴蝶戏弄。虽然大帝禁止将此事宣扬,但待无忧军出玉门关的翌日,师蝶秋自己却将此事传扬,顿时天下侧目,大帝声名更著,日后名震天下的唐鬼、玉蝴蝶两位大人也因师蝶秋的评语“见识不凡,智慧超卓”而名噪一时,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 只是后世人所不知晓的是,这两位后来在的大帝一生中书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传奇人物,此役之后得到的奖赏很是奇怪,除开大帝传自正气创派宗师文载道的三个爆头火栗外,还有一句我不知是赞扬还是批评的长叹:“就那么两句答案,老子传音给你们足足说了三次,差点还是复述不全,你们哥俩还真是有本事啊!” 当时玉大人是惶恐地直接跪地谢恩,但日后以刚直闻名的唐鬼大人此时却据理力争道:“谁叫你学艺不精?搞得传音信号不好,严重失真,人家能分辨出来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怎样嘛?” 眼见唐鬼大人说这话的时候从左右耳朵里掏出拳头大小的两团耳屎,大帝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李无忧贴身侍卫无忧军资深老兵李四《<萍踪帝影>补遗》 师蝶秋走的潇洒,却给李无忧留下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从库巢出发,出凭栏,经梧州,过苍澜河,至玉门关,两日辗转千里,虽是有马代步,无忧军将士都已是颇为疲乏,更因为要隐藏行踪,一路上诸人也没有好好吃一顿,那三百头肥牛落入眼中时已不是牛而是香喷喷的红烧牛肉,双腿顿如灌铅,如何还能挪动半步? 李无忧当然不希望在这个是非之地久留,于是委婉规劝道:“我看姓师那小白脸阴险得很,若是他在这些牛里下了毒怎么办? 第177章 毕竟我们这没有验毒专家……” 唐鬼将军脸上当即换上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神情,大义凛然道:“世上本没有验毒专家,吃毒牛的人多了就有了验毒专家,为了全军将士的安危,请元帅让唐鬼成为吃毒牛的第一人吧!” “不不,唐将军德高望重,望重德高,乃我等典范军中柱石,如何可以冒此奇险?请将军将此重任交与在下吧!”众痞子都争先恐后慷慨激昂地表示愿意舍命换君子。 “靠!你们这帮兔崽子……”李无忧话音未落,众痞子已一溜烟跑了个干净——无忧军纪律严明果然不是盖的,连抢吃的都如此整齐一致…… 于是被毒雾笼罩了千年的玉门关下,终于有了烟火。尖叫欢呼声中,浓烟带着肉香腾空而起,引得高空的飞鸟纷纷寻觅而来,却刚近毒雾便中毒坠落下来,立刻引来阵阵更大的尖叫欢呼声。众痞子三五成群,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哼《十八摸》好不畅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从京师带来的歌舞团被柳随风强留在了潼关,但这并不妨碍众痞子的好心情,纷纷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在达摩亲书的禁武经壁下猜拳比赛画乌龟和跳钢管舞,玩了个不亦乐乎。昔年江湖中人“过路躬身,捧剑而前”的佛门圣地,被这一帮妄人搞得鸡飞狗跳,说不出的乌烟瘴气。 对此李大元帅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不无自嘲地对寒士伦道:“前有蓝破天玉门关外点燃烽烟,屠杀百万降军;后有李无忧玉门关内点燃篝火,烹宰三百肥牛。将来的史书上少不得要如此浓墨重彩地给老子加上一笔吧!” 寒士伦笑道:“元帅的意思学生明白,不过怕是过虑了。玉门关虽然处于人烟稠密的梧州和断州之间,但毒雾笼罩达三百方圆之巨,便是最近的北方丈禅林寺离此也有十余里,目力再好的人也无法发现此处。我们服的解药可支撑一天之久,让将士们在此吃肉休息,其实比之任何结界都安全,且不易暴露行踪。” “安全?嘿嘿……”李无忧话音未落,忽听一声悲天悯人的佛唱响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这声音本不甚大,五万无忧军人人听得清清楚楚;声音本身也是仁慈平和,浑无半丝霸气,但落在诸人耳里却不啻晴空一个霹雳,头目为之一阵晕眩。 “梵音佛唱!”李无忧一凛,随即右手一扬,大声喝道,“全军集合!”手指扬处,一道儿臂粗细的红光自掌心暴射而出,直冲而起,及至入空五丈处,忽地大亮,空中现出一个十丈方圆的半透明金光壁罩,红光顿时散开,化作一群火鸦,撞到壁上,金电激闪,伴随着一声雷鸣般惊天动地的钝响,火鸦陨坠,那金色光照也变做绚烂如烟花的片片金碎,慢慢消失在虚空中。 士兵们顿时清醒过来,齐齐使了个鲤鱼打挺的动作,将手中酒肉一掷,同时足尖一勾一挑,脚下兵刃顿时落入手中,仿佛是千万个绿点朝李无忧汇集。十息之后,五万人已整齐有序地站到李无忧身前丈外。 下一刻,五万人齐吼出新楚军歌的第一句:“莽莽大荒,天河汤汤。百战百胜,唯我楚邦!”声音高亢如云,震天动地,玉门关上方丈山为之一颤。 话音落下,场中鸦雀无声,人人肃穆。 “有如此一支军队,老子倒要看看谁敢挡我北出玉门?”望着面前这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李无忧心中顿时涌起“一军在手,天下我有”,试问天下英雄谁与争锋的万丈豪情…… “咦?”不经意地扫了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一眼,他忽然发现有点不对,但已然是迟了——忽听身后一个公鸭似的尖锐嗓子神经兮兮地喊道:“何方秃驴胆敢在面相儒雅骨骼清奇的唐大将军面前装神弄鬼?有种出来和老子单挑!说好了,江湖规矩,一对一,谁也不许叫人帮忙……” “扑通!”无忧军众人皆倒。 “我靠!这个白痴……”李无忧暗自抹了把冷汗,转过身来,果见三丈之外,一位五短身材的仁兄一柄大剑横胸,正一副嚣张加弱智的模样紧张地四处张望。 而让李无忧和众将士差点没呕出几十两血的是,一位白眉白须的白衣老僧正笑眯眯地背对他而立,这个白痴却全然不知,反是张牙舞爪一步步朝玉门关外寻去。丢人能丢到这份上,除李无忧外,舍唐鬼其谁? 眼见他便要进入关下,白衣老僧忽然僧袍一挥,唐鬼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老和尚你对唐兄弟做了什么?”无忧军众人顿时拔剑引弓,对老僧怒目而视。唐鬼人虽丑,却笑料百出,憨厚可爱,在军中人缘极好,见他不明不白地摔倒,众人顿时急了。 “没事,大师只是对他施了昏厥术!”李无忧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随即大踏步走了过去,眼见这僧衣如雪的老和尚独立路中,很潇洒地双手合十,袍袖无风自荡也就罢了,偏是面无表情,一副天下和尚我最酷的衰人样子,不禁有些恨恨,当即朗声道:“这位和尚,你明白不明白,你这般挡在大路中央,很是影响交通吗?” “施主你错了,来即是缘,过即是法,大路通南北,和尚在中间,过既是不过,不过既是过,善哉……” “砰!” “哎哟!施主,贫僧在和你讲道理,你怎么乱打人?” 李无忧收回不小心放在老和尚脸上的拳头,微笑道:“和尚,你佛法如此精湛,难道连这点都领悟不了吗?这打既是不打,不打既是打。如今我虽然打了你一拳,但其实等于没有打你,而你虽没有打我,但已等于打了我一拳!咱们早扯平了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和尚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说道:“施主你这是曲解佛法真意,死后要下阿鼻地狱的!” “我靠!”李无忧一听就火了,“佛本无法,怎见得你的法才是真,我的就是曲?老和尚,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所做的勾当,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蛮不讲理!大家虽然不是很熟,但有空没空,到法院虽然告你个形象丑陋,妨碍市容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老子和皇上关系那个铁,到时候罚你到皇宫内院当个死太监,一辈子见不得人,也不过举手之劳!你别老是摇头,我的话你究竟明白不明白?” 老僧微苦笑一阵,合十唱了声佛,道:“施主佛法领悟别成一家,贫僧佩服!但方才施主虽然举手间便破了贫僧的梵音佛唱,又一眼看出贫僧对这位唐施主动的手脚,年纪轻轻,术法造诣却精深如此,贫僧很是佩服,只是有术无法,终究是左道旁门,难正菩提。” 李无忧心头一凛,当即打开天眼,却发现这和尚说话之间,并无呼吸,身周一层淡淡金色光华环绕,竟似已将禅林护体法术菩提灵气炼至“金刚护体,百毒不侵”的极境,又是惊骇又是佩服,听他如此说法,忙问道:“敢问老和尚,何为有术无法?” 老僧笑道:“施主绝顶聪明之人,却也为尘垢所迷,明珠暗投,实是让人叹惋!天下人皆知这‘武功’二字,实是分指‘武’与‘功’,武为用,功为体,有谚曰‘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但却罕有人知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在说习练武功,当以追求功为主,修身养性,追求天道,而非求武,追寻那杀生害命之技。同理,大多数人只知‘法术’,却不知这‘法’与‘术’其实也是两回事。‘法’指万物之根本,习武之人称之为天道,我佛门称之为‘佛’,道家名之曰‘元’;‘术’为‘术法’,乃指一切神通运用方便法门,世俗一切所谓杀生害命之‘法术’便是指此。其实这些术法技巧原不过是我等修法有成的附属之物,世人本末倒置,买椟还珠,也就罢了,李施主天生奇才,却也待兔守株,求鱼缘木,岂非悲哉?” 这一席话老僧乃是运功说出,无忧军人人听得清楚。只是落在如寒士伦等大多数武术低微人耳中,都是不知所云;而在唐思、王定等一流高手人听来却不啻晨钟暮鼓,或豁然开朗,或隐然有悟,但众人虽觉快活,却都无法说出其中道理,古之所谓“莫名其妙”便是指此。 若蝶却如遭醍醐灌顶,猛然顿悟,呆在当场。 她自庄梦蝶的梦中修炼成精,千年之前便已抵达大仙之位,在天地烘炉中苦修千年之后,法力更是突飞猛进,无数法术神通都已然领悟,若非她出天地洪炉之前,那白衣人将她能力封印了大半,无倚天剑在手的李无忧也绝非其敌手,只是强悍如此,她的境界却一直都还停留在大仙位。 听到老僧所说法术之别,她豁然顿悟之余,又是欢喜又是凄然:“若蝶啊若蝶,你竟是错了一千年啊!” 唯有李无忧哈哈大笑道:“大师之论,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无忧受教了。不过大师若是借此劝我退兵平息干戈,那这番心机便算是白费了!” 众人多是不解,寒士伦与秦凤雏却已反应过来。这老和尚凭空现身,说这一番武术至高境界的道理,当然不是爱心泛滥,或吃饱了撑的想来指点一下后辈的功夫,说理的背后其实却是希望李无忧能知难而退——能说出这番道理的老家伙本事如何不问可知。不战而屈人之兵。 “阿弥陀佛!”果然老僧高宣一声佛号,面露怜悯之色,“李元帅,你还嫌自己一身杀孽不够么?断州一战,直接死于你所引天雷之下者已不下万人;月前潼关一会,毙敌两千;此外阁下麾下无忧军,库巢一月,杀人十万,前日潼关再战,又是五万人横尸荒野。 第178章 如今萧人败退,天下百姓正当休养生息,元帅又何必再动干戈,徒增更多罪孽?” 他声调不高,但温和的话音里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大慈悲力量,无忧军众将士闻此都是一黯,眼前无不出现战场血肉横飞,乡间孤儿寡母哭声断桥的惨况,霎时间斗志全消。 李无忧觉察出不妙,一面无形精神力透出,欲将那老僧锁定,一面却发问散其注意:“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老僧将僧袍轻轻一抖,双手一合,宝相庄严,那菩提灵气顿时暴涨三尺,金光湛然,李无忧的天眼顿时发现自己那裹着杀气在其身周围绕的精神力顿时烟消云散,惊惶之间,却听一个慈厚声音道:“贫僧云浅!” 淡淡四字,落在无忧军众人耳里,却是字字惊雷,顿时双膝着地,口称活佛,殷勤跪拜。须知禅林领袖天下武林两千余年,在大荒各国的声望实是等于神之存在,而新楚朝廷更是奉佛教为国教,封历任禅林方丈为国师,禅林于楚国在某些方面的影响力甚至比楚问还大很多。禅林云海、云浅两位神僧,年龄都已在一百八九十岁之间,长年隐匿潜修,传其功力已臻至白日飞升之境界,连百晓生也难知二人深浅,排正气谱不敢收录其入榜,只是在补遗中说“疑与谢惊鸿伯仲间抑或更胜”。是以,二僧在荒人特别是楚人心目中已经是神之存在,民间多以活佛称之而不名。无忧军诸人虽是痞子出身,对鬼神半点敬畏都欠奉,却独独对天下武功所出的禅林寺不得不服。 李无忧环顾一遍,场中除若蝶、唐思、秦凤雏、寒士伦与自己五人外尽皆跪倒,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苦笑,暗叹道:“我不负人,奈何人常负我?” 他一身所学,来自大荒四奇,与四大宗门的渊源之深,当世可说无出其右。下山以来,见到四宗弟子他也颇有一番亲近感,处处忍让,不然以其先前处处自利的性格,当日李家集外为救寒山碧,龙吟霄少不得已被他灭口,而文正在司马相府公然挑衅自己,也早被打成狗头,更弗论收其为徒,至于以陆可人冤枉自己偷盗四宗秘笈并出动十面埋伏对付自己的罪状,而以他今时今日的狠辣,臭丫头得到的绝对是先奸后杀之局。与其宽容相反的是,四大宗门的人却似人人都恨不得对自己的事插上一手,无不以能阻挠自己为快。 心念电闪间,李无忧已知自己若不反击,不用出玉门,这支部队的斗志就要彻底散了,当即也不行礼,朗声笑道:“原来是云浅禅师,久仰了!但所谓‘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我自替天行道,吊民伐罪,报那毁家灭城的滔天血仇,如今大师却学那宵小蟊贼,拦路劫道,阻挠我大军北上替千万黎民讨回公道,是何道理?” 李无忧这几句话亦是运功发出,而且连打带消,句句直指老僧要害,极是厉害,而他说这话时,劲力潜运足下,一式禅林正宗武功隔山打牛已然无声无息发出,云浅早已练成天眼通,这式暗袭自然难逃其法眼,眼见这少年居然用禅林本门功夫偷袭自己,好笑之余却也激满腔豪气,心念一动间,已在双足上施了个大力金刚术,存心要让这少年知难而退。 但劲气攻到他腿上之时,真气却蓦然一变,由至阳转为至刚,才觉不好,已是不及,虽有大力金刚术贯注,双腿依然被震得一颤,人禁不住倒退半步,脑中蓦然闪过“浩然正气”四字, 此情形落在不明真相的无忧军众人眼中,都是一惊,均想:“元帅义正词严,连云浅禅师都惭愧得倒退,原来北伐果然是顺天应命。禅师虽然慈悲,却终究是太迂腐了些!”刹时勇气重新回到身体。 云浅吃了个暗亏,却也不点破,只是叹气:“贫僧原是一番好意,元帅何必如此冥顽不灵?冤冤相报何时了,元帅何不就此化干戈为玉帛?贫僧前日夜观天相,客星北进,但去势太快,近天狼时必成流星!元帅,此主阁下此次北伐将功亏于溃,何不及时收手,免得更多生灵涂炭,也免阁下一个大劫难。” 此言一出,无忧军众军士都是一寒,各自面面相觑,垂头丧气起来。江湖传说,禅林寺中有大法力大神通的和尚和玄宗的老道们同有预知之能,但禅林的传统却是万法皆缘,轻易不泄天机。此时以云浅身份,却预言北伐将以失败告终,自然人心惶惶。 李无忧见此暗自叹了口气,下山以来第一次有了无力感:“任我李无忧名震当世,百战百胜,却抵不过这些名门正派所谓得道高僧的只言片语!”他虽依旧在笑,眸子里却已隐隐透出寒意。 寒士伦忽冷笑道:“老禅师真是胸襟广阔啊,居然装得下这天下苍生!只是不知当日十八连环垒中楚国士兵惨叫之时,大师身在何处?凭栏关外,四万楚兵被活活坑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大师又身在何处?” 云浅叹了口气,道:“青山本不老,为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眉。佛门虽广,却只渡有缘之人!贫僧曾发下宏远,长年于南方丈峰顶静修,对凭栏之事虽然遗憾,却鞭长莫及。萧施主自己种下的孽,自有他的果报。今日诸位施主携干戈而过,杀气冲天,兵锋迫眉,贫僧如何可以眼见苍生涂炭,却撒手世外?” 第六十一章八百罗汉 “放屁!”寒士伦勃然大怒,右手食指遥点老僧脑门,“你们这些出家人,说是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其实统统他妈的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势利小人!你们知道萧如故是谢惊鸿的关门弟子,是冥神的主子,他要出兵,你们如何敢管?李无忧又是什么人?无权无势,无依无靠,还身怀偷窃四宗秘笈嫌疑的一个无名之辈!萧如故坑埋降兵视人命如草芥你就管不了,李无忧不过是从你家门口过一下道便惹了天下苍生!你食的是我大楚的粮,饮的是我大楚的水,国家有难,你们袖手旁观,朝廷出兵复仇,你们却来横加阻拦,如此恩将仇报,与禽兽何异?禅林,禅林,你们就是如此参的禅么?” 他虽不会武功,但这番话义正词严,语声咄咄,掷地铿锵,挥袖抬指间,书生意气激扬,端的是神威凛凛,人莫敢视。此言一出,无忧军人人同仇敌忾,脸上尽是不平之色,有人已悄悄将手按在兵刃上,只待李无忧一声令下,便要对云浅群起而攻之了。 云浅蚕眉一轩,道:“施主误会……” “误会?”寒士伦频频冷笑,“前日萧如故亲上方丈山,送给虚心方丈十万黄金的香火钱,难道也是误会吗?” “施主休得妄言!”云浅倏然动容,手指微微抬了一抬。 “我属下亲眼所……”寒士伦冷笑着便要反驳,但话音却越来越小,才说一半,便只见嘴唇翕合,却无半丝声音发出。 无忧军众人看上去,只如有人掐着他脖子,他使劲张着口想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息。情形说不出的诡异。 李无忧顿时变色,忙将左掌抵在寒士伦背心,右手戟指云浅,冷笑着质问道:“大师居然对一个丝毫不会武术的人使讷言咒,难道以为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讷言咒取自佛经“佛说三千世界,听者讷言”之意,朝简单里说,就是以大神通让人瞬间闭口,无法说话。昔年五祖慧能于方丈山顶讲法,有魔教众人生事,慧能微一掐指,众人皆哑口,下山十日方还原。是以无忧军众人多数听过这门禅林有名的法术,见寒士伦模样,都是愤而转怒。 “贫僧什么时候……”云浅话音未落,李无忧已放开寒士伦,一道剑光已然直刺而来,口中还不忘大喝道,“大师手段如此卑劣,便怪不得李无忧手下无情了!”他心知今日一战,在所难免,不如先先手为强,而云浅法力通天,万不能给他可乘之机,是以一出手就是以御剑之术使出了落英十三剑。 云浅见这一剑出招之后,连幻二十四剑,仿佛是二十四柄长剑,从自己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位袭来,不禁大吃一惊:“御剑有招!” 御剑之术,本是以真气御剑,或载人飞行,或离手攻击。离手攻击之时,由于脱出了三尺之距,可于敌手身周任一位置角度出手攻击,本无定法,但若是达到高手境界,却能将寻常剑法中的攻守义理融入御剑术,此时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剑术了!至于之后在此返璞归真,达到御剑也彻底无招胜有招之境,那便是真正的无敌了。李无忧受功力所限,短时间内自然无法达到大荒四奇那种御剑无招之境,文载道便将这套晚年所创的落英十三剑加以改良,使之成为一套既适合持剑而舞也适合御剑所使的奇特剑法,威力之强,同样骇人听闻。 云浅还想说什么,却见眼前剑光满天,而那纵横无匹的剑气中隐隐夹杂的专破天下法术的浩然正气虽非至高的第十一重,但依然是杀伤力惊人,心道罢了,蓦然袍袖一挥,同时向后倒飞而出。 袍袖展处,金光乱射,阵阵金铁相击之声劈里啪啦响个不停。响声过后,李无忧已经收剑还鞘。云浅已飘至禁武壁下,方才立足之处,一地碎金粲然。 “好哦!元帅你好帅哦!只是指头轻轻一动,就打得禅林老和尚屁滚尿流,不愧是我朱富的偶像,大荒百姓的救世主!”刚才同绝大多数士兵一样一直被云浅无形法力所压制的朱富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叫好,末了却小声问玉蝴蝶:“小玉,刚才我眼睛不小心进了几颗沙子,元帅和老和尚交手到底谁赢了?那地上的金光闪闪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猪将军,你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就敢乱拍马屁,在下虽然也算是此道高手,但遇到你还是不得不写个‘服’字!” 第179章 玉蝴蝶摇头苦笑。 “好说,好说,有空大伙儿切磋切磋!”朱富这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个……麻烦玉兄解释一下,这个那个刚才的情形究竟如何?” “元帅使出了剑术至高的御剑术,但云浅禅师却使了个金系防御法术挡住了,二人胜负未分!地上那些金色的东西都是禅师从大地中召唤出的黄金!” “哇!不是吧?黄金!难怪人人都说禅林富可敌国,原来这些家伙随随便便就能召唤出一大堆黄金。妈的!战争结束后,老子这将军也不做了,改投禅林门下好好用功学习这门炼金术!一定大富大贵,哈哈,才对得起老子这个名字!” “晕!”玉蝴蝶没好气地白了这厮一眼,“你当是个禅林的人就能随便召唤黄金啊?禅林法术属性虽然是金,那说的却是他们可以御使天地间的金属之力,各人依照功力高低不同,分为金银铝铜铁五级,像云浅禅师这样能御使黄金之力的,禅林三千人中不出三十人,而像活佛这般顷刻可就的不出十人。而这些黄金召唤出来后,很快就会回归大地,施术人若是强留,轻则功力大损,重则有性命之危……你看,那些黄金是否慢慢消失了?” 朱富抬眼看去,果然如玉蝴蝶所说,那地上的金碎已经化作金水,慢慢渗入地底,消失不见,不禁愤愤:“靠!原来是骗人的家伙!老子有空还是和元帅学剑吧,那样至少看着威风……” “不如还是和俺学做淫贼吧,随风潜入夜,采花细无声,多爽?”玉老师解惑的同时不忘传道。 “切!没追求!等老子学剑有成,御剑在航州街头一转,无数的美眉争着投怀送抱,还用冒着被官府阉割的危险到处冒风险吗?”朱富不屑一顾。 “嗟来之食哪有偷偷摸摸来得刺激?” “老子喜欢,你管得着吗?不服你扁我?” “……靠!你等着,等老子官阶比你高,看你再这么牛……” 朱玉二人在这边唧唧歪歪的当儿,场中情形已经发生了变化。方才二人虽是短短一招交手,但实已使出全身功力,硬拼之下,却是平分秋色,各自元气一滞,此时终于同时恢复。既已知道自己功力并不输于云浅,李无忧此时豪气倍增,长剑遥指云浅,朗声笑道:“禅师既想阻我千万人北伐之路,又何必躲躲藏藏,何妨爽快点,大家打完闪人岂不痛快?” “爽快点!爽快点!”眼前李无忧一剑逼退禅林神话云浅,无风尚且要起浪的无忧军众痞子顿时士气大涨,振臂高呼。 云浅背负双手,僧衣如雪,闻言微微笑道:“李施主年纪轻轻,却神功盖世,剑法之精,已直追当世剑神谢惊鸿,更难得剑中隐有狂放刀意,显是得过刀狂厉笑天施主的传授,再加上对我四宗武术烂熟于心,身兼各家所长,所习任一绝技,无一不是震烁古今,更难得的是每能自出机杼,对所学再加创造,假以时日,必成天下第一高手。即便放眼今日江湖,怕也只有剑神、宋子瞻、贫僧师兄云海等有限几人可与你抗衡,老僧风烛残年,气力衰竭,凭此残躯如何能挡得了元帅手中神剑的?” 这番话极尽嘉许推崇,无忧军众人惊讶之余,都只道云浅谦逊,李无忧自己却是头皮发麻,心道:“老秃驴好毒的眼睛!只是你却不知老子还学了庄梦蝶的梦蝶心法,古长天传的鹤冲天,此外尚有绝世神兵倚天剑……”表面却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装作大喜道:“禅师如此说,莫是肯撒手不管此间事了?” 云浅摇了摇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即便被元帅笑螳臂当车,为了天下苍生,贫僧少不得也要试一试?” 自李无忧出剑后,若蝶就代替了他帮寒士伦救治,此时后者似已恢复过来,闻言当即冷笑道:“枉禅林寺领袖武林两千多年,阁下近两百岁的人了,欺负一个后辈,假意抬高其地位在前,说如此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在后,你羞也不羞?” 众皆哗然。其中朱富、玉蝴蝶等人更是带头大呼不公,骂禅林寺欺世盗名,应者如云。 “为天下,贫僧一人荣辱何所道哉?禅林虚名又何足道哉?”云浅摇头苦笑一声,额头贴到面前禁武壁上,双手十指张开,以一个特殊的规律凌空虚划起来。 张龙哈哈大笑道:“老和尚,即便你自知打不过我们老大,也不用羞愧得撞墙啊?” 若蝶微微皱眉,对李无忧道:“公子,他似乎在使用一种极古老的召唤术。要不要阻止他?” 李无忧摇头:“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云浅大吼一声,飘到壁后三丈处,大声道:“以达摩之名,令尔等降世!” 禁武壁上三万六千斑驳的红字忽地大亮,赤黑的血迹仿佛穿越了千万年的光阴,忽然鲜活起来,在绝壁上化作金色的流光折转,跳舞着,闪烁着。 无忧军众人都快睁不开眼,那流动的光华却越来越多,越来越盛。最后,那千万道金光汇聚成一个大大的带发僧人像。 “是达摩!”李无忧深深吸了口气。 下一刻,那僧人像蓦然动了起来,双手缓缓合十。 “阿弥陀佛!”一声排山倒海的巨响,金光盛至极限。无忧军除李无忧、唐思与若蝶外,只觉双目一阵刺痛,同时闭上了眼睛。 他们再睁开眼时,金光虽已不再刺目,但依旧灿烂。云浅身后密密麻麻地站了无数全身全色的和尚。 “这些人……这些人……难道就是……难道就是……”所有的人同时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放眼过去,流金溢彩,八百尊金身罗汉,或静坐,或侧卧,或虎倨,或龙盘,或拈花微笑,或皱眉哀伤,或怒目而视,或面无表情……却均是保持一个或优雅或古拙的姿势,不动如山,若非一双眼睛炯炯放光,使人疑这八百人皆纯金所铸。 八百人,便如八百道金光,将那天地一线的玉门天关塞满,浑不给旁人半丝缝隙。虽是没有近身,但五万无忧军士兵已然感觉到那仿佛是来自西方佛土的神圣之力,使人完全生不出半丝抗拒之力。 恍惚之间,那八百人忽然动了起来,但这一动却仿如未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八百人已完成位置置换。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八百人围成三个大圆,而大圆内接小圆,圆中套圆,层层叠叠,次第交错,初看似有九个,细看却又似是十个,再一晃眼,却又觉成百上千,千千万万,无穷无尽。 绝大多数人看了半刻,立觉一阵晕眩,不敢直视,李无忧等少数几人却越看越是倒吸凉气。 云浅冰雪般清澈的眼光扫视众人,声音空灵一如秋山新雨:“两千二十一年之前,祖师达摩开山立派,于此壁前题下三万六千八百字大悲禁武经,并遣八百罗汉镇守。这八百罗汉坐化后,达摩祖师为其再铸金身,将其封于禁武经中,并传下召唤符咒,掌管召唤符的弟子认为苍生有紧急情形时,可召唤八百罗汉平息兵火……” “等……等等一下,你说这些人竟然都是两千年前已死了的鬼魂?”冰冷如唐思者,亦忍不住出言相询。 李无忧众人亦是齐齐色变。且不说八百名达摩亲传的高手,以素与玄宗的无争剑阵并称为法阵双璧的禅林罗汉阵配合,究竟能产生多大的威力,光是想一想这八百人每一个都有两千年以上的修为,都足以让人窒息。 此阵一出,谁与争锋? 云浅先摇了摇头:“唐姑娘误会了。这些神僧并非鬼魂,而是两千年前即已坐化的高僧!” “坐化不就是挂了吗?”李无忧也糊涂了。 “错了,这是一种特殊的境界!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的!”云浅又摇了摇头,“李施主,贫僧自认功力虽不及阁下,但亦非生死不足以分胜负,云浅虽不惜此残躯,却不便妄动干戈,万一伤了施主,枉增罪孽。今召唤护寺八百罗汉布成罗汉阵,阁下若能破得此阵,那玉门关就任君通行,若是不然,便请阁下带兵返回。” “我靠!老秃驴你没有搞错吧?你让我挑战八百个修炼了两千年的高手?亏你想得出来!”李无忧当即破口大骂。 云浅微微一笑:“元帅绝顶聪明,又何必说这样小气的话?这些高僧被封闭两千年时间里,思维锁定,功力是不能提高的,所以他们现在的功力依旧与其坐化时同等。只是这依然足可以观,元帅破不破阵还请仔细。” “主人(公子)不可!”唐思与若蝶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脱口而出。“元帅三思!”王定与赵虎紧随二女之后。寒士伦与秦凤雏不发一语,只是看着李无忧;玉蝴蝶和朱富对视一眼,也没有表态。 “妈呀,全都是黄金哦!元帅快灭了他们!我军就不缺军费了!”唯有张龙哇哇大叫了起来。 “住口!”无忧军众将领齐声呵斥,同时狠狠瞪了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一眼,只让后者全身发毛。 朱富疾言厉色道:“什么叫灭了他们我军不缺军费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难道竟分不出轻重缓急吗?” “就是!”众人齐齐附和。 “应该说灭了他们我们就不缺上窑子的钱了!真是的!”猪老帅一脸的沉痛表情显示他确实是恨铁不成钢。 众人汗,李无忧却一脸诧异:“我们的兄弟上窑子还交钱的吗?” 众人再抹一把冷汗,玉蝴蝶却更诧异:“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还有人坚持上窑子的传统?不是都改采花了吗?” 众人皆倒。对面的云浅却只是微笑,而那八百罗汉却面无表情,不见喜怒。 第180章 闹腾之间,李无忧已有计较,拔出无忧剑,大步上前,朗声道:“大丈夫在世,当轰轰烈烈,视死如归,即便为国捐躯,马革裹尸,亦是寻常事耳!今日李无忧为拯国家于危难,解黎民之倒悬,虽千万人,吾往矣!禅林八百罗汉阵虽然威震天下,我李无忧也要溜之大吉!” “扑通!”众痞子听他越说越慷慨激昂,都是大声叫好,万不料说到最后一句居然无半点转折,让人一点感情酝酿都没有,就直钩钩地说出投降的话,顿时跌倒一大片。 某无耻贱人却笑嘻嘻地拍拍屁股,像个没事人一样转身溜了回来,边走边道:“好了,好了,没事干了,大家回家抱老婆吧!” 云浅高宣佛号,合十道:“李元帅大仁大义,贫僧代天下苍生谢……”语声未落,却听一个人大声道:“给老子射!” 箭雨倾盆,上万支箭铺天盖地朝八百罗汉砸了下来,箭矢所带起的劲风直将薄薄的雾气扫了个干净。 叮当之声不绝。 “什么!?”箭雨过后,无忧军众人齐齐张大了嘴,上万支箭在八百罗汉身前身后插了一地,而那些人却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脸上表情都未改变过分毫。 这些人居然全都刀枪不入! “啊哈,禅师不要误会!”李无忧回头眼见云浅脸色深沉,忙打哈哈,“晚辈不过是想检验一下经过两千多年的风雨,这些大师们的金身有否变质,哈,哈,事实证明这些黄金质量都能过关,恩,是消费者信得过产品,那个厂家还在不。改天我好奏请陛下给他们题个匾额,奖励一下?” “不用了,自家产品,见不得光!”云浅干笑了两声,说道,“元帅还有没别的事吗?” “没有,没有了!”李无忧连忙摆手,“我这就带人走!”语罢果然传下军令,整队带人离开。 云浅轻轻叹了口气,念动咒语将八百罗汉收回禁武壁,同时默祝道:“但愿此后天下太平,再也不用劳动诸位高僧大驾!” 李无忧见那八百罗汉十之七八已化作金光回到禁武经上,忽然勒马,回身一飘,拔剑出掌,大声道:“禅师,我忽然改变主意,决定回来破阵了!” 王定号令军队停下,唐思与若蝶二女却身法展动,紧追李无忧而去。 “也好!”云浅淡淡应了一声,僧袍一展,正自施展小虚空挪移激速飞掠的李无忧顿觉身周无数巨力压来,不得不压下身形,落到实地。 二女紧随其后也落在他身边。 眼前忽地金光大盛,三人已落到罗汉阵中央,而那些本已收进禁武壁的罗汉一个不少地围在他们四周。 “靠!老秃驴你阴我!”本打算乘罗汉阵将收未收来拣便宜的李无忧才发现自己落入了老和尚的算计中,气得大叫起来。 “元帅言重了!”云浅淡淡道,“罗汉阵初次召唤虽然颇费功夫,但以后却只须贫僧动念之际即可完成。令师精通我禅林武术,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当然没教过,不然老子怎至于此?”李无忧没好气道,话一出口,心头却是一阵狐疑:难道和尚二哥不想我与禅林为敌,故意不告诉我?以此推之,大哥他们会不会也有什么事情瞒我? 其实这是李无忧小人之心了,禁武壁之秘,禅林历代都只有一人掌握,菩叶离寺之前虽于寺中地位最尊崇,却也不得听闻此秘。他以寻常召唤术来判断禁武壁上僧人的去留,自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既然元帅如此坚持,贫僧依你便是。你若能通过此阵到达禁武壁前,便算你破阵成功。贫僧这就到阵外观战了,离开前最后再提醒元帅一句,此阵一经运转,不破不停,阵成两千年,仅被人攻破两次,阁下若无十足把握,明智的法子是不要尝试,否则终身困于此阵,那便悔之晚矣!”云浅语罢念了声佛,展开御风术朝南方丈山,一升百丈,盘膝坐到了山间一处悬崖上。 人隔五十丈外,便是有通天神通也是展不出来了,云浅此举乃是避嫌之意,不料李无忧却对着上方高声嚣张大叫:“大师果然是神仙放的屁,不同凡响啊!居然知道我绝世神功一经施展,必然惊天地泣鬼神,打得这帮臭秃驴哭爹喊娘,为免一会你也被吓得尿裤子太丢脸,躲到那么高的地方去袖手旁观!恩,恩,果然是明智之举!哈哈哈!”笑声高亢,震得上空乱云飞渡。 无忧军众人同时傻了。朱富问玉蝴蝶道:“我们元帅是吃撑的还是玩女人玩坏了脑子?三个人对抗八百罗汉还嫌不过瘾,非要再拉一个功力和他相差不远的云浅活佛?” 玉蝴蝶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八百罗汉阵运行之时有自己的阵法,云浅活佛若是加入,看似实力增强了,但却乱了阵法,八百零一人反而不如八百人的威力了!这就好比采十个黄花大闺女,远远胜于采十一个非处女。” 朱富本是随便问问,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答出来,呆了一呆,奇道:“一直以为你这小子就他妈一个色鬼,倒没想到你见识如此不凡。恩,看来你这小子将来一定能飞黄腾达!” “那还得将军你多提拔不是吗?”玉蝴蝶随口敷衍,心头却闪过一丝好笑,若是连这点见识都没有,我玉蝴蝶又怎能连续十年排入淫贼榜前三名,并领导淫贼公会新楚分会六年之久? 果然,听李无忧笑声渐渐止息,云浅朗声笑道:“李元帅不必激将,贫僧既然置身绝壁,就不会再插手此事。你大可放心。” 李无忧低低骂了声老狐狸,低头却见众罗汉脸色似乎更阴沉了,脸色顿时一变,满脸堆笑道:“小子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并无半点看不起诸位神僧的意思……啊哈,那个今天天气不错的说……各位高僧以前都在哪出家?一顿吃几餐饭啊?有没有娶小妾啊?” 众罗汉不言不语,纹丝不动,李无忧却依旧满脸堆笑,朝最近的一人走去,边走边张开双臂,亲热道:“众位神僧果然与我辈凡夫俗子不同,耍帅居然可以耍到半个时辰都不动一下睫毛的地步,佩服啊佩服!不如由小弟做东,请各位好好吃顿全羊筵,再畅饮三十大碗秦淮芳?” 他说时已走到那罗汉身边,热情拥抱了上去,但手指刚一贴近肌肤,那罗汉却扎下马步,左掌引弓式,右掌一扬,一招禅林须弥掌中的精妙招式须弥芥子使将出来。李无忧运劲足下,左掌一翻,变抱为引,同样一招须弥芥子顶了上去,口中不忘嬉笑道:“在下一番美意,这位神僧何以拒人千……”话音未落,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已自双掌相对处汹涌而来,心下惊骇,但熟知罗汉阵的他早已看出此人乃是此阵之眼,知不可撤手,当即一咬牙,右手背剑,左掌奋起全身劲力与之硬拼。 “轰!”地一声闷响,双掌相接处金光乱迸,李无忧身体纹丝不动,但那罗汉却也仅是被这一掌推得身体倒退了三步而已。 “好啊!”无忧军众人欢声雷动之时,李无忧却目瞪口呆,区区一人就有如此功力,那八百人相加,以几何级数相乘的威力,还不将自己碾成肉末? 思绪电走间,罗汉大阵已然发动,而李无忧身形却无半丝停滞,身随剑走,匹练似的蓝色剑光直斩那倒退的罗汉脑门,希冀在罗汉大阵尚未完全发动之前,将这枢纽斩断。 “铛!”地一声,凭借对禅林武术的烂熟于心,无忧剑以一个巧妙绝伦的角度击中那罗汉的胸膛,却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钝响,长剑弹回,后者却是毫发无损。 “不是吧?”阵外观战诸人都是大惊失色,寻常箭矢射不穿也就罢了,连无忧剑这样无坚不摧的神兵都不能洞穿,这些人的功力难道真的都达到了金刚不坏境界? 李无忧却暗自舒了口气,方才那一剑他只用了三成功力,看似没有建功,但却已在后者胸膛留下了一点浅浅的印痕,由此可见云浅之言不虚,这些人果然是达摩以无上佛法将其灵魂被贯注到了纯金所铸的身体里所成,虽然不惧寻常刀剑,但依然挡不住像无忧剑这样削铁如泥的神兵,刚才之所以未成功,却是那罗汉的护体罡气所至,唐思若能将内功全数贯注于长剑,还是能够重创这些家伙的,当即大喝道:“唐思,扬剑!” “是!”唐思毫不犹豫地将正攻向一名近身罗汉的长剑举了起来,同一时刻,李无忧右手食指一扬,一道耀眼红光暴射而出,激射在那罗汉攻来的左手掌心,反弹到唐思的剑上,整个剑身猛地腾起一道三尺的微带蓝色的火焰。 那攻向唐思的罗汉先是身形一滞,随即被撞出三步之外,无忧军众人大声叫好。云浅在空中看的分明,那罗汉被那红光击中的左手掌心顿时融化了一小块,一滴纯金水坠落了土里,不禁大惊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天巫的三昧真火?这少年如此年纪轻轻,居然便有如此修为……佛祖,千年之后,我禅林的劫难果然还是要来吗?” 忽听一个声音轻叹道:“能以正气法术如影随形将自身三昧真火转借他人使用,天下能有几人?今日若不能阻止此獠,遭劫的又岂止是你禅林啊!” 云浅没有回头,菩提法眼展开,心镜皎皎,一个修长的灰衣蒙面人的形象映入灵台来,古井不波的心湖顿时颤了一颤,忙暗自掐佛诀,晋入无喜无悲之境,轻声问道:“贫僧一直有个问题,施主你究竟是凭何作此推断的?” “难道我的话,你也信不过?”灰衣人声音中微微露出一丝不悦。 云浅呆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不错,是贫僧的不是了。 第181章 自出道以来,你从来没有错过……只不过施主此次怕也是多虑了,虽有三昧真火之助,李无忧想破这八百罗汉阵,依然难比登天!” “嘿嘿,李无忧此人,若能以常理揣度,又岂能有今日成就?”灰衣人虽是在冷笑,不知为何落在云浅耳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淡淡倦怠。 阵中。 三对八百,这场仗如何打? 李无忧猛地运起禅林狮子吼,一声巨喝,将近身的罗汉们喝得一滞,一边迅疾地运剑磕开近体的罡风,一边大声对阵外喊道:“兄弟们,快上来帮忙!” “这就来了!大家上啊!”喊声如雷,脚步声震得大地乱颤。 “妈的!老子就不信我五万人还干不掉你八百头秃驴?”李无忧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叫老子破阵,可没规定多少人不是?五万匹马,任你是黄金所铸,也要被冲得大乱,到时候老子乘势发飙,随便砍翻你十几二十人,大阵自然……”正自得意,忽然发觉不对劲,怎么响了半天,那声响依然没有大那么一点? 蓦然回首,万马奔腾,却都是在原地打转,并无一人上前。 “元帅大人你先撑着,我们这就去搬救兵!”“张将军你真会说笑,元帅神功盖世,随便出一剑,这些死秃驴还都得落花流水?哪里还需我等帮忙?”“对对,雷神之名难道是白叫的吗?别说八百人,就是再来八千八万,雷神大人一动手指头,天空就降下十万八万的闪电,将这帮绝佳导体劈得淅沥哗啦……”众痞子大耍嘴皮子,就是不上前。明知对面是刀枪不入的怪物,白痴才会上前。 “我靠!不是这么说的吧?好歹我还是个元帅呢,连这点威信都没有!”李无忧觉得悲哀。 若蝶正用一招斗转星移,将一尊召唤金刚甩到了附近一名罗汉的拳头上,闻言笑道:“公子你也别怪他们!你没发现吗?我们现在少说身体四周被施加了近万斤的压力,阵外诸人所承受的压力少说也有千斤,能在五丈之外立足,舍王定赵虎等万骑长以上的高级将领外,便只有吴将军帮你训练的那五百法亲卫了。别的人没有立刻逃跑已经算得军纪严明了。” 经若蝶一提醒,李无忧这才反应过来:“奶奶的,看来只能靠咱们自己了!唐思、若蝶,你们怕不怕?” 若蝶不语,只是乘暇白了他一眼,而唐思一剑逼开一名罗汉,冷冷道:“怎么不怕?不过我既然收了你的银子,便是地狱龙潭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李无忧摇头苦笑,这个丫头啊,因为是小兰表姐的关系,明明是对自己爱得要死,却怎么也不肯承认对自己的感情,其实无论是小兰还是自己,根本不在乎多几个老婆呢,但此时却无暇说这些,只是喝道:“那好!唐思,你用剑攻他们的头!若蝶,用吸星大法!” “是!”二女同时答应。 唐思使出朱如的成名绝技金风玉露剑法,霎时只见场中金风习习,玉露细细,一柄火剑仿似化作了一阵火风,铺天盖地一般吹向近身的罗汉。虽说真金不怕火炼,但作为天巫法术至高境界之一的三昧真火自然不在此列,而火系法术更是禅林金系法术的克星,顿时将众罗汉克得难受之极,凡被火风扫中处解是热气腾腾,流光溢彩,说不出的漂亮。 若蝶已然亮出三千青丝,使出了吸星大法,每一根丝所到之处,不是掌风劲气被击飞,就是带起阵阵金芒,却是罗汉金身上的金子被她吸了过来。仿佛是一片镶了金边的绿色海洋。 至于李无忧,则借神兵之利,展开了御剑术,刹时剑气纵横,空中仿佛有了千万支剑,如雨如雪,席卷了他身周三丈。 三个人,成三角阵形,独当一面,就这样对上了名震天下的禅林八百罗汉阵! 风云变色。 八百人,层层叠叠地围成内、中、外三个大圆。李无忧三人直接面对的是内层的三百人,这些人已尽得禅林拳脚器械功夫的精华,举手投足间,寻常一式,都有无穷威力,李无忧自己本对这些招式的破绽知之甚详,但三百人叠加配合之下,便是有三百个漏洞也给补了个天衣无缝,御剑术与四宗法术同施,也不过是将这些人勉强挡住而已。 最糟糕的是来自中圈的法术攻击,这两百人的法力虽然比不得云浅,也无一个大仙级法师,但最低的都可以召唤白银,更有三十人达到了可以召唤黄金的小仙位,他虽然在三人身周都张出了火系防护结界,却因为三昧真火都借给了三人中实力最弱的唐思的缘故,威力大减,好在他在借给唐思三昧真火的同时还顺势给她种下了天巫的火眼金睛,能让后者看清楚穿透防护结界过来的各种暗法术,不至于中了暗算,他自己有天眼,若蝶有青丝,都无此顾虑。但饶是如此,依然将三人忙得手忙脚乱。 但最难缠的还是外层的威胁,这些人发出的剑气罡风非但刚猛无匹,而且与法术一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其中甚至有数十人是使用隔山打牛,直接将拳头打在第二层法师身上,穿过两道人墙,威力骤然翻了两番,逼得三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第六十二章以阵对阵 大阵一发动,场外的无忧军众人已觉场中众人招式迅快无匹,看了半刻,已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再看盏茶功夫,眼前就只看到一片金色的海洋,海洋的中央,一红一绿一白三叶小舟随风摇摆不定,小舟的四周,却一直有各种颜色的烟花绚烂绽放。 破阵之役,一直打到了黄昏。场外人固然眼花缭乱,场中三人竭尽全力,越打越是心惊。李无忧五年前就已能将十八罗汉阵融入剑法之中,八百罗汉阵人数虽多了数十倍,但原理机要一致,破阵本来不难,难的却是这些家伙人人皆是金身罗汉,刀枪不入,许多对人有效的武功法术攻击均不起任何作用,更糟糕的是,三人虽凭借绝世武术都能对其造成伤害,只是除开三昧真火和青丝的吸取效果外,即便是李无忧以无忧剑斩断其胳膊大腿,都只能起到一个延迟作用,伤处会很快复原。李无忧初时还以为这些人的要害在那双还像人的眼睛,但谁知被击中眼睛后,罗汉们似乎忽然变得更厉害了,力量暴增数倍,行动也迅疾了不少。 打到现在,李无忧自己没什么事,唐思虽有三昧真火附剑,但功力却是三人中最弱的,此时身上早已挂了几处彩,白衣溅血,脸色红润妩媚;若蝶虽是经天地烘炉锻炼的灵体,对五行法术均有一定抵抗力,但这些罗汉皆是来自异大陆的宗师达摩用黄金亲铸身躯,以无上法力硬生生再造经脉,封印灵魂其中,是以这八百罗汉所发出的劲气也已不算五行之内,对其颇有杀伤力,虽然截至目前她并未受伤,却也累得香汗淋漓。 若蝶乘隙传音道:“公子,这样打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不如你用三昧真火使出星火燎原,将这八百尊罗汉全数烧成金粉好了!” 李无忧传音苦笑道:“别提了,我的三昧真火还未修炼到家,能借给唐思那么多已经算是不错了。再说了,罗汉阵的威力之一就是能化解任何元气。聚集这样一剑之火反倒无事,若真放出一片火海,不几下就会被化解得干干净净。” 若蝶道:“那你出倚天剑吧,再这样打下去,我怕小思快撑不住了。” 李无忧道:“要能出倚天剑,我早出了!关键是若再次使出倚天剑,我怕他们没躺下,我倒先躺下了。” “那道诣九式呢?禅意七剑?浩然正气?”若蝶是李无忧唯一没有隐瞒过自己出身的人,她非但知晓李无忧几乎所有的秘密,有时候李无忧甚至使出这些四宗的无上绝学与她过招。 “你怎么就不明白?罗汉大阵,三圆轮回,圆中套圆,可以将八百人的力量集中起来,我们攻其一处,便是等于同时与八百人为敌。道诣五式与浩然正气一柔一刚,都是聚天地之大威力为己用,固然霸道无匹,但以一敌八百,能否强行将罗汉阵轰出一个缺口姑且不论,反是经大阵的运转反击之力,伤人一千,必定自损八百,到时先挂的反而是我们!禅意七剑虽有夺天地造化、鬼神莫测之妙,却是对活人才有效,这帮全身都是金属的家伙,完全不受影响的。” “那怎么办?放弃吗?” “你们先撑一下,老子今日不破此阵,誓不罢休!”李无忧一剑荡开近身的十八人,恨声道。 百丈外的山崖上。 云浅看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李无忧非但本人个天才,连手下也人才济济,饶是组阵的高僧皆被达摩祖师赐了金身,他们依然撑到了现在。若是假以时日,他自己一人也许都能破阵了呢!” 灰衣人淡淡道:“你以为现在他就破不了么?” “现在?呵,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又能有……什么?是剑芒!”云浅说到后来,已经是惊得呻吟起来。 却见场中李无忧已经收回御空乱飞的无忧剑,但剑一入手之后,五指一颤间,剑尖却猛然冒出一道长达三丈的夺目白光,光与剑合,方寸运劲,却纵横捭阖,腾挪间,方圆五丈内的罗汉触芒皆倒。 剑芒是高强度的剑气汇集,但比之剑气,其威力实不是以道理计。传说江湖中仅有剑神谢惊鸿能使,却无人见过,万不料今日出现在李无忧剑下。 那人亦是一惊,随即却大奇:“自古至刚易折,至盛难久,李无忧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怎么会逞强使出剑芒?” 果然,剑芒虽然所向披靡,但在李无忧击倒近身的三十人后,迅速敛去,而李无忧本人也是支剑于地,气喘如牛。 第182章 那倒地的三十人虽皆是被他以剑气之极的剑芒洞穿胸膛,一时三刻不能愈合,但罗汉大阵之妙却在于不受人数所限,八人成阵,十八人也成阵,如今虽然少了三十人,但剩余人却会迅疾将阵形补上,李无忧想乘势穿过大阵,到达禁武壁下,却依旧是痴人说梦。 李无忧支剑半跪在内圆脱节点上喘息间,身前身后,两百多名罗汉气势汹汹地同时扑了上来。场内场外同时惊呼,唐思大惊下便要飞身去救,却被若蝶三千青丝所阻。 “乓”“叮”地两声,身前身后两名罗汉不分先后地对上了李无忧左掌右剑,两罗汉迅疾被震退半步,李无忧龙鹤步一跨,如白驹过隙一般闪过众罗汉阵势缝隙,乘势扑向中圈那些法师罗汉,内圈罗汉纷纷扑上前来阻止,数百支带兵器或不带兵器的手掌不分先后地攻了过来。 掌影如山,遮天蔽日。 “万流归宗!”李无忧奋起神威,暴喝一声,左掌一圈,右剑一引,奇景乍生。天地仿佛同时一静,从李无忧身体左侧攻来的众罗汉百余手掌,无论呈何种姿势,却无一例外地静止在了他左掌三尺之外,而右侧,同样的百余兵刃被无忧剑封在三尺外。左右三尺间,无数条金色的闪电激烈奔走,李无忧的身体却渐渐变成金色,光芒万丈。 所有人都忘了呼吸,唐思也忘记了动手。 “这……这……这是……”云浅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斜阳挂山头,残霞如血,关前雾气早已散尽,徒留一片肃杀。 当是时,李无忧左立掌,右持剑,硬是凭一己之力,将近两百七十罗汉挡于身前身后,任电光激走,一动不能动。 中圈外圈的罗汉没有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有了一种惶恐,几个刹那的惊诧之后,重新组成了阵形,同时向李无忧发动了攻击。 唐思也回过神来,和若蝶一起站到了李无忧附近。若蝶的三千青丝正好织成一个青色的半圆,将三人与那八百罗汉包在中央,一任那阵外所有的人猛攻。这青丝本是若蝶在天地洪炉中修炼千年而成,不属五行中任意一行,几可挡住所有大仙位以下法术攻击,此时一经织成圆球,端的是天下间最强韧的防护,除挡住了所有法师罗汉的明暗进攻外,尚屏蔽了大部分外围的剑气罡风,至于那些漏网之鱼,却被唐思凭借三昧真火剑一一剿灭。 看着那个三丈方圆的绿色圆球内金光乱射,罡气激荡,所有观战的人虽都看得不明所以,却无一不是屏住了呼吸,紧张得手心趟汗。 约摸过了盏茶光景,终于听得球内传来一声大笑:“八百罗汉,困龙缚虎,可进不可出。老子今日也让你们尝尝这被困滋味!” 大笑声中,那三千青丝忽然消失了个干净,众人顿觉眼前巨亮,本能一闭眼,再睁开时,却只见李无忧身上金光已化作了灿烂无匹的七彩光华,那与之对峙的二百七十罗汉身上金光却黯了几分。 “唐思、若蝶,闪开了!”李无忧大喝一声,左掌右剑同时喷出一道七彩光华,左右两侧罗汉同时被震得倒飞出去,东倒西歪地摔了一地。 李无忧身形一展,一飞冲霄,直起三丈,忽然悬空,无忧剑凌空虚划,剑痕过处,金光成影,却是一座巍峨山峰。 众罗汉见他悬空,顿时或飞身或使劈空掌劲攻了过来,李无忧左掌一扬,那金色山峰携带排山倒海之力压下,众罗汉骇然而退。 罗汉们愣了一愣后,再次攻上,李无忧故计重施,连击出十八峰,每一峰落在十八个不同的方位,但整体看去,却正好组成一圆。 “他这是要……是三千须弥阵!”山顶的云浅轻轻呻吟起来,“虽然须弥山的阵形略有变化,原来他竟然是禅林正宗!我必须去阻止这场争斗!” 三千须弥阵深奥异常,禅林代代只能嫡传,而自达摩一下,除开一些佛法无边的高僧外,师父将此阵传给弟子后,他本人则已丧失使用此阵的能力,是以两千年来,会使本阵者最强时期亦不过十人,当今禅林算是人才鼎盛,但也不过寥寥五人,因此绝无非禅林弟子学成此阵的先例,会使本阵者当是禅林弟子无疑。 “先别着急!他不可能是禅林正宗!我不会算错的!”灰衣人出手拦阻了云浅御风术的展开,但他随即却指着山下,声音颤抖起来,“等等……那不是玄宗的太极八卦阵吗?他怎么也会?”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若蝶和唐思的掩护下,李无忧身形如电,紧贴地面飞行,同时长剑蓝光乱颤,待他身形回到原地,须弥山所围成的圈内,一个大大的太极图雏形已然布成。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八卦既分,太极归一!”随着一声长吟,李无忧指尖一阵乱弹,手指起落间,八个卦形分别飞到了太极的八个角落。 下一刻,他大喝道:“唐思,掷剑过来!” 唐思想也不想,挽出八朵剑花击退身周五人和三道剑气后,顺手就将长剑掷了过来,李无忧左手一把抄过,右手五指一抹,附在剑身的三昧真火顿时落到了他右手食中二指上。 将长剑掷回唐思后,李无忧左右手掌一合,再张开时,一群火鸟飞了出来,落到八卦方位,迅疾消失不见。 “三千须弥、太极八卦、朱雀玄火,他凭什么能连布三阵?”山崖之上,云浅和灰衣人同时惊叫起来。 这三个大阵分属禅林、玄宗和天巫,平时任一阵法布置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功力,除开三门中有数的几个绝顶高手,布阵之时都需要数人到数十人不等的合力方可完成,像李无忧这样凭一己之力连布三个阵法,实是震古烁今。 但他不惜功力地将三阵归一,到底是想干什么? 无忧军阵营。 朱富谦逊问道:“那个……玉老弟啊,大哥我虽不知你的来历,但却知我们军中数你最见多识广,你说说元帅这一一阵折腾到底在作什么啊?” 玉蝴蝶优雅地摸了摸下巴,胸有成竹道:“根据我泡妞多年的经验看来,元帅这是想在两位美女面前耍帅!” “不是吧?这样也行?这太危险了吧!”朱富觉得很不可思议。 “土冒!”玉老师觉得这孩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你想啊,以元帅的武术造诣,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最安全的地方啊!而且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来显出英雄本色,让美女迷醉的不是?” “高见!”朱富的痴呆的眼神无疑显示他对玉老师确实崇拜得五体投地了,但勤奋好学如他者却还有很多问题,“那……那元帅现在为什么又开始吐血?” “傻了吧你!这叫苦肉计!泡妞常识哦!” “妙啊!”朱富赞叹不止,但随即却又大叫起来,“可是现在唐思姑娘为保护他受伤了耶!” “呆瓜,美女不受伤,怎么英雄救美?” “也是……等等!那……那个……连若蝶姑娘也受伤了耶!” “好事成双!” “可是……可是,现在他们三个似乎都不能动了!” “这不给我们机会救他们,显出义气深重……妈的,元帅都挂了,大伙快跑啊!” “……” 阵中,若蝶就地一滚,躲开众罗汉的攻击,落到了身受重伤的唐思身边,抱起后者,将青丝舞成一片青幕,护住二人。 李无忧倒地后身子贴地平平倒飞,手中无忧剑一招天地为心荡开身边众人,翻身站起,立足未稳,忽地大喝道:“若蝶,到我身边来!” 若蝶不明所以,却依旧射出一根青丝,缠住李无忧的腰,微一借力,便将自己和唐思送到了李无忧身边。 山顶,云浅狐疑道:“有罗汉阵在前,他所布三阵全不能发挥威力,此时他却又合三人之力于一处,到底是想做什么?” 灰衣人道:“李无忧从不做无用功,也许他已经找到破阵之法了吧?嘿嘿,千年之后,终于有人再次破开这金身罗汉大阵!你禅林要名声扫地了!”他语声淡漠,听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惶恐。 “阿弥陀佛!”云浅轻宣了一声佛号,再无他语。 无忧军阵营。王定对赵虎道:“元帅看来是要进行最后一搏了,你叫近卫团准备好无忧箭,元帅一旦失手,万箭齐发,务必要将他救出!” “无忧箭!”赵虎吓了一跳,“可是王将军,元帅曾经三令五申,不到万分危机关头,绝不可动用无忧箭,万一元帅怪罪下来……” 无忧箭共有九百九十九支,乃是在北溟时,大鹏神为向李无忧赎罪,特向后者要了若蝶百根青丝,天地烘炉的三千怨魂中的一千,自出千斤北溟玄铁,展大神通费时百日所成,除可洞裂金石外,尚不惧任何法术,端的是当世瑰宝。李无忧此次出征,将吴明镜一直负责的近卫团调了过来,并扩充至九百九十九人,每人配发一支无忧箭,本是为自己不在时,士兵们对付独孤千秋等极品高手所用,之前对付师蝶秋,赵虎请示使用无忧箭,王定却犹豫不决,不想此时王定却一改老成持重,毅然决定要动用此箭。 却听王定淡淡道:“可若是元帅死了,咱们无忧军立刻就会散了,那些箭又有何用?” “是!我这就去叫他们准备!”赵虎这次二话不说,直接领命,但刚一转身,却呆若木鸡,不可置信道:“那个,那个……王将军,我……我是不是看错了?” “我也希望自己看错了……”王定抹了一把冷汗,目不忍视。 “哇~~~”无忧军众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 第183章 “偶像!”玉蝴蝶和朱富同时发出一声赞叹,双膝着地,泪流满面。 “啊~~”山崖上的云浅活佛发出了一声哀鸣,几乎没从崖上摔下来。 “哼!”灰衣人轻轻哼了一声。 罗汉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来听听一向不事夸张的王定将军事后的描述吧——众目睽睽下,全然不顾身周战火纷飞,伟大的李无忧元帅,居然和若蝶姑娘当众拥吻起来,吻得是如此之深,如此之坚定,直让观者垂泪,八百罗汉同时一呆,浑忘了出手…… 唐思在一旁呆若木鸡。 过了半晌,四唇分开,若蝶满脸娇红,李无忧却朗声笑道:“不好意思各位观众,一点私事耽误了一下!” “没事,没事,继续!我们还没看够呢!”朱富振臂高呼,带头大叫。 众人随声应和,群情激昂。 李无忧大笑,转脸又向若蝶脸上吻了一口,后者娇羞地躲闪,他却不依不饶,追着非要吻到不可。 如此严肃的一场比武,居然被这厮整个搞成了一打情骂俏。八百罗汉虽早已不受世情所扰,几达忘情之境,但终究不是没有生命的死物,见此却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运行之后就从未一停的罗汉大阵,千年来第一次在未破状态下便停顿下来。山崖顶的云浅活佛几乎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被李无忧剑芒扫倒的两百多名罗汉此时已尽数复原,一个个站起来,见同僚未动,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一名人在中圈似乎是领头的老罗汉皱眉喝道:“两位严肃点,咱们这还摆着阵呢!”质感的金属嗓音听来嗡嗡鸣响,仿似梵音佛唱,喧哗的无忧军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李无忧停下脚步,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嬉笑道:“老子就喜欢这样,你管得着吗?不服你扁我!” “阿弥陀佛!施主求仁得仁……摆阵扁人!”老和尚修养再好也忍耐不住,场面话刚说了半句就急不可耐地吩咐重启战端,八百罗汉回过神来,阵法再次发动。 当是时,八百人,或出兵刃拳脚,或出金银双芒,或出剑气罡风,一起朝场中李无忧三人攻来。 这一刹那,本与若蝶互追的李无忧忽然一个小虚空挪移到了唐思身边,然后使出一个水滴石穿,两个人同时化作了一道蓝光,千钧一发之际,从密密麻麻的刀锋罡气网内穿了出去,落到了内中两圆之间。 李无忧朗声大笑道:“尔等中计了!”一把将唐思推给从另一方向穿出的若蝶,正个人忽然凌空飞起。 刚飞起一丈,数百道银芒和无形罡风已飞扑而至,若是让人轻易从空中掠走,禅林罗汉阵就是浪得虚名了。 但李无忧在空中仅仅停留了一刹那,人已凌空一划,御风术和小虚空挪移展出,已移到了内圈的上空,身体一个倒翻,头下脚上,大喝“浩然天地,借我正气”,长剑猛然一挫,刹那间攻出二十四剑,以无上功力荡开近身的二十四人,左掌一扬,掌心吐出无数道黄色光华,仿佛是一场光雨,铺天盖地,在人群的隙缝间落了下来。 “他居然还能施展浩然正气!”云浅大吃一惊,“他倒地想做什么?” “莫非……”灰衣人沉吟之间,嗓音低沉得他自己也不信。 下一刻,李无忧长笑一声,朝下方一名罗汉打了个飞吻,那罗汉尚未反应过来,一道应势而生的黑色的霹雳已当头打下,饶是有不坏金身,这一下依然将他打得晕头转向,人被劈得倒飞三丈,无巧不巧地落在内圈的正中心,双足下陷三尺不止。 “哈哈,大功告成,亲个嘴儿!”李无忧哈哈大笑,飞身落到若蝶唐思身边,一张老脸直朝唐思凑去,后者重伤在身,想要避让,却哪里能够,顿时被亲了个小脸通红。 “公子小心!”唐思正自心头一荡,蓦见一柄大刀朝李无忧身后砍来,不禁惊呼出声,同时身体一转,已挡到李无忧面前。 眼见刀光如雪,近在唐思背颈而李无忧惊惶失措,许多无忧军将士都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但很可惜,美女舍身、英雄哀绝的悲伤剧情在这里忽然卡壳。 他们再睁开眼时,眼前景物已然发生了巨变。整座罗汉大阵的四周多了十八座丈许高的小山,像极了佛经中所说的须弥山的形状,而阵的上方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正不停地向下倾泻着成千上万的闪电,而大阵的八个角落上都燃起了大堆的赤红色火焰,阵中七彩的光华乱飞,罡风劲气激荡。 李无忧正惬意地躺在大阵的某个角落,若蝶在替他捶背,而唐思个人则用剑半支着身体,惊奇地望着这一切,先前攻击李无忧的那名罗汉则横躺在不远处,不知死活。 八百罗汉像是疯了一般,对着身周虚无的空间阵阵乱打,不时甚至发生两人面对面过了好几招,才发现对方居然是自己人的荒谬情形,而随着他们攻击的加剧,天上的闪电更加密集,劈在他们身上,立刻便遭重创。而他们一旦不小心碰上那八堆迎风见长的火堆,金身立时被烧去一大片,再难还原。 “十面埋伏!”云浅和灰衣人同时惊呼出声,各自倒吸一口凉气。李无忧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在罗汉大阵中布成了十面埋伏大阵! 据云浅所知,十面埋伏大阵,全称是十面埋伏九州聚气八荒六合五行四相三才阴阳归一必杀诛魔大阵,乃是昔年大荒四奇为对付魔族第一高手燕狂人所创,只是阵成之后,燕狂人已被陈不风所败,此阵并未派上用场,而自大荒四奇失踪后,仅有百年前一代奇才苏慕白曾向四宗掌门要得此阵秘法,合四宗高手之力,才布成此阵将魔骄古长天困于波哥达峰顶,而近百年来,四宗因为一些龌龊,门下弟子甚少一起出动,此阵几乎失传,直到月前他派遣龙吟霄联络四宗弟子一起下山,此阵才重现人间,万不料今日这少年却是凭借一己之力,布成此阵!想到此处,云浅叹道:“当日吟霄回报说此子精通四宗武术,极有可能是苏慕白的传人,贫僧犹自不信,今日观之,他之修为,竟更胜昔年苏慕白十倍。他若不是他的传人,还能是谁?” 灰衣人冷冷道:“他绝对不是苏慕白的传人!天下也绝对无人能凭一己之力完成十面埋伏之阵,哼,我明白了,刚才他一人力敌二百七十人,乃是使了传说中的妖术吸星大法,借了这些人的力量为己有,这才能完成此阵!” “啊!贫僧明白了……没想到世上真有万气归元!“云浅修为见识之高,经灰衣人一指点,立时明白其中关键,“他所吸的虽皆是金系法力至阳真气,但他本身功力已达传说中的万气归元之境,自可转一切之气为任意五行阴阳所属。唉!此子真是天才啊!呵呵,再加上临阵对敌,居然还和女友亲热,谈笑风流,依稀正是昔年苏慕白的风采啊,不知你何以一致认定他就不是呢?” “风流?哼哼,那是假的!”灰衣人冷哼道,“刚才他表面是和那个贱妖精亲热,其实是向她借妖气。他本身虽然能转罗汉金系灵气为魔气,但怎如那妖精的同源妖气转化所得的纯洁?五行一旦齐备,十面埋伏阵下,便是金身罗汉也难抗其威。你还是收回他们吧,不然这八百罗汉就要残缺不全了!” “施主你要走?” “戏已看完,再不走难道留下来看你的笑话?” “也是这个道理!不过贫僧希望下次相逢,施主能带上关于李无忧身份的证明,否则……” “哼!信则信,不信则罢!你当真以为缺少了你禅林寺,我就对付不了李无忧?” “贫僧不是这……” “不必废话,告辞!”语声一落,人已瞬间消失不见。 “阿弥陀佛,如此偏激的性情,希望阁下不要走入魔道才好!”云浅合十叹了一声,飞声落下崖去。 此时李无忧已将十面埋伏大阵第七重威力发挥出来,大阵的地上凭空多了无数藤蔓,将八百罗汉全数裹成了一个个圆球,罗汉们越是挣扎,那藤蔓越是裹紧,同时天空那些闪电也渐渐变做赤红色,而那朱雀玄火也渐成燎原之势,许多罗汉的金身都已开始融化,金水流入大地,随即消失无踪。 无忧军众人欢声如雷。 云浅低低宣了声佛号,朗声道:“李施主,没想到你真是天纵奇才,竟然能在罗汉大阵中布成十面埋伏相抗,此时阵法已为你所破,贫僧认输。还请您手下留情,放了阵中高僧吧!” “你这是求我?”李无忧嘻嬉笑道。 云浅一滞,随即默默点了点头。 李无忧哈哈大笑,胸中一口恶气终于出了个干净,道:“好!要我放了他们也成,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元帅请说!” “禅林寺得将我苏慕白传人的身份公布天下,不得在诬蔑我偷盗你四宗秘笈,而从今往后,凡禅林中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干涉我以及我军队的行动!” 云浅笑道:“本当如此。贫僧答应了。” 李无忧身形一闪,凌空飞起十丈,云浅亦跟随飞到空中,两人于空击掌三次,各自飞回地上。 下一刻,李无忧长剑一挥,闪电收敛,藤蔓没地,玄火熄灭,须弥山隐,云浅合掌默祝,阵中八百罗汉化作金光,飞回禁武壁上。 李无忧道:“活佛,十面埋伏大阵虽暂时隐去,但根基仍在,希望禅林弟子没事不要乱闯,不然陷入阵中,本帅可没有时间来救他们。” 云浅一愕,随即笑道:“如此也好。这玉门天关,以后除元帅外,再无他人可过,倒也少了许多杀孽,贫僧也不用每日费神看管了! 第184章 好,今日相逢,贫僧实是得益良多,元帅何时有空可到方丈山做客,贫僧也好请教一二。” 李无忧笑道:“我与禅林渊源极深,早晚会上山朝拜。只是希望来的时候,你别再搞个什么八千罗汉欢迎就是!” 云浅不以为忤,微微一笑,合十一礼,御风飞去。 无忧军众人眼见李无忧大获全身,均是大喜,迎上来嘘长问短。 喧闹声中,忽听一个公鸭嗓子大声道:“贼子人在何处?快快现身!看你家唐爷爷如何收拾你!” 众人齐齐望去,禁武壁下,一人大剑横胸,神情诡异地东张西望,依稀唐鬼模样,尽皆失笑。 大荒3865年,七月十九,李无忧联袂若蝶、唐思,于玉门关下,于八百金身罗汉大阵布下十面埋伏大阵,大破罗汉阵,声名之盛,一时无两! 大荒3865年七月二十,黄昏近夜时分,一支打着李字大旗的楚国骑兵到达煌州城东门外。领头的一个少年将军明目张胆地要求守将耶律楚材赶快下马迎接援军入城,其嚣张的举动除了引来无数箭雨的招呼外,还引来了城头萧国守军的不安和焦躁。 当日潼关告急,马大刀内乱时候,楚国断州军团元帅张承宗并未出兵驰援,反是甘冒奇险,出奇兵收复流平关,紧接着马不停蹄,乘南线萧军兵力空虚之际,连下萧国星越、谷瓶二城,之后又攻下曾经固若金汤的大城雷州,雷州守将萧田战死,十万守军或死或降,全军覆没,张承宗隔着鹏羽河与鹏羽城的萧国镇南元帅耶律楚材隔河而望。 这个时候,萧如故出人意料地下令耶律楚材放弃鹏羽河天险,退守煌州与耶律豪歌会合。耶律楚材虽然不解,却依旧依令而行,次日听闻士兵回报说自己退兵之后不久,即有三百战舰从星越城逆水而上,仔细打听才知是马大刀的亲弟弟,已被新楚朝廷封为扬州王的马大力星夜从雅州调集来的水师,暗叫好险之余,对萧如故更加心悦诚服。是以,听闻萧如故兵败潼关之后,煌州五万守军士气不落反增,才在张承宗与马大力三十万大军围攻十余日后依然未曾陷落。 此时,正在南门指挥军队作战的耶律楚材听到士兵汇报的消息,先是吓了一大跳,随即冷静下来:“东门怎么会忽然也来了敌人……你确定他们是楚军吗?” “他们的军服和军旗显然是来自楚国,但带头的将领却坚持自称是摄政王麾下大将完颜破将军。” “荒唐!这些人欺我萧国人都是瞎子吗?完颜将军人在京师,怎么会带兵来此?不用问了,这一定是楚国人的奸计!”一旁的耶律豪歌冷冷哼了声,向耶律楚材请令道,“元帅,末将愿带一万兵马去灭了这个冒牌货!” “胡闹!”耶律楚材轻斥道,“自敌军围城以来,独留东门不攻,为何?因为东门紧邻百毒丛生的玉门天关!你难道以为楚人都是骷髅,能够穿越天关到达这里吗?再说了,真要是楚军从东门而来,那方兵力为我军最薄弱,为何不攻,反等着你去驰援?” “末将惶恐!”耶律豪歌满脸羞惭。 “惶恐就够了吗?豪歌啊,须知为将者除了勇猛之外,尚要谨慎善断!你可是我萧国未来的希望,如何可以如此莽撞?”耶律楚材语重心长道。 “末将受教了!” “这就对了!跟我……恩,东门的事全权交给你处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看了看城下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楚国军队,耶律楚材最后不得不临时改变了主意。毕竟如果来的真的是李无忧的部队的话,城破就在今日,谁去都是徒劳无功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留下来镇守南门,而在内心深处,老将军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虽然他目前对完颜破是如何带兵穿越三百里玉门关到此依然有些怀疑。 一刻钟后,耶律豪歌兴冲冲地跑了回来,随行地还有一位五花大绑的少年。 “元帅,果然是完颜破将军来援!”耶律豪歌边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边嚷道,“原来军部已经研制出破除玉门之毒的解药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耶律楚材和城头的萧军都是精神大振,谁都知道这意味着即使煌州保卫战失利,自己都可以从玉门关撤走了。 “末将完颜破参见耶律元帅!”那少年倒头便拜。 “完颜将军一路辛苦了!”耶律楚材一脸微笑,眼神却冷如刀锋,“将军千里驰援,很是辛苦。只是不知将军为何不从北门与我夹击敌军,反是甘冒奇险穿越过玉门天关到城中来?” “元帅有所不知!”感觉到一股杀气已将自己锁定,完颜破头也不敢抬,忙解释道,“自西琦临阵倒戈后,陈国也于七月十四与楚国结盟,两国与李无忧合兵一处,已于七月十五从陈国境内出兵,攻陷了炖州,并对烟州和乌州形成了封锁。邀天之幸,军部对玉门之毒的解药终于提前制成,因此摄政王派末将乔装成楚军突破封锁线,经玉门关千里驰援煌州!” 这番话迅疾让刚刚还沉浸于巨大喜悦中的耶律楚材的心沉入了谷底:“三国联兵,我军各线都是溃败,你五万中央军虽是精英中的精英,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能济什么事?” 完颜破笑道:“末将既能来到此处,元帅难道还没有破敌之策吗?” 第六十四章离间 “呸!油嘴滑舌!”那俏婢正是少女怀春年纪,听书生如此说,惊诧之余却是一喜,当即啐了一口,眉宇间却已满是悦色。 这个时候,那妇人轻摇莲步,婀娜多姿地行了过来,书生礼毕抬头,眼光正撞到那妇人如水眸光,顿时一滞,再也动不得分毫。 “呆子!魂魄都被勾走了吧?”俏婢促狭道。 “没有!三魂虽丢了,七魄却还留着聆听姐姐和夫人的教诲呢!”书生忙坦白。 “扑哧!”那妇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末了却道:“看先生一袭书生长衫,却抗了这么一面大旗,莫非竟还精通相理?” 书生似这才记起自己的另一身份,傲然道:“学生自幼研习八卦易理之术,于此道本已颇有研究,五年前更是得蒙当世高人太虚子老神仙指点,前知一千年,后知五百年。与人祸福吉凶,未尝不准。” 那主仆二人见他虽然法螺吹得溜溜转,但眼光却闪烁不定,呼吸断续无律,显然是底气不足,均是宛尔,那俏婢本要取笑两句,但被那少妇一瞪,顿时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却听那妇人道:“先生既然如此神准,不妨算一算本夫人这是要向何处?” 书生装模作样看了半晌,却终于叹了口气:“夫人天姿国色,本是仙子临凡,学生虽然能洞悉人世种种,却独独难以揣测夫人之心。惭愧,惭愧!这便告辞!” “呵,你这小鬼,算命的本事马马虎虎,一张小嘴倒是如抹了蜜一般!好吧,看在你这么会说话,就赏你点东西,跟红儿进来吧!”妇人说完这句话,风情万种地看了书生一眼,朝府门走去,临进门时候,对两名侍卫道:“那位先生精通算术,本夫人请他入府问话,不可为难!知道吗?” “可是夫人,王爷严令不得让闲人入府,您这不是让小的难做吗?”一名侍卫为难道。 妇人咦了一声,随即淡淡道:“好,好,很好。你们眼里只有王爷,已经没有我这个王妃了!果然纪律严明,尽忠职守啊!” “属下不敢!”两名侍卫被吓了一跳。一人精乖道:“夫人但请无妨,令表兄属下一定会好好看待!” 妇人满意点头,回眸看了那书生一眼,自进府去了。 “呆子,看什么看?走了!”俏婢红儿嗔骂道,伸手去抓那书生的手。 “哦!哦……”被红儿纤手一碰,书生如遭电噬,回过神来,便要提手甩开,却终究不舍,半推半就间,被红儿强牵着进了那扇朱漆大门。 两名守卫这才轻轻舒了口气,各自对望一眼,摇头苦笑。见三人已走远,一人骂道:“奶奶的,这些当主子的还要不要老子活了。一个说坚决不许闲人入内,另一个死活要朝里面领人,只是为难老子夹在中间难做人。” 另一人神秘笑道:“你就没看出点明堂?” “你……你是说……” “嘿!得了吧哥们!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装什么雏啊?王妃叶三娘,嘿,那是什么人?未嫁给大王之前,江湖人送绰号‘绿娘子’,那是专给老公戴绿帽子的主!嫁给我们大王后,是收敛了不少,装了几天节妇,但如今那小白脸相士自己送上门来,王爷正出去办差了,这样的天赐良机如不好好把握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你却不识相,这不自讨苦吃吗?” “哦~~”骂的那人至此总算是恍然大悟,本想再戏谑几句,神情猛变严肃,目光平视前方。 脚步声响,雨幕里,一人气冲冲扑进门来,行动之间,蟒袍激荡,玉带牵风。 转朱阁,低绮户,穿回廊,书生眼见府中建筑美轮美奂,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不禁吓得直哆嗦,问红儿道:“红儿姐姐,敢问贵府主人是哪位啊?” “嘻嘻,怕了?” “才……才不是,学生只是见贵府气派堂堂,非富即贵,有些好奇而已!” “嘿,实话告诉你吧,我家主上就是当今雅州王,这里就是王府了。” “什么?雅州王!”书生吓了一大跳,“难怪,难怪,那匾上的‘马府’两字,原来说的就是雅州马大王啊!啊,红儿姐姐,赏赐我先不要了,学生这就告辞!”当即转身欲走,却被红儿一把抓住,后者嘻嬉笑道:“小骗子,何必那么着急? 第185章 进去领完赏再走不迟!”说时手上用力一推,书生身不由己地朝一间厢房撞去,眼见就要撞到大门,门霍地洞开,身子方投入一个绵软所在,那两扇门却已无风自闭。 “啊!”他轻轻叫了一声,一团温润已封住他的嘴。抵死缠绵,销魂滋味。良久唇分,一只凝脂般的玉手已自衣襟插入,摸上胸膛,仿佛是明镜的水面荡了个淡淡的圈,却舒痒进了骨子里,阵阵酥麻,正自一荡,点点湿润已雨点般落了下来,胸潮几乎没有决堤,阵阵呢喃自唇肤相触处传来:“冤家,你……你叫什么?” “学生柳……”话说一半,唇再次被封上。 “冤家……”女人颤声说了一句,忽地双掌叫劲,书生立时飞了起来,落下时候已在一张铺了软绵绵的鹅绒毯的大床上。 那女人如影随形一般粘过来,两人一接触,只如一场梦,书生呻吟起来:“不……不……这样不好,你会后悔的!” “老娘后悔没早遇到你!”女人恨恨道。 “哐档”一声,门猛地开了。 “奸夫淫妇!”一硕大暗器朝二人砸了过来,同一时间,刀光一闪,一名蟒袍玉带的汉子破进门来。 女人侧身一逼,身形前欺,一道雪亮光华朝刀光迎去。腥风刺鼻,书生如梦方醒,就床一个狼狈打滚,险险避开那暗器,仓皇中侧身回顾,却吓得惊叫一声,昏死过去——哪里是什么暗器?却是那俏婢红儿的人头! 屋中顿时罡风激烈,刀光霍霍。 “王爷,且听奴家解释!”妇人边打边求饶。 “贱人!你之前乘我不在就去外面勾引汉子,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引狼入室,你当真以为老子杀不了你吗?”那汉子却寸步不让,一柄五尺长的大刀在这狭小空间内居然也使得大开大阖,却浑无半丝不畅,一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妇人虽然功力不弱,但比之这汉子却终究是相去甚远,不几合已然浑身是伤,血渍满亵衣,落在那汉子眼里,平添了几分诡异的香艳,却也心神更加激荡,刀势更涨。 妇人被逼得急了,怒道:“马大刀,拿刀砍人你比谁都凶,在床上你怎么就凶不起来了?如果不是你玩意不行,老娘又怎么会去偷人?” “你……你……”汉子又怒又恨,一时语塞。 这后进来的蟒袍玉带的汉子却正是绝代枭雄楚问御封的雅州王马大刀,而妇人自然就是王妃叶三娘,听到叶三娘的指责,马大刀顿时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刀法随之一乱,被叶三娘脱出刀气笼罩之外。 见马大刀不再进攻,脸色惨白的叶三娘倚墙喘气,口中却不忘讥讽:“老娘是天性淫荡,喜欢给你戴绿帽子,那又怎样?嘿嘿,你不是有绝世霸刀吗?有种就杀了老娘!” 马大刀怒恨交集,须眉皆张,猛地一扬手,大刀如电朝叶三娘射去,刀来得又快又狠,后者闪避不及,只道必死,冷笑合眼,却只觉脸颊一片冰凉,耳际已是一片嗡嗡巨响,睁眼却见左颊边一张满是血迹的脸正对自己冷笑不止,定神时,才发觉那人正是自己。 却是马大刀一刀自她脸旁射过,深深钉入墙壁,刀气却已然划过她护体真气,在脸颊划出一道血痕,而刀光如镜,鉴人眉发,自是看得清楚。 大刀颤抖一阵,渐渐细微,终于止息。屋内打斗激烈,门外却一片寂然,并无人敢来张望。一时屋内无外都是静寂,呼吸可闻。 良久之后,马大刀迎上叶三娘睥睨眼光,一步步上前,蹲下身来,轻抚后者脸颊,柔声道:“三娘,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学那霸刀之术。你且多忍耐一时,我答应你,待三年之后,大事抵定,我便费去功力,与你长相厮守!” “三年?哈哈!又是一个三年!”叶三娘频频冷笑,“我自跟你时,便是三年,之后三年,你说要起事,又是一个三年,转眼已是九年,如今起事成功,却已是十年过去,你……你却还要我再等三年,马大刀,女人的青春有几个三年?” 马大刀看了看面前伊人的脸,未留意间,红颜流逝,昔日小儿女模样依稀宛在,却已几多沧桑,眼眶微微湿润:“三娘,我……” “我知道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不想终老于江湖,自嫁与你后,我千方百计的帮你,为你操心,却从无怨言。但现在你已是一州之王,手握数十万雄兵,难道还不够么?你还怕什么?还留着你的霸刀做什么?怕朝廷会对付你?嘿嘿,说句不客气的话!你那点微末功夫,在我一个妇道人家面前自可逞威,但能对付得了李无忧还是慕容轩?” 马大刀一滞,随即却是一叹:“三娘,你说得没错!他们我谁也对付不了,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多一分本领,便多一分求存之机,不是么?” “借口!都他妈的是借口!”叶三娘蓦地大怒,一个耳光狠狠自马大刀脸上甩了过去,“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我叶三娘不是节妇,但自嫁你以来,我却为你足足守了十年活寡,这是怎么的八年啊……每一次午夜梦回,搂着身边男人,却等于抱着一块干木头,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你明白吗?你人前人后的宠我,似乎事事都由着我,但你越是这样,我越是痛苦,这些,你又都明白吗?” 她初时还是忿然不平,说到后来,却已是语带哭腔,潸然泪下。 马大刀手足失措,忙柔声安慰。 哭了一阵,叶三娘忽地止声,一把抹干眼泪,冷笑道:“姓马的,你少给老娘惺惺作态,你现在做个决定吧!要不现在就废了霸刀功力,要不就放我和他走,今日之后咱们各不相干!” 马大刀不屑地看了看依旧昏迷的书生一眼,不无悲伤道:“三娘,咱们十年夫妻情分,难道竟抵不过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脓包?” “他见血就晕,是个脓包没错!若是以前,老娘也看他不上,但现在,我却觉得他比你好百倍千倍。哈哈,至少他还算个男人!”叶三娘蓦地一把将马大刀推开,放声大笑,“而这一切,一切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马大刀颓然坐地,望着披头散发的叶三娘狂笑不止,心头一片冰凉。他一直不愿去触两人之间的隔膜,只道自己大业得成,功力废去,便有千般冰雪也当一笑消融,却不想那层薄薄的隔膜却已在不知觉间长成一面厚厚的冰墙,他虽不想去触,那墙却自己压了过来。一时之间,绝代之枭雄软如烂泥,喃喃问道:“三娘,三娘,难道真的无可挽回了吗?” 叶三娘冷笑道:“覆水难收!” “你……你走吧!”马大刀说出这话时似苍老了十岁,卧倒在地,抬头望那天花板,却泪眼婆娑,入目尽是苍凉。 叶三娘冷笑三声,直起身来,颤颤危危朝床走去。 “啊!”刀光闪处,忽地一声惨哼,叶三娘捂着胸口,血自指缝间渗了出来,转身过来,望向手持大刀的马大刀,眼神中满是不能置信:“御刀术!你……你竟然早已炼成御刀术?” 却是她转身之际,墙上大刀于瞬间脱落,化作一片刀光自她奇经八脉间穿了过去,稳稳落到了马大刀手里。 马大刀轻轻拭去刀上血迹,叹了口气,道:“两年前我就已练至御刀之境,炼气还虚之下,已能人道。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能为我牺牲一切,我就想试试你究竟能坚持多久,这两年来你无怨无悔,一如既往地对我,我心存感激,本打算就是今夜向你公开一切,谁知你却终究等不了这一刻,就差这么一刻……不过不要紧,我现在废了你的武功,从今往后,你永远不会再离开我了,永远不会……” “哈哈哈!马大刀,马大刀,你他妈是猪……是猪……哈哈,哈……”叶三娘越笑越是大声,马大刀才觉不妥时,却已迟了,面前一热,随即一股巨力传来,只将他推出丈许开外,惊愕下凝目,却见叶三娘全身已是火焰熊熊,大笑面容说不出的狰狞 须臾,笑声止息,活生活色的叶三娘已化作一地灰烬。 “三娘!”马大刀凄呼一声,泪如雨下。但刚哭三声,蓦然胸口一紧,狂呕出一口鲜血来,“落叶知秋!叶三娘,你……你这个婊子,居然对我下毒!”他终于明白叶三娘死前为何说自己是猪了,愤恨之余,一拳狠狠砸下,拳风激荡,地上余灰满室飞舞,仿似一只只黑蝴蝶。 “能使出‘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样的激烈的自杀招法,叶三娘如此烈性的女子,大王你如此骂他,不嫌太轻慢了么?”一个声音悠悠响起,顿将马大刀的心神从悲息间拉了回来,蓦然回首,那昏迷的书生不知何时已醒转过来,正手摇折扇长吁短叹。 “你说三娘用的自尽功法就是失传已久的冲冠一怒……你究竟是谁?”马大刀终究是马大刀,很快从巨大的懊悔、悲痛、愤恨中清醒过来,但这份镇定冷静落在他对面那书生的眼里却又成了他的一个罪状:“遭此巨变,居然冷冷静如斯,难怪无忧要除你而后快了!” “你是李无忧派来杀我的人?来的竟是这么的快……”马大刀恍然大悟,“我就奇怪了,今天刚出去没多久就有个小孩来通知我说家中有大事发生,原来是你计谋的一部分!你假装勾引三娘,故意遣人来告诉我,事到临头,却假装晕倒,让我二人两败俱伤,再坐收渔人之利!你要对付不我,却不从战场上来,却耍这样的阴谋诡计,你……你们真是一群卑鄙小人!” “过奖,过奖!你竟不知道吗?卑鄙是我的本名,无耻是我的外号!” 第186章 书生笑容可掬地回应,直将马大刀气得七窍生烟,末了才笑道,“你也把我想得太那个了点。我本意不是要搞得你们两败俱伤,只是希望通过三娘接近你,趁你妒火攻心擒下你,瓦解了雅州的马家军便算成功。却没想到你们夫妻居然有此一段恩怨,三娘下手也够狠的,居然不知觉间居然用上了江湖奇毒‘落叶知秋’。唉!做鬼到了阎王那里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娶了这么个好妻子却不懂珍惜呢!” “哼哼,说起来你倒是一番好意,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了?” “可不就是?我原来也想,只要你不轻举妄动,朝廷也不会动你,大家都拖到萧国灭亡之后,大家喝喝酒,你将兵权交出来,皇上赏你几千顷肥田,交代下场面就行了!只是很可惜,有人昨天就将你弟弟今天将临阵叛国与萧人勾结的消息传了过来,要我带兵设计灭了你雅州城内的马家军。你也知道了,我这人慈悲惯了,最是见不得兵火连绵。当即决定私人解决此事,澡都没洗就从潼关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一路上累死了好几匹千里马。恩,待会走的时候得顺手捎带点珠玉宝石什么的走,这点小事你不会介意吧?” “鸟尽弓藏,鸟尽弓藏,没想到鸟未尽,你们却已开始藏弓,是我棋差一招……你是柳随风?”马大刀顿悟懊悔之余,却终于猜出眼前这人是谁来。 “呵呵,不才正是区区!”柳随风展颜一笑,仿如春风绿江,说不出的动人,但落在马大刀眼里却不啻蚩尤的微笑。他宁愿独自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意直接对上李无忧和眼前这人。 “柳兄!”中了叶三娘落叶知秋剧毒的马大刀狂吐鲜血,声音断断续续,并渐渐低沉,“我……我即将远去,你……你能否答……答应我一件事?” “先说来大家研究研究!”柳随风从来不轻易承诺什么。 “我……我有一私生女,住在扬州瘦西湖东岸,这十多年来,我忙于江湖事务,一直没有来得及去照看她,你……你能否帮我照顾她?作为报酬,我愿意将我这几年所得倾囊相……相赠……你……你可答应?” 柳随风轻轻叹息道:“你明明命不久矣,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吃奶的劲,也明知与我交易不啻与虎谋皮,却不泯最后一念,坚持要得到我一个也许永远也兑现不了的承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罢,罢,罢,我答应你!你说那些东西你都收藏在何处吧?” 他说到此处,轻轻走到马大刀身边,俯耳倾听后者细弱游丝的声音。 “那……那些东西……就……就在东花园的……的……”马大刀张大着嘴,努力想说清楚什么,但这最后一句话却终于没有说完,头一偏,再无声息。 “靠!不是吧,话都没有说完你好意思就这么挂了?”眼前已经金光乱晃的柳随风不禁大怒,使劲踢了马大刀几脚,后者却已然死透,浑做不出任何回应。 “奶奶的,难道老子这次要做亏本生意了吗?”柳随风踢了几脚没有相应,气势顿时衰竭,“罢了罢了,老子就去东花园找找,凭我的绝世才智,不定能找到也不定……”语声至此,足下却猛地一转,身形一折,已然瞬间移动到三尺之外,亮光闪处,一柄飞刀齐柄没入墙壁。 马大刀的“尸体”跃了起来,见本该是一具死尸的柳随风正笑嘻嘻地站在不远处摇着扇子和自己打招呼,顿时大惊失色,正要说话,心脏却是一阵痉挛,巨大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软倒在地。 “马大刀,生得太笨并不是你的错,无知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但要是想和我斗,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柳随风眼角瞥见小红的人头,叹了口气,“‘落叶知秋’毒性剧烈无匹,中毒之后狂喷鲜血也不错,但你老人家张口就是一大堆,也太夸张了吧?再说了,装弥留然后阴人这招确实阴险,而你连详细的地址都说出来了一半来乱我心神,但这招我三岁就不用了,你和我玩这招不是自己找罪受吗?话说回来,三娘真是个好妻子,人家既然肯替你守了八年的活寡,又怎么会轻易害你?你却还是先入为主的以为‘落叶知秋’是人家给你下的呢?” “你……你说‘落叶知秋’是你下的?”马大刀狂吐鲜血,不过这次不是运功假装出来的了。 “就是这样了!呵,你也知道我这人了,人家都叫我军师的,用脑子当然多过用手的,杀人这种粗活怎么适合我做呢?刚才我和三娘亲热时,顺势将那玩意混了点缓冲毒性的药剂夜夜香抹到了她手心,本是想借此一会好控制她。唉,我本是不想一番好意,但谁叫你们夫妻情深,非要靠她那么近呢?”说到后来,柳随风摊手,一脸无奈。 “原来你方才一直在看戏,只等我毒发……枉我还在那自以为得计,只不过是徒惹人笑话!”明白原委的马大刀至此终于心服口服。 “呵呵,既然明白了一切,那你放心去吧!我也不打算给你解毒了。明日自然有人说雅州王因撞破王妃的奸情而杀妻斩婢,而自己则死于妻子临死反击下。呵呵,虽然奸夫最后脱逃,但证据确凿,雅州总督也可以省不少麻烦的。王爷,你说这样好不好?” “你……你真不是人!”马大刀最后虽然是在骂人,但却已全无恨意,自己素来以智计自负,原来比起眼前这少年,其实不过是一个懵懂孩童而已。但他绝不会就此放弃,悲凉道:“只是柳兄弟,今日君来送我命,他日送君知是谁?鸟尽弓藏,今日你如此对我,翌日李无忧会不会如此对你,他日楚问会不会如此对李无忧?不如你与我合作,共创一番新天地,不用仰仗他人鼻息,岂非更好?” “夏虫不可语冰!这点不劳阁下操心,自请上路吧!”柳随风潇洒一笑,轻轻弹去白衣上的血迹,潇洒一笑,穿窗而去。 窗外细雨已停,月色满池,亭台楼阁间空空荡荡,并无一人。 次日天方破晓,李无忧送夜梦书出城。两个恶棍,正自依依惜别,各洒潇潇泪水对苍茫,说不尽的肉麻,道不尽的恶心,秦凤雏策马前来,递上柳随风一纸法术加密的飞鸽传书。 李无忧看罢破口大骂:“这个混蛋,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我了!”末了却不无遗憾,“早知如此简单,老子就把潼关那五万人也直接带过来了,闲着也是浪费……” 由于是绝密中的绝密,秦凤雏先前也未曾私启,见李无忧递来,接过看罢却是一脸惊愕,对李无忧道:“元帅,知己交心,军师却可性命相托了!” 夜梦书接过,轻吸一口凉气:“好个柳随风!”看罢随手一抛,纸碎成粉,随风而舞,墨迹淡淡,犹有余香:昨夜喜降好雨,雅州涤清,君可北行无忧矣! 七月二十二,夜梦书去后,李无忧开始整编那三十万马家军,那虚若无也是识时务之的智者,见事已至此,其余无益,便很配合,不三日大军整顿完毕,去芜存精,尚有十五万人,除拨了五万予张承宗补充断州军的损失外,另外十万人全数编入无忧军中。这十万人,李无忧又择其中五万训练稍好的精卒,充入原来无忧军的五个万人队中,归原来万骑长管辖,另外五万人却拨给王定,令其与虚若无一起留守烟州,一面与雷州、鹏羽等城遥相呼应,确保北伐军后方安慰,一面安抚民情,做好占领区的民众思想工作,王定虽略微遗憾不能冲锋陷阵,但有鉴于目前无忧军中确实只有自己能胜任此职,识大体的他当即应允。 次日陈西两国方面又有消息传来,陈国方面,自七月十六日打下梦州之后,陈过次日出兵梦州前线嘉鱼城,六日不克,遂转战成与之成掎角之势的楼兰城,三日下之,遂回师嘉鱼,同日即下,兵锋直指云州北面屏障旷州。 西琦方面,自七月二十一日破折柳城后,贺兰凝霜次日攻破滁州,昨日更是攻陷炖州,至此西琦已连下萧国两州十二城,列鹏羽河的下游对龙腾关虎视眈眈,与上游的陈国遥相呼应,只要再攻取龙腾关,便可从东面直取云州。 潼关战后不足一月,萧国连丢八州十八城,消息传来,大荒震动。天知道陈和西琦两国那个“除暴安良”的口号是如何牵强附会出来的,只是在大军压境的事实面前,萧国举国哗然,人心惶惶下,谁还顾得这些? 乱世出英雄。这个时候,留守云州的萧如故的哥哥,摄政王萧如旧终于得以隆重登场。当日得知张承宗破雷州和萧如故战败后,他迅疾在云州通天台发表演说,止住民众恐慌。紧接着三州陷落,民情汹涌,萧如旧不顾朝中遗老劝阻,当机立断地以雷霆手段,强兵镇压,止住了京城附近四州的骚乱。陈西联军逼近消息传来,萧如旧却大开云州四门,令少年将领秋无伤、叶无锋二人率领中央军绝大部分兵马分往援旷州和龙腾关,同时传书四方守将曰:“本王今日将京都四门大开,不留一卒,若敌能至门下,吾与城偕亡。国之存亡断续,全在诸君之手也。” 这一招看似愚不可及的蠢招,却成功地激发出萧人骨子里的悍勇血气,将军民的忧虑惶惶转化为置之死地的求存之心,民间纷纷组织起义勇卫国,刹时全民皆兵,磨刀霍霍。 同时萧如旧强烈谴责陈西两国的背信弃义,一面寻求国际援助,允诺平罗和天鹰两国千万白银,请求出兵襄助,回应未知。 让人不解的是,家里四院起火,萧帝萧如故却仿似人间蒸发,诸国侦骑四出,却无人发现其身影。虽然李无忧一再热情地向诸国宣布自己确实没有擒杀萧如故,但信者寥寥。 第187章 七月二十四,修整了近四日之后,张承宗与李无忧两路大军,再次分道扬镳,前者出烟州之后,直赴泸州,打算破牧马关后入云州;李无忧的无忧军则经隧阳,穿过梦州与天州之间进云州。 一路无事,半日之后,黄昏时分,李无忧大军来到隧阳城下。 却见这座仅逊于云州、牧马关之外的萧国第三坚城果然名副其实,雄伟的城墙几乎全是用对法术免疫的花岗石建成,高度更几达二十余丈,护城河宽达五丈之遥,其间毒刺横行,机关密布,城上坚炮横排,丈长大弩罗列,让人不寒而栗。 赵虎倒吸一口凉气,道:“以此坚城利器,只需万人,便可挡十万之军。” 李无忧嘿嘿笑道:“若是我领一万人来守,三十万也是挡得的!” 牛皮吹得太大,众人看这无耻贱人的眼光顿时就多了许多鄙夷,而最激愤的朱富已不满道:“元帅,不是属下说你。你这说话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就是,就是!”有胆大如张龙者立时附和,但很明显他没有料到自己是为虎作伥,在他一片“就是”声中,朱富已然续道:“您老神功盖世,乃是与创世神并肩的人物,以一敌百万也不过是稀松小事,再加上赵将军、张将军等一班天才横溢的属下,怎么着也能抵抗他个千儿八百万人的吧?” 唐鬼大声附和了两声,却见余众大缄其口,悻悻然闭了嘴,一时鸦雀无声,将眼光望向了李无忧。 李无忧抬头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痛不痒道:“今天天气不错啊!” 终将狂倒。 眼见一群穿着楚军衣服的诡异人士在城下一片喧闹,城头萧军自然拉响警报,不时耶律楚材、耶律豪歌与另一名红色披风的彪形猛将出现在城楼之上。 不待耶律楚材发话,眼尖的李无忧已热情地打招呼:“哎呀,耶律元帅,好久不见,真是想死无忧了!” “哼哼!”人家一副老朋友样的嘘寒问暖,耶律楚材满腔仇恨立时发作不出来,只能冷哼两声,算是答复。 “哎哟!耶律老哥,你这是鼻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小弟给你把把脉啊,说真的,小弟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呵呵,别摇头嘛,不信你可以问我手下人嘛,喂,小猪,对不对啊?” 朱富(卖力地喊):“无忧神脉,杏林一绝!” 无忧军众人:“无忧神脉,缥缈一绝!” 城头。猛将兄疑惑地问耶律豪歌:“元帅和李无忧很熟吗?”耶律豪歌正拿着羊皮袋向喉咙里灌酒,闻言一呛,喷了前者一脸,忙一面殷勤地替他抹脸,一面干咳道:“没有,没有的事!战将军别误会!” 当日,耶律楚材与耶律豪歌兵败被俘,最后被李无忧放归来,二人引为奇耻大辱,一直没有对这位看似生猛其实谨慎心细的隧阳守将战劈之提起,是以此时见李无忧如此熟络地与耶律楚材打招呼,战猛将如何不疑?此时既见耶律豪歌神情古怪,言词闪烁,狐疑之心不减反增。 却见耶律楚材拔出腰间佩剑,寒光指天,大声道:“李元帅,何必说那么多废话,难道你到此是来告诉我你已改行作了赤脚医生吗?” 赤脚医生说的是江湖上一种四处流浪不为世俗所认同的民间郎中,耶律楚材这招可谓损人之极,城头萧军闻之轰然大笑,而城下无忧军一片愤然,却纹丝不动,谁也没有开口,落在耶律楚材眼里,却是大惊:这些人好严明的纪律! 李无忧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耶律元帅,没想到你与我相处不过一日时光,居然说话也如我一般有趣,真是难得!难得!” “耶律楚材,你们被李无忧俘虏过?”战劈之立时反应过来,大步走到耶律楚材身边,厉声喝道。 “战劈之,你这是什么口气?我是元帅还是你是元帅?还不给我退下!”耶律楚材冷哼道。 “战将军,一场误会,莫中了李无忧的奸计!且暂熄雷霆之怒,听我详细解释……”耶律豪歌忙上前拉住战劈之,后者愤然地看了耶律楚材一眼,却终于退到一侧。 城下李无忧忽地笑容一敛,冷喝道:“耶律楚材,你我约定还算不算数?” 耶律楚材想也没想道:“当然算数!” “那你为何还不将战劈之给我拿下?”李无忧运功大喝,天地为之一震,耶律楚材变色。 “卖国之贼,看战爷爷劈了你!”战劈之猛地一把推开耶律豪歌,拔刀猛地朝耶律楚材头顶斩落,后者不及招架,矮身就地狼狈一滚,脱开刀光范围,怒喝道:“战劈之,你疯了吗?” 数十亲卫立刻拔刀将耶律楚材护住。 “儿郎们,攘外不必先安内!给我先杀了耶律楚材这个叛国贼!”战劈之大喝声中,举刀扑杀过去。 耶律豪歌忙道:“战将军为敌所惑,有从者当斩不饶!” 城头军士虽然尽皆是战劈之部下,但耶律楚材和耶律豪歌于萧军中素有威望,耶律楚材更是镇南大元帅,比战劈之等级高了一级,三人各自发令,萧军顿时大乱,半数支持耶律楚材,而半数却相信了战劈之的话,楚军未曾进攻,己方却已是一场混战。 第六十五章以牙还牙 李无忧如何会错失自己千辛万苦营造出来的局面,当即令赵虎指挥大军攻城,而他自己则御剑朝城头飞去,同时双掌翻飞,无数团罡气应势飞出。 城头萧军正斗得不亦乐乎,眼见李无忧神兵天降,哪里还能抵抗,顿时大乱,各自溃逃,直将红衣火炮和大弩撞得东倒西歪。 李无忧哈哈大笑,瞬间上飞十余丈,只要让他进入城内打开城门,那城内萧军绝对无法抵挡他十万精锐雄狮。 耶律豪歌见此大恐,恨声道:“战将军,元帅,别打了,李无忧来了!” 战劈之正与耶律楚材打得不亦乐乎,当即头也不回,冷笑道:“豪歌,你休要赚我,城高二十丈,火炮大弩,这么快就攻上来?你当李无忧真是神吗?” “说得好!”李无忧大笑声中,已近城头不过三丈,手腕一抖,发出一蓬玄天罡气,挡开一部分顽强萧军的利箭,蓦地加速,御剑如光,朝他飞来。 “蓬,蓬,蓬,蓬!”忽地四声巨响,李无忧刚叫不好,数股大力已然撞击过来,余光瞟去,却是九枚炮弹激射而来!他无暇思索为何这些本该是对着城下的炮弹为何能一起向自己射来,本能地御剑下沉,却觉身周箭雨忽然厚了十倍不止,其间十余点破风声更是钝响不止,回头看去,顿时魂飞魄散,城头内斗的士兵忽然全数停止争斗,各自站位抵挡城下军队攻城,十余张大弩正不停地向自己发射大箭。 千钧一发之际,心有千千结心法使出,御剑改作御风,而无忧剑化作一片剑幕挡在身周,同时浩然正气逼出身外,而小虚空挪移与龙鹤身法也展至极限,迅速朝城墙撞去。 “轰!”地一声巨响! 他避得虽然巧妙,但受大弩和箭雨的阻隔,三发炮弹与上百支箭还是击中他护体浩然正气! 如蝗箭雨虽被浩然正气震飞,但三发炮弹却逐一近体爆开,到第三发时,他护体真气正值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爆炸所产生的巨大冲击波携带无数弹片穿过剑幕,射入体内。 李无忧身体如飞下坠。 “好耶!”“元帅!”城头城下同时高呼,不过前者是惊喜,后者则是担忧。若蝶、唐思二女大急,同时身形如电朝李无忧射出。 “啊!”下坠十丈,剑光一闪,李无忧一剑钉在墙壁上,止住下坠身形,城头却依旧箭如雨下,当即怒喝一声,一扬掌,一声龙吟,一条龙形罡气猛地射出,正中那蓬箭雨,轰地一声,劲箭如数射回,城头顿时惨呼连连,人落如雨。 李无忧一掌使毕,拔出无忧剑,猛朝城墙上一刺,长剑触墙反弓,借那反弹之力人倒射后飞。 飞出三丈,身体一轻,箭雨止息,回头时,才知自己已在若蝶青丝网中。 唐思微一念诀,纤手一扬,叫声“起”,指尖大风暴起,城头萧军双眼顿时睁不开来。 二女乘势架着李无忧回到城下。 城头,耶律楚材与战劈之哈哈大笑。耶律豪歌大声道:“李无忧,难道你以为天下就你一人会用计吗?区区一个离间计也想乱我萧军士气,真是白日做梦!” 李无忧浑身浴血,听得耶律豪歌之语,顿时怒发冲冠,指着城头想说什么,张嘴却喷出一口鲜血,随即身体一软,人事不省。 大荒3865年,七月二十九。 正是仲夏时节,才至巳时,火辣辣的太阳已将隧阳城的地面和空气烤得如胶似漆起来。只是隧阳城外,无忧军十里联营却一片寂静,甚至一群乌鸦在营中起起落落,竟未受一丝骚扰。 这让早早就来到城头,并已然站了两个时辰的耶律豪歌口干舌燥,恨声骂娘:“他妈的!李无忧一死,手下人都成了胆小如鼠的乌龟了,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还百战百胜的无忧军呢,我呸!” 耶律楚材将目光从城下一支正大摇大摆靠近无忧军营的千人队身上收回,道:“豪歌,你若是李无忧,自己重伤,面前又是铜墙铁壁,酷暑巨热,补给难继,该不该撤兵退回烟州?” 耶律豪歌不解:“劳师远征,这就退兵,如何与楚老儿交代啊?” 一旁的战劈之叹道:“这叫‘击敌其惰,避敌其锋’。倒想不到李无忧麾下舍柳随风、王定外,竟然还有如此名将,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只知道逞匹夫之勇!” 第188章 郁闷的天气本就让耶律豪歌满腔火气,闻言顿时色变,冷笑道:“战将军言下之意,是说本将军只知道逞匹夫之勇了?” “耶律将军误会了,战某说的是区区自己。”战劈之赔笑,只是转过身去,却以一种耶律豪歌刚刚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嘟囔,“知耻而后勇,一个人若是连耻都不知,还有勇可言吗?” “你说什么……”耶律豪歌大怒,呛地一声拔出腰刀直指战劈之,后者却一脸傲慢,轻轻哼了一声,将头侧到一边去,手指却也看似无意地落到刀柄上。 当日煌州之战,因耶律豪歌之失,致使他自己与耶律楚材同时被李无忧生擒,虽然耶律楚材被放归后,引以为耻,并不隐瞒,对战劈之坦诚相见,后者对其人格魅力钦佩不已,二人合力,让李无忧精心设计的离间之计竹篮打水一场空,但与之对照的是,耶律豪歌却对自己的错失一直坚拒不认,对军中诸人说起,也只是说李无忧太狡猾云云,这让战劈之这样的豪爽汉子鄙视不已,虽没直说,但看他的眼光就颇有些那个意思,后者自然不会不知,先前碍于外敌在前,虽然各自看不惯,却并无摩擦,如今大敌已退,矛盾自然一触即发。 “住手!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元帅吗?”耶律楚材冷喝道。 二人悻悻地看了对方一眼,各自还刀入鞘手离刀柄。 “啊!”一阵惨呼声忽然划破炎热的寂静。 城上三人都是一怔,忙俯身朝城下看去,却见三千步外,箭如雨发,那队本是去收拾楚军残营的辎重兵纷纷中箭惨呼。 “什么?楚军并无撤走!难道李无忧并没死?”耶律楚材大惊,这个玩笑开大了!他回过头来,战劈之已然一脸羞惭地跪倒在地,冷汗淋漓道:“末将失职,请元帅降罪!” 五日前,李无忧离间计被看破,反被耶律楚材和战劈之联手摆了一道,虽然凭借绝世神功脱身,但已然身受重伤,当场昏迷。耶律楚材之前更是在城外设下了一支伏兵,前后夹击,却不想无忧军强悍到了极致,在赵虎和另一名年轻的万骑长叶青松指挥若定下,前抵后挡,虽败不乱,隐然更有反击之势,耶律楚材虽然得胜,却因兵力不足,深怕这是李无忧使诈调虎离山,不敢穷追,无忧军却也嚣张无限,败后不逃,竟就地扎营,与城头隔护城河而对峙。 当夜若蝶盛怒下不顾唐思等人反对,孤身一人大闹隧阳城,只是她虽不惧五行法术,但却对真气颇有畏惧,而她所不知的是,因为她原始力量是来自前任主人庄梦蝶,而今世自与李无忧确立主仆关系之后,力量便受到了李无忧的消长控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时李无忧身受重伤,她也是功力大损,加上筑隧阳城墙的花岗石不受法术的特性,当即挫败而归。 五日间,无忧军却再不攻城,也不退转,耶律楚材闹不清李无忧葫芦里装的是什么洗脚水,谨慎起见,不敢出城。但昨天夜里,楚军忽然鼓声如雷,似要发动猛攻,耶律楚材夜半惊醒,列阵城头迎敌,却哪知等了良久,光见对面营中火把通明并无军队攻城,一干人悻悻回去睡觉,但刚刚躺下不久鼓声又起,回头时,却又是虚惊一场。如此反复五次之后,楚军营中鼓声更是绵绵不绝起来。耶律楚材猛然醒悟,哈哈大笑道:“李无忧啊李无忧,你死则死了,还想以这悬羊击鼓之计助手下人逃走,也太小觑我了吧?”在鼓声又响半个时辰之后,再无怀疑,兴冲冲率领萧军出城追击。 但刚近楚军营中,喊杀声忽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乱军中,却听一人哈哈大笑:“耶律楚材,你又中计了!”斜眼看去,正是李无忧,当即大骇收兵,楚军乘势掩杀,虽未能攻进城内,但杀敌五千余人,也算是取回一阵。 但得胜之后,整个无忧军大营忽然安静下来,早先时候,战劈之令手下一名经验丰富的侦骑前去探测敌情,那人于敌营外转了一圈,发现里面营帐紧闭,粮草辎重乱七八糟地丢了一地,大喜下也不细探,当即回报说无忧军已然趁夜溜了个干净,战劈之大喜,回报耶律楚材说楚军撤走,李无忧多半已经身亡,后者一阵叹息,回想起昨夜那李无忧果然有些似是而非,极可能是个西贝货,对李无忧的算术也是叹为观止,想起这位少年英雄早夭,也是不甚唏嘘,当即令一支千人队去打扫战场,却怎想到敌军依然没有撤走? 耶律楚材眼见城下士兵片片栽倒,心如刀割,却严令士兵出城相救,自始至终并未看战劈之一眼,但那惨叫一声声落到后者心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猛地拔刀立起,便要冲下城去,但刚一起立,却被眼前景象所惊住,刹时热血贲张,却不知如何是好。 城下,那一千萧国士兵已然全数倒地,无数名白衣素服的楚军手提大刀自营帐中猛地窜出,径直走到萧兵身边,将人头割了下来,每名拿刀楚兵一旁均另有士兵递上一根约两丈高的长长竹竿,二人合力将那人头连盔带发挂在竹竿之上,高高举起。刹时完毕,远远看去,千余颗血淋淋的人头在烈日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萧军见之,人人均觉一寒。 同样白衣素服的其余无忧军众人自军营中迈步而出,缓缓走出军营,集中到营外的阵前空地上,眨眼间,十万无忧军已然列成一个大大的方阵,烈日骄阳下,肃穆如雪,天地为之一白。 城头萧军又惊又疑之际,蓦地歌声四起:“莽莽大荒,天河汤汤;百战百胜,唯我楚邦。烈烈苍澜,英魂泱泱;披荆斩棘,卫我家乡。漠漠伊人,昨时锵锵;乘舟破浪,弃我心伤……”歌声古朴苍劲,正是新楚军歌。 耶律楚材自幼随父与楚国作战多年,三十年前曾听楚军唱过此歌,当时只觉得歌词的前两句豪迈遒劲,听了说不出的热血沸腾,但后面一句“漠漠伊人,昨时锵锵;乘舟破浪,弃我心伤”却陡然婉转,自家国而入儿女情长,虽然意劲绵绵,却于意境上终究是逊了一筹,乃是全歌的败笔。事隔三十年,饱经人世沧桑后,再听此歌,却顿时领悟到其中妙处,眼眶莫名其妙的一湿。 萧军无一例外地为歌声所震撼时,城下楚军方阵却从中间分开,八名矫健兵士抬着一张巨大马革所裹的长条物体缓缓走了出来。 歌声顿止。 八名士兵走到方阵之前,高高举起,各自撩开马革一角,一人露出身形来! “什么?”虽然早料到那马革所裹的是一具尸体,但真的见到里面的人时,连带耶律楚材在内的萧军依然是大吃一惊。 马革中所裹那人金盔铁甲,戎装佩剑,双目虽然闭合,但眉宇分明,赫然便是李无忧。 八人将李无忧的尸体放下退后,方阵中一名年轻将军走出,轻轻一挥手,那千名手持竹竿的士兵将出列,将竹竿在李无忧的两侧密密麻麻地插了两排。 持竿士兵退后,阵前便只剩那年轻将军与李无忧,以及兀自向下滴血的千颗人头。年轻将军自身后接过一支火把,一指城头,朗声道:“请耶律元帅回话!” “老夫就是耶律楚材,城下是哪位将军?”耶律楚材站到了城头的最前面。 “本将赵虎!”年轻将军大声道,“耶律元帅,我军李无忧元帅于五日前攻城战中身受重伤,于昨夜不治身亡。死前他嘱咐末将,一定要用千颗人头来祭奠他,之前得罪之处,多多原谅!” 城头一片萧军哗然,又喜又惊。喜的是李无忧这凶神终于还是死了,惊的却是这人都死了依然如此凶顽,居然设计找千颗敌人之头来祭奠自己! “他妈的,李无忧当自己是你们的皇帝老儿吗?居然要千人与他陪葬?”大声骂的却是耶律豪歌。 “耶律将军此言差矣!”赵虎厉色道,“吾皇怜悯黎民,李元帅仁慈惜命,并不以国疆为转移,岂会有如此想法?只是此次北伐,进兵千里,起因乃是尔国犯我边境在先,不惩处不足以让天下明公理所在!耶律将军天纵其才,李元帅生前最为推崇,难道竟是不懂得我家元帅遗命中的深义么?” 耶律豪歌一惭,怒道:“他杀人就杀人了,还有狗屁的深意了?” 此言一出,萧军将士尽皆失望摇头,战劈之却冷笑道:“李无忧此举,是要告诉我萧国,即便他死了,萧国再敢犯楚境半步,楚国必定有人能进我国境千里,萧军若杀楚民一人,便有人杀萧国千人,是与不是?” “李元帅说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皆是天道不公,让他碰到战将军这样的绝代名将,小将初时还是不信,今日方知果然!”赵虎出口赞了一声,随即道,“耶律元帅,李元帅遗命末将率军回国,至于沿途所占萧国土地,半数算是劳军之费,半数璧还,请你明日派人来取。但请牢记一句,‘犯我大楚天威之一,偿之必以千倍!”语罢忽将手中火把丢到李无忧身上,顿时烈焰滔滔,黑烟阵阵,新楚军歌四起,只是这次雄壮的声音中渐渐有了些哽咽。歌声中,楚军士兵自赵虎、若蝶、唐思、寒士伦以降一人一人地上前对着那烈火敬礼,尽皆戚容。 哀兵孤愤,气壮山河,城头萧军看到那千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在烟尘里忽隐忽现,一时竟生不出半分杀伐之心。耶律楚材却已然想通前因后果,漠然看着战劈之微微翘起的嘴角,耶律豪歌不服气的眼神,心下不禁一叹:“连死了也有如此威势,如此心计,真是帝王之资!李无忧啊李无忧,若你不死,五年之内,天下就必然是你囊中之物了!” 尔顷烈火燃尽,仅余一柱孤烟,时袅时直,直冲霄宇,渐不可见。 第189章 目送无忧军渐行渐远,老将耶律楚材轻轻呢喃:“这一把火,什么功名富贵,什么王霸雄图,都烧了个干净,生前种种风流,不过如这云烟一般,随风四散,留下那万古英名,又有何用?” 再过片刻,一阵热风吹来,孤烟亦渺,灰烬随风消散,却连金盔铁甲也烧了个干净,城下仅剩下一柄带鞘宝剑和那千颗人头对影相吊。 耶律楚材见此一惊,暗自沉吟:“连铁甲都化了,莫非这火竟是传说中的三昧真火?只是这赵虎难道竟是天巫长老级高手?这柄剑居然没有随着那烈火所熔,该是传说中无坚不摧的无忧剑了吧?”猛地扬声道:“你们谁去将那剑给我取来?” 话音未落,耶律豪歌立时接口道:“末将愿往!”却再不等耶律楚材吩咐,凌空朝城下掠去,萧军将士齐声惊呼。隧阳城高二十丈,除开李无忧这样的绝顶高手外,无人敢如此直接落下城去,耶律豪歌为了抢功居然犯此大忌,自然引来众人侧目,耶律楚材想要阻止,却已不及。 耶律豪歌直落七丈,已是气竭,却不惊惶,猛一翻身,足尖在城墙壁上一点,借力回气,身体轻轻上升三尺,再次下落,顿时引来城头一片欢呼声,正自得意,却听那欢呼声猛地又是一涨,余光瞥去,战劈之人已落到斜飞出五丈之外,而空中一支劲箭正在他身后足下一排与其身法同速飞行,另一支箭却去速更快,疾朝城下射去,却显然是刚才力竭时借了飞箭之力的缘故。 果然,再飞三丈,战劈之身形一滞,身后那支箭已然飞到,足尖在上一点,借力又飞出五丈之外,落到无忧剑旁,连鞘高举。 城头欢声如雷,刚刚踏波渡过护城河的耶律豪歌见此恨恨一拳砸在空地上。 战劈之手腕一扬,无忧剑如流星一般射向城头。耶律楚材伸手抓住,手腕用力,龙吟一声,长剑出鞘,寒光满城。 “好剑!好剑!果然好剑!”耶律楚材只觉这剑明如秋水,寒气袭人,自己几乎把持不住,当即连赞三声,微笑一瞥城下二人,猛地将无忧剑下掷,剑虹划破虚空,落到城下战劈之足下。 “战劈之,这柄无忧剑就赐与你了,希望你别辱没了它!” 战劈之大喜,拔剑谢道:“元帅放心,末将知道!” 耶律豪歌大声道:“元帅,这不公平!战劈之失职害得我军千名士兵丧命,为何你不罚反赏?” 耶律楚材脸色一沉,道:“失职的是探马,与战将军何干?你技不如人,却如此推诿,还像我萧国男儿吗?勿需多言,给我退下!” “元帅,耶律将军若是喜欢这剑,便送与他吧?”战劈之忽道。 “呸!谁要你可怜?”耶律豪歌重重吐了口唾沫,愤愤入城而去。 耶律楚材见此重重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不知道以后还要让我操多少心呢。战劈之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斜斜倒映在无忧剑身里的半张脸说不出的狰狞。 是夜萧军在校场上大开宴席,庆贺楚军败退,酒酣耳热,众人纷纷拔出兵刃起舞助兴,好不欢畅。 正自开怀,忽听一人大声道:“各位兄弟,大家静一静!难得今日大家高兴,耶律豪歌想与战劈之将军舞剑助兴如何?”却是耶律豪歌。 “好!”萧军中人人悍勇,是以各种公开的私下的比武斗殴不断,只要不是战时,将领们也多不禁,只当是一种磨砺属下的方式,是以武风盛行,此时众人听闻耶律豪歌和战劈之这两位大将比武,都是轰然叫好。耶律楚材微微皱眉,便要出言阻止,却转念一想,豪歌这孩子一贯心高气傲,若能被战劈之打击一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彩声如雷,群情高涨,却独独不见战劈之应声,耶律豪歌顿时大怒,冷笑道:“战将军,莫非你竟如此不屑在下,连应战也是不肯吗?” 一片寂静。 “战劈之,你给老子滚出来?”耶律豪歌吼声如雷,双目皆赤。 耶律楚材也是皱眉,战劈之若是不应战,于其声望必有大损,当即大声问道:“战将军何在?” 忽有一士卒道:“回元帅,战将军方才说是身体不适,已然悄悄离席,怕影响您的兴致,是以未向你汇报!” 耶律楚材微微颔首,心想劈之心细如尘,豪歌是万万不及的了。耶律豪歌却是一呆,随即哈哈大笑:“战劈之啊战劈之,你这缩头乌龟,知道老子要向你挑战,居然连来赴宴的胆量都没有了吗?” “谁说我没有胆量?”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回道。 众人愕然,耶律豪歌回头,却见身后人群分开,战劈之一步一步凝重走了进来,右手所提正是未带鞘的无忧剑。 “劈之,你没事吧?”耶律楚材见战劈之双目赤红,满脸是汗,关切问道。 “末将无事,谢元帅关心!” “好,好,战劈之你既然来了,可敢与我比试一场?”虽然觉察出战劈之似乎有些异样,但耶律豪歌却无暇多想,当即邀战。 “你要战,那便战!”战劈之说毕这句话,身形一闪,已然欺身而上。耶律豪歌大喜,拔刀相抵,二人战到一处。 二人武功皆是快厉凶悍,这一交上手,皆是以快打快,场中只见刀光剑影,风声赫赫,却并无兵刃交击之声,除开耶律豪歌有意回避无忧剑之利外,却也说明二人武功皆已达到极高境界。 耶律楚材看得连连点头,豪歌兵法战术虽然粗陋,武功倒并不比战劈之逊色多少,稍加磨砺,定然是一员难得的猛将。 二人又狂风暴雨一般地打了一阵,劲风激荡,围观诸人皆被逼出三丈之外,却不忘大声喝彩。耶律楚材却终于轻轻摇了摇头,耶律豪歌武功虽然与战劈之相若甚至略胜一分,只是后者的战术却是以柔克刚,看似快捷无伦,其实轻若鸿羽,而非像前者一般呼呼生风,那扫得地上烟尘滚滚的劲风却九成是耶律豪歌的刀气所化,再这么打下去,不出百招,耶律豪歌必败。 正自沉思,忽见眼前二人身影一错,随即一声钝响,下一刻人影分开,“铛”地一声响,战劈之已然手捂胸口倒地,手中无忧剑亦已坠落地上。 众人大惊,定睛看去,却见战劈之指缝之间鲜血泉涌,一柄尺许长的短刀正露在外面。 “大豪飞刀!”耶律楚材失声,脸色惨白。 萧国镇南的三路大军,同归耶律楚材掌管,而隧阳和烟州两路大军的守将战劈之与耶律豪歌一向齐名,军中人称“小战神箭,大豪飞刀”,说的是前者的箭法无匹,而后者的飞刀神准,至于后者所用的大豪飞刀实际最初是叫大号飞刀,因为这飞刀比之寻常飞刀大了三倍不止。 萧人虽然强者为尊,但却崇拜光明磊落的英雄,上阵杀敌无妨,军中比武却严禁使用暗器,若是违禁,除要遭到严厉得近乎苛刻的处罚外,还会引得军中将士竞相唾弃,此时耶律豪歌为求胜,竟然对战劈之使出独门暗器,必然掀起滔天巨浪。不行,必须立刻制止! 但却已然迟了!战劈之一手捂胸口,一手指点耶律豪歌,圆睁双目,恨声道:“耶律豪歌,你……你竟然暗箭伤人?”语罢双眼一翻,手腕软落,咽气身亡。 “将军!”战劈之的众亲兵失声痛哭。 “杀了卑鄙无耻的耶律匹夫!”忽有一士兵大声道,众人如梦初醒,朝呆若木鸡的耶律豪歌蜂拥而上。 “阻止他们!”耶律楚材大声喝道,另外一批手持长枪的士兵迅即扑上,与战劈之的亲兵相持,后者微微止步。 耶律楚材大声道:“这里边也许有误会,各位不要太冲动了!我一定会彻查此事,给你们一个交代。” 一亲兵语带哭腔道:“元帅,虽然你秘而不宣,但全军都知道耶律豪歌这贼子是你的侄子,我们也不是怀疑你的公正,只是这贼子卑鄙无耻,居然暗箭伤人,难保不会让您受到蒙蔽!且让我们杀了这厮为战将军报了仇,生死由你处置!兄弟们,杀啊!”语声一落,带头冲上,众亲兵赤红着眼,蜂拥跟上。 “谁说豪歌是我侄……”耶律楚材还想辩解什么,声音却已被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所淹没。 正自一呆,身体一轻,已被人带得离开原地,落到圈外。 带他离开那人却是一名万夫长,焦急道:“元帅,如今怎么办?” 耶律楚材定了定神,道:“青鲁,别慌!你快去叫宪军来!” 那叫青鲁的万夫长如梦初醒,点头不迭,忙叫手下人保护好耶律楚材,迅疾去了。 宪军是每一支上万的萧国军队中都必然要存在的执法部队,负责军队内部纪律的他们,人数虽不多,却是隶属于天机,是军中实力最强悍的一支部队,在萧军中享有极高的威望。虽然耶律楚材是萧国南方军的最高统帅,但一则隧阳萧军并非他的嫡系部队,二则他近日来的连战连败影响了他的威望,他指挥起来便不能如臂使指,因此一直便对战劈之多有偏袒容让,耶律豪歌与战劈之一战他之所以没有阻止,是想让战劈之挫一挫耶律豪歌的锐气,让其心服口服,以便军心统一,万万料不到耶律豪歌居然会出暗器射杀战劈之,此刻虽然仍有小半人愿意听他指挥,但由于大部分人是对战劈之崇拜有加的亲兵,冲突起来,局势立告失控,这个时候他才想到可以利用宪军来控制局面。 但青鲁去了良久,宪军却迟迟未到,场中却已是横尸遍地,血流成河。战劈之的亲兵与另一部分士兵已然杀得难解难分,两军号衣本就一般,杀到后来,竟然是谁也分不清楚谁是敌人,只记得到了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敌人,乱刀乱枪横飞。 第190章 奇的却是,呆呆站在中央一动不动的耶律豪歌反而是有如神助一般,连头发都未掉一根。 良久之后,东南终于有如雷蹄声传来,耶律楚材转头,果然是青鲁带着三千宪军到达,忙大喜迎上,对宪军首领鹿沉道:“鹿将军,快去阻止他们!” 却见鹿沉脸色一沉,高喝道:“镇南元帅耶律楚材涉嫌唆使烟州军统领耶律豪歌叛变,给我拿下!”说时手一扬,宪军如狼似虎一般扑了上来。 五花大绑之下,耶律楚材心如死水,软倒在地,眼看着宪军投入战斗,却如一锅油里注入了一瓢水,战斗非但不减,反而激烈起来,他隐然觉得自己陷身到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但可笑的是自己什么时候陷入却不自知。 七月末的这个夏夜,无风。萧国镇南元帅耶律楚材望着满天星斗,满心冰凉,竟在萧国大军内讧之中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耶律楚材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一张微笑的脸顿时跌入眼眶,猛地吓了一跳,身体朝后猛地一跃,丹田却提不起气,身体向后一个踉跄,撞到一张冰冷的湿墙上,再难退半步,徒手摸去,身后却又空空荡荡,全不着力,大骇下四处张望,却见自己似乎是在一处阴冷潮湿所在,四周漆黑不可见物,奇的是自己和眼前那人身上却偏带着一层淡淡的绿光,一切又看得清晰无比。 那人向后一退,绿光流动一遍,一张微笑的脸刹时变成了嬉皮笑脸:“呵呵,数日不见,耶律元帅的胆子怎么忽然变小了许多?” 耶律楚材愣了愣,随即却定下神来,冷笑道:“李无忧,你又得意什么?现在咱们俩一般是鬼,你又能强我多少?” 对面那“人”正是李无忧,闻言却嘻嬉笑道:“是啊,我是不比你强多少。我虽然设计破了你隧阳城,可始终没有能够亲手杀死你,让你冤死在宪军手里,可真是遗憾得紧啊!” “什么?隧阳城被破?而且是你一手设计?”耶律楚材惊呼一声,伸手去抓李无忧的衣领,眼见揪住,入手却空空荡荡,不禁一怔。随即才想起自己二人已然身死,多半在地府之中,怅然松手,喃喃道:“难怪,难怪了,我就说谁人有如此手笔,居然能一手策反我部下内斗让我眼睁睁看着却全无还手之力,原来是你,这就难怪了!只是……只是……” 李无忧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只是其中有太多谜团,若不给你一一解开,你是在此间做鬼也是不能安心了?” “请李元帅成全,此恩此德,耶律楚材来世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不必说得那么严重!”黑暗里,李无忧摆摆手,“你不问,我也是要和你说的,这实在是老子生平的一大杰作,哈哈,不说与人听,未免太也无趣!你倒是先猜猜,这个计划的名字叫什么?” “什么?” “以牙还牙!” “啊……”耶律楚材声音拔高,却只吐出了一个字。 “嘿嘿!”李无忧怪笑了一声,神情变得肃穆起来:“当日凭栏事变,萧如故借助内奸王战,不费吹灰之力,便灭了我凭栏二十三万大军,军神王天死,我大楚一直引为奇耻大辱。王元帅乃是我生平第一敬服之人,自得到这个消息开始,我便筹划着终有一日要以牙还牙给你们同样地来一次。只是没有想到,一直到了你隧阳城,才得偿所愿!” “你居然如此之早就定下了这个计划?”耶律楚材大惊。 “嘿,当然不是了,我再厉害也不会算到今日!整个计划的诞生其实是在我在煌州擒下你之后。” “你……”耶律楚材这次更惊,好半晌才自喉间挤出字来,“原来放我回隧阳,你使的并非是离间计?” “呵呵,错了,就是离间计!只不过表面离间的是你和战劈之,实际上却是耶律豪歌和战劈之。” “这?”耶律楚材似乎明白了,但实际上却是更加糊涂。 “你这个老家伙非但顽固,而且精明,通过内奸的作用,我要离间你和战劈之虽然也不是不可能,但胜算实在不高,所以就转嫁到耶律豪歌身上了。我算定你定能识破我的第一层离间计,我再将计就计,假做强行攻城,诈作身受重伤,然后让赵虎出演悬羊击鼓以退兵,反复折腾数次,让你搞不清楚我的生死,心神不宁。到最后再上演一出马革裹尸焚尸疆场的好戏,让你彻底知道我死了。之后退兵,外敌既去,你们内部的矛盾必然依此产生,你的两位部下之间的矛盾在我故意遗留的无忧剑前面,必然更加尖锐,虽然你会镇压,但必然只是压下两座火山,只要我给他们稍微加点外力,随时都可以爆发!” “你……”耶律楚材想到这人死前所定毒计居然和死后发生种种无一不合,想说什么,但吐了一个字后,却再也作声不得。 “此后再令埋伏在你军中的内奸向耶律豪歌提议,让他借比武之名将战劈之除去,他盛怒之下,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嘿,但他为求取胜,以卑鄙手段杀了战劈之,自然会引来战劈之部下不满,而他们都事先知道了耶律豪歌是你的侄子,嘿嘿,你令他们住手,矛盾自然只有更尖锐。不立刻打起来才怪,这个时候你必然会想到宪军,如果有人再向宪军统领说耶律豪歌是你所指使,那么这场内战不打起来那才叫怪了,这个时候有人不小心打开城门,然后……” 第六十六章喜欢冤家 耶律楚材直惊得冷汗淋漓,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原来……原来青鲁就是你们埋在我萧国的内奸!但……但……”他虽然几乎已经彻底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但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时却有想不起来。 李无忧却看了出来,笑道:“你是不是想问耶律豪歌一向光明磊落,为何竟然会使出飞刀暗箭伤人?而战劈之武功明明比他高出一筹,为何居然就避不开?” “对!对!” “嘿嘿!”李无忧诡异地笑了笑,“你想知道?” “废话!” “一个条件!” “要我投降,门都没有!”耶律楚材条件反射般的跳了起来,但随即望望李无忧,看看自己,却顿时失笑——人都死了,自己却还记挂着这个。 “呵,耶律楚材就是耶律楚材,一猜就中,不错,不错!”李无忧也笑了起来,“我死前第一大憾事就是没有让你投降于我,现在虽然你我都死了,但你要向我投降,过过干瘾也不错!” 耶律楚材不禁宛尔。其实李无忧虽然害得他两次败北,丢尽颜面不说,最后这次更是送掉了他的命,但对李无忧的才情气度,他其实是佩服之极的,如果不是自己祖上世受萧国皇朝恩典,他早就投降了,此时生死两茫茫,生前种种早已了了,不必再提,当即正色道:“好!我耶律楚材在此立誓,今后当归降新楚,唯李无忧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升。” “呵!多谢耶律将军成全!”李无忧大有深意地笑了笑,“既然将军如此爽快,那我李无忧若不坦诚相见,就似乎太对不起将军你了!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听过玄心大法?” “玄心大法?可是昔年庄梦蝶在《逍遥游》中曾提到的那种可以控制人心神的法术?” “老将军渊博如此,那一切就好解释多了!”李无忧笑了起来,“首先,战劈之比武之前就中了这种法术,心智已然失常。其次,他也不是耶律豪歌所杀,而是自杀!” “什么!”耶律楚材直惊得目瞪口呆,但随即心念一转间,与当时情景一一对照,丝丝入扣,顿时恍然,“难怪那一飞刀我竟没有发现刀光,原来是战劈之自己刺的。难怪他半途离席,回来后却满头大汗,想必是他的意志与玄心大法对抗得很辛苦吧?” “呵呵!正是如此!另外那柄大豪飞刀也正是他离席其间去耶律豪歌的房间偷来的。” “但……但他是什么时候中的玄心大法,心智又是被何人所摄?” “什么时候中的?呵呵,就是你将无忧剑赐给他的时候了!至于心智被何人所摄,耶律将军莫非以为当今之世,除开大荒万千少女的偶像一代绝食天才李无忧,还有谁能使出玄心大法吗?” “你?就算你真的会玄心大法,你人都死了,法术应该已经失效了啊,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耶律楚材彻底糊涂了。 李无忧不答,却道:“五日前我攻城本是伪攻,却见你和战劈之貌似不和,顿时以为有机可乘,改变计划,挑拨离间你两人了。嘿,没想到却着了你二人的道,搞得身受重伤,只是这样一来却让我原先的计划更加天衣无缝而已。” 耶律楚材道:“你的意思是说,‘以牙还牙’计划,是你在烟州放我的时候就已经定下,当时你第一层的离间计是对付我和战劈之,但实质上的第二层是对付豪歌和战劈之,而你在隧阳城头受重伤原本该是作戏,但却因为你误以为你第一层离间计成功而临时改变计划,搞得你真的受了重伤,而之后的作戏则是你在烟州就已经定好的计划,只是真的受伤这个小插曲让你的计划更加完美逼真而已?” 李无忧心道:“到现在才搞明白,老家伙,你的脑袋是不是生锈了?”表面却微笑抚掌道:“好,好!老将军果然聪明,不枉我一番推崇。好了,将军既然明白了这一层,难道后面的还不明白吗?” “你……你是说,你根本没有死?”一语之出,石破天惊,耶律楚材被自己吓得倒退三步,踉跄跌倒,再起身,额角血流不止。 第191章 李无忧掏出一方手巾,轻轻拭去他额角鲜血,指尖白光抹过,血流顿止,笑道:“老将军,你怎么如此不小心,伤了自己多不好?无忧还等着你为我效力呢!”说时手指捻,轻轻甩了个响指,一团七彩光华升起,二人周遭阴森森的气氛不知何时已消失了个干净,一缕阳光不知于何处透了进来,耶律楚材这才发现自己立足之处其实是一处阴湿的牢房,但刚才为何……他默默地摸了摸额头,望了望眼前少年灿烂笑容,一时再分不清人间地狱。 “作为万千少女的偶像,我怎么舍得用我的死来让她们心碎呢?这叫偶像的义务!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奇`书`网`整.理提.供]说重点吧,当日虽然受伤甚重,但因为我是天才嘛,没出三天就几乎全好了。然后我费了两日时间,以石为骨,以水为肌,做成了一个假身,就是在两军阵前烧死的那个了。至于我自己,则用出锁魂于身的绝顶法术将自己封印在无忧剑中,战劈之拿到无忧剑那一刻起,我就悄悄对他使用了玄心大法,却没想到战劈之的意志真是太坚强了,直到晚会前我才成功将其心神影响,呵呵!”说到这里,李无忧忽然笑了起来,“这也算是天意吧……若是耶律豪歌早一会挑战,战劈之就不是我所希望的战劈之,若是再晚一会,那我就将功力耗尽,不得不自无忧剑中弹出,当场被战劈之格杀!” 他说来简单,但耶律楚材听得惊心动魄,作声不得。默立良久,耶律楚材踱步到那道阳光前,他早发现那里乃是一扇小窗。刚直窗口,阵阵啾啾鸟鸣合着醉人花香席卷而来,神情为之一清,定眼看去,窗外却是一片金荷碧池,自己所在,果然便是隧阳天牢了——这里他来过数次。 李无忧诚挚道:“方才为求得将军一诺,先前无忧曾在此四周布下结界一个幽冥结界相骗,得罪之处,望请恕罪。” 耶律楚材一愣,道:“李元帅,其实你既然身具玄心大法这样的上古玄功,即便要以牙还牙地破隧阳,当日只需放回豪歌便成。要老夫归降,也只需使出大法即可,何须如此周折?” 李无忧笑道:“实不相瞒,玄心大法的持续效果很短,根本无法长时间控制一个人。再说了,千古用一士,李无忧想要的是老将军甘心效力,不如此,如何能够成功?” 耶律楚材蓦然转身,冷笑道:“你就不怕我假意归降,到时候再将你出卖?” 李无忧淡淡一笑:“老将军一言九鼎,这一点无忧若是信不过,也无需费尽心力,甘冒丧命之险也要博将军一诺了!” 耶律楚材怔怔望了李无忧良久,终于长叹一声,拜服在地:“李元帅胸襟气度实非常人所及,老夫愿效犬马,只是希望他日攻破云州,能善待我萧国百姓!” “将军放心,天下本一家,萧国的百姓也是天下百姓,无忧自当一视同仁。” 日近黄昏,一蓑烟雨,竹林里,夜梦书仗剑踽踽而行。穿过一条溪流,蓦然站定,手搭凉棚,视线穿越眼前翠绿嫣红,前方依稀城池轮廓,当即轻轻松了口气,合十低声祝道:“前面就是梧州了,创始神保佑,千万别让我再撞到那个丫头!” 忽听一人高呼道:“相公,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哦!” “哈哈,不是吧?一定是做梦!”夜梦书大笑甩头。 “相公,天还没黑,要做梦还早着呢!”那声音软语温存,落在夜梦书耳里却不啻勾魂魔音,几乎没骇得跳了起来,循声望去,前方一棵松竹之巅,一名纱衣少女正翘臀而坐。人在纤纤竹巅,身体却兀自摇荡不定,一双赤足带得雪白修长的玉腿也摇晃不定,说不出的风情撩人。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看到!”夜梦书双手掩面,转身便走。 “喂!人家是个女孩子耶,这么高一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办?你怎么也不关心一下人家就跑了?”少女撅嘴呼道。 夜梦书叫道:“你要真掉下来摔断个胳膊大腿的,老子求神拜佛的功夫就没有白费了!”足下不停,身法展开,人在竹林间婉转穿梭起来。 “嘻嘻,妾身知道,相公你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挂念着娘子我的,不然怎么假装跑了一圈,又回到我身边来呢?”少女开口的时候人还在竹巅,话音落时,人影落地,曼妙身形已然撞到夜梦书透过指缝的眼光。 确认眼前这根松竹正是之前少女坐的那根,夜梦书欲哭无泪。天地良心!要知道他已经将身法使到极限地飞奔了,鬼知道转了一圈,居然又回到原地,被这妖女给抓了个正着,不用问了,这附近一定是被她布下了鬼打墙一类幻术。知道自己再也逃无可逃,他沮丧地停步,一头撞到那棵巨粗老竹上,捶胸顿足、号啕大哭道:“夜梦书啊夜梦书,你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走之前那天晚上非要赢得张龙、唐鬼两位好兄弟都脱裤子还不肯罢休呢?” 少女眨眨秋水一般的眼睛,足不履尘地行了过来,一脸天真道:“为什么啊?这有关系吗?” “古圣言‘赌场得意,情场必然失意’,若非老子赢得他们都脱内裤了还不肯放手,又怎么会遇到你这妖女!秦、清、儿!”说到后来,夜梦书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嘻嘻,相公,你既然还记得娘子我的名字,无论你嘴里怎么损我,我都不会介意的。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有我的!” “我……我他妈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夜梦书悲呼一声,悲壮倒地。 “各位客官,说到这里,说书人不得不交代一下!这位天仙化人的姑娘就是当日夜大人出使雅州时候,一路尾随他的那位神秘女高手了,芳名秦清儿的便是。只因为当日雅州城外,夜梦书为了国家社稷,不惜使出隐藏已久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法术‘脱裤子大法’脱身而逃。 这一脱之后,秦清儿当即芳心暗许,此后便处处与夜梦书捣乱,马府……呵,这位爷问得好,为何芳心暗许了反而要处处与心上人捣乱?俗话说得好‘少女情怀总是诗’,清儿姑娘乃是一代奇女子,虽然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我们的绝世美男夜梦书,却绝不会像寒山碧一般张口就说‘帅哥,我想嫁给你,但能不能先问你三个问题’,也不会像慕容幽兰一般说‘老公,你要非礼就非礼我吧,反正我迟早是你的人’,更不会像朱盼盼一样羞于启齿,最后却冷不叮节烈一把,至于唐思姑娘那样默默朝夕注视一个人,却冷眼旁观,连说话也要借助公事之名,更是清儿姑娘所鄙视的,因为清儿姑娘对他师父的名言‘爱情,是对相爱的人的一种折磨’领悟甚深,并将之付诸行动……马府一会,她本想给情郎添些乱,却为一神秘人所破坏。和议达成之后,夜梦书就住于马府,而清儿姑娘受马夫人叶三娘之邀,做客马府,与夜梦书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终于令夜对其日久生情,定下‘非卿不娶’的海誓山盟。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不久之后秦姑娘因事东去,二人于杨柳岸晓风残月处洒泪而别。之后夜梦书随马大力大军北上,秦姑娘千里寻夫,义无反顾,何其壮哉!上天垂怜,终于让其辗转反侧后,在夜梦书出烟州时撞了个正着……”若干年后,一代说书大家小黄先生在捉月楼中说到这回书时,解释这段插曲时如斯说。 但当无数夜梦书的崇拜者一脸艳羡来求证时,故事的男主角本人却用狮子吼的无上玄功对这段被美化的历史发表了不同意见:“少听那王八蛋胡扯,当时他根本不在场!事实的真相是,从雅州开始,有人就一直对我纠缠不休,声称要对脱裤事件负责,说是‘圣人云非礼勿视,但既然妾身已经看了相公,就该和你行成婚大礼,以大礼全小礼,才不伤风化啊’,你们说说,这他妈的都叫什么事嘛?” 但无论当事人如何辩解,整个大荒对夜梦书的飞来艳福都是持羡慕态度的,许多侠客开始每日在但凡有水的地方神出鬼没,一面深情轻吟“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一面刻苦学习脱裤子大法。 当然,东施效颦的直接后果是引来过往mm一片惨叫和刑事房捕快的风声鹤唳。事后一代情圣柳随风先生检讨这一现象时,指出了一个重要的原因:当时的夜梦书根本打不过秦清儿!夜梦书的众fans这才恍然大悟,于是纷纷开始自残并千方百计降低自己的功力,这让无数老前辈顿足捶胸,仰天悲呼世风日下,一代不如一代…… 但此刻夜梦书断断没有可能想到自己的艳遇经历对后来大荒风气的影响,只是露出一脸苦笑,道:“大小姐,我这一路上为了躲避你,已经耽误了三日的路程了,成亲一事,咱们以后再谈成不?” 秦清儿轻轻摇了摇头,脆生生道:“你们中土的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大丈夫一言既出,四匹马也追不上的吗?是人就该言而有信啊!此时后悔,未免太也不算个男人了吧?” 本是委顿的夜梦书听到这句话精神顿时一振,眼珠一转,一脸吃惊道:“什么什么?清儿,你怎么把这话和我是不是大丈夫扯上关系了?该不会是我听错了吧?” “难道这话不是这个意思吗?”秦清儿对大荒语本不是很熟,见夜梦书嘴张大得足以咽下恐龙蛋,一副“这丫头指鹿为马”的古怪神情,立时不免惴惴。 夜梦书摇头,一本正经道:“清儿,那话其实是叫‘一盐既出,是马难追’,看你那么冰雪聪明,想必也知道这所有的马呢,其实都是不吃盐的,所以呢,你要想让你的马跑得快些,就可以在它屁眼上抹一把盐巴,那样的话,是匹马都追不上你的马了!” 第192章 “真的么?”秦清儿眨巴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显现出好奇的神情。 “恩!”夜梦书坚定地点头。 “耶!太好了!”秦清儿大喜,在夜梦书极端不好的预感中,纤足猛一跺地,让后者身体顿时飞起五尺高,迅疾伸手自背上包袱里的抓出一把盐,毫不淑女地一把封在了后者的屁股上。 “啊!”一声惨叫,海盐随着劲力渗入某处,夜梦书落地之后,猛地弹起,直冲云霄,迅疾变成一个黑点,瞬息间消失在雨幕里。 但噩梦并没有结束,待他落下时,少女抓了把盐迅疾追了上来,兴奋地笑道:“相公,你教我这法子果然有效耶!你的速度都与我的轻波曼影身法不相上下了,恩,幸好我随身的背囊里带了五斤烧烤用盐,这样一来,我们很快可以将失去的时间补回来,你准时到达潼关,嘻嘻,李无忧那小子想骂你也是没有借口了,相公,你娘子我聪不聪明啊?” 屁股火烧火燎的剧痛传来,夜梦书直想破口骂娘,但之前的悲惨经历让他理智地没有将这一美妙想法付诸实施,而是装出一副苦瓜脸和最不能讲道理的女人讲道理:“清儿啊,你聪明是聪明,但刚刚其实是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烟’,乡下那些老汉抽的那种黑乎乎的水烟,而不是你说的那种白花花的‘盐’,大家成年人,讲道理的是不……哎哟!”却是话音未落,一把清儿姑娘友情赞助的旱烟已然不客气地渗入屁股上来,与盐作用下,屁股上顿时孤烟袅袅…… 夜梦书欲哭无泪:“娘西皮!你一个大姑娘,怎么随身带的有旱烟?” 秦清儿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哀怨:“相公,奴家听说爱一个人,就该用要柔情将他熔化,这不是知道你有此嗜好,专门为你准备的吗?” “老子什么时候……”夜梦书还想辩驳什么,人却已哉倒在地,口吐白沫。 纯真无邪的少女无辜地抿嘴沉吟:“难道是我搞错了,没理由啊,怎么拿成‘整人不死药’了?昨天偷偷放了些在你吃的烧鱼后,明明包在另一个纸袋里的啊……”忽然捂嘴,抬头却见夜梦书已经双眼赤红:“老子就奇怪了,昨天在客栈吃了烧鱼后晚上怎么一直拉肚子……你别跑!” 又不是傻瓜,好不容易找上夜梦书,秦清儿当然不会跑了,盐烟事件的最后,被追上的她提出愿意让夜梦书亲一下当是赔罪。可怜我们的夜少侠,瞪着眼前如花少女良久,终于恨恨道:“那样不正中你下怀,你当老子傻瓜啊?” 既然不是傻瓜,自然不能拒绝美女同行了,于是前往波哥达峰的人就从孤胆英雄变做了鸳鸯侠侣,当然这是清儿姑娘的说法,用夜梦书的话讲就是“鸳鸯?老子看是冤孽还差不多”。但用后来李无忧的话说则是“有如此漂亮的美女纠缠,老子宁愿前生多造点孽。”这句话好歹没有传出去,不然有人一定会死得很惨,而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一定不是李无忧就是。 于是两人结伴同行。从梧州到波哥达的三百里路,一路行来,夜梦书算是充分而彻底地领悟了什么叫“用柔情将你熔化”,据保守统计,这其间她一共三次将某种大补药放到了夜梦书的食物里,而且次次品种不同,而在夜梦书随后的出恭的时间里派毒蛇帮其赶蚊子五次,在夜梦书洗澡的盆子里放帮其疏通经脉的鳝鱼九斤,另外对夜梦书实施“温柔按摩”十八次,努力帮其“打通经脉”二十三次,至于其余种种铁心照顾更是不计其数,而这些柔情蜜意最后究竟达到了什么效果也非外人所能知晓,只是有一次夜少侠对湖照影的时候,被湖中某个似鬼非人的形象给吓得直接栽到湖里,起来的时候嘴上还叼了一条三尺长的大鱼,因此还省下了一顿晚餐钱…… 更难能可贵的是,贤惠如清儿姑娘,每到集市城镇,便一定是作小鸟依人状的招摇过市,引来满街有良无良少、中、老年的垂涎三尺,从而让并无“路见不平,铲土来填”嗜好的夜少侠也不得不除善扬恶。但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某恶女却并不领情,非但说自己勾勾手指头就能应付,还将夜少侠难得的一点侠义之心讥讽为男人的虚荣心,并且居心不良——当然玉树临风的夜少侠几手漂亮的动作,引来了满街行人的瞠目结舌和无数美眉的媚眼和飞吻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系列情形的直接后果是这一日二人到达波哥达峰顶那处天池时候,夜梦书惶恐而悲哀地发现自己一头黑发间居然夹杂了数根白发,但面对恶魔的眼睛,清纯无限的清儿姑娘一再坚持这是相公你未见我前因日思夜想而生的相思白发,夜梦书对此只能仰天长叹“既生夜,何生秦?”清儿姑娘立刻反应过来,欢呼雀跃:“原来相公你是如此急切想娶我过门,让我改姓夜啊!” 于是有人又省了一顿晚餐钱。 到二人下了波哥达峰,到达下面的苍澜河时,已是夜色笼暮,晚风如波,彼岸渔火点点,河面却舟影全无。 夜梦书便要前进,秦清儿忙一把将他拉住,道:“不要妄动,前面好像是一个阵法。” 夜梦书的一个好处是绝对不会不懂装懂,听秦清儿说前面居然被人布下了阵法,虽然怀疑这丫头武功如此之强,怎么在法术上也有能看透结界的造诣,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皱眉,脚步却不再移动。 正自疑惑,秦清儿忽然一把将他来到了一处山棱后面,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先躲起来!” 果然,片刻之后,夜梦书便感觉到两道灵气的波动自对岸慢慢逼近而来,只是随着那灵气的移动,空中却并无人影,显然是事先施了隐身法。 “嘻嘻,相公,这个男的虽然没你帅,却比你英武很多哦!”秦清儿在夜梦书耳边轻笑道。 淡淡如兰馨香随着她的贴近直侵进夜梦书鼻,直沁心扉,而随着那珠玉一般的吐字,一阵热气也钻入夜梦书的耳朵,顿时说不出的酥痒,他直觉不妥,想将秦清儿推开,但手触到后者裸露的手臂,顿如触电,再无半分力道,内心里只盼得此刻一直长久。 秦清儿觉察有异,回过头来,却是一怔:“咦,相公你脸怎么红了?” 夜梦书轻轻干咳,道:“恩,那个,天气太热了,一时不习惯。对了清儿,你能让我看到那两个隐身人的样子吗?” “可以啊!”秦清儿笑了起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要对你施一个法术,怕你不愿意呢!” “怎么会呢?没事,来吧!”销魂之下,夜梦书顿时忘了眼前妖女的可怕,豪情万丈。 “这可是你说的,可怪不得……”话音未落,已然轻轻一吻落到夜梦书左边脸颊之上。 “啊!”仿似天雷勾动了地火,脑海中一阵轰鸣,心中有什么东西忽然崩塌,热血一涨之间,秦清儿又已吻在他双唇上,及时制止了他的惊呼。 随即唇分,夜梦书手指着秦清儿,却愣愣发呆,浑忘记了是该指责还是该说点别的什么义正词严的话出来。 “相公,你这么看人家,人家会害羞的嘛!”秦清儿虽然也是俏脸绯红,却先恢复过来,“别傻了,快看看那边,能看到人不?” “哦!”夜梦书傻傻应了一声,转头看去,顿时惊奇地发现之前一望到头的河面上,乳白色的雾气蒸腾,朦胧中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正在自己方才二人立足所在四处张望。 “啊!我居然可以看到了?”夜梦书低低呻吟出来,回头看秦清儿,后者大喜,眉飞色舞道:“真的么?” “一男一女,男的约摸三十,赤膊芒鞋,背了一把大刀,女的绿衣带剑,模样,恩,比你美了十倍。” “呵!比我美十倍?”秦清儿不以为忤地笑了起来。 夜梦书看她笑得诡异,不禁心虚:“你笑什么?” “呆子!”秦清儿红着脸轻轻骂了一声,“你知道我刚才吻你两下,用了什么法术?” “你这妖女欺我无知吗?使法术只需手掐灵诀就是了,你不过是想乘机占我便宜而已,又还有什么明堂吗?” “嘻嘻,当然有明堂了!”秦清儿却不恼怒,“这第一下叫心有灵犀,第二下叫水中望月。这水中望月呢,顾名思义,就是你所看到的并非是真的,而是通过我的眼睛看到的倒影罢了,但这一记法术却是以第一下的心有灵犀为根基的。如果……如果你心里没有我,我心里没有你,我们没有灵犀一点,咱们之间的心就连接不起来,这第二下水中望月就根本不能成功了。你明白吗?” 夜梦书这才明白这丫头为何笑得那么诡异,心头没来由的大恨,但想起她说如果她心里没有自己,这水中望月就不能成功,心中却又满是甜蜜,素来剔透的他今天第二次呆住。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龙师兄,我们在附近找了三天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嫣儿是不是算错了?” 夜梦书顿时从魂游太虚中惊醒过来,循声望去,场中二人已收敛了隐身术,而说话的正是那绿衣少女。 却见那带刀男子摇摇头,道:“嫣儿的算术向来精准,理当不会出错。再说即便她错了,观音瓶的指示却是错不了的。” 绿衣女少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只是奇怪的是,这附近我们几乎已将这附近十里搜索了不下九遍,却连半点线索都没发现。” 带刀男子道:“若我所料不差,线索就该在这附近,只是被高人布下了阵法,一切都被封闭了。” 绿衣少女笑道:“原本我以为只有我才做如此想,没想到龙师兄你也是这样想的……可惜嫣儿有事上了方丈山,有她这精通阵法的专家在,我们应该早就找出来了!” 第193章 带刀男子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江湖中‘武出禅林,剑归正气。法看玄宗,术落天巫’,说到这阵法封印,自然是他们玄宗门第一。其实若是太虚子师伯肯放秋儿与我们同行,效果也是一样的。” “其实这倒怪不得他。”绿衣少女却笑了起来,“太虚师伯号称情道,少年时风流不羁,处处留情,可说是伤了无数前辈的心,我天巫有几位前辈至今未嫁就是因为他呢。如今秋儿对李无忧一见倾情,偏偏后者也是风流多情之人,师伯是怕她重蹈他那些红颜知己的覆辙。要不然,又怎会一听说这件事,就要我们不顾身份,联合文治师弟他们去李无忧的军营里将秋儿抢出来?” “是啊!这事我们虽然做得隐秘,李无忧也多半会疑心到陈国身上,但早晚会有被揭穿的一天。到时候,还真不知阿治怎么像李无忧交代,毕竟他们是有师徒名分的……”带刀男子说到此处,猛地一顿,一掌朝夜秦二人藏身处一扬,喝道:“什么人藏头露尾?出来!” 秦清儿与夜梦书迅疾飞离原地,刚刚落到场中,便闻身后一声巨响,回首向来之处,山石飞裂,竟是凭空多了一人高的山洞。 秦清儿朝那带刀男子吐吐舌头,啧啧出声,末了却是双眸一亮,喜道:“好家伙,看不出你块头大,力气也不小!我正缺一个仆人帮我搬东西,每天三钱银子,有没有兴趣?” 带刀男子听刚才角落里有一个呼吸声若有若无,本以为是名绝顶高手埋伏,却没想到一下子蹦出两人来,正自惊诧,万万料不到这小丫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顿时哭笑不得,但他涵养极深,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秦清儿顿时失望之极,怯怯道,“要不我再加你一倍的工钱?” 带刀男子与绿衣少女对视苦笑之际,夜梦书赶忙将这丫头一把抓到身后,作揖赔笑道:“龙大侠,陆姑娘,我这位朋友初入江湖,不通礼数,得罪之处,多多海涵!那个,这里风景还算不错,两位慢慢欣赏,我们有事先走一步!” “且慢!”那二人正是龙吟霄与陆可人,被夜梦书喝破行藏都是一惊,见他欲走,齐齐出语相阻。 “嘿,四大宗门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强留人吗?”夜梦书顿时色变。 龙吟霄尚未说什么,陆可人已淡淡道:“小兄弟此言差矣,二位躲在一旁偷听我二人讲话,形迹可疑之极,我们查探一下也是合情合理吧?” 夜梦书冷笑道:“陆姑娘此言差异!当此良辰美景,我自与我娘子自在那边欣赏河光水色,你二人不识趣,自要那么大声扰人美梦,我尚未怪罪你们,你们倒恶人先告状,你这合的是什么情什么理?” 这番话明显是强词夺理,但龙陆二人却闻之语塞,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夜梦书却不再甩他们,拉起秦清儿转身便走。 身后忽然破空风响,龙吟霄的声音传来:“不许走!看刀!” “当”地一声,夜梦书长刀出鞘,反身一刀,与龙吟霄的离手刀正撞到一处,后者轻轻一抓,大刀回到手中。 秦清儿蹙眉道:“你们大荒人真是没教养,动不动就在背后打人。” 龙吟霄哭笑不得,自己这一刀本是试探,即便夜梦书不挡也不会有事,经小丫头一说,倒好似真的在背后偷袭一般。陆可人却迅疾反应过来:“姑娘不是我大荒人士?” 秦清儿朝她作了个鬼脸,撇嘴道:“要你管!相公,不理她,咱们走!” “说清楚再走!”陆可人淡淡一笑,一爪朝秦清儿右手抓来,爪势未至,一团花篮状火网已然先落了下来。秦清儿冷哼一声,手腕一翻,手心三尺内,水波层层叠叠。 “哧!”水火一撞,发出一声轻响,陆可人被逼退一步,而秦清儿却纹丝未动。 “好身手,龙吟霄请教!”龙吟霄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幻作金龙,向秦清儿激射而来。 “谁怕谁?”秦清儿撅嘴,一掌将夜梦书推开,背上黑刀自动弹出鞘,迎向金龙。夜梦书乘势后掠,落到五丈之外,大笑道:“娘子你慢慢打,为夫先走一步!”说时身法展开,竟然真的不顾场中的秦清儿,朝波哥达峰电驰而去。 “留下吧!”陆可人忽然一笑,左手掐诀,右手朝夜梦书下一刻出现方向一指,一道火墙应势而生,后者收势未及,当即被整了个冲冠怒发,眉毛几乎没被烧掉,不禁大怒:“臭娘们,老子不惹你,你却来招惹老子,欠扁吗?”说时身如鹏展,凌空虚步,双手举刀,奋起全身功力,一刀朝陆可人砍去,后者微微一笑,手指动处,一条条火蛇射出。夜梦书身法不停,举刀一封,一道刀气墙立时将火蛇全数拒之体外三尺,身法猛地增速,刀光与身法合一,激速朝陆可人撞去。 “朱雀火羽!”陆可人一声娇呼,手指一拂,二人之间的空间忽然塞满了片片形如羽毛的火点,“疾”再一声轻斥,漫天火羽以百川归海之势朝夜梦书所在的刀光射去。但出手之后,她才知糟糕,大叫道:“龙师兄小心!” 第六十七章九道金牌 “哈哈,迟了!”夜梦书大笑声中,身形蓦然横移三尺,落地立时反弹,大刀化作一道白虹,人刀合一,如星丸一般投向龙吟霄,而这个时候那漫天的火羽落空之后已然射向龙吟霄,另一边秦清儿手中黑刀正化作一条黑龙与龙吟霄的金龙缠在一处,这一下,便是等于合三人之力合斗龙吟霄一人了。 当是时,三名绝世高手攻来,龙吟霄的脸上却露出了淡淡微笑,一双眼睛忽然全变做了金色,而那条金龙却化作了一长剑回到他右掌,而左手却合指结了个拈花之印,人却在三人猛如海潮的中静止伫立,一动不动。 其余三人均涌起玄之又玄的感觉,只觉任南山压身,北海袭卷,龙吟霄都将无视无睹,而无论这一刻还是下一刻,龙吟霄也都将这么潇洒的拈花微笑,一任岁月沧桑侵犯。明明这人就站在眼前,但却仿佛已被遗忘在光阴之外,对他的任何攻击都将是徒劳无功,这个念头才一闪过,似慢实快地,三人的攻击却已无分先后地击中龙吟霄。 “嗡!”地一声禅鸣轻响之后,三人同时被眼前所惊呆,那三种被该是击中龙吟霄不同部位的攻击却全数都被集中到了那柄金光闪闪的长剑剑尖。 陆可人脸色苍白,喃喃道:“是禅意七剑的缘木求鱼,他……他什么时候竟练成了这等旷古绝今的剑法?” “闪开吧!”龙吟霄轻喝了一声,三人顿觉身前波涛汹涌,不由自主地忙朝旁边一闪,一道无匹金光冲霄而起。 “轰!”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漆黑的夜空仿佛是被这道金光割成了无数碎片,一如星雨陨落。 秦清儿叹了口气,对夜梦书道:“我一直以为自己聪明,现在才知道像这姓龙的才算是聪明,他明明已经看出了封印的漏洞所在,却装作无知,终于借了我三人之力助他破开了封印……那是什么?”她忽然惊呼起来,脸色惨白。 金光已然消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饶是胆大如夜梦书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捂住了鼻子,恶心得几乎呕吐出来。 却见先前雪白的沙滩忽然变做了赤红色,地上躺了上千具身着楚军号衣的尸体,每一个人都毫无例外地是脖子上一道红痕,而赤红的鲜血兀自汩汩流动。 四人同时住手,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有开口。江枫渔火,寂夜无声,唯有苍澜河水静静东流。 良久,陆可人轻轻叹道:“是什么人,什么兵器,居然可以厉害到一息间将千人杀死?又是什么人将其封印?” 秦清儿不服气道:“你怎么这么肯定这些人是被同一个人杀死的?” 陆可人没有说话,夜梦书却解释道:“你看他们脖子上的伤痕,粗细如出一辙,却有长短深浅之分,而连到一起则是一道连续的弧线,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被同一道刀气所杀。” 陆龙二人诧异地看了夜梦书一眼,前者微微蹙眉,后者却赞许地点了点头。 秦清儿倏然变色:“能一刀连杀千人,难道……难道……不错,不错,倚天剑既然已经重现人间,破穹刀也本该出世了!” “什么?”余众同时失声。 耶律楚材归降的消息,秦凤雏迅疾通过霄泉散布到了萧国的每个大城小郡,一时举国哗然,震惊彷徨者有之,唾弃鄙视者有之,欲杀之而后快者亦有之,但大多数国民却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既然皇帝陛下生死未卜,连镇南元帅这样的超级大官都投降了楚国,我们归顺楚国,也没有什么丢人的吧? 可以说,萧如旧苦心营造的全民皆兵的形势几乎在一夜之间瓦解,前往秦州的路上,九个郡城的萧国军队不是闻风而逃就是出城五十里请降,只有鲁鲁唪尔的守将莫如降象征性地对朱富的前锋部队抵抗了几下,随后听说李无忧大军已至五十丈外,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忙让手下拟降书,惶急之下却找不到纸,灵机一动,将自己内裤脱下撕开,挥笔而就:楚王天命所归,李无忧元帅天降神人,天下莫能与抗,在下卑贱之人,不愿因个人死节虚名而让一城生灵随之涂炭,今特以吾至关紧要之物奉上,以显归诚之意也! 李无忧初时不解此为何物,最后见那内裤上犹自黄斑点点,想起“至关紧要”四字,顿时失笑,传阅众将,皆是狂笑不止。经此一役,莫如降内裤将军之名鹊起,“奉裤而降,至关紧要”八字也随之传遍天下,乃时人喷饭必备。 第194章 不两日,李无忧横扫九郡,兵锋逼近秦州。秦、梦两州成掎角之势,破任意一城即刻直扑云州。得耶律楚材归降之后,沿途收复投诚萧军,李无忧此时兵力已达十五万,因有义勇加入,梦州兵力已达十万,而秦州更甚,已达二十万,但他却舍梦州而直取秦州,两城守将大惊之时,他兵至城下却大胆分兵围城,偏又围而不攻,秦州守将秦梦大喜,当夜出兵东门,却被李无忧引头痛击,损失达五万之重,当即龟缩再不敢出。 一面按兵不动,李无忧一面令细作对天州散布消息说自己将暗渡陈仓袭击天州,天州守将呼延斩神颇有谋略,当即主动出击,领兵来试图以奇兵姿态与秦州秦梦一起里应外合将李无忧击溃,却不想正中李无忧围城打援之计,天州军几乎全军覆没,呼延斩神无奈归降。 次日大雨倾盆,李无忧以无上法术引动天雷,狂轰秦州,萧人大恐,秦梦率三军出城投降,让李无忧不动一兵一卒便拿下这云州南面最后一座坚城。时人有诗讥云:十五万人齐解甲,全无一人是男儿。 同日陈过破旷州,屠城,萧人大恐,秋无伤无奈退守云州,陈国兵锋逼至云州城下。 大荒3865年七月三十,潼关战后刚刚半月,萧国南线和北线俱已全数失守,陈楚两国同日逼至云州城下,唯有东面的叶无锋却以不足五万兵马将西琦国主贺兰凝霜三十万大军拒之龙腾关外,引得天下侧目。 三十日黄昏,秦州议事厅。 在耶律楚材和呼延斩神的协助下,寒士伦已将萧国降兵的善后工作处理完毕,正有条不紊地向李无忧汇报共有多少人被除甲还乡,又有多少人被暂时留下,拨归耶律呼延二人管理,末了,寒士伦皱眉道:“元帅,您为示仁慈,不接受我将这些人屠城坑埋以震慑云州的意见属下可以理解,让这些人除甲还乡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让耶律楚材和呼延斩神各领了五万精兵,万一二人稍有不臣之心,这任何一支力量将来都是绝对的威胁,您看是不是再斟酌一下?” 自上次被李无忧轻轻警告过后,寒士伦对他是越来越恭敬,虽知此是必然,但李无忧一时还是不能习惯,听他张口闭口的“您”禁不住微微皱眉,这个情形落在寒士伦眼里,只道李无忧怪自己多嘴,忍不住吓了一跳。 李无忧看在眼里,失笑之余,心头也是一阵感慨。自北伐以来,自己百战百胜,无敌之名轰传天下,而不自觉间自己的威势与日俱增,此时举手投足间,尽皆是霸气凛然,人莫敢抗,自知除开积威,亦是自己功力日渐猛增,玄心大法已然练至天心地心的极境不自觉的流露所致。军中将领,除开例外几人,对自己也都视若神明,敬佩之外却已然多了几分畏,虽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但那种感觉有时候让人确实不是很舒服。 李无忧正想说点什么,忽听听外秦凤雏的声音响起:“启禀元帅,朝廷有钦差到来。” 李无忧与寒士伦面面相觑,朝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微微一愣后,李无忧道:“快请!” 随即,秦凤雏便陪着一名陌生的太监走了进来,旁边还有愁眉不展的张承宗。李无忧隐有不好预感,那太监进屋之后,当即大声道:“李无忧接旨!” “臣接旨!”李寒二人忙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无忧公李无忧自授命主持西北军情以来,两败萧如故,收复国土,合纵连横,令陈西两国倒戈,剿灭马大刀之乱,北伐以来更是百战不殆,开疆拓土,敌寇见军旗而旋走,荒人闻楚名而起敬,实盖世之功也!然利器不可久挫其锋,将军不可久劳无息,今萧人既退,朕特晋卿为无忧王,手下将领皆连升三级,按例赏赐。卿自接旨之日起,即率无忧军屯于凭栏,之后自回航州叙功。北伐事宜俱交与张承宗,钦此!” “什么?”饶是以李无忧和寒士伦的冷静,也是同时失声。领军回凭栏关,然后回京领功,楚问的脑袋是不是出了毛病? 那太监六十出头,也许是因为常年见人就弓腰的缘故,生得虽然眉目清秀,看来却很有些猥琐,此时听到二人惊呼,却顿时再不装腔作势,眉开眼笑起来,将诏书递过,尖声尖气道:“王爷,短短数月,您就白衣封王,皇上对您的恩宠真可谓前无古人,想必也很难再有来者,真是羡煞旁人!回到京师,可别忘照顾一下小人啊!” 李无忧迅疾恢复如常,一把接过诏书,手里暗自塞了一把珠玉过去,笑道:“公公这是说哪里话来?小王还得公公多多提携才是啊!”暗朝秦凤雏使了个眼色,大声道:“凤雏,送公公下去,好酒好菜地招待着,若有丝毫怠慢,小心脑袋。” 太监喜不自禁,千恩万谢,随着秦凤雏下去了。 厅中沉静下来。 李无忧望着张承宗,洒然笑道:“恭喜你了老家伙,两百年来第一次攻破云州的人非你莫属了。” 张承宗苦笑道:“无忧,你又何必取笑老夫?我军能有今日的局面,谁不知道是你的功劳?我若此时接手,还不被军中兄弟骂死?我刚刚打到牧马关下,却被黄公公以圣旨为威胁,死拉硬拽过来。这不,正要找你商量这件事呢!” 李无忧却露出一个我怕怕的表情,连忙摆手,道:“现在全是你的事,和我可是丝毫没有关系的了!偷得浮生半日闲,老子这一阵可是忙坏了,早想放个大假去处理一些私事,你要抗旨可别找我。” 听他一句话就将自己没说出的话全给封死,张承宗只好苦笑。 寒士伦沉吟道:“元帅,属下觉得这道圣旨有些蹊跷。您战功赫赫,我军又士气正盛,皇上英明果断,断不会作出临阵换帅这样自毁长城的事……张元帅,在下绝没有半丝看不起你的意思……” “我明白!”张承宗苦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 寒士伦续道:“元帅,近半月以来,我们捷报频传,朝廷传过来的旨意除开嘉勉之外,都说让你自己做主,而军师二十四日才攻下雅州,但今日的圣旨上却已将‘剿灭马大刀’列入功劳簿上,飞鸽传书耗去三日,从京城到这里,千里马也要七日,加起来便是十日之久……属下怀疑这是萧人的奸计!” 这话不无道理,张李二人闻之倏然变色,同时盯到那圣旨上。但过了片刻,李无忧却哑然失笑,道:“圣旨上的字迹绝对是皇上的,而通过墨迹看来,也却在半月之前,正是我们攻下鹏羽城的日子。至于‘剿灭’二字,我想那不过是皇上用词习惯罢了,我们让马大刀归顺朝廷,也称得上剿灭的!寒先生你多虑……”正说到这里,门口秦凤雏走了进来,见张承宗在旁,微微迟疑,见李无忧轻轻摆摆手,才道:“禀报元帅,属下刚才暗自观察,发现钦差大人官话流利,对航州、大内耳熟能详,居航州至少五年。另经试探,确认除非他功力已达元帅级数,否则应不会武术。另外脸上颇有风尘之色,臀部微翘,该是长途行车之兆。初步可以肯定应该是钦差!” 李无忧道:“寒先生,你听见了?这钦差应该是真的了!” “元帅这是心灰意冷了!”寒士伦暗自叹了口气,望向张承宗,后者微微皱眉,却还是道:“无忧啊,圣上之所以下旨让你回师,多半是因为当时你刚刚与萧如故大战完毕,听说你收复凭栏、梧州后又连克数城,是怕你兵力不足,太过急进而招致败绩,乃是一番怜惜你的意思。要老夫代你,也是看重我守城上稍有经验,希望取守势罢了。只是圣上虽然英明,人却远在几千里之外,下旨之时自然无法将这边的情形悉数洞悉,而你与陈西两国的盟约那个时候也还未到京城呢!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若你此时不抗旨,将来皇上知道了,免不得要责罚你的!” 李无忧一拍脑袋,道:“笨!老子怎么就没想到呢?” 张承宗、秦凤雏都是一笑,虽然没说什么,却一切尽在不言中。以李无忧的才智自然不会想不到这点,只是关心则乱,他话看似说得洒脱,其实心里对楚问的决定不满,心中甚是愤懑,一时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有寒士伦却更加担忧,元帅不过在装傻罢了,现在临时改变主意,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够以攻下云州这个辉煌胜利结束自己辉煌的军旅生涯罢了! 次日凌晨,那太监黄公公即来催李无忧班师,却见军中厉兵秣马,一派准备出征云州的迹象,黄公公顿时慌了神,又急又恐,道:“王爷,皇上的旨意是让您立刻班师,你这是要抗旨不遵吗?” 李无忧笑道:“公公少安毋躁,你也看到了,本王这就要打下云州了,若此时班师,便前功尽弃,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本王这也是临机而断啊,望公公这就返朝回复圣上,说本王打下云州,即刻回朝请罪!来人啊,送钦差大人上路!” 唐鬼和朱富便带着一队士兵抬轿应声过来,唐鬼有气无力道:“钦差大人,请上轿吧!” “李无忧,你……”黄公公失色,随即嘴角却露出一丝无奈,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尖声道:“李无忧,你看这是什么?” “金牌令箭!”李无忧不禁吃了一惊。这金牌令箭向不轻出,楚问除圣旨之外,居然还赐了这太监一面金牌,让自己班师显然是决心甚大了。 见李无忧无语,黄太监顿时趾高气扬,但随即却似想起什么,神情缓和,柔声劝道:“王爷啊,皇上的决心你也看到了,无论有什么理由,你回朝再与他说,若是耽误了行程,小臣可是担当不起啊!” 第195章 李无忧眼珠一转,一指封了黄太监的哑穴,对唐鬼、朱富道:“带钦差大人下去好好招待,若是大人身上少了一根头发或者多了一粒灰尘,唯你二人是问!” 唐鬼还没反应过来,朱富已大喜道:“元帅放心,末将一定让您满意!”说时半推半拉地将黄太监强行带走,可怜后者眼睛里几乎没喷出火来,偏偏半个字也嚷不出来。 次日清晨,下了三日夜的大雨终于停了,李无忧大喜,正准备整军进发云州,忽见秦凤雏一脸担忧进来禀报道:“元帅,朝廷的钦差求见!” “那老太监找老子除了哭着要我班师,说些晚回了自己性命不保的废话,还能有什么好事?不见不见!” “不是黄公公,是朱公公!” “老猪?你是说皇上将他的贴身太监派了来?”[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正是如此!来人直接就亮出金牌和圣旨朝大厅闯,军中兄弟几乎无人敢挡,多亏了寒先生叫唐鬼兄弟拿刀抵着,不然已经冲进来了!” “哈哈!”想起唐鬼这个不识天高地厚的莽夫提着大砍刀怒目相向,一贯养尊处优的猪太监必然吓得半死,多半还要屁滚尿流,李无忧顿时放声大笑,末了道:“他说什么来着?” “与黄公公一般无二,只是口气更加严厉些!” 李无忧扬扬眉,一脸坏笑:“我昨日忽然身患重病,昏迷不醒……嘿嘿,你知道该怎么作的了?” “末将明白!”秦凤雏心领神会地点头,也是一脸坏笑地退下,而此时可怜十丈之外的楚问身边第一红人猪太监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盏茶功夫之后,便被唐鬼请去与黄太监做伴了。 但麻烦并未因此而断,猪太监刚下去不久,刚停了半日的雨又倾盆而下,而且下了一天却没半点要停的意思,只气得李无忧恨恨不已,几乎没将两位太监大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末了甚至不忘诅咒这些家伙生儿子没屁眼。 一边的唐鬼极其不识相地指出:“作为身体有缺陷人士,两位钦差大人能否生出儿子已是值得商榷,至于有没有屁眼是不是该举行一个专门的学术研讨会详细研究一下呢?” 李无忧气极反笑:“那我们现在就开这个会好不好?” 再没想到自己的提议会受到如此重视,唐鬼咧开大嘴,忙不迭地点头。 当即李无忧便派人去请来了两位钦差大人,这两人在“不得少了一根头发或者多了一粒灰尘”的严密保护下,已经淡出鸟来,见到李无忧都是怒气冲天。李无忧忙赔不是,好酒好菜地招呼,最后诚挚道:“要本王跟你们回京城也不是不行,但请求两人一定要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帮一个小忙!” 两人一听完成圣旨有望,当即没口子地答应。 “我们这位唐鬼兄弟呢,很是羡慕两位在宫中的悠闲生活,每日都缠着我能不能送他进宫去见识见识。我想呢,两位能否现在先给他作个身体某部分切割手术,并顺便和他探讨一下此后他生儿子有屁眼的几率问题,不知二位以为……” “哇!”李无忧尚未说完,已吓得脸色惨白的唐鬼哭出声来。最后好歹有朱富来说情,李无忧才罚他去偷若蝶的肚兜,顺理成章地被后者扁成一个猪头才算罢休。只是因为这次事件,此后朱富和唐鬼的关系却更加的铁,甚至有一次朱富说骡子可以生产,唐鬼立刻附和,并当即陈列出九条理由来佐证,军中叹为观止。 惩治唐鬼之后,李无忧郁闷的心情非但没有得到半点缓解,反而又延续了六天。因为自猪太监之后,楚问又连续派了六位钦差带着圣旨和金牌来催他班师。这些人的官职逐日递增,其中三名侍郎,两位尚书,朝中三党每一党的人都有,但无一例外的都是楚问信任的重臣,让李无忧更加摸不清动向。到第六天的早上,来的人赫然是楚问的亲弟弟淮南王楚九歌。李无忧此刻已是骑虎难下,也管不得他是谁,当即按循旧例,将这八人也给一起关了。 只是到八月初六,天空刚刚放晴的这一日,楚问却派来了第九位钦差带来了第九面金牌,而这个人却是李无忧不能动的。 大荒3865年八月初六,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立秋,不宜祭祀,忌破土,利远行。”清晨的时候,李无忧看着黄历颇生感慨,“一叶落而天下知秋,这还一片黄叶都没见呢,却已经立秋了。小思若蝶啊,咱们的事是不是该办一办了?” “什么事?”二女明显一愕。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装嘛?你们俩对公子我芳心暗许,若蝶每天晚上至少叫我的名字千遍,而昨天晚上我还在院中还听见小思在向创世神祈祷能嫁给我呢,大家都自己人了,你们还害什么羞啊?” 对于这无耻贱人,若蝶只是淡然一笑,唐思却作势拔剑,佯怒道:“公子,你若在胡说,休怪唐思无礼!” “什么胡说?这两情相悦,可是天下最正经不过的事了!小思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害羞。呵呵,你也别瞪我。好,你要真的敢说‘我唐思不喜欢李无忧’,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 “好。我唐思不、不……”唐思本以为自己会讲得很顺口,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能朝下说了,见若蝶似笑非笑地望来,顿时羞红了脸,做势欲打,拳头落到若蝶身上,却没了力气。 是啊,李无忧这样的少年,本来生得便英俊无匹,更兼妙语连珠,极会讨人欢心,武术又高,年纪轻轻的,见识便已远远超过一些老江湖,行事洒脱中略带几分邪气,却肯有担待,权势极大,而本身似乎又有永远也花不光的钱,哪个少女会不希望有这样一个集上苍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少年给自己画眉?虽然微一美中不足的是此人有些风流,但在这个女多男少的乱世,又有几个成功男人能只有一妻? 唐思是杀手,是名奇女子不错,但首先却是位花样年华的少女,与这样的男子朝夕相处,能不动情那才是怪事。 若蝶淡然自若,唐思娇羞无限,落在李无忧眼里却一般风情万种,这让他本就不错的心情更加靓丽,看了看天上的浮云,望着二女,他轻声道:“我打算打下云州之后,就真的如楚老儿所愿,放了兵权。带你们去找秋儿、小兰和阿碧她们,咱们把婚事给办了,免得夜长梦多!你们看如何?” 若蝶虽然名义上是李无忧的婢女,却只当他是千年前的情人,只盼能一直守在李无忧身边,至于名分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她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只是笑道:“这数十万大军,远大前程,你当真就那么轻易地舍了?” “远大前程?”李无忧微微一笑,神情间却约略有些落寞,“我这还没攻下云州呢,楚问就坐不住了。我若真的拿下云州,再顺势取了大都什么的,还有命安享余生吗?这自古以来,再英明的皇上都深怕属下功高盖主,楚问也是不能免俗。更何况朝廷中那些人,打仗不行,给你添乱却是一把好手。这样的日子,再威风,过着也无甚趣味。八道金牌,嘿嘿,卖了都能换多少好酒了,亏他舍得!” 若蝶点了点头,忽道:“眼看大荒统一便在你手下,你若此时放手,这大荒战乱的结束更不知道何时能结束了!你当真就能眼睁睁那万千百姓受苦而无动于衷?” “呵呵,若蝶,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李无忧从来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小人,我是不会拥兵自立的。争霸天下,拯救苍生,说说还行,做来却未免太累,傻子才会去做呢!再退一步说了,即便我不在,楚国实力雄厚,又从来就不缺良将,萧国既灭,其余五国也早晚会归一统,我需要操劳甚子的心哦?还是抱着美女游山玩水来得自在,哇哈哈!” 见禄山之爪伸来,若蝶忙自躲开,唐思却一直矜持地想着什么,此时忽地一把拨开他的手,笑道:“三十万两说好是买个三年保镖的,这样一来我要保护你一辈子,岂不是亏了?” “笨丫头,你才反应过来啊!”李无忧哈哈大笑,唐思娇嗔起来,作势欲打,李无忧忙耍无赖,反去亲唐思的脸,反搞得她慌忙躲避,只惹得若蝶也不禁笑了起来。 正自其乐融融,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三人才止了喧闹,让那人进来。 秦凤雏走进来道:“元帅,皇上的第九位钦差大人到了。你看……” “第九?”李无忧微微有了些不满,“就算是再来九个我也是一般说法,你按旧例办好,通知大军启程!” “这次怕是不能按旧例办了!”秦凤雏却皱了皱眉,“这次来的人……是靖王,而且随行的还有二十五万兵马!” “什么?”李无忧吃了一惊。 来的人确然是靖王,而所带二十五万兵马,其中十五万是张承宗留在牧马关外的断州军,而另外十万却是王天的孙子王维统领的柳州军。此时靖王正将兵马驻扎在秦州城外十里,让李无忧带领百夫长以上将领前往听旨。 见李无忧眼光看来,秦凤雏忙跪下道:“属下无能。只是连日大雨,靖王是取道苍澜河而来,侦察难度极高,而他身份特殊,我军大部的情报系统都是建立霄泉基础之上的,他若从军中由上至下的封锁消息,属下也确实无能为力。” 李无忧点了点头,看来凤舞军的建设还是迟了些,靖王北来的消息也就罢了,居然连王维大军北上的消息都没有侦察到,可算是废物之极了。不过换一个想法,这也说明这个王维确也有领兵之能了。 第196章 可惜自己对金风玉露楼的掌握一直抱着一丝自己也奇怪的抵触情绪,一切都交给了苏容,不然倒也可以弥补这个不足。唉,情报啊情报,大军的命脉啊!但这些念头都只是在他脑中转了转,口中却宽慰道:“凤雏,这不关你的事,你不必自责。好了,你去通知大家准备……恩,顺便叫寒先生也一起去!我们这就去会会这第九位钦差!” 秦凤雏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碰到李无忧坚定的眼光,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而去。唐思和若蝶虽然是李无忧的亲兵,却因身份所差,又是女流,不能列席。若蝶担心道:“公子,我今天总觉得心神不宁,你要多加小心。” 李无忧看了二女一眼,笑道:“你公子我神功盖世,当世无敌,怕过谁来?再说了,老子还没娶你们俩过门,又怎么舍得出事呢?”见二女依旧满脸担忧,复笑道:“放心吧,大不了我不干这元帅就是了。” 王维的行营设在秦州十里之外,一片依山傍水的平原上。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若非营外二十五万弓刀的寒光杀气直透九重天,倒是一处度假的好所在。 靖王特意将前面八位钦差和全无忧军百夫长以上的将领都集中到王维的帅帐中,来听他宣布圣旨,同席的还有两百多名柳州军的精英,而断州军方面则只有张承宗一人列席。三百多人,直挤到一个十丈方圆的帐篷里,看来拥挤,却也紧然有序,层次分明。这让李无忧佩服王维的带兵技巧的同时,也是暗自警惕,后悔不该墨守成规而没将唐思和若蝶带来。 多日不见,楚国九皇子靖王风采更胜往昔。长发披肩,笑容如旧,只是往昔如女子的脸因为长途奔波而显得微微黑了些,不过也因此显得更加气度凝重,威严大增。 靖王身边共有九人,李无忧一眼扫过,人人皆是高手,但其中引起他注意的却只有两人。其中一名是名少年,生得脸黑如墨,但眉宇间英气逼人。另一名却是个峨冠博带的白发老者。 当他目光落到那少年身上时,他脑中顿时闪处一个念头:这个人,绝对是个高手!而当他眼光落到老者身上时,在高手前面加上了“深不可测”四个字。如果说这少年就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逼人,那这老者便如剑在鞘中,看来半丝寒气也无,但你怎也不知道他到底何时会出鞘伤人。 似乎看出了李无忧的疑虑,靖王当即撇开其余七人,热情地向李无忧介绍了这两个人。那少年却正是将门之后,军神王天的孙子,现任柳州军的统帅年仅十六岁的王维。至于那老人,却只是靖王手下的一名谋士,唤作牧先生。 王维表情淡漠,虽然李无忧连道久仰,却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似乎因为出生兵法世家的缘故,对李无忧这个用兵大家当世的风云人物并不是十分热心。反是牧先生对李无忧甚是感兴趣,谈锋极健,不几下居然和李无忧混得熟络起来,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只是听到靖王要点名宣布圣旨,却顿时拘谨得如一个老学究,大气也不再喘一下。 圣旨的内容一开始和前面八道圣旨并无不同,只是暂代李无忧主持前线军务的人却从张承宗变做了靖王,张承宗则只能负责辅助,不能干涉靖王的命令。另外圣旨中还说已经封靖王为太子,见太子如见皇帝本人,请诸将多多协助。 作了太子的靖王果然成熟了很多,对于李无忧的态度也完全不像以前那么傲慢,宣读完圣旨,不忘谦逊道:“其实说到领军打仗,李元帅更胜孤十倍,其实父皇的本意是希望能让我这样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能来和元帅多多学习一下,不过太师认为元帅劳苦功高,早应该放假休息休息,而司马丞相也认为有这样英名神武的统帅在一旁,不能起到锻炼孤的作用,这才联名上书请父皇放了元帅的假。希望元帅和诸位将军莫要误会了父皇的一番美意!”说到这里,他语声陡然一高,“来人啊,给我上御酒!” 当即有一队士兵端上来十坛美酒,给在场百余人每人斟了一碗,无忧军将士众人自寒士伦、赵虎、张龙、秦凤雏,玉蝴蝶以下,都是呆住,齐齐望向李无忧。靖王亲自端了两碗酒,递了一碗给李无忧,笑道:“李元帅请满饮!” 李无忧接过碗,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盯着靖王,低声道:“太子如此做,就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靖王却一脸微笑,轻声道:“李元帅怎么如此糊涂,只要我打下云州,灭了萧如故兄弟,我就是民族英雄,谁还记得阁下是谁?” 李无忧也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若拒不受命呢?” 靖王笑得更迷人:“那我当场就将你格杀了!” “嘿,我不过随便开个玩笑,太子别当真了!” “呵呵,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元帅别介意!” 两个恶棍同时大笑起来,举碗狠狠一撞,一饮而尽。 见此张承宗长长吐了口气,笑道:“这是宫廷御酒,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不过喝过三次。大伙快请啊,迟了可就没了!” 第六十八章鹿死谁手仍未知 赵虎和张龙本是张承宗麾下的人,不好不给面子,当即带头干了,其余众将看了看李无忧,见他并无表示,也依样学样喝了起来。 “噗!”唐鬼刚喝了一口,猛地喷了出来,大骂道:“这是劳甚子御酒,怎么像兑了水的二锅头?” 此言一出,众皆色变。 靖王大喝道:“哪个妄人胡言乱语?给我拉下去砍了!” 王维微微一抬手,五名甲士拔剑朝唐鬼涌上。 “谁也不许动!”李无忧忙运功喝道。他在楚军中几等于神话人物,听他如此说,甲士们顿时止步。 靖王冷冷一笑,自怀里掏出一面金牌,大声道:“本太子是钦差!有先斩后奏之权,你们还不动手?” 甲士们一呆之际,王维已然拔剑朝唐鬼直斩而去。剑光如虹,快若电奔,唐鬼举刀去封,王维身法已然一转,让过刀锋,变做自唐鬼身后刺来,一侧张龙赵虎想要上前援救,却已不及。 眼见唐鬼便要血溅当场,王维只觉眼前一花,刺出的长剑却再难进分毫,定睛看时,剑尖已被李无忧两指夹住。 “拈花指!”王维大惊,运劲去夺。 “啪”地一声脆响,长剑顿时断作两节,王维只觉剑上一阵大力涌来,整个人被迫后退三尺,但去势兀自不止,忙一个倒翻才定下身来,将断剑一掷,钦服道:“李元帅果然高明,王维佩服!” 两人虽只出了一招,却如云起云落,胜者固然潇洒淡定,败者却也如洒脱磊落。场中众人都是暗自喝了声彩。 “李无忧,连太子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你反了不成?”猪太监尖声叫了起来。这几日来他一直被李无忧软禁起来,对李无忧抱怨甚深,此时终于借机落井下石,说罢冷冷瞪向其余七位钦差,余者都是色变。须知猪太监是楚问身边的红人,他如此一说,便等于与李无忧决裂,看向其余诸人,要诸人表明心迹的用意再也显然不过。楚九歌猛一咬牙,亦附和道:“李无忧,你想造反吗?” 其余六位钦差除开黄公公,犹豫之后都是随声附和。 造反这个罪名一旦坐实,可是有株连的。无忧军众人都是大惊,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了兵刃。王维手下诸将和亲兵也是一惊,纷纷剑拔弩张。 靖王指着唐鬼,对李无忧道:“李元帅,我劝你还是莫要冲动,不然你非但救不了他,连累在你手下其他人,可就不值了!” 无忧军众人齐齐望向了李无忧,后者望了望唐鬼,默然无语,五名甲士便朝唐鬼走去。正当无忧军众人黯然失色之际,李无忧忽然自一柄绿玉小剑,运功喝道:“皇上御赐短剑在此,便是钦差也斩得,谁敢乱动?” “碧玉短剑!”八名钦差同时一惊,齐声对五名甲士道喝,“不要乱动!”五名甲士顿时呆在当场。无忧军众人皆是大喜,除开唐鬼在军中人缘极佳,众人皆不想他死外,他此时的生死还牵涉到一个面子问题,若是唐鬼就这么被靖王杀了,那以后李无忧怕也难以向士兵们交代,见他拿出传说中权柄甚至超过了御赐金牌并且从不轻易赐下的碧玉短剑,都是暗自松了口气。 有人欢喜有人忧。八名钦差除开黄公公面无表情外,其余诸人皆是惶恐不安,暗自痛骂猪太监将自己带入了死地,而猪太监自己则是懊悔不已,思忖该如何作,才能化解和李无忧的仇怨。 靖王也是为之气势一滞,这种碧玉短剑连他自己也没有的,想不到父皇居然赐给了李无忧,而他此时也终于明白李无忧为何敢连抗八道金牌不遵了。但此时当着八位钦差的面发生这种事,他已是骑虎难下,若不将唐鬼拿下,他必然颜面扫地,今后怕也无脸指挥军队了。转念至此,他目光射向了那牧先生。 牧先生忽然朗笑一声,道:“李元帅,传说这碧玉短剑乃是代表我朝无上权柄,便是钦差也斩得,只怕在座诸位和区区在下一样谁也没有见过,我们安知其真假?” 众人闻之皆是一惊,心为之一悬。 李无忧尚未说话,寒士伦已然接道:“牧先生此言差矣!既然碧玉短剑代表朝廷至高权柄,我家元帅又岂敢假冒?在座诸位钦差皆是朝廷重臣,难道他就不怕将来回朝时候被皇上知道了诛杀九族吗?” 此言大大的有理,众人刚刚被牧先生提起的心全又都放下。 谁知牧先生却摇了摇头,道:“李元帅连拒八道金牌圣旨,现在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安知没有反意? 第197章 若是如此,伪造一柄碧玉剑又有何不敢的?” 此言一出,营中空气仿佛一下子闷了起来,众人刚放下的心重又提到了嗓子眼上。场中众人虽然各自打算,却均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张龙和赵虎虽然此际已然是无忧军主要将领,却一直是在张承宗的关照下成长起来,后者一旦在场,二人就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张承宗却向二人微微摇头,目光瞟向外面。二人这才想起此刻营中虽然有百名以上的无忧军精英,但却也有两倍数目的柳州军将领,营外驻扎的却全是柳州军,一旦打起来,吃亏的却是自己。 李无忧笑道:“伪造碧玉剑这样的圣物,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牧先生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话一出口,他心头却是一颤,当日楚问交碧玉剑给自己,可说是显示他对我的信任,却没有想到,一旦他想要对付老子,只需说这柄剑是假的,那便是滔天大罪,连自己的部下也可一并铲除了。 牧先生淡淡道:“别人不敢,但你李大人法力通神,又手握重兵,心怀异志,不过寻常事尔!” 寒士伦冷笑道:“牧先生这么说,是存心要诬蔑我家元帅谋反了?” “谋反”二字一出,营中气氛顿时大紧,兵刃寒光大盛,双方人马各自对视,稍微一个火星溅起,怕立刻就要引起大爆炸。李无忧暗自骂了声娘,寒士伦这等人物居然也有说错话的时候。一个不好,一场兵变,却是再也避免不了的了,他望了望营中,自他以下,除开柳随风和吴明镜,无忧军几乎所有的精英都在这里了,一旦打起来,怕是除开自己外都要葬生于此,到时候即便“误会”能解释清楚,无忧军也名存实亡了。 忽听黄公公笑道:“大家何必为一点误会伤了和气呢?微臣在宫里也很有些年头了,不巧正好见过碧玉剑,太子、王爷,二位若是信得过微臣,何妨将短剑交于微臣鉴别一下,真假立知?” “你?”双方的人同时一呆。虽然名知黄公公这是要缓和气氛,但要自己将这局势变更之权,让给这样一个忽然冒出的人身上,一时谁也不愿。 沉吟片刻,靖王忽问猪太监道:“朱公公,传说黄公公在宫中的资历比你还老,不知真假如何?” 猪太监尴尬道:“回太子爷的话,事实确实如此,微臣入宫那年,黄公公已在宫中呆了七八年了,算是臣的老前辈了!” 靖王点头,转头问李无忧:“李元帅,孤已决定这碧玉剑由黄公公辨认,你意下如何?” “元帅……”寒士伦和赵虎等人想说什么,李无忧挥挥手,道:“那好,这就请黄公公鉴别一下好了!”既然眼前僵局已成,己方势危之下,有人愿意来打破僵局,于他自然有利无害。 黄公公郑而重之地自李无忧手上接过,眯缝着一双浊黄的老眼,细细分辨起来。营中众人均知他一言可决场中诸人生死,都是大气不敢出,凝神静气,双眼死死盯着他一举一动。 良久之后,黄公公微微点头,走到靖王身边,道:“太子,这柄玉剑,果是选玉门古玉所成,做工精细,钝而无锋,通体碧透,而剑柄尾部所篆‘天下’两字更是一笔划成,果然便是高祖剑皇帝昔年所制三柄碧玉短剑中的第一柄。” “呼!”除开靖王一脸失望,所有的人同时松了口气。 黄公公手捧双剑,恭敬地走回李无忧身旁跪下,双手托剑递了上去。 李无忧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却不取剑,装出一副谦恭模样,弯腰搀扶黄公公,道:“黄公公请起!” 黄公公站起,李无忧这才伸右手取剑。指尖刚一触到剑柄,猛地一颤,一道汹涌澎湃的巨力已然自剑柄涌了过来,右半边身子迅即麻痹。尚未反应过来,身前身后已然有一热一寒两道细如针流的劲风射来。 身体麻了半边,无论如何已是躲避不开,李无忧无奈下将左脚一转,身体侧开半边,左手掐了个玄宗天雷诀朝身后那人轰去,同时丹田元气按浩然正气心法运转至左边身子。 “啪!”“轰!”电光火石间,两声大响,营中众人几乎都是身不由己地被撞出营外,霎时半数以上的人不能动弹,而建营的十根儿臂粗细的楠木棒从中而断,帆布帐篷被强大的劲气炸得碎裂成巴掌大的一块一块,飞上高空。 如绿蝴蝶般飞舞的帆布之下,赵虎王维等有限几人看去,三条快如电光的人影正在错影过招,其中两人正是李无忧、牧先生,而另外一人,却竟是黄公公! “臭虫,帮忙!”赵虎朝张龙叫了一声,二人拔刀便要扑上去。 一旁的寒士伦忙低呼道:“不要轻举妄动,他们早有准备!” 话音未落,王维营中士兵已然潮水般涌了上来,万余弓箭,层层叠叠将侥幸未死的无忧军众人围在中央,而在此圈之外,尚有二十多万大军,将方圆二十丈,围了个结结实实。 靖王厉声高呼道:“李无忧假造玉剑,软禁朝廷钦差,抗旨不遵,欺君罔上,罪恶滔天!幸为黄公公所识破,有胆敢上前阻挠擒贼者,以附逆论罪,当即诛之,绝不容情!” 炸后未死的八十余名无忧军将领同时露出愤愤之色,但望了望面前强弓硬箭,却敢怒不敢言,一时作声不得。 忽听一人大声道:“哇!天上有个大美女!” 众人闻声齐齐向天上望去,艳阳高照,碧空如洗,却连鸟都没有一只。 “啊!”却听一声惊呼,一道身影已然掠过弓箭包围,朝李无忧三人扑去,身后箭如雨下,但那道身影却左右摇晃,行踪漂浮不定,一如鬼魅,那箭纷纷落空。 “浮云步!”王维惊呼起来。众人闻言都是一惊,江湖八大门派之中,浮云剑派名列第三,其门虽以剑著名,但一套浮云步却也独步江湖,玄奇莫测,只是门下弟子却罕有练成。此时怎地忽然多了一个精通浮云步的浮云门下? “唐鬼!”片刻之后,无忧军众人却不可思议地大叫起来。却见那人虽然身法诡异,依稀却露了个弯弓背影,手里正提了一柄七尺长的大剑,不是唐鬼却又是谁? “元帅莫怕!神功盖世宇宙无敌的绝食高手唐鬼来帮你了!”唐鬼人已在李无忧三人丈许之外,当即大喝一声,举剑朝牧先生冲去。 “好样的!阿鬼!”无忧军众人顿时欢呼起来。王维眼见唐鬼已近在咫尺,怕误伤自己人,当即也令手下停止放箭,箭头复又全数对准了场中那八十余无忧军将领。 “啪!”“哎哟!”忽然两声大响传来,众人都是大惊,举目看去,却是哄笑不止。却见巨剑腾空,而方才那位绝食高手却摔了个狗吃屎。 “我操!”绝食高手翻身坐起,放声大骂,“这鬼步法到底是不是人走的?老子练了三万千九千六百八十一次了,这最后一步还是会左脚踩到右脚……” “哎哟!”骂声未落,绝食高手忽然惨叫起来,“这破剑……” 众人大奇,定睛看去,艳阳下,那柄巨剑落下,无巧不巧地扎在了绝食高手唐鬼先生雪白的屁股上…… 众人狂笑之际,唐鬼撕下一块长长的衣襟,将屁股草草包扎一下,复抓起巨剑,猛一吸气,横剑朝牧先生冲了过去。 “唐鬼回来!”赵虎猛地想起像李无忧这样的绝顶高手与人交手时,身旁丈内必然是劲气纵横,以唐鬼的武功,怕还没有走到近前便会被震得吐血而亡,当即大叫起来。 但却已然迟了,一片惊呼诧异声中,唐鬼赫然已撞进圈内,离牧先生已不过七尺。此时牧先生和黄公公联手已与李无忧瞬息间过了百余招。牧先生赤手空拳,看似使了一路指法,但手指颤动间,却是剑气纵横,显然是使了一门无形气剑,迅捷异常。黄公公手上拿了一柄宫中太监所持的寻常拂尘,举手投足间,动作看来拙劣缓慢,旁人看来只如儿戏一般,但身处场中的李无忧却是叫苦不迭。 先前黄公公对碧玉剑使了个闷雷法,李无忧虽然反应迅速,但依然被炸得左半边身元气涣散,黄牧二人乘机偷袭,左半边身子却硬接了黄公公一指阴寒劲力,多亏浩然正气霸道无匹,而侵入体内的至寒劲力被他以斗转星移之法移到了右手之上,而他右手正掐了个轰雷诀欲与牧先生的至阳掌力硬拼一记,当即阴阳相撞,发生了爆炸,阴差阳错下,化解了牧黄二人的所有后招,并让二人不轻不重地受了点伤,只是他自己离爆炸最近,又连遭重创,却是伤得最重。 此际他虽有无忧剑在手,左手掐诀使出水系法术与牧先生纠缠,右手持剑使出落英十三剑抵挡黄公公的拂尘,看似平局,但却是有苦自己知。左边,牧先生是以快打快,招式俱已返璞归真,每一招每一式都绝不拖泥带水,直指他要害,但很多时候却只是作了个形,不待接实,又已变招,而劲力却已透了过来,李无忧天眼打开,窥准破绽,因势利导地以水系法术的防御术将其剑气一一或化解或吸收或转移,看似斗了个旗鼓相当,其实已无反击之力,但更糟糕的是黄公公的拂尘看似笨拙,招招缓慢,只是其每一拂尘所出,皆是一片无形劲气,最奇怪的是旁人的劲气皆是离体之后最多数息便消失,他拂出的劲气若不经外力破坏,便凝而不散,是以旁人无所觉察,李无忧的天眼却只看到自己身体右边已是密密麻麻地布下了无数凝而不散的真气,而黄公公每一拂尘拂出,周遭真气便加密加厚一分,他虽用剑气割碎那些真气,但不久却又重新聚合,若非他一直将浩然正气在肌肤间流转,早已被压成粉末了。 第198章 饶是如此,那如泰山一般沉重的无形压力却已让他艰于呼吸。 这个时候,唐鬼这一剑胡来,竟是立刻搅乱了局势! 当是时,牧先生正右手五指乱动,剑气如落风惊雨,嗤嗤着响,李无忧一面以无忧剑抵住黄公公的拂尘,一面左手掐法诀,使出玄宗独门法术“莫可与争”,在左侧布下一片缓缓流动的蓝色光幕。这一招取意“水利万物而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乃是玄宗法术中一个极高的境界,牧先生的漫天剑气刚一落在光幕上,立时尽数激荡而回,而这个时候,唐鬼的大剑正好撞向他的后脑,刹时竟是腹背受敌。 比之剑气的犀利,大剑去速虽然不是极快,但却漂浮不定,剑尖乱颤,让人无可捉摸去去向。前狼后虎之际,牧先生倏然变色,袍袖一扬,再发出一排剑气,将回射的剑气抵消,此时唐鬼的大剑却已近在背心。 两军的人同时叫了起来。 下一刻,众人却是一片惊呼——唐鬼这一剑疾刺过去,变生肘腋下,牧先生已是避无可避,这一剑却硬生生刺进牧先生的后背,从胸膛穿了出来!英雄多死于卑劣,以牧先生的绝顶身手,竟然被唐鬼偷袭而死? “唐鬼,唐鬼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无忧军众人大声欢呼。 但他们的开心只持续了一刹那,下一刻,所有的人的眼睛却瞪得更大,几是不可置信。被大剑刺中的牧先生忽然整个人一分为二,生成两个牧先生,唐鬼收势不及,连人带剑从二者之间穿过,撞到一颗大黄木树上,大树轰然断折,而唐鬼眼前金星乱冒,一阵天旋地转后,软倒在地! “分影术!”一直打开天眼对全局洞察无遗的李无忧顿时惊呼起来。惊异归惊异,他却不会放过眼前的制敌良机,腾出一只手来后,作了一个怪异之极的招式,右手横剑于肩,左手虚抱,似要洞穿红尘的金蓝两道亮光自剑尖和指尖呈波纹状慢慢发散开来。 黄公公见到这个古怪的招式,顿时露出凝重神色,拂尘路数一变,忽然由极慢变做极快,猛地扫出。之前被李无忧一剑逼退后,二人此刻相去本有丈许,但这本只有两尺长的雪白拂尘一出手,雪须顿时变黑,暴涨七尺,遮天蔽日,将两人之间的空隙全数塞满,而那黑色的拂尘丝近李无忧三寸之外忽然变得根根竖直,一如钢针林立。 但就在拂尘丝几乎要扫中李无忧眉心的时候,横担于他肩上的长剑忽然有了轻微的一颤!这仿佛是沧海中的一滴水的变化,落在黄公公眼里,却觉得李无忧顿时宝相庄严起来,生起玄之又玄的感觉:毫无道理的,他直觉里这一颤之后,无论自己的拂尘击中李无忧与否,他这遥在一丈之外的剑上金光一定会先刺中自己的眉心。 拂尘于即将击中李无忧眉心的间不容发刹那收回。李无忧不可察觉地笑了一笑,无忧剑举手朝天,左手一圈一引,呈反抱球状,猛地朝黄公公遥遥一击。 黄公公脑中一片空白,大惊失色下,只见蓝色的波浪已然应势冲出,如风卷残云一般将自己布置在空中的无形劲力扫得无影无踪,波浪之后,一团巨大的气流以排山倒海一般高速冲了过来。 虽然遥在丈外,但黄公公却觉得那威力沛然莫测的气团已然近在眉梢,下一刻便绝对会砸中自己脑门,当即一翻身朝丈外落去。但等他人落地,那气团却依旧在李无忧左手环抱之中,动也不动。 “是幻术!”黄公公叫了起来,恼怒之下,凌空鹤起,以肉眼难辨的高速猛地朝李无忧俯冲击下。但刚冲出三尺,脸色忽地变了,却只见眼前一片蓝光湛然,自己已陷身一片蓝色的海洋,汹涌的浪涛自四面八方挤了过来,刹时竟是进退皆不能够。 “轰!”一声巨响,蓝色的气团从天而降,毫无花俏地砸中黄公公的胸膛,后者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已被气团砸下高空。 气团落地,泥石乱飞,一声巨响过后,地上多了个丈许方圆的深坑。 所有的人都已呆若木鸡!这是怎样的一招啊! 李无忧傲然站立,面上不动声色,天眼暗自探视过去,深坑之中,黄公公口吐鲜血,眼珠一翻,已然气绝。 “担雪填井,大道无形!是禅意七剑的担雪填井和道诣九式的大道无形!”牧先生忽然惊呼起来。 不错,这后一式正是玄宗至高武功道诣九式的第一式大道无形,而之前让黄公公感到玄之又玄的却是禅林的至高剑法禅意七剑的第三式担雪填井。禅意七剑威力极大,最注重的是对对手精神的影响,担雪填井一式更是要让对手生出自己所作所为皆是徒劳无功,如担雪填井一般愚不可及的错觉,使剑的人自然可以轻易获胜。剑法的威力随着使剑人对佛法的领悟,而威力渐渐加强。从这个意义上说,禅意七剑更似一种注重精神力影响的法术。只是李无忧自从创出心有千千结心法之后,可以同时将数种武功和法术同时施展,是以当李无忧左手使大道无形右手摆担雪填井的起式时,以牧先生和黄公公的见多识广一时也都未认出。 听牧先生惊呼,围观的柳州军和无忧军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听说李无忧居然接连施展了禅林和玄宗两大宗门的至高武功,都是瞠目结舌,惊为神人,各自作声不得。 忽听一个公鸭嗓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老大,我……我,我他妈太崇、崇拜你了!请接受我至高无上的敬意吧!” “不是吧?”李无忧转身过来,顿时傻了。却见黄木断树下,绝食高手唐鬼一手提着大剑,一手张开,深情地嘟着嘴,飞奔了过来,而色迷迷的目光则不怀好意地盯着李无忧大腿以下的部位。 “哇!”全场哗然,“难道他竟然要当众给李无忧那个吗?” “贵军将士果然热情奔放,敢爱敢恨,小弟佩服!”一名柳州军将军对一名无忧军百夫长道。 “可恶!”无忧军百夫长却大怒起来,“身为军纪严明的无忧军军纪部第三部长,对这种伤风败俗的恶劣行径,我恨不得……” “你恨不得什么?” “我恨不得取而代之啊!” “可……可你不是无忧军军纪部第三部长吗?” “切!如果可以在众目睽睽下享受唐将军的服务,给老子第二部长我也不干啊!” “……” 李无忧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唐鬼已然冲到了他跟前跪下,正虔诚地抓住了他的双脚,预感到大事不妙的他当即大叫道:“喂!唐鬼别胡来……啊……你要干什……啊,好爽啊!”最后一声却是呻吟出来。 ——李无忧一片哼哼唧唧中,唐鬼满脸谄媚地问:“老大觉得小弟的技术如何?” 李无忧:“恩,不错……啊,爽……看不出你还有这手艺,以后有空多给我做几次足底按摩,老子大大地升你的官……” “扑通!”众人皆倒。 本打算乘势进招的牧先生见此笑了笑,停下手来,道:“李元帅打仗不忘享受,果然是独占风雅,与我辈俗人不同。只不过,不知二位什么时候能完,能否交代一下,学生和在站的诸位兄弟也好先去喝杯茶再回来。” 李无忧头也不回道:“那个……牧先生啊,我俩这忙着呢,三五个时辰怕是完不了,您和太子千岁他们不妨先进城吃找个好馆子吃点饭,大伙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是不?然后再沐浴更衣,找捉月楼的姑娘们轻松轻松,然后咱们再来打过不迟。呵呵,看你沉默那就表示同意了,那好走不送……啊,好爽……” 靖王怒发冲冠,却无可奈何,而可怜的柳州军自王维以下,各自面面相觑,显然没有领悟过雷神大人与众不同风格的他们,一时还不能适应刚刚还是威风凛凛的绝食高手怎么眨眼间就变得如此惫懒,说得不客气点,和一个小无赖并无两样。跟着李无忧这么久,大大见过世面的无忧军众将自然不会像这些土包子那么没出息,非但没有半丝诧异,反是饶有兴趣地关注着场中两个败类的表演,不时啧啧出声,倒不似在看闹剧,反如在欣赏活春宫。 众人之中,唯有牧先生微笑拈须,不动声色。这无疑引起了某些精力过剩人士的好奇心。 “啧,啧,牧先生真不愧是靖王手下第一谋士,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很优雅地抚摸自己的胡须,并保持微笑,身为军纪严明的无忧军军纪部第三部长,对这种临危不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恨不得…… “你恨不得怎样?” “我恨不得一拳砸扁这老家伙!” “你……你不是对人家佩服得五体投地吗?” “没错!但你看这家伙那山羊胡子本来就没几根,为了掩饰自己内心对李元帅的恐惧,偏要去抚摸,每一把却都抓下好几十根来,我若不将他揍扁,他以后怎么有机会继续保持优雅风度?” “……” 牧先生笑道:“李元帅的好意学生心领了,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学生还等着请李元帅回去喝喜酒呢,不敢离开!” 李无忧微微诧异:“喜酒?谁的喜酒?” 牧先生大奇:“元帅竟然不知道?”随即却露出恍然神色,“哦,京城路远,这消息一时三刻传不过来也是常事。太子殿下离京之前,向国师求亲,国师已然应允,太子拿下云州回师之日,便是他和慕容小姐成亲之时!” “什么?”李无忧失声大叫,随即却猛地变做怒吼,“唐鬼你做什么?”一掌向唐鬼击去,但掌势才出,牧先生已然鬼魅般移到他身前。 第199章 掌力方吐,唐鬼已然被掌风扫出丈外昏倒在地,而牧先生也已在他身前击出一百零八掌,眼前身后顿时掌影如山。 掌影间隙里,李无忧闷哼一声,半出的掌势一变,蓝光暴射间,一式大道无形如怒涛奔涌使出。但掌才出一半,只听“啊!”地一声惨叫,蓝光敛去,手抚胸口狂喷吐出一口鲜血来,而牧先生掌影的间隙里,剑气如流星雨一般落下。 掌影剑雨里,李无忧虽败不乱,身影猛地敛去,化作一点水滴大小的蓝光,从几是密不透风的剑雨中穿梭而出,正是玄宗法术水滴石穿。 “想走!哪那么容易?”牧先生冷笑一声,袍袖一挥,掌影散去,那漫天剑雨却仿佛有灵性一半,一半从四面八方朝那点蓝光追去,另一半却看似毫无意义地分散四周,却实际上却是以一个奇怪的阵形封住了蓝光可能遁去的所有点和线。 “嗤!”地一声轻响,一道剑气正中蓝点,顿时蓝点化作了鲜红的颜色,紧接着一声惨叫,蓝点变大,重又幻回李无忧的形状,十数道剑气不分先后从他身上穿过,惨叫声中,委顿倒地。 “元帅!”无忧军众人惊叫起来。 牧先生轻轻一笑,袍袖一拂,将一天剑雨敛去,他仿佛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拍手,道:“李元帅,牧某知你武术通神,不得以出此下策,多多见谅!你若此时肯乖乖就缚,可省一些皮肉之苦……噗……”却是话音未落,背上已然重重中了一掌,整个人被击出三丈之外,跌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转身过来,满脸不信之色。 本该落在地上的李无忧不知何时已然站在方才他立足之地,只是虽然面如金纸,身上却并无血迹。 胜负易手太快,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淡淡的风,让李无忧蓝色的长衫衣袂飘舞,暖暖的阳光,落在少年金色的脸上,让这名震天下的绝代高手,自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风神。 千万人凝视之下,李无忧忽然笑了起来:“牧先生,你知道你此次为何会败?”不等牧先生回答,他却又已道:“第一,你太在意掩饰自己的身份。第二嘛,只因为你废话太多了!”说到这里他望了望不远处的唐鬼,脸上露出一丝哀痛,“我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没有想到唐鬼这个傻瓜居然会背叛我!也没有料到他居然有如此功力,将我击成重伤。如果你不是怎么也不肯暴露你剑神传人的身份,一直不敢使出惊鸿剑气,我是不是已经身首异处?如果你肯使出照影神功,又怎会被我假身所骗,被我反戈一击?如果刚才你不是废话连篇,我又怎么会有机会使出佛意金身,将你重伤?” “什么?剑神谢惊鸿的传人?”除开靖王,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牧先生居然也是剑神传人?剑神传人不是叶十一吗?前阵传说萧如故也是,如今怎么又冒出个牧先生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牧先生脸色惨白,他方才一直隐藏实力,想隐瞒自己身份真相,但没想到居然被这少年眨眼间就瞧破并加以利用,自己莫非真的是老了? 李无忧道:“刚才那式分影术看来似模似样,我也几乎把你当作武术双修了,但你刚才走路的时候实在太不小心了,左脚的鞋上不小心沾了一点狗屎。 李无忧却不再理他,瞧向唐鬼,冷冷道:“唐鬼,你再装死,看老子不阉了你!” “哇!老大你英名神武,连嗓门都这么大,果然是天生异禀,小弟佩服佩服……你找我什么事?”唐鬼一个空心筋斗翻了起来,笑容可掬地回道,说话的时候人却不自觉地慢慢后退,生怕靠得近些,命根子就再也保不住。 无视这厮的嬉皮笑脸,李无忧冷若寒霜:“你究竟是谁的奸细?” “我啊……”唐鬼捎了捎脑袋,忽然看着李无忧身后露出惊异神色,“我主人就在你身后呢!” 李无忧大骇,猛然回头,身后空空荡荡,并无人影,心知糟糕,再回头来,唐鬼果然已经展开浮云步,身如浮云一般自远方飘荡而去。 “靠!大风大浪都经过了,没想到竟然在阴沟里翻船!”李无忧无奈苦笑,右掌猛地朝唐鬼一扬,叫声“定”,后者正自跑路得不亦乐乎,前脚还未落下,后脚刚刚离地,整个身体忽然不能动弹,却也不落下,就如一尊雕像一般离地三尺地悬了起来。 “啊!”众人好笑之余纷纷露出惊异神色,这是什么法术,居然能将丈许外的人定在空中而不能动弹。 李无忧看了脸色惨白的靖王一眼,手掌一翻,将唐鬼浮雕一般的身躯缓缓转了过来,冷声道:“阿鬼,你再不交代,小心我这就将你阉割了!” “好,好,我说……妈呀,他就在你身后!” “不见棺材你是不掉泪了!”李无忧冷哼一声,左掌一掐诀,中指指尖顿时多了一道红色的火焰,曲指一弹,火焰飞出,落到唐鬼裆部。 “元帅饶命啊,他……他真在你身后呢!”唐鬼大叫起来。 “死不悔改!再不说,就等着……”李无忧话音未落,忽然惨哼一声,整个人忽如流星一般向前飞出,撞断一棵三人合抱粗细的巨树,摔倒在地。 第六十九章滔天巨祸 “元帅!”无忧军众人惊呼,便要上前,但身周立即箭如雨落,每个人身边顿时都多了个箭圈,顿时谁也不敢乱动。 但下一刻,所有的人却都惊呼起来:“黄公公!” 李无忧强自挣扎着坐起,转过身来,脸色已由金转白,方才立足之地,一中年文士长衫卓立,潇洒出尘,容貌酷似方才已死的黄公公,只是面容更显清瘦,风度与黄公公的猥琐模样全然不同。 中年文士神情淡然,负手望天,看上去斯斯文文,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让人全生不出恶感,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只觉得任何打扰他的行为都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一时间,数十万大军,如云高手,全部呆若木鸡,不发一语。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文士转身过来,以一个好听的声音道:“曾有人告诉我,世事如白云苍狗,于是我在新楚皇宫里看了三十年的浮云,各位可知我看到了什么?” 众人谁也没料到他忽然问出这个问题,一时面面相觑,均是作声不得。 唯有李无忧笑道:“世事如浮云不错,但前辈你局限于皇宫一隅,虽然看了三十年,又怎能看到沧海桑田?所以你一直是坐井观天了三十年,没有看到天道,也没有看到人道,看到的只是自己的自卑自大罢了!” 众人闻言都是大惊,无忧军众人更是暗呼一声糟糕。虽然无人知道这文士来历,但此时李无忧命悬他手却是不争事实,此时李无忧偏偏胡言乱语,激怒了他,岂非自寻死路? 却听中年文士洒然一笑,朗声道:“好,好,李无忧就是李无忧!就凭你这句‘坐井观天’,本人今天就放你一马!你可以走了!” 这话说得狂妄之极,完全无视靖王、王维、张承宗和场中二十五万大军的存在,仿佛李无忧的生死全只在他一念之间而二十五万大军只不过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举手便可捻死的蚂蚁,但包括无忧军众人在内,人人却都生起理所当然之感。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却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李无忧微微一怔,道:“那晚辈的部属呢?” “哈哈!”文士放声大笑,“李无忧,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李无忧深深点了点头。是的,他明白。中年文士明着是放了自己一马,暗自却是将了他一军。堂堂无忧军统帅,若是舍弃自己的部下,独自逃生,非但以后再也无威信也无面目统领军队,甚至会为八十余条性命而内疚终身;但若不走,留在此地,却只是白白送命,义气虽然全了,但落在文士眼里,却只是愚人行径,一般被人瞧不起。 “元帅,你走吧,不用管我们!”张龙大声叫了起来。 “元帅走吧!”无忧军其余众将士齐齐大叫起来。 “李无忧,你想清楚了,你若俯首认罪,我便饶了你手下。但你若走了,便是谋逆,我会将你手下尽数诛灭!”靖王大声冷笑声中,一剑砍翻一名无忧军百夫长,顿时换来一声惨叫和无忧军众人指责惊呼。 李无忧皱眉,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做过艰难如此的选择,饶是机灵百变如他,一时也迟疑难决。一边是八十条性命,一边是自己一条性命,如何抉择? “大丈夫当断则断,堂堂雷神,怎地婆婆妈妈起来?”文士蓦然大喝。 李无忧只如醍醐灌顶,将长剑还鞘,仰天大笑三声,戟指靖王,大声道:“太子殿下,你今日若胆敢杀尽我的兄弟,来日李无忧必然百倍千倍偿还,如违此誓,天诛地灭!”说时手指由横变竖,直指天际,朗朗碧空之上,顿时浮云流动,雷声隆隆,只若天崩。 众人惊傻之际,李无忧再不迟疑,掉头大踏步而去,前方柳州军士兵自动分开,让出一条大道。 “李无忧,你唬谁呢?”靖王大怒,手中剑光一闪,一名无忧军千夫长已然身首异处。 惨叫声传来,李无忧步伐微微一滞,却终于没有回头,踏步坚定而去。 雷声更隆,“轰”地一声,一个闷雷在靖王身前丈外暴开,震耳欲隆。 “以为这样我就怕了你吗?”靖王冷笑声音更大,手中剑光灿烂,鲜血如锦,惨叫声不绝。 惨叫声中,二十五万士兵瞩目之下,身后惨叫声,鄙夷声,同情声,叹息声,咒骂声,声声入耳,天上阳光,眼前刀光,背后箭光,四围目光,一一在眼,那叫李无忧的少年,不发一语,一个人,一步步,摇摇晃晃却坚定不移地走过十丈兵墙,再未回顾一眼。 第200章 只是沿途柳州军士兵却看见那少年冷如刀削的脸上,不知何时,竟已是泪痕满布。 距离秦州还有五里路,但李无忧知道自己再也走不动了,他静静地在一条小溪边坐了下来。 这是一处大山中的一个小谷。在塞外,多见的是戈壁黄沙,千里无人烟,只是接近云州的秦梦两州这一代却是例外。这一代以草原为主,但每隔几十里,却便有一处突兀而起的丘陵,而百里之内,也几都有一座大山。草原上没有苍澜、鹏羽这样的大河,但明镜一样的湖泊和清澈的溪流却随处可见。有的溪流甚至延绵数里,蜿蜒曲折,从天空下去,仿佛是一条条的雪白的丝线。 溪水是从靖王军队所在的上游流入谷中来的,清甜中有一丝咸,李无忧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其中渗透了鲜血的缘故,只是望着水中那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愣愣出神。原来不可一世的大荒雷神,竟也有今日…… 唐鬼的内功并不是很强,但胜在猝不及防,自足底涌泉穴侵入已经是损坏了他的腿部经脉,牧先生虽然没有用最强的惊鸿剑气,但即便是寻常剑气刺中身体近十个大穴,也是经脉遭受断裂的重创,但李无忧为了脱身,强行使出禅林佛意金身压制住自己的伤势瞬间续接了经脉,恢复功力,但后来那酷似黄公公的中年文士在他背上印的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却伤及内腑,震散了佛意金身,而他最后使出的天雷,却耗尽了身上最后一口元气。若非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他甚至连那二十丈军营都走不出,便要趴倒在地。 但更重的伤却在心上,耳听着自己的部下被人像猪一样宰杀,身为元帅的他,却只能一步一步离开,不敢回头,深怕一回头后,自己再没有离开的勇气。李无忧不是一个大侠,也算不上君子,但即便是个小人,也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感情,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但也不会愿意无辜的朋友和部属因自己而死。那种痛楚不同于眼睁睁看着朱盼盼香消玉殒而无可奈何,不同于目送慕容幽兰背影消逝而心神两茫茫,但那痛楚却一般的撕心裂肺。 人若忘情,不是畜生便是圣贤。李无忧不是畜生,但也不是圣贤,所以他不能忘情,所以他痛苦。如果痛苦使人成长,这样的成长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吧! 日尽黄昏,斜阳的光辉透过山棱,透过早红的枫叶,落在孤坐少年的脸上,清冷而凄凉。 虽然服下了佛玉汁,只是暂时止住了血,轻微缓解了内腑的重伤,但经脉断裂并无任何好转,丹田内空空荡荡,虽然身周有丝丝几不可觉的元气在缓缓流动,向要钻入身体,但经脉断裂之后,元气虽然自穴道钻入,却无法运转,无法进入丹田。 曾经有无数次险死还生,李无忧对刀锋剑口的死生活已经看得习惯,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人生的最后竟然是坐在一处无人的山谷里等死。默想此生所为,顿时唏嘘。幼时父亲早死,但自己与母亲相依为命,却也快活无忧,只是母亲死后,六年间,却是颠沛流离,饱历风霜;跌入昆仑忘机谷中,亦是六年,可谓真正忘机,虽然学艺辛苦,但三位哥哥和四姐却待自己如亲人,这六年是人生中最幸福的六年;出江湖虽然短短一年时光,却是几经风浪,几许沉浮,虽然阴谋不断,但自己总能化险为夷,位极人臣,更邀天之幸,得无数红颜知己垂青,可说得意。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风光无限的大荒雷神居然在他人生刚刚步入精彩的时候,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处无名山谷中吧?山谷之外,秦州城里,若蝶和唐思正翘首待归,秋儿下落不明,阿碧芳踪无痕,小兰却已经要嫁给靖王那个混蛋了!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想起慕容幽兰,李无忧忍不住想仰天长啸,但话到嘴边却没了力气,变做细细呢喃。 “是不是很不甘心?”一个陌生的苍老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山谷的宁静,却也同时打破了李无忧心湖的宁静。 “谁?”直觉到有人走近,李无忧低低地呓语了一声,他努力想睁开眼睛,试了几次,却只觉那眼皮重如泰山,纹丝难动,只好放弃了这徒劳无功的举动。 “别管我是谁!”那老者轻轻地笑了起来,“你只需要知道我能救你,并且让你复原如初!” “前辈有什么条件?”李无忧自然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如果我说是一时良心发现,谅你也不会信。这样吧,你只需要答应,你欠我一条命,欠我一个人情,有一天我会来找你让我帮我做一件事。” “前辈请回吧!在下自生自灭,不劳前辈操心。” 老者咦了一声,随即却大笑起来:“尝听人说李无忧人中之龙,行事为人不同世俗,今日一见,嘿嘿,也不过一凡夫而已。老朽失望得很,失望得很啊!” “随你怎么说。只是我本平凡,不想欠下那没头没脑的人情,搞得将来生不如死,那可无趣得很!”李无忧声音几不可闻,但语声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坚定。 “迂腐,迂腐!你这蠢材,难道就不懂得现在假装应承了我,将来再随机应变吗?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实在不行,哼哼,背信弃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难道你就一点不懂得变通吗?小命重要还是那狗屁的信义重要?”老者似乎极其生气,忍不住大声训斥起来。 谁知李无忧听到训斥,却轻轻地叫了声好,道:“很好!你盛怒之下音色依然没有变化,我可以肯定你若非是巨奸巨恶,就是我所不认识但真心为我好的人。前者,我若是将来中了你的算计,那是心服口服,至于后者,前辈也最好施恩别望报,无忧能做的,只有先谢过前辈。言尽于此,救与不救,悉听尊便。” 老者几乎没被噎住,好半晌才叹道:“李无忧啊李无忧,真不知道你是个疯子,还是个天才。性命攸关,你竟然……好,好,也许老子本来也是个疯子,今天非救你不可,这个人情你是欠定了!” 李无忧嘴角刚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容,全身经脉断裂处,同时一麻,同一时间一道热流已自头顶百会穴灌了下来,刹时通透全身百脉…… 也不知沉睡了多久,李无忧终于悠悠醒转,入目所见,新月如钩,寒林漠漠,夜露惊风。翻身坐起,那神秘老者已然消失不见,若非身边有那老者留下的一封信,而自己丹田元气充盈,全身经脉畅达,功力已恢复了两成,他几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小鬼,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哈哈!”这个人留书的口气果然和行动一般张狂,这人会是谁呢? 李无忧自溪里抓了条鱼,一面生火烤鱼,一面搜肠刮肚地思索这人的身份。将自己认为可能的熟人都一一列举了出来,却发现以本事和诡异的行事方式而言有两人最有可能:天魔任冷和刀狂厉笑天。 二人一般的愤世嫉俗,不以常规行事,均欠过自己的情,他们也都有牺牲自己内力为我疗伤续脉的能力。 只是细细分析起来,却又觉得很不像这两人。梧州捉月楼中,自己虽然放过任冷一次,但在北溟的时候自己却害得他功亏一篑,以魔门中人自私自利的性格,他不来找自己报仇而不惜得罪剑神谢惊鸿也要报恩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比起母猪会上树来依然是略微低了那么一点。 厉笑天这老家伙就更悬了,当日自己与秋儿无意间闯入他的藏宝库,几乎没将他的藏宝席卷一空,虽然最后私下较量的时候,自己在石门上悟出的“纵笑今古,天地鬼神尽虚妄故可恃唯我;横眉乾坤,圣贤哲达皆粪土而君子自强”这三十二字刀法真意似乎在决斗的过程中帮他彻底修成了杀天九刀,算是对他有大恩,但人家已经慷慨地将那数箱宝藏和杀天九刀的刀法一并送给了自己,说起来更像是自己欠了他的人情,如果不是吃饱了撑的,这自命清高的老不死也没必要装神弄鬼地牺牲真元来救自己了。 以谢惊鸿的诙谐性格和无上功力倒是一个人选,只是牧先生既然是他的弟子,他自然没和徒弟作对而帮我这个外人的必要吧? “那么会不会是岳……慕容轩?”李无忧虽然心中大痛,却依旧还是强迫自己想了下去,也许万针穿心一样的痛楚能让自己暂时忘记对那些被靖王杀死的无忧军死难兄弟的内疚吧。 若是慕容轩心中对将小兰许给靖王心存愧疚,牺牲功力救我还原,倒并非不可能…… 他胡思乱想了良久,将自己熟悉的高手都想了一遍,有一次甚至归结到大荒四奇身上,最后却终究觉得不可能,一笑置之。 忽地一阵刺鼻胡臭味将他带回现实中来,却是手中烤鱼已然烧焦。 胡乱吃了些焦鱼,走出谷来,默查天相,已是三更时分,李无忧站在前往秦州的必经路口,打开天眼扫描周遭片刻,顿时大喜过望——地上并无大军经过的痕迹,显然靖王尚未朝秦州进发,那么也就是说寒士伦赵虎他们并未全部遇害。因为如果靖王真的敢不顾自己离开时候的警告,全数将他们杀了,以他的手段,此刻必然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前往秦州,将无忧军悉数收服,以免夜长梦多。那么如此看来,自己离开的时候,靖王最后杀那几人也仅仅是为了吓唬自己了。想到这里,李无忧心莫名的一沉,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如今的靖王城府心胸都已非雪满京华之夜,航州城内企图以兵力夺取皇位的那个无谋竖子可比了。 到得此时,自己的处境真是尴尬之极。 第201章 据捉月楼师家的消息,朝廷之中,太师耿云天和丞相司马青衫在灵王和珉王死后,竟都英雄所见略同地不看好靖王,又分别决定扶植二皇子乐王和六皇子秦王。这样的情形下,靖王虽然被立为太子,却成为了众矢之的,压力倍增,正巧这个时候楚问对自己有了猜忌,他乘机便上旨取代自己去攻打云州,从而在朝中赢得足够的政治声望,稳定自己在朝中的地位,那九道金牌也多半是他让楚问发的了。只是在他想来,自己未必会心甘情愿地退兵,所以靖王带来了牧先生还有黄公公这两个绝世高手,而且收买了唐鬼,引发了这场冲突。计划的最后,再在无忧军众将面前让我在自己的性命和众将的性命间选择,让自己丧失威信或者自杀。无论自己选择那条道路,其实自己都是死路一条,无忧军今后也都将名存实亡,再不能对他形成威胁。好毒的一条计! 只是邀天之幸,自己却得到了贵人之助,非但治好自己的伤,怕沿途追杀的人也是他给一一了结的吧。 过目种种,千头万绪,霎时涌上李无忧的心头,但对真相越是清晰,他却越是心寒,对楚问和靖王就也越是失望。一个上位者竟然可以为了如此私人之极的理由,就对付国家立下的汗马功劳的将军,轻易抹杀十万士兵的荣誉。 自己本来是打算放出兵权了,但此时此刻如此做,却和手下士兵怎么交代?让他们因为主帅所背负的一个叛逆的罪名,终生抬不起头来?但如果不这样,自己又该何去何从?难道真的就造反了吗? 他沉思了良久,一时却没了主意。最后决定,无论如何,自己有必要先回王维的军营看一看再说。 不知何时新月躲进云层,夜黑风高。此时他已是风声鹤唳,如履薄冰,但一路行来,并未见侦骑踪影,只是天眼却分辨出路上的马蹄印迹中有极少新痕,心中忧喜参半,一时无从猜测。 天眼展开,远远地只见广袤的平原上一处丘陵,丘陵边一片阑珊灯火,稀稀拉拉,仿佛与天空的星斗遥相呼应。 李无忧施出隐身术,展开龙鹤身法,利用融合五行之理,先以青木诀融入一颗大树内,然后施出滴水穿石之法,由树身转入一片树叶,然后召唤来一阵微风,同时震断叶柄,这片树叶便随着数十树叶一起飘舞而下,落入营外的溪水里,顺水飘至一处营帐之外,在守卫的盲角收去法术,轻轻地喘息起来。 即便是功力鼎盛之时,施展滴水穿石也是不可持久,此次更加将全身化作水滴融入树叶之内,而同时还要施展别的法术,比之一人独抗八百罗汉阵,只难不易。是以,功力只剩两成的他,很是难受。 喘息一阵,气息终于调匀,眼见一名巡夜的枪兵走近,李无忧左手玄宗捕风指使出,遥点其哑麻两穴,右手一式禅林七十二绝艺之擒龙爪虚抓而出,枪兵在十分之一息内无声无息被抓了过来。 也不必让他开口,李无忧玄心大法使出,神识已经侵入其脑海。幸好这枪兵的意志不是极强,他迅疾地将其所有记忆复制了一遍。 下一刻,他心头一阵狂喜。如自己所猜测的一样,赵虎他们果然还活着,作为一个成熟野心家的靖王眼见自己坚定离开,没有徒劳无功地再杀人,只是将他们都囚禁在一处军营里,把守的除了三百弓箭手,还有白天跟在靖王身边那七名高手,倒是牧先生却上秦州去了。 眼见营中的兵士巡逻比寻常时候多出五倍不止,更读到枪兵记忆里对那七人的恐惧,大喜之余,李无忧却也愁眉不展。他原先的计划是先来探探消息,确定一下众人的生死,然后再见机行事,但隐隐感到眼前明明是个绝好的机会,但他却一下子迟疑起来:到底该怎么下手呢? 自己或者能以偷袭将那七人击倒,但之后又如何带着八十多人摸出营去?但如果此刻回城调动兵马硬来抢人,那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势成骑虎,必定要揭竿造反了。 正自沉吟之间,忽听脚步声响,抬眼看去,十丈之外有两名军士朝这边走近,李无忧微一皱眉,道声得罪,心头默念灵诀,虚爪一抓,将那昏迷枪兵扔进乾坤袋中,自己展开隐身术,伏到一处暗角里。 那两人于四周转了一圈,最后果然到李无忧附近这个营帐外坐了下来。 一人将手中钢刀插刀地上,将用以遮阳避雨的毡帽脱下扔到一旁,揉了揉腿,低声抱怨道:“蔡头,这小王将军也真是的,这大半夜的也不要人安睡,居然拉我们起来巡逻,老子还有三天才当值呢!若是军神还在,断不会做这样不合规矩的事。” 另一人却叹了口气,道:“老张,你就别抱怨了,小王将军毕竟年轻,不懂这些,我们看在军神的面子上,就多担待些吧。再说了,雷神虽然白天重伤跑了,难保他晚上不率兵杀来,这是非常时期啊!” 老张冷笑道:“他们说雷神要造反,但却一点凭据都没有,我看这事多半是太子爷眼红雷神的战绩,故意设下的……” “嘘!想死吗你?给我小声点!”却是蔡头一把捂住了老张的嘴。 静了片刻。 蔡头却道:“老张,其实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幸运的了。想想那些关在缉督营中的那些无忧军将军,哪一个不是跟随雷神从潼关杀到秦州的大英雄?现在怎么着?太子说他们是附逆,明晨就要押进秦州城,当街问斩!” 李无忧听到此处,只觉得一阵晕眩,元气一滞,隐身术几乎失效现出身形来。原来自己还是将靖王估计得过高了,原来他不是不杀赵虎他们,而是要将其押到秦州再杀,除可逼自己现身外,更可以收到震慑之效。以此推之,那牧先生入秦州,怕除开传达圣旨要骗我那些不知情的手下了!唉,此计虽然歹毒,但却显现出靖王不能容人的一面,难怪司马青衫和耿云天都不愿意辅助他了。 “你们俩在这做什么?”忽地一人斥道。 “元帅!”二人慌忙站起敬礼。却是王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王维喝道:“李无忧随时回来,快给我巡逻去!” “是!”二人如蒙大赦,慌忙戴上毡帽,拾起刀枪去了。王维叹了口气,朝军营中央走去。 王维走后,李无忧在暗角里松了口气,刚才是太大意了,心神失守下,居然连王维接近都没发现,自己可说是无能了。 眼见王维所去的方向是军营的正中央一处灯火通明的所在,李无忧识得正是帅帐,心头一动,将那枪兵从乾坤袋里放出,以迅快手法将二人衣服调换,一面将毡帽戴上,然后叹了口气,对那枪兵道:“兄弟,为了我大楚兴衰,委屈你了!”在后者一片茫然的神色中,他手间掐动法诀,朝其身上一指,后者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已无声无息地被陷入地中,原地除了一个小孔外,与先前并无异样。 做完这一切,李无忧拿起地上长枪,堂而皇之地在营中巡逻起来,柳州军士兵果然无人看出异样。他装模作样转了三圈,却发现帅帐的四周有上十余名士卒在把守,帅帐的正门口更是有四人之多。不禁微微皱眉,当即绕到帅帐附近的一处暗角,整了整衣装,将毡帽下沿压低,快步朝帅帐门口走去。 “站住!做什么的?”一名守卫低低喝了一声。 “我是探马营李弓之,有紧急军情报奏元帅!”李无忧焦急应了声,脚下不停,径直朝营内行去。 “令……”那守卫“牌”字道了嘴边,却发觉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已然没有,想要举刀,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不能动弹,他心知情形有异,眼珠转动,朝身侧同袍看去,却惊异地发现另外三人也已呆若木鸡,纹丝不动。这奸细竟然在自己一字之间,已将四人全点了穴! 李无忧揭开帅帐布帘,低着头,急急走进帅帐七尺,单膝跪下,运功改变嗓音,大声道:“禀报元帅,属下已得到李无忧的行踪!” 话音方落,身后一寒,一道巨大劲道已然袭了过来,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中炸响:“大胆李无忧,你竟然胆敢来行刺太子!” 寒入骨髓,那个声音正是牧先生的!李无忧躲避已是不能,不及细想,反手一掌朝那暗劲挥出,同时身形一旋,转过身来。 “咯查!”一声骨节碎裂的响声发出的时候,李无忧只觉得已然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一个人的胸口。 但那个人不是牧先生,而是靖王。 “砰!”地一声响,靖王的双眼露出一丝绝望中带着恨意的凄然眼神,软倒在地,嘴角一歪,顿时气绝。 “来人啦,李无忧杀了太子!”在靖王倒下去的地方,牧先生大喊起来,难得的是他面露微笑,声音中竟带着巨大的惶恐。 李无忧尚未反应过来,无数的枪兵已然闯了进来,而七大高手和士兵们夹拥之中,张承宗、王维和寒士伦、赵虎等无忧军将士也赫然在列。 “不可能!”张龙第一个惊叫起来。 “元帅你……”赵虎想说什么,话道嘴边却硬生生咽下了半句。张承宗、王维和寒士伦却都没有说话,各自眼中寒光闪烁,似都在思索着什么。 其余的人却都没说话,多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无忧,后者恍恍忽忽,只疑自己身在噩梦之中。 “杀了李无忧,为太子爷报仇!”牧先生神情凛然,大喝一声,当先一掌朝李无忧打来,七大高手应声合击。 掌风近体,李无忧惊醒过来,左手连出两式阳关三叠,荡开七人攻击,右手掐个斗转星移诀,朝牧先生的掌势轰去。 第202章 但两掌相触处,一阵强光透出,随即一阵巨力自掌心传递过来,直入经脉,李无忧但觉胸口一闷,随即剧痛迸发,整个人竟被这一掌震得射穿帐篷,飞出三丈,如断线风筝一般朝地上坠去。 人尚未落地,牧先生后发先至,人在空中,左手背负,右手五指一张,五道无形剑气已然罩向了李无忧身体五处大穴,后者刚刚在毫无抵抗的情形下被那一掌震成重伤,旧创迸发,元气再也提不起分毫。 生死之际,李无忧眼前刹那间闪过无数人影,同时心头竟也闪过一些明悟:自己从一进入军营就陷入了牧先生的阴谋之中,而刚刚斗转星移之术失效则是因为他的照影神功早已大成,白天那次交手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萤火之光!”忽听一声呵斥在耳际响过,李无忧顿觉身体一轻,已然脱出了无形剑气笼罩不由自主地朝地下缓缓飞去。 他落得甚慢,但妙的却是那五道无形剑气速度不减,却始终追他不上,这里面仿佛有了一个奇妙的平衡。 “是结界!”李无忧吃了一惊。天下居然有能让惊鸿剑气迟缓的结界。 “什么人?”牧先生前移的身体仿佛是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不得不一个后翻,落到地上。 此时营中众人也纷纷赶到,见躺在地上喘气的李无忧身旁,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名儒雅潇洒的中年人,都是齐声惊呼:“黄公公!” 灯火下,李无忧看得分明,眼前这人正是酷似黄公公的文士。 白天的时候,这人如谜一般忽然冒了出来,并做主要放李无忧走,靖王似乎识得此人,竟是一点也不敢阻拦,只能拿李无忧麾下人性命来威胁。李无忧走后,这人也忽然在众目睽睽下消失无踪。王维等人问起这人的来历,靖王心有余悸道:“你们也看出来了,他就是黄公公。只是他真正的身份则非常特殊,普天之下怕只有父皇才知道。父皇一直不肯告诉我,你们以后也最好别去打听和他有关的事,不然我也帮不了你们。” 那人就那么背负双手站在那里,却自有一种让人心折的风度,虽然众人明明知道他回来很有可能是来救李无忧,但竟几乎都生不出一丝与他为敌之意。那种奇妙的感觉也不是王者之威,凛然不可犯,也不是天神之怒,沛然不可触,而是……与他为敌便是与自己为敌。这种奇之又奇玄之又玄的感觉,事后众人想来都觉得荒诞无比,但当时却几乎人人觉得自然而然,没有什么不对。 众人之中,只有一人依然清醒。却听牧先生冷声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两次三番与我为敌?” “与你为敌?哈哈!”黄公公仿佛听到世上最好笑的事一般,居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听来寻常无奇,也无穿云裂石之威,但话声才起,牧先生却顿觉不妙,忙自侧身一闪,遁出丈外,再回头,原地已是箭如雨下,围观者中竟有三百多人猛地朝他冲了过来。 “你们这是疯了吗?”牧先生惊吓之余,忙自喝令住手,但却没有人听他的,依旧发疯似地冲了上来。 “下去吧!”黄公公微微一挥手,那前冲的三百多人只觉撞到一面无形的铁墙上,齐齐摔了个筋斗,跌倒在地。爬起来时,那三百人面面相觑,各自只如做了一场梦。牧先生一眼看去,心头巨震:那三百人中,无忧军、柳州军、断州军将士都有,本自对立的诸人,居然在刹那间形成合力来杀自己,这……这人的精神力居然一强如斯! 黄公公看了看惊魂未定的牧先生一眼,却没有说话,但后者却理解了他眼神中的意思:与你为敌?凭你也配做我的对手? 牧先生深吸了一口气,重复刚才的问题道:“阁下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是场中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一时人人屏住了呼吸,深怕自己漏过了一个字。 黄公公洒然一笑,袍袖一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他已然带着李无忧飞出十丈之外。 人影已逝,余音却如在耳畔:“昨夜长风花谢事,悠悠岁月眼前人!想知道我是谁,去问谢惊鸿吧!” 牧先生一怔,隐然想到什么,却不得要领,正自呆疑,忽有一名靖王的亲兵跑了过来,低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什么!”从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谢惊鸿传人,生平第一次失声惊叫了起来。 时年大荒3865年,八月初六。 星垂平野,黄公公带着李无忧一路在高空御风飞行。月涌云动,大地在他脚下延展,远远看去,长袍飘飞的两名男子一如神仙中人。 江湖中论及御风术,均以大仙慕容轩和天巫掌门燕飘飘为尊。人人皆说慕容轩以九龙击天大法御风不是御风,而是在乘龙驾云,瞬息百丈;而燕飘飘则是如凤舞九天,矫健婉转,只见火凤三点,人已在千尺之外;也有人说李无忧的御风术因为融合了轻功的关系,只如闪电划空,更加迅捷飘逸,但李无忧此刻却知道,自己这些人比起黄公公,简直就算不得御空,而是在玩小孩子的把戏而已。 第七十章龙游浅水 寻常法师的御风术与武者的轻功相若,一次飞掠及高及远都不出五丈,而小仙位法师可上十丈,大仙级法师光及高便可轻易达二十丈以上,并且只要灵气不绝,便可一直飞行不落,是以愚人多称之为仙。李无忧在北溟之时,曾将御风术与御剑术交替使用,练成万气归元之术,凭此升上了万丈高空。只是此刻见到黄公公的御风术,依然自叹不如,倒不是说他速度或高度比自己强多少,而是自己等人是在御风,他却本身已经是一阵风,时而狂暴,时而温婉,带着自己依然是潇洒自如,九万里苍穹,一如闲庭信步,任意驰骋。 悟出万气归元,神功大成以来,李无忧从来未在晚上飞上如此之高,只见满天星光月影在眼际闪烁,云彩清风在脚下流动,闲情俗事竟是一空,虽刚经大难,心头竟是说不出的畅快。 也不知飞了多久,忽听黄公公道:“李无忧,这种种阴谋,你可都想明白了?” 李无忧不料他带着自己风驰电掣一般飞行之际,居然还能够开口讲话,如此功力,已直追魔骄古长天和谢惊鸿,比自己可是高明多了,心头钦佩更甚,当即毕恭毕敬道:“除了一件事想不通,其余大致都明白了。” “说来听听!” “靖王想代我攻打云州,树立自己的政治威信,方便顺利继位,楚问正忌惮我兵权越来越盛,自然准了他的奏,发了九道金牌召我回去。只是这一切都被牧先生所利用了,身为谢惊鸿的弟子,他的想法和他师父一样,都认为萧如故才是真命天子,所以乘机算计了我和靖王。他先派来的八个钦差表面是给我施加压力,其实是乘机收买我手下的人做内应,不过他没想到我的人没有一个中计的。只是可惜寒士伦,不甘心我就此交出兵权,才设计让唐鬼破坏这次会盟,从而轻易被牧先生利用让靖王和我翻脸。他知道楚问并不想我死,在靖王身边还布下了你这步棋,是以乘机利用你放我走,既卖了你的情面,又为后来的计划留下了伏笔。因为他知道我虽然被打成重伤,但晚上一定会回来探察手下人的生死,而我能带走手下人的方式就只有去劫持靖王,这个时候他再设计让我杀了靖王,一箭双雕,然后放了我的手下回秦州,楚国立刻便会内乱,自然会退兵,我是生是死,都已然不重要了。” “你还算有点见识,不枉我救你一场!”黄公公面无表情道,语声中不见感情波动,“只是事实也并非完全如你所想。牧先生虽然可恶,但好歹和靖王师徒一场……” “明白了!他是让靖王假死……” “不错!不过现在嘛……嘿嘿!” “你将靖王真的杀了?”李无忧吃了一惊,顿时想起离开前牧先生为何听到亲兵回报而大惊失色,心头越发肯定。 黄公公诡异一笑:“明明是你杀的,怎么赖到我头上了?” 李无忧顿时语塞,二十多万人有目共睹,无论如何,这笔账还是要算到老子头上的了,看来以后这楚国虽大,却断无自己容身之处了。无忧军,嘿嘿,看来也要改名字了,不过无论改什么以后都和自己是没有任何关系了。 黄公公却不理他感受,只是道:“但我想不通的是,我明明将你打成重伤,必定会因真元无法恢复而假死三日,你怎么这么快就复原了?” “不是您不惜真元……”李无忧话说了一半,却止了声。他和黄公公都已然想到究竟是谁治好了他的伤——牧先生。 沉默片刻,黄公公又道:“这些事情你都明白了,还有什么不解的吗?” 李无忧道:“我之前很肯定你是楚问的人,但现在却觉得不像。” “何以见得?” “以你这样的身手和气度,楚问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也是请不动你的。” 黄公公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拍马屁果然有一套!” 李无忧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道:“惭愧!晚辈所不知道的是前辈你究竟是谁,救晚辈目的究竟何在?” “昨夜长风花谢事,悠悠岁月眼前人。你师父没跟你提过这两句话?” “我师父?”李无忧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反应过来,忙道,“家师未曾提过!” 黄公公是何等样人,当即冷声道:“原来你不是苏慕白的弟子!” “前辈……”李无忧暗呼了声厉害,隐隐猜到他多半是苏慕白的故旧,而自己能活命全在于这个苏慕白弟子的身份了,但他深知避实就虚的道理,自己若坚持强撑,定会被他识破,当即顺水推舟道,“前辈果然慧眼如炬,不错,我确实不是苏前辈的弟子。” 第203章 “哦?”黄公公果然中计,半信半疑道,“那你究竟是何人门下?” “我……我……”李无忧故意吞吞吐吐,看了看黄公公脸色,终于似下定决心一般道,咬牙道,“晚辈师承本是个大秘密,但前辈既然垂问,晚辈当知无不言。其实晚辈的师父正是当今黑道最神秘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第一高手宋子瞻!” “什么?你……你说你是宋子瞻的徒弟?”黄公公大惊,一脸诧异,“你真是他的徒弟?” “如假包换!” 黄公公冷声道:“那你去给我换一个来吧!” 话音才落,李无忧忽觉腰间一重,整个人忽然自云端落了下去,不禁大叫:“前辈救命啊!” 但任他如何呼叫,黄公公依旧是头也不回,御风远去。 寂夜里,有重物坠地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方圆十里地的宁静,空中一个声音渐渐远去:“苏慕白英雄一世,怎么会教出如此孬种的个徒弟?” 身体像是泡在温水里,水气透过全身每一个毛孔,钻入经脉穴位,与身体里一道热流融合,更加畅快地流动,流过身上的痛楚之处,微微发痒,却迅即阵阵爽快,在丹田转了几圈,带走丹田的郁积,最后又自全身的毛孔穿出,这一进一出,那懒洋洋的舒服仿似融进了骨子里,李无忧沉浸其中,暖暖舒爽,只盼得一直这样下去,永世不用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无忧忽然觉得身体发冷,脸上一阵湿淋淋的感觉,嘴角似乎有一股咸水渗了进来,口渴的他忍不住细细吸允,却刚吸了两口,耳边忽然传来阵阵嬉笑之声,半睁开眼来,依稀发现眼前无数对明亮的黑水晶正闪闪发光。“别闹了,让老子多睡会!”他嘟囔着挥了挥手。 “小三,这人喝了尿还那么高兴,准是个傻子!”一个童稚的声音兴奋地叫了起来。 “真的耶!傻子,傻子,快给我当马骑!”另一个同样童稚的声音兴奋道。 李无忧觉得有人在搬自己的腰,恼怒地一掌拍了过去。手掌才一触到一片柔软的肌肤,他却吓了一跳,翻身欲坐起,腰间却是一痛,复又躺了下来。 “哇!他打我!”一个童子的哭声响起。 “扁他!”有人叫了一声,李无忧顿时觉得剧痛如雨点般落在了全身上下每一寸角落,强撑着睁开眼睛,依稀可以看见打自己的正是一群垂髫童子。 李无忧想提元气震开这些人,却悲哀地发现自己被牧先生续接上的经脉又已断裂,丹田中也是空空荡荡,再无半丝气息流转,大惊大悲之下,却又是好笑又是气结,堂堂大荒雷神,居然沦落到被一群童子欺负。 心头悲苦,李无忧却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慌忙求饶,但那群孩子却顽劣异常,浑不知深浅,打得兴奋下,哪里肯停手?痛了一阵,李无忧忽然心念一转,扯着嗓子惨叫一声,同时咬破嘴皮,一口鲜血喷了离他最近孩子一脸。众顽童这才大惊失色,作鸟兽散。 李无忧苦笑一阵,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当即觉得左膝和胸腔又是一阵剧痛传来,伸手将全身检查一遍,顿时悲哀地发现几乎全身都是伤,肋骨断了三根,左腿自膝而断,其他部位也是皮开肉绽,唯一庆幸的是双手和脑部无损。想起这大半是拜黄公公这老阉人所赐,他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骂了一阵,却没了力气,转动眼珠打量四周,才发现天已大亮,自己身在一处密林之中,身周枝丫横折,显然是自己从高空坠下来时所砸断,数丈之外,尚有一个大坑,显然是自己落在此地,然后反弹到了这边。这显然是借物代形之法,难怪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自己也没死。自己功力全失,显然是那老阉人的手笔了,他如此作只是想教训自己一下,并非是真想要老子性命,一念至此,当即大喜过望。 一面等黄公公的到来,一面运功提气疗伤,但丹田内却依旧空空荡荡,浑无半丝气息,他这次才真的慌了起来。以他此时功力,按理无论受多重的伤,休息一阵,丹田自然吸收天地灵气重新补充元气,断不至于丹田一丝气息也无。忽地想起上次功力全失的经验,当即去乾坤袋找大鹏神亲自配的封功散的解药。 乾坤袋的开启之法,其实并不需要灵气,只需其第一任主人将封印诀打进以后的拥有人体内,而后者只要念对灵诀就可以开启,这个秘密向来不为人知,是以在梧州的时候,任冷、独孤千秋和柳青青这三大魔头才前赴后继地上当。 服过封功散解药半个时辰,丹田内依然没有半丝元气波动的迹象,李无忧心下更惊,猛地想起自己昏迷之时,那种种异状似乎与传说中的散功之状竟是一一吻合,莫非老子竟是中了别人的散功招数? 对自己下毒手的人是……牧先生!对了,就是牧先生,传言谢惊鸿的照影神功练到极处,确然是有一种将人功力化去的神奇功效,想必就是之前动手牧先生将照影神功化入惊鸿剑气射入了我体内,我未受伤时自然可以凭元气化去,但伤重功力耗尽之后,却无法抵挡照影真气,被其一一化去了苦苦修炼良久的功力……一念至此,他又惊又怒,心下却是一片冰凉。 下一刻,他破口大骂牧先生来,可惜此地无人,不然将其骂词记录成书出版,定能赚个钵满盘满。(奇书网isuu.) 一直骂到太阳落山,他几乎连抬嘴皮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见黄公公现身,心知自己猜错了,这老乌龟就算不是真想要老子的性命,也是想让老子自生自灭。但天可怜见,以前听评书,英雄落难的时候,总有美女或者世外高人来搭救,现在倒好,别说美女的倩影,连世外高人的毛都看不到一根,莫非老子纵横天下,居然算不得英雄?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一阵草木摩挲声传入耳来,李无忧顿时毛骨悚然:“不是吧,辣块妈妈不开花,这个时候和我开这个玩笑!” 下一刻,密林里一声惨叫划破了静寂:“我讨厌蛇!” 又不知过了多久,脑门一片清凉,身体渐渐舒爽,有一刻,猛然醒转过来,睁开眼,却将眼前人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却是那叫小三的童子。 “你……你别过来啊!”小三似乎很怕他,但随即却紧张地叫了起来,“你别乱动了,你的蛇毒尚未完全清除。” 李无忧咦了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多谢你!” “嘻,原来你不是傻子啊!”小三笑了起来。 李无忧苦笑,随即问起缘由。原来小三回去之后,想起自己将这傻子打得吐血,心存内疚,却不敢和家里人说,左思右想,终于决定来看一看,见他被蛇咬了,顺便就找了些草药替他解了毒。 李无忧觉得身上毒伤果然好了许多,不禁大奇,这孩子不过六七岁光景,居然懂得这些医理!细问之下,才知道老阉人带自己飞了一夜,竟已到达西琦境内的桂、惠两州交界处,这里是一个名唤月河村的小村子,小三的父亲是村里的郎中,家学渊源,多少懂得一些疗伤祛毒之法。 聊了几句,两人渐渐熟络,李无忧口水神功了得,对付这个垂髫童子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很快便骗得小三将祖宗十八代的臭事都一一交代了出来,末了更是从家里拿来清水和食物。 用过食物,李无忧让小三将他拖到村外,在一处隐秘山洞中安顿下来。 翌日有猎户入林捕猎,见此地凭空多了一个人形深坑,百思不解,后有巫祝说其夜观天象,有神人乘流星降凡,不慎坠入大地所致,全村哗然,此后日夜供奉,香火不断。有久婚不孕愚妇乘夜无人之时以手抚那人形阳根部位,次日即得孕,乡人争相模仿,据称灵验异常…… 李无忧本身医术已是不凡,这些日子来,戎马倥偬之余,更是有空就研究红袖给他的《巫医奇术》,对医术的造诣更是突飞猛进,当即叫小三和众童子帮他采些草药,慢慢平复伤势。 村人有听孩子说及这忽然冒出来的怪人,来探时发现这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说话语无伦次,多当是个傻子,看了两次,除有善良寡妇时而来接济他一下食物外,就再不管他,由他和孩子们胡闹。 如此在小三的悉心照料之下,李无忧的外伤渐渐好了,腿骨和胸口的骨节也开始愈合,渐能坐起。 每日吃些粗米素菜,李无忧嘴里很快淡出鸟来,便叫小三去偷些鸡鸭来烤,后者本对他百依百顺,却独独于此猛摇其头,坚持不肯。李无忧无奈,只得教他一些捕捉鸟兽之技,不想次日这小子就抓了一只野兔回来。李无忧大喜,当即又教了他烤兔之法,后者初试身手,居然搞得似模似样,李无忧欢喜之余,更是传了他一些医理,后者聪明绝顶,均是触一通十。李无忧赞叹不已,闲来无事,又传了他一套休习内力之法,后者初时难窥门径,但入门之后,却是一日千里,激烈猛进。 时光荏苒,如此过来一段时间,小三内力竟已能运转小周天,而李无忧自己,内外伤俱已全好,却更加肯定自己内力确然已被照影神功化了个干净。此时他重新修炼内功,只是体内断裂经虽有佛玉汁接续,但却通而不畅,他虽早已练成万气归元,全身经脉穴位皆可直接吸收天地之气化为己用,但此时任督二脉和奇经八脉皆已堵塞难通,那吸来的微弱的天地之气只有极少一部分流进丹田化为元气,想是照影神功的后遗症所致。 经脉和丹田两相连累,李无忧已与常人毫无两样,好在他自幼饱经忧患,近年来更是历经大难,心头虽然悲苦,倒也不至于呼天抢地号啕大哭。 第204章 月河村地处偏僻,与外界消息难通,李无忧通过小三等人向村人打听前线战事,只是徒劳无功,这日屈指一算,到此已是整整四十天,心知此时若再不离开,多半会被楚国霄泉的人找到,但想到去处,顿觉茫然,何去何从呢? 楚国是不能去了。萧国人视自己如洪水猛兽,而且现在萧国又被三国联军占据,兵荒马乱的,自己身无功力,实在是危险之极,也是不能去。陈和西琦都与楚国结盟,这两国也是不能久呆,看来可去的就只有渡过天河,去那鱼米之乡的天鹰或者艺术之都的平罗了。 当夜便留了一封书信给小三,乘着月色悄然离开破窑。 月河夹在密林之间,月色下,仿佛是一条玉带自黑林里穿过。李无忧功力虽失,不知为何天眼却尚在,漆黑的夜里,看任何事物也依旧是清晰无比。很快穿过邻近村子的密林,来到了月河畔。 正要过桥,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到河畔当日落地时那个人形深坑上,想起自己被黄老阉人从半空扔下来的情形,心头却是一颤:李无忧啊李无忧,人在乱世,若无本事,在哪里都是任人鱼肉,平罗和天鹰虽好,却也非久恋之家啊! 想通这一点,顿时明悟。看来眼前首要,还是恢复功力为上——只要打通了身上堵塞经脉,自己凭借万气归元从天地间吸收灵气,或者可以恢复功力。只是要打通经脉,至少需要圣人级武者或大仙级法师不惜功力才能打通,但自己认识的绝顶高手不少,肯定愿意为自己如此牺牲的,除开若蝶,怕也只有三位哥哥和四姐了,大鹏神八成肯,慕容轩原来也是有五成肯的,如今却要打个问号,任冷也要打个问号,谢惊鸿和古长天不能揣测,牧先生却是决计不肯的,黄公公这个阉人的想法也不可揣测……至于那四宗的人,云海老秃驴多半不肯,其余三宗的人,也没什么交情,大概都不会愿意为我一个废人而得罪楚国。 若蝶肯定在找自己,但此时自己不方便露面,也找不到她,唉,看来唯一可行的只有厚着脸皮回昆仑山求四姐他们帮忙了,只是回昆仑要经过楚国……靠!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子功力虽失,智力却还在,这天下又何处不能去了? 想起乾坤袋里尚有一张朱如离开时送的人皮面具,正要伸手去取,忽觉脑后一阵阴风吹来,一个凄厉的阴澈澈的惨叫声道:“李无忧,还我命来!” “什么人?”李无忧大骇,蓦然转身,一长发半遮的惨白容颜几乎没贴到了他鼻尖,一双死鱼样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妈呀!鬼啊!”李无忧惨叫一声,昏倒在地。 “喂!不是吧?这么不经吓?”那鬼却顿时慌了神,撇开头发,俯身去看,脸颊近李无忧尚有三寸,后者忽然醒来,一嘴吻到了她脸上,前者顿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个后空翻,退出三尺。 “死老公,坏死了!”那鬼朝脸上一抹,娇嗔着叫了起来。 李无忧一愣,月色下,眼前少女白衣如雪,虽是发嗔,清秀的眉目间却满是喜色,却是…… 下一刻,李无忧狂喜,大叫一声“秋儿”,扑过去将那少女紧紧拥入怀里。 那少女正是叶秋儿。 月光淡淡,河水潺潺,伊人幽香直沁心脾,李无忧一时只觉相逢在梦,恍如隔世。 此时无声胜有声。 正自沉醉,忽有人很不识相干咳了两声,叶秋儿猛地一窘,一把推开李无忧,躲到一边去,后者一愕,转过头来,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仙风道骨的少年道士。 李无忧顿时火了:“靠!小兄弟,你知道不知道这么鬼鬼祟祟的很容易吓死人的?看你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怎么就不知道学好,偷看大人亲热?来,乖,叔叔给你银子买糖吃,哪凉快哪呆着去!” 少年道士苦笑着摇头,看了看叶秋儿,似乎希望她说话,后者却轻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来了个不理不睬。道士又是一阵苦笑。 李无忧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碎银硬塞到道士手里,边将后者推了出去,道:“好了好了,拿银子买糖去!下面的内容少儿不宜,以后有空回去找你母亲大人请教!” “扑哧!”叶秋儿忍俊不禁,终于笑出声来,“李大侠,你可真是够胆子,百年来,你可是第一个敢如此和我师父说话的人呢!” “师父?”李无忧吓了一跳。正自一呆,忽见一人走近,边走边叫道:“师父,叶师妹,原来你们在这啊,害得我一阵好找……咦,这不是李少侠吗?可找着你了!” 李无忧觉得那人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迟疑道:“这位兄台是?” “哈哈,少侠果然贵人多忘事,在下玄宗大虚门下马翼空,上次航州天下武林大会,曾领教过少侠高招的!” “哦!是你啊……”李无忧终于想了起来,然后指着那年轻道人,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迟疑道,“这位,这位、小,小,前辈莫非就是尊师太虚道人?” 那少年道士苦笑道:“莫非我这样子真的不像世外高人吗?” “不像!”李无忧斩钉截铁道,随即却是一脸崇敬,“怎么能说像呢?根本就是嘛!看前辈你神光内敛,骨骼清奇,一举一动莫不合乎天地生灭之理,晚辈可真是太笨,居然没有想到前辈道法通神,已达返老还童之境,以凡夫俗子之眼光来揣测前辈,真是该死,该死!” 太虚子苦笑着摸了摸鼻子,马翼空笑道:“李兄真是会讲话,难怪秋儿会那么喜欢你,天天苦缠师父,十年没出门一步的师父也熬不过她,陪她千里迢迢来陈国来找你!不过李兄,这一举一动莫不合乎天地生灭之理?这也未免太玄了吧,我跟了师父十几年了,怎么就从来没看出来呢?” 李无忧心道:“别说是你,老子都还没看出来呢!”口中却道:“马兄这就不懂了,所谓大道无形,太虚前辈的举动正因合了天地之理,是以无形无迹,马兄日日受前辈熏陶,久处芝兰之室而不觉其香,才不容易轻易看出,我却是旁观者清,是以明白!” 叶秋儿不屑道:“切!我看大师兄是久处茅厕之间而不觉粪臭,你是久处马厩之中而不觉马屁之臭吧!” 童言无忌。太虚子与马翼空尴尬一笑,李无忧也笑,心头却发誓有空一定要好好整治一下这小妮子。 众人又说了一阵废话,太虚子收敛笑容,对叶秋儿和马翼空道:“你们俩在这继续监视那妖女的行动,李贤侄,请跟我到这边来,有些事我想和你说说。”说完自掉头朝河边走去。 叶秋儿望了望李无忧,欲言又止,后者笑道:“别担心,相信我!” 过桥到了村外,李无忧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前辈何以教我?小子洗耳恭听!” 太虚子道:“无忧你可知我道门修行之宗要是什么?” 李无忧想不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诧异之余,却还是恭敬道:“是求窥破天道,达天人合一,与天地同寿,日月齐辉!” 太虚子点了点头,接着却又摇了摇头,道:“你说得不错,只是我们却一直做错了,并一错再错。老子著《道德经》的本意是想告诉世人顺其自然,莫与自然对抗,后世弟子不孝,却借其中所载功法创立道门,来求长生,真是缘木求鱼,何其愚蠢!” 这个道理李无忧曾听大哥青虚子说过,但据后者说他也是近三十年来才领悟到这一点,没想到这个太虚子不过百岁,居然已懂了,真是有大智慧的人,当即道:“前辈见识非凡,晚辈真心佩服!” “真心佩服?呵呵,明知故犯的人又有什么值得佩服的了?”太虚子苦笑,“你或者还不知道,秋儿是我请吟霄、可人他们出手从你营中劫走的。” “什么?”李无忧着实大吃了一惊。 “你可知为何?” 李无忧很快冷静下来,想了想道:“以前辈的见识,自然不会以为我偷了你四宗的秘笈。你人称‘情道’,想必年轻时也是风流潇洒,曾因情多误美人吧,不想让秋儿步你那些红颜知己的后尘?” “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太虚子又笑了笑,“真相你不肯说,我就厚着老脸替你说吧!其实抓秋儿回来,确然是我陈国三皇子的主意,他本意是想借此威胁你,好在打下萧国之后,多取一些地。”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李无忧叹了口气,同时心下也是一阵明悟,如今自己杀了靖王,再也不是楚臣,叶秋儿这步棋那是再也用不上了,陈羽和太虚子索性卖自己个人情,让太虚子带人来找自己,这里面的拉拢之意,可谓再明显不过了,只是事情未必真能如他所愿吧! 果然,却听太虚子又道:“无忧,你是聪明人,我来此的目的,我不说,你也知道。你意下如何?” 李无忧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前辈,无忧身遭大难,如今已是心如死水,再也无心兵戈之事,只想找个世外桃源平淡渡过此生。秋儿若是愿意跟我走,请前辈成全;若她不愿,请前辈代我照顾。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暮色栖桥坡,停舟看寂寞。渔唱三更多少事,浮生江心自蹉跎。难悔北来归剑早,胡马窥江左。秋夜看天河,渺渺江流,寂寂雕弓,时时怅旧波。”这半阕词传为苏慕白挂冠后所作,新月下,太虚子吟啸之音颇低,但和着月河里的流水声,岸上秋风过草声,自有一番说不出的苍凉刻骨,李无忧本非真的已对万事淡泊,闻之怅然若失。 太虚子乘热打铁道:“苏前辈虽是楚国人,却甚得我玄宗门敬仰。 第205章 你是他徒弟,想必也明白他毕生之志,非在大荒,乃是彻底平复古兰,让后世子孙能不处强敌威胁之下,永世平平安安。你是他的传人,怎可稍受打击便意志消沉?‘渺渺江流,寂寂雕弓,时时怅旧波’,那种滋味,可并不好受。” 李无忧笑了笑。太虚子也许是个很好的说客,可惜他依旧搞错了件事,自己并不是苏慕白的徒弟。但这个问题却不能说,是以他只是道:“哀莫大于心死,晚辈对这些居上位者的人心已看得很透,这天下姓陈还是姓楚,和我已再无关系!” “是么?”太虚子狡猾一笑,“你一手所创的无忧军如何了?云州是不是已经破了?你那几位红颜知己又如何了?这些你都不想知道吗?” 李无忧默然半晌,终于道:“无忧军是生是死,都已非我所能掌握,云州破与不破,也和我无关。只是她们的下落,前辈若是知道,还请赐告!” 太虚子叹了一声,道:“果然是个情种!不过无忧,非是我现实,想秋儿是我玄宗最杰出的弟子之一,你若无一个显赫的地位,叫我如何将她许你?” 李无忧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年,闻言顿时一窒。玄宗门非但在江湖上尊崇之极,在陈国朝廷也是地位显赫的,门下弟子婚嫁的都必然是与之有对等身份的人,不是在江湖上名动一方的豪杰,就是各国政要,李无忧若是甘于寂寞,去隐居避世,即便太虚子肯成全他们,玄宗门中长老们也未必肯答应。其实这样的情形,还可以推到小兰的身上,慕容轩怕也是知道靖王这个楚国太子要对付自己,才改变初衷要将小兰嫁与靖王。想到小兰,他忽然发现,小兰和秋儿很多地方竟是惊人的相似,一般天真率直的性格,一样显赫的出身,都是对自己一见钟情,最后却注定要离自己而去…… 正自伤神,却听太虚子又道:“秋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也固执。我将她抓回来,固然是受了三皇子所托,但却也是希望能让她和你彻底的了断——一个男人有多个女人,自可说是风流,只是对那些女人而言,却未必是件幸事。唉……她却以死相逼,我无法,才带她出来找你!这短短一月间,我们从秦州一直找到了航州,又从航州找到了这里,她可是吃够了苦。” 听到航州两字,李无忧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天下最危险的地方通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玄宗追踪之术冠绝天下,但人海茫茫,漫无头绪,他们先从航州找起,乃是有大智慧的人的明智选择。 太虚子见他不语,只道已经动心,当即又道:“大丈夫处世,斗的并非匹夫之勇。你今日功力虽失,但头脑却在,自可恃之纵横天下,何必于枝末耿耿于怀?再说了,我观你气色,有经脉堵塞之兆,若能打通经脉,恢复功力未必无期。” 听到最后一句话,李无忧心头顿时一动,正色道:“前辈愿意助我打通经脉?”这话问得虽然简单,但其言下之意却有深意。打伤李无忧的是谢惊鸿的弟子,打通李无忧的经脉,从某种意义上说那就是与天下第一高手谢惊鸿为敌,另一方面,李无忧杀了靖王,助他则是与楚国为敌,将来陈楚交兵,若陈国兵败,楚国大军压境,难保陈国朝廷和玄宗门不会迫于压力,舍车保帅,作出牺牲太虚子而换取楚国退兵等等权宜之计。 太虚子却不说话,探手抓起李无忧的双手,一寒一热两道真气便注了进来,后者暗自摇头苦笑:“怎么和大哥一个脾气!” 奇的是太虚子那两道真气在李无忧体内流动却通畅异常,浑无半丝阻力,两人的脸色都渐渐地变了,最后太虚子长叹一声,道:“谢惊鸿真神人也!”看李无忧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愧疚。 李无忧洒然一笑,道:“得失由心,万事随缘,前辈不必放在心上。” 太虚子正要说什么,却见马翼空飞掠过来低声道:“师父,那妖女来了!” 太虚子点了点头,道:“你先和秋儿稳住她,我和李少侠马上就到!”马翼空领命去了,李无忧苦笑摇头道:“前辈你自去吧,我帮不上你什么忙,这就走了。秋儿那里麻烦你给她说,就说,说我对不起她。”语罢掉头便走。 “走?你要走去哪里?”太虚子笑了起来,“四大宗门,三大魔门的人已将这村子方圆十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你以为你走得出这个村子吗?” “前辈又何必唬我?”李无忧淡淡一笑,“晚辈何德何能,怎么担得起这许多高人的看望?”话毕再不废话,转身朝村外走去。 “歃!”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随后一声惨叫“妈呀”响了一半戛然而止。 太虚子轻轻一抖道袍的双袖,十余枝利箭掉了出来,转身见李无忧一脸惨白,好心道:“无忧你没事吧?” 第七十一章重会伊人 “没事!”李无忧迅疾恢复正常,淡淡一笑,潇洒地摆了摆手,“本帅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毛毛雨还未放在心上!” “歃!”一阵箭雨飞过,有人趴在地上手足乱抖:“妈呀,各位好汉,大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吧!” 太虚子先是目瞪口呆,随即暗自大摇其头:“功力失了,却连胆子也丢了,这样的人也被世人捧上了天,当真是当世无英雄,方让竖子成名!”想归想,却走过去将他扶起,朗声对彼岸林中喝道:“各位皆是成名人物,一个时辰未到,莫非竟已等不下去了吗?” “嘿嘿,牛鼻子,老子不是等不下去了,只是李小子可也是今晚的主角,想这么轻易地走掉,咱们可是谁也不会答应!你劝他还是安分点,否则别怪我们无情!”林中一人怪笑道。 “任冷!”李无忧猛地叫了起来。 “靠!你这臭小子真他妈是个怪胎,老子明明运功改变了声线,你居然还可以听出来……”任冷嘀咕着,声音却渐渐小了。 “太虚兄,你和李少侠还是快些行事的好,若是迟了,小妹可也担待不起。”林中一个柔弱的女子声音又传了出来。 “嘻嘻,太虚道兄,燕仙子等不及,我柳青青可是很有耐心,你们不妨慢慢行事,等李无忧和寒山碧的儿子都出世了再通知我们进去也不算迟!”又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但李无忧已经无暇分辨这是不是柳青青的声音了,而之后似乎还有人说了一句俏皮话,他却也不记得是谁,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寒山碧”三个字在回旋不觉,原来他们说的妖女,竟然就是阿碧,只是……只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劳烦各位再少待片刻!”太虚子虚恭了一礼,转身带着已经目瞪口呆的李无忧离了石桥,穿过密林,朝村中掠去。 太虚子边飞边道:“今次正邪两道,七派联手,为的是追踪你那位红颜知己,寒山碧姑娘。其实我本来也料不到你会在这里,只是我们刚在航州不久,门下弟子就传来消息说有人看见寒山碧和你在这月河村现身,这才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 李无忧此时已然恢复冷静,奇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找寒山碧,我在这一个多月怎么从来没见过?” “嘿!”太虚子笑了起来,“你功力已失,自然是看不到她了!只不过,我听说这一个月多来,霄泉已经派了五批人到过这个村子,若不是她,你以为你还有命在?她却也因此而暴露了她的行踪,四宗和魔门的人也就此盯上她了,只是大家互相牵制,各自都隐而不发罢了!” 李无忧惊了一惊,这么多敌人觊觎在侧,我却一点没有察觉,可说是十分无能了,却复又想起一事,道:“你们找我或者可以向楚问邀功请赏或者别的什么目的,但禅林或者有找阿碧麻烦的理由,其余三大宗同气连枝,或者可以为虎作伥,但魔门的人是吃饱了撑的么,居然也来凑热闹?再说了,对付一个寒山碧,即便你们不知道我功力尽失,怕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一起出马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能让这么多人紧张的宝贝,一定是非同凡响了?” “嘿嘿,岂知是非同凡响那么简单,简直可说是惊天动地!”太虚子笑了起来,声音居然微微有些颤抖。 “那是什么?” 太虚子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忽地停下身形,正色道:“今次正邪两道为求夺宝,将会不择手段。为了秋儿,我厚着脸皮使出诈术才得以最先进村和你率先沟通,无忧,你这人至情至性,希望不要自误误人。” 他说得虽然隐讳,李无忧却终于听出了来龙去脉。原来最先找到自己的居然是久未露面的阿碧,而她到此之前似乎得到了一件旷世奇珍,搞得四大宗门和三大魔门的人都极其紧张,精锐尽出前来夺宝,只是在进村之前,这些人互相牵制,谁也不肯让别人先进,但却也不愿意互相拼斗而让他人渔翁得利,于是采用了类似抽签的法子,最后却是太虚子这一系的人得胜,率先进来了。 是什么样的宝物,居然引得黑白两道破天荒地携起手来? 他心念百转,表面却笑道:“前辈多虑了,我与那妖女其实并无瓜葛,一直都是她自作多情而已,此次见面之后不兵戎相见已算是客气,又怎会不顾自身安危,白白为他送了我的小命呢?” 太虚子将信将疑,却也不点破,抓起他再次飞掠,很快到了一处临河的山崖之上,崖上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屋透出昏黄的灯火,李无忧识得这里正是村中唯一的神庙。 叶秋儿和马翼空二人正神情紧张地守在门外,见到二人到来,正齐齐松了口气,忽听屋中一人笑道:“可是玄宗太虚前辈来了? 第206章 请进来吧。”语声清脆,一如珠玉,却正是阿碧的声音。 太虚子道声佩服,推门进去,马翼空随着跟进,李无忧正自发呆,叶秋儿却走了过来,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拽了进来。 西琦人虽也信奉创世神与五大神,但却因马背民族的关系,也信封一些自己创造的偶像神,并一厢情愿地将其与创世神拉上关系。这个神庙里所供奉的便是西琦神话传说中的英雄达尔戈,李无忧闲暇之时,曾到这里看过,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月河村这个民风淳朴的小村,居然也信奉达尔戈这样的战争之神。 破败的神庙纵横各十丈,高五丈,看来宏大异常,但庙里除了正中心一个高达三丈的巨大达尔戈塑像和塑像前的三个蒲团之外,再无他物,整座神庙显得空空荡荡,说不出的萧瑟。但这个仲秋的凉夜,那长发如云白裙飘雪的女子,就那么随意地背立在神像下,整个大殿倏然温暖起来。 “阿……阿碧!”李无忧吃力地张了张嘴,发出一声轻轻的呓语。那白裙女子半露的双肩微微颤了一颤,蓦然转过身来。刹时四目相对,两处痴呆,一般复杂心情,是相思之苦还是重逢之甜,是别来伤心还是觅处彷徨,寻寻觅觅,觅觅寻寻,波哥达峰顶李无忧决绝而去,别来已是两月有余,二人各经风霜,再相顾时,却均已非当时少年,各自相顾一笑,千言万语却已了然于心。 “原来这位就是碧姐姐,小妹常听相公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是天仙化人,天生的美人!”叶秋儿碎玉一般的声音响起,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终于荡然无存。 李寒二人这才想起眼前有人,寒山碧目光左移,落到叶秋儿和李无忧互挽的双臂上,微微滞了一滞,轻笑道:“这位妹妹是?” “玄宗门下叶秋儿见过碧姐姐!”叶秋儿脱了李无忧的手,躬身施了一礼。 “原来如此!”寒山碧微微笑了一笑。 笑声落在李无忧耳里,不知为何竟是微微有一丝悲凉,他想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却凝滞难语,一个“我”字出口,后面却没了声息。 正自黯然,却听寒山碧笑了一声,大声道:“天下男儿皆薄幸,总将新人换旧人!这句话,我终于是信了!李无忧,你很好!当日波哥达峰顶说要与我长相厮守,今日却带着你的新娘子来杀我,你……你可是对得起我?” “不……我……”李无忧刚想说什么,耳际已是风声锐起,却听太虚子大喝一声“闪开吧”,身子已不由自主地向左侧撞去,但刚飞出丈许,却如撞到一道软墙上,猛地被弹了开来,身形未定,却听耳畔一声掌劲相交的炸响,人已经撞入一个软玉温香的所在,一阵熟悉的幽香蓦然钻入鼻息。 “嘻嘻,相公,原来你心里还有奴家啊,这么性急就朝人家投怀送抱!”寒山碧一招得手,顿时嫣然一笑,情深款款,引得叶秋儿将信将疑,侧目而视。李无忧一时答是也不成,不是也不成,只能摇头苦笑,作声不得。 太虚子恼寒山碧不打招呼,便出手硬抢李无忧,与寒山碧对掌时暗中使了七成力,但却两人依然秋色平分,当即吃了一惊,暗道这妖女年纪轻轻的,功力竟也已达致圣人级,今日之事,看来棘手之致。他自重身份,当即收招还式,道:“寒姑娘,如今你已是众矢之的,你抢得李少侠又能如何?不过是为他多惹些杀身之祸而已!你若是信得过贫道,将他交与我,我答应你护他周全,岂不比跟你一起送死的强?” 叶秋儿亦道:“碧姐姐,如今你自身难保,何苦一定要连累相公?” 寒山碧咯咯笑道:“你们能维护他的安全,莫非我就不能吗?秋儿妹子,你想和我抢人就明说,何必用这样卑鄙手段?呵呵,不过我劝你还是别乱动,否则我大不了一掌宰了这负心之人,咱们一拍两散,谁也得不到他!” “不要!”叶秋儿吓了一跳,“我不乱动,他暂时交给你保管好了!” 这话将场中几人全都逗笑了,李无忧闻言好笑之余却觉一阵悲凉,什么时候名动大荒的雷神李无忧竟然落得要他人保护,辗转于妇人之手了! 太虚子干咳一声,说道:“寒姑娘,莫非你真的以为你能够带着李少侠逃出我们的包围?” “呵,寒山碧虽然愚钝,但还不至于如此天真……”寒山碧看了看李无忧,娓娓说道,语声至此,却猛地一陡,“更深露重,各位若不嫌弃,便请进来一起暖和暖和吧!”说时纤手一扬,于空虚划了个圈。 “轰!”地一声巨响过后,神庙四面的石墙和天花板同时洞开,皎洁的月光透了进来。石墙消失的地方,多了四组人马,数十人看似随意的站位,却将这小小的神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寒姑娘,快将东西交出来,龙某向各位前辈说个情,或者诸位宽宏大量,能放你一条生路也不一定!”北面一人大声道,李无忧侧目看去,却是老相识,禅林龙吟霄,身旁一名美女顾盼流兮,正对自己嫣然一笑,却是天巫传人陆可人。龙陆二人身后,分别是一群身着黄色袈裟手持长棍的白眉和尚和一群如画美女,美女之中,有两人叫柳容和夏倩,却是在航州的比武大会上见过,显然禅林和天巫这次行动也是精锐尽出了。 却听一人娇笑道:“龙贤侄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居然这么轻易就替我们这些老家伙作了主,真应了那句老话‘天河后浪推前浪’,看来我们这些前浪都该死在沙滩上了呢!”声音自南面传来,说话的却是魔门无情门主柳青青。她身后五位年纪甚轻的俊男美女俏然而立,李无忧功力虽失,眼力却在,一眼便看出这些人功力虽然略略不及柳青青,却无一不是江湖中千挑百选的顶尖高手,暗想难道这就是无情五老? “柳前辈,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一会拿到东西怎么都要见分晓,那么多废话作什么?”东面一人不屑地冷冷哼了一声,这次不用看,李无忧已经知道是任冷。任冷身边并无旁人,也不知道是天魔门的人都埋伏到了外面,还是任冷狂傲惯了,自持武功,不屑带人前来。 西面没有人发话,但李无忧依旧扫了过去,首先落入眼帘的却是面有愧色的文治,文治的身边,是一名与文载道容貌依稀相近的儒衫中年人,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当今正气盟主文九渊了。二人身后是一群长袖儒冠的书生,显然是正气盟的精锐弟子。 见此李无忧深深吸了口气:“正邪两道齐集于此,好大的场面!这个死阿碧,到底又惹了什么祸?” 却听太虚子冷声道:“各位都是成名人物,答应贫道要等一个时辰让我处理这件事,怎么这么快就出尔反尔?” 三大宗门的人都是略略脸有愧色,但魔门中人却神色如常,丝毫不以为意。 最终还是陆可人道:“太虚前辈,那东西本来最初是属于你玄宗门的,所以我们是答应给你一个时辰绝对没半点要反悔的意思。大家都到这里来,只是怕妖女狡猾走脱,来给你压阵而已!你千万莫会错了意!”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却说得冠冕堂皇,众人皆是暗自松了口气,随声附和。太虚子见此淡淡笑了一笑,不再作声。 见众人谈笑之间已然向圈中逼近了三尺,寒山碧一手举起,冷冷道:“你们再过来,再过来我就将李无忧杀了!” “你杀就杀了!一个小白脸,关老子屁事?”听到这样不负责的话,李无忧只差没气得吐血,一眼看去,果然就是任冷这老匹夫。 “是么?”寒山碧淡然一笑,猛地一掌击向李无忧头顶,同时喝道,“既然大家喜欢,就让苍引随着他烟消云散吧!” “慢!”数十人惊慌失色,同时高呼。但寒山碧却毫不理会,这一掌依旧无半分迟疑地朝李无忧头上落去。 “啊!有人谋杀亲夫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李无忧大骇之下,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扑通!”人倒了一片。 “冤家!”寒山碧娇笑着啐了一口,落到李无忧头上的玉手却变做了温柔抚摸,“人家还等着你娶我过门好好伺候你呢,怎舍得轻易杀你?” “难说!”李无忧抗议似地大声叫了起来,“那苍蝇明明就不在我身上,你却陷害我,是不是想让我当你的替罪羊,你自己却逃之夭夭?”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心头一动,而寒山碧脸色却顿时变了,冷声道:“既然不愿意帮我,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一落,众人便觉眼前一花,惨叫声中,李无忧的身体已朝空中飞去。 惨叫声中,李无忧的身体朝空中飞去。 众人万万料不到寒山碧这妖女居然狠辣如此,刚刚还柔情蜜意,转瞬间见无利用价值就弃之如废物,眼见李无忧朝空中飞去,都是大声惊呼救命,却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不是被别人袭击就是寒山碧让被别人抓了去,叫声越大,足下越稳如磐石,数十人仰望星空,竟是谁也没有去追。 “老公!”忽有一人惊叫一声,白影一闪,风驰电掣一般追了上去。众人定睛看时,却是叶秋儿。 “哪里走?”“留下吧!”却听两人同时叫了起来,只是前者是一声冷哼,后者则是一声嬉笑。同一时间,一人猛地扬掌朝神像击去,而另一人则发出一道黄色剑气朝神像左侧三丈高空射去。 “铛”一声金属交际的钝响,剑气纵横,火花四溅中,一道白衣人影显出身形,随即硬生生被逼得落下来,正又是一个寒山碧。 第207章 这个寒山碧落地之后,先前立于地上的寒山碧便抄这边横移过来,移动之中,身影渐渐变淡,最后两个寒山碧合为一处,与先前无异。 “分身术!”有人正自惊叫一声,那神像同时发出一阵嗡鸣闷响,一道蓝色人影自石像中蓦地滚了出来,却是本已该飞上天去的李无忧。 这个时候,空中叶秋儿一把抓住“李无忧”,入手却是一块小石片,而李无忧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落回地上,却见李无忧已然跌坐寒山碧身旁,正愁眉苦脸道:“死阿碧,老子早说过这招行不通的了,这不被人识穿了吧?”小丫头一时茫然不解,呆在原地。马翼空过来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慰,暗自却是摇头不止:“小师妹武功虽高,但论及心机,却连一个幼童都不如!今后如何在李无忧的妻妾群中立足?” 寒山碧挨了骂,却不以为忤,反是嫣然笑道:“魔门中人人各自为战,要柳掌门和任门主这对冤家联手对付两个后生小辈,别人一辈子也未必能盼来的福气,咱们俩一次占了个全,你还唠叨个什么?” 出手的正是柳青青和任冷。方才一掌裂开四散石墙之时,寒山碧顺势从身畔的石像上削下了一小块石头,看似将李无忧推了出去,其实是使了个借物代形的障眼法,同时以无上妖术反手将李无忧溶入到了身侧神像之中,同时她自己施展出魔门分身术逃走,不想瞬间便被柳青青和任冷同时看穿,并破了法。 听寒山碧如此说,诸人都是齐齐一惊,而深谐二人恩怨的李无忧更是暗自叫苦:“奶奶个大西瓜,任冷恨柳青青入骨,这次为了那只苍蝇,竟心甘情愿地与后者联手,难道那只苍蝇还是黄金苍蝇、钻石苍蝇,狗屎苍蝇不成?等……等,苍蝇,苍引,他们说的是古琴苍引!”在北溟之时,他听慕容幽兰和朱盼盼论及神器仙器之属,说到流落人间的神器时,除开倚天剑和破穹刀外,还有一张叫苍引的古琴和一件魔化的神器蚩尤刀,威力也是惊天动地,足以与二者相抗。是了,阿碧所带的若非就是那张苍引古琴,又如何能引来正邪两道趋之若鹜并破天荒的联手? 正自沉吟,却听任冷道:“碧丫头,你不必出言相激,这场中六十三人,除开李无忧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子外,都是冲着苍引来的,又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分解我们联盟的?识相的就快乖乖交出来,免成众矢之的!” 寒山碧咯咯笑道:“任前辈,你们兴师动众来追我,难道就不怕被人愚弄……若那苍引根本不在我身上又如何?” 任冷尚未说话,却听一人已道:“寒姑娘说笑了。月前三国围攻云州城,萧帝忽然带五万萧兵现身城外,联军伤亡惨重,姑娘却现身力挽狂澜,免了联军全军覆没之厄。此事大荒消息灵通人士皆知,莫非姑娘以为还能够瞒天过海吗?”声音柔和温厚,却又铿锵有力,其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大威严,让人不可正视,却是正气盟主文九渊。 久处乡村,几与外界隔绝,李无忧本以为自己已彻底置身战火纷飞之外,乍闻前线战况,心头却忍不住一颤:“联军竟然败了!却怎么会败了?寒士伦他们又如何……”身侧的寒山碧看了他一眼,对文九渊笑道:“文前辈是天鹰国的人,我是不是救了三国联军,和你老人家又有何干系?” 文九渊微微皱眉,却还是道:“寒姑娘又何必明知故问?当日三国联军围城之人不下七十万之众,且尽是精锐,萧如故只带了五万人马来袭,却能将其一一击败,凭的可不就是破穹刀吗?” 听到“破穹刀”三字,场中诸人除李无忧外虽然都早已知道这个消息,但此刻却是和李无忧一样猛地一颤,而后者更是心念电转:据大哥说破穹刀明明要再过两年多才能出世,为何竟是提前了?出世也就罢了,却偏偏落到萧如故手中,他奶奶个大西瓜哦…… 新月如钩,夜深寂寂。一时间,众人或震慑于破穹之威,或想到月前那场大战,一时谁也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文九渊先叹了口气,道:“据说当时破穹刀一出,天地变色,萧如故连出十刀,而每一刀挥出,均有破碎苍穹之力,一刀即杀千人,十刀成万!联军不战自溃,疲于逃命,自相践踏,死伤无数!萧如故率军追出百里,七十万大军所剩不过三成,这个时候你携苍引古琴如仙而降,硬是凭借琴声连挡萧帝三刀,将其重伤,二十万残存联军才得以各自回国。”说到这里,他弯身深深朝寒山碧鞠了一躬,在众人诧异莫名眼光中,缓缓续道,“无论姑娘初衷如何,文某都代大荒百姓谢谢姑娘阻止了一场杀孽,避免更多生灵涂炭。” 众人先是被他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却是一片彩声如雷,正道中人纷纷赞誉其大仁大义,竟肯为了天下百姓向一个后生晚辈魔门妖女行礼,魔门中人反响虽不激烈,但也多少有些佩服他能放下身段。 “假惺惺!”忽听一人冷冷哼了一声,仿佛是油锅里滴了一滴水,立时引起轩然大波。众人怒目看去,却见说话的正是天魔任冷。 文治见父亲受辱,顿时大怒,厉声道:“任老魔,你说谁?” “谁搭腔我就说谁!” “你……”文治更怒,手指猛朝配剑剑柄摸去,却被文九渊轻轻一拂,手腕一麻,剑再拔不出半寸。 文九渊摆摆手,让众人静了下来,方道:“九渊自做自己该做的事,旁人愿怎样看都在自便,各位无需理会!” 太虚子叹道:“正气文家,以文载道,毁誉随人,果是先贤遗风!贫道佩服!” 龙吟霄也道:“文前辈胸襟广阔,难怪敝师祖论及当世豪杰,对前辈推崇赞叹不绝。” 陆可人笑道:“话都被师伯和龙师兄说完了,可人还真不知该说什么了呢!不过古人云‘胸有诗书气自华’,今日得见文前辈,这话晚辈算是明白了。” 文载道大见惶恐,忙谦虚地连说“过誉”,正道众人齐声附和,纷纷赞文九渊胸襟广阔,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李无忧见此暗自叹了口气,心道:“文九渊这人,若不是大贤大圣,就是大奸大恶了!无论是哪一种,今日的事怕都不能善了。”一念方毕,转瞬却又失笑,“这场中哪一个人又是善类了?老子现在的实力是一个都应付不了,还是静观其变吧。” 任冷本想再说什么,却见柳青青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终于没再吭声。四宗众人溜须拍马一阵,也各自冷静下来。 寒山碧明眸善睐扫了诸人一眼,笑道:“我魔门中人向喜捕风捉影也就罢了,文盟主、太虚掌门都是德高望重的正派豪杰,龙兄和陆家妹子也是江湖中的年轻翘楚,见识非凡,莫非竟也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说?我若有苍引在手,岂容得你们对我和我相公如此无礼?” “那只是因为你与萧如故一战,两败俱伤,此时你已无法使动苍引罢了!”文九渊尚未说话,一个悦耳的女声自北面由远而近,到“了”字吐毕,一个翠羽绿衫的女子已落到陆可人身畔。 “师父!”“燕前辈好!”陆可人和龙吟霄同时躬身行了一礼。 李无忧记起方才在树林里听见柳青青叫了声“燕仙子”,之后却没见她与陆可人一起现身,莫非眼前这风华绝代正值妙龄的女子莫非竟是年已近百的天巫掌门燕飘飘? 寒山碧瞥了燕飘飘一眼,笑道:“哟!原来燕掌门也来了,看来小女子的面子倒真是不小呢!呵,错了,是苍引的面子才对呢。”语声至此一顿,白裙一绕,身体转了一圈,眼光迅速扫了众人一眼,复嫣然笑道,“即便事实真如燕掌门所说,不过各位,小女子依旧有一事不明,不知各位能否给我解释一二?” 看她明眸顾盼,人人均觉其清丽眼神是独独落到自己身上,无论男女老少,均为其绝代风华所慑,竟同时一滞,除有限数人外,均是莫敢与之直视。 文九渊见此微微一笑,朗声道:“姑娘但说无妨!”发声时却暗自运上了浩然正气,场中为寒山碧风华所迷醉的人同时一怔,回过神来,暗叫了声惭愧。 寒山碧浅笑盈盈道:“各位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想来也都是讲理之人吧?我魔门中人唯强是尊,要强抢我苍引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文盟主,你们动辄仁义满口,今日小女子就和你说说仁义。这古琴苍引是小女子最先找到,乃是我家传宝物,各位如今却联袂来抢,是不是不仁?我力挽狂澜免了大荒兵灾,你们不知感恩,却反恩将仇报地联合我魔门中人来抢琴,是不是不义?各位若还尚存一分廉耻之心,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事,还有脸站在此地么?” 四宗的人来之前虽都有被讥讽的心理准备,但寒山碧绵里藏针,话里并无任何脏字,却将诸人都骂了个狗血淋头,多是惭愧不堪。 文九渊摇头道:“姑娘此言差矣!你所说的只是小仁义,我们讲的却是大仁义。你于大荒百姓有恩是不假,但你力挫萧如故,其实只是北上去追寻李无忧的下落,适逢其会罢了!魔门中人嗜杀成性,寒姑娘于此更是颇负盛名,苍引乃上古神器,若由你掌控,难保不引来血流成河!我们强行向你暂借苍引保管,固然是有失仁义,但却是为更大的仁义,虽是不得以,却是必须为。” 文九渊神态诚挚异常,语气恳切,这番话本是听来强词夺理,但由他说来却自有一番道理,无人能怀疑这不是他肺腑之言,四宗的人各自点头。柳青青与任冷对视一眼,各自微微摇头苦笑。 第208章 寒山碧淡淡一笑,眸光望向了李无忧,后者当即大声道:“阿碧啊阿碧,你这个蠢丫头,人家都摆明车马要来硬抢了,别说强词夺理,便是指鹿为马也是应该的嘛!你还非要和人家讲什么道理,这不是自己找郁闷是什么?” 刚刚感觉良好的四宗弟子闻言都是齐齐汗颜,毕竟大道理虽然人人会说,但事实摆在眼前,却是胜于雄辩太多,柳青青和任冷却都是一阵偷笑。寒山碧似乎恍然大悟,道:“还是相公英明啊!好了,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诸位想一哄而上还是一个个来,不妨说来听听,小女子夫妇人单势孤,却也不会怕了各位,相公,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寒姑娘英雄本色,自然不惧强权,小弟身单体薄,命贱得很,恕不奉陪了!”李无忧干笑着,全然不顾寒山碧诧异目光和众人鄙夷眼神,转身朝任冷处行去,“任大哥,咱们兄弟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你不会不让小弟置身事外吧?” “李兄弟,咱们兄弟情深,你选从我这走,是看得起我,老哥哥我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任冷和声细语,一脸真诚,话说一半却猛地一扬掌,正自满脸喜容的某人立刻无端飞了起来,砸中神像,跌落下来的时候却听见任冷后面半句话,“不过这次找你的正主是四大宗门,你得先问问他们才成啊!” 寒山碧摊摊手,浅笑道:“好相公,我早说过这行不通的,这下丢人又现眼了吧?” 李无忧吐了口血,觉得很受伤,当即怒道:“靠!好你个天魔,做了四宗的走狗就明说嘛,非要他妈的搞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才爽啊你?” 任冷淡淡一笑,不发一语。燕飘飘望了文九渊、太虚子和龙吟霄一眼,复对李无忧道:“李少侠,听可人说你懂得我天巫的朱雀火羽、三昧真火,而龙贤侄又说你会禅林失传已久的法术片叶须弥,而据云海禅师说,你更精通我四宗的十面埋伏大阵,你对此事的解释是说你是苏慕白前辈的传人,但昔年我四宗给苏前辈的典籍之中却并无这些法术,很明显你不是苏前辈的弟子。今日你若不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不计较你和寒姑娘的关系,我们也不会放你离开!” 此言一出,不单四宗的人,连柳青青、任冷和寒山碧等人也是露出了好奇神色。近半年来李无忧如彗星般崛起,其出身江湖上早传得沸沸扬扬,各种无稽传说甚嚣尘上,而且每月翻新,只差没说李无忧是四宗祖师转世成一人了,只是谁也搞不清楚其中真假,如今终于可以听见他本人的回答,均是颇为兴奋。 “恩哼!”李无忧清了清嗓子,露出一本正经神色,“看来这个问题不说清楚,各位朋友一定会寝食难安,是以小弟决定今次就当着四宗和魔门的面,一次性解释清楚。七年前,小弟途经昆仑山,在一处山崖下奇怪地睡着了,梦里遇见一个怪老头,非说我是千年难遇的奇才,又是毒打又是求爹爹告奶奶地死皮赖脸要教我一些好玩的东西,还威胁说不我若不肯学,他就找根裤腰带上吊。大家也知道的了,小弟我一向慈悲为怀,怜悯他这一把年纪不容易,人家又那么有诚意的样子,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他了,和他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知一觉醒来,那些东西就好像在我脑子里生了根一样再不能忘记,身边还多了一堆破烂……我在昆仑山中呆了七年,才将这些东西学会,谁知道我一出山,你们却说那些都是你们四宗的不传之秘,你们问我那人是谁,我又问谁去?” 众人虽然均知道李无忧的出身一定很奇特,万万料不到居然是一场大梦就学会了四宗武术,一时半信半疑,各自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好半晌,才听文九渊道:“敢问李少侠,尊师容貌如何?” 李无忧摇头道:“那老家伙虽然传了我武术,却是和我平辈论交的。至于容貌,恩,着红衣,个头挺高,白发很长,脸却生得很是秀气,爱绣花,若非有很小的喉结,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个女的了!”众人听得这样一个人,都是大惊,暗自狐疑那人莫非是个太监?却不知当日出山时,大荒四奇一再交代李无忧莫要泄漏他们的行止,这才搞得李无忧于出身之事上狼狈不堪,受尽四大宗门的猜忌,于此李无忧一直耿耿于怀,之前还诸多隐藏,今日索性将四奇的容貌综合到了一起,创造出了一个似男非女的怪物。四奇得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文九渊、太虚子、燕飘飘和龙吟霄、陆可人等面面相觑了半晌,均觉匪夷所思。最后,龙吟霄道:“李兄,我四宗之中,玄宗和正气立派都只在两百年间,除苏前辈外,其间并无出现过有人身兼四宗之长的特例,你说你梦到一人传你四宗法术,这未免有些……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吧?” 第七十二章三寸之锋 “好!那你告诉我我是和谁学的法术?”李无忧反问,“在……在站的各位大都是各门的成名人物,想来不会像某个没见识的小丫头一样可笑地认为老子是偷了你四宗的秘笈吧?”他虽没说那没见识的小丫头是谁,但眼光却望向了陆可人,后者微微一笑,躬身道:“可人年轻识浅,上次确实是太冒失了,这里给李兄赔罪了,还望李兄大人大量,莫与可人计较!” 李无忧色迷迷道:“不与你计较也不是不可以,只要陆姑娘挑个晚上能够好好地陪我……妈呀,有人谋杀亲夫了!”却是话音未落,已经被寒山碧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应势飞到了太虚子和叶秋儿身前。 叶秋儿心疼地扶起李无忧,怒道:“碧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老公?” “还是秋儿可爱啊!老子明天就将那凶巴巴的女人休了!”李无忧抓住叶秋儿的手,感激涕零。话音方落,“乓”地一声巨响,身体不由自主地再次飞了起来,再和神像再次亲密接触后,落到地上。 “这样才对嘛!”叶秋儿轻轻拍手。 眼见李无忧一脸血污地在地上轻轻呻吟,达尔戈神像兀自颤抖不止,小丫头却一副轻描淡写神情,场中诸人齐齐巨寒,冷汗不止。 寒山碧叹了口气,轻轻将李无忧搀将起来,笑道:“你现在终于知道究竟是谁对你最好了吧?” “是……”李无忧趴在香肩上,轻轻吐了口气,热热的气息搞得寒山碧的脖子一阵酥麻,但下一刻她全身却真的一麻,再不能动弹分毫,耳边李无忧略带歉意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碧,你骗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大家扯平了!”语声一落,一只热热的手掌已轻轻探进她怀里。 当李无忧的右手再次从寒山碧怀里出来的时候,已多了一只三寸长一寸宽的五弦琴。 “呵呵,这么小个玩意,莫非竟是那古琴苍引吗?”李无忧嬉笑着看了看寒山碧,见后者怒目而视,并不作声,当即摇了摇头,“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吗?”将那五弦琴左右晃了一晃,那琴迎风变大,定下形状时已比方才大了十倍,五根琴弦依次变做了金绿蓝红黄五色,神光湛然,琴身作白色,璀璨夺目,却似金非玉,看不出是何物所造,只是在背后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古篆。 “苍引!”不知是谁失声惊呼了一声,所有的人都群情激动,便要扑过来。 “都别动,否则我毁了它!”李无忧撇开寒山碧,举起那琴作势要朝神像上撞去,众人齐声惊呼“不可”,脚下都是再不敢上前半寸。 李无忧将那古琴又晃了一晃,见那琴立刻便又变做了三寸,当即笑道:“古琴苍引,因风而长,因风而藏,果然不假……”语声至此,声音陡地又是一高,“任大哥,你若再上前一步,我立刻就将这琴捏碎,你信是不信?” 任冷本打算冲上抢琴,却足步方动已被李无忧洞悉,当即干笑道:“嘿!李兄弟多心了,大哥我不过是想上前看得更仔细些罢了!只是兄弟你原来功力未失,固然可喜可贺,却骗得哥哥我白担心一场,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均是一怔,方才李无忧一招便制服了寒山碧,如今却轻易发现了任冷的企图,果然是功力未失模样,都是心惊不已:“既然他功力犹在,苍引落入他手中,要想夺来,岂非千难万难?” 正自沉吟,却听太虚子朗声笑道:“各位,贫道已然完成任务,以下的就按原计划执行如何?” “啊!是天雨无根!可人明白了!太虚师伯果然高明!”众人不解之际,陆可人已率先叫了起来。 天雨无根?传说中一门可以借功力与他人的内功心法?场中众人皆是见识非凡之辈,听陆可人一呼,而叶秋儿更是晕倒在地被玄宗门下女弟子搀扶去救治,都迅疾明白过来,同时松了口气。 原来太虚子早已劝服李无忧与他合作,而后者果然功力已失,方才叶秋儿踢他那一脚,却已然用上了天雨无根,借了功力给李无忧,后者才恃之点了寒山碧的穴。这种借功力的法子,固然厉害之极,接受的人甚至不需要有任何的武功基础,只是借出去的功力最多能持续半刻钟,迅疾便会消失,而对借出者本人也有莫大的损耗,轻者元气大伤,重者功力大损,是以玄宗门下虽多有人通此法,却均不敢轻易尝试,而寒山碧也万万料不到叶秋儿竟敢用处此招,这才着了道。 寒山碧的眼光自太虚子和叶秋儿脸上依次扫过,最后落到李无忧脸上,不见喜怒道:“以牙还牙!无忧你果然不愧是我寒山碧选中的相公,很好,很好!” “过奖,过奖!” 第209章 李无忧嘻嘻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太虚子和叶秋儿,复又转过头来,语重心长道,“阿碧啊,我这也是为你好!这场中诸人除开燕姐姐、柳姐姐以及秋儿和可人等美女,其余个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看什么看,你们再用力瞪着我我也是这么说!那个谁,说的就是你,任大哥,你躲什么躲……好了,好了,别吐口水了,老子不说你还不成吗……” “废话连篇,你到底想说什么?”寒山碧微微皱眉。 李无忧收拾起嬉皮笑脸,正色道:“阿碧,你是不是决定这一辈子非我不嫁?” 寒山碧料不到如此节骨眼上他居然问出这句,不禁一呆,随即却肯定地点了点头,清晰吐字说:“是。” 李无忧点了点头,目视苍引缓缓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既然决定以后要和我白头到老,还要这劳甚子作什么?既然大家都想要,我们何不做做好事成全大家?大伙儿说对不对?” “对啊,对啊,李少侠高义!”顿时喝彩声一片,神情振奋,便是四宗的掌门人眼中也都露出异彩。 “你好得很!”众人欢呼声中,脸色苍白的寒山碧咬了咬玉牙,挤出这四个字,再没出声。 李无忧轻轻挥了挥手,见众人立时静了下来,当即举起苍引,朗声道:“今日到场的诸位,可说都是冲着这苍引而来!太虚道长说了,只要我能让寒姑娘交出此物,诸位便将与我二人的怨仇一笔勾销,是与不是?” “是!”众人知道此时乃是关节所在,断不愿意节外生枝,都是依次应声点头。 “那好,我相信诸位都是成名人物,说一不二,这苍引我就交与太虚道长,这就告辞了!”李无忧说完这句话,背起寒山碧,缓缓迈步朝太虚子处走去。 “且慢!”忽听一人高声喝止,同时李无忧脚前一道劲风滑过,地上石板上凭空多了一道深及三寸的钩形长痕。 李无忧骂了声娘,却应声止步,复又后退半步,回到神像旁,抬眼看时,说话那人却是柳青青。 燕飘飘皱眉道:“柳青青,来之前大家明明讲好了的,先由太虚兄来找李无忧和寒山碧,拿到苍引之后大家再比试决定归谁,现在莫非你后悔了要强夺吗?”此言一出,场中正邪两道均是一惊,各自剑拔弩张,便要动手。 柳青青笑道:“燕妹子想错了,我魔门的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断不会像各位名门一样言而无信,食言而肥的事我柳青青还是不屑做的!” 李无忧心道:“说得真是漂亮,你就带那么几个人来,以寡敌众的蠢事你当然不会做了。”却嘻嬉笑道:“那柳家妹子又想如何?” 众人听他一会称呼柳青青为前辈,后又变做姐姐,现在却又换作了妹子,都是暗暗好笑,太虚子、燕飘飘等人却都是微微皱眉,柳青青却不以为忤,笑道:“高见是说不上了。只不过么,今天四大宗门的人精英尽出,而我魔门除了小妹的手下外,便只有任大哥一人,一旦苍引到了四宗的人手里,他们先来个攘外再安内,我们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四宗的人闻言齐齐皱眉,脸上都有了怒色,倒是文九渊道:“柳门主虽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江湖险诈,谨慎些也不无道理。但不知柳门主有何高见?莫非要李少侠先将苍引交给你不成?” “青青倒也不会以为自己有文盟主那么大的面子!”柳青青明亮眸光四顾,吃吃笑了起来。众人无论男女,都觉得那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绮意,软绵绵的仙音仿如两根游丝从双耳直入心上,不免为之心神一荡。 场中叶秋儿、寒山碧和陆可人均是绝色美女,但秋儿甚稚,与小兰一般乃是天真无邪之美,寒陆二人顾盼之间也是风情万种,眉目生香,只不过比之柳青青这一顾一盼,却少了种勾魂夺魄的成熟风韵,而燕飘飘虽有此特质,习练火系法术,为人却反不苟言笑,予人冷艳之感,与柳青青也自不同。 各人暗叫声妖女厉害,各自默运玄功相抗,却听柳青青又笑道:“苍引放在我这妖女处,各位四宗的大侠女侠少侠老侠也定然不肯放心,所以么……我建议这胜负未分之前,苍引还是由李……呵,我的李大哥保管,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场中诸人皆是一呆,思量片刻,却都是齐声叫好。唯有李无忧功力虽失,定力却在,当即头大如斗,忙不迭地摆手拒绝,但无人理会。 新月如钩,深秋寂寞,六十三人或俊朗潇洒,或风华绝代,或飘逸潇洒,背剑带刀,习习夜风中衣袂飘飞,一如神仙中人,但和一尊神像一起被这些人团团围在中央的李无忧却只觉周身皆是寒意,看了神像旁双眸含怒的寒山碧一眼,神情中竟平添了几分萧瑟和无奈,低低歉声道:“我早该知这江湖是非,本就易进难出,我却妄想你交出苍引便能抽身此劫,原是痴了。先前逞能封你穴道,此时却已无法解开!阿碧,抱歉了!但无论生死,李无忧今日当与你不离不弃。” 寒山碧轻轻叹息了一声,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眸光却终于柔和起来,不复先前锋芒毕露。 李无忧将苍引收入怀中,转过头来,对正自商议比武事宜的众人道:“各位可商量出如何个比法了?” 众人分正邪散成两边,四宗的三大掌门和龙吟霄一起点了点头,而另一边柳青青却问任冷道:“任大哥,就这么办何如?” 任冷淡淡道:“你都作出决定了,又何必再问我?” 柳青青讪讪道:“礼貌上总是要问一下的嘛!”语毕看了看四宗的人,复对李无忧道:“李兄弟,比武之事,我等已有计较,只是想委屈你和寒姑娘作个见证,不知尊意如何?” 李无忧心道:“老子现在是砧板上的肉,又能有什么鬼的意见了?”表面却欣喜道:“能亲睹四宗两门的人一展风采,无忧当然是荣幸之至,呵,荣幸之至……我看大家都等得太久了,光说不练也不是个事,要不咱们这就开始吧?哦,对了,不好意思,你们究竟怎么个比法来着?” 柳青青没有说话,望向了四宗那边,太虚子当即出列道:“除地狱门外,四宗三门都有人到此,可谓盛况空前。而除开禅林外,各派掌门人也均在场,是以我们最后决定由各门派出一人,角逐胜负,一战而定,胜者继续对垒,直到决出最后胜利者即可得苍引,不知李少侠以为公平否?” 李无忧知道虽说是四大宗门向来齐名,但其中却以玄宗和禅林的实力最为雄厚并不相伯仲,禅林掌门不在,这主持比武的重任自然当仁不让地落到太虚子头上,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老子和你的关系,你还叫我“李少侠”,未免太假了点吧?好,妈的,你想作戏,老子就陪你玩到底!当即假装沉吟道:“太虚前辈啊,这个法子原则上很公平,只不过你各宗掌门都已然到此,禅林寺却只有龙吟霄这个后辈,传出去各位的名声不怎么好听吧?” 太虚子果然一窒,龙吟霄却笑道:“多谢李兄美意,只不过苍引乃是神器,只要不落到魔道中人手中,便是苍生大幸。至于是不是为我禅林所掌握,并非重要。倒是吟霄能有机会向各位师叔伯和柳、任两位前辈请教,实是不世奇缘,李兄不必在意!” “好,好,这才是领袖江湖近千年的禅林寺的胸襟!不错,不错!”李无忧鼓掌叫了起来,心头却不免暗骂了声蠢材。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抽签决定秩序吧?”太虚子叫了声,自怀里摸出一把黑白棋子。 “且慢!”柳青青忽然扬了扬眉,高声阻止,“李无忧这小鬼素来奸猾得很,如今虽说功力全失,但就这么放着,我还真是不放心呢!”说时也不待众人反应,手袖轻轻一挥,李无忧和寒山碧顿时身不由己,猛地飘了起来,朝达尔戈神像飞去。达尔戈神左手持着一只两丈上下的长蛇形神枪,右手是一只丈长的天平,李无忧和寒山碧二人身形止时,正落在天平的两个托盘里。 那神像乃是巨石雕成,两个托盘均离地三丈,李无忧功力全失,若贸然跃下,必然是断臂折腿,甚至命丧当场,更何况他还不能不顾及寒山碧的安危,当下暗骂柳青青这婆娘果然阴毒,让老子丢人现眼。但更丢脸的却在后面,那个天平作得巧夺天工,惟妙惟肖,竟与真的一般无二,李寒二人分别落入两个托盘后,托盘竟然如真天平一般分别一上一下地动了起来,只是晃了几晃之后,寒山碧的那个托盘竟然在李无忧之下,让众人大跌眼镜。李无忧艺成之后从来没被人如此戏耍,心头顿时恶念丛生,已在犹豫将来功力恢复后是将柳青青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表面却大笑掩饰,对寒山碧道:“哈哈,好老婆,你是不是该减肥了?”后者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接口,那边太虚子却哂笑道:“年轻人真是会得了便宜卖乖,不过是柳门主怕你摔下来,偏心多给了你几分平衡之气,你又得意什么?”举手轻轻一拂,一道蓝光飞出,落到李无忧身上,顿时化作了一个薄薄的蓝色光罩将其连人带托盘笼罩其内,而这个托盘顿时慢慢下降,寒山碧那个托盘反而升了上去。 “呵,柳门主偏心,太虚兄也偏心,李少侠的安危固然重要,但寒姑娘的性命却也该一视同仁才是!”向来不苟言笑的燕飘飘忽然笑了起来,玉手轻轻一翻,她与寒山碧之间的空间里顿时布满了翩翩飞舞的一片片火羽,下一刻,每一条火羽都以高速在寒山碧的周围按各自的轨迹环绕飞舞,凝成一个红色的羽罩,将那白裙如雪的女子和托盘笼在其中,这个托盘慢慢又降了下去。 第210章 诸人微微一愣之后,都暗自喝了一声彩,大叫厉害。柳青青和太虚子出手,均是落在了手持苍引的李无忧身上,固然是给前者加了一个防护罩,可以让其免于被一会诸人大战时的余波波及,但其主要目的是却是不着痕迹地在李无忧身上留下了禁制,防止李无忧逃脱,而旁人若是想乘他们比武时去打李无忧的主意,也首先会突破这层禁制,以达阻挠之效。但燕飘飘却没有步二人前尘,反将朱雀火羽的禁制留在了寒山碧身上,可说是高明之至——李无忧无论如何奸诈,绝不会弃寒山碧不顾,而二人相距以尺计,禁制在寒山碧身上,却也随时可以反弹到李无忧身上,留在寒山碧身上与留在李无忧身上其实一般无二,却更显大方。 “不错,不错,燕门主之言深合圣人之道,天下大同,男女本一体,原该一视同仁才是。”文九渊一面点头大赞燕飘飘,一面掌指连动,无声无息地拍出十八掌。十八掌拍出,并无任何异兆,但李无忧和寒山碧却同时闷哼了一声,而两个托盘上升下降之后,却破天荒地左右平衡起来,再无上下之分。 这一手看似寻常无奇,但是先要计算出先前各人施加给李寒二人的武术力道、二人本身的重量以及托盘的重量等等,乃是眼力和功力都达绝顶境界的体现,比之前诸人所展示的功力和胸襟都实是高明许多。 众人这番出手,虽都是小试牛刀,但立时便见了高下之别,各自叹为观止一回,目光落到尚无动静的任冷和龙吟霄身上。 任冷冷冷哼了一声,纹丝不动,全无要动手的意思,龙吟霄见此淡淡笑道:“有各位前辈大展神通在前,谅李兄伉俪已不会因我等比武而被殃及池鱼,晚辈也无需画蛇添足,徒丢人现眼了。太虚师伯,咱们这就抽签吧!” “好!我现在手里有六枚棋子,黑白各三枚,背面依次写有‘乾、坤、震’三字,待会拿到相同的字为一对,按乾、坤、震的顺序依次比试。各位准备……起!”太虚子说时猛地右手手腕一抖,一黑一白两道光华脱手飞出,两道光华飞出之后,均是一分为三,层次相叠,呈星罗状散布开来,刹时空中人影交错,掌风剑气破空声不绝。 当一切归于平寂,各人已然飞回原位。 柳青青率先摊开右掌,走出列来,笑道:“燕妹子,真是巧啊,这第一局竟是要我们俩来先比了!” “柳姐姐既然处心积虑想和小妹较量一二,小妹焉敢不舍命相陪?”燕飘飘也轻轻摊开了手,自天巫众人中走了出来。 众人闻言望去,却见二人右掌心的黑白两色棋子的背面果然写着个“乾”字,正是第一局对敌的两人。 李无忧尚未横空出世时,江湖中共有三位大仙位法师,燕飘飘便是其中之一,虽然也有人说柳青青也早臻至此境,但却因为罕有人见她出手,这也只是个传闻罢了,之后雪满杭州一役,柳青青被叶十一逼退,声望跌至谷底,大仙位传闻不攻自破。但两月之前,江湖中却传出消息说魔门三巨头聚首梧州捉月楼,柳青青轻取冥神独孤千秋,并让后者形神俱灭,声望顿时如日中天,隐有超过神秘高手宋子瞻成为魔门第一人之势。 但江湖传言,多不可信,今日终能见到柳燕二人动手,事实如何,即可见分晓。 当今江湖中实力最强的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同时嫣然一笑。两人皆是风华绝代的大美女,任意一人笑便已有了勾魂夺魄的魅力,此时同时一笑,一如雨破嫩冰,一如春风拂花,端的是乱花迷眼,颠倒众生。但场中众人皆是各派精英,见识非凡,都知道这直如春晓之花的动人一笑之后,必然是骤雨狂风,雷霆万钧,各自屏住呼吸,拭目以待。 但这个时候,忽有一人大声叫了起来:“两位美女等一下!小弟有话要说!” 能在如此时候出来煞风景的,舍李无忧其谁? 柳青青看也不看他一眼,对燕飘飘道:“这人向来没正经,燕妹子还是别理他,咱们这就开始吧!” “柳门主所言甚是,师父不必理会!”陆可人深悉李无忧的作风,深怕师父一个不慎着了这家伙的道闹出笑话来,忙也出声相阻。 “李少侠请讲!”谁知燕飘飘却轻蹙娥眉一本正经地应了。 “嘿,还是燕仙子心胸广阔!不像某些人,徒具好皮囊,却缺乏一颗同样美丽的心啊!”李无忧朝陆可人撇嘴,在后者气得怒目而视,便要发飙之际,话锋已然一转,“今日难得江湖中最具盛名的正邪两道高手齐聚一堂,实是十年难遇的盛事。今日一战,少不得会成为百晓生修改正气谱和妖魔榜的主要依据,如此盛事,若不来点彩头凑趣岂非太也单调?”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陆可人皱眉道。 “嘿嘿,是这样的!小子凑巧懂得不少这四大宗门已失传很久的武术,很想物归原主,只不过嘛,传授我那人却一再要求我不可轻易外传,我好不为难。但今日见诸位比武,却想出了一个好法子,那便是赌!” “怎么个赌法?”众人一听顿时兴奋起来,四宗的弟子更是欢呼雀跃,异口同声地问了起来。各宗掌门与龙吟霄虽依旧矜持,但眼中也满是异彩。 “很简单!这每一场比武,你们都可以拿自己的宝物来押注,我会给你估值,告诉你的宝物都值那些武术,如果你觉得合适,那就成交。胜负分出之后,你胜则我说秘笈给你,如果你败了,那么对不起,你的宝物就归我了。呵呵,我老人家是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童叟无欺,来不来随便你们,不过我先声明,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哦!要下注趁早!”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场中的柳青青却撇了燕飘飘,烟视媚行地走到神像下面,众人见此皆是一惊,不知她有何图谋,均是凝神定气,手按上了兵刃。但听柳青青咯咯笑道:“你会的是四宗法术,可不会我魔门的法术,我和任大哥就算赌胜了,也只能得你的武功,岂不是亏大了?” 李无忧卷了卷左右衣袖,露出一副光棍模样:“好,好!妈的,老子今天就跳楼大甩卖,柳家大妹子,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除开苍引你都可以押,包括老子这颗聪明绝顶的好头,只要你舍得你那颗美人头!这总成了吧?” “呸,你那狗头很漂亮么?谁稀罕了!”柳青青啐了一口,随即似笑非笑道,“那好,我和燕妹子这第一局我赌我自己胜,我的赌注就是——我若赢了,你就得乖乖认本姑奶奶作干娘,不知这个注可不可以押?” “可……可以!”李无忧哭笑不得,“那你输了又当如何?” “我就认你当干儿子呗!” “……”李无忧彻底失语,柳青青却打蛇随棍上:“你不说话就当是答应了!”语罢也不管李无忧的反应,复又烟视媚行地回到场中。 众人哄堂大笑。 “既然柳姐姐这么好的兴致,那小妹也来凑个热闹!”李无忧正自尴尬莫名,本要立刻就和柳青青动手的燕飘飘忽似想起什么,也轻移莲步走了过来。 李无忧见这姑奶奶面上神情颇见诡异,后备顿时一寒,忙道:“要下注可以!但我先申明,不能再赌要当我干娘……恩,那个干姑奶奶也不行!” 众人又自大笑。燕飘飘也不禁宛尔:“小鬼想得倒美,你肯我还不肯呢!”但笑容一闪即逝,随即正色道:“李少侠,我天巫的《朱雀宝典》里曾记载了一门祝融大法,不知你是否听说过?” “祝融大法!”众人闻言,皆是心头一震。传说当年创世神秦乾因为练功走火入魔,元神一分为五,这就是上古五神。因为上古五神分别掌管五行神力,所以也叫五行之神。五神分别是金神轩辕、木神苍龙、水神夏禹、火神赤炎和土神玄黄。传说上古洪荒之时,人皆不懂用火,茹毛饮血为生,有大英雄祝融不畏艰险,远赴火神殿向火神赤炎求得天火,荒人得以告别无火时代。祝融飞升前,曾将运用火的秘密散布人间,历两千余年传承,及至八百年前,一代奇女子李九真以通彻天地的大智慧,总结前人用火经验,并自出机杼,写成《朱雀宝典》并开辟了天巫一派,而宝典中所载的祝融大法,正是昔年祝融求自赤炎的无上用火法门,向为天巫门最高心法。此刻燕飘飘如此问,莫非祝融大法已经失传了吗? 众目睽睽下,李无忧微微一笑,轻吟道:“赤地无涯何所似?炎行九天乱舞袖。祝融一出万众伏……” “是了,就是它!下面的口诀呢?”燕飘飘大喜如狂,忙不迭催问。 李无忧但笑不语。 燕飘飘这才想起自己失态,忙收敛神色,道:“李少侠,我与柳门主这场比赛我想下注买我赢。我若胜了,你就将祝融大法全卷写给我。” 祝融大法竟然已经失传了么?四姐好像没给我说过。李无忧微微一愕,随即想到事隔两百多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顿时释然,同时大感振奋,敲竹竿的时候终于来了,当即笑道:“好,好,这个没问题。不过……嘿嘿,不知燕仙子拿什么来押注呢?” 听李无忧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是一愣,是啊,祝融大法乃是天巫至高心法,燕飘飘能拿什么来换?除非是天巫镇派之宝黑巫权杖!但黑巫权杖是历任掌门人的信物,如何可以轻易给外人?虽然李无忧未必就是外人。 却见燕飘飘微微一笑,忽地一指点向陆可人,朗声道:“我若输了,我就将可人输给你,作丫鬟也好,作妾也好,一切随你! 第211章 你看如何?” 什么?!众人只疑自己听错了,一时都是呆若木鸡。陆可人更是大声惊呼:“师父你杀了我吧!” 当日波哥达峰一会,陆可人与李无忧互相斗法,恶毒招数层出不穷,对这无赖可谓已经知根知底,要清高如她者给李无忧为奴为妾,受尽折磨,那自比杀了她更难受百倍千倍。 太虚子和文载道亦是齐齐皱眉道:“燕师妹,你是说笑吗?” 燕飘飘脸若冰霜:“两位难道以为我会拿自己徒儿的名节来说笑吗?” 李无忧意味深长道:“燕前辈,这个玩笑未免开大了些吧?” 燕飘飘脸色一沉,喝道:“李无忧,你什么意思?莫非以为可人这样活生生的一个如花少女,竟比不上一卷书吗?” “这个……”李无忧眼见这婆娘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手扁人的架势,虽然在多重“保护”之中,却顿时怯了,心头一阵乱骂,表面却不得不好声好气地解释,“晚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可人妹子天仙一般的人儿,要给我作丫鬟未免太委屈了,要是作妻妾呢,你也知道我和好几位女子都有婚姻之约,我怎么也得征得她们的同意才能再娶的不是?” 燕飘飘未说话,任冷却怪笑道:“李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大丈夫三妻四妾很寻常嘛!陆姑娘那般人才,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若非老子年纪大了些,说不得要和你争一争的。燕掌门将人许给了你,你心里明明乐开了花,表面却假装推三阻四。又想作婊子又要立牌坊,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李无忧暗自骂道:“辣块妈妈不开花,死老鬼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陆可人漂亮是漂亮,但这婆娘人又阴险,心计又深,只有你这样的老乌龟才会喜欢她!老子可是半点兴趣都欠奉!”他心头骂归骂,此刻却不敢得罪任冷,赔笑道:“任大哥所言甚是,兄弟受教了。只不过怎么也不能委屈了陆姑娘的不是?” 燕飘飘淡淡道:“我说不委屈,那就不委屈了。李少侠,我落的这个注,你到底接还是不接?” 李无忧骑虎难下,眼光瞥向另一个托盘里的寒山碧,后者一如既往地闭目养神,连大气也不出一下,李无忧一时摸不清楚这妖女的想法,见燕飘飘逼得紧,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好,虽然可人妹子确实比不上那本破书。但这个注老子接下了!还有没有人要下注的?” 燕飘飘走回场中,余者面面相觑了一回,却终于再无人上前下注。 李无忧笑嘻嘻道:“好了,买定离手!两位美女,开局吧!” “请!”“请!”燕飘飘与柳青青二人互相抱拳。下一刻,场中已是乱影如鸿,那三丈之内,铺天盖地都是二人的影子。 神庙四壁上原有灯火,只是方才寒山碧一掌裂四墙,墙化作碎石飞走,墙上油灯也早已不知去向,好在今日会盟众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包括李无忧在内皆有夜视之能,才能在淡淡月光下巨细无遗,但此刻燕柳二人一交上手,能看清楚二人动作的顿变得寥寥无几,看不清的四宗魔门弟子纷纷自觉后退,免得被殃及池鱼,而随着二人交手时间加长,灵气波及的空间越来越大,周遭的人越来越少。 二人先是以快打快,空中只见血红色火光和黄黑色的土光疾来疾去,但打了一阵,二人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只是如此一来,观战诸人所承受的压力却是不减反增,更多的人退了下去,有的人甚至到了孤崖的边上,只差一步,便要被逼得落下崖去。场中仅有太虚子、文九渊、任冷、龙吟霄和陆可人五人还保持在离燕柳二人五丈之外静静观看,载着李无忧和寒山碧的两个托盘虽然有多人的法术真气维护,却也开始微微晃动。 江湖传闻,燕飘飘本是大仙位法师,而柳青青只不过是小仙位,但以后者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显然是也早已达到大仙位了。 仙位法师的争斗,江湖中本就是难得一见,而大仙位法师的交手就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了,是以留在场中的诸人也都是凝神定气,细细观看,不发一语,生怕因此而惊扰了二人。 巧的是,燕柳二人的实力竟是在伯仲之间,燕飘飘手里的黑巫权杖和柳青青的无情丝也都是仙器至宝,互相克制,二人明暗法术同施,情丝阡陌,杖影翩翩,足足打了半个时辰,却依旧是胜负难分。观看的诸人虽都是绝顶高手,但皆看得如痴如醉,从中获益良多,神情振奋。 但慢慢地,二人交手所带起的风声中渐渐多了一种古怪的雷声,那雷声初时也不甚响,但却以一个奇怪的频率不断重复,并有渐渐洪亮之势。 第七十三章艳福逼人 众人初时尚不以为意,只道是某种法术引起的反应,但渐渐却觉察出不对,那声音竟是从神像身上发出来的,余光瞥去,托盘里,李无忧盘着膝,双目微张,头颇有节奏地上下轻点,嘴角一根晶亮的细线随着托盘的上下颠簸而延伸缩短——风雨飘摇中,伟大的雷神大人不知何时已酣然入梦,并发出足以地动山摇的鼾声。 “李无忧!”陆可人恨声大叫。 “什么事?打完了吗?”李无忧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四处张望,见到柳燕二人依旧打得不亦乐乎,顿时露出失望神色,“既然你师父还没输,叫我做什么?那么着急当我老婆么?” “你……”陆可人恨得牙痒痒,却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讨厌的家伙,可以观看我师父与柳妖女决战,乃是江湖中人难得的奇缘,他……他竟然睡着了,而且一醒来就说出如此卑懒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正要上前,心念却猛地一转:自己今日是怎么了,居然如此容易动怒? 她自幼冷静,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小小年纪便已颇有大家风范,向来为师门长辈称道。只是上次波哥达峰一会,两日旅途,却数次被李无忧搞得怒气勃发,事后郁闷非常,而今日今日重见李无忧后,不知为何处处觉得不自在,竟是更容易被后者激怒,大失往日镇定,难道这无赖当真是自己命里的克星不成?若是师父输了,自己真的变做他的人,那以后还不被他折磨死? 李无忧却无暇顾及她心头的波澜,嘟囔道:“没话说?没话老子先睡了,等打完了再找我!真是的,小丫头一点礼貌都没有,胡乱打扰老人家睡觉是要遭天谴的!啊呼~~” 陆可人怒极,但一贯伶牙俐齿的她一时却怎也找不到话来反驳。是啊,别人爱睡觉,干卿何事?一侧的龙吟霄抱不平道:“李兄,两位前辈正在印证武术,你却大睡特睡,是否有点太不尊重了?” “唉!”李无忧伸了个懒腰,轻轻叹了口气,“龙兄你有所不知啊,这两人辈分虽然很高,但法术却也太稀松寻常。你看……譬如柳妹子以玄黄诀操纵无情丝本就是败笔,燕前辈只要先使十次朱雀火羽封住无情丝的去向,再集中三昧真火于一点,猛攻其中一条无情丝,柳妹子早已败了十次不止……” 他与龙吟霄本隔了五丈之遥,似乎怕后者听不清楚,说话声音便异常地大,场中交手的燕柳二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燕飘飘闻言顿时如梦初醒,果然使出了一招朱雀火羽。 柳青青漫天飞舞的无情丝果然立时处处受制,眼见燕飘飘掐指念诀,空中飞舞的火羽只如飞絮一般越来越多,当即又气又恼,笑骂道:“乖儿子,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陆丫头还没嫁给你呢,你就忘了你娘先去讨好人家师父了?” 李无忧嘻嬉笑道:“那我可不敢!其实连发朱雀火羽这招虽然厉害,但若你若舍得几滴鲜血,对无情丝使出玄黄咒法,将无情变有情,反转极性,使出‘有无之间’,那燕掌门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他话声未落,场中柳青青果然已咬破左手食指,朝无情丝弹出几滴鲜血,刹时那漫天惨绿的无情丝顿时变做了红绿色,一条条如活了一般,一根化十,十根化百,百根化千,百十千千,无穷无尽,仿佛漫天都是红丝,穿过火羽的缝隙,化作一条条红色的虬龙,朝燕飘飘吞噬过去,后者虽然听到李无忧说出这一招,但一时却未想到红丝会化龙,顿时被攻了个手忙脚乱,忙将三昧真火收回,在身周化作一片火罩,以抵挡那漫天虬龙。 “错了,错了!‘有无之间’后施‘舞龙术’本是妙手,但‘有无之间’本是幻术,你不分真假一律都用上了舞龙术,等于多耗费了十倍功力,若此时燕前辈使出星火燎原,两相硬碰,你……”李无忧话音未落,众人惊呼声中,燕飘飘的权杖上果然飞出了一点比火羽颜色浓了百倍的蓝火,蓝火飞出后,全数化作了点点火星,以漫天花雨之势朝那千万头虬龙扑去。虬龙本是无情丝所化,原可挡得三昧真火所化的火星,但因柳青青太分散功力的缘故,那千万虬龙一触到真火便不战自溃,柳青青本人也脸色惨白,后退了三步。多亏她退时聚土放出了一个幻影,勉强将剩余的数点火星吸引过去,才躲过了这次焚身之祸,但先机已失,燕飘飘的黑巫权杖却不停指点,每一指过处,都是一点星火暴射,直搞得她左支右绌,仓皇躲避,极其狼狈。 李无忧看得大摇其头:“柳大妹子太也蠢了,我若是你,伤都已经伤了,何妨伤上加伤?若这一局你不能胜,就算你会顾影大法,难道还能从四宗联手里偷走苍引吗?” “臭小子,你怎么知道我会顾影大法?”柳青青惊呼声中,身影颤了一颤,顿时化作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柳青青。 一个柳青青依旧在原地躲闪权杖射出的星火,另一个柳青青则避开星火,飞身而起,手指掐诀,一掌朝燕飘飘攻来。 第212章 “疾!”燕飘飘也是手指掐诀,却是采取了与柳青青这一掌对轰。 “燕掌门小心身后!”李无忧惊呼声中,燕飘飘只觉脑后生风,忙侧身一避,但终究迟了一步,另一个柳青青的左掌已然按在了她左肩之上,她被这一掌击得飞出丈外,方稳下身形,回头看时,柳青青伫立掐诀,似乎是要发动什么大法术,而另一个柳青青却依旧在数丈之外与那些星火纠缠,仿似刚才根本没有攻击自己一样!但肩头火辣辣地疼,这一掌却是谁打的?转头看时,掌印所在位置已然化作了一片焦黑色,忙运气封住肩头数个大穴,足下忽有异动,忙飞身飘开,再回头看时,先前立足之处凭空多了一个尖尖地小土丘,自己若非躲避及时,已然双足被废——但两个柳青青都远在丈外,如何能发动这个法术?不及细想,身前身后又已是空气异动传来,忙自瞬移开去。刹那间她只觉四周风声鹤唳,无一处不是柳青青的攻击范围。 场外观战的诸人,只见两个柳青青一个呆若木鸡地伫立不动,另一个却掐指乱点,无数无形有形的攻击便莫名其妙地产生,而堂堂江湖三仙之一的燕飘飘立时被攻得左支右绌,都是惊讶莫名,更想到李无忧谈笑间就让场中局势几次峰回路转,暗自揣测这小子除了精通四宗武术外,竟然对魔门法术也熟悉异常,究竟是何来路? 却不知大荒四奇未遁入昆仑隐居时,心中假想敌乃是古兰魔族第一高手燕狂人,无事时便研究其武术,年深日久,对魔族武术熟悉异常,而李无忧除继承了这些见识外,更因误食五彩龙鲤可修习五行法术的缘故,对魔族土系法术也多有修炼,只因一直未遇良师,造诣才不如四宗法术,及至遇到北溟二老,习成玄心大法和化石大法之后,对魔法的认识更是突飞猛进,后来在天地烘炉中开了天眼,又得千年妖女若蝶日日妖术熏陶,因魔法妖术同源的缘故,先前许多未解之处,也一一豁然开朗,此时单论对魔法的认识,李无忧已可达大宗师的境界。当今魔门的法术传自古兰,小异大同,柳青青用什么法术,他自然一看便知。 太虚子见陆可人眼神焦急,不时瞥向李无忧,显然是希望他说出破解这顾影大法的法门,但后者却视如未见,假装全神贯注地观战,且不时发出一些长吁短叹,只气得陆可人恨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暗觉好笑,当即问李无忧道:“无忧,我早听说魔门中有门失传已久的法术叫顾影大法,没想到柳门主居然练成此法,却不知这门法术的威力为何如此匪夷所思?” 李无忧也是好笑,老牛鼻子问话时虽然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但隔了这么远大声和自己说话,瞎子也知道他是想帮陆可人和燕飘飘了,当真是掩耳盗铃。但太虚子是叶秋儿的师父,怎么也得给他个面子,便笑道:“顾影大法,顾影大法,顾名思义就是‘顾影自怜’,其实这两个柳青青都是假相,真正的攻击者,是她的影子!” 话音方落,陆可人却已冷笑道:“胡言乱语!两个人身后明明都没有影子!师父……”却是她说话的功夫,场中燕飘飘又已被一无形攻击击中,小腿以下顿时化作了石块。而淡淡月色下,两个柳青青的背后果然却都没有影子,众人皆是大奇,齐齐望向李无忧,后者虽依旧镇定自若,神情中却露出了一丝惊愕。 却听任冷了口气,道:“倒没想到青青居然也练成了化石大法,呵,李兄弟,你也有看错的时候,这场比试,不出意外的话,看来燕门主要输了!” 李无忧这个时候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恍然大悟似地笑了笑,摇头道:“大哥你这次可走眼了,柳妹子厉害不假,但燕飘飘成名数十年,岂是省油的灯?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个时候,场中柳青青已将燕飘飘下半身全数石化,褐色的石迹已延展到了后者纤腰。燕飘飘虽然双手合一,结了个真灵火诀,身体放出一阵淡淡的蓝色火焰苦苦抵抗,但化石大法乃是魔门中极高深的一门法术,真灵火诀虽是天巫极厉害的防护结界,但依旧挡不住石迹慢慢上延。柳青青一面继续加强灵气,一面笑道:“燕妹子,既然撑不住了,又何必再撑?这么辛苦又何必呢?便如你苦苦等了慕容轩二十年,他却一点……” “住口!不要提他……”本是文静的燕飘飘忽然脸色惨白,厉声大喝。但这一怒却带得心绪一乱,指印顿时颤了一颤,那褐色的石迹便又上延了一尺,攀上了挺拔双峰。 “燕妹子,你输了!”柳青青高呼一声,两个身形同时一动,化作两道淡淡的黑光,猛地朝燕飘飘射来。 “那也未必!”本是大怒的燕飘飘在这一瞬间忽然又恢复了冷静如冰雪的容颜,双手指印变作合十状,全身的蓝色火光中猛地多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眼明如李无忧者,透过她纤纤玉手和那蓝红相间的火光,隐隐看见她双眸中忽然多了一种淡淡的笑意。 下一刻,缠绕在燕飘飘身上褐色的石迹猛如潮水一般落了下去,同时一道淡不可见的黑影自她身后飞出,与柳青青所化的两道黑光合为一处,变做一条极细的红光,朝燕飘飘雪白的玉颈射来。 那红光纤弱柔细,似乎一触即断,但却偏偏给人一种极其温暖的感觉,观战的诸人心头都或多或少地起了一丝怪异的绮念。陆可人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柳青青施展顾影大法所成的影子不在自己身后,却是与燕飘飘的影子合到了一起,自然是无人能够察觉。 “一线牵!她竟然炼成了一线牵!”一直保持冷静的任冷见到这点红光,猛地低呼出声,但随即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诧异,“但,但是……”他惊呼未毕,却听又有四个人同时大叫:“祝融大法!” 叫的人是太虚子、文九渊、龙吟霄和陆可人。却是那一条红线便要划过燕飘飘脖颈时候,美若仙人的燕飘飘整个人忽然变做了一个手持火炬的高大威猛的壮汉——那本是奔向燕飘飘咽喉的红线,忽地受到了火炬的吸引,不由自主地改变轨迹,如飞蛾扑火一般朝火炬飞了过去。 “手下留情!”又是四人齐声高呼,但这次出声的却是太虚子、文九渊、任冷和李无忧,这一声呼喊才毕,外围围观的众弟子却见眼前一阵刺眼的强光迸射,各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然尘埃落定——燕飘飘脸色惨白,嘴角一丝血迹残留,而柳青青伫立在离她丈许开外,脸上神情似乎怅然若失,又仿佛心有所喜,踌躇满志。 众弟子无论正邪,皆是面面相觑,谁也不知究竟是谁胜谁败,而场中围观的诸人却也是神情各异,不见喜怒。 良久之后,却见柳青青叹了口气,对燕飘飘道:“燕妹子,多谢你手下留情。我输得心服口服!也只有你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慕容轩。” 这话虽然没头没脑,但话中柳青青认输之意却再也明显不过,外围四宗和无情门下弟子,闻之皆是一片哗然。 燕飘飘淡淡道:“你本不该败,只是可惜你不明白‘月印千山,雁过寒潭’,虽然风过留痕,但那痕迹却会被岁月所消磨,很多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柳青青看了任冷一眼,轻叹了一声,再未说话。 却听李无忧朗声道:“好,现在我宣布,无情门柳青青对天巫燕飘飘一战,燕飘飘胜!”说完这句话,见外围众人议论纷纷,但脸上皆是一片茫然神色,他眼珠一转,陡地再提高声音道,“各位,各位,有谁想听刚才一战的真相的,赶快扔银子过来!若是有那位美女妹妹没有银子的,用肚兜代替也可以啊,要听趁早!下一场比武马上就要开始了,快啊,快啊!” 刚才还议论纷纷如闹市一般,立刻鸦雀无声。 “算了!既然没人想听,那我宣布第二……” “劈里啪啦!”一阵巨响将李无忧吓了一跳,定睛看时,神像面前的地上已多了一堆小小的银山,银山之中夹杂着三四十条做工精美样式新潮的肚兜。 对此,李无忧终于相信了两件事:一,四大宗门和三大魔门果然是大荒最有钱的门派;二,越是名门大派的妹妹,脱衣服的速度越快。 太虚子、燕飘飘等人脸如猪肝,回头望向门下弟子,却个个神情严肃,仿佛那堆肚兜是绝对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一时除了叹息摇头,却也无法。李无忧当即喜笑颜开道:“好,既然大家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将刚才这场内幕复杂的比试的详细说一说。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比试开始之前,天巫燕掌门和我打赌,想向我要《祝融大法》的秘笈,这就是燕掌门布局的开始,她向我要秘笈是假,想麻痹柳门主是真,她要让后者以为她不会这门法术。但很可惜,这一计被柳门主很快识破,并且将计就计,比试的最后,使出了一门虽然极其厉害但却恰好只能被祝融大法克制的魔法‘一线牵’,在一线牵即将完成的刹那,却又改使出了与‘一线牵’完全相反的一门法术‘流星雨’。这两门法术呢,前者是将所有的魔法力集于一线,从而在瞬间产生巨大的杀伤力,而后者则是将魔法力分散,以无数个不同的虚幻角度攻击敌人,任意一角度击中敌人,这一点流星光芒都可化虚为实。而祝融大法与一线牵一样,却是将三昧真火击中于一点,产生百倍以上杀伤力的一类大法。由上古魔神蚩尤亲创的流星雨,正是祝融大法的克星。” 众人这才知道二人比试的最后那阵强光原来就是流星雨的光芒,都是恍然大悟,但随即却更糊涂了,当即有人大声问道:“既然流星雨正是祝融大法的克星,为何最后败的却是我们门主?” 第213章 场中的太虚子等人虽然看懂了大部分,但终究对两门的法术不是全部了解,于一些细节上依旧不是很清楚,此时听李无忧的分析,也是用心细听,而柳燕二人却越听越是心惊,这个叫李无忧的少年,究竟是人是神?为何好像什么都瞒不了他一样? 李无忧笑道:“这就是这场比试最精彩的地方了。原来燕掌门所布下的局,并非那么简单。她向我要祝融大法的秘笈的时候,就已经算到柳门主会看穿,并设下了第二陷阱,后来柳门主的将计就计其实正落到了她的第二个陷阱当中。大家想必都知道,这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并没有任何一种武术是绝对无敌的。流星雨虽然霸道无匹,但天巫正好有一门法术叫‘火舞星河’,却正是流星雨的克星。燕掌门化身祝融,其实并非是使出了祝融大法,而是用了一门幻术叫‘蛊影巫形’,这种幻术是类似于顾影大法一类的分身法,只不过是将真身藏在假身之中。流星雨近身时,燕掌门的假身自然烟消云散,而其真身正好使出了火舞星河,二者相拼,自然是燕胜柳败。” “哦!”众人这才彻底明白,一时对二女的心机都是叹为观止。 李无忧拍拍手,道:“限于时间,我就长话短说到此。至于这场比试之中,二人还耍了那些小把戏,两人又是如何利用彼此和慕容轩之间的关系,制与反制,任大哥说的石化大法又是何种神通?大家有兴趣知道的可以私下向我购买,恩,友情提醒,各位妹妹记得一定要多穿几条肚兜哦,缺少银两的时候少不得可以替代一下……” 众人狂倒。看来这厮收集肚兜上瘾了。 燕飘飘走到石像下面,对李无忧轻轻拜了一拜,道:“多谢李少侠。” 李无忧奇道:“这布局的人又不是我,你谢我作甚?” “李少侠见识高明,神眼如炬,能一早就看穿了我的布局,自是能看出我只会祝融大法的上半部。但你明知柳门主会输,却宁肯输秘笈给我,也不出言点破我的布局。如此高风亮节,此为第一当谢。再者你如此作为,已表明你倾向于我正道中人得到苍引,乃是肯为苍生作想,正是大侠风范,此为二当谢。最后,面对可人这样的美女,你却可以不动心,显见乃是真英雄,燕飘飘也和天下人一般误解了你,此为三当谢。”燕飘飘认真道。 众人闻之恍然,四宗的人都是大点其头,对李无忧登时刮目相看,唯有无情门自柳青青以下看李无忧的眼神却登时冷若冰霜。 李无忧打了个寒战,心道:“这婆娘忒也阴险,明着是夸我,暗地里却是在破坏我和魔门的关系,让老子再不能保持中立。”当即装出一副愕然神色,道:“这个……我想燕前辈是误会了,我之所以不出言点破你的布局,除了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外,那个……主要是我和可人妹妹之间很有些误会,我实在不想洞房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头和身体已经分家……比起性命来,祝融大法虽是至宝,却也逊色不少,是不是?” “你……”陆可人怒极,一时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旁观众人,除了太虚子等几个稳重之人外,都是笑了起来,其中以魔门众人笑得最是大声,更有人大声应和,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天巫门女弟子人人面有怒色,多亏柳青青节制,才不至于闹出火拼,但也因此魔门中人因燕飘飘的话带来的对李无忧的敌视也倏然冰释。 却听燕飘飘叹道:“李少侠居功而不傲,如此胸怀实在是让我感动。好!我决定了,那半本秘笈我不要了,今日就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将可人许配给你,不知尊意如何?” “什么?”众人只疑自己听错了。天下怎么有这样的师父? 李无忧更是瞠目结舌:“那个……燕前辈你可不能赖皮哦!我,我们明明说好我输了就将秘笈给你,我赢了才娶可人的……” “师父……” “住嘴!” 陆可人脸色很是难看,想说什么,却被燕飘飘粗暴打断,后者更是掉头目视李无忧道:“哼!李无忧,本掌门不过是看你人才难得,一心成全你罢了。好,现在秘笈我也不要了!我只问你,你给不给我天巫门千余弟子面子,这门亲事,你答是不答应?” 拷!老子娶不娶陆可人这恶婆娘,和你们天巫门千余弟子有个鸟的关系啊?你人多怎么不去开妓院啊?李无忧觉得自己简直是太郁闷了,原本以为燕飘飘风采脱俗,性格内敛而不张扬,没想到啊没想到,一旦狠起来,陆可人果然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奶奶的,果然是有其徒必有其师啊! 见场中个人各怀鬼胎,或冷笑,或微笑,或不动声色,却一般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李无忧双眼微闭,假作沉吟,眼角余光却瞥向了一侧的寒山碧。他方才只是点了她的麻穴,但这丫头不知是赌气还是作什么,自众人交战以来,她却再也一点声息都不肯发出了,自顾自的闭目养神,现在听到燕飘飘公然逼娶,她却依旧仿似个没事人一样,两耳不闻周遭事,一心只睡美容觉。我拷!李无忧低低骂了声,睁开眼来,眉开眼笑道:“承蒙燕前辈抬爱,无忧却之不恭,只要场中无人反对,晚辈就答应了。” “一言为定!”出乎李无忧意料之外,燕飘飘爽快地答应了他的条件。 但李无忧的狂喜只持续了几息,很快大叫失策——外圈的四宗和无情门弟子议论纷纷,内圈的人面色各异,但却都无人出声阻拦。在李无忧的想法里,四大宗门虽然同气连枝,但实际上却也是各有利益,矛盾重重,除开文九渊可能不会出口阻拦外,太虚子和龙吟霄应该都是有理由破坏自己和陆可人的婚事的——通过叶秋儿,太虚子已将自己掌握,没有理由再让燕飘飘插上一脚;龙吟霄和陆可人一向形影相随,能不动心那他就不是个正常的男人了,看到自己的女人要嫁给别人,怎么可能不出手阻拦? 再说魔门,若是让自己这个精通四宗失传武术的人与天巫再结缘,魔门本就不如四宗,如此实力相距岂非更远?柳青青和任冷这两人为何不反对? 最后,连当事人陆可人自己,虽然怒形于色,却也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打定主意要当怨女,却是死也不肯张口了。 李无忧本想众人都有发飙的理由,他这样一说,众人自能找出反对的理由,必然群起应和,到时候自己只消装出一副顺应民意的样子,这场荒谬的婚事就可推得干干净净,哪料到偷鸡不成反失了一把米,弄巧成拙下,锦囊妙计变成自跳火坑的馊主意。 他却不知天巫门乃是四大宗门之中历史仅次于禅林寺,实力深不可测。而燕飘飘本人其实是最好面子,今日如此当众逼婚,几乎是拉下了所有的面子,若是有人道声反对,那几乎等于与天巫结下了血海深仇,实是不智之极,是以无论是魔门还是其余三宗,心头虽有千万想法,却也不愿意出头。 “啊哈,难道大家都认为这是天作之合,竟一点点意见都没有?”李无忧尴尬地望着众人,一如小丑。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么无忧……”燕飘飘大是得意,但她话刚说一半,却听一人大声道:“我有话说!” “哈哈!燕前辈,你听见了,有人有话要说!”李无忧只觉苍天开眼,自己找到了个大救星,当即大笑。说话声中,一人自外围走了过来,正是正气盟主文九渊的独子文治,李无忧的好徒弟。 “好徒弟,乖徒弟!你也不赞成这门婚事是吧?快,快,告诉大家!”李无忧只恨不得冲上去亲这可爱的孩子一口。 “胡闹!这里长辈们商量事情,岂有你插口的地方?还不给我退下!”文九渊说时蓦地袍袖一拂,文治尚未开口整个人已经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退,湮没在正气盟弟子群中,再没了声息。 文九渊随即换上一张笑脸道:“李少侠和陆姑娘两位天赐良缘,我正气盟上下均是一律赞成,并无半人反对!” “你……你……”李无忧指着文九渊那张欠揍的脸,欲语泪先流。 “哈哈!看来李兄弟不过是脸嫩,对这场婚事其实是非常高兴的,大家看见没有,他喜极而泣,竟高兴得哭起来了?”能说这样混账话的正是任冷。 “你……”向来伶牙俐齿的李无忧大侠只气得彻底无语,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大侠居然又高兴得晕了过去,唉,年轻人就是没经验,现在就这样,将来洞房岂不还得晕来晕去的?陆姑娘,你可得多注意一点哦!哈哈!”任冷放声大笑,场中众人各怀鬼胎,除燕飘飘和陆可人外,均是附和着笑了起来。所谓名门正派,在无耻这一点上,和妖魔其实并无差别。 笑声中,柳青青已回到任冷身边,轻轻摇了摇头,后者眼中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温柔之色,轻声道:“无妨,一切有我呢!”说完再不看前者一眼,大踏步走到场地中央,将手中白色棋子一扬,大声叫道:“任某在此恭候,该上来的,请快上。” 他天生嗓门奇大,这一声叫虽没有暗自凝聚功力,但依然如虎啸狮吼,只震得外围的众人耳鼓也一阵发疼,人人骇然,但他话音刚落,却听一人大笑道:“任大哥,难道你老人家是窑子里的姑娘吗?妾身在此洗净身子恭候,哪位大爷想上来的,请快来上啊!”最后一句话他说得阴阳怪气,恶心肉麻之极,众人闻之都是哄堂大笑,任冷先是勃然大怒,随即却分辨出那声音正是刚刚晕了过去的李无忧,顿时吓了一跳,这小子这么快就恢复镇定,当即不敢硬拼,决定以柔克刚,皱眉苦笑道:“娘西皮,陆姑娘是个不错的女孩,老子帮了你个大忙,你却反过来消遣老子,如此恩将仇报,难道你的真正出身竟真是我魔门中人吗?” 第214章 “放你娘个狗臭屁!老子其实是正气盟开山祖师的嫡传弟子,四大宗门所有人的长辈!消遣你那是老子看得起你!别人求我消遣他,老子还未必肯呢!看什么看?臭书生,老子说的就是你,不服气?不服气你扁我来啊!靠!这么望着师门长辈,真是没礼貌啊!”却是李无忧说话的时候,文九渊已举着刻着“坤”字的黑色棋子立在了任冷的对面。 听李无忧如此无礼,无情门的人自然大声叫好,四宗的人都是大大的皱眉,而正气盟的书生们更是怒发冲冠,手按剑柄,大有只要文九渊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前来将李无忧撕成一百零八块之势。众人里,只有龙吟霄和人群中的文治是摇头苦笑,前者在李家集的时候已被李无忧“冒充”师门长辈狠狠地戏耍过一次,至今记忆犹新,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这家伙已落得功力全失,依然乐此不疲,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后者则是因为曾在航州的时候拜了李无忧为师,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层奇怪的关系,另一方面,二人都搞不清楚李无忧究竟是何方神圣,万一真的是师门长辈呢? 谁知文九渊却躬身朝李无忧施了一礼,恭敬道:“正气盟弟子文九渊参见李前辈!”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他却又已脸如冰霜,冷声道:“李无忧,你胆敢冒充我正气盟前辈,他日查明,无论天涯海角,正气盟第四任盟主文九渊亦誓要将你斩杀,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却都暗自喝了声彩。和众人一样,文九渊也拿不准李无忧的出身来历,不知他是否真是师门长辈,是以采取了两套说辞,前恭后倨,无论李无忧是不是正气盟前辈,他都不算失礼,同时又向众人展示了他广大的胸襟和正气盟不容轻犯的威势。 但李无忧却并不领情,反而冷笑道:“文九渊,你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了,居然敢质疑我的身份?只要我随意指点老任几句,你不出三招就会败北,你信是不信?” 语不惊人死不休。场中诸人除开亲自领教过李无忧的厉害之处的文治和龙吟霄狐疑不定外,闻之都是大笑,便是太虚子、燕飘飘之辈也都是微微摇头。须知李无忧的辈分或者可以比文九渊高,但后者却是正气盟主,年过半百,论修为和对本门武术的熟悉程度,实是比李无忧高出不能以道理计,李无忧却扬言要指点一个外人三招将文九渊击败,不是笑话又是什么? 这一次,便是自现身以来便保持谦谦君子风度的文九渊也按捺不住,当即变色,冷声道:“李兄弟说这个笑话未免太也欺人太甚了吧!” 李无忧这贱人却一点也不在乎别人快气炸了肺,反换了一副优哉游哉的神情,嘻嘻问道:“文盟主认为我在说笑?” “正是!” “那好!这场比武,由我来代替任大哥,咱们也不动手,就在口头上比划定输赢,你敢是不敢?” “只要任兄不反对,文某悉听尊便!”文九渊这话一说出,众人齐齐变色,谁都知道李无忧诡计多端,真要打还好,毕竟他此刻功力全失,若是用嘴说就定胜负,那便大大不妙了,文九渊几乎不假思索就应承下来,极有可能已落入了李无忧的圈套。 “呵呵,我没意见,一切听李兄弟的!”任冷这话一说出,众人却更加目瞪口呆了。他虽然和李无忧满嘴称兄道弟,但那只是随便说说,当不得真的,而后者精通四宗法术,而且出道以来并没有恶迹,怎么说也算是正道中人,刚才二者更是刚刚接了一点小仇,万一李无忧故意输掉比赛,他这千里奔波便是白费了,而一旦正道中人得到苍引,魔门从此便要更加受挤压,他却一笑间就将胜负的筹码全押在了李无忧身上,胆色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好,好,好!”众人惊呼声中,文九渊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拱手大声道,“李少侠请出招。” “呵呵,你是晚辈,当然你先出!” 第七十四章无与争锋 “你……好!”文九渊双眉一挑,“第一招,以山河作剑攻你前胸!” “呵呵,好得很啊,一上手就是正气八剑。那好,我脚向左踏一步,再向右踏一步,然后出禅林罗汉剑第三招‘伏虎醉卧’攻你眉心。” 他话音方落,众人同时哗然,都道李无忧是不是疯了?须知正气八剑是正气盟的至高剑法,威力之高,不言可知,而山河作剑则更是其中绝招,顾名思义,乃是练到极处,便是天地间的山川皆可为剑。李无忧却以禅林寺的入门剑法罗汉剑抵挡,不是哗众取宠就是脑子有病了。 但场中几人却都没有笑,因为只有真正的高手才知道无论是武功还是法术,练到最后殊途同归,即都是化腐朽为神奇,在大高手手中,任何一招一式使出都有常人所想像不到的大威力。文九渊脸色变了几变,显然是在想李无忧这两步一剑的奥妙所在,默然半晌,终于道:“你这一招果然巧妙,将天魔剑气在这两次踏步之中逼出,逼得我招进一半不得不变向,而伏虎醉我这一剑更封住了我下一刻的去势,端的是高明!但我第二招剑势不停,顺手一拖,使出天地为心,你又如何应付?” “伏虎醉卧!” “什么?还是这招?”外围众人下巴几乎没掉下来。高手过招的时候怎能将同样一招使两次,更何况是连使? 内圈的七人更是倏然动容。这一招不按常规出招,固然是奇峰突出,但这伏虎醉卧乃是最粗浅的一招,又怎么能再见奇效?但文九渊却当即变色:“剑指何处?” “三分春色,五分流水,两点桃花!” “啊!”旁人不知所云,但文九渊却叫了出来,“你……好眼力!”原来这招天地为心如同玄宗的星河剑法引星辰之力为己用的原理一样,乃是以真气聚集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浩然正气为,从而形成沛然莫测的剑气,任何人与之为敌,便直如与天地相抗一般,生出无力之感。但这一招运气时候却要注气到孤春、百会、乳根三穴,文九渊只练成浩然正气第九重,分到在这三个穴位的力道正是三分、五分和两分,李无忧说三分春色、五分流水、两点桃花,正是指他会提前攻这三穴,如此一来,这招天地为心立刻就会胎死腹中。 “果然高明!但李兄弟,任兄如此施展天魔剑气,不过是和我比拼内力罢了,这第三招的胜负全在侥幸了,你如何敢言必胜?”文九渊又道。 此言一出,场中诸人在惊愕李无忧招式精妙之余都是兴奋异常。须知文九渊和任冷都是成名多年,且都是当世高手,二人若是比拼内力,胜负在五五之间,谁也占不到便宜,李无忧却先放出话来说任冷必胜,自是胸有成竹。这个少年自出道以来就屡创奇迹,四宗的年轻弟子暗地里其实都将其作为偶像,若非因为师门长辈在,早上前来要签名了,先前见他谈笑间就让燕柳二人的决斗风向数转,都是叹为观止,崇拜更增,此刻竟然两招就逼得文九渊所有的招式全皆失效,落得只能比拼内力的境界,都是神情振奋。 却听李无忧哈哈大笑道:“文九渊,你在第一招上就败了!还有什么资格与我拼内力?” “什么?!”众人同时目瞪口呆,都是将信将疑,却谁也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回事情。 “请李少侠指点迷津!”文九渊愣了一下之后,老老实实地躬身道。 “可惜这局开始得太快了,都忘了找人下注,真他妈遗憾啊!”李无忧轻轻叹息,随即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小文啊,这我辈书生生平所求,不外‘为往圣继绝学,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三事,你可知道?” 众人料不到他忽然扯到这个上面,还一副倚老卖老的神情,都是大奇,唯有文九渊却变了脸色,恭敬说道:“此乃我盟立盟之本,先祖载道公训示,文某片刻不敢有忘!” 李无忧点了点头,又道:“你既知此三事为立派根基,可曾仔细研究过正气山三事崖上的四圣遗书?” “四圣遗书!”李无忧这话才一说出,外围众弟子多是一脸茫然,不知所云,但内圈的七人却是同时失声惊呼。 “这个……自然是时刻不敢有忘,但这只是传说,弟子一直不敢尽信,莫非这里边竟真有绝世武术不成?”文九渊的语气顿时恭敬起来,竟是自称弟子了。 “哼,哼,不敢尽信?文九渊啊文九渊,正气盟怎么尽是你这样的蠢材!自守宝山两百年而不自知!”李无忧又是冷笑又是摇头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脸色,“两百年前,大荒四奇四位前辈为对付古兰魔族第一高手燕狂人,聚于正气山三事崖,切磋四宗武术,后将此事书记于千尺高崖之上,从此绝迹江湖。嘿嘿,你们这些蠢材,你们也不想想,四奇是何等样人?若仅仅是要记述此事,何须如此大废周章?” 场中七人听李无忧言中尽是将四宗所有的人都骂了,却没有还嘴,各自沉吟,一时却是谁也没有说话,而关于四圣遗书种种却一一浮现心头。 当日四圣遗书一事传出江湖,最初很是闹得沸沸扬扬一阵。其余三宗弟子见掌门多日未归,纷纷来正气盟查探,文载道的儿子文伯谦解释不清楚,只得让人带这些人去书生崖,三宗弟子回去禀报各派代掌门,各宗代掌门自然大觉蹊跷,纷纷带人亲自来查看,最后也不得不接受了正气盟的解释。但各宗掌门回去之后,江湖中便传出流言,说那四圣遗书表面是记事,其实正好将各宗的顶尖武功记载在内云云。一时江湖雁起,江湖中凡是和四宗有点关联的人,纷纷要求来看那四圣遗书,以求验证掌门失踪之事云云。 第215章 文伯谦却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知道这流言止于智者的道理,也不阻拦,各人来了,都是好酒好菜的招呼,直到这些人看够离去为止。 岁月荏苒,过了三年,却无人从中看出什么武术秘笈,此事最终不了了之,此后天下大乱,陈不风揭竿反鹏,接着战国群起,各宗弟子各为其主,也都死伤惨重,多亏菊斋的人屡次调停,四宗才最终度过此厄,没有真的人才凋零。而经过这场浩劫,江湖精英死伤惨重,即便是四宗中,知道此事的人也少之又少,四宗的人认为没有必要为了那无稽传说而再起纷争,是以关于四圣遗书以及大荒四奇去向一事,每派都不再说给新弟子,也严禁门下弟子提起,此后两百年,知晓此事的四宗之中都仅仅是掌门和由掌门指定的下任掌门两人而已,是以此时李无忧提起四圣遗书,场外弟子尽皆茫然,唯有场中七人了解。 此时众人听李无忧的意思,这四圣遗书中竟是真的另有乾坤,一时皆是呆住。 李无忧扫视众人一眼,又道:“你们可知当日四奇聚集三事崖,究竟是如何切磋武术的?” “不知。”众人齐齐摇头。遗书上只是不厌其烦地说为对付燕狂人,自己四人如何在此切磋武术十日夜,至于究竟如何切磋,结果如何,却并无提及。 “嘿嘿,谅你们也不知道。当日各人都将本派能拿出手的绝技使出,请求其余三人破招,四人研究十日十夜,最后却是破尽了四宗武术!四奇这才知道四宗武术皆有破绽,均不可恃,心灰意冷下,这才绝迹江湖,估计是躲到某个乌龟壳里修炼新的法术去了。” “什么?竟有此事?”场中所有的人都是惊得呆住,一时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崖上唯有夜风吹石,寒蛩作鸣,夜色里,唯有神像的托盘里,李无忧眉横指点,仿佛俯视苍生的神诋。 “李兄的意思莫非是说三事崖上三千遗书中,竟然暗藏有破解我四宗武术的法门不成?”陆可人反应最快,此时竟忘了自己已经被许配给李无忧的尴尬,忙不迭地出声询问。 “呵呵,还是我老婆聪明啊!”李无忧笑了起来,“不错了,你们也不想想,三事崖上遗书三千六百二十一字,却全是在说为何要发起这次聚会,其意义如何伟大,但对聚会的过程和结果却只字不提,四个老家伙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干吗要说这些?可人所说不错,那四圣遗书之中,非但有四宗最高武术,而且每一招后都写了如何破解!” 众皆动容,一时都被这惊天只秘所震慑住,但听龙吟霄道:“难道传李兄武术那位前辈就是学成了这崖上密学不成?” “聪明!”李无忧点头。 “敢问那位前辈是谁?”文九渊问道。 “嘿嘿,那个人你也认识的……不过我说了大概你也不会信,咱们还是回到刚才,先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吧!” “请指教。” “你的浩然正气是练到第九重了吧?” “是!” “这就对了。正气八剑,以浩然正气为魂,乾坤八剑为魄,简单点说就是以浩然正气运使乾坤八剑,其中山河作剑这一招,威力巨大,练到极处,山峰河流皆可作剑。此处地处山崖之巅,这招的威力便主要是在一个‘山’字,你出招攻任冷胸膛,他左退一步,右退一步,看似丧失先机,但却在后退时将天魔剑气注入了三个脚印之中,这点你想到了,但你却不知这乾坤八剑之所以叫做乾坤八剑乃是因为剑法之中的招式和劲气都是一阴一阳,譬如‘乾坤’、‘天地’,‘山河’都是一阴一阳,你浩然正气应该刚练至第九重不出一月,乃是至阳至刚,此时取的‘山’势,乃是阳上加阳,正所谓孤阳不长,盛极必衰,虽然你同时也会注入阴柔功力……恩,应该是意气神功,注入剑中,却因浩然正气刚练至第九重的缘故,两者调和上本就存在一丝极小的缝隙,而你在此地施展山河作剑,使得这阳更盛阴更衰。至于任冷的天魔气却早已练至阴极阳生的境界,这两步三印所含的至阴和至阳之气配合,再次捣乱了你从‘山’势中借得的阳,阴阳失调之下,别说是他这样的绝顶高手施展伏虎醉卧,便是一三岁顽童也能将你击倒,你不是败了又是什么?” “啊!”文九渊越听越是心惊,听到李无忧说“不是败了又是什么”,已是冷汗湿透夹被,惊呼出声,再不敢怀疑李无忧是师门长辈,当即翻身拜倒在地。正气盟弟子虽然多数不解,见此也忙翻身拜倒,一时白衣飞舞,蔚为壮观。场中诸人皆是精英,听李无忧在一招间就借势造势让文九渊败得心服口服,叹为观止之余,都是钦服之极。 神像托盘里,李无忧淡淡点头:“你们这一拜,我受了。传我武术那位异人,其实就是文伯谦大哥。他一再叮嘱我莫要泄漏自己的身份,唉,之前我一直多番推托,便是为此。” 啊!文伯谦还在人间?是他破解了那四圣遗书,从而精通了四宗武术和其破解之法?众人只觉得今天所听见的每一件事都是匪夷所思。李无忧真要是文伯谦的兄弟,那岂非比在场所有的人辈分都要高许多倍?但有他先前单凭口舌就挫败文九渊的精彩表演,再无人敢怀疑他所说的是假话,甚至更多的人在想只有如此解释才更合理吧。 李无忧心道:“奶奶的,老子说是文伯谦的兄弟,这个师门出身算是可以圆过去了,不过这辈分却无端矮了一辈,你们可算是赚到了!”表面却装模作样叹息道:“伯谦大哥传了我武术之后就远赴东海,唉,不知何年何月才又能见到他了……” “可惜!可惜!”众人也都装模作样地惋惜自己不能得到文伯谦的指点,各人纷纷上来给李无忧见礼,先说了些对前辈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口水连绵不绝之类的废话,接着却套问文伯谦是不是因为破解了四圣遗书才精通四宗武术,李无忧模棱两可,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微笑以对,众人见此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除了古琴苍引之外,心中均多了四个字:四圣遗书。 闹了一阵,正气盟诸人站了起来。文九渊道:“这一局有李前辈出手,九渊输得心服口服。正气盟弟子听令,自现在起,我盟退出苍引争夺,盟中弟子以保护李前辈安全为第一目标!” “是!”群声应和,一如雷鸣。 “呵呵!那我先谢过了!”李无忧又是感激又是欣慰地笑了笑,心头却不以为意——那帮弟子远在五丈之外,真要发生什么事,能帮上忙才是怪事,至于文九渊自己,一会不会“因故失手,抢救不及”什么的谁又知道呢?但这些话大家心照不宣就是,说出来就太没趣味,是以他迅疾又道:“好了!这第二局是天魔门任冷任门主胜。不用说,这第三局就是玄宗太虚道长对禅林龙吟霄,呵呵,要下注的赶快下注了!来来来,买定离手,要买请快哦!” 太虚子和龙吟霄走到场中。但本就无甚下注热情的外围众人,这次更是动也不愿动。毕竟已经知道庄家随意一句话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能是白痴了——凑巧这里什么都不缺,真的白痴却很少。 李无忧顿时意兴阑珊,有气无力道:“看来是没有人肯下注了,两位晚辈,你们开……” “且慢!”忽有一人大声阻道。 “阿碧!你……你老人家又想捣什么鬼?”李无忧眼见说话的正是方才一直装聋作哑的寒山碧,顿时头大。围观众人都领略过这妖女的厉害,闻言也是同时大叫头疼,唯有龙吟霄面色不变,说道:“寒姑娘有何指教?” 寒山碧娇笑道:“有人设下赌局,却无人下注,未免太也无趣。李大庄家,小女子想下注,不知道成不成?” “那个……当、当然欢迎,不过老婆大人啊,那个,你我夫妻同体,我的东西还不都是你的?你和我赌,又有什么意思了?” “人家想玩玩嘛!”寒山碧撒娇道。 “好,好!”李无忧预感到有人要倒霉了,不是自己就是龙吟霄,“那不知道老婆大人想买谁获胜呢?” 寒山碧咯咯笑道:“我对龙大侠下注一只手,要是赢了,有人就得赔一只手给我!” “啊!”场中众人均是一片讶色,寒山碧究竟和龙吟霄有什么深仇,竟然出手如此之狠。 李无忧暗自叫了声娘,这丫头还真是够狠,眼光望向龙吟霄,沉吟道:“这事,怕是难办啊!这个赌局要龙兄肯答应才成……” 龙吟霄尚未说话,寒山碧却又嘻嬉笑道:“谁说是赌龙兄的手了?我要赌的可是老公你的手啊!” 众人大叫有趣之余,心头皆是骇然:这妖女,恩怨倒分明得很,先前李无忧骗了她,竟是对其怀恨在心,直到此时终于想出这个狠主意——今日无论战况如何,她九成性命不保,而李无忧却因为和四宗的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且精通四宗武术和其破解之法,又功力全失,正是一个大大的宝藏,多半可逃脱一劫,她要报仇已然无望,此刻却终于想出了这个法子,而李无忧功力已失,若再少了一只手,则更是生不如死,用心之恶毒,不言可知。 李无忧愣了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果然是我李无忧的老婆,出手这么有魄力,很好,很好……只是赌场无父子,自然也没夫妻。你若输给了我,便要砍手的,你这千娇百媚个美人儿,少了一只手,岂非大煞风景?” “我有说过我输了会砍手给你吗?”寒山碧大是诧异。 “不砍你的手,难道还砍我的手不成?” 第216章 “呀!老公你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哦!”寒山碧抚掌道,“我就是这么想的耶!你自己说的了,你我夫妻同体,你的就是我的,我拿你的左手赌你的右手,你不会反对吧?呵呵,别一副苦瓜脸嘛,区区一只手就能博美女一笑,比昔年幽王烽火戏诸侯丢了天下可说是幸运多了!” 李无忧对此却只能苦笑:“奶奶的,看来老子只能把你休了才能免去少一只手的幸运了!” 众人哄堂大笑。 “要休就趁现在,不然我现在就拿你的左脚赌你右脚!”寒山碧半真半假地笑道。 “休了她!哈哈,休了她!”众人振臂大笑。 李无忧心念百转:“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吃陆可人的醋还是逼我和她撇清关系,不想连累我?唉,不论怎么想,阿碧啊阿碧,你都未免太小觑我李无忧了!”他看了众人一眼,又看了看寒山碧,似笑非笑道:“阿碧,你以为这就能难住我了吗?好!这个注,我接下了。” 一语惊寂夜。夜风里,星光下,众人齐齐大惊,但那始作佣的女子却眸光灿灿,面色如常,不发一语。 李无忧掉头对场中的龙吟霄和太虚子道:“龙兄,太虚前辈……” “不敢!”龙吟霄和太虚子忙行了一礼,此时李无忧既是文伯谦的结义兄弟,那辈分自然是超出二人太多,二人自是不敢再受他这个称呼。 “算了,以前怎么称呼现在还是怎么称呼吧,江湖儿女,不必拘泥于此。”李无忧大度地摆了摆手,龙太二人求之不得,自然没口子答应,其余如燕飘飘诸人对此也觉得称呼一个小鬼为前辈很是滑稽,闻言皆是振奋,忙随声附和。唯有文九渊对此很不以为然,坚持要自自己以下正气盟的人都要称李无忧为前辈,后者无奈苦笑,也就随他去了。 这边闹得热闹,寒山碧却不忘泼冷水:“呵呵,相公,你认为这样乱拉关系,会有用处?” “却也未见得无用!”李无忧笑了笑,转头对龙太二人道,“太虚前辈,龙兄,我对两位这场比试有点建议,不知当说不当说?” “请说!”二人满腹狐疑,却还是齐声答应。 李无忧点了点头,道:“太虚前辈德高望重,成名江湖数十年,乃是当今正道的泰山北斗,晚辈一向是仰慕已久了。至于龙兄,乃是江湖上有数的年轻俊杰,武术双修,后生可畏,呵呵,无忧也一向是敬佩有加。而两位更是分别代表当今江湖两大门派玄宗和禅林,我与两派的渊源也颇深,任何一方的输赢我都不想看到,是以我希望两位这局能握手言和,一起晋级下局,不知两位能否卖我这个薄面?” “这个……”太虚子和龙吟霄同时沉吟起来。其余诸人都是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个法子确实是化解寒山碧这个局的好法子,但太虚子和龙吟霄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若是轻易就此罢手,说出去未免有些太过没有面子。 最后太虚子看了龙吟霄一眼,见后者会意点了点头,笑道:“无忧,你这个要求恕我难以成全。不过,你若是能破解我和龙贤侄的联合出招,我们就都退出这场争夺,但若不能,呵呵,那我们也爱莫能助。”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都是呆了一呆,随即叫声如雷。太虚子和龙吟霄,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二人若是联手,一道一禅,威力增长自不是以道理计,李无忧虽然精通四宗武术并深悉其破解之法,但这两人联手便是谢惊鸿亲至怕也只能挫羽而归,二人如此说,不过是不好驳了李无忧的面子,让他知难而退罢了。李无忧若真是答应下来,胜了固然可喜,败了却少不得要让人讥笑狂妄不自量力,传为笑柄,名声受损。当然,从观众的角度来说,李无忧一旦答应,三人虽不能真正交手,但即便只是凭空说说,也精彩过千万场高手的比斗。 众人热切眼光里,李无忧微一沉吟,朗声道:“好!一言为定!” 啊!众人料不到他居然真的敢接,都是一惊,下一刻却是不是大声喝彩,赞他胆色过人,就是摇头不迭,骂他狂妄。李无忧一一微笑以对,心下却好笑不已:“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老子输了又不少根毛,何乐而不为?名声?名声是个屁啊!名声再大能当我一只手还是能当一个活色活香的阿碧?” 太虚子和龙吟霄怔了一怔,二人显然也没有想到李无忧居然真的会接受这个挑战。这下子反是二人骑虎难下了。须知太虚子乃是玄宗掌门,辈分崇高,于江湖中确实德高望重,而尽人皆知的是,龙吟霄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人禅林掌门,乃是五百年内,以俗家弟子身份掌控禅林的第一人,两人都排在正气谱前十名,这样的两个人,若是联手对付任意一人,都是让二人极没面子的事,胜了都是闲话不断,而若是一旦败了,自身受损是小,对两派的名声损失更是极大,李无忧就是看准这一点可以利用,才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二人的条件。 但龙太二人不愧是当世豪杰,一怔之后,均是大笑,齐声道好。外围的弟子们不解二人为何发笑,但内圈的其余四人却都点了的点头——无论世人毁誉如何,能联手和李无忧这样的绝顶高手过招,乃是一个高手毕生的荣幸。其实在潜意识里,场中的七人都不自觉的将李无忧当成了足以和剑神抗衡的人物,如此的自然而然,即便是李无忧此刻功力全失,也无法撼动这个不可理喻的印象。 李无忧见二人真的答应,微微一愣后,却也是放声大笑。场中诸人只觉这笑声也不甚为洪亮,但那少年纵声大笑的身影却有种说不出的张狂,明明知道他此刻身无功力,但却不知道为何却生出一种“莫可与抗,无与争锋”之感。 众人所不知的是,今日一战,无论成败,参战的三人都将流芳后代,而身无功力的李无忧也自今日起奠定了日后江湖一派宗师的地位,真正叱咤风云的传奇便是自此拉开序幕。 时年大荒3865年,九月初三。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深秋的夜,雾色渐渐湿重,好在场中诸人皆是百里挑一的高手,极目而视,方圆百丈并无阻碍。 夜色里,月色下,场中央,太虚子和龙吟霄互望了一眼,轻轻点头,分别自左右跨出一步。龙吟霄轻轻一拍背上刀鞘,长刀“锵”地一声自动弹出鞘来,下一刻,刀已在右手,斜斜前指,左手虚合,仿佛抓着一块长形的东西,不断磨娑。刹那间,场中诸人均涌起玄之又玄的感觉,他明明右手持刀,杀气凛然,左手动作滑稽可笑,但脸上神色却仿似一个即将圆寂的老僧,淡定安详,既无半丝杀气也无半点可笑,所有人均或多或少地生出一种想顶礼膜拜的冲动,忙自运气相抗,但真灵气越是运转,那玄之又玄的感觉越发强烈,刹时场中不分正邪,竟是倒下一大片。 太虚子见此微微笑了一笑,道袍一撩,提足运气,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同时双手虚合于胸前,仿似怀中揽月。众人顿时更生一种奇玄的怪异感觉。人人皆知他双手合抱处乃是这一招杀气所在,而他双手明明是向着李无忧,但自己却不可理喻地生出他这一招是攻向自己,大骇下,外围诸人几乎都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而先前拜倒在地者更是不堪,如风扫落叶一般被逼到崖边,不得已下抓住同门的手,苦苦支撑,摇摇欲坠。而场中其余四名高手则均是露出肃然神色,虽运气相抗,足下却均是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如果说此刻龙吟霄脸上神色仿佛老僧圆寂,睥睨万物,天地间一切在他而言都已是昨日黄花,了无挂碍,世人在他眼里和尘埃并无差别,人人见之自惭,忍不住要拜服在地,那么衣袂无风自动的太虚子就仿佛是正在飞升的道人,他虽然是站在那里,但整个人仿佛已要冲霄而起,乘风归去,那凛冽的气势,莫可与争——只因他已不是尘世中人,因其不争,故万物莫可与争。 一直轻轻吹拂的夜风忽然间被抽了个干净,淡淡雾色也消散一空,满天星斗刹时明亮起来。但惊叫声却此起彼伏,原是外围诸人终于快支持不住,不断有人落下崖去。 虽然崖高不过五丈,以诸人的修为掉下去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终究是件丢人之极的事,余者忙各展神通相抗。场中四人又各自后退了一步,而陆可人功力稍弱,退了一步后却又踉跄再退了三步才算站稳。众人眼见二人皆是凝劲不发,但气势已然惊人如此,心道若是二人这一招真的全力发出,天下究竟何人能挡? 两个神像托盘虽有好几重结界和真气的维护,但此刻却依旧仿佛是身处暴风雨里的一叶小舟,随波起伏不定,寒山碧脸色惨白,但好在不知是不是龙太二人手下留情,她所在的托盘虽然上下起伏,却并不左右摇晃。 但李无忧所在的托盘却如秋千一般乱晃起来,没有功力在身的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在托盘里乱飞,撞到外围燕飘飘等人布下的禁制里,撞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当即大叫道:“奶奶个熊,快快住手,住手!道诣九式,禅意七剑,很了不起吗?老子立刻给你破了!” 他话音才一落,外围诸人均是觉得压力顿时消失无踪,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勉强站了起来,场中四人也同时松了口气。陆可人忽觉凉凉的夜风又再次回到场中,吹过额际时,觉得一阵冰凉,轻轻抬手摸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是冷汗淋漓。 太虚子和龙吟霄均已收招,二人各自对望一眼,前者道:“后生可畏。” 第217章 后者道:“老当益壮!”然后同时大笑,眼中除开惺惺相惜之意外,其余皆是庆幸——两人若真交上手,不过是两败俱伤之局而已。 托盘里,李无忧双膝坐回盘里,左右手各出一指,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声骂道:“我拷!行了,你们俩还真不知羞呢,都将是我手下败将了,还有脸在那里互相吹捧?他妈的,祖宗若是知道你们如此联手,不知会不会气活?” 众人此刻都已恢复过来记起方才龙太二人之所以停手,正是听到李无忧说可以破二人联手,只道是他的缓兵之计,此刻再听他如此说,都是一惊,心道这小子莫非是被吓疯了,见识过龙太二人那等神功居然还敢言胜? 谁知太虚子和龙吟霄见到李无忧那古怪姿势,却渐渐变了颜色,越看越是冷汗淋漓,最后同时翻身拜倒,惊惶道:“请前辈指点!” 众人大惊,难道李无忧这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竟然是破解二人联手之法? 李无忧淡淡道:“抱砖如何乘风?砖镜怎么可映月?” 这狗屁不通的一句话,落到太虚子和龙吟霄二人耳里,却不啻一个炸雷,身躯同时巨震,作声不得。原来方才太虚子所用的正是道诣九式的抱月乘风,而龙吟霄所使的则是禅意七剑的磨砖作镜,本都是两门绝学中的绝招,二人自以为一旦联合,威力呈几何数激增,但可惜这在李无忧眼里却等于漏洞百出。 禅意七剑,禅意为先,剑势在后,其每一剑皆取自一个禅林典故。磨砖作镜说的是道一禅师年轻时常坐禅,其师怀让禅师问他作禅图什么,他说是图成佛,怀让于是取了一块砖在庙前石上磨,一问:“磨来作什么?”怀让答:“磨作镜。”一问:“磨砖岂能成镜?”怀让反问:“磨砖不能成镜,坐禅岂得作佛?”一闻如饮醍醐,于是得道。创磨砖作镜这一剑的禅林大宗师取其中禅意,让对手生出自己所作所为皆在磨砖作镜的荒谬感觉。 道诣九式,招招不理道理。抱月乘风取意道门宗师列子怀抱明月乘风升仙的故事,青虚子曾对李无忧说他创这一招时,主要是取意列子的潇洒旷达,不与世俗为伍之意。这一招使出来,虽然同样有影响敌人精神的效果,但其目标已不是敌人——我愿乘风归去,怎还顾得世人? 李无忧的话表面的意思是说抱着砖就飞不起来,用砖磨的镜子不能反光,但落在太虚子和龙吟霄耳里,则是大大的不一样:这两招本已是最强的招式,联手之后固然是威力剧增,但两者却互相多了一点小小的抵制,对付旁人还不觉得如何,但落在李无忧这个熟悉这两门武功的人眼里顿时就有了一个小小的破绽——李无忧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却是说二人所使武功如天上地下一般有泥云之分,自己只要立于天地之间,不为天所动不为地所惊,二人的出手便都会不攻自破,到时他再出手轻易便可将二人一一击破。 太虚子和龙吟霄二人刹时冷汗淋漓,围观诸人不解其中奥妙,都是静静看着二人。也不知过了多久,龙太二人互望一眼,同时长长地出了口气,对李无忧道:“谢前辈指点,我两派愿退出苍引争夺!” 啊!众人齐齐呆了一呆。玄宗和禅林退出,那苍引的主人岂非只能在任冷和燕飘飘之间产生了?局势顿时明朗!只是……是不是有些什么地方不对? 李无忧笑嘻嘻对寒山碧道:“怎么样娘子?你相公我聪明绝顶吧?这么轻易就破解了你的难题,呵呵,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我自己了!” 寒山碧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好,你很好!” 李无忧笑道:“当然!老子若不好,你又怎么会喜欢老子死皮赖脸地跑这么远来硬要嫁给老子呢?” 第七十五章禅外有道 寒山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立时似又想到什么,竟破天荒地幽幽叹了口气。 李无忧却不再理她,对已走到场中的任冷和燕飘飘笑道:“任大哥,燕仙子,你们谁要是打赢了,就能得到这可与倚天破穹相抗衡的绝世神器苍引哦!各位帅哥帅弟帅伯伯帅叔叔,漂亮妹妹漂亮姐姐漂亮婶婶大姨妈,究竟谁才是本次夺宝大会的胜出者呢,欢迎下注竞猜,买任门主的请将注码放在神像的左边,买燕仙子的请放右边,买一会有人不顾信义强夺的请放中间,本庄家来者不拒,快,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下注请早了哦!”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同时怔了一怔,虽然人人都猜比武结束,定然有人不顾信义,动手硬抢,自己到时再顺水推舟地加入这个行列,别人也不能指责自己什么,只是这个念头却无人愿意说出来,眼见正气、玄宗、禅林都如此轻易地退出争夺,这种情形出现的机会大增,各人都暗自盘算一会要如何才能既不成众矢之的又能顺利拿到苍引,万万料不到李无忧竟然毫无顾忌赤裸裸地将其说了出来。 任冷和燕飘飘也是呆了一呆,一时谁也没动手。 李无忧见此放声大笑。他本是英俊无匹,但刚才跌得鼻青脸肿满脸污血,头发散乱,这一笑落在诸人眼里竟是说不出的讨厌。 笑了一阵,李无忧忽然大声道:“老子不管了!你们自己去抢吧!”说时右手一扬,掷出一团东西。 他掷出时,众人看得分明,那东西正是苍引,但意念才动却又迅疾地冷静下来,谁也没动,李无忧人在四人结界之中,东西自然也是扔不出来的,但立刻他们便发现自己错得很厉害——毫无道理的,那东西居然穿出结界,直直地向任冷和燕飘飘二人之间飞去! 月色星光下,众人看得分明,那团闪烁着五彩的光华的小东西正是一个五弦琴模样,却不是苍引又是何物? 见苍引如一道经天彩虹飞至自己上空,任冷和燕飘飘愣了一刹那,随即飞身而起,但身体刚做了个起势,却猛地顺势向对方攻去! “哧”地一声锐响。“天魔剑气果然名不虚传!”“黑巫权杖果然实至名归!”两个人同时赞了一句,却身不由己地各自向后退去,当即强运功力,不待足尖落地,已然飞身而起,朝苍引抓去。 两人离苍引不足一丈时,任冷运气于手,虚虚抓了过去,而燕飘飘却轻轻念了个诀,身前幻出一只丈长烈火巨手,巨手的中指正在苍引之下。 “靠!”任冷忽听脑后风响,低低骂了一声,身体猛地于空旋出三尺,竟不停留,如离弦之箭再次朝飞行的苍引追去。 同一时间,燕飘飘也是暗叫了声卑鄙,身体忽然旋转起来,无数的淡绿色火焰从她身际擦了过去。 “轰!”绿色的火焰与偷袭任冷的劲气撞到一起,发出一声巨响,如绚烂的烟花一般朝四周炸开,刹时笼罩了方圆三丈,美丽而壮观。 这一撞,等于分别偷袭任燕二人的太虚子和柳青青硬拼了一记,身形同时滞了一滞后,迅疾地再次各展神通朝苍引追去,这个时候任冷和燕飘飘也已缓过气来,亦自再次朝苍引飞去,四人均时悬于丈许高空,分占了东西南北四方,但离苍引的距离却都是丈余。 当是时,任冷和太虚子出爪虚抓,燕飘飘出烈火手实取,柳青青指尖射出一道魔门至宝无情丝,四道力量同时作用在了苍引之上! 这个时候,陆可人和龙吟霄的身形却也已分别到了四人的上下方,正待出手争夺,一种巨大的不安感猛地令二人毛骨悚然,那种感觉是如此的骇人,二人不得以下,竟是弃了苍引,猛地旋身飞退,但却依然慢了半步——一道至寒至冷的掌劲无声无息地同时贴着二人的身子擦了过去。分别以九重朱雀神功和十层般若心经护身的陆可人和龙吟霄同时觉得如遭雷击,“乓”地一声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 “一边玩儿去吧!”一人大喝,场中正在争夺苍引的四人不分先后同时觉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自脑后射来,均是惊骇欲绝,方动念闪避,却同时胸口一闷,真灵气同时一滞,身体如火石电光迸射而出,除开太虚子和任冷及时运气凝住身形外,其余四人皆是收势不及,撞到外围诸人,刹时死伤无数,惨叫不绝于耳。 场中由始至终没有出手的只有发誓要退出苍引争夺并守护李无忧安全的文九渊。 “哦,原来是老黄啊!”却听李无忧嘻嬉笑了起来。 燕飘飘、柳青青、陆可人和龙吟霄四人落地后,都是再不能动弹分毫,而太虚子和任冷虽然勉强站立,却嘴角皆是血迹,人人心头都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什么人居然一招间同时击败六大高手!听见李无忧笑声,顿时强忍苦楚,都朝场中看去。神像下,不知何时已然夺了一名卓尔不群的黑衣中年人。 他就那么淡淡站在那里,却不知为何众人竟有了一种天地鬼神亦不能侵之分毫的荒谬感觉,而各门弟子眼见掌门受伤除了有几位功力高深胆大的来搀扶一下之外,旁人竟是动也不敢动分毫,更别说要找他报仇了。 这人却正是月余不见的黄公公,但太虚子一见之下,眼神却顿时变了。 “李无忧,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是这么顽皮啊!”黄公公叹了口气,握着苍引的手猛地一紧,五颜六色的彩粉如一条优雅的瀑布自他指缝间漏了出来。 假的?任冷等七人大吃一惊!七人皆是才智过人之辈,先前眼见这苍引穿过几人的结界禁制,其身更是环绕五行灵气,才认定此物正是传说中的神物苍引,万料不到竟是假的!但就算李无忧功力未失,可以凭借身具五行法力制造出幻物,但那东西一触到结界禁制就会现出原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18章 “哇!几日不见,没想到你老人家竟然老当益壮,连稀泥都捏得烂了,佩服佩服!”李无忧失声叫了起来。旁人听他如此说话,都觉好笑,但却惧于黄公公方才一招败六人的威势,竟是没一人敢笑出声来的。 黄公公哼了一声,道:“小鬼,少油嘴滑舌!快将苍引给我,咱们走吧,我已经找到恢复你功力的法子了!” “是吗?那可真是喜事一件啊!”李无忧大喜着笑了起来,但人人都感觉得到这人装出的喜悦表情实在是太不专业了,“不过老黄啊,你瞪着我可没用,苍引又不是我的,你找我要,不是拜佛找到了道场吗?” 黄公公皱了皱眉,随即轻轻扬了扬手,托盘里的寒山碧身体晃了一晃,随即觉得自己能动了,飞身自托盘里落了下来。李无忧顿时失去平衡,大叫着从托盘里摔落下来,跌在地上时,已是个狗吃屎的造型,靠着神像坐起时,满脸血污又重了几分。 众人见此又是奇怪又是骇然。奇的是李无忧这个架势分明是功力未复,为何方才竟能作出幻物并将其穿透结界禁制?骇然的是却是这黄公公功力之深简直是惊世骇俗,他这轻轻一挥手间不但解去了寒山碧的穴道,并且破去了几人加在李无忧身周的禁制!人人心中均想:这人究竟是谁,居然厉害如斯,怎么江湖中居然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如此神秘高手存在?唯有太虚子轻轻摇头,喃喃道:“不,不可能是他……” 李无忧立时对黄公公破口大骂,后者却不甩他,问寒山碧道:“苍引在哪里?” 寒山碧此时已走到了李无忧身边,闻言笑道:“前辈这话就太也好笑了,苍引不是已经被前辈毁了吗?晚辈哪里又还有什么苍蝇蚊子的?” “对,对,莫……没有了!”李无忧含糊不清地附和道,寒山碧听他声音有异,一掌拍在他咽喉上,后者吃痛张嘴,却露出一条受伤的舌头来,想是刚才摔下时所致。“活该!”寒山碧低低骂了一句,却终究心疼,忙拿出疗伤药,给他服了。 黄公公拍拍手,抖去手上最后一点彩粉,道:“嘿,李无忧自己都说了,这个苍引自你怀里拿出之前不过是块彩泥,是他借了叶小丫头的功力转化为自身功力制造的假模型罢了。” “前辈这话未免太也儿戏了,若是这苍引是假的,为何它竟能穿越这许多高手布下的结界和禁制?” “哼哼,你不明白,难道我就不明白吗?”黄公公冷笑,“不过你既然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李小子早就练成天眼通,能洞穿一切真灵气,看透一切明暗法术,那几个蠢材自以为联手布下的结界天衣无缝,却不知如此一来,各属性的真灵气互相抵消,产生了无数隙洞。李无忧体质异常,身体里直到现在依然还残留了一点叶丫头给他的功力,随便寻一条隙路,就连他自己都能送出来,何况是区区一块泥巴?嘿嘿!他抛出这个假苍引,就是想吸引这些蠢货的注意力,然后脱身出来,解开你的穴道,与你一起逃跑!可惜得很,文小子太守信用,居然没去争夺,这才让他妙计落空,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寒山碧和众人听到此处,才均是恍然大悟,同时更是骇然,这人原来一早就在此地,这场中几十人居然谁也没有发现,他若要偷袭谁,谁又能挡得了? 李无忧忽然神色古怪道:“老黄啊,原来你就是宋子瞻!在楚国的皇宫里当太监挺过瘾吗?一呆就是近百年!” 宋子瞻?魔门最神秘的第一高手宋子瞻?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太虚子却是双眼陡然大亮,神情复杂,分不清是悲是喜,是怒是哀。 “好,很好!”黄公公瞪着李无忧看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宋子瞻!是太虚子告诉你吧?” 啊!众人听他承认,都是齐齐大惊,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唯有太虚子见宋子瞻望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摇头,似乎想自梦魇中醒来,但关于眼前这人的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挥之不去。 百多年前,正邪两道的领袖天魔双骄苏慕白与古长天神秘失踪,江湖陷入一片混乱,三年之后,剑圣谢长风横空出世,群魔慑服,乾坤为之一清。但好景不长,谢长风不久神秘失踪,天下重又陷入混乱。又过了七年,谢长风之子年仅十三岁的谢惊鸿于天柱山一剑击毙当时的魔道第一人陈玄机,天下震动,尊为剑神,正道为之一振,正值列国休战,谢惊鸿于是联络江湖四宗八派,围剿魔门,正邪两道会战天河,魔门伤亡殆尽,精锐尽失,不得不转入地下,这一战史称第七次神魔战争。 次年百晓生重修正气谱和妖魔榜,剑神谢惊鸿毫无争议的名列正气谱第一,而妖魔榜第一却并非天河一役力敌谢惊鸿三百招才落败的地狱门主独孤唯我,而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宋子瞻。除百晓生外,江湖中几乎无人见过宋子瞻,以至于江湖中人对百晓生的“继古长天以来,魔门最杰出天才”、“谢惊鸿生平第一死敌”等评语极其怀疑,再加上正道诸人都是意气风发,互相看不起,对正气谱的排名几乎都是颇有微辞,而连带着整个江湖对百余年来一直信奉尊敬的百晓生也第一次的生出怀疑来。 一月之后,谢惊鸿收到宋子瞻的战书,当时年轻气盛的谢惊鸿正在剑神居与刚接管菊斋的淡如菊饮酒,对宋子瞻这个新人也是不大放在心上,当即对送战书的使者道:“要挑战我也行,但他先要将四宗八派三魔门的掌门统统击败!” 次日酒醒,谢惊鸿心头大觉不安,但那使者去后却再未有回复,江湖也是一片平静,他才渐渐放下心来。但十日之后,淡如菊即将离开剑神居的时候,那使者满身鲜血地再次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十五颗人头。谢惊鸿和淡如菊一见之下,惊得不受控制的同时离座站了起来——那十五颗人头正是包括独孤唯我在内的四宗八派三魔门的掌门。见谢惊鸿震惊神色,那使者淡淡道:“你要我击败这十五人,我昨天约他们在天河,一次性全解决了!现在可以和我比武了吗?” 原来宋子瞻的使者就是他本人。 八派四宗的掌门不是与谢惊鸿出生入死的兄弟,就是他兄弟的徒弟或儿子,但出乎宋子瞻的预料,悲伤愤怒得几乎不能自制的谢惊鸿并没有同意比武,而是摇头道:“你昨天苦战一日,又连夜赶路,此时已是筋疲力尽,我虽很想替他们报仇,但此时胜你我必然会抱憾终身。你休息一月,月后的今日我们在天河见。” 一月之后,谢惊鸿和淡如菊以及四宗八派的新掌门一起来到天河,宋子瞻如约而至。这一战中,四宗八派的新掌门除开太虚子外无一幸免于难。红了眼的他们一见到宋子瞻,就忘记了谢惊鸿和淡如菊的警告,联手朝宋子瞻攻击,谢惊鸿出手阻拦,但被激怒的宋子瞻却一面与谢惊鸿周旋,一面应付那十二人,虽然最后谢惊鸿终于重创了宋子瞻三剑,但却已然无力回天,那十一人已全数死于宋子瞻刀下,太虚子重伤。 当时淡如菊一直在旁边观战,但却无力阻止。她生性厌恶武术,主张和平解决一切,因此当时这位新任菊斋斋主乃是菊斋史上微一一位一招半式也不会的斋主。 此战之后,谢宋二人同时绝迹江湖,淡如菊返菊斋之后长期闭关,不再理会江湖纷争,三年之后再出江湖时,却无人敢与她交手,因为所有见过她的人在她自创的人淡如菊心法面前,根本提不起半丝敌意。同样也是受那一战的刺激,太虚子伤愈之后卧薪尝胆,开始以十倍于前的努力修炼,终于成了一代大家,而玄宗也迅速崛起,超过天巫,及至今日已能和两千年大派禅林分庭抗礼。 谢宋天河一战虽然造就了后来的淡如菊和太虚子这两名绝世高手,但四宗八派却两次损折掌门,各派弟子找不到宋子瞻,便拿魔门出气,魔门本已在大战中精锐尽失,独孤唯我又被宋子瞻所杀,此时如何抵挡得住?几乎没有被连根拔起!幸好当时魔门有天魔门任冷、无情门柳青青和地狱门独孤千秋这三位奇才十年内相继横空出世,这才挡住了正道的攻击,但此时正道也是人才辈出,与谢长风同时成名的云海和云浅终于崭露头角,风头正健,而燕飘飘、文九渊等四宗天才也几乎与任冷等人同时彗星般崛起。 第八次神魔大战持续了四十多年,正邪两道都是损失惨重,除开当今硕果仅存的十余名两榜高手外,中间整整两代弟子都是所存无几,这才出现了这些年近百岁的各门掌门的嫡传徒弟和子女都不足二十岁的滑稽情形。 第八次神魔之战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四十年之后,大荒诸国战乱再起,四大宗门不得不互相对敌,而魔门在任冷等人的领导下已经恢复元气,这之后三十年的正邪之争反而是魔门占了些微优势。好在二十年前淡如菊会四宗掌门于南山,签订了旨在让四宗平息干戈不直接插手各国朝廷争斗的《南山盟约》,正道再次团结一致,势力再涨,重新夺回优势。 近几年来,正邪两道都是忙于培植势力,恢复元气。更大的风暴将至前,江湖反而前所未有的宁静。 弹指算来,近百年来的江湖乃至天下局势,可以说都是受到了宋子瞻的影响,正邪两道人人均想杀之而后快。只是天河一战后,这近百年光阴,谢惊鸿还偶尔有侠踪现于江湖,宋子瞻却真的绝迹江湖,谁也寻不到他,人们相信他不是已死了就是远赴异大陆了,如非百晓生依旧固执地每次换榜都依然将他其列为魔门第一,相信江湖后辈们多半不知道宋子瞻是谁了。 第219章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昔日让天下人谈及色变的魔头,邪道第一高手,竟然躲在楚国皇宫,甘心做一名假太监。 只是这一次,破穹刀和苍引的横空出世,忽然打乱了一切,正邪两道终于再次卷入了风暴的漩涡。没料到的是,已经沉寂江湖近百年的魔道第一高手宋子瞻,居然毫无征兆地重出江湖。 太虚子抬头望天,夜风不知何时已然停了,天边曙光初现,寂寂长夜终于便要远去,而这一场九月初三夜的江湖风雨,几时才能休止? 旧事如水,昨日种种在太虚子眼前流动的时候,李无忧笑道:“昨夜长风花谢事,幽幽岁月眼前人。呵呵,当日你告诉我这两句似通非同的话的时候,我就猜到你和谢惊鸿这老不死的大有关联。我记得这老不死的老子好像就是叫谢长风,并且还是你们两人未出道之前的天下第一高手,你在这前半句里嵌入了谢长风的名字,意思无非是说谢长风已死,以后的幽幽岁月还要看你这眼前人,能说敢说这样臭屁话的除了谢惊鸿,当然只有你宋子瞻了。老子若还猜不到是你,岂非蠢得也太厉害了些?” 宋子瞻眼中却露出了诧异神色,随即轻轻点头道:“你这小子果然有些门道,难怪楚小子那么欣赏你!非叫我来找你回去不可。” “楚小子?”李无忧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楚问,想起自己落得今日田地,正是因为楚问的鸟尽弓藏,此时宋子瞻却说这人很欣赏自己要,一时竟不知该放声痛哭还是仰天大笑。 宋子瞻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忽然神色一变,朗声道:“谢惊鸿,来了就来了,藏头露尾的算哪门子狗屁的剑神?” “什么?!剑神谢惊鸿也来了?”这个念头才在众人的脑里转了一转,场中已然多了一名白色长袍的背剑老者。 这老者形貌普通得近乎猥琐,身上白袍也是破破烂烂,若是大街上见了,谁也不愿意多看一眼,但此时他才一站到场中,便有数十人高声惊呼,不过多数人是叫“谢前辈”,另几人却是叫“谢惊鸿”,只有一人失声大叫“老不死的!” 这人自然就是此时李无忧最不想见的天下第一高手谢惊鸿。但谢惊鸿却首先就找上了他:“哟!这不是小不死的吗?怎么几天不见,搞成这副鬼样子?说,是谁欺负你,老不死的给你……咦!这不是碧丫头吗?哈哈,不用说了,一定是被老婆扁了,这个就恕我爱莫能助了,你们床头打架床尾算账吧!哈哈哈!” 场中众人同时惊了一惊,怎么谢惊鸿竟与李无忧和寒山碧都很熟的样子? 寒山碧娇嗔道:“谢前辈真是越老越不正经了!” “哈哈!男欢女爱,天地大伦,谁敢说不正经了?小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上面脸嫩,好玩,好玩!”谢惊鸿大笑。 李无忧强迫自己不去想自己杀了他儿子叶十一的事,接口笑骂道:“好玩个屁啊!老子被你徒弟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你还笑得出来?” “靠!你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老子就满肚子的火。你既然能打败我徒弟,却败在宋老儿的偷袭之下,老子要是你,就找块豆腐撞死了,你还有脸说出口来?”谢惊鸿顿时大怒。 当日秦州城外一战,在场诸人大多听说了,此时既然知道黄公公就是魔门第一高手宋子瞻,听谢惊鸿言下之意竟是说自己的徒弟都胜宋子瞻太多,虽知他向来诙谐,闻言却顿时都有些哭笑不得。宋子瞻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惊鸿。 此时谢惊鸿已然走到李无忧身边,一把抓起了后者的左手,众人不解神情里,他的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而李无忧则哼哼唧唧的,脸上大有痛苦之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惊鸿怅然叹了口气:“小不死的,阿牧这次出手太重,宋老儿又自作聪明,这下你麻烦大了!虽然你体内残余的照影真气和惊鸿剑气我已经帮你化解了,但被照影神功化去的功力却暂时无法复原了。” 一旁的寒山碧急道:“谢前辈,连你也没有办法?” 谢惊鸿摇头道:“五十年前,我已然厌倦血腥,但有感江湖杀戮太多,不能真的置身事外,于是创了这门能化去别人功力的照影神功。这门武功本分两层,第一层的威力与禅林洗髓经、玄宗归藏术一样,仅能够将一个人所炼的真灵气化去。但中了这层功力的人,本命真元不会消失,只要得到我本人的救治,为其打通经脉,真灵气可以重新凝聚,功力可以慢慢恢复。但第二层威力则是针对真元,中了这层功力的人本命真元便彻底被化去,以后不论如何修炼,都不会再恢复功力了。” “老不死的,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中的是第二层的照影神功?”李无忧脸如死灰。 “本来不是!”谢惊鸿看了看宋子瞻,又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第二层功力太过恶毒,生怕弟子不肖,因此炼成后并未传授任何人。阿牧也只会第一重,可惜你中了照影神功之后而不自觉,与我交手近百年的宋老儿却是看出来了,他自作聪明的给你输入了他的魔气来压制照影真气,却不知正邪互消互长,他的魔气无意间助长了照影真气的威力,使其达到了第二重威力。唉,本来你以你的功力,用不了多久就能觉察出那一层照影真气,并且完全可以自己化解,现在倒好,他这一番好意却变成了你一人和他两人的合力相抗而不自知。如今虽然才过一个月,但你的真元已被化去了十之其九,如你现在从头炼起,要恢复你以前鼎盛之时的功力,所要花费的时间正是你之前所需时间的十倍。” 啊!天下竟然有如此神功!众人闻之都是一颤,而望向李无忧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同情。唯有宋子瞻,眸光中闪过一丝黯然之后,迅疾又恢复冷如冰山一般的酷酷模样。 须知无论是修法所锻炼的灵气还是习武所锻炼的真气,最初都是源自一个人天生的本命真元,是以本命真元亦称作根基。而本命真元会因为真灵气的增加而增加,当一个人的真灵气在战斗中用光之后,只要真元犹在,通过运功调息,随着体力的恢复真灵气也会渐渐恢复。但如真元没有了,真灵气便再不会恢复,所以一个人的功力深浅,其实就是看他的真元有多少,李无忧炼成万气归元之后,功力暴增了三倍,就是因此。禅林洗髓经和玄宗归藏术虽然也同有永久化去别人功力的效果,但都只是以禁锢封锁真元,而并不能彻底化去,这一点,场中的七人几乎都知道,但他们却不知谢惊鸿的照影神功居然有化去真元的效果,一时都是惊呆。 “无忧,别灰心,你一定可以复原的。”寒山碧见李无忧神情有异,忙出言安慰,只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话语苍白。 “呵呵,你放心吧,相公我是天才,别人练二十年,我只需要练一年就够了,如此算来,还是大占便宜的,怎么会随随便便就灰心了?”李无忧笑了起来,只是谁都看得出他的笑容有多苦。经谢惊鸿施治之后,体内堵塞经脉果然复又畅通,熟悉的元气重新流动起来,但功力果然只有了以前的十分之一。十分之一是什么概念?以前出一招的时间只能出一招,以前一次能掠二十丈,如今只能掠出两丈,以前一晚上能上十个女人,今后只能有一个……何其悲惨!恢复功力需要多久?十倍于前的时间!那就是七十年了?老子哪有那么多时间?不对,老子之前还服用过五彩龙鲤,又服过玉鲸胆,才有先前的功力。今后若仅凭苦练,七十年?一百七十年也未必够啊!罢了,罢了,老子这次是彻底挂了! 一个人怕的不是没有辉煌,怕的是曾经辉煌,现在却很落寞。好汉不提当年勇,可那是老了之后的说法,李无忧少年得志,声势之隆已几乎与谢惊鸿相若,如今却要他在如此年少就丧失功力,比一刀杀了他更残忍百倍。何况李无忧并不是可以不提当年勇的好汉,只是个小人,一个渴望风光无限的小人而已! 一时山野寂寂,各人看着李无忧,纷纷深陷沉思,谁也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惊鸿终于再次摇了摇头,不理会寒李二人,转过身来,对宋子瞻道:“宋老儿,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不和你打了!” 宋子瞻愣了一愣,道:“谢老儿,我们已经十年没有交手了,这次好不容易再遇到,你竟然说不打了?” 须知武术练到谢宋二人的境界,要求一对手,简直难如登天,而要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也唯有与对手互相切磋,才能达到,是以高手都异常珍惜与相若的对手交手的机会。是以众人听谢惊鸿如此说,也都如宋子瞻一般呆了一呆。 谢惊鸿笑道:“我不和你打,自然有人和你打,只不过怕就怕一会你顶不住要逃跑!是不是,碧丫头?” 众人闻言都又是惊了一惊。场中六派掌门,无一不是近百岁或者过百岁的老江湖,均是知道寒山碧携苍引在月河村的消息无端传出,而六派同时知悉,其中必然有深层次的缘故,但苍引的诱惑实在太大,诸人明明知道其中可能有陷阱,依然不远千里而来。先前李无忧片言只语就让几派自动退出争夺苍引,一面固然是前者见识不凡,另一面则是因为人人皆不愿在局势没有完全明朗之前折损自己的力量,毕竟所谓信义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早就一文不值随时皆可推翻,而正邪联盟也正是基于后面这个微妙的基础而建立起来的。 当众人利令智昏,一起去抢李无忧掷出的假苍引,宋子瞻现身将争夺得不亦乐乎的六人一招间全数打败的时候,众人都以为他就是这场布局的幕后人,理由很明显——正邪自古不两立,宋老儿忽然心情大好,想玩玩前人已玩了n多年的一统正邪两道的把戏,打发时光! 第220章 但紧接着谢惊鸿出现,众人立刻想到寒山碧之所以在这里出现,乃是她自己的主意,主要是想引谢惊鸿现身,让他帮忙治疗李无忧。 但此刻听谢惊鸿的口气,让寒山碧带苍引在此现身的似乎另有其人,而且这人的来头似乎极大,甚至比宋子瞻的本事还要大。但当今之世,正邪两道最顶尖的两个人都已在此,那人究竟是谁?众人之中,唯有龙吟霄和陆可人隐隐猜到那人是谁,但迅疾又都摇了摇头。 宋子瞻一愕,众人猜疑不定之际,却听李无忧大声道:“人都到齐了!古长天,你还将龟头缩起来作什么?莫非阁下是阳痿不成!” “轰!”李无忧话音方落,一个霹雳,已然凭空在场子的中央落下。因为光芒太耀眼,除开场子中央的有限几人外,外围所有的人同时闭上了眼睛,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场子的中央,谢惊鸿和宋子瞻之间,已然多了个一身白色长衫的皇者。 本来这人的打扮只是一个书生模样,但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却渊恃岳停,霸气逼人,让人不得不将他和帝皇联系在一起。宋子瞻虽然也让人凛然不可犯,但那是一种冰冷得如刀剑锋刃的危险气质,与此人的霸气完全不同。相比之下,谢惊鸿诙谐幽默,很是和蔼可亲,却也自有一种绝顶高手的气度,虽然可亲,却不可亵渎,让几乎所有的人都自然而然地肃然起敬,当然,李无忧是不在此列的。 古长天!这个名字和那种逼人的气势,随着那一升霹雳炸响,只将场中的七人震得一阵晕眩,除没受伤的文九渊外几乎不能自持,而刚才跑进来扶持各宗掌门的几名弟子都无奈退到外围去,外围诸人更是不堪,又有一大批人纷纷掉下悬崖去,留在悬崖之上苦苦支撑的,都是各宗精英中的精英,不是长老级高手,就是第八次神魔大战后硕果仅存的前辈人物,叶秋儿也被马翼空抱下崖去。 谢惊鸿和宋子瞻虽然没有动,但躲在寒山碧身后的李无忧却还是看到了二人脸上闪过了惊讶中夹杂着兴奋的神情变化。 一个曾经代表着一个时代的传奇人物,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一直崇拜他的你的面前,那种震撼,如非亲临,实在是难以感受。在场诸人中,自以谢惊鸿、宋子瞻和太虚子的感受最深,他们都是在古长天和苏慕白消失之后,才得以名震江湖,如果说他们是当今江湖年轻人心中的传奇,那古长天就是他们的传奇,一个永远不能企及的传奇。 一些年轻人虽然不知道古长天是谁,但眼见他全身散发的那种逼人的气势,均知此人身上定然有着惊天动地的过去,一时皆是神为之夺。 尘封已久的双骄时代的风流,就这么不经意间扯了出来。怔怔望着场地中央的古长天,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难以平静。古长天自己仿佛也很享受这种阔别多年的受人尊敬的感觉,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在聆听静谧中的旋律。 长夜无声,东方将晓。 但这种庄严而神圣的感觉,随即便被一个极端不识趣的家伙给破坏了:“哎哟,妈的,这哪里有茅房?老子要撒尿!” 第七十六章三仙大会 “扑哧!”有人笑了起来,随即带来一片哄笑。古长天睁开眼来,随即发现方才自己笼罩在场中诸人身上的气势被这一阵笑声激荡一空,外围众人也都平复过来,再无人掉下去。他自重身份,不好意思再出手,当即唯有冷冷瞪了李无忧两眼,后者作了个我怕怕的神情,撇嘴道:“老子是想上茅房嘛……难道这也犯法?” 见古长天微微扬眉,寒山碧顿时吓了一跳,慌忙左手一把将李无忧拉到了自己身后,同时右手持刀朝胸前一横,却听“铛”地一声钝响,寒山碧手中短刀断作两截,同时整个人和李无忧一起不由自主地倒飞,正撞到神像之上,随即重重地摔落下来。 啊!众人大骇,同时一阵茫然。众人之中,太虚子和龙吟霄对寒山碧的底细最是清楚,此女武术双修,武功更是已达到圣人级,古长天不过轻轻一扬眉,她竟无法抵挡,就这么飞了出去,这是何等神功! “怒目扬眉,一线伤人!”谢惊鸿和宋子瞻同时惊呼出声,但惊呼声里同时带出一股欢喜。这话落在众人耳里却更加茫然,唯有太虚子和任冷脸色倏然惨白。百年之前,当谢惊鸿、宋子瞻、太虚子和任冷都还未出茅庐的时候,天魔双骄纵横江湖,传说中古长天的绝技之一就是将视线都已练成实质的怒目扬眉。此刻眼见古长天施展这门神功,谢宋二人惊呼过后都是大喜——天下间终于又多了一个对手! “很好!你们两个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古长天看了二人一眼,霸气逼人地点了点头,随即眼光锁定寒山碧,厉喝道:“寒山碧,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为了这个臭小子,偷了我的苍引出来不算,居然还搞得天下皆知,若非我及时出现,这绝世奇珍落到别人手里,你百死难赎!” 众人闻言皆是愣了一愣,难道寒山碧到此居然真的是为了李无忧而非奉了古长天的命?听古长天的话,众人也才得到一个重要的线索:原来苍引果然还在寒山碧身上,而在此之前居然是属于古长天的! 寒山碧正眸光似水地替李无忧点穴疗伤,闻言顿时皱眉,转身冷声道:“陛下,当日波哥达峰顶,你能脱困,全凭了无忧和我。你倒好,非但不知感恩,居然将破穹刀交给了萧如故,这不是要累得他兵败人亡不可吗?” 啊!再闻破穹刀之名,众人又是大惊失色。破穹刀竟然也是古长天给萧如故的?这个神秘的魔骄,一代魔皇,身上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李无忧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古长天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寒山碧竟然敢当众指责自己,顿时脸如寒霜:“大胆!就是你师父也不敢如此和我说话!你别以为你救驾有功,我就不敢杀你!”话一出口,才觉得太过严厉,语声放缓,又道:“阿碧,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感情用事。这天下的大计无一不在我掌握之中,又岂会独独漏了你情郎?你可知你如此胡闹,几乎坏了我的大事?” “寒山碧一介女流,涉世未深,自不懂得你雄才为略如魔皇陛下你的心中所想。”寒山碧淡淡道,“只不过你将破穹刀交与萧如故,是想让他可以与无忧对抗,好让三国联军和萧军拼得两败俱伤,你好赢得时间重掌天鹰,同时大耗四国国力,以求坐收渔人之利,此事却是谁都想得明白,寒山碧虽然愚钝,却还不至于例外。不知陛下可曾想过,破穹刀上古神器,威力惊天动地,萧如故虽然只掌握了其中五成威力,却已是当世极流高手,谁又能保证无忧能够挡得下来?我若不窃苍引,他要死了,这莽莽红尘,你让我如何对那百年孤独?” 她语声淡淡,只如一道清泉,娓娓流转,但话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刚毅决绝,刚毅之下,却是掩不住的似海深情。场中其余诸人,皆是当世风云人物,但除开龙吟霄和陆可人,无一不是年纪近百,谁又没有一段刻骨铭心缠绵?听到后来,都是一痴,听到寒山碧问那莽莽红尘,如何对那百年孤独,不禁都扪心自问:若非有他(她),我是否能独对这百年孤独? 古长天也是一愣,不知想到什么,一时竟忘记了反驳。李无忧身受重伤,心灵被破穹刀一激后,更是几乎陷入昏迷,迷迷糊糊中耳际传来寒山碧的话,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心酸,一时竟将破穹刀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却听寒山碧又道:“陛下你又知不知道,当日波哥达峰顶,无忧愤然而去,我当时不知,只道他当真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理我,你却不肯让我去追,当时我只恨不能赶上抓住他,一起跳下崖去,碾落成泥,永不分离!” 啊!正道诸人听到此处都不禁失色,心道邪道妖女想法果然狠辣异常,但随即却和柳青青等人一般心头一叹:“天下竟有这般痴情女子!”[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古长天道:“李无忧当日假意激愤离去,是因他自己不肯归附我,却怕我妒他之才而杀他,哼哼,他自以为得计,却太也小觑我古长天了!若是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容不下,我如何敢放眼天下?他要走,我又如何会拦他?你若去追,岂不是让他弄巧成拙?你素来聪慧,才智过人,怎么偏偏于此事上糊涂了?” 众人都不知当日波哥达峰事,但闻得古长天的话,都是慨然而谈,魔道枭雄,胸襟气度,果然非常人能及。李无忧闻言大惊,神智顿时一清,当日我一番做作,可说天衣无缝,却不知竟然早被古长天看破,此人见识,端的是非同小可,今后相遇……一念至此,却顿觉好笑,自己今生今世都别想再与天下英雄争雄了,若真是遇到古长天,别人一个眼神就能要了自己性命,小不小心又有何不同? 寒山碧看了看眼睛似睁非睁的李无忧一眼,幽幽道:“陛下聪明属下百倍,难道不知女人一旦有了心上人,便会变笨很多吗?你们两人的钩心斗角,我事后也想通了,只是当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并未随着我明白而消解,直到今日之前,每次午夜梦回,偶一念及,便心痛如碎,唉,陛下也非无情之人,那等痛楚或者也能感同身受吧?” 一时天地无声,唯有那女子絮絮叨叨,但众人听来竟不觉厌,心潮随那女子的喜怒哀乐而动,浑忘了岁月短长。 寒山碧又道:“这近月来,我一直在月河村,却不敢靠近他,只能暗地里静静地看着。 第221章 唉,在小孩子面前,他一直装得很快活,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却一个人独自望着南方发呆。我由此知道,他终究不甘平淡,不会愿意陪我终老泉林,我明知我在此的消息泄漏出去,天下群豪极有可能在谢前辈到达之前已然尽会于此,却别无选择。我也知道,若是正邪两道因此一役而被陛下你全数控制,天下人必然会更加唾弃我二人,但我还是没有选择,因为非如此他不会真的开心……” 李无忧忽觉面上一阵湿热,艰难翻身起来,趴到寒山碧肩上,将这女子轻轻揽入怀里,在其耳际柔声道:“阿碧,我们再也不分开。”寒山碧紧紧将他搂住,梨花带雨的脸上慢慢绽开微笑。 两人相拥一处,心下都是一片平和。一时谁也不肯破坏这温馨的气氛,不发一语。此时无声胜有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古长天叹了口气,道:“罢了!我魔门中人恩怨分明,你们俩对我有大恩,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你们走吧!今后是敌是友,悉听尊便!” 寒山碧微微诧异,随即道:“多谢魔皇陛下宽宏大量。只不过你肯放我们走,别人却未必同意呢!” 古长天不屑道:“有朕在,谁敢说不同意?你,你,还是你?”他猛一扬眉,目光如电,连扫柳青青,任冷、文九渊、燕飘飘、太虚子和龙吟霄,最后又自谢惊鸿和宋子瞻身上滑过,柳青青、燕飘飘和龙吟霄先前被宋子瞻偷袭,已然重伤委地,此刻被他眼光一扫,完全无法抵挡,被眼光扫中如遭雷击,“乓”地翻了个身,又都吐了口鲜血出来,任冷和太虚子稍微好些,但也踉跄退了一步,但一直没有动手的文九渊虽有浩然正气护体,却依旧被震得退了半步,谢惊鸿和宋子瞻虽然纹丝不动,却依旧感觉到那实质的眼光落在身上的巨大压力。 一时众人谁也没有说话。只不过柳青青等三人是迫于压力无法说话,任冷和太虚子却是知道说也无益,而谢惊鸿和宋子瞻却认为没有必要说话。外围仅余的十余名各门弟子,却是慑于古长天的神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发声了。 古长天回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淡淡笑道:“看,没有人不同意!” 寒山碧也笑了笑,轻轻推开李无忧,自怀里摸出一把与先前李无忧拿出的一模一样的古琴,道:“陛下,我想我以后都用不着这个了,还给你!” “嘿嘿,古琴苍引!古琴苍引!”古长天右手运劲将那古琴吸到手中,却是一阵大笑,众人大惑不解之际,他握掌成拳,将苍引全数没入手心,再张开一扬,满天五彩粉末飞舞。 啊!众人失声惊呼。 “陛下你怎么……” 古长天摆摆手,黯然道:“我若有苍引,琼华也不会和苏慕白那混账走了!” “陛下,你……你是说我偷的苍引也是假的?但……”寒山碧顿时心如乱絮,以她的绝顶聪明却也想不透是怎么回事。 “嘿嘿!你是奇怪为何你能凭借这琴挡住破穹刀是吧?”古长天笑了起来,“好吧,反正早晚你要知道,今日就一次言明了吧!破穹刀是我此次出山之后偶然得到的,自得刀之日起,我就开始研究其克制之法。到月前终于有了点头绪,我知道你想救李无忧,便用法术造出了这个假苍引,并将九魔灭天大法的无上神通贯注其中,上次你使动苍引时所产生的大威力,其实是我透过大法在三里外暗中相助的结果。” 原来苍引根本尚未出世?一切都是九魔灭天大法!虽然众人今日已经受足了震撼,但听到这两个消息,依然是惊得合不上嘴。九魔灭天大法,乃是魔道至上宝典,据说练到极处,甚至可以得到九名魔神蚩尤的力量,虽然江湖早有传说古长天已然练成此典,只是听这传说中的人物亲口证实,那种震撼依然是足以让人午夜难眠。众人震撼之后,随即想到古长天竟然是凭此在三里之外施法和已经能使动五成破穹刀力量的萧如故相抗,更觉匪夷所思。 “我明白了!我自以为聪明,原来一切都在陛下你算计中。你造了假苍引,原来根本就是诱我去偷。”寒山碧叹道,“你也算定我退了萧如故后,定然会诱谢惊鸿出来替无忧治病,江湖正邪两道都会因此蜂拥而至,你正好乘机一网打尽,此后统一天下便易如反掌!” “全中!”古长天得意大笑,“只是没有想到,我人还未至,有人却已经搞得七七八八了,倒省了我不少力气。” 宋子瞻挑眉不语。太虚子等人互望一眼,脸上都闪过一丝愧色:虽然来之前人人都想过这里面肯定有阴谋,但见到李无忧扔出那个假苍引,自己依然奋不顾身去抢,才被宋子瞻有可乘之机,一招间便让群雄束手。 “没想到是真的!”寒山碧看着古长天张狂的脸,微微诧异,“名利如过眼云烟,睿智如陛下者,依然还看不透吗?” “哈哈!名利?名利算个狗屁!平生不遂青云志,但愿燕然勒石还。男子汉的抱负,你是不懂的!”古长天仰天大笑,“行了,带着你的情郎走吧!” “且慢!”忽有一人轻轻吐出两个字,却如一柄锋利的长剑,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敢挡古长天,是谁如此大胆?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阳光中,一人满脸得意大笑:“大家就算很仰慕我,也不用这么色迷迷地看着我嘛,人家会不好意思的了!” 众人一阵狂呕,不是因为说话那人是刚刚叫古长天且慢的胆大包天之人,而是因为这人正是连站都站不稳而只能趴在寒山碧怀里的李无忧。 李无忧本打算对此睁一只眼逼一只眼,但忽然觉得这样很容易破坏自己在群众中间的威信,于是又道:“吐吧,吐吧,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贱人!”众人低低骂了一声。 古长天笑道:“李无忧,你不肯走,莫非还想和我切磋一下不成?” “不!不!你老人家神功盖世,大荒人民共敬仰,老子又不是猪,干吗没事找刺激?”李无忧摆手的激烈程度充分表明自己对这个荒谬想法的不屑和本身出尘的风骨,“再说老子现在功力全失,身受重伤,正是龙游浅水,虎落平阳,你要是跟我打,岂不是虾狗不如?” “扑哧!”寒山碧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余者虽不敢或不屑笑,但也都是神情一松,弓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为之缓和。 “那阁下究竟有何贵干?”若非看在寒山碧的面子上,对啰嗦这种没有效率的恶习深恶痛绝的古长天几乎就要立刻发作了,饶是如此,一张脸已经是杀气严霜,绝对的一触即发。 李无忧猜老古多半不会杀自己以免留下个忘恩负义之名,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也不敢真的将这老家伙惹毛,忙直截了当道:“在走之前,晚辈想问一问破穹刀你究竟是如何得到的,魔皇陛下会不敢答吧?” “哈哈!不敢?你说天下竟有我古长天不敢说的事?”古长天手抚胸口,放声狂笑,真气随着笑声迸出,震得石地碎裂,碎石乱溅。外围十余名仅存的四宗弟子竟被这一笑震得体内真灵气不由自主地乱窜,同时跌下崖去,余者除谢惊鸿和宋子瞻伫立不动外,尽皆不能自持地整个人后退了三尺,柳青青等人更是又狂喷了一口鲜血。李无忧虽有寒山碧维护,后退之际却依旧被一块细石擦过脸颊,火辣辣生疼,却不敢骂出声来,只能腹诽道:“奶奶个熊,古孙子你力气大没地方发泄,怎么不去捉月楼当鸭子,一定赚个钵满盘满,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不是?” 眼见古长天笑得怒发冲冠,手舞足蹈,众人心头都是心想:“看来这老家伙功力虽然高深莫测,但很明显是骄傲得糊涂,居然如此轻易就中了李无忧的激将法,正自窃喜可以听到破穹刀之秘,却不想古长天猛地笑容一敛,淡淡道:“不错!你说对了,我真的不敢!” 本以为自己诡计得逞的李无忧顿时觉得很受伤,当即大怒:“娘西皮,既然不敢,你笑个屁啊?” “不好意思,今天来的匆忙,没有换衣服,胸口痒得很,刚抓痒来着,谁知越抓越痒,越痒越是想笑。” “靠!辣块妈妈不开花!原来你还真是个孬种!”李无忧想不到古长天也有这样一面,当即郁闷而倒,好在他身后是寒山碧的臂弯,头上因此顿时多了几个大疙瘩。这是寒山碧第一次当众“殴打”李无忧,但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 “你尽管骂,反正朕又不少一根头发!”古长天又恢复了皇者风范,“但你再骂一句,今天就别想走出这里!” 李无忧立时用手掩住了嘴和鼻子,深怕某个发音不准确而引起魔皇大人的误会,心头大觉窝囊:“唉,实力不如人,仰人鼻息就在所难免,罢了,罢了,四姐说得不错,江湖的现实远远多过他的浪漫,李无忧啊李无忧,你还赖着不走做什么?破穹刀到底怎么到古长天手里的,又能和一个废物有什么关系?走吧,走吧!金盆洗手回家抱老婆去吧!” “孺子可教!”古长天这次没笑,但人人都看得出他每根眉毛,每根头发都带着笑意,整张脸都写着两个大字:不屑。 寒山碧摇摇头,知道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拍拍李无忧的脸,笑道:“无忧,咱们走……”她话音未落已被李无忧大声打断:“靠!老骨头,你他妈装模作样的,你知道不知道你笑得好像只狗哦?” …… 众人同时愣住,只疑自己听错了。李无忧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伟大得或者说是傻得宁折不弯,刚才也明明似要离开了,怎么忽然态度如此强硬地打算节外生枝? 第222章 但吃惊最大的却是李无忧自己。他重重咬了一下舌头,一阵剧痛立时没有意外地传了过来。很好,刚才的话果然是从这张嘴里发出来的。 “很好,果然有种!”古长天鼓掌。 “不……不是……没、没有……没有种谁敢到这来?”李无忧最后终于流利起来,但话一出口,却顿时又将自己吓了一大跳。 “很好!”古长天笑,好字才一落,人影如电光一闪,一掌已经落到李无忧额前,寒山碧想挥掌去挡,却恐怖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一阵强大的劲力锁定,分毫不能动弹。 “扑!”一声轻轻的钝响,两道人影分开。李无忧和寒山碧依旧立于原地,并无异样。 “宋、子、瞻!”古长天一字一顿,如雷鸣九天。 “是我!”宋子瞻淡淡回应,“古长天,你身为我魔门前辈,宋某往昔一直对你尊敬有加。想不到你身为昔年的魔道之皇,却如此卑鄙。你想杀李无忧,大可光明正大而为,却以牵机术去控制他说话给自己找借口,未免太也有失风度,也丢够我魔门的人。” 牵机术是魔门秘术的一种,乃是修为高深到足以以意御物的时候,以精神力去控制另一个人整个身体或身体的一部分活动,仿佛是一根丝线牵动机关木偶,是以叫做牵机术。众人听到宋子瞻指责古长天对李无忧使用这种法术,顿时皆露出鄙夷神色。 古长天愣了一愣,随即大笑:“哈哈哈,好,好,老子近百年不用此术,没想到还是被你一眼认出!既然被你认出,那可留你不得!”说时猛一扬眉,视线已然盯上宋子瞻的眼睛,后者凝目不动,一分不让地与他对望。 目光相触,两人之间的空气顿时失去流动。下一刻,“嗤”地一声轻响,两人目光交汇之处,一阵电流火花激荡,二人同时后退了一步。这一次目光交锋,二人竟是平分秋色。 “原来你练成了玄魔眼,后生可畏!”古长天大笑,身形晃了一晃,身上顿时分出另一个身影稍淡的古长天,朝宋子瞻扑去。 众人刚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古长天身上却又源源不绝地分出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古长天影子,朝宋子瞻攻去,后者身前同时聚集了一大堆的古长天。 “哼哼,天魔解体大法,你当我就不会吗?”宋子瞻也晃了晃身子,无数道虚影自身上飞出,迎上空中的古长天们。 刹那间,二人相距的三丈之内,竟然充斥了成千上万个古长天和宋子瞻,每一对古长天和宋子瞻互相厮杀,但每人所用的武功法术、甚至兵刃都绝不重复。 两人虽是虚影交手,但每一道虚影却都是真气与灵气的结合,与当日李无忧在航州擂台一人化十八人使出十八罗汉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成千上万道影子从地上一路打到半空,遮天蔽日,天地为之一黯。外围仅存的十余名弟子全数被空气中激荡的无形暗劲逼下崖去,而场中剩下的太虚子等人虽然苦苦支撑,也被逼到悬崖边上,场子的中央,除开李无忧和寒山碧两人依在神像而没被劲风卷走外,便只有一直没有受伤的文九渊和当世第一高手谢惊鸿。 这一场魔道两代最顶尖的高手过招,只看得崖上诸人目眩神夺。天上地下影子无数,但每一道影子所使的招式完全不同,固然是因为两人出招的间隙极短造成的幻觉,但李无忧用天眼看去,两人的真实影子数目也是十八道,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奶奶的,老子一直以为只有我的心有千千结才能将武功与法术同使,没想到魔教的天魔解体大法也能办到,看来天下武术殊途同归果然不假。”想到此处,他忽然又想到一事,大哥四姐他们功力早已出神入化,不可能不会武术同施之法,但他们从来没有施展过,而我创出心有千千结后,他们对我的赞誉却近乎吹捧,这一番爱护鼓励之心当真是…… 他正自胡思乱想,却听寒山碧叫道:“又合了!”凝神看去,果然空中千万道人影已经合为两道,落下地来,迅疾又打到一处。 “哈哈,古前辈,宋老儿你们打得热闹,也算我一份吧!”谢惊鸿大笑声中,背上长剑自动出鞘,化作一道白光,朝古长天攻去。 “谢老儿,老子不要你帮!”宋子瞻冷笑,拳脚掌法不断,身上却飞出一道淡淡的黑光,朝谢惊鸿的长剑射去。 “妙极!”古长天狂笑,手掌一扬,射出一道土黄色剑光,朝黑白两道光芒射去。 空中黑、白、黄三道光芒斗到一处时,谢惊鸿的身影已然飞到古宋二人身边,大笑道:“好,宋老儿,你不要我帮,我就帮古前辈打你!”说时展开成名绝技照影神功朝宋子瞻攻去。 “来就来,谁怕谁?”宋子瞻冷笑,出招速度顿时快了一倍,堪堪将二人的攻势招架住。 但三人功力本就以古长天稍高一筹,谢宋只在伯仲间,如今谢惊鸿和古长天合攻宋子瞻,后者立时落了下风。忽听古长天大笑道:“光打一个人没意思,谢惊鸿,我们也玩玩吧!”说时掌风一转,猛地朝谢惊鸿攻去,顿时变做他与宋子瞻合取谢惊鸿。 “哈哈!痛快!”谢惊鸿大笑,出招相抵。 三人顿时混到一处,时而是谢惊鸿与宋子瞻合招攻古长天,时而却又是宋子瞻与古长天合攻谢惊鸿,但下一刻,却又变作谢古二人合攻宋子瞻。三人在地上拳脚较量,攻守间早已没有了武术的界限,通常一招武功使到一半已然一变化作了一个法术的印诀轰出,或者明明是一个明法术印诀,使出时其中却一定暗含有一个暗法术,只是三人的眼力都已达到与李无忧天眼通一般的境界,暗法术并不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只是作为一种和明法术一样的应变招数而已。天上的三道光芒却是三人用意念和真气使出的御剑御刀之术在交锋,也是和地上一般混战,只不过其攻防合纵却和地上并不一样,譬如地上是宋子瞻和古长天合击谢惊鸿,天上的却可能是宋子瞻的刀和谢惊鸿的剑合击古长天的剑。 场外观战诸人都是看得如痴如醉,叹为观止之余都是获益匪浅,许多萦绕心头的武术大难题,都在二人交手之间豁然贯通或隐然有悟。而像太虚子和任冷等一直想找谢惊鸿比试却恰巧刚才被宋子瞻偷袭不服气的人,此时也是终于心服口服,即便正面交手,自己穷尽生平绝技,怕也不是三人中任何一人的百招之敌,不禁黯然感慨:过了百年,自己与江湖中最顶尖高手之间的距离不是缩小,而是增大了! 文九渊已然受不了三人凌厉的劲风,和其余各宗掌门一样被逼到了崖边,反是身受重伤的李无忧和寒山碧二人却依旧处在神像之下,并无半丝不妥,这一面是因为交手的三人都没要伤害二人的意思,同时三人乃是当世绝顶高手中的绝顶高手,一代宗师,心中都觉得若是在交手时误伤了旁人实是奇耻大辱,是以即便打斗时需要将劲气从二人身边绕过,但即便是擦着发际眉梢,却也断断不会真的伤了二人一根毫毛。二人初时还暗暗叫苦,过了一阵明白三人的用意,却也安定下来,便连李无忧这贪生怕死之人也很是一派处乱不惊的风度,不时还和寒山碧评论一下这一招如何那一式怎样。只是却可怜了二人身后那尊神像,虽然是至坚至刚的花岗石雕成,但如何抵得住这三人的劲气剑风?不一会便已是千疮百穴,惨不忍睹。 这一场好斗,直从旭日初升斗到了正午,无论是交战的还是观战的却都没有一点疲倦的意思,观战的人固然因有所得而喜不自禁,交战的三人却也已经好多年没有畅快地打过一架,寂寞之极,今日一下子有了两名旗鼓相当的对手,都是畅快之极,而许多以前的武术构想也在交手中一一验证,许多未解之惑也在交战中迎刃而解,欣喜若狂。 观战人中自以靠得最近的李无忧和寒山碧二人领悟最多,而李无忧自又比寒山碧领悟更多,未失功力之前,他的修为境界便距谢惊鸿不远,但却一直差一点突破,此时自三人交手之中吸取精髓,终于打开了一扇迈向当世最顶尖高手的大门。 江湖人都随身带有干粮,过了近四个时辰,太虚子等人的伤自疗已久,都好了近三四成,各自取出干粮和清水边用边观看绝世高手的决斗。掉下悬崖的各派弟子眼见掌门开始用餐,都是大喜,迅疾猎了些活物,就地埋锅造饭,不时香飘十里,闻之醉人。 唯有正中央的李无忧和寒山碧处于风暴的中心,稍一异动便有性命之忧,只能干饿着,不敢取食。 李无忧眼见各宗掌门手里吃着弟子门掷上来的烤鱼烧鸡,大为愤愤,当即大声叫道:“老不死的,宋老儿,老骨头,别打了,吃了饭再斗不迟!” 古长天等三人打了四个时辰,又都是数线作战,都是伤痕累累,疲累不堪,闻言互望一眼,默契一笑,各自后退一丈,收回空中刀剑。 当即有文九渊和柳青青送上烤鸡清水,谢宋二人尚未说话,古长天吸了吸气,猛地袍袖一挥,将那烧鸡震上天去:“这样的东西是人吃的吗?柳青青,正道的人莫名其妙也就罢了,怎么我魔门弟子中就没有一个做饭像样的吗?” 一旁的任冷当即便要发作,柳青青急急朝他使了个眼色,赔笑道:“我们江湖上混的,都是些粗人,拿刀使剑的惯了,对于叉子锅碗难免生疏,请魔皇见谅!” “算了!”古长天摆摆手,回头见李无忧和寒山碧吃得正香,怪笑一声,双手变掌朝二人虚虚按去,后者顿觉胸前大力涌来,呼吸凝滞,难以抵抗,手不自觉一松,古长天变掌为爪,虚虚一抓,二人的所啃的肉干顿时被他抓了过来。 第223章 “靠!老骨头,你这生儿子没屁眼的老乌龟臭王八!”李无忧怒极,却无可奈何,只能一面跺足,一面破口大骂。 古长天却只当没听到,吃得啧啧着响,边吃边道:“李小子,你厨艺不错,作的肉干果然不是那帮废物能比!快去打点野味来,作几个好菜孝敬我老人家!” “靠!你当这是大山大河啊?想吃野味,将你那鸟儿割下来!”李无忧没好气道。 众人听他说得低俗,都是大大地鄙夷,唯有任冷哈哈大笑:“对极,对极,不过割之前最好先搓大些,那样肉多!” 众人恶心不已,齐齐唾骂。燕飘飘、柳青青和寒山碧三女都是齐齐皱眉,而陆可人甚至脸都红了,李无忧看在眼里,暗觉好笑:“这娘们还装清纯呢!你若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脸红?靠!” “嘎!嘎!”忽听空中一阵鸟鸣,众人抬头一看,却是一群大雁飞过。 “正好!”古长天大喜,忽然虚空一抓,群雁中有五只觉察出自己身不由己地朝下落,立时惊惶失措,却无论他们怎么挣扎,却依旧被古长天的无形掌力所吸引直下。 这群大雁虽然飞得较低,但离地面少说也有十五丈之遥,众人眼见古长天力战之余仍然能一掌吸下五只大雁,都是佩服不已。 “李小子,过来!”古长天用力一甩,五雁悲鸣一声,齐齐被撞死在地。 李无忧知道这老小子的意思,虽然不愿,却知道人在屋檐下,不敢真的惹毛这厮,乖乖走过去捡起一只大雁,手掌自大雁身上抚过,毛羽尽褪,指尖再自大雁腹前一划,同时朝雁背一按,内脏等属激射而出,飞下崖去,顿时引来崖下咒骂阵阵,叉子器具柴草等物不绝扔了上来,李无忧道声谢了,笑嘻嘻一把抓过。 众人均知他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功力,依旧如此了得,都是叹服。 李无忧如法炮制,将另四只大雁也自褪毛去脏,摸上调料,就在神像下烧起火来。片刻后阵阵香气冒出,场中诸人无论食与未食都是为之咽了口唾沫,食指大动。 不时大雁烤好,李无忧刚刚熄灭柴火,谢惊鸿和宋子瞻已是迫不及待,施展龙抓手遥手控鹤一类功夫,一人夺过一只,抓起就啃,古长天更是一次抓了两只。 李无忧和寒山碧两个人却只能分食一只,对此李无忧恨恨瞪了古长天一眼,冷冷道:“吃得那么难看,小心死得更难看!” 古长天边吃边大笑:“如此美味,被你毒死也是甘心!”谢惊鸿和宋子瞻也是大快朵颐,闻言齐声附和。旁人虽未亲自品尝到李无忧的手艺,但却是走南闯北已久,看李无忧先前动作和那烤熟大雁颜色自然知他果然是厨艺比武艺似乎更高一筹,纷纷打定主意一会定要请李无忧指点一二。 第七十七章弓外有弦 午饭用过,谢惊鸿三人将雁骨一抛,竟不擦手,又自开打。 此次比斗虽依旧是混战,却已与先前不同。这次三人将刀剑收回,人飞上三丈空中,以兵刃相搏,而出招也不再如先前那般迅如雷电,而是一招一式都显得慢如老牛,仿佛随时都要从空中摔下来。崖下弟子见了只觉滑稽之极,少不得愕然不解,但崖上诸人却只看得心惊肉跳,冷汗淋漓。原来那三人动作看似缓慢,实际却是每一个影子都是由成千上万个影子叠在一起,比如说崖下的人看到空中的谢惊鸿刺出了一剑,实际上谢惊鸿在那一剑之中至少刺出了上百招同样的一剑。 自古以来,人人皆知武功都是越能将全身本有的真气或者借得的天地之力集中于一点击打而出,威力最大;法术也是能将自身锻炼的灵气或者引自天地的五行之力施展集中到最小的空间内,是为最好。只是知易行难,再加上各门各派招式繁多,见解各异,经过千百年传承,千锤百炼之后,非但没有青出于蓝,反而走向了以惑敌骗敌为尊的纯技巧当道的歧途。此时眼见当世最顶尖的三名高手动作彻底的返璞归真,每一剑每一招都是大巧若拙,却偏偏威力奇大,自己易地而处,决然抵挡不了,佩服之余都是汗颜不已。 打了一阵,忽见古长天一剑逼退谢宋二人联手进击,住剑不前,叹道:“没想到天河后浪推前浪,朕百年不出江湖,没想到江湖上竟然出了你们两个奇才!罢了,今日胜负难分,大事因尔等而止,来日再较高下吧!” “好!”宋子瞻惜字如金。 “哈哈!过瘾,过瘾,老古,以后一定要多来找老谢切磋!下次老子一定绝不留情,不打得你屁滚尿流誓不罢休!”谢惊鸿大笑。 “嘿嘿,放心,会的!不过你随时警醒着,别被人半夜摘了脑袋就是!”古长天大笑,他也有百年未曾如此畅快地打过架了。 谢惊鸿忽正色道:“老古,咱们打个商量吧!” “说!” “在你能堂堂正正击败我和宋老儿之前,不要再打整个江湖的主意!” “倒没想到你还真的是如此婆婆妈妈!”古长天怪异地看了谢惊鸿一眼,随即不屑道,“罢了,没打败你们之前,动这群废物也没什么意义,好,朕就给你这个面子!” 崖上诸人听他如此嚣张,虽然脸有怒色,却都敢怒不敢言,毕竟此刻古长天要杀他们实在是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谢惊鸿连忙称谢,暗自抹了把汗,事实上刚才的交锋,看似平局,但他和宋子瞻合击的时候更多一些,无论是宋子瞻还是他自己,都比古长天稍逊一筹,只是后者却也还不能真的击败自己二人而已。 古长天看了一眼地上的寒山碧,道:“你若后悔了,朕随时欢迎你回来。” “老骨头,你自己快滚吧!阿碧要当我老婆,永远不会回来了!”李无忧双手作喇叭状,大声怪叫。 “陛下保重!”寒山碧拱手,语声微微有些哽咽。 古长天叹了口气,再不废话,御风东飞。 李无忧见他御风飞行潇洒迅快,一眨眼已在十丈之外,心头震撼莫名,喃喃道:“靠!飞那么快,小心气力不济摔下来!” “啊!”他话音未落,古长天一声惊呼,已自高空落了下来。 “不是吧?这么灵!看来李大厨师得改行去当预言师了。”李无忧失声。 众皆哗然。 谢惊鸿与宋子瞻大奇,便要御风追去,但刚一运气,丹田一阵剧痛,全身气息顿时一滞,身不由己地朝悬崖上落去。 人群中一人飞起,一手抄起一人,落到崖顶。 “文九渊!”众人失声惊呼。 将谢惊鸿和宋子瞻抄入手里的,正是文九渊。不待落地,人在空中,文九渊已经指翻如电,迅疾点了谢宋二人周身三十六处大穴。 “哈哈哈,剑神魔圣,原来不过如此!”文九渊将二人掷翻在地,放声大笑,众人大愣不解之际,他已然身影如电翻飞,自崖上其余八人身前如电掠过,太虚子等人大觉不好,忙强出招相抗,但各人均是骇然发现文九渊功力比先前表现出来的竟是高了一倍不止,众人又伤重未复,功力只有平时三成不到,眨眼间便被他点中身上数个大穴。 眨眼间,崖上其余八人和谢宋二人一起,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李无忧见自己也未能幸免,暗叹了口气,对寒山碧道:“古人说‘龙潜于渊,乃其必翔也!’老子闯荡江湖多年,阅人无数,没想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寒山碧失笑:“你才出道几天,也敢说闯荡江湖多年?” 李无忧正色道:“老子在江湖上闯荡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何以见得?” “因为老子就是从穿开裆裤开始闯荡江湖的!” “滚!”寒山碧想啐这贱人一口,却忽然发现后者已经收敛笑容,双耳竖立,似乎听到了什么,正想骂他装神弄鬼,却见天空群鸟乱飞,一个声音已自崖下闯入耳来。 那声音似是自崖下树林中传来,初时还只如几声闷雷,随即越来越大,不时那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那一个树林仿似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都会爆炸一般。 这一系列事,都只发生在刹那之间,此时古长天才还未落到地面,而落下的方向正是那片树林。眼见他便要撞到林中最高的一棵胡杨,一条淡淡黑衣人影如电蹿起,接过古长天。众人尚未看清楚那人面目,那人便又已落回林中。 李无忧目光扫向文九渊,却发现后者并无半点惊奇模样,知道自己猜对了。 众人正自茫然,忽听“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是千万个炸雷同时暴开,崖下那片树林忽然自中间炸开,无数根巨木平平飞出,林中刹时出现一条宽约五丈的大路来。 黑衣人抱着古长天傲立路中央,众人这才发现他面覆黑纱,谁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下一刻,仿似海潮狂涌,黑衣人身边左右林中忽然闯出一队队黑盔黑甲的骑兵来。以刀伐木,然后以绳缚在马身,左右拖动,原是军中先锋队开道的惯用招数,只不过能做到如此整齐,实在是让人骇然,但这在李无忧眼里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当他以从军多年的专业眼光扫描一遍,顿时心头一阵发毛:这队骑兵足足有三千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崖上崖下,文九渊和那黑衣人一起高声大叫。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崖下三千骑兵应声附和,喊声如雷,直震云霄,气势如南山东海。 “文九渊,你这是做什么?”所有人刹那间已然明白一切,只不过崖上的人都只是叹气暗悔,而崖下的人却高声呼叫,拔出兵刃来,但奇怪的却是正气盟弟子显然事先也不知晓文九渊有如此作为,眼见周围人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也是拔出兵刃,各自警惕。 第224章 “我数三声,不放下兵刃投降者,除正气盟弟子外,杀无赦!”崖下抓住古长天的黑衣人明显是骑兵们的头领,见崖下各宗弟子将正气盟弟子围在中央,顿时眉头一皱,高声大喝。 他不喊还好,一喊之下,各门弟子顿时大怒,无情门的一名长老最先将近身的一名正气盟弟子砍翻,正气盟弟子大怒,立刻出手反击,连锁反应下,诸派弟子围攻正气盟之局终于形成,而诸派的长老则是且战且退,向崖上扑来。 崖上文九渊见此急道:“殿下,快出手帮忙!” “放箭!”黑衣人挥挥手,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惨叫不绝。那三千骑兵的箭一离弦之后,便全数化作了一条条黑色的闪电,居然破开了这些各门高手的护体罡气和结界! 文九渊松了口气,但很快那口气又被他提到了嗓子眼,那些骑兵的箭竟然是不分敌我,除了试图飞上悬崖的各派长老级人物被箭雨所困外,场中其余人等也是遭到了公平的对待,平分了箭雨的分量。他刚想大叫,黑衣人却挥挥手,箭雨已然停了。 可怜这些各宗个派的精锐,这场诡异的箭雨过后,却立时死掉了八成之多。这里躺下的每一个人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被乱箭射死,却连到底自己是死于谁手里都不知道。 文九渊望着崖下,刚才还热火朝天的众人,已经只剩下五人,而正气盟弟子除开文治之外,却是再无一人,眼见自己二十年来精心培养的精锐就这么毁于一旦,心头说不出的悲凉。 其余如太虚子等人却是目瞪口呆,崖下之人不是各宗各门弟子中的精锐,就是长老级的高手,人人在江湖上皆可独当一面,即便那些箭真的全是闪电,也断断不能造成如此大的杀伤力,这究竟是何种魔箭? “诛魔!”沉寂之中,任冷和柳青青失声叫出声来。李无忧正望向崖下寻找叶秋儿,眼见依旧昏迷的叶秋儿在马翼空的保护下幸运地成为了仅存的五人之一,顿时松了口气,耳听任柳二人惊呼,脑中立时想起有关诛魔的传说,顿时全身一寒。今日之事,看来麻烦透顶了。 诛魔乃是魔门古老相传的一种神奇的魔箭。这种据说是由上古魔神蚩尤练成的箭共有五千支,每一支都威力奇大,能破寻常内家高手的真气和仙级以下法师的结界,原是蚩尤炼来对付手下三大魔将叛变所用,后来平定叛乱后,蚩尤用之于战场,居然杀得金神轩辕的部队大败而归、高手损失惨重,因此被蚩尤奉为至宝,只是后来蚩尤终于被轩辕杀死,元神四分五裂,诛魔箭也随之失传。直到千年之前,蓝破天争霸天下时,这种魔箭才再次现身,只是可惜不久后蓝破天与李太白双双失踪,魔箭也再次失传。后来听说忽必烈大军征伐古兰之时,曾见到过这种魔箭的身影,但却没有怎么发挥作用就被消灭。谁也没有想到这种魔箭竟然在此地现身! 诛魔之威,恐怖得近乎变态,所有的人一时尽给震慑住。 三千黑骑却仿似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一般,在黑衣人的带领下,缓缓向前,崖下仅剩的五人不自觉地被逼得向崖上后退。 黑骑到了崖下,大部分人张弓守护,一支百人小队下马去拾箭,当先那黑衣人却飞身掠上崖来。 文九渊翻身欲拜,黑衣人微微一抬手,一道巨力传来,他不敢强为,当即拱拱手,直起了腰。 黑衣人淡淡道:“文盟主,诛魔箭一出,敌我难分,让你部下损失不少,本王真是抱歉得很!” 文九渊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却面露微笑:“殿下这是说哪里话来?一帮废物,要来也不过是浪费粮食,殿下帮我除去,除旧更新,我这感激还来不及呢!殿下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呵呵!那就再好不过了!”黑衣人轻轻地笑,末了说了一句话却几乎没让文九渊噎死,“早知盟主如此喜新厌旧,我就不该下令对你宝贝儿子特殊照顾了!” “你个乌龟王八蛋的陈羽,见了你师兄老子我,不赶快过来磕头也就算了,还在那说些猪狗不如的风凉话,存心想恶心死老子吗?”李无忧破口大骂。 陈羽?诗酒无双,风流无双,古今国士谁无双;牌九第一,麻将第一,天下人才我第一。这黑衣人竟然就是那位被视为陈国笑话的三皇子陈羽? “见到你这王八蛋就是愉快!”黑衣人大笑,将已经昏迷的古长天扔到地上,解开面纱,“没想到你的狗鼻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灵!” “嘿嘿,有你这堆屎老在我身边阴魂不散地转啊转的,想不灵都难啊!”李无忧当然是寸舌不让。 “独孤羽!”任冷和柳青青惊异失声。 “羽儿参见师叔!”陈羽不再理李无忧,转身恭恭敬敬地对柳青青行了一个后辈礼,显然是对当日梧州捉月楼中柳青青对他多番维护依旧感激在心。 “原来你还是陈国的三皇子,很好,很好!”柳青青点点头,随即却大笑了起来,“没想到我们这这么多人,人人自以为聪明,没想到却还是给你做了嫁衣裳。后生可畏啊!师叔果然没白疼你!看来我魔门兴盛的这个目标,终将在你手中完成,真是太好了!” 这几句话,若在旁人说来,自然是客气的套话,但场中所有的人却都听出了柳青青话里的真挚情意,谁说魔门中人就真的无情呢? 陈羽笑笑,手指一扬,两道指风射出,正中柳青青和任冷二人的胸口,道:“师叔,你带师伯走吧,羽儿还要办些事,就不送两位了。” 柳青青发觉自己果然能动了,不禁骇然,文九渊封了自己六处大穴,这小家伙却只凌空射了自己一指,竟然就解了穴,几日不见,他的功力竟然达到如此骇人听闻的境界,真是可怕! 任冷也是一般感触,以前他一直不大看得起陈羽,觉得这孩子太注重对计谋的运用而忽视强大自身,而北溟之旅时,他的功力却仅有自己四分之一,远远不及自己的徒弟任独行,只是没想到这才不到半年,他的功力已经远远超过自己。原来他不是不重视自身的强大,而是一直在隐藏实力,也一直在不停地提高自己。这样的人,必成大器。 他心头感触良多,表面却不见波动,只是朝陈羽点了点头,御剑冲霄而去。 “乖师侄,你放手干,万事有师叔给你撑着!”柳青青拍拍陈羽的肩膀,掉头看了李无忧一眼,“干儿子,老娘走了!你好好保重,若是能活命,以后记得来找老娘!”说完咯咯一笑,御风飞起,直追任冷而去。 望着二人化作两个黑点,渐渐消失在天际,陈羽的眼中闪过一点绝不该有的泪花,但低头时,袖子一抹,移开时又已是一脸微笑。 “几天不见,三皇子淫笑依旧,看来是无病无灾,真是老天不长狗眼啊!”李无忧长吁短叹。 “说得好!”陈羽眼光瞟了瞟寒山碧和叶秋儿,开心笑了起来,“老天若是长眼,像两位妹妹这么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又怎么会看上像李兄这样……白痴弱智外带神经短路的家伙?”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李无忧附和,“唉,三皇子要喜欢,就都送你……哎哟,死阿碧,你学什么不好,非乱吐口水学这没教养的家伙破坏环境?喂,我话还没说话你又吐?呸,呸什么呸哦?真是的,虽然有美人香呸当唾面自干,但你老呸啊呸的,万一吓坏各位本就提心吊胆的前辈多不好?就算各位前辈神经坚忍,没心没肺,不会被吓,但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刚被这帮破马破坏那么多,水土流失,也不知道那年才能再长出来呢……” “李兄果然风流洒脱,临死还这么多废话,佩服,佩服!”陈羽笑得很是愉快,半点杀气都没有,但这话却让李无忧吓了一跳:“阿羽,大家好歹兄弟一场,你不是说真的吧?” 陈羽一柄蓝汪汪的魔刀已经比在了李无忧脖子上,但脸上依旧带笑:“小弟开玩笑惯了,这次说不定也是,李兄不必太认真!” “大哥,你饶了我吧!”李无忧哭,眼泪鼻涕横飞。 陈羽摇头:“李兄你怎么就不信任我呢?就算你哭得厉害,搅得我心情不好,也在你脖子上抹了一刀,也最多没有头而已,想死哪那么容易?” “哈哈,不要这样嘛!”李无忧忙大笑,只是笑得比哭的更难看,“皇子殿下,你看,现场这么多美女,你喜欢那个我送给你就是嘛!你看这位,叶秋儿,武林正宗玄宗门的杰出美女,年方二八,不睡时如出水芙蓉,春睡时如海棠秋色,端的是容颜动人,我把他送给你,你饶了小的一条贱命如何?” 陈羽微笑,却依旧摇头。 “不喜欢太清纯的是吧?没关系!这个怎样?寒山碧,标准妖女,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绝对让你看一眼便骨头都酥了,这总行了吧?” 众人见李无忧为了活命,居然无耻至此,纷纷露出鄙夷神色。寒山碧闻言先是柳眉倒竖,随即却笑了起来:“好啊!相公,若真能救你一命,阿碧即便失节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你不嫌弃我残花败柳,肯日后杀了陈羽来找我双宿双飞再做对同命鸳鸯就成!”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这丫头……还真不愧是妖女! “唉!”陈羽叹气,“李兄,这些都是你的老婆,朋友妻,不可欺,小弟虽然无耻惯了,但这点义气还是要讲的!” “哦!原来你性功能障碍,不喜欢美女,早说嘛!”李无忧恍然大悟,“那你一定需要秘笈的吧? 第225章 四宗武术秘笈我统统有,并且详细批注了破解之法,都送给你了,老大,求求你,饶我一条狗命吧!” 陈羽摇头,文九渊跟着摇头,太虚子也摇头,龙吟霄不动声色,寒山碧脸色不变,好似不认识这个人。燕飘飘大怒:“李无忧,你……你……”话说一半,却实在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师父,你终于看清楚这人的真面目了吧?”陆可人恨恨道。 文治、马翼空等人张大了嘴,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无耻到如此境界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偶像,大荒雷神李无忧。 “哈哈!”陈羽大笑,手腕一抖,刀光自李无忧脖子上轻轻划出一条红线后重新入鞘,“李兄,你不必白费心机了!古长天三人中的是我地狱门的碧落黄泉,三日三夜之内功力全失且昏迷不醒。你再拖延时间,他们也是不会醒的!今日与会诸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降与不降,悉听尊便!” 碧落黄泉,原来是中了这种毒,难怪功力高强如古长天者都不得不陷入昏迷!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李无忧刚才是在拖延时间,希望古长天三人能凭借雄浑的功力恢复过来,失望之余,望向李无忧的眼神都多了一丝愧疚。 “好!”李无忧苦笑,“几天不见,你这小子果然是越来越小心了。我听说你们地狱门一共也不过有十人份的碧落黄泉,这次你竟然一次拿了三份出来,算是豪爽得很哦。对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下的毒?” 这个问题正是场中所有人都想问的,一时都是凝神静听。 “碧落黄泉,嘿嘿,碧落黄泉!”陈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色,“给你点提示,碧落黄泉其实是合毒。你和寒山碧也同样中了碧落!” 众人皆露出深思神色,却全都百思不得其解。 “我和阿碧也中了碧落?”李无忧微一转念,忽然大笑,“哈哈,妙极,妙计,我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没有想到你会将碧落下在大雁身上,黄泉却放在了文九渊身上!” “哈哈!果然是李兄最先猜出来!”陈羽也是大笑,“我在文九渊身上施下了玄光术,你们这里所有的动静,我都通过他了解得一清二楚。我知道到中午了,你们一定需要吃东西,而古长天高傲之极,寻常食物如何能入他法眼?必然会找你这个厨艺高手给他重新烧东西吃,是以便孤注一掷,抓了群大雁,将碧落通过其羽毛注入体内。” 居然是将毒药通过鸟羽注入雁体内,自然毫无痕迹!众人觉得匪夷所思之际,同时对陈羽心机之深也是骇然不已。文九渊堂堂宗师,又是平罗国教教主,谁能想到他居然是陈国皇子的人? “我就说老文怎么看都不像个谦谦君子,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正气盟以保护李前辈为第一要务’,靠!还真像那么回事!原来是一面要和你互通玄光术,一面要在这四周散布黄泉,根本没有多余功力和人拼命!这样的狗腿子还真是忠心,不枉是正气文家的人!”李无忧恍然大悟。 “好说!”文九渊微笑,艳阳下,像个老狐狸。 对于这样的人,骂也无用,打目前是打不过,李无忧对此只能苦笑,心头却替文载道感到难过。 “好了!”陈羽再次笑了起来,“诸位前辈,我这有一盘热情奔放大补丸,对身体颇有滋补效果,有需要的朋友请来取用!” 众人均知这是逼自己表态了,各自互望一眼,却谁也没吭声。 陈羽见众人都不表态,转头对李无忧笑道:“李兄,大家这么熟了,帮我个忙,要不贤伉俪带个头,给各位前辈作个表率成不?” “热情奔放大补丸?老子看是天淫地荡大力丸才是……咦,那边谁来了?”李无忧嘟囔之际,手指忽向陈羽身后,精神大振。 “呵呵,李兄,这招未免过时了吧?你认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会有人来?” “哈哈,你又不是鸟,怎么知道没有来拉屎的?”一个声音大笑。 陈羽大惊,蓦然转身,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 “阁下头大眼凸、鼻歪口斜、双耳招风,脸上又星罗密布,可说是面相儒雅;脖细背隆、肚大腰阔奇$^书*~网!&*$收*集.整@理、腿短足跛,更难得的是手生六指,可谓骨骼清奇,以我被老大看相多年的经验看来,阁下应该是武林中千年难得一见的败类啊?怎么我们军师却说你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呢?”陈羽刚刚转过头,站在他背后这人却一本正经地端详着他的脸,嘴里念念有词。 那人边说脸上奇怪神色越浓,眼中更加迷惑,索性将肩上扛的丈长大剑插到地上,双手疯狂地抓头怪叫。 众人眼见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仁兄正是如他自己方才说说的一般头大眼凸、鼻歪口斜,一对长长的招风耳,脸上密密麻麻地生了无数褐色麻子,而“脖细背隆、肚大腰阔、腿短足跛”等语更是为他量身打造,手生六指正是他独门商标,他将这些话的后面分别缀上“面相儒雅”和“骨骼清奇”也就罢了,偏偏极端不高明地将这话套过来反用到陈羽身上,都有了喷饭的冲动。 那人见众人大笑,更是不解:“各位帅哥笑得这么花枝乱颤,各位美女也笑得这么温文尔雅,正说明大家和我心有灵犀,为何军师偏偏要说老子嘴笨不会说话,一定不能得到大家的赞同呢?” 众人闻言更是狂笑不止,便连素来不苟言笑的燕飘飘也不禁宛尔。 “长得丑不是错,嘴笨没有过,但千万别出来闯祸,否则老子把你剁!”众人大笑声中,李无忧铁青着脸,阴阳怪气地念着刚想到的顺口溜,却见那人依旧一脸迷惑的样子,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厉声喝道:“唐鬼,给老子滚过来!” 那人正是无忧军第一活宝唐鬼先生!此时唐鬼先生所作的高层次沉思,实不亚于古圣人的白马非马、空色不空之类的高难度哲学问题,李无忧这一叫,顿时将他失掉的魂落掉的魄从自己苦心构造的太虚幻境中勾了回来,当即如遭雷击,忙换了笑脸,大叫老大我好想你,朝李无忧狂奔而来,但刚奔出一步,立时脚下一个踉跄,变作朝陈羽撞去。 “呵呵,这样的小儿科动作也想闯过去救李无忧?”陈羽微微一笑,手中长刀连鞘挥出。 场中众人即便不是武学大家,但因武术殊途同归,于武功上也有独到眼力,眼见这一招看似寻常,却立时封死了唐鬼前进之路,同时隐隐还暗藏了九个变化,挡住了唐鬼可能的九个变招大方位,端的是妙到毫巅,虽厌恶陈羽为人,却都是叫了声好。 但唐鬼却对这大巧若拙的一招却视若无睹,只是踉跄之后立时想到自己再不变招便要跌得鼻青脸肿,猛地将头一缩,藏到怀前,空中一曲腿,放到肩膀上,整个人顿时呈球状,无巧不巧地正避过了陈羽的妙招。 圆球落地后前冲之势不止,立时咕噜咕噜滚了开去,最后冲力止息,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李无忧身前。 众人只惊得目瞪口呆。唐鬼是踉跄之后立时就想到了变招,但他速度慢了陈羽几分,陈羽这一刀挥出时,他缩头屈腿的动作才开始做,落在众人眼里但好似他算准了陈羽的出刀位置和时机并以巧招化解一般。 更因为角度的关系,许多人都没有看见唐鬼的踉跄是因为脚刚才实际上是被地上的大剑剑柄挂了一下,见此都是肃然起敬:连唐鬼这样的蠢笨之人,都能摆脱强敌将“滚过来”这个命令都执行得如此到位,无忧军纵横列国,果非幸至! 陈羽一招失手,见他方才所用招式堂正中极见诡异,大巧若拙,当即大吃一惊:这人竟是个绝顶高手!他一时猜不透唐鬼深浅和来路,忽地身形一晃,化出六个虚影,直奔躺在地上的六大高手,独独却漏了武功最低微的陆可人,是功力不足还是别有怀抱就不得而知了。 六道虚影其实都是真气所化,乃是陈羽将影鸟毕方的内丹和自己融合之后所练成的绝技。但这一招本身的厉害,并不足道,厉害的是陈羽出这招的心思。他猛攻六人,却独留李寒二人不攻,除开有投石问路之效外,更是声东击西的妙计。一旦唐鬼不出手去救那六人,就表示他的目的果然和表现出来的相合,确实是李无忧,而这六道真气射入太虚子六人身上之后,六人便等于是受制于他和文九渊的力量,便是谢惊鸿古长天出手,也要颇为费时才能解开穴道,可以说这六人便是彻底落入他的控制当中;而唐鬼一旦出手救人,那陈羽在知道他目标的同时,也会迅疾改变幻影的方向,将李无忧二人先控制住——反正那六人都是重伤受制,相比之下,诡计多端的李无忧和寒山碧更让他放心不下。 但可惜的是他这番心思算是彻底白费了,唐鬼抱成球滚到李无忧身边后,一双罗锅腿挂在脖子上后,因为背驼的关系,一时竟然是取不下来,是以根本没有看到他的举动。六道虚影的唯一作用是合着文九渊的力量将六人的全身大穴封了个遍,其中甚至包括哑穴。 这么巧?那么敏捷的身手居然会取不下腿来!太假了吧?陈羽顿时认定唐鬼非但是绝世高手,甚至完全洞悉了自己的用心故意装疯卖傻,只吓得冷汗淋漓,忙示意文九渊不要轻举妄动。 唐鬼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朝李无忧行了个礼,看看寒山碧,龇牙笑道:“老大,这么快又多了个大嫂啊?兰嫂子见了会生气的哦!” 李无忧看这厮一口暴牙越发的黄澄澄,大觉恶心,当即便想一脚将他踹出去,闻言却是一愣:“小兰? 第226章 小兰怎么了?” “兰嫂子这次跟着一起来了,你竟不知道?”唐鬼大讶,随即却摸了摸头,傻笑开来,“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最近不在军中,还真不知道!” 换了以往,见这厮这么混杂不清,李无忧早一腿踹了过去,但现在他却大喜若狂:“你……你是说小兰也要来?她,她不生气了?” “老大你真是神人,连这都算到了!”唐鬼一脸诧异。 “少他妈拍马屁,快说!”李无忧顿时有些恼火。 “哦!是这样的,一开始被若蝶嫂子抓来,她生气得很,又吵又闹的,说打死也不肯见你,最后还威胁说不放了她,立刻就绝食!还不断骂你……呵呵,看不出这么一个小丫头,嗓门倒是挺大的!骂人的本事也很高,军师他们说是你教的,但依我看她比老大你可是高明多了,天天翻新,不像你总是重复相同的几句。” 众人虽然都是命悬一线,心头正自犹豫不决是否投降陈羽,听到此处都笑了起来,便是燕飘飘、陆可人和寒山碧三女眼里也都满是笑意,陈羽此时已将四围检查一遍,却依旧没找出唐鬼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一面示意文九渊留神,一面笑着打趣道:“唐兄弟这话说得倒是说了句公道话,李无忧这厮别的还行,要说骂人,实在是连个小女孩都比不上!” 陆可人是地上唯一没被封哑穴的,当即凑趣道:“不错,他那点伎俩,也就能欺负一下本姑娘这样的老实人,见了真正厉害的女孩子,只有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份!我就奇怪……”话说了一半,却被燕飘飘瞪了一眼,当即住嘴,不敢再说,后者暗自叹气:可人对李无忧成见极深,我是不是做错了? 第七十八章美女如云 “就是,就是!”唐鬼却忙不迭地点头赞同,眼见这厮又要长篇大论唧唧歪歪,李无忧当即出语言打断:“靠,再他妈废话老子就把你送给黄公公带回宫去,拣重点说!” “是是是!”唐鬼看见黄公公正躺在地上,想起家中的媳妇,顿时吓得寒毛倒竖,语速奇快,“兰嫂子每天都骂你,若蝶嫂子怎么劝都不管用,军师非但不劝,反而老在兰嫂子面前说你的坏话,什么嫖妓不给钱……哇,别瞪我,我不说他还骂你拉屎不带纸无奈用手指的还不行吗?” “你……”李无忧气得牙痒痒,却对这笨蛋无可奈何。旁人却是笑得更大声了。 “好,好,老大你别生气,我不说这个了。老大,你听到军师骂你,军中的兄弟们什么反应?靠!居然还帮着军师一起骂你!我实在看不过去了,老大你知道的,我唐鬼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智慧出众!眼见众人皆醉我独醒,很是忧心忡忡啊,心想任军师这样胡搞下去,兰嫂子本来只想将你卸成八块的,这样一来不是要将你千刀万剐嘛?”唐鬼越说越是愤愤然,“于是我就去找军师探讨这个问题。你猜怎么着?军师居然说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只要说一句话,就能立刻让兰嫂子以后再也不骂你了,还会紧张得亲自来找你!我当然不信了,便和他打赌,谁想到军师居然会妖术,他说了句话后,兰嫂子真的就没有再闹,还嚷着立刻要出来找你!唉!他妈的真是太亏了,老子不学成妖术之前,以后再不和军师打赌了!” “军师说了什么?”李无忧大奇。 “不能说!军师说不能告诉你,否则他会剥了我的皮!”唐鬼头摇得像拨浪鼓。 众人听得都是一奇,柳随风究竟说了什么,竟然让本对李无忧恨之入骨的慕容幽兰居然立刻转了性子,而唐鬼又不敢说。 寒山碧却笑了笑,朝李无忧眨眼,眼光又扫了自己的肚子一眼,意思是说柳随风多半是骗慕容幽兰她已经怀了李无忧的骨肉,李无忧失笑,坚定地摇了摇头,却心中一动,对唐鬼道:“你和军师打赌,是不是谁输了谁就先上台来救我?” “啊!你怎么知道?”唐鬼大奇,脸上写满了佩服。 “哼哼,老子是谁?他那点花花肠子老子还能知道?”李无忧大为不屑,“他说了什么话我也是一清二楚,只是想考考你对我忠心不忠心而已,你倒好,居然跟我耍起了花样!原来这就是我的好兄弟啊,妈的,以后别和人说我认识你!” 唐鬼哈哈大笑:“老大,这次你可出丑了!居然说的话和来之前军师和我说的一模一样!军师叫我小心被你骗,没想到是真的!嘿嘿,无论你舌头装了几根弹簧,我都不会告诉你军师是对兰嫂子说你被陈国三皇子抓去作男妾……”话一出口,他才知坏了,忙伸手去掩嘴,一双铜铃似的眼睛中也透出惶恐,显然是对柳随风惧怕之极。 众人大笑声中,李无忧苦笑,陈羽尴尬一笑:“奶奶个熊,这个柳随风,真他妈阴损!唐兄,难道本王看起来像是喜欢男人的人吗?” “你……你就是陈国三皇子陈羽?”唐鬼万万没有料到陈羽就在眼前,见他朝自己走过来,不禁大骇,“你……你别过……过来,我……我不、不喜欢男人的,我,我我三年没洗澡,十年没刷牙,身上好臭地,你……你最好离我远……远点!否则我我叫了哦!” “靠!你还真把你当个人啊!”陈羽失笑,自己即便喜欢男人,怎么着也轮不到对这个丑鬼感兴趣吧,当即驻足。 众皆失笑。 笑了一阵,李无忧忽正色道:“阿鬼,军师这么说,小兰就真的不再闹了?” “是啊!要不然我怎么会站在这里?”唐鬼摇摇头,仿似个深沉的哲学家,“唉,女人如水,美女如云,难测啊难测!明明是对你一往情深,却偏要扮作恨之入骨;明明是深情款款,其实却是口蜜腹剑;明明是相思缠绵,偏又装得漠不关心,啊女人,你是南山缥缈的仙雾,你是齐斯沙漠的蜃影,你是东海深不见底的海水,你是北溟若隐若现的冰雪,你是千古的相思泪,你是万年的神秘果,你是魔神的放的屁,你是创世神拉的屎,你是李无忧的一泡尿,你是唐鬼的一条鼻涕……咦,你们怎么全倒下了?” 不是全倒下了,太虚子等人本来就在地上,李无忧和寒山碧一直依着神像,倒下的是恶心得受不了的陈羽和文九渊,二人随即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手都按上了刀剑柄,看那意思只要唐鬼再说出一句恶心的话,便要联手扑过来。 唐鬼别的不行,感觉危险的能力还是高人一筹的,当即摇摇头,岔开话题:“除开兰嫂子,若蝶嫂子这次也要来,对了,前几天好像还有个叫什么猪啊羊的女人来找我那本家妹子,说是到时候也要一并来找你,嘿嘿嘿,老大你艳福不浅哦!几时传授小弟一点泡妞大法?” “猪啊羊的?你本家妹子?”李无忧却是愣了一愣,随即明白他那本家妹子正是唐思,但什么又是猪啊羊的?啊!不会是朱如这么快就从北溟回来了吧? 正自沉思,忽听崖下又是一阵雷鸣般巨响传来,抬头望去,林中烟尘滚滚,树木颤抖。 “不好!”陈羽大吃一惊,随即高喝道,“全军撤到崖下!” 崖下黑骑闻言顿时整齐划一地朝悬崖这边奔来,但奔到中途,林中忽然铺天盖地一般飞出绿色闪电,黑骑后军撤退不及,刹时便有三百余人倒下。 “无忧箭!”李无忧暗自吃了一惊。随风这小子,把老子的老本全带来了! 下一刻,绿色闪电袭中人马之后,迅疾又飞回林中。黑骑兵受挫而不乱,一面依旧保持整齐阵形朝崖下撤退,一面朝林中放出诛魔箭。 不时林中闪出一队盔甲鲜明的绿色骑兵,当先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李字,旗下是一名儒衫羽扇的白衣少年,身侧一将,生得神威凛凛,却淡然若定,神态儒雅。 众人正不敢肯定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部队,唐鬼已然哈哈大笑:“奶奶个大西瓜,老大,是军师他们来了!” 李无忧眼力乃是场中最高明的,自是早已看见是无忧军来了,那白衣少年正是柳随风,身侧那人却是王定,只是不见慕容幽兰、若蝶、唐思和朱如,想是藏于军中,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吧。但只见到这些人,不知为何他眼角竟微微有些湿润,当即掩饰笑道:“他妈的,柳随风这臭小子几天没见怎么又瘦了好多,难道是楚老儿克扣了你们的泡妞费吗?” 唐鬼奇道:“老大,军中还有这项专款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等级太低,自然不知道!”李无忧眼见大援已至,很是愉快地和唐鬼开玩笑,却不小心撞到一侧寒山碧冷冰冰的眼神,忙赔笑:“娘子别生气,为夫只是活跃一下气氛而已!” 寒山碧哼了一声,却不搭腔,李无忧顿时想到一个问题,顿时头皮阵阵发麻。 林中出来的无忧军约摸有万人之多,出列之后,分作两队,一队由柳随风率领向左,而另一队则由王定率领向右,两队边一字排开,边由前面的五百人放出那绿色的闪电箭,另一方面黑骑兵退而不乱,边退边放黑闪电抗衡,黑绿两种闪电均是不需指引,自动找到对手交锋起来,刹时空中仿似下了一场黑绿相间的流星雨,绚烂夺目,璀璨无比。交锋的结果,诛魔箭竟比之无忧箭逊了一筹,但前者却比后者多了数倍,往往是三条黑闪电对付一条绿闪电,两相优劣一较,竟是战了个平手,只见两种闪电在空中追逐相斗,一时相持不下。 崖上诸人大惊之余都是大开眼界,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 僵持良久,已然胜负不分。陈羽高喝道:“柳先生,这样下去只是两败俱伤,大家一起住手如何?” 第227章 山崖之下,柳随风大笑:“两败俱伤?你想得倒美!你现在所有的人都用来控制诛魔箭,老子却只出了一千人,还有九千足够让你一人不留。三皇子殿下,识相的就快将我家元帅和他媳妇都放下来,否则我这就动手了!” 此言一出,崖上人都愣了一愣,李无忧却顿时吓了一跳:这个笨蛋! 果然,柳随风话音未落,陈羽和文九渊两人已原地消失,身影如两道闪电破开空间,下一刻人已在寒山碧和李无忧身前,唐鬼大喝一声,双掌齐出,两道排山倒海的劲力应势而出,但这两道本称得雄浑的掌力在正气盟主文九渊和陈羽的眼里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两人嘴角同时露出一丝微笑,各自出袖一拂,那两道势如奔雷的掌力立时被反弹而回,唐鬼闷哼一声,被震得倒飞而出,撞到达尔戈神像之上,身形尚未落下,陈羽和文九渊已然欺到神像之下,一人出一爪,分别抓向了李无忧和寒山碧。 “诸天神佛,阎王小鬼,美女恶男,快来救我!”李无忧双手合十大叫起来。 “看谁来救你!”陈羽大笑,一掌成爪已毫无悬念地落在了李无忧肩头上,同一刹那,文九渊也抓到了寒山碧香肩。 “我来!”两个女声同时脆生生响起,突兀而空灵。四周明明没有人,但却无端地冒出了两个声音,陈羽和文九渊同时大惊,但这惊讶的念头才一起,触到寒山碧和李无忧的手却已经发生了变化。 陈羽是只觉一道沛然不可挡的劲道忽然从李无忧的肩胛处传了出来,他出手之时已暗自凝了九成功力于五指之上,以他此时功力,已与太虚子相若,比独孤千秋盛时尚且强了几分,这一爪落下,当世能抗之人已不足十人,能弹开者更是寥寥,但自李无忧肩胛传来的巨力却如排山倒海,汹涌澎湃,比他九成功力兀自要胜一筹,大骇之下,当即借劲力相触之机,足下旋步,连退七步,方站稳脚跟。 与之相反,文九渊却觉得寒山碧肩上忽然传来一股巨大吸力,才一触到后者衣服,他爪间所凝真气便源源不绝急泄而出,抽身欲退,手却已被粘住,脱身不得,大骇下另一掌猛地虚按在地上,借反触之力才抽身退出。 天下居然有如此高手!二人大骇回头,却见场中依旧只有寒山碧和李无忧,别说高手,便连高手的毛都见不到一根。二人皆是当世绝顶高手,一人身兼影鸟之能,一人身怀九重浩然正气,自不相信除开古长天三人外,当世还有人可以在自己十丈之内施展隐身法成功,都是又惊又恐,难道是李寒二人装腔作势? “朱大家!”忽听文治大声叫了起来。 二人疑惑之际,一名淡黄鹅衫的持笛少女自神像之后转了出来。 陈羽一见之下,顿时大惊失色:“朱……朱盼盼!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说我是人是鬼?”少女淡淡一笑。 “管你是人是鬼,都给我从人间蒸发吧!”文九渊身怀浩然正气,自不惧鬼怪妖物,此时既然搞清楚刚才是这少女在神像之后捣乱,自不再客气,一掌拍了过去,掌至中途,变掌为爪虚虚一抓,手中已多了一柄自中间分作黑白两色的长剑。 “姑娘小心,这是正气盟镇派仙器正义之剑!”太虚子识得此物,顿时大声叫了出来。 黑白分明,正义之剑。传说这把剑乃是正气盟创派祖师文载道以取自大荒极南之地的火铁,辅以天外云石,锻炼三年始成,贯注浩然正气之后,可破尽天下一切法术,端的是威力无穷。众人眼见那剑上黑白之光都是流动不止,隐然有破剑龙飞之势,听到太虚子叫破名字,惊讶之余都是担心不已,眼前这纤弱少女若是一代曲艺大家朱盼盼,如何能抵挡得住这当世有数高手文九渊以这镇派仙器发出的一剑? 长剑近体,剑风逼人眉宇,却见那少女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玉笛放到唇边。 啊!众人再未想到这少女在性命攸关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吹笛,莫非是被吓出毛病了么? 但下一刻奇景出现,少女只吹了一个宫调,文九渊这势如雷霆的一剑却仿似遇到一层巨大的阻力一般,刺到她眉间三尺,顿时被逼横滑三尺,堪堪落空。 这是什么妖物?竟然不怕正义之剑!文九渊大惊,但他终究是一派宗师,虽惊不乱,长剑落空,不待招式用老,顺势借力变作正气八剑的横扫六合,化直刺为横切,削向少女玉颈,后者又吹了个羽调,这蕴满浩然正气的一剑依旧是离少女三尺便被弹开。 一侧观战的众人只惊得目瞪口呆,天下竟然有如此厉害的笛声?文治身为文九渊独子,熟悉正义之剑和正气八剑的威力,恐惧更胜旁人,心际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大叫道:“爹!快住手,朱大家是仙人,冒犯不得!” “我就不信这个邪!”文九渊冷笑,忽然身形拔空九丈落下,剑尖一颤,正义之剑化作黑白两道瀑布,飞泻而下,罩住少女身周三丈,“曾向苍穹问碧落,便因慷慨借天河!” “可惜落红与春水,一寸芳菲一寸悲!”少女淡然一笑,玉笛横吹,笛声飞出,果然如山石流泉,月白风清,但那两道势如奔雷的瀑布撞到笛音时,便在少女头顶一丈,便如遇巨石,撞得水花飞溅,凭空改道两侧。 “三千白发尘土面,百万玄骑雪兰城。”文九渊凌空一翻,满天交织的黑白瀑布再次泾渭分明,却又各自重重叠叠,果然是白者纤细如丝缠绵百转,黑者如铁骑奔腾雷霆万钧。 “春风秋雨腊梅雪,红藕青书慵懒人。”少女轻吟,玉笛竖举,剑风吹过,笃笃作响,竟也自成曲调,曲意之中果然是一派伤春悲秋却又自得其乐的淡淡忧伤和自在慵懒,文九渊那一柔一刚的两种剑势刹时被笛音化解得一干二净。 “哼,我就不信攻你不破!”文九渊怒哼一声,身体坠下,长剑地上一弓,借势横飞向前,长剑神奇地化作了一片尽白的长虹,“我本小人何所适?天地蜉蝣任逍遥!” “你乃流氓自找死,看我一掌拍苍蝇!”少女大笑,轻轻一掌拍到玉笛之上,内力激荡下,笛声嘶哑难听之极,但那片白虹却闻声而颤,果如苍蝇一般摇摇欲坠。只是白虹将坠不坠之际,一条黑虹忽然从中以十倍于白虹的速度绕向了少女的脖颈。 众人听少女先前所吟诗句都是一片小女儿家气质,忽然之间粗俗不堪,却正与文九渊所吟句中之意针锋相对,且笛声也正好压制了后者的剑势,都是笑了起来,但谁也没有料到文九渊居然是招中套招,当真如小人一般卑鄙,一时都不禁为她惊呼起来。 却见那少女忽嫣然一笑,玉手如拨珠一般在笛上拂过,一片红光顿时激射而出,正好迎上黑虹,将后者硬生生压了下来。 光华散去,文九渊闷哼一声,支剑于地,大声喘息,嘴角却不自觉地流下了鲜血,文治担心他伤势,忙自跑了过去。 文九渊道:“你,你这究竟是什么招式?” 少女笑道:“文盟主真是健忘,奴家刚都说了,这招叫拍苍蝇!” 文九渊大怒,怒气攻心下,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文治见少女持玉笛走了过来,忙护住父亲,急道:“朱盼盼,得饶任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 少女自腰间囊中摸出一丸药,道:“文侯过虑了,令尊为笛音所伤,若不及时治疗怕会落下病根,你给他服下吧!” 文治接过药丸,微微迟疑,道:“你……你是朱盼盼吗?” 少女尚未答话,却听一人淡淡道:“朱盼盼早就死了,这丫头只不过长得像而已,文兄别被他骗了,不然服下药之后令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可就悔之晚矣!”却是一直冷眼旁观的陈羽。 “独孤羽!”少女笑容一敛,冷若冰霜,“今日此时,我要杀你,想来无人再会阻拦了吧?” 陈羽闻言愣了愣,北溟之时,他亲眼看见朱盼盼横剑自刎,但眼前这少女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与朱盼盼一般无二,先前他见少女功力高出朱盼盼十倍以上,断然认定这不是朱盼盼,但此刻见她一扬眉一举手却无一不是后者的风致,当即却疑惑起来:难道她竟有如师父一般的死而复活的本领不成? “盼……盼!”李无忧忽地吃力地叫了一声。少女一直背对他而立,但那个倩影却已在梦魂里萦绕过千百次,断然不会忘记的。 少女双肩微微颤抖了一下。便是现在!陈羽暗自叫了声天助我也,化作成千上万个影子猛地朝少女扑了过来。 “不!”李无忧失声尖叫,因为这个时候少女已然转过头来,那张脸,那双如怨如诉似嗔却喜的眼睛却正是属于自己日思夜想了千万次的朱盼盼。 难道悲剧竟要重演?再会便是永别? 好在天意虽然常弄人,但天亦有情。 上千道绿光忽然从朱盼盼身边的空间暴射出来,一一撞上了陈羽的影子。千个影子顿时滞了一滞,随即却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脸色,猛然举刀一封,堪堪挡住绿光的进击,然后千个影子再次在五丈外合而为一,又变做了一个陈羽。千道绿光收回的地方,多了一个绿裙丽人。 “若蝶干得好!”李无忧欢喜叫了起来。 那丽人自然就是若蝶。 “公子好!”若蝶朝李无忧行了个礼,纤手一扬,朝李无忧和寒山碧迅疾射出两道绿光,解了二人被封的穴,侧眼瞄见朱盼盼眼中神色复杂,一动不动,不由笑了起来:“盼盼妹子,没见到时千思万想,真见到了人,怎么反成了木头?” 第228章 “盼盼!我昨天还梦到你!”李无忧扑上去,一把将朱盼盼抱在怀里。怀中女子轻轻挣扎了几下,却终于反手抱住了他的背。 幽香如昔,温柔如昔。当日郎情妾意,彼此却只藏在心头,直到阴阳两别,终于明了,却也迟了。只是生死相隔之后,谁又能料到两人居然会再次重逢?这一刻,两个人都清晰无比地知道了对方的心意,满心喜乐,任那众目睽睽,各自泪水满眶。 寒山碧看着幽幽叹息。自认识李无忧的第一天起她便知道会遇到有人和自己争这个男人,而以她爱恨分明的个性,当时便决定之后每见到一个有大威胁的情敌,必定要除之,但天意弄人的是却没有一次真的下了手。 她第一次在航州校场远远见到慕容幽兰的时候,她很想立刻动手,但聪慧如她者在觉察到后者在李无忧心中的地位之后,立时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想法——她可不想李无忧一辈子都不理或者怨恨自己,再说慕容幽兰绝对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她也下不了手,罢了,多个小妹妹也算不错。之后是在波哥达峰遇到若蝶和唐思,前者看来淡漠,但她却知道这个绝色妖精除开对李无忧忠心耿耿外,本事还强过自己很多,魔门中人强者为尊,她不能杀;唐思这个杀手却有种冰雪一般的冷峭,和自己相近,惺惺相惜,不愿杀。昨天晚上见到的叶秋儿,和慕容幽兰近似。刚才是陆可人,另一个心机深沉的少女,她没有能力阻止,而且那也不过是燕飘飘作的戏,不必当真。 现在是朱盼盼,这个女人有种很特别的气质,落落大方中却自有一种温婉,我见犹怜,她也提不起杀气。 这种无奈,一度让寒山碧怀疑自己原来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刚强外表下其实软弱得近乎怯懦,也许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是爱煞了李无忧,不想让他有任何的悲伤,哪怕这会让自己难过。她悲哀地发现自己除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李无忧!从李家村第一次相逢,自己就已经被他深深勾引(虽然不愿,但她还是想到了这个词),然后她决定逃离,但人逃了,心却逃不了,越陷越深,当日一个三问的玩笑,却终究演变成一段缠绵悱恻,并铸成今日之局——堂堂寒山碧,居然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最要命的不是两个,也不是三个,而是六个,或者更多! 寒山碧所不知道的是,她很多方面和李无忧其实异常相似。虽然心机深沉,奸诈卑鄙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内心其实都潜藏这一种激烈,所爱所恨,其实都是刚强无比,恨一个人时自然会恨之入骨,甚至挫骨扬灰,爱上一个人却是爱屋及乌,不忍伤害,坚定执着,至死不渝。正是这种潜藏在骨子深处,并且不为他们自己所发觉的奇异性格,造就了二人的一见钟情,也造就了日后一段流传千百年、后世人毁誉参半的不朽传奇。 寒山碧其实不是个小家子气的女人,既然知道不能杀死诸女,便放开了怀抱,让自己接纳,但真的见到李无忧在别的女人的怀抱时,她也为两人生离死别之后能两心相知而高兴,但心头却萦绕了一种淡淡的苦涩。那苦涩渐渐变浓,最后伴着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有人递过来一方丝巾:“擦擦吧!大喜的日子,别扫了他的兴。” 寒山碧接过沾去泪痕,抬头时却发现若蝶淡漠的眼神中却也微微有些惆怅,不禁笑道:“原来人人惧怕的妖仙若蝶也有郁郁之时!”楚萧交战时,若蝶多次让独孤千秋铩羽而归,妖仙若蝶成了继李无忧之后公认的大荒第五个大仙位高手,名声传遍了大荒六国。 若蝶笑了笑,忽然认真道:“你很了不起。” 寒山碧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无苦涩道:“你更了不起。” 两女各自读懂了对方的心意,相视一笑,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死老公,见了朱姐姐就不理我了吗?”一个女声忽地凭空响起,打破了温馨的寂静。 李无忧如遭雷击,这个声音…… 那个声音却是阔别已久的慕容幽兰。 当日波哥达峰顶,李无忧为杀叶十一,不惜以昏迷的慕容幽兰为注赌了叶十一的胸襟,谁料慕容幽兰却是被点了闭眼穴并未真的昏迷,当即心如死灰,负气离去,此后慕容轩有消息传来说他已将其带回家,之后却杳无音讯,但月前在秦州大会上,牧先生却透露出一个惊人的消息:慕容幽兰要嫁给靖王!李无忧大惊之下,几乎没有当即丧命,但戏剧性的是,最后死的却是靖王,紧接着李无忧身受重伤,被宋子瞻带走。此后独处孤村,李无忧过了一段平淡日子,虽然不时想起慕容幽兰,却每次一想起就是心痛不已,更觉得靖王之死楚问必然算到自己头上,此后有国难归,今生断断不能和,不自觉就回避过去。 只是方才听到唐鬼说小兰居然随军到来,心却不可自主地一阵颤抖,原来众女之中,自己最挂念的其实就是她。估计自己对秋儿特别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二者有太多近似点吧。 听到慕容幽兰的声音,却看不到她的人。唐鬼、朱盼盼,最后是若蝶,三个人的现身都是诡异之极,仿佛是凭空出现,但却是闻声见人,声音才一出,人便忽然出现。但这次慕容幽兰说话了,人却没有出来。所有的人都惊呼!陈羽和文九渊互望一眼,暗自戒备再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躲在暗处的慕容幽兰偷袭。朱盼盼扬扬眉,本在立刻找陈羽算账和扑上去和李无忧相认间犹豫,见李无忧神态,忽地露出一丝类似狡诈的笑容,轻轻推开李无忧,静静退到了若蝶身边。 “小兰,你在哪里?”李无忧大叫。 没有人回答,慕容幽兰仿佛凭空消失了。李无忧心情激荡,四处张望,却不见人,望向朱盼盼和若蝶,前者温婉一笑,后者努努嘴,作苦瓜脸,却都不说话,显然是来前得到了慕容幽兰的警告或者说是威胁。 场中其余诸人也是露出深思神色。本来有人猜人都藏在神像之中,但想到唐鬼出现是在陈羽的后面,靠近悬崖的地方,而朱盼盼是从神像后转出,若蝶则是在场子中间,而且都是凭空出现,顿时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饶是场中均是当今江湖的顶尖高手,一时却是谁也猜不透。 刹那间崖上鸦雀无声,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悬崖下无忧箭和诛魔箭对峙所发出的嗤嗤作响声不时传来, “老大,我知道兰嫂子在哪里!”唐鬼忽然自告奋勇。 “讲!算你大功一件!”李无忧大喜,一把抓住了唐鬼的前胸,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朱盼盼和若蝶对视一眼,眼中都是诧异:难道这家伙被小兰整得还不够惨? “刀,在鞘中!壮志,在心中!慕容幽兰,只在她该在的地方!”唐鬼轻轻推开李无忧的手,冷如刀锋一般的眼光横扫众人,一脸深沉,“这个地方不是天涯,因为天涯虽远,却在人心!这个地方不是海角,因为海角虽近,却要走十年三个月的路。那慕容幽兰究竟在哪里呢?请各位慕容幽兰的粉丝快快参与有奖竞猜,甲,她在神像里;乙,她在火星上;丙,她在《异界至尊》里;丁,她永远在我们心里。请本国的各位兰迷请将竞猜参与费和答案直接交给我,外国的兰迷请将答案和参与费寄到潼关无忧军第二办事处,来信请在信封背面注目‘有奖竞猜慕容小姐位置’字样,否则一律视为无效票处理。答案将在下一集的《异界至尊》里公布,请大家留意关注!好,谢谢各位,下面我们将画面切换到李元帅身上,请问李元帅对此次与众多美女重逢,特别是寒山碧的深情夜话,朱盼盼的死而复生,慕容幽兰肯主动回到你身边等等大喜事,有什么看法……哎哟,老大不要踹人,我有恐高症……” 李无忧一脚将这自找刺激的家伙踹下崖去,顿时湮没在三千黑骑组成的黑色潮水中,再浮上水面时已被包成了个大粽子。陈羽见此倒吸了口凉气,心道这厮明明身怀绝世武功,怎能如此轻易便被生擒?莫非有什么阴谋?当即朝领兵的沈从摇摇头,后者心领神会,亲自为唐鬼解缚,后者只觉这些人怕了对面的无忧军,放了自己理所当然,于是也不飞身上崖,而是理直气壮地从黑骑军中一步步走出,边走边还微笑地和陈军士兵打招呼,落在陈羽眼里,更觉这厮极有高手风范,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鲁莽从事。 李无忧继续四处张望,大叫着慕容幽兰的名字。但四野苍茫,崖上无声,唯有崖下两大神箭抗衡声、吆喝喊杀声与他叫声相应。 “小兰,你不肯理我了吗?”李无忧大叫,声音中已带出哭腔。 “嘻嘻,不好意思哈老公,我刚才去找东西吃了。乖,别哭了,小兰疼你!”慕容幽兰的笑声仿佛四面八方,布满了整个崖上。 “扑通!”倒下一片。 “小兰你在哪里?”李无忧大喜。 “恩,恩,别那么大声,我正在吃西瓜,你要猜到我在哪里,上次的事本姑娘大人大量就不和你计较了!”慕容幽兰叫道。 “啊……好!”李无忧一愣,随即爽快应了。小丫头肯和自己玩捉迷藏,那就表示没有再生气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忽听崖下柳随风扬声道:“三皇子,殿下若再不传令收兵,休怪柳随风手下无情!李无忧,你个猪头,若连这个都猜不出来,老子可就不管你,任你被三皇子抓去作男妾了!” 崖上众人听到后面一句都又是好笑又是诧异,怎么当着众士兵的面,柳随风居然如此和李无忧说话,就不怕破坏李无忧的形象? 第229章 但李无忧身边诸女却都笑了起来,好似柳随风不如此说话就不正常一般。 众人诧异之余,忽地想起一事,顿时大惊失色:崖下无忧军所在离此不下三十丈,隔了如此奇$^书*~网!&*$收*集.整@理之远,传话都是运足功力高呼方能听到,柳随风竟然能听到崖上人寻常说话声,这份功力当真是骇人听闻之极!只是这个念头才一转,迅疾却变做了泡沫,当今之世,即便是古长天也断无此等修为,柳随风能听到,必然是借助了仙器法宝等物力。 李无忧也顿时想到了一层,随即隐隐悟到柳随风是在提示自己若蝶等人凭空出现的原因和小兰的所在,暗道:好兄弟,关键时候还是你够义气。 陈羽知道自若蝶现身开始,她的灵气就已然将自己锁定,见文九渊虽然面不改色,却十指微曲,不用说也被朱盼盼气机锁定,知道此刻自己二人只要稍有异动,必然会引来二女雷霆万钧的攻击,而寒山碧功力超绝,那个唐鬼又似乎也都很不好对付的样子。另外刚才四宗仅余的五人当中,文治虽然是文九渊的儿子,但多半不肯帮自己,而马翼空虽然要照顾叶秋儿,先前不敢妄动,现在却随时有和自己拼命的可能,至于两外两人,一人是禅林的长老无佛,另一人是天巫的美女长老云落雪,虽然一般的重伤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谁敢说二人不是扮猪吃老虎暗自偷袭?此刻别说是生擒李无忧,便是连杀死昏迷的古长天三人或者全身大穴被点的太虚子等人,都是很可能被这些人抓住破绽一举格杀的冒险举动。 第七十九章兄弟 虽然心中好不懊悔刚才光想着收罗众人的力量而没有选择一刀杀掉,以致错失良机,将这些人全送到了李无忧手上。但他终究是一代人杰,当断则断,眼见事不可为,已然决定脱身为上,当即朗声笑道:“陈楚一家,我与李大哥更是情同手足,乃是一等一的好兄弟。哪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道理?小弟不过是听闻无忧军天下无敌,小小的想见识一下而已,啊哈,柳兄不必当真。 只不过现在两军箭支相持不下,又都是当世利器,若是撤箭速度不一致,必然导致一方损失惨重。虽然咱们两军的都是勇士,不怕死,但如果因此伤在自己人手里,未免有些不值。另一方面,若是手下兄弟们因此不快,当真演变成一场大仗,到时引起我们两国的正常邦交,破坏了联盟而让萧如故各个击破,柳兄和小弟岂非成了千古罪人遭后世唾骂?” 柳随风听到这厮将事情迅速上升到政治高度,虽觉好笑,但随即却点了点头。此次三国联军甚至围困了萧国国都,但因三国都打着要圈地扩张国土的打算,萧国的经济其实并未受到重大破坏,不出半年就能恢复如初,到时候有神器破穹刀之助的萧如故,便当真是非任何一国能独立相抗,是以此次各方势力听到苍引在此的消息,才不得不冒着踏进陷阱的危险前来争夺。只是如今古长天现身,苍引成了镜花水月,如联盟当真破裂,三国相继灭亡确也非危言耸听。一念至此,柳随风点了点头,道:“那殿下以为该如何?” 陈羽道:“若是一起住手,难度太大。不如这样,我数一声,大家各自撤回一半,数两声再撤出另一半,然后你们退到东边,我军过林北归,彼此错开,如此可好?” 柳随风爽快点头:“好!殿下稍候!”说时叫过王定、赵虎等人嘱咐一番,末了扬声道:“殿下随时可以开始数数了。” 崖上。 陈羽摆摆手示意柳随风先等一等,对李无忧行了一礼,笑道:“李兄难道还没有研究出慕容姑娘人在何处?呵呵,兄弟我是等不得看二位重逢了。不过今日能见到朱大家死而复生,小弟心中多日来的愧疚也算是稍微减少了一些,以后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唉,小弟这就要走了,今日一别之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逢,但不能是远隔天涯海角,你我兄弟情深都如昭日月,此生不变!” 这番话说得很是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当真是情深义重呢,见他说完眼眶都湿了,少不得要感激一番。 李无忧也装出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阿羽,哥哥舍不得你啊,哪天一命呜呼了千万记得托个梦给我,免得被野狼分尸又被野狗吞了骨头!” “李大哥放心,如此大事小弟断断不敢忘。怕只怕大哥仇家太多,最近又杀了楚国太子,得罪了楚王,难保不比小弟先走一步啊!你若有和任何危难,差个人到陈国来,小弟就算赴汤蹈火也绝不推辞——一定帮你好好照顾各位嫂嫂!” “好,好,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宫中嫔妃大哥定然一定帮你接管了!” 说罢两位义气深重的好兄弟放声痛哭,但随即齐声道:“滚你妈妈的蛋吧!”骂完却又同时大笑,陈羽和文九渊转身掠下台去。文治犹豫半晌,终于拜了拜李无忧,也展开身法飞了下去。 既到崖下,到达黑骑前列,陈羽朗声道:“柳兄,我数第一声,我们同时收我左手方的一半部队,数第二声收右半部,你有无异议?” 柳随风道:“就这么办!” “预备!”陈羽高高举起左手,“一!” 两军士兵同时施法,收回射出去的半数无忧箭和诛魔箭。接着陈羽数二,另一半箭也基本上毫无意外地收了回去。 一切顺风顺水,两边的主帅都很开心,于是谀辞如潮。 陈羽:“哈哈,尝听说无忧军乃是楚国第一精锐之师,爱国热情极高,却军纪异常严明,本王原来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贵军收箭时居然只偷放了十支寻常冷箭从我头顶路过猎大雁。难得,难得!” 柳随风:“呵呵,殿下太过谦虚,贵军非但对诛魔神箭收发自如,而且很有爱心——收箭之时,居然还不忘放出十一支箭从我脸旁路过帮我赶蚊子,可贵,可贵!” 听二人互道倾慕,几乎恨不得自己能加入对方阵营,崖上众人和崖下两军将士却看得明白,心头也是一片雪亮:方才二人嘱咐手下居然都是在收箭之时再放冷箭,射杀敌军主帅,只是可惜都被对方识破。 两个恶棍互相阿谀一番,最后似乎觉得自己都快吐了,陈羽声情并茂道:“柳兄原来也是如此爽直汉子,你我一见如故,恨不得立刻和你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了兄弟,只是可惜军务繁忙,不得已只好留到下次,兄弟我这就走了,柳兄记得有空定要来敝国做客,小弟最近得了一批古兰美女,大家一起研究研究。” “好,好,有空一定驾临!”柳随风双眼冒绿光。 “哈哈!柳兄果然是性情中人!妙极,妙极!”陈羽大笑,朝崖上拱拱手,“小弟走了,各位朋友,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陈羽令旗一挥,陈军慢慢向前。柳随风挥手,无忧军朝侧面让。 无忧军最先禁止,一字排开。陈羽率领陈军整齐而前,柳随风意犹未尽,缠着陈羽问东问西,依依难舍。 两支部队渐渐靠近。 交错。剑吟刀鸣。 箭如雨下,黑绿闪电大作。不偏不倚,同时出箭,相持之下,谁也没伤,谁也没伤到人,谁也没占到便宜。 持剑的柳随风和持刀的陈羽尴尬互望一眼,同时微笑,随即都是大怒,转身呵斥手下。 柳随风举剑乱点:“你们这帮混蛋,搞什么飞机?王子殿下是看这附近苍蝇太多,拔刀帮我赶苍蝇,你们穷紧张个什么?” 陈羽举刀猛拍沈从的头盔:“柳将军不过是担心太阳太毒,借剑气寒光给我乘凉,你们乱射什么箭,挑起两国纷争你承担得起吗?” 两人再转头,又是满脸堆笑。一人道:“手下人不懂事,柳兄莫见怪!”一人道:“兄弟们太紧张,殿下别往心里去。”然后两人同时拱手,各自打哈哈。末了陈羽说我们还是按先前的做法收兵吧,柳随风自然说好,于是两人收兵,当然这次没有再射死苍蝇蚊子无数。 两人再洒一把离别不舍之泪,陈羽率部慢慢远去。 陈羽才一转头,柳随风眼中泪水顿时奇迹般的干了。见到这一幕,张龙佩服之余很是不解:“军师,你和这位三皇子殿下交情如此之好,我见你们好几次都想要上前拥抱对方的样子,为何最后却始终没有付诸实施呢?” 柳随风叹气:“我也想啊!不过人家身娇肉贵,我怕我劲太大把他压扁了!人肉叉烧包虽然广受欢迎,人肉大饼却未必有人喜欢!” 另一方,面对沈从的同一问题,陈羽也是叹气:“不是本王不想,只是你们被这家伙风流俊朗的表面所迷惑了,我听派入楚军的细作回报说这厮三个月才洗澡半次——每次洗澡身上最多打湿上半身。唉,本王不怕为国捐躯,怕的是被他身上臭气臭死就死得很是足惜了!” 于是,两大神箭事件之后,陈国细作间的接头暗语很快从“今夜月亮太圆,圆不过xx(李无忧身边美女的名字,并经常更换)的大馒头”变做了“千呼万唤始洗澡,犹抱澡盆半遮面”,而无忧军则从“胭脂涨价,元帅请减少食量”变做了“叉烧包太贵,不如来个肉饼?”很是引领了一阵风潮,直到另一件事情出现之后才又一次进行了改换…… 眼见陈国的部队消失在密林中,无忧军开始有秩序地朝崖下围了过来,忽听李无忧一声大叫:“哈哈哈,小兰我知道你在哪里了!” “哼哼,少骗本姑娘了,你若是想使诈诓我出来,小心我一辈子都不再理你!” 第230章 慕容幽兰的声音依旧均匀地分散在崖上。 晕,几天没见这小丫头倒是聪明了不少!李无忧一阵好笑。 忽听柳随风大笑附和道:“元帅,不知便是不知,直接承认就是,没什么好丢人的——反正你光在军中就已丢过三百二十四次了!” 场中众人同时大笑起来。李无忧听到柳随风今天第一次叫自己元帅,顿时笑了起来,随即肃然,大声喝道:“无忧军纵横天下,凭的是什么?不是我这个元帅,也不是你这个军师,凭的全是士卒用命。若是一昧依赖机巧,乃是误入歧途,终究会吃大亏!” 掌声如雷。 李无忧见柳随风朝自己微笑点头,更加多了三分把握,当即厉声高喝道:“左军长枪队第二小队右起第三人,出列!” 崖下军队一片骚动,骚动之后却没有人出来。 “左军长枪队第二小队右起第三人出列!”李无忧又叫。 却依旧没有人出来。 李无忧暗捏一把汗,莫非自己算计错了?便在他几乎要丧失信心之时,鼻中嗅到一阵幽香,自己已被一人从背后抱住。 “小兰!”李无忧一阵狂喜,转身过来,眼前少女梨花带雨之间眉发如画、双眸如水,却不是慕容幽兰又是谁来? 虽然今天已经见过了太多的重逢,但众人眼见二人深拥,却依旧是深深感动,谁也没有说话。 崖上寒山碧却迅疾明白了一个问题:楚军竟然研究出了古传送阵的秘密! 原来上次断州战役,独孤千秋在断州城外找到了一个古传送阵,并且通过原先在雷州发现的古传送阵送了万余大军过去。断州战役之后,张承宗命军中法师日以继夜研究这个古传送阵,但一直没有进展,直到慕容轩出任国师,亲临断州,月前终于小有结果。正值江湖上传出寒山碧和李无忧携苍引隐于月河村,于是慕容轩亲自来此探测,却不小心发现这个崖上神庙本身竟就是个废弃的古传送点,于是稍加修葺,并在潼关新造了一个传送阵,这一万无忧军便是太虚子等人未到之前直接从潼关传过来的。另一方面慕容轩还给了柳随风等人一个传送法器,可以在一里范围内,随时将一个人传送到传送点并随时监视传送点上的情形并对话,而若蝶、朱盼盼诸女以及唐鬼都是一早隐藏在那万人之中,次第通过传送法器传送上崖时可以直接传到传送阵中的任意位置,落在不明就里的人眼里自然是神出鬼没。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人大叫道:“无忧,小兰,快快闪开!” 李无忧刚刚听出那个声音是朱盼盼的,一阵大力涌来,自己和小兰两人已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身后紧接着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心中已然明了竟然是身后的达尔戈神像倒塌,不禁破口大骂:“奶奶的,这年头怎么也偷工减料老搞豆腐渣工程?”未及转身,背后却是一阵龙吟之声传来,然后是山崩海啸一般的一声巨响。 龙鹤步法展开,绕开随巨响而来的一阵波涛澎湃般的巨力,李无忧觉得眼前巨亮,当即足下一旋,正要回头看看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时候诸女和唐鬼齐声惊叫起来:“快跑!不要回头!” 觉察出那澎湃的巨力化作了的一阵天地无极的吸引拉扯之力,身体陷入巨大的寒冷下,李无忧大骇,足下真气一转,顺着旋转方向逸出,同时小虚空挪移使出,带着慕容幽兰连续七次腾挪,好不容易脱出吸力范围,但身后却龙吟之声不绝,当即大叫声“御风”,展开御风术和轻功带着慕容幽兰冲霄而起。 不想他此时功力只有平时十分之一,刚才又带人连使了七次大耗真力的小虚空挪移,当真已是油尽灯枯,刚刚冲出二十丈便感觉丹田内空空荡荡,顿时无以为继,一滞之后,身体朝下急坠。慕容幽兰只觉抓着李无忧的手一重,随即一滑,李无忧已然向下坠落,大骇下慌忙下飞伸手去抓,刚刚抓在手里,两个人却复又陷入巨大引力和透骨的寒意之中,不由自主如星丸般朝下急坠。 “小兰别怕,姐姐来了!”“老大顶住!”“孽畜受死!”“公子!”七嘴八舌,惊声涛起,人影激射。 电光火石,阵阵腥风带着恶寒侵身而来,下坠的李无忧和慕容幽兰的余光瞥见身后之物,只惊得失声大叫。 如果身后是唐鬼脱了裤子撒尿,李无忧不会惊讶;如果身后是古长天举剑刺来,李无忧不会失色;如果身后是死而复生的独孤千秋对自己下诅咒,李无忧不会吓得手足酸软,但可惜身后却不是人,而是……一张血盆大口,大口之后是一条怪龙。 大荒龙分两大类,其一是类长蛇的鳞龙,以腾云驾雾飞行,而另一种则是肋生双翼的翼龙,如飞鸟一般扑动翅膀飞行。但这条龙却怪异非常,身长约摸六丈,全身鳞甲,鸡爪鹿角牛眼无一不似鳞龙,但偏在肋下生了一对丈长的翼,尾部也不是鱼尾形而是呈蝎尾状。 龙口喷出的寒气逼人的大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暴漩涡,吸着李无忧二人如流星射入星海般朝那漩涡中心直投了过去。 距那漩涡尚有三丈,二人却已是眉发皆白。李无忧眼见那血口中除开一条巨舌外,尚有一排寒光森森的锯齿,两对獠牙更是直如四柄雪白的大剑一般让他感到一种被刺穿的透心凉,不禁大叫:“他妈的,众老婆,再不来救命,就要守寡了!” 那吸力是如此巨大,产生的激速是如此之快,李无忧话音出口时人尚在三丈之外,落下时二人却已能直面那四根獠牙,全身于刹那间都被冰冻。 忽有一阵动听笛声响起。笛声一出,地上立时射出千万道霞光,笼罩了方圆上下二十丈,满天阴云顿时被逼得消散一空,怪龙气息顿时一滞,李无忧顿觉身体停止了前进,身上寒意弱了几分,而慕容幽兰手上也自传来一层淡淡暖意,当即又惊又喜:“盼盼怎变得这么了得?” 李无忧未开口时,便有无数人影腾空来救,但笛声一出,所有的人的动作同时变慢,甚至有些功力稍差者顿时丝毫不能动弹。却有一人自远处林中腾起,肋张两翼,身法当真如闪电一般,不一刻到达李无忧身侧。 影鸟?是陈羽!这家伙不是回陈国了吗?怎么居然飞了回来!老子和他好像没有这么好的交情吧? 才一靠近,陈羽右手中忽然多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铜壶,大叫道:“禅师,现身了!”壶口顿时金光大盛,怪龙前进之势为之一滞,金光中现出一个雪衣红发的僧人来。 “古圆!”李无忧立时认出那僧人,不禁失声大叫。 金光罩身,古圆一如罗汉,双手合十,全身顿时透出一蓬红光直射怪龙,而陈羽却将壶一收,作了个骇人听闻的动作——头前足后,如箭一般自怪龙张开的大口平射了进去。 啊!所有的人都同时惊呼起来,古圆却收回化作红光的文殊舍利,飞身落下,投入林里,消失不见。 怪龙仰天狂叫,伴着龙吟之声,身周寒气巨盛,天空中顿时又下起大雪,一片片俱有人巴掌大小,纷纷扬扬,刹时天地一白。 下一刻,却听一声巨大的龙吟,光华如烟花般绽开,随即黯淡。刚才怪龙现身之地,陈羽负手而立,睥睨天下,仿佛俯仰苍生的万物之主。风在他身边停留,云在他身边驻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陈羽忽然发出一声大笑:“李兄,咱们兄弟好久不见,今日便来切磋一下如何?”说时猛地朝李无忧冲了过来。 他羽翼张开,整个人竟又比刚才快了数倍,众人才见他做势一冲,人却已到了李无忧跟前,一刀劈了下来。 这一刀来得毫无征兆,去得也全无定向,怪刀划出的痕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全无斧戳痕迹,自然之极合乎天道。这一刀劈出,轻飘飘,只如风吹鸿羽,但场中所有的高手却都从这轻描淡写的一刀之下看到了排山倒海的力量。因为飘忽不定,是以这一刀去向并不是李无忧身上任何一个部位,而是直接将李无忧整个人当作了一个点,一刀所至,却仿佛是劈出了千万刀,已然将李无忧整个人锁在绵绵不绝的刀势之中。 电光火石间,李无忧身畔的寒山碧忙奋起生平功力,出一短剑,射出剑气相抵。 但那怪刀仿佛不受影响,刀剑之间的距离却毫不迟疑的渐渐变短,电光已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闪电树,三人之间的空气千万倍的被压缩。场中稍有见识的人都看出当刀剑相交的那一刻,必然是风暴的极限点,也是生死的分界点——这样强大的力量相交,已是不死不休。 李无忧和身边诸女都看到了这一刀,却同时生出无力感,寒山碧和陈羽刀剑相交明明就在眼前,但却谁都觉得自己插不上手,这种感觉玄之又玄。 “操你奶奶个大西瓜!忘恩负义的家伙!难道你忘了上次捉月楼嫖妓还是老子给你付账的吗?”李无忧忽然破口大骂。 骂声未绝,怪刀带着一道耀眼的黑光挟带天地之威已电速杀到眼前,却是陈羽那本该和寒山碧的剑相交的一刀,竟然在刀剑相交前的一刹那,陡然变向,猛地劈到了他眼前! 这一刀,比之刚才攻来那一刀威力更大,速度更快,到李无忧反应过来时,已冲过了七丈之遥,到了他胸前三尺之外——刚才那只如要将天地劈开的一刀竟然是虚招! 变生肘腋,迅雷不及掩耳,众女无暇思索,也无能抵挡——除了若蝶。封印被打开的若蝶早已非恢复了苦修千年的功力,眼见这一刀逼近李无忧,无暇细想,心念一动,三千情丝已激射而出,在李无忧身前编织成一个绿色的盾牌形状,同时身形侧移,挡在了李无忧身前。 第231章 情丝是她千年之前在庄梦蝶梦中修炼所成,所谓情比金坚,这种情丝可谓天下坚韧之最,除开在天地烘炉中被倚天剑割断之外,还从来没有东西损伤过,而以情丝织成情盾更是若蝶昔年纵横天下的利器,当日她与庄梦蝶在天柱山大战正邪两道三千高手,也无一人能攻破此盾。 只是可惜,这一次攻来的不是一般的法宝,也不是仙器,而是一柄和神器同级的魔器。 黑色的刀光和绿色的情盾一相触,立时胶着起来,而若蝶的身子被逼得后退了一步后,终于勉强站稳。但相持只是短暂的,下一刻,情盾碎裂,情丝碎如飞羽,绿幽幽,如雪般飘了一天。 绿雪飘飞里,刀光和冰冷的寒意已压到了眉峰,谁也不知在若蝶轻轻闭上了眼睛,生死之际,她心里闪过的却是深深的歉疚:“对不起,公子!情比金坚,情盾原是天下至坚之盾,即便是倚天剑,也是破不开,打不碎,可惜自千年前梦蝶死后,我心也已死,再也使不出情丝。直到在天地烘炉中遇到你,情丝才又自己发芽生长,我以为是梦蝶回来了,可是……可是你终究不是,无论我如何愿意将你当作梦蝶,内心却终究只是将你当作了他的替代品。不然,我若对你用情再深些,或者情盾就不会碎了。对不起了,公子!如果有来世,若蝶一定会用心服侍你。” 眼见刀光已快贴近若蝶那张淡漠如仙却又艳绝天下的脸,陈羽心际也闪过了一丝黯然,但手中吹羽却是一往无前,并无半点犹豫。陈国三皇子,并非不懂怜香惜玉,但大事之前,女人便该抛到一边。 未来之前,他向贺兰凝霜请求带兵五千入境,后者当即嘲讽道:“听说三皇子明智过人,此次陈过领兵北伐成绩斐然其实都是你暗自主持,为何居然也会和那帮妄徒一般相信苍引会藏在那小小的一个村落?” 陈羽但笑不语,提笔在桌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李无忧。 贺兰凝霜顿时愣了一愣,她也听到李无忧这个楚国最强者在月河村的消息,但知道这个千载难逢机会的她却一直没有动。因为一方面李无忧绝对不好对付,另一方面则是楚问的暧昧态度。李无忧杀了靖王,楚问当即发出了大荒通缉令,悬下了十万两黄金,请求别国相助捉拿,但据探子回报的消息分析,暗地里楚问却在月河村外派了无数的霄泉高手,看似监视李无忧,但却替李无忧秘密猎杀了来自大荒各国的赏金猎人,态度很是奇怪,另一个方面楚问派张承宗整合前线军务,却对李无忧的旧部优待有加,一点没责难并且让其扼守潼关这样的战略要地,器重之意犹胜以往,最重要的是这支军队除开被柳随风暂领外,兵部催了几次,楚问却迟迟没有为其派新的元帅。几相叠加,可以看出楚问竟是有舍了儿子的仇不报也要保住李无忧这个柱石之意,此时若自己当真将李无忧杀了,必然引来楚问雷霆之怒,西琦国弱,如何挡得住云州一役并未受重大损伤的楚国大军? 是以,贺兰凝霜当即道:“李无忧是你陈国的心腹大患,可不是我西琦国的,帮助你杀了他,我又能有什么好处?” 陈羽笑笑,又在桌上写了另一个名字。贺兰凝霜看罢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某一咬牙,应允下来。 “李无忧,你身边有了柳随风,却偏还要他,难道就不怕天妒吗?”陈羽远去,看着桌子上那个名字,贺兰凝霜如此恨恨地想。 月光如水落下,将寒士伦三个字照得濯濯生辉。只是月光却不知,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是一个让贺兰凝霜这样的铁血女人也梦萦魂牵的男人,一个可以拒敌于千里之外的智者,一个可以让西琦实现富国强兵的宰相。 只是可惜这人早已经立誓要一辈子报效李无忧,李无忧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会离开无忧军,不会到西琦。 于是五千黑骑终于赶上了这场古琴苍引引起的龙争虎斗。 但贺兰凝霜却不知道陈羽到此并非是为了苍引,也不是为了李无忧,而是这柄已经可以化作魔龙的魔刀。 早在北溟的时候,他和古圆就合作取出了雪衣孔雀,加上之前的冰火紫龙和之后的影鸟毕方,七大封印已出了三个。得到了影鸟的力量,自然没再去找力量更逊的沙兽赤蟒的必要,而根据影鸟身上的线索,他们知道三大终极封印中的第一封印就是封印的这柄至阴至寒的刀,一柄可以和破穹刀相媲美的上古魔刀,就在月河村。 他本来可以等群雄大会之后再来发掘宝刀,但萧如故的功力日强一日,时不我待,更何况如果能乘机消灭正邪两道的高手,为统一大荒铲平障碍,岂非一举两得?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了诛魔箭,更是再无所惧,当即引兵南来赶赴这场江湖盛会。 主要目的既然达到,次要目的能随便完成自也是快事。 破开情盾之后,刀势不止,陈羽微微笑道:“李兄,我这千里驰兵,可全是为君而来,九泉之下,阁下是否也该感到荣幸之至呢?” 但这一刀却没有砍中若蝶,更别说穿过若蝶以余劲砍死李无忧了。 一支玉笛忽然架在了魔刀和若蝶之间!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这个念头在陈羽心中闪了一闪,他知道使玉笛的必然是朱盼盼,这个女子死而复生之后功力陡增了十倍,与未得到刀前的自己不相伯仲,但是凭这样的实力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自己手上这柄魔刀的! 但他没有看到笛碎人亡鲜血飞溅。下一刻,以万钧之力劈下的魔刀被那一支看似寻常钢刀都能劈开的玉笛和笛下那只玉手硬生生架住。 刀笛相交处,一切仿似忽然停顿,天地为之寂静。慕容幽兰诸女刚想上前帮忙,却和李无忧一起被刀笛间的无形劲力逼得飞身倒退。 若蝶身体也不禁后仰,顿时睁开了眼,看到了眼前持笛背影,又惊又喜,却并不迟疑,足下一顿,无数道绿色的情丝自地上冒出缠向了陈羽的双足。 情丝缠上双足的时候,陈羽终于长长吸了一口气,抽刀去砍,但却已似刚生了场大病,这一刀全无半丝力气,速度也不必先前,到这一刀近到双足时,情丝已自脚踝攻入他体内,片刻间已走遍双腿奇经八脉。 “去!”陈羽大骇之下,鼓起全身功力,一刀砍断体外情丝,脸色已是惨白之极,飞身而起,影翼张开,身形如星丸一般投入密林,消失不见。 陈羽既退,朱盼盼神情一滞,摇摇欲坠,若蝶顿时放弃了追赶陈羽,一把将他扶助,李无忧和诸女一起围了上来。 众人一时都是呆住,谁也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唯有与陈羽消失方向的密林里,一个白衣少女小蛮靴狠狠跺在地上,忽然指着身后刚刚跟上她的美少年的鼻子,气急败坏道:“你……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打死也不肯承认自己偷看了风林镇那个小姑娘,我们怎么会迟到?蚩尤的魔刀吹羽又怎能出世?如非有人携苍引同时现世,救了李无忧一命,你可是天下罪人了!” 少年看看天,摸摸鼻子,无奈苦笑:“天下气运,原来竟然只在你看没看那小姑娘一眼,夜梦书啊夜梦书,你的面子可真是够大的了!” “臭美!”秦清儿啐了他一口,随即却自己先笑了起来,“相公你别怪我,我错了哈!其实师父早和我说过,我不能和凡间的男孩子相好,不然一定会引起天祸,现在终于是验证了……” “凡间?莫非你是仙女么?”夜梦书大奇。 “哼哼!你才知道啊!本姑娘正是龙族仙女!”秦清儿撇嘴,骄傲得如同一个公主。 “啊!”夜梦书大惊。 当下太虚子、燕飘飘和龙吟霄三人都是感叹一回,各自将本宗弟子的尸体收集起来,由燕飘飘施出一把三昧真火焚化。烈焰滔滔,直冲九霄。众人想起这些各宗精英之所以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在陈羽箭下都是因为自己的贪心所致,愤恨之余,都是懊悔不已。 三人虽然空忙一回连苍引的影子都没见到,却知道古长天以无上魔功隔了里许依然能抵抗破穹刀之力,悟出神器再利也终究不能比自身修为高强管用的道理,各自感慨一回,心道此行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不时月上柳梢,天色已暗了下来,当即李无忧令无忧军士兵去村里买些米粱就地造饭,士兵回来,手里却没有粮食,说是村里人不知为何都如睡得像死猪一般,并无一人清醒。李无忧这才想起自己等人在这边打了一日夜,村里人却并无半点反应,太也不寻常。众人闻言都是一阵骚乱,纷纷猜测是魔教中人下了什么毒手要不就是陈羽临走干的好事。却不想燕飘飘淡淡道:“昨晚我晚来了一会,就是怕村里人受到骚扰,对整村子都施了安神咒。” 李无忧心头暗骂:“有屁不早放,害得老子白担心一场,要不是你还有几分姿色,这个罪可就大了!”却谄媚笑道:“前辈想得真是周到!” 燕飘飘点点头,道:“你虽是文伯谦前辈的兄弟,辈分本在我之上,但你年纪太小,却又是我们的晚辈,再加上你又是秋儿和可人的夫婿,这一来一去,你这声前辈我还是当得的!” 李无忧对辈分之种不能当饭吃的东西其实并不在意,心头暗骂老婆娘过河拆桥,口中却恭敬道:“前辈说得是!” “尊老敬贤,身领百万大军而全无傲气。难得,难得!”太虚子笑着应和,“难怪秋儿、可人还有这么多美女都会看上你。” 李无忧想起昨夜这老杂毛有自己不投降陈国就不将秋儿许给自己的话,再看看身边恭敬异常的无忧军精锐,不禁暗自感慨连太虚子这样的高人也是顺风转舵势利无比。 第232章 但细想一层,心头却是凛了一凛。刚刚他就奇怪为何陈羽刚才为何连玄宗门下弟子也并无放过,而且逼降之时对太虚子也并无特别照顾,现在见太虚子不自觉地向自己示好,立时恍然太虚子在陈国朝中拥戴的绝对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中的一人。如此看来,陈国内部也是争斗激烈,陈羽虽然聪明绝顶,但要说轻易掌握陈国大权,也非易事。这些念头只是刹那间在他心头转过,口上却笑道:“太虚前辈过誉了,晚辈不过是前十辈子善事做得太多,这辈子老天爷才奖励我而已!啊哈,惭愧,惭愧!” “你再做一百辈子善事,我也不会嫁给你!”忽听一人冷声冷气接道,却是陆可人。众人谁也想不到这丫头居然真的如此执拗,李无忧干笑两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太虚子和龙吟霄身份尴尬,遇上这样的事,也是说不出话来,而寒山碧诸女本对陆可人全无好感,存心看好戏,也不搭腔,一时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可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燕飘飘怒斥道。 “师父,你若真将我许给这无赖为妻,可人宁愿自尽!” “你……好,我就当没收你这个徒弟!”燕飘飘怒极,右掌带出三昧真火猛地朝陆可人头上按下,后者竟是铁了心,当真一动不动。 第八十章糊糊真人 “且慢!”眼见陆可人就要香消玉殒,李无忧赶忙喝止。燕飘飘本不是真要杀了陆可人,眼见可以下台,当即停住掌势,冷声道:“此为我门内之事,还望李元帅莫要插手!” 李无忧赔笑道:“无忧不敢!只不过此事终究是因晚辈而起,若是陆姑娘因此受到牵连或处罚,晚辈毕竟于心难安的不是?” “这也有理!”燕飘飘当然借坡下驴,“那元帅想如何?” “这个……婚约之事,虽然不能儿戏,但也得两清相悦才是。既然可人不愿嫁我,是晚辈福薄。万望前辈莫要勉强,免得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李无忧,我陆可人不需要你假仁假义!”燕飘飘尚未说话,陆可人已然盛怒而起,“终有一日,你要死在我手里!” “陆师姐,你怎么了?”却听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可人转过身去,却见刚才昏迷的叶秋儿茫然不解地看着自己,当即冷笑道:“不要你管!”一把推开叶秋儿,夺路而去。 若蝶忙将叶秋儿扶住,一贯淡漠的她,脸上也顿时现出了怒气。李无忧忙朝她使了个眼色,后者才不甘地点点头,未曾妄动。 “这个孽徒!”燕飘飘气得娇颜如胭,当即朝诸人拱拱手,道:“妾身教徒无方,让各位见笑了!元帅放心,此事我早晚给你个交代!在下先走一步,各位后会有期!”说时展开身法,直追陆可人而去。 “啊!前辈别慌,难得到此一次,吃顿便饭再走不迟啊!”李无忧叫时,燕飘飘却已然走远,只得讪讪对太虚子和龙吟霄笑道,“燕前辈看来冷漠如冰,原来也是性情中人,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行事如此干脆,让人好生敬仰!” 太虚子颔首应和,龙吟霄却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当即道:“李兄所言甚是。燕前辈一向教徒极严,可人如此冲撞她,怕是极其麻烦,我想去看看,这就先走一步!” “龙兄果然侠义胸怀!只是我本想这次一定要好好和你畅饮一番的,如此一来,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李无忧说到后来很有些黯然,不知道的,当真以为他和龙吟霄兄弟情深呢。 “江湖儿女,总有机会!”龙吟霄笑了笑,忽地想起一事想对李无忧说,但话到嘴边,却心中已有了计较,也不再多言,当下又和太虚子说了些套话,对诸女也打完招呼,洒然而去。 叶秋儿和马翼空的伤势异常沉重,太虚子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当即留在了李无忧军中。 曲终人散,李无忧正要说话,若蝶和朱盼盼柳眉忽地同时竖了起来,若蝶道:“大家小心,来了敌人!” 众人忙自警惕,暗自放出真灵气搜索,却是什么也没发现,正自诧异,忽听一个嘶哑的声音大笑道:“好厉害的丫头!” 声音落时,不远处一块石头忽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一个身穿一袭脏兮兮破道袍的老道士自里边钻了出来。 那道士实在是老得一塌糊涂,脸上肌肉松弛,走路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吹来都能立刻将他吹倒。但他全然不顾旁人的担心,还是坚持着,一晃一晃地自崖上摇晃着走了下来。 “哈哈,千年蝶妖,不错,不错,果然有点名堂!”老道士径直走到众人面前,仔细打量着若蝶,目光最后自朱盼盼的玉笛上掠过时露出了一丝一闪即逝的异色,笑声却越发大了,脸上的皱纹却挤成一堆,一张脸仿佛刀削斧凿的石刻。 李无忧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厮的笑容很猥琐,当即笑骂道:“奶奶的,老牛鼻,你大老远地从石头里蹦出来,不是专门来夸夸人这么无聊的吧?有屁快放,我们很赶时间!” “好,好!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放屁果然是比我这样的老人家快啊!”老道士感慨道。 众人听他说话声音孱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不想词锋却是如此犀利,都觉好笑。李无忧大觉没有面子,便要回骂过去,老道士却又已发话:“小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就不知道尊老敬贤?非要在嘴上讨到便宜才肯罢休吗?真是搞不清楚那四个老家伙是怎么教你的!” “什么什么老家伙?”李无忧听他言下所指竟似知晓自己的来历,顿时吓了一大跳! “不承认?那也由得你!”老道士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唉!本来我还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帮他恢复功力,现在看来么,人家根本不甩你这个老糊涂,你又何必自找没趣?算了,算了!” “嘿,前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李无忧顿时换了一副笑脸。 但老道士却不打算睬他,忽地对林中大叫道,道:“喂,喂,秦丫头,别以为和小情人躲到树林里老道就找不到你们,再不出来小心老子一把火将这鸟林给烧了!” “老牛鼻子!你怎么这么烦啊!”一个声音应道。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名罗衫短裙的少女挽着一名黑衣少年自林中走了出来。那少女清丽可人,不可方物,却无人认识,但那少年英俊无匹,面上虽是带着苦笑,无忧军中却多半识得,当即有人叫道:“夜将军!” 这两人却正是夜梦书与秦清儿。 “啊哈,老前辈好啊!”见老道朝自己走过来,秦清儿忙将身子躲到夜梦书身后,却一脸笑容灿烂地和老道士打招呼,好似见到了极其疼爱自己的长辈。 夜梦书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老家伙谁啊?” 秦清儿笑容不改,压低声音:“不认识!” “啊!”夜梦书愕然。 “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是不是在商量怎么逃跑?小丫头,我可是告诉你,这次你要再不告诉我你师父在哪里,老人家我,我……”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你又能怎样?臭牛鼻子!”一向仗义的慕容幽兰女侠当即双手放在头上扮了个犄角,学了几声牛叫。 “对!就不告诉你!”秦清儿大喜,看见慕容幽兰仿佛是见到了亲姐妹。 “老天!”李无忧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老道士一看就不好惹,小丫头还真是…… “不告诉我……那……那……那我就一直跟着你们!哈哈哈哈!”谁知道老道士一窒之后,得意大笑起来。 “不要!”秦清儿吓了一大跳,“前辈,我给你说过很多次了,家师向来行踪飘忽,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你老人家就饶了我吧!” “哈哈!我才不管呢!你是她徒弟,早晚会去找她,她也早晚会来找你!跟着你肯定不会错的!那那那,你别苦着脸哈!我刚才本来是躲在石头里打算乘你路过的时候偷袭将你抓起来严刑拷问地,现在这样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别得寸进尺哦!” “你……你……”一向伶牙俐齿的秦清儿第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喂!你要不要脸哦?别人不告诉你,你就硬要跟着,也不知羞。”慕容幽兰刮脸。 “哈哈,我老人家脸皮厚,不怕你刮!”老道士不为所动,嬉皮笑脸,“不过你一张花容月貌的小脸刮出了那么一条小小的伤痕,李小子可是要心疼地哦!” “你……你……气死我了!”慕容幽兰又羞又气,眼珠一转,朝身侧的朱盼盼和若蝶撒娇道:“朱姐姐,若蝶姐姐,帮我扁他!” “小兰休得胡闹!”见二女蠢蠢欲动,李无忧赶忙喝止,“前辈是世外高人,能跟着我们是我们的福气,你瞎起哄做什么?前辈是吧?”最后一句话温柔之极,却是对老道士说的。 “恩哼,还是李小子有见识!不愧是四……恩,他的徒弟!”老道士顿时趾高气扬,最后一句话及时拐弯,看似给足了李无忧面子,却又似在威胁,搞得李无忧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暗骂老狐狸之余却又是茫然之极:这老家伙怎么知道我的出身? 一直冷眼旁观的柳随风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委屈前辈去潼关做几天客吧!想必如此荣幸之事,再无人反对吧?” “没人反对!”老道士欢喜大叫,鼓掌跺足,很是兴奋。 “我反对!”秦清儿气鼓鼓道。 “反对无效!”柳随风摆摆手。 “柳色狼,你……”秦清儿气极。 李无忧笑嘻嘻接口道:“当然,如果清儿姑娘自己不愿意去潼关,我正求之不得。 第233章 不过夜梦书将军这次因色误事未能完成任务,本帅决定要让他抄写无忧军规三千万次,估计十年八年的不会有什么外出的机会了,唉,让两位天涯相隔,此后再难见面,我可真是抱歉得很……” 秦清儿望了夜梦书一眼,见后者满脸苦笑,当即冷哼道:“哼哼!我就不会自己跑来看他吗?” “哦!这样啊!不好意思啊!”李无忧搔搔头,“有鉴于夜将军是我军的栋梁之材,实在关系我军生死存亡,军师啊,回去后给我调一万人的部队将他严密保护起来,记得是要装备刚才那种绿幽幽的箭的那种哦!” “属下遵命!”柳随风恭敬应道。 “李无忧,你……你真是个小人!”秦清儿怒极。 “多谢夸奖!”李无忧不动声色,随即转头对老道士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请,老前辈……恩,敢问老前辈如何称呼?” “哈哈!贫道的名字一向是不告诉别人的,不过看你这小子如此够意思,也不好瞒你!以前他们都叫我糊糊真人!” “哇!糊糊真人?”李无忧一脸的如雷贯耳。 “不是吧!你知道?” “没听说过!” “切!那你叫什么叫?让我老人家误会你居然见闻广博到连我刚刚取的名字你都听说过呢!” “不是的了!我刚才只是一不小心听到如此没有品位的一个名字,控制不住失声叫了出来而已!” “……” 此行无忧军非但救回了李无忧,更加救了四宗的重要人物,收获了人情,最重要的是生擒了古长天、宋子瞻和谢惊鸿,可谓收获丰盛,虽然是在西琦国土,李无忧当夜还是亲自主持了篝火狂欢。 狂欢既罢,由柳随风指挥,开始次第由传送阵传送回潼关。李无忧坚持决定和诸女最后走,众将慌忙相劝,唯有柳随风知他心意,当即一一照办。事后军中士兵果然对李无忧坚持最后离开的作风大为佩服,忠诚度更高,指挥起来更加如臂使指。 趁着传递的空隙,见叶秋儿清醒,李无忧决定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和诸女到士兵们给他搭建的帅帐中促膝夜话,一面让诸女相熟,一面也分述别来种种。秦清儿极端不识趣,死皮赖脸地非要加入进来,李无忧虽然大肆反对,但慕容幽兰和叶秋儿这两个淘气少女却与这丫头一见如故,并且迅疾打得火热亲如姐妹,是以李无忧反对无效。 若蝶除了在各处寻找李无忧的踪迹之外,再无其余可说。寒山碧的情形方才已知道得差不多了,让李无忧想不到的是她师父上官三娘居然是古长天的旧情人,这也是寒山碧当日不得不去救古长天的原因。 慕容幽兰的情形就比较简单了,原来当日靖王来提亲,她对李无忧郁闷难平,心存报复,在慕容轩的劝诫下果然应承了,最后多亏了谢惊鸿的劝诫,这才迷途知返,并偷偷跑出京城前来寻李无忧,最后和若蝶她们汇合到了潼关。 谢惊鸿?李无忧愣了一愣。这老家伙怎么忽然这么好心? 倒是朱盼盼由死复生,本是最引李无忧好奇,但朱盼盼对此却是三缄其口,问及其余诸女,却道朱盼盼是昨日才到潼关,对诸女也是一般没有提及。李无忧正自郁郁难解,却听秦清儿笑道:“朱姐姐不是不肯说,是顾忌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在,不肯说出苍引之秘罢了!” 什么!?苍引?李无忧和众女大惊,齐齐望向朱盼盼,后者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秦清儿抚掌道:“果然,果然!果然被我猜中了!秦清儿,你果然冰雪聪明,佩服佩服!”众人见她居然当众夸自己,都不禁宛尔,紧张的气氛顿时为之缓和,但这小丫头却又道:“朱姐姐,能不能将苍引借我看看?” “不能!”李无忧顿时叫了起来。 “无妨!”朱盼盼摆摆手,手腕一抖,一道绿光射出。那边秦清儿手一抓,绿光化形,果然就是那只玉笛。 众人眼见朱盼盼居然大方如此,将神器随手就交到了一个陌生人手里,都是大惊,但随即有人如李无忧一般想到朱盼盼定然是有收回苍引的法子,才又释然。 “小气鬼!你这么小气怎么配得上朱姐姐?”秦清儿手抚玉笛朝李无忧做了个鬼脸。 李无忧苦笑,朱盼盼却变色道:“姑娘若是再说这种话,请即可将苍引归还!” “好,好,我不说还不行吗?”秦清儿连忙摆手求饶,随即一阵叹息,“这果然就是上古九大神魔器之一的苍引了!上古九器,虽然每一件都蕴涵有创世神的神力,但每一件都有其特殊的能力,苍引的特殊能力是吸引,能吸引一切物体,包括灵魂,因此才能让你复活。” 朱盼盼更加古怪地看了秦清儿一眼,叹了口气,道:“不错!当日你将我冰封并沉下九溟,冰棺却正好落到苍引的解封的封印之上,于是苍引便和我融二为一,便这么,我就复活了,如非因此得到了苍引封印里的记忆和神力,我还一直莫名其妙呢。” “呵呵,封印正好解开他和你融为一体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朱姐姐能让它甘愿舍弃本来面目,化琴为笛,一面固然是你精通天下器乐,而另一面却是因为你已和它心意相通,不错,也确实只有你这样的可人儿才配做它的主人。呵呵,看在你这么大方的份上,我告诉你个秘密哈!朱姐姐以后使用苍引的时候,吸力之后记得要卸力,自己就不会受伤了!还给你!” “卸力?”朱盼盼接过苍引,一面茫然。 “嘿嘿,别问我怎么卸力,我也只是看书上写了这句话!”秦清儿摆摆手。 朱盼盼施了一礼,道:“多谢清儿指教,只是清儿,你怎么能一眼就认出这只玉笛就是苍引?” “是啊,清儿,连若蝶姐姐,古老怪也都看不出来,你怎么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上古九大器又是怎么回事?”慕容幽兰也是大奇。 “嘻嘻,这个啊……秘密!李小子,各位姐姐妹妹你们慢慢叙旧,小妹还有点事情,先出去了!”秦清儿嘟嘟嘴,闪身出了帐篷,只因身法太快,竟然没有一人来得及阻拦。 “这丫头真是神秘,来历怕有些奇怪!”若蝶望着门帘若有所思。众人细细一想,都是深以为然,李无忧对若蝶道:“若蝶,麻烦你以后多注意她和那老道士些。”后者点头答应。 李无忧又问起唐思,才知道她本来是要随着众人一起来的,只是临时有事离开了,她身份特殊,众人也不便相问。李无忧心头疑惑,却想起唐思名义上是自己的保镖,若蝶是自己的丫头,众女中以这二人对自己最忠心,难道这女人的忠诚度也随着身份的递增而降低的吗? 众人聊了一阵,都是倦极,李无忧很有大丈夫魅力地挥挥手道:“老婆们,咱们休息吧!” “好啊!”寒山碧温柔一笑。 李无忧正自大喜,忽觉身体一轻,已不由自主地倒飞起来,摔到帐篷之外,耳畔寒山碧纶音不绝:“相公,咱们无名无分的,让你手下看到了你以后如何统领三军?奴家一番苦心,你不会怪我吧?” 李无忧直接无语。他郁闷了片刻,正琢磨着今晚只能和柳色狼挤一个窝了,柳随风却已带着秦凤雏过来找他了,他当即感激涕零,大叫真是好兄弟啊。 入了柳随风的帐篷,李无忧这才发现依旧昏迷的古长天三人早已在等他了,当即愤愤道:“奶奶个熊,原来是为了处置这三人,老子还以为你和我一样算准老子会被众老婆踢出来,良心发现来请老子喝酒呢!” “处理完这三人再喝不迟!”柳随风嘿嘿地笑。 李无忧却不回答,反问道:“你们认为该如何?” 二人沉吟片刻,秦凤雏道:“元帅,依属下看,这三个都是祸胎,都一刀了结了吧!” 李无忧摇摇头道:“一刀杀了当然是爽快,老子也巴不得这么做,可问题是现在人人都知道这三个老家伙在我手里,真要杀了他们,还不引起他们徒子徒孙和手下牛鬼蛇神的报复啊?如此一来,以后我军怕是寸步难行。这个主意是行不通地。” 柳随风笑道:“既然不能杀,那就都放了吧?” “滚你妈的!”李无忧狠狠踹了这说风凉话的家伙一脚。 秦凤雏道:“元帅,既然不能放,又不能杀,莫若将他们软禁……”话未说完,他自己已先摇了摇头,真要软禁起来,无忧军营还不成为江湖菜市场了,每晚都会有无数的人光临吧! 李无忧想了想,道:“这件事相当棘手,你们先出去,容我仔细考虑一下!” 二人点点头,便要撤出,柳随风忽想起一事:“元帅,这些家伙虽然依旧在药效时间内,但随时有可能苏醒,要不我叫若蝶她们来保护你吧?” “不用!”李无忧摆摆手,“碧落黄泉的威力不会因为中毒者的功力高深而发生变化,再说毒药啊蛊虫这些东西我可多的是,放心吧!” 二人点头,自退了出去。 李无忧看着三人想了想,忽从怀里摸出三丸丹药,撬开三人的嘴,和着酒给三人灌了下去。嘿嘿,还是给你们种下老子亲自配置的昏睡丸,老子更能放心些。 做完这件事,他端起酒壶一面自斟自饮,一面仔细思索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三个烫手山芋。 三人虽然处在昏迷之中,但那一代宗师的气质却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在脸上,特别是古长天,说不出的傲气逼人,李无忧越看越讨厌,想起当日寒山碧更是为了救他而打断了自己的双腿,更是恼怒,他此时已有了八九分酒意,忽地将酒壶放下,解开裤带,当即一泡热尿朝着古长天的额头狠狠淋了下来。 第234章 “哈哈!一代魔骄又怎样?还不是要喝老子的尿!”李无忧很是得意,当即对宋子瞻如法炮制,这老家伙平时一脸冷冰冰的样子他最是看不惯。最后轮到谢惊鸿,他微微迟疑了一下,心道谢老儿的徒弟虽然个个可恶,但老儿本身对老子还算不错,算了,算了,饶你这次! “哈哈哈哈!”想起江湖上最顶尖的三个高手居然都要喝自己的尿,而生死也操控在自己这个如今完全没有武术能力的废人身上,心头当真是说不出的畅快。没有功力又怎样?只要有聪明的脑子,神仙也得喝你的尿!哈哈! 他笑了一阵,忽地想起这区区一粒昏睡丸实在是不能让自己放心,想了想,怪笑一声,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只活蹦乱跳的蛊虫来,撕开古长天的衣服,对准其心脏,一把按了下去。那蛊虫迅疾没入古长天身体,再看时,古长天全身肌肤完好,并无任何痕迹。 “嘿嘿,古前辈,能与已失传来两百多年的愚心蛊合为一体,算你老人家的运气!”李无忧得意一笑,又自怀里摸出一只蛊虫,朝宋子瞻走去,边走边笑道:“呵呵,宋前辈,你老人家也是魔门一脉,小子总不能厚此薄彼是吧?”上前一把撕开宋子瞻外衣,却惊奇地发现——让大荒正道高手恐惧了百年之久的魔门第一高手宋子瞻,居然他妈的是个女人!并且还是个身材很惹火的超级大美女——李无忧轻轻揭去宋子瞻脸上的人皮面具,后者容颜看起来不足十八。 “奶奶的!是不是有句话叫有杀错不放过?”李无忧嘻嘻一笑,将左手中蛊虫慢慢朝宋子瞻左胸按去。 “你做什么?”忽有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李无忧大吃一惊,手中蛊虫顿时落在地上,钻入地底,消失不见。 那个声音正是谢惊鸿。 李无忧转心头大骂,但过身来已是满脸堆笑:“哈哈!老不死的,你这么快就醒了,真是可喜可贺,来,来,来,小弟请你喝酒去!”说时亲热地抓起谢惊鸿的手就往外走。 “改天吧!”谢惊鸿轻轻一挥手,李无忧刹时便被震开去,倒退好几步才算站稳。谢惊鸿却不理他,径直走到宋子瞻身旁,轻轻为后者重新盖上衣衫,掉头冷冷道:“小子,你好歹也是成名人物,怎可作此下三滥的勾当?” 李无忧苦着脸道:“老大,这些家伙动不动就想要我的命,上苍有好生之德,我又不能杀了他,总得为自己的性命找点保障吧?” 谢惊鸿呆了一呆,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末了无奈道:“总之如此有失光明磊落,我不希望你再有第二次!” 李无忧忙道:“不,不会,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心中却想:“没有第二次,老子来第三次,第四百次行不行?” 谢惊鸿叹了口气,俯下身去,左手抱起宋子瞻,右臂夹住古长天,便要朝外面走去。李无忧见此叫道:“谢老大,宋子瞻是你姘头你要带走他我还无话可说,但古老儿乃是当今天下祸乱之源,他你不能带走!” 谢惊鸿头也不回,冷声道:“古长天一代奇才,岂能丧生在龌龊人之手?你有本事就去练好武功,堂堂正正将他斩于剑下!”说完身影一闪,已然带着两人掠出帐篷。 李无忧追出帐来,谢惊鸿已然掠到了三丈之外,正自感慨惊鸿过眼身法果然名不虚传,怕是无人能追上了,心头一动,猛地运功大叫道:“来人啊!谢惊鸿带着古长天和宋子瞻跑了!” 营中顿时呼声四起,众将士各自停下手中活计朝李无忧这边赶来,却也有人发现了谢惊鸿,当即发箭乱射,但哪里射得着,不过是徒然浪费箭石而已。但李无忧的目的却已经达到——所有的人都看见了古长天和宋子瞻是谢惊鸿带走的,可再与自己无关了。 眼见谢惊鸿消失在夜色里,李无忧笑嘻嘻转过头来,却发现神情复杂的寒山碧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自己身后。 李无忧心知这丫头对古长天这魔皇依旧还存有几分情谊,见自己被踢出后并不立刻返回,必然是为了处理这古长天三人的事,即便刚才没有谢惊鸿忽然苏醒这回事,自己要对付古长天怕也不能,不禁暗自长叹:莫非当真是这老家伙命不当绝? 次日清晨,士兵们已相继传送完毕,终于轮到了李无忧等人。 传送阵一次能传送的人数是十人,正好是李无忧加上五女,以及夜梦书、秦清儿柳随风和糊糊真人,忠肝义胆的唐鬼本要留到最后才走,但被柳随风以他生得太丑怕吓坏众美女为由婉言谢绝了,后者大为不服,不禁仰天狂啸:“生得帅的男人难道天生就要遭人妒忌吗?”众女皆狂呕不止,奋起粉拳将这厮率先砸进传送阵传递回去了。 唐鬼风波平息,众人皆立到传送阵上,唯有李无忧望着那传送阵大是踌躇,众人不解。唯有慕容幽兰看似粗枝大叶,其实冰雪聪明之极,顿时洞悉他心意,笑道:“老公,别怕了,哪里每次都会有那么巧?传递了一万多人,不是都没有事吗?再说了,即便有事,不是还有我们陪着你保护你吗?” 李无忧心道:“小丫头说得轻巧,要是被传送回蛮荒时代,恐龙横行,你我怕都得作了龙粪。”但此时众目睽睽,更关键的是众美女正翘首以待,自不能失了面子,当即大步跨了上来,道:“小丫头胡思乱想什么,我只是在思索如何将这个传送阵进行改良罢了!嘿嘿,以后要是能将这传送阵建遍整个缥缈大陆,那我们就能夏天去雪兰城度假,冬天去齐斯沙漠观光了。” 众人闻言都大叫有理。说了一阵,慕容幽兰叫诸人站好,十指结印,念动咒语,刹时灵气引动天地之气从四面八方汇聚,渐渐包围整个大阵。 “走!”慕容幽兰一声大喝,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射来,下意识地一闭眼,随即便觉得身体沉入了。下一刻,众人再睁开眼睛时候,却已经到了潼关城里。 “怎么样老公,我说过没……没事……”慕容幽兰嘻嬉笑着,抬手去拍身畔李无忧的肩膀,手落下时,却觉得空空荡荡,并无着力之处,蓦然转头,却见本该立在她身侧的李无忧已然不知去向。 “公子不见了!小兰,快送我们回去找人!”若蝶已然迅疾检查过四周的,确定李无忧真的没有跟着传送过来,忙叫了起来。 慕容幽兰正要点头,忽觉得足下一动,忙叫道:“不好,大家快闪开!” 众人刚依言飘出五丈,便觉得身体被一股热浪不由自主向后一推,紧接着却听见一声巨响——传送阵爆炸了!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望向慕容幽兰,小丫头脸色惨白,却吐了吐舌头,道:“纯属……纯属意外!” 白光闪过时,李无忧也下意识地闭住了双眼,但他才一陷入传送通道,天眼却自动的打开了,入目所见,却并非上次那样在一条黑色的狭窄通道里穿行,而是“看到”自己等人是站在一条五彩斑斓璀璨夺目的星河上面,所有的星辰都在流动,仿佛一条条彩带,而自己和其他人都是站在这些彩带上,顺向流动,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万分之一刹那,原本轻若无物的身体却仿佛忽地变重了千亿倍,猛地朝星河里沉了下去,其速之快,竟让他在呼救的念头刚刚升起时人已然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所淹没。 入目尽是黑暗,连天眼都不能探测到分毫。 那种向下的巨力,几乎没有将他撕扯成万千碎片,气血仿佛在逆行,那种痛楚撕心裂肺。 下一刻,全身气血猛地冲上脑袋,神智顿时一昏。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屁股猛地一痛,似乎砸在了一块精钢铁板之上,彻底昏死过去前,耳际似乎还听到一阵脆响和一声惨呼。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身体说不出的炽热,体内流动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火,身体不是肉而是炭,呼吸之间流动的也不是气而是烟,他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入目所见却是一个红色的山洞,洞甚微狭小,但四壁都是红色的溶浆凝固后形成,洞中的空气也异常炎热,当即松了口气,道:“还好,奶奶的,原来是做梦!” 但话一出口,却发现无数的黑烟从口中喷了出来,他只吓得哇哇大叫,但才一叫出,丹田一道热气顿时直冲喉咙,出口时却是一道烈火。 李无忧越发惊恐,刚要再叫,嘴却被一只手给捂住了,他顿时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动弹分毫,正自惊恐,忽听耳畔一个低沉得有些铿锵的声音道:“小子,又不是死了老爹,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这里是烈火情天,四处都是不羁之火,不想死就给老子说话小声点!” 下一刻,那个声音落下,那只手也随即离开了。李无忧发觉自己能动了,忙转过头来,却顿时再次惊呼出声:“哇!太丑了吧!” 站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中年男子,让李无忧惊奇的却是这家伙非但一头赤红的长发几乎垂到了腰间,而全身皮肤也皆是火红色,甚至连手脚的指甲都是赤红色。 那男子听到李无忧的话,狠狠瞪了他一眼,忽然朝身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与地面相触的地方火花四溅,一声惨哼之后整个人一动不动。 “不是吧?只说一句你丑就被打击成这样?”李无忧吓了一跳,夸张地叫了起来,口中再次喷出了一团火,喉咙说不出的难过,忙自住口。 眼见那人纹丝不动,李无忧满脸无奈,放缓语调,道:“哎呀,好了,好了,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好了!凭良心说,你也就是一般丑了,跟唐鬼先生比起来还是很有差距的……” 那人却依旧未动。 第235章 “靠!没教养!”李无忧骂了句,摇摇头,俯身去探这人的脉搏,却发现一切正常,显是真的气晕过去了,当下也懒得理他,四下打量起来。 这是一个回廊形的山洞,他和这男子所在的地方正是山洞的最里边。整个山洞除了炽热,什么都没有!回过头来,却诧异地发现自己的乾坤袋和无忧剑落在自己刚才起身所在。 怎么回事?李无忧苦恼地搔搔头,但手指才一触到额头,却是立时蹦了起来——那三千烦恼丝竟不知何时已然不见踪影,只剩个秃瓢。 他才一蹦起,目光落到身上,险些没有再次惊呼起来。原来他全身上下早已没有了一寸衣服,只是先前一直在关注自己身周物体,全然忘记了注意自身,是以没有发现。 他呆了一呆,随即明白衣服和头发显然已被四周高热的空气给烧掉了,但为何自己的身体却没有被烧掉? 第八十一章纯属意外 呆了一阵,见回廊的入口处似乎隐隐有光线传来,他信步转过回廊来,才一过廊,阵阵刺眼的光芒便让他睁不开眼睛,当即打开天眼,慢慢向前。回廊的尽处,却是另一个拐弯,拐过这个弯,光线越加强烈,再转过三处回廊,一片更为璀璨的光芒射了进来,天眼从光芒里看出去,他顿时为眼前景物所惊呆——从山洞向外望,是熊熊的烈火,但透过火幕,却是一条灿烂的星河。与先前通道里那条星河不同的是,这条星河的流动方式与先前完全不同。无数流星在恒星和环绕恒星的行星间快速地穿过,带起一条条美丽的光带,千万条光带汇在一起,那是怎样的一种灿烂得震撼的美丽啊! 天眼的力量从洞口蔓延出去,这才发现整个山洞的四周都是星海,这个山洞居然是在一个浑身都是烈火的巨大火球里,阵阵带着火色光华的热风从火球上向四面八方飞射,与天空的星光相映成趣,而这个火球孤悬在星河的中央,任星辰来去牵引,却一动不动,只是有靠近这个火球的星星都未近体便全数化作了飞灰,同时迸发出绚丽夺目的巨大光幕。 这究竟是哪里?其他的人呢? “小子,不想死就赶快回来!你以为你能承受多久的不羁星光照射?”赤发人的声音透过回廊壁,一层一层地反射,落到李无忧的耳里仿佛千万个人在同时发声,雄壮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不羁星光?李无忧顿时想起那人说这里是烈火情天,洞里四周的空气里更隐藏着不羁情火。这到底是什么鸟地方? 果然,片刻之后,李无忧便觉得全身炽热之感更增,并隐隐有些疼痛,当即按原路返回。 赤发人已盘膝坐了起来,见到李无忧,但两只火红的眼珠里神色很是复杂,但究竟是如何复杂,李无忧却又说不上来,唯一可以使用的一个不大恰当词语大概就是:爱恨交织。 “坐!”赤发人指指地。 李无忧微一迟疑,随即在这人面前小心翼翼坐下。 “你我在此相遇乃是天缘!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问,但在我解释所有事情之前,我们还有一点小小的恩怨要解决!”赤发人慢条斯理道。 “恩怨?”李无忧诧异地叫了起来,但随即发现丹田热意上涌,忙压低了声音,“大哥,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 “是!”赤发人肯定地点点头,“但这并不表示你欠我的债不能不还!” “什么?” “就是这个!”赤发人诡异地一笑,猛然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李无忧的腰上,只听三声脆响,后者顿觉剧痛难忍,肋骨已然断了三根。 “你!”李无忧大怒,便要动手,却立时觉察出自己身体又不能动弹了,而赤发人放在他腰间的手却有阵阵热气透进,身体也渐渐没有了痛楚的感觉。 赤发人收回手,道:“先别那么冲动,你打开天眼,先看看我的腰!” 李无忧又疑又怒,却是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即打开天眼朝那人腰上看去,透过皮肉,却顿时发现那人与自己同样位置的三根肋骨的中间都隐隐有一丝白痕,显然是新愈不久。 “明白了吧?小子!”赤发人微微一笑。 李无忧头摇得似拨浪鼓。 “装什么蒜?”赤发人勃然大怒,几乎没有立刻站起来,“你掉进洞来的时候撞到了我的腰!撞断了老子三根肋骨!” “是这样的吗?”李无忧一脸怀疑,“如果是老子撞断的,少说也得百八十天才愈合吧,但……”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因为一直内视关注自己伤势的他发现自己的肋骨已经恢复如旧了。 断骨立愈!这赤发人神通居然如此了得! 赤发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将李无忧的神思拉了回来,方悠悠道:“谁说天上无甲子?小子!我在这烈火情天已等了你一万三百年十个月零三天,可是清清楚楚呢!” “等我?”李无忧只疑自己听错了。 “不用怀疑,我说的就是你!” “大哥,我好像不认识你呢?刚才你断我三根肋骨说是因为我昏迷的时候给你撞断的,这还勉强可以接受,但要说我一万多年前就欠你几百万两银子,这未免有点说不过去吧?” “什么几百万两银子?” “既然不是我欠你几百万两银子,你把我抓到这烈什么火什么天的来,不会是吃饱了撑的吧?”李无忧一脸不屑。 “我想你搞错了,不是我抓你来的!”赤发人苦笑摇头。 “不是你抓我?你别告诉我是我自己跑进来的!” “哼哼,不是因为我正在经历千年一次的天人五衰之际,你忽然闯进来,你以为凭你这肉体凡胎和一身三脚猫的功夫,能够将本神的肋骨撞断?” “天人五衰?本神?阁下哪位啊?” 赤发人缓缓站起,神色间蓦然多了一种说不出的神威,淡淡道:“好说了,在下便是当今世上资格最老,功力最高,长相最帅,创世五神中唯一还存活于世的火神,你们管我叫赤炎!” 火神赤炎?大哥,你别唬我啊!李无忧想惊叫,却才发现自己已惊讶得嘴张得老大,再也合不上来。 上古五神的传说在大荒已流传了多年,李无忧博览群书,自然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传说中,当年的创世神秦乾因为练功走火入魔,元神一分为五,这就是上古五神。因为上古五神分别掌管五行神力,所以也叫五行之神。五神分别是金神轩辕、木神苍龙、水神夏禹、火神赤炎和土神玄黄。五神之中的金神和水神是正义之神,土神代表了创世神心中阴暗一面,因此是邪恶之神,而古兰的魔族便多信仰此神,而木神苍龙和火神赤炎行事介于正邪之间,功过难以评述。 李无忧听眼前这厮自称是传说中的火神,他第一个反应是想笑,但第二个反应却是震惊。自己所在的这个火球是在一条星河里,而这个火球的温度几乎更是能融化星辰,如果这人不是神,如何能够保住自己身体不被融化? 只是自己好端端地,怎么跑到火神的巢穴里来了? 赤炎笑道:“就知道你不明白。打开你的包袱,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说时一指点向乾坤袋,再一指点向李无忧面前,乾坤袋瞬间便移动了过来。这招隔空移物凡大荒小仙位以上的法师都会,但能像赤炎这般举重若轻却是连青虚子四人也未必能够。 李无忧微微迟疑,随即却哑然失笑,摇摇头,打开了乾坤袋。才一开袋,一团白影却猛地窜了出来,亲热地扑进他怀里,咯吱叫了起来。 “圣神兽!”“小白!”赤炎和李无忧同时叫了起来。 那团白影是一只白毛老鼠,正是本该在沉睡中的圣兽白虎。当日在潼关的时候,李无忧曾让小白送寒士伦去梧州与贺兰凝霜谈判,返回之后小白却立时又进入了休眠期,这让李无忧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将其重新装入乾坤袋,以后行步间便只好辛苦自己使用御风术。万万料不到这家伙居然会在这里醒过来。 “到我这里来!”赤炎朝小白招招手,后者似乎对他甚为惧怕,咯吱乱叫,却蜷缩在李无忧怀里,死活不肯过来。 赤炎微微诧异,随即却点了点头:“这家伙连我的命令也敢违抗,看来是进入第二阶了。” “什么二阶?”李无忧不解。 赤炎不答:“这些事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李无忧知道世外高人都有怪脾气,而这位上古五神之一的家伙,自然脾气更怪,当即也懒得问,自将天眼打开,朝乾坤袋里扫描过去。 乾坤袋本是上古一位异人所创的异宝,能将天地万物纳入其中而不增其重,其名便是纳乾坤于一袋之意。是以李无忧自得袋之日起便装了无数的东西进去,要取物自然方便,只需念咒即可,但要检查到底有多少东西则是麻烦之极,是以即便是用天眼扫描,也是间极端耗费时间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无忧终于长出了口气,道:“大神,如果我没猜错,我到这里来,应该是和那张画着白龙居去处的羊皮地图有关吧?” 赤炎点点头,道:“这张图你怎么得到的?” 李无忧当下将八年前楚诚到昆仑之事说了,末了道:“大神,莫非这张图上所绘的地图本身并无甚用处,但却和时空转移有关?” 赤炎叹了口气,道:“你果然聪明!这张图便是昔年我亲手所绘,也正是穿过不羁星海和烈火情天,到达这不羁之地的必需之物。还好,还好,在我将死之前终于盼到了你的到来。” 第236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无忧已隐然有悟,却一时又猜不到详细情形。 赤炎却不答他,左手虚虚于空一抓,再张开时已然多了一张羊皮地图,李无忧一眼认出,那东西正是白龙密盒里的地图。赤炎问道:“李无忧,随这张白龙居地图现世的应该还有些别的什么吧?” “有一张《大荒赋》!”李无忧点点头,朗声吟道:“巍我大荒,雄雄兮昆仑!东海木兮西阁雨,北溟冰兮南山云,筑我脊兮锻我魂。天行健,古风存,五行之神佑群伦。一朝风起大江畔,江山袅袅入九轮。七印绝,五圣灭,天地苍茫旧时别。”末了问道:“大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呵,大荒赋啊!”赤炎笑了起来,“这张图要是落到古兰,所配的应该就是古兰赋了吧?罢了,罢了,前面几句你们爱怎么解释都可以了。事情的关键是在后面几句,让我一一解释给你听吧。天行健,古风存,五行之神佑群伦,这句说的是我们五大神,你应该能理解。至于后面,一朝风起大江畔,江山袅袅入九轮,这一句话可就长了……你可知道何为上古九器?” “上古九器?哦~我昨天才刚刚听人提过,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九件神魔器,但那人却没有仔细的解释过究竟是那九件。” “九件中你已经见过五件了。乾坤袋、倚天剑、苍引琴、破穹刀和蚩尤刀,第六件你很快也会见到了,至于另外三件,有机缘你自己会见到,没有机缘我说也无用。唉,这九件神器就是这段话里说的九轮了,昔年秦乾就是在大江畔,被这九器联手击杀,不然以秦乾之强,天下又有谁能杀得死他……” “啊!创世神是死于九器联手?不是说他练功走火入魔分裂出你们五神吗?”李无忧惊愕莫名,心中乱成一团。 “狗屁的创世神!狗屁的走火入魔!世上哪有什么创世神?即便有,那也是你们吹出来的!”赤炎冷笑。 一言既出,只如石破天惊,李无忧更是呆若木鸡。最初在他心里对创世神和上古五神一直是怀疑其存在的,但见到小白变神,又在北溟的时候见到了大鹏神,见到了创世神身边四大圣兽之二,又见到七大封印的逐次解封,此时更见到赤炎本人(神),对秦乾创世之说已是深信不疑,但万万料不到身为秦乾五大化身之一的赤炎自己却第一个否定了这个说法。 赤炎看着他迷茫的眼睛,大笑道:“小子,我再告诉你吧!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天地无神!哈哈哈哈!” 天地无神?李无忧再次呆住,这个秘密实在是太过惊人,却也荒谬绝伦,如果天下本来没有神,那这个世界的秩序,究竟是怎样的?那么多神迹,那么多神物,眼前的神兽小白,赤炎本人,眼前这个火球,烈火情天,这一切,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我说得太模糊了。”赤炎淡淡笑了起来,“这个故事,咱们还是从头说吧!我们所在的任何空间,最初都是一片混沌,亦称太极或浩然或般若或大元。混沌存在了不知有多少岁月,静极思动,其中自然滋生了阴阳两种属性完全相反的力量,两种力量各不相容,却各自增大,是以只得各自向两端移动,终有一日两者终于产生了大冲突。冲突的结果是势均力敌,将混沌开出了一片大光明,我们称之为鸿蒙初开。鸿蒙之后,轻者上扬,是为天,浊者下沉,是为地。中间有一些天地所不能容之物,便是水。露出水上面的陆地,便是大家所叫称的大陆,而大荒所处的缥缈大陆便是这众多大陆中的一块而已!” “依你这么说来……天地乃是自然生成,并非秦乾所创了?” “废话!”赤炎冷笑,“秦乾也不过是比我们所谓的五行之神的人力量更强大一些的人而已,又哪里是什么狗屁的神了?” “啊!你不是人吗?”李无忧吃了一惊。 “你才不是人!”赤炎重重敲了一下李无忧的头。 “靠!那你们又怎么变成了神?五行神力为你们所掌控又是怎么回事?” 赤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面上也露出缅怀的表情,悠悠道:“呵,这一切的一切,都纯属巧合罢了!” 赤炎叹息一阵,慢慢举起了双手,在他和李无忧的左侧,地面忽然颤抖了起来,李无忧吓了一跳,慌忙躲到了他背后。 地面颤抖之后,开始龟裂,阵阵耀眼的红光从缝隙里透了出来。过了片刻,缝隙越来越大,红光也越来越盛,一只形状极端怪异的古鼎从裂开的土地里浮了上来。地面再次恢复平静,但洞里的红光更盛,却是因为那古鼎内瞬间腾起了七尺高的纯红色火焰。 赤炎转过头,无可奈何地看了李无忧一眼,道:“李无忧,时间不多了,你先进鼎去,我再慢慢和你说故事。” “开玩笑!瞎子也看见那鼎里的火苗蹿起有两层楼那么高,老子真要进去才时间不多了呢!”李无忧撇嘴。 “大胆!本神的话你也敢违抗?”赤炎勃然变色。 “少唬我!神又怎么样?你自己都说天地无神的!不行你杀了我,反正老子现在离死已经不远。” “老子活了万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惫懒人物!”赤炎摇摇头,暗自却也佩服这家伙的胆气。 但随即他却想起一事,当即惊呼起来:“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还有,你怎么知道我那么多事,我见过几件神魔器你也知道?” “这还要我说吗?”赤炎摇摇头,“当然是乘你昏迷的时候,从你脑袋中获取的资料了!” “不……不是吧!你……你……我,我……”李无忧一时目瞪口呆,他再也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人能够在他脑中直接吸取资料。 “不过说起来,你这小子也真是怪异!”赤炎摇摇头,“我的摄神大法万年以来从来没有失败过,但在你身上竟然未尽全功,我只知道了极小一部分记忆,其他大部分记忆居然无从找起。” 李无忧暗自得意,自己所创的心有千千结心法真可谓古今第一奇功,连上古五神之一的赤炎都无法摄取自己的记忆,说出去可真是够长脸的,但他表面却是一副打死不信的神色,当即怒道:“老王八蛋你少骗老子,丑事做都做了,还说这样的鬼话来安慰我,太也没意思了吧?” 赤炎皱眉道:“小子,老子还用得着骗你吗?再说了,我虽然盗取了一部分你的资料,却也对你的记忆施下了关心锁,从此之后,即便有人能劈开你脑袋,却也再没有任何人能窃取你半丝的记忆了!” “靠!那我不是还得谢谢你了?” “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靠!”李无忧骂了一声,忽地笑了起来:“老大,这关心锁听上去很有意思的样子,能不能教我?” “待会我自然会教你,现在么……给我滚进鼎里去!”赤炎话音才落,李无忧已经身不由己地飞起,落到那古鼎之内。 鼎内却并不像李无忧所想的那么炽热,相反周身被烈焰包裹下,那种直透骨髓的舒服感让他全身都觉得懒洋洋的,微闭上双眼,恨不得立刻就睡上一觉,只是可恨这鼎不够大,并不能让他平躺下来,只能斜依在鼎沿打盹。 正自迷迷糊糊,却听赤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子,我警告你,一会这九阳火会越烧越旺,你也会越来越舒服,但你千万别睡着了,否则可就元神俱灭,永世不得重聚了!” 李无忧吓了一跳,慌忙睁开眼来,却见赤炎已经站在了鼎旁,正自疑惑,赤炎却忽出一掌,重重击在了他额头,正要大骂,猛地见到无数影像涌入他脑海之中。下一刻,赤炎收掌,那些印象却如刀刻一般深深地印在了他心中。 正自疑惑,却见赤炎已颓然坐到地上,脸上淡淡的皱纹忽然变得刀削斧刻一般深邃,赤色的头发也忽然变红,皮肤开始有了皱褶,坚实的胸肌竟也变小变松——他整个人竟是在刹那间变老了。 李无忧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口鼻已被那纯红的火焰所笼罩,自己一开口丹田那股热气便要窜上喉咙来,忙自闭住了呼吸,但才一闭息,身体却仿佛是忽然调入溶浆之中,忙自又张开了嘴,却再不敢乱声。 赤炎道:“小子,这是我毕生所学,刚刚已彻底印入你脑海之中。唉,本来是想细细给你解释一番的,可惜时间已经不多,只好出此下策了。不过,这些东西我也不知你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练……算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听着,现在你搜索其中的炼心篇,找到关心锁一篇,再找到结气章,这是天神入门章,也是你目前唯一有可能修炼成功的一章,如果你能借九阳火之助,能在这里练成的话,日后将少走无数弯路!” 李无忧细细检索赤炎灌入他脑中的资料,果然很快找到了结气章,于是按照这章所说,细细修炼起来。 赤炎默察他运气路线,不禁点了点头,这小子的悟性倒是很高,看来自己这万年苦等,终究没有白费,当即又道:“时间不多,你边练功,边分出一道心意来,什么也不要问,只听我说。你们大荒的纪年历史只有三千多年,其实人类的历史其实一直可追溯到一万八千载之前,而秦乾和我们五人,其实都是最早的古人而已,不同于其他人的是,我们都领悟了天地奥秘,修成了《天神诀》——就是我刚刚输入到你脑子的那些东西。” 李无忧恍然大悟,难怪赤炎说他和秦乾都不是神,而是人。只是修炼成神了的人,难道还不是神吗? 第237章 却听赤炎又道:“《天神诀》是秦乾所悟,当时最早修炼成神的也是他,我们能成神也是得到他无私传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们这些后世小子尊他为创世神倒也并不为过。”说到这里他语速慢了下来,眼光迷离,显然是神思已回到了万载之前,“继秦乾之后成神的便是我们所谓的五行之神,而继我们之后又有三百二十一人成神,只是这些人的力量比我们五人要小,是以我们和秦乾被尊为大神,而他们被叫做小神。本来修为到了神之后,精神境界都已极高,对世俗的看法和名利早已没有想法,人怎么看我们,我们都已经不在乎了,只是居住在秦乾以无上神通开辟的异空间——天界里修炼,努力提升自己的境界,期待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而更多的人也在努力修炼,期待能和我们一样拥有惊天动地的能力,而谁也料不到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直接导致了众神的毁灭。嘿嘿,你所想不到的却是,这件事正是因为众神的领袖秦乾而起。” 秦乾?李无忧呆了一呆。 “就是秦乾了!”赤炎难得地叹了口气,“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某一天早上起来,秦乾忽然发疯,连杀了九名小神,并且兀自不肯罢休。众神大恐,在我们五神的率领下奋起反击……秦乾实在是太强了,我们所有的人加起来也不过和他战成平手而已,我们最后不敌,逃离了现场,之后我们双方各自广收门徒,开始了持续三百年之久的众神之战。邪不能胜正,连秦乾也不例外。这场大战的最后,秦乾召集了七魔兽,而我们也集齐了那九大神器,结果是我们在大江这个地方重创了秦乾……眼见胜利在望,只是谁也料不到的是,这个时候,玄黄这狗崽子忽然背叛了!唉,结果不言而喻,我们战败。所有小神全部被杀死,我们五行大神也死了两个,就在我和苍龙苦苦顽抗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的是玄黄再次叛变,袭击了秦乾!” 啊!李无忧惊了一惊,难道玄黄刚开始是假意叛变,也玩一把卧底?但随即他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如果是那样,赤炎也不会骂他狗崽子了。 果然,赤炎又道:“我们正自高兴,只道他迷途知返,却万万没有料到他再次袭击了苍龙,后者当场元神被打散。” 李无忧点点头,看来玄黄才是这次事件的最后策划者。兵不厌诈,玄黄到是深得其中三昧,只不过气节就未免有点太亏了。 赤炎果然又道:“到此时玄黄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后面捣鬼,他的目的就是要杀死秦乾,统治天地两界。嘿嘿,正当他得意的时候,却没有料到秦乾忽然恢复了正气,将他元神打散!这一战之后,人间受七兽九器的合力所波及,死伤无数,人口不足先前的万一。而秦乾所受之伤也太重,最后终于还是形神俱灭。死前他将七大魔兽削弱力量,并将其统统封印,而九大神器却不幸流落人间。这就是所谓的‘一朝风起大江畔,江山袅袅入九轮’了……” “那‘七印绝,五圣灭,天地苍茫旧时别’又是什么意思?”李无忧忽然插口问道,话一出口他却是一惊,自己居然可以开口说话了。 “你的进步倒是很快。这么快就练成了第一道神气。”秦乾大是诧异,随即却似想到什么,轻轻点了点头,又道:“至于最后一句么,却是他的预言,说是将来一旦有人解开了七大封印,而五行之神也全部死绝的话,旧有的秩序就会彻底颠覆。此次大战之后,天下就只剩了我一个神,我不想再重蹈秦乾的覆辙,不再收徒,独自隐居到这片烈火情天。过了万载,随着功力的精进,我越发的相信自己不会死,这个预言也只是个狗屁的笑话。只是有一年,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皱纹,直到此时,我才相信秦乾所说的天人五衰真的会发生。于是造了这张白龙图,并且将预言抄录了一份流传于世,其中的废话显然是后世得图之人按自己的理解牵强附会所成。” “难怪了……”李无忧彻底大悟,只是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末了问道:“我依然搞不清楚的是,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赤炎道:“你已经知道了,所谓天界,其实只是不同于你们所在的一个异空间而已。你们所使用的传送阵为何能够将人从一个地方瞬间挪移到另一个地方,正是因为传送之时你们穿越了诸神所在的异空间,自天下诸神只剩下我一人之后,世上所有的空间转移法术都是经过我的烈火情天而达成的。至于这份白龙地图本是进入你现在所在的不羁星的钥匙,但要进入此地,持图者还需会天眼,因为只有天眼所发出的神光才能穿透不羁星光,我才能够将持之图人吸进来。这三千年来,得图者如过江之鲫,持图进行空间转移的人也不少,只是可惜罕有人练成天眼,是以除你之外,根本没有人能进入此地来。倒是你所说的那个楚诚也是难得的无意中开了天眼的人,可惜终究是无意中练成的,所以当我要将他吸进来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他才被甩到了两百年后的时空。” “哦!老子明白了!”李无忧大叫,“原来上次我被抛到一个月之前,也是因为我当时天眼刚刚练成的缘故是吧?” “孺子可教。” “基本上全了解了!”李无忧也点了点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老人家一身赤红,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也大概和什么白色扯不上关系吧?我不明白的是,为何你那张破图为什么要叫白龙居?” “哦,是这样的了!我的长相算是众神中最帅的了,他们都称我为玉面小白龙,白龙住的地方取名白龙居,这也合情合理吧?” “你……哈哈……就你……玉……什么面什么飞什么龙……”李无忧只笑得喘不过气来。小白本自李无忧被打入鼎后一直趴在地上睡觉,此时也伸出短腿搔脸,咯吱咯吱地叫了起来,鼠眼里面也明显都是笑意。 “切!没见识了吧,本神当年的脸真的很白的嘛……不扯这个了。小子,练得怎样了?” 李无忧默默察了一遍身体,道:“只练成了第一道神气,聚在丹田之内,但走不通经脉!” “不会吧?元气和神气是不会起冲突的啊!”赤炎大奇,瞬移过去,两根手指搭在了李无忧左手脉门之上,细细查看起来。 片刻之后,赤炎收回手指,道:“原来是龙筋!或者你真是上天挑选的救世主也不一定!” “什么?” “小子,你曾经服食过五彩龙鲤是吧?这样的奇珍千年不遇,不世奇缘啊!龙气入体之后,一直在慢慢改换你的经脉和手足之筋。经脉的改换让你可以修炼所有的五行法术,这是显而易见的。而手足筋的改换却是缓慢而不明显的,到如今,终于已经大成。换言之,你现在的经脉已经不是原来的经脉,而是龙筋了。元气走脉,神气行筋,龙筋比人筋强千倍,这自然可让你力气比常人大千倍,但有其利必有其弊,你要让神气行走手足筋,却也要比常人难千倍。” “靠!那就是没得玩了?”李无忧手一摊,便要跳出鼎来,却不想意念才一动,赤炎的手已然拍到了他身上,全身顿时失去知觉,唯有心中清明。 小白似乎觉察到某种危险,便要冲上来,却也被赤炎虚虚一抓给定在了地上,只能咯吱咯吱地乱叫,却分毫不能动弹。 赤炎左手再虚虚一抓,手心已握了一把三尺长的火焰刀。李无忧正觉不好,一股热力直透脚心,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飞出鼎来,赤炎右手腕再一翻,他悬空的身体已经平躺在了大鼎上方,与鼎沿相平。 “老家伙,你要干什么?”眼见火焰刀朝自己胸口划来,李无忧大惊失色,如杀猪一般大叫起来。 “剔骨!”赤炎淡淡答了一声,火焰刀已经正中李无忧胸口,随即没入肉中,消失不见。 李无忧微一愕然,随即便觉得胸腔骨变做了无数根烧红的铁条,那种由内而外的烧痛,直痛得他汗如豆落,却连骂人的力气都已没有了。 “嘿嘿!鼎火煎得皮焦肉黄,刚刚好!”赤炎说这话时看自己的专业眼神,让李无忧觉得再熟悉不过——饥饿时,他看一头烤如猪时通常就是这样的眼神。“妈的,完了!”他暗自悲呼一声,“这老家伙给我说那么多废话都是骗人的,原来是想让老子安心的在鼎里边被火烤。”支持他这个想法的理论依据是,他看书的时候知道古兰那边有一种活烤鲤鱼的做法——被烤熟的鱼端上桌子时候依然是活蹦乱跳的。 下一刻,赤炎一掌按在李无忧胸口,如抚琴般用力一拨弄,那三根铁条顿时化作了三条融化的铁水,一条向上,两条向下,刹时走遍了他全身每一寸骨骼,李无忧再也忍受不住,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痛楚已经成为过去,李无忧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半丝力气,而赤炎正双手在他的全身游走,而他每经过一寸地方,自己的身上便有一道白气射出,而身体便又多软了一分。 “好了!”赤炎手一挥,甩出最后一丝白气,拍拍手,神情很是轻松,“好了,小子,试试坐起来!” 李无忧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用力试图坐起来,但这个想法才一付诸实践,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感觉陡然笼罩了他全身——他本来想坐起来,但身体的反应只是蠕动了一下,像蚕一样蠕动了一下。他想喊,却发不了声,想哭,眼皮却垂下来遮诸了眼珠,只见一行清泪自眼角淌了下来,掉到鼎里,激起腾腾的火焰。 第238章 “哈哈!”赤炎却得意地笑了起来,“万多年没用这招,居然还是如此成功,一根骨线都没有留下!好,好,哈哈哈,赤炎你真是了不起。” 什么?骨线!李无忧自惊恐中迅疾回复过来。一根骨线都没有留下的意思是……他正自沉思,忽然闻到了一阵奇特的臭味,赤炎却突然身体一软,委顿在地,头发忽然又红变黑,随即迅速变白,皱纹刹时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了足尖,浑身肌肉仿佛在瞬间被抽去了水份,皮肤松弛下来,如枯皱的桔子皮,上边还慢慢渗出一种脏兮兮的浑浊的液体。他整个人已从一个壮硕中年变做了垂暮老者。 “天人五衰,唉,天人五衰!”赤炎的沧桑声音也霎时变得沙哑而低沉,看向李无忧的眼光也渐渐黯淡,“小子,我能为你做的就是这些了!将来的事,这场乱局能否收拾得了,就看你的造化了。离去之前,我有一言相告,如果忍受不了寂寞,千万不要……不要……”语声渐渐软弱,终于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此嘎然而逝。 第八十二章无名之火 下一刻,赤炎的尸身上腾起阵阵透明的火焰,霎时将他整个肉身烧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骸骨。 小白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见此咯吱咯吱地叫了两声,身形忽然开始膨胀,迅速化作了白虎形状。眼见赤炎肉身烧灭,当即扑了上去,虎吼一声,翅膀对着那具白骨一扑腾,白骨顿时立地飞起,直扑李无忧。 “喂!小白你做什么?”李无忧才一呆,那具骸骨却已然近体并化作了一道白光自他眉心射入。 下一刻,李无忧忽然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啊地大叫一声,自鼎上飞了下来。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小白顿时蜷缩在地,惊恐地看着他,神色甚至比刚才忽然见到赤炎还要惊恐,但敬畏中却自然的流露出眷恋和亲近。 “原来这就是第六件神器天神之骨!”在白骨入体的刹那,李无忧已然明白了一切。因为赤炎将这件经过他锻炼了万年的上古神器经白虎注入他体内时,注入的更有关于这片烈火情天的秘密以及已知的九器的说明。 上古九器同具神力,但各件又有不同特点。破穹长于破坏,吹羽在于平衡,苍引在于吸引,乾坤善于包容,而神骨的特异之处却是在于其高洁,因其高洁故万法难污,万毒难侵。有了神骨替换了李无忧之前的骨骼后,他从此再也不惧任何法术和毒药邪物的侵蚀,换言之,以后他就是天下所有邪魔的克星。 更重要的是,只要他能将神气成功通达筋络,就能引出蕴涵在神骨里的天火,控制天下所有的火力,此后他就是新一代火神。赤炎先用九阳火给他化骨,然后吸取他的已融化的骨气,最后替他换上天神骨,如此的不惜神力以致加快天人五衰而自毁,其用意也正是如此吧。只是要贯通龙筋,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成功,实在是难说得很。 小白看了他良久,最后终于确认眼前这人依旧是李无忧,当即飞了过来,亲热地舔他手心。 李无忧拍拍它的头,不无感慨道:“小白啊,现在连赤炎都死了,从此天下可就再没有神了。这以后的路,可就要靠我们自己走了,谁也帮不上谁了!” 小白嘶吼连连,竟是听懂了他的话。李无忧哈哈大笑,末了却想到那副“纵笑今古,天地鬼神尽虚妄故可恃唯我;横眉乾坤,圣贤哲达皆粪土而君子自强”的对联,心中暗想,莫非冥冥中一切竟然是早有注定么? “好吧!秦乾已死,五神俱灭,奶奶的,从今往后,就看我李无忧如何创世吧!哈哈!”李无忧哈哈大笑,整个不羁星似乎也在颤抖。悲哀的世人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可怕的命运,唯一幸运的是,这件事暂时还不会发生。 当下李无忧根据赤炎留下的资料将洞内隐藏的东西扫荡了一遍,连带那个古鼎和小白一起收入乾坤袋中,御剑飞出不羁洞。 根据赤炎所留资料显示,烈火情天虽然是片几近无限的星域,但有天神之骨的帮助后,他再也不惧不羁星光的高温,而在这片星域里他的御剑速度便可以提高上亿倍,换言之,这里对他而言也与方寸之地并无不同。只不过刚出不羁洞时,他亦不敢一下子将御剑之速提高太多,否则一不小心撞到某颗星上或者被流星击中,未来的救世主因此一命呜呼,那就太搞笑了。 也不知飞了多久,离不羁星已渐渐远了,回顾过去,却将李无忧吓了一跳,这颗硕大的火球从远处看来竟然有些像平日里见的太阳。难道老子之前竟然是在太阳里住了这么久?只是太阳不是一直在天上吗?我目前所在的星域应该是另一空间才对,又怎么会见到太阳?另外,太阳的属性不是金吗,怎么成了火神赤炎的巢穴? 但此时赤炎已死,他所留下关于不羁星本身的资料几乎等于零,这一切也就无从问起。李无忧摇摇头,加快了速度。在熟悉了天神之骨的效用之后,他的御剑之速度慢慢增加,此时怕已比寻常时快了百倍。 人在星域之中,亦无法用寻常的方法来定义时间。于是李无忧默默计算自己的脉息流动速度来确定时间。在未得天神之骨前他的飞行十丈需要三息,此时速度成倍增加,脉息所需时间也就成几何速度的递减。 当他数到一万息时,速度已增至平时的千倍,而身上却忽然多出了一层纯红的透明的薄光罩,他知道是天神之骨的自然防护在帮自己抵消速度提高带来的不适,正自一喜,忽听一声清脆断响,足下猛地一个踉跄,便朝附近一颗恒星直撞了过去,他此时天眼已达可直透千丈,立时便知发生何时,暗暗叹息一声,意念一动间,倚天剑已从乾坤袋里飞出与他合为一体,堪堪稳住身形,同时双手虚抓,将已经断裂为两截的无忧剑抓到手中,长长一声叹息:“人力有时尽,连物力却也是如此啊。” 倚天剑乃是上古神器,其力量自非无忧剑可比,此后无论他如何催动速度,剑身都并无任何过热反应,当他默数到三万息时,速度终于展至神骨所能致的极限,亦即平时御剑的万倍。在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化作了一道光,到千丈之外的距离不过是动念之间的事,将来天眼威力增加,但凡“目力”所致,皆是一念可致,此后速度次第增加,达到亿倍于此时之速,从而如赤炎所说能真正控制时空之间的穿梭想来也并非不可能。只是要练至那一境界,却必须是天神诀练至巅峰时才能够,而且即便练成之后,这里面牵涉到无数的时空秘密,即便是昔年鼎盛时期的秦乾也未敢尝试,显然是凶险之故,说起来无论是楚诚还是自己在穿越时空后居然能分毫无损,怕是烧了几万辈子的高香了。 但他此时速度虽快,但要从不羁星到达烈火情天的出口处怕是需要万年的时光,好在赤炎曾在这片星域留下了七个传送星,只要到达七星之一便能直接传送到任何一个出口,而最近的一颗天机星离此极近,以目前速度三日即可到达。 如此飞掠,耗费的元气实比常时消耗快了实在太多,如在平时早已力竭。好在星域之中每一颗星所散发的星光都具有无穷的星力直接射到了他身上,此时他仿佛就是在元气的海洋里遨游,自然不会缺能量。 他渐渐发现,星域里并非如同寻常时在天空飞行一般要克服下坠之力,而是要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星辰都有牵引之力,而越靠星越近那牵引之力越大。而之前遥遥看来小如弹丸的星斗却一个个都是直径过万丈的圆球!若非亲自目睹,有人告诉自己星斗居然是圆的,怕是打死他也不肯信的,而如非有动念千丈的绝技,自己便是穷一生之力也休想出得这片星域,当即大生“造化无穷,人果然只是沧海一粟”之感,心胸大为开阔之余,暗自对开辟天界的秦乾敬意更增。 飞了约摸一日之后,天眼的最远可见距离居然增长了一倍,达到了两千丈。此时他体内元气的总量刚好够使用两次千丈瞬移,既然发现了四周都是元气,大喜之下,当即决定将速度提高一倍,但奇怪的是,他才一冲出,立时觉得周围的压力陡然增加了十倍不止,这一次全力发劲,所飞距离居然不足百丈。他又惊又奇,却不得要领,只得维持原速前进。 有一次,他天眼“看见”一颗小流星以超越自己极速十倍的速度射入眼前星域,却才一进入星域立时就速度骤减,片刻后就慢如蜗牛一般。他心中一动,忽发奇想:若能将这些星辰都换成人,每一人都传与他们强横实力,也如星辰一般,是不是也能产生如此奇效? 这一个念头一发不可收拾,一时间他倒不急着飞去传送星,而是边飞边默察各个星辰的彼此牵引平衡之力。越是研究,他越是心惊。光自己眼前这片星域的星辰就以万计,每一颗星星的牵引力都各自不同,若如赤炎所说烈火情天只是天界六大星域之一,怕所有的星辰加起来岂非不下亿万?如此庞大的一个阵势自己凭什么模拟下来?更关键的是自己即便悟透其中奥妙,又哪里去找亿万人来布阵,布成这样的大阵又有何用? 至此他终于知道神力之无限,而更明人力之穷。但他随即便想到人力既然有限,自当尽分内之事即可,既然不能全部模拟六大天的星辰布横,但如能模拟一片上万的小星域,如此阵法岂非也是无敌么?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他动这个念头开始,失传万载的上古神阵星罗天机阵便将重现人间,并将为他创立无数的辉煌。 第239章 天机星的直径大概有十万丈,星体呈纯蓝色,而星体外围更是有一道彩虹样的星光,使其看上去异常美丽。 自不羁星到达天机星已然是三天之后。第一日之后,李无忧对于各星辰之间如何牵引和平衡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已然基本有了阵法的雏形,但此阵要想发挥威力,少辄万人,多则十万,要这么多的人各自的行事位置和方式都要完全模拟星辰运转,此事当真是比登天还难。想到此处,他不禁失笑,自己不是已经在天上了吗? 但到第二日时候,李无忧再发奇想,自己自创的心有千千结之法,按照自己的推算练至极限时应该可以分出千个千亦即十万心意,自己要是能分出十万道真气,每一道真气模拟一颗星辰,岂非是同样可以达成星罗天机阵的效果?这个念头产生之后,李无忧此生自创的第一门剑法星罗天机剑也已宣告破鞘而出。而到达七传送星的天机星时,这门剑法已然有了模样,只是限于此时功力上限的限制,还不能真的分出十万道心意,只是勉强能如当日十八罗汉阵一样分出十八个人影,但却比之由真灵气合铸成的十八罗汉威力自非同日而语。 见到天机星如此的巨大,李无忧顿时头疼不已。 赤炎留下的资料中说,五大天界的出入口和七大传送星上都有一个由秦乾引动星辰之力制造的传送阵。人间的古传送法阵之所以能发挥威力,就是因为施展法术的人吟唱的咒语和灵力配合所发出的独特力量穿越到了天界入口处,入口处的传送阵便将人吸引进来,之后经过七大传送星,最后传送到天界的出口,最后送入人间。整个过程虽然复杂,并且涉及上亿万的星辰,但因为秦乾事先已经规划好的缘故,被传送的人只觉得一刹那即到,全不知其中有如此多的波折。 但此刻李无忧头疼的却是那个由秦乾亲自设计的传送阵与人间所用的一般大小,方圆不过一丈,要在一个直径就上十万丈的大圆球上寻找一个如此大小的古阵,即便他此刻已有瞬移千丈之能,怕也是如大海捞针,最郁闷的当然是赤炎并没有任何指示。 李无忧无奈下只得将身形降到离天机星百丈距离,然后放缓挪移速度,围绕着星球查看起来。 只是这依然不是个法子,他找了三日,依旧没有任何的发现,反是因为天机星表面的元气没有外界的充足,每次挪移之后都需要重新聚气,搞得他筋疲力尽。 无奈之下,李无忧只好落到天机星上,找点食物,同时休息一下。但很可惜,这个颗星看来美丽异常,百物和人间并无不同,上面也有不少他认识的植物,但却偏偏没一种能吃的,而动物却连影子都看不到。 “他妈的,原来天神都是不吃东西的。”李无忧查看了《天神诀》之后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无奈下,只得取了些干粮吃了,坐到一块石上休息。 闲来无事,便将召唤小白出来。小白自苏醒后每日躲在乾坤袋里早闷出病来了,一旦得出,顿时化作虎形,虎吼三声,飞上高空,四处乱飞,任李无忧怎么叫都不肯回来。 李无忧摇摇头,苦笑道:“奶奶的,这年头连老虎都靠不住,看来老子最少还得寂寞几个月。” 正自叹息,忽听身后一个软绵绵的声音接道:“不知有了奴家,小冤家你还会不会寂寞呢?” 李无忧吓了一跳,忙自转身。 身后却并无一人! “难道是老子的幻觉?”李无忧呆了一呆,随即哑然失笑。自己此时天眼已然大成,除非是赤炎,否则便是大鹏神接近自己也断断没有发现不了的道理,看来多半是自己寂寞下产生的幻觉了。 “会不会寂寞,冤家你倒是发句话嘛!”随着这个软绵绵的声音,一双玉手已然缠住了李无忧的脖子。 但随即那双手却如触电般颤抖了一下,忙不迭收了回去。李无忧猛地再次转头,才发现身后不知道何时已多了一位娇滴滴的大美女。 美女李无忧实在是见得太多,各种气质容貌都是颇有见识,但见到这个美女时,心仍然忍不住跳了一跳。 只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太野了! 她全身只有要害要被一片火红的羽毛象征性的覆盖住,其余地方俱露出古铜色的完美身材。一张脸,亦如大理石雕刻一般,棱角分明,使得她女子的柔和美中自然而然地多了几分阳刚。身材和脸相配合,加上一头不羁的火红长发和一双绽放着对自由强烈向往的眼睛,便组成了一种前所未见的狂野风情。 只不过这个女人此刻脸上却带着几许的诧异,随即却又点了点头,道:“你身具天神之骨!原来你就是赤炎大神找的传人啊!” “啊!你知道那老家伙?”李无忧大喜。这下总算找到一个赤炎的熟人了! “老家伙?”女人呆了一呆,随即却脸色骤变,猛地一飞冲天而起。但她才一飞起,空中却顿时狂风大作,又有一片遮天蔽日的白影猛地扑了上来,其间还夹杂着阵阵虎吼声。 李无忧认得那白影正是小白。此刻小白比之前大有不同,双翅展开,竟然达到了两百丈之长,而身躯也比之前大了二十倍不止! 那女人似乎对小白甚为恐惧,一见白影扑了上来,便不再直冲,而是迂回而下,紧贴着地面低飞,但却依旧无法摆脱小白的纠缠,最后眼见要被追上,忽然恼怒地叫了一声。 李无忧站在地上,从不同角度欣赏这个的完美身材,啧啧赞叹不止,忽听这声惊叫,这才反应过来,当即便要喝止小白,忽觉这一声叫竟不似人类所有,便有了微微的迟疑。 便是这一迟疑,空中那美女却又连叫了两声,身上忽然烧起了熊熊烈火。烈火迅速将这一片天空都烧成了火红色,那美女却陡然化作了一只全身带着烈焰的巨大火凤凰。 “四大圣兽的火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李无忧顿时呆住。 小白见此竟似吓了一跳,猛地身形变小,朝下飞来,落到李无忧身边。 火凤凰也似呆了一呆,显然是没有想到这家伙来势汹汹,怎么还未交战就先落荒而逃,当下无奈摇摇头,再次化身为美女,落到李无忧身前,指着小白道:“刚才不是要找我打架吗?过来啊!” 小白虎头乱摇,发出一声虎叫,躲到李无忧身后,死活不肯过去。 那女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还圣兽白虎呢!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欺软怕硬的无赖!” 李无忧干咳了两声,道:“失敬失敬,原来姑娘就是火凤!难怪小白见了你会忍不住小小的试探你一下。” “姑娘么?”那女人笑了起来,“我的名字叫金乌!” “金……金乌?”李无忧张大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传说中金乌是住在太阳里边的神鸟,但听名字就知道它应该是一只乌鸦,怎么此刻却变成了一只凤凰,而且还是四圣兽之一的火凤? 金乌笑了起来,道:“刚才还一副色迷迷的样子,现在怎么变成了一个白痴?” 李无忧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了,色鬼做到极致其实就是白痴。不是有句老话叫‘色令智昏’吗?” “色令智昏?老话?”金乌摇摇头,忽然有些黯然,“我在这里也快八千年了。你所谓的老话怕对我来说都是新词吧!” “八千年!”李无忧呆了一呆,“姑娘你别唬我好不好?你们圣兽的平均寿命不是五百年吗?你居然活了八千多年?连玉都老了!真是的,现在怎么人人都爱说笑!” “你还真是个白痴哦!”金乌又咯咯笑了起来,“这里是天界,只要不经历天人五衰,就不会死,也不用转世!” “哦,是这么回事啊!”李无忧点点头,却立刻又想起许多疑问,“转世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年的众神大战你们四大圣兽为何都没有参加?还有……” “这些问题我都不知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金乌摇摇头,有些意兴萧索。末了,她耸耸肩,又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走?”李无忧茫然。 “我带你去传送阵。再不走,天界的出口可就关闭了!”金乌说完飞上了天。 “不是吧?出口关闭?”李无忧不解,带着小白追了上去。 “天界最后一个大大神都死了,难道你以为凭我的力量可以维持这里的运转吗?”金乌苦笑着,飞得却更加快了。 一人两兽或者说是两人一兽飞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传送阵旁。 落定之后,金乌似乎颇为遗憾,对李无忧道:“好了,小子,到地方了,你上去吧!记住,因为天界出入口的关闭,以后人间的传送阵也不能再用了,除非你能成神,重新打通出入口。” 李无忧点点头,落到传送阵上。但小白却似乎还不想走,蹭着金乌的衣服,一副依依不舍模样。 金乌笑道:“放心吧,我可不比你,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八千多年了,哪里还会怕什么寂寞?倒是你,虽然护主之心可嘉,但也要分清对象,刚才我确实是想让你主人拜倒在我膝下,但他有天神之骨护体,你以为我敢找他快活吗?” 李无忧这才恍然大悟,暗想难道连火凤凰这样的神鸟也玩采补之术不成? 小白吼了两声,看那神情倒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末了,它舔了舔金乌的手,飞到传送阵上。 “等等!”金乌忽然想起一事,也飞到了传送阵上,一把抓住了李无忧的手。 “不是吧?难道你想和我一起走?”李无忧叫了起来。 第240章 “美死你小子!”金乌嘻嘻一笑,轻轻在他额头点了一下,后者不疑有他,并未避让,但觉得一点若有若无的热气陡然从眉心钻了进来,忙叫道:“美女,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是我修炼多年的无名火,希望将来能对你有所帮助。”金乌的神情忽然显得有些疲惫,说完这句话,她飞下传送阵,在地上一点,已是消失不见。 无名火?什么东西?难道比九阳火还厉害?李无忧正觉茫然,足下传送阵已然发动,下一刻,人又已在星河中穿梭起来。 仿佛是过了一刹那,又仿佛是过了千万年,李无忧发觉自己已经落在了人间。但入目所见,却并非潼关,而是……月河村。 几十名村民正对着传送阵焚香祷告,见了李无忧和一头带翅膀的白虎忽然出现,都是大惊失色,继而慌乱不堪,四散奔逃。 却有一人没有逃跑,反是大喜叫道:“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李无忧认得正是小三,微微有些愕然。小三却欢喜地跑了上来,拉着李无忧问东问西,甚至伸手去摸小白的头,后者茫然的望着眼前这小孩,暗想自己难道和他很熟,却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李无忧也是茫然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当即问道:“小三,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小三愕然道:“师父你自己反而不知道吗?” “笨!老子知道还问你做什么?”李无忧狠狠敲了一下这家伙的头,“还不快说?” “哎哟!别老打我头,那样会笨的!”小三虽然不满,却还是不得不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原来此时竟然是月河村之战的次日!众村民刚刚醒来便发现这边有异常,一路找来,发现神庙被毁,而地上一片狼藉,都是异常惊恐。随即有人发现了由许多砖石堆砌起来却不时闪闪发光的传送阵,都以为是神灵发怒,降下灾难,于是纷纷拿香烛来拜。 李无忧想起自己在天界至少呆了四五日,回到人间竟然和自己离开的时间相去不远,莫非在天界里时间相对人间而言竟然是静止的么?但古人有谓“天上方一日,人间已一年”,难道竟然是反过来的么? 但任他聪明绝顶,却也想不透这里面的秘密,好在此后传送阵已然不可用,而白龙图也已随赤炎而逝,在自己练成天神诀之前怕再也不会有机会进入天界了,而到那个时候,怕自己也已能明白这时空之秘了。 “师父,你在想什么?”小三的声音打破了李无忧的沉思。 “没什么!”李无忧摇摇头,“我要走了!你……” “我要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去闯一番大事业!”小三说这话时的意气飞扬让李无忧愣了愣,这样的表情,自己似乎也曾拥有过吧?想到这里,他笑了:“呵呵!好吧,只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师父我可是个大人物,将来别丢了老子的脸!” 小三大喜,随即却疑惑道:“大人物啊!有多大?比我们村村长还大吗?” 李无忧笑笑不答,将他抱起,一起坐到白虎身上。白虎腾空飞起,直朝潼关飞去。 到此时李无忧才真的明白小白升为二阶神兽的意义。这家伙翅膀完全展开时近二百丈在天界的时候李无忧是见过的了,但却没有见过它认真飞行过一次,但此时一到人间,这家伙才仿佛如鱼得水一般,直上百丈之后起风飞起,竟是带起阵阵大风,只刮的村里房屋倒塌无数,牛羊被刮上天来。李无忧大恐,忙叫这家伙飞到千丈上空,这才免去了造成更多的伤害,而小三已经是吓得面无人色。 李无忧出天界时正是凌晨,而小白飞过月河村到潼关的千里路途却只花了不到三个时辰,正是日正当空时候。 既到潼关之上,李无忧让小白飞旋下落,才一近潼关上方,立时便如遮天蔽日一般地让潼关城头多了一片巨大的阴影。城中军民何曾见过如此庞然大物?刹时乱箭齐发,举城惊叫。 小白翅膀一挥,那些劲箭立时如风中落叶一般被吹了个干净,片羽不能加身。李无忧暗叫声糟糕,只得无奈站到虎背之上,朗声喝道:“我乃雷神李无忧,尔等不必惊惶!”这话他运功发出,连喝三次,满城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随即却是欢声如雷。 随即人群中便有人大叫老公,接着六条人影飞了上来,李无忧识得正是慕容幽兰五女和多日不见的唐思。 诸女落到小白身上,都是以各自的方式向李无忧问长问短,唧唧喳喳的,好不热闹。 李无忧虽然口齿伶俐,但一张嘴如何能答得过这么多问题来?而众女都是热情高涨,纷纷拉着李无忧的肩膀胳膊什么的,非要他先答自己的问题不可。李无忧望着六张同样写满忧虑和关切的脸,一时六面为难,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觉胸前一痛,人已如断线风筝一般朝下坠去,同时耳边传来寒山碧咯咯笑声:“相公,奴家一脚为你解决了难题,今晚是不是该请我吃烤白虎肉了?” 此言一出,小白顿时吓了一跳,猛地一翻身,将诸女和已吓傻的小三甩脱,直上九霄而去。 天空中八道人影如星丸般次第坠了下来。这一奇景正好被某个闲得无聊,正吃饱了依在城墙的一角打嗝的欠揍家伙所目睹,也不和李无忧打招呼,当即跑回驻地,挥笔泼墨画了一副《雷神天降图》,此后竟成大荒十大名画之首,让某人声名大振,并为其赢得了大荒第一风流才子之誉。而鲜为人知的是,在这张画的赝品在市井都以高价流通的同时,柳随风丞相大人却日日饱受一种叫憔悴掌的美丽刑法折磨得痛不欲生,真是耐人寻味…… 多日不见,潼关风物依旧,人物依旧。 从天而降并侥幸保得一条小命的李无忧受到了举城军民的夹道欢迎,石枯荣、赵虎等人见了李无忧都是热泪盈眶,并无一人有些许生疏,而满城百姓载歌载舞以欢迎英雄的礼仪迎接他。 小三这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只惊得目瞪口呆,直到此时他才终于隐隐有些明白李无忧究竟是何样的大人物。看到李无忧淡然自若的接受众人的欢呼,小小的心灵里却也终于滋生了对英雄的仰慕,热血沸腾。但旁边的百姓却见这孩子痴痴呆呆不发一语,不免胡加揣测,于是第二日就有人传说这孩子是无忧王殿下的私生子,并且极有可能是近亲结合的产物,于是第三日便有人开始考证李无忧身边六女与他存在的可能的亲缘关系,并以火箭速度在完稿了一部长达十万字的专著《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无忧王身边女人亲缘考》。虽然不久后李无忧亲自澄清了关于小三的流言,但并不影响此刻这本后来被列为无忧王朝十大禁书之一此刻在大荒诸国的畅销,一时洛阳纸贵。 回到军中,诸人问起李无忧行踪,后者来时已思量半晌,已决定将发生在天界之事隐瞒,只说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传送阵弹了回来,多亏小白及时醒来,这才能够赶了回来。 众人不疑有他,各自唏嘘不已。 李无忧终于得到机会问起当日自己离开秦州后的事。 柳随风递过一面圣旨。李无忧接过一看,顿时大惊:“张承宗元帅成仁!”话音落时,却见张龙赵虎二人顿时脸上都露出了悲色,慕容幽兰却是失声痛苦起来。李无忧知道她初入伍时就是在张承宗军中,张承宗因为慕容轩的缘故对她颇为照顾,加上她天真可爱又作战勇敢,甚得张承宗以及断州军上下爱护,一老一小感情甚笃,忙仔细安慰,心头却也想起当日在断州时张承宗对自己也多加照顾,一时也是悲从中来,哀伤无限。 用过晚饭,让诸女陪着慕容幽兰,李无忧独叫了柳随风上月华轩议事。 问起前事,才知秦州大会之后,李无忧失踪,张承宗接了前线兵权,本要带上无忧军一起攻打云州,但王维据旨反对,张承宗考虑到柳随风远在雅州,无忧军群龙无首,只得依了。云州大战,王维年少气盛,不听张承宗之言,中了老谋深算的萧如旧的诱敌之计,孤军深入,张承宗不得已亲自率军去救,不想连败陈西两军的萧如故忽然带着破穹刀奇兵突出,断州军溃败,张承宗也被萧如故斩于刀下。此后本想萧如故一鼓作气歼灭断州军残余和王维部,却遇到寒山碧出现,楚军主力才得以保存,但粮草已被萧如故奇兵烧毁,陈西两国已然退兵,楚军不敢孤悬敌境,王维不得已令余军全部撤回雷州,与萧军隔鹏羽河向望。十日之后,四国遣使会盟云州,萧国分别割雷州、梦州和滁州与楚、陈和西琦,四国达成和议,联军北伐宣告结束。 李无忧听完叹了口气,道:“王维能直接放弃已经占领的烟秦等地,直接退守雷州,败而不乱,倒也并非一无是处!反是萧如故明明有破穹刀之利,占据优势,却甘愿割地求和,看来这次萧国确实是遭受了重创,没个十年八年我看是恢复不了了!萧如故再强,也不过是做一做江湖称雄罢了!” 柳随风深以为然。 李无忧当即又问起自己为何到现在已然是无忧军名正言顺的元帅,这才知道原来当日靖王被杀消息传到京师之后,楚问虽然给除萧国之外的大荒四国都下了帮助通缉自己的国书,悬红十万黄金,好似不捉拿到李无忧绝不罢休一样,但在楚国国内却只是象征性地在各州的首府贴了一张头像模糊的通缉令,不过十天却又被另一张头像更加模糊的告示所取代,到得九月初一,各州的官府更是收到一张楚问的罪己诏,说是李无忧并未杀害太子殿下,一切都是萧国人嫁祸陷害,朕险些错杀忠良,现在迷途知返,特将其官复旧职,请李无忧不计前嫌,速速进京面圣。 第241章 也正是凭借这道圣旨,柳随风才敢光明正大地调动军队前往月河村救人。 两人又闲话一阵,分别叙述各自别后情形,除开一些极端私人的细节和天界之事,李无忧并无隐瞒,一一说了。柳随风听到李无忧自己肯定功力只剩下十分之一,感动之余却也皱眉不已。 末了,柳随风道:“无忧,眼前最紧要的事其实还是皇上召见你上京之事!” 李无忧笑道:“你那么镇定,显然是妙计在胸,你说怎么办?” “抗旨!” “抗旨?” “是!抗旨不遵,拥兵自重!” “这个时机,怕是会引发内乱!”李无忧长长叹了口气。 “我也知道。但如真去航州,很可能是死路一条!”柳随风也叹了口气。 靖王的死,是宋子瞻下的手,而宋子瞻的另一个身份却是黄公公,楚问的亲信。楚问最初并不是要杀李无忧,只是想削他的兵权,以观后效,但算到靖王会想趁机杀了李无忧,是以派来了宋子瞻。 第八十三章意外之外 靖王虽然不知道宋子瞻的真实身份,但却知道他是楚问的亲信,最后才会在秦州大会上不得不先放了李无忧一马。但这一点却全在布局的牧先生掌握之中,放了李无忧之后,他更是帮助李无忧疗伤,却扣留无忧军众人以诱惑后者回营自投罗网,之后布下局,让李无忧背上弑太子的罪名,然后将他在无忧军众人面前杀了,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杀了李无忧,更可让楚问和无忧军众人无话可说,之后再宣称靖王因神迹而复活,更能加深靖王的威信,稳固朝中权位易如反掌。 但这些在宋子瞻看来实在是小孩子的把戏,最后非但救走了李无忧,更顺便让靖王真的挂了,牧先生所以的谋划彻底成了竹篮打水! 但这里边实在是又太多的不可解。宋子瞻既然奉命要救李无忧,为何救出又将他扔到了月河村直到苍引之局爆发才又来救人?牧先生的立场实在是很暧昧。如果他的立场和叶十一一样是站到萧如故一边,是要逼反无忧军,引起楚国内乱,为何又不肯真的杀了靖王?如果他是站在靖王一边,为何又不肯只削李无忧的兵权而非要其身败名裂置于死地不可?另外就是楚问自己,靖王之死,无论宋子瞻怎么回报他,都绝不会说是李无忧杀的,那楚问的一系列举措实在是太也奇怪。现在更是召唤李无忧回去,是福是祸,实在是难以预料得很。 与其受制于人,还不如拥兵自重,静观其变,反正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楚问也拿李无忧没有法子,待将来搞清楚状况后,是进是退也有依据。这就是柳随风的主意。但李无忧却认为该去京城将事情搞清楚。 后世的研究者在论及无忧王朝的三大兵家时,曾说三大家虽然都善于用奇兵,但柳随风的奇却是基于对全局的细致把握,绝不打无把握之仗,而李无忧更善于奇中带险,以用兵使计天马行空匪夷所思而著称,至于另一个人…… “算了,商量了这么久也没结果,听听老寒的意见吧?”李无忧最后道。 “自秦州回来后他一直躲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我看上次的事……”柳随风有点迟疑。 “我想他应该已经走出了阴影!”李无忧自信满满,“我不会看错人,就好像我从来没有看错你!” 柳随风笑,心中却似有热血翻腾。 寒士伦果然没有让李无忧失望。多日不见,风采依旧,自信如昔,只是经过秦州的挫折重新站起,明显多了种欲火重生后的内敛,眉宇间更多了成熟的沧桑,有了一种真正的名士风范。看来这月余平静的闭门思过,其实是一种冰与火的煎熬,并不逊于沙场血与火的千锤百炼。 “呵呵,许久不见,寒先生是越来越潇洒了,看来男人果然是越老越有味道!”李无忧话入正题前不忘调侃。 “元帅是想问进京事宜吧?”寒士伦微笑过后,单刀直入。李无忧和柳随风同时点头,目中都露出欣赏之意。能猜透李无忧的叫自己来的目的不过是谋士的基本功,但他这么问正是显示他已然有了自己的计划并且对此颇有自信。 寒士伦道:“元帅,以属下之见,不如反了!” “反了?”李柳二人同时吃了一惊。这两人也都非拘泥之辈,全无半点忠君爱国的心思,吃惊的并非是造反本身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现在就造反实是一步险棋,对这件事全无一点心理准备。 这也是后世将无忧三大兵家中寒士伦先生的用兵评价为“险中带奇”的直接体现之一,即他爱剑走偏锋,用兵使计无一不是险峻异常,偏又每一次都是于盘根错节的复杂中直中要害,其偶尔按常理出牌的正锋于别人而言也都可称为奇兵。 “不错!”寒士伦肯定道,“陛下虽然英明,却毕竟老矣,身体孱弱,显然春秋不久。靖王死后,诸皇子中再无一人足以辅助,加上朝中各派势力钩心斗角,将来无论是谁继位,都只会对元帅多加限制,元帅要想抵抗萧陈入侵皆是吃力,更别说与天下英雄争雄了!到时元帅唯一出路,必然造反自立,而晚反不如早反!元帅现在名义上还是前线指挥官,掌握着附近三州二十七城的兵权,加上又是力抗外侮的大英雄,威名之盛,可说一时无两。只要说出皇上鸟尽弓藏派靖王杀你的真相,自然一呼百应,而大荒其余诸国皆是战后受损,都希望看到一个内乱的楚国,不会有人横加干涉。此诚元帅建立千秋基业的不二良机。如果元帅现在优柔寡断,坐失良机,等新皇子登基,诸国恢复国力,再要反就比现在艰难百倍了!更别说京城之行实在是险阻太多,变数太多,即便陛下无杀你之心,但此次你立有大功而全无一丝过错,难免引起朝中众人妒忌,到时诸党纠缠,你应对稍有差池,很可能会舟覆人亡。” 李无忧和寒士伦互望一眼,都轻轻点了点头,很是深以为然。 但李无忧迅疾又摇了摇头,道:“鸟尽弓藏固然是个好借口,但有些牵强,再说楚问手里还有宋子瞻这个绝顶高手在,要想个法子先对付他才成。若不能摆平他,即便我举起反旗,也是寝食难安。” 寒士伦愕然,李无忧简略将自己丢失功力的情形作了个说明,只是隐瞒了天神之骨一节。寒士伦听完先是一呆,随即感激道:“元帅连如此机密都不瞒属下,实是明主之资!”李无忧闻言微微笑了一笑,月河村大会那么多人都听到了谢惊鸿的话,此事早晚会露光,还不如现在早点说出来,更能博得手下人的信任,看柳随风和寒士伦的反应,证明这步棋走对了。 柳随风笑道:“元帅,‘上古逐于道德,中世逐于力气,今世逐于诡计’,这可是苏慕白的话。其实乱世争雄,是以国本为根基,说到应用,道德和武力固然重要,但诡计才是成功的不二法门。四大宗门,天下武术翘楚,何等风光?这次还不是被陈羽杀得鸡飞狗跳几乎全军覆没?谢惊鸿功力超绝,有天下第一人之誉,却还不是死于暗算之下?便是元帅自己,之前何尝不是神功盖世,最后却还不是一招不慎,落得在神像上任人鱼肉之局?寒先生不要误会,柳某并无半点怪责先生失策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希望元帅能够明白个人的武力不过是次要之事,一国之武力加上诡谲的智谋才是征伐天下的利器!” 李无忧和寒士伦听得心悦诚服,同时点了点头。寒士伦躬身行礼,真挚道:“柳兄胸襟过人,寒某一向是佩服的。如今坦诚相见,直说在下的过错,为的是之后大家更能精诚合作,寒某若是连这点胸襟都没有,也实在是枉为谋士了!” 柳随风起身谢了一礼,很是欣然,和聪明人说话比和笨人说话实在是愉快得多。 寒士伦又道:“元帅,以我军近千无忧箭再加上若蝶、朱盼盼诸位姑娘的实力为依据,凭元帅和我等的智谋,便是有十个宋子瞻百个古长天也是不够杀的。” 李无忧苦笑:“想不到我李无忧也有沦落到要靠女人来争夺天下的一天!” “元帅恕罪!”寒士伦和柳随风同时拜倒。 “罢了!起来吧!”李无忧摆摆手,“成大事者不拘于小节,我不怪你们!只是将那许多千娇百媚的美女卷入杀伐不断的血腥之中,当真是一种罪过!” 寒士伦和柳随风对望一眼,都是哑然失笑。元帅冷酷起来杀人如麻,却也有如此婆婆妈妈的时候。 李无忧长长叹了口气,道:“现在举旗实在是个很有诱惑的事!但我认为此次京城之行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凶险,这里边隐然有很大的变数。如果我这次不去京城,定然会后悔终身!” 寒柳二人听他说得如此肯定,都是大大地诧异:“何以见得?” “直觉!”李无忧一脸肯定道。 “切!”两人大是不屑。 “相信我,没错的!”李无忧信誓旦旦。转头,天际一颗流星划过,月华轩前一片灿烂。 后世史书因此有云:3865年秋,有紫薇落于月华,帝因是大悟,天下福祉因此开启。(《大荒书。无忧本纪》) 定计之后,李无忧并未立即启程,一来是要对无忧军进行重组,二来他需要借机疗伤,调整一下经脉。虽然他此刻只剩下以往的十分之一功力,但凭借精通五行法术和对以前大仙圣人级的经验,虽然不是三仙四圣宋子瞻谢惊鸿一级高手的对手,却依然能跻身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行列,如能善加利用这点仅存的功力,依然能收到奇效,而天神之骨以及神气的修炼也是不能放缓。 第242章 重组无忧军的进程很顺利。原来的十万无忧军在去萧国转了一圈回来后已经成了十五万,其中三分之一是萧人,这个事实让李无忧寝食难安。全数放归的话,太也不甘,若要全部杀死又太过残暴,对今后招降很不利,最后还是寒士伦建议将这五万人再次打散了重新编制到各军中去,李无忧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当即将原无忧军命名为无忧忠勇军,编制十万人,由李无忧亲自率领,不设军师,驻扎在梧州、凭栏和潼关一带。雅州投降的十五万马家军则命名为无忧忠义军,由王定统领,柳随风为军师,驻扎到雅州和扬州一带。原来的二十万断州军在云州一役后只剩十万,李无忧也受命接管,更名为无忧忠信军,由赵虎统领,寒士伦任军师,依旧驻扎断州。五万萧军平均分散到了各军各营之中。之所以每支军队取名时都带一个忠字,却是要向楚问传达一个自己时时牢记忠君为国的意思。另外将负责情报的凤舞军的编制增成了两万人,由秦凤雏统领,独立于三军之外,直接向李无忧负责。就这样,日后纵横整个缥缈大陆的无忧四军终于形成雏形。 但很可惜,李无忧功力恢复方面虽有进展却很缓慢,几不可觉,以这样的进度来看,要恢复到以前的十分之二,起码要五年时光,而之后每增加一倍,时间还会递增,要完全恢复昔日功力,果然非得六七十年苦功不可。倒是因为得到天神之骨的帮助,他的挪移速度和距离都强得不像话,凡天眼所能见的两千丈距离,他此时拼尽全身功力亦是一念可至,这与先前的小虚空挪移已是大大不同,是以被他命名为大虚空挪移,有了这门绝技和天眼配合,虽然并非天下无敌,但逃命功夫却已是天下无双。 这日黄昏,他刚练完功,正自苦恼神气穿透龙筋一事毫无进展,秦凤雏来报说太虚子伤势痊愈希望在离开之前见他一面。李无忧点点头:“那你安排一下,在月华轩摆下酒菜,我给他饯行。” 秦凤雏迟疑道:“元帅,需要安排若蝶姑娘等作陪吗?” “这个……”李无忧迟疑了一下,想起自己已然练成大虚空挪移,便摇了摇头,“太虚子终究是一代宗师,不会自失身份,再加上如今他有求于我,不必了,就我一人去吧!” 秦凤雏点头离去,临出门时却忽地回身笑道:“元帅经历大难,损失了一些功力,胸襟气度却反比以前更进了一步,属下庆幸没有选错主公!” 送走秦凤雏,李无忧细细回思他的话,心头也大觉奇怪,怎么经历了这么多事,自己的气质与以前竟是大大的不同,昨天甚至作出将自己功力衰退的事通告全军的蠢事? 到达月华轩的时候,太虚子竟是早已恭候多时,这搞得李无忧很是不好意思,后者却不以为意,笑道:“你贵人事多,比不得我老人家清闲,能准时到达已算不错,不必太过苛求自己!” 李无忧连忙告罪,两人坐下。 说了一阵闲话,太虚子笑道:“无忧,不知你对当今时势有何看法?” 李无忧心道来了,却也不想迂回,认真道:“云州一役,萧国损失最惨,国力大损,其次为西琦,再次为你们陈国,而我楚国受损最小,国力已经远超其余三国,若无内乱和外力干涉,理想的话,半年后即可出兵灭了西琦,之后荡平陈萧,也是指日可待。但萧如故有破穹刀,陈羽有蚩尤刀,又为此局加了太多变数,使我国没找到克制之法前并不敢轻易出兵。至于河东两国,平罗积弱,文九渊又包藏祸心,一旦古长天重新掌权,平罗灭亡便指日可待。是以我敢断言,以后一至两年,大荒将大致进入各国外部和平内部动荡期,新旧势力的交替将在这两年完成,之后便是狂风暴雨。” “英雄所见略同!”太虚子点点头,“便以陈国而言,三大皇子争位,怕也要在今年有分晓,三皇子陈羽如今再不藏拙,尽现锋芒,显然是羽翼已丰。唉,可惜我玄宗门世代都是支持正统,绝不能更改,这次怕是一场大乱了!” 李无忧点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太虚子又道:“楚国朝中本是权势三分,如今靖王已死,只剩司马青衫和耿云天,局面反而明朗些,你一旦入京,怕会引起两派的联手攻击,你要多加小心。” 李无忧直觉到他话里真挚关怀的味道,身上莫名地一阵温暖,点点头:“我理会得。”末了忽道:“对付陈羽,你有把握没有?” 太虚子傲然笑道:“我玄宗正宗之气乃是天下诸魔的克星,他虽有蚩尤魔刀在手,也不过多增加几分胜算而已,如今我功力尽复,他未必是我对手!再加上我玄宗门人才济济,这场仗我至少有八成胜算!” 李无忧点点头,蚩尤魔刀虽利,但使用之法早已失传,陈羽并不能彻底掌握其法门,而太虚子身出玄门正宗,一代宗师,百年修为,并非浪得虚名,单打独斗,鹿死谁手果然是未知,但他还是叮嘱道:“前辈还是当心些好。蚩尤魔刀在于平衡,若是全部参悟透了,陈羽可说是立于不败之地。更重要的是,他最擅长的并非以武力杀人,而是阴谋诡计!” 太虚子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看来陈羽在月河村大会的表现让他很是警惕。 李无忧忽又道:“前辈约我到此,不会只是为了大家互相安慰寂寞的心灵和空虚的肉体吧?” “靠,什么和什么嘛?”太虚子顿时被这小子夸张的口气逗笑了,但随即却沉静下来,“我想自己做主将秋儿许配给你,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一切免谈!” 李无忧微微不快,但还是肃然道:“前辈请说!” “他日若你挥军北上灭了陈国,务必要保我玄宗上下周全!” 李无忧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前辈尽管放心,别说我和玄宗的渊源极深,即便不是,也断然不会损害玄宗。国界只是区域,道魔消长才是天下大事!呵呵,其实前辈也太过虑了,禅林领袖江湖已久,若是连存个玄宗的气量都没有,早该衰败了。” 太虚子却摇了摇头:“自古有正邪之争,却也一直伴有佛道之争。佛盛则道衰,道昌则佛败。其实未有禅林寺之前,天下未尝没有佛寺,而我道家更是自鸿蒙初开便已存在,只不过两家之间的斗争倾轧和兴亡都已湮没于史册,不为人知而已。其实即便禅林建寺之后,我道家也曾创立过武当、青城等派,均是盛极一时,最后却还是被佛门和皇权的双重打压下而灭亡。世俗的权利经常影响精神的修道,真是一种悲哀!” 李无忧精通上古文史,对这些历史,自然是知道的,闻言只是叹了口气。 太虚子悠悠道:“青虚祖师学究天人,开创我玄宗门,薪火相传,至我这一代,已是两百年。这固然是因为玄宗武术皆有独到之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天下分割,禅林寺虽然厉害,却也鞭长莫及,不能将势力延伸到陈国的缘故。若是天下一统,这后一个依据就要破灭。禅林寺这百年来韬光养晦,从不轻易展露实力,我怀疑云海和云浅是别有所图。如果天下由你楚国一统,禅林便是国教,到时我玄宗存亡可就悬于你手,是以我才不惜卑躬屈膝,甚至卑鄙得以秋儿作要挟,也希望你能许下此诺言!无忧莫要怪我才好!” 李无忧闻言暗自点头。人人皆说今日玄宗已然不复当日创派祖师时的盛况,而太虚子放荡不羁,懒于理事乃是主因,只是谁又想得到此人暗地里却是苦心孤诣,处处皆在为玄宗存亡奋斗,端的是了不起。但他此时断断不能一时冲动写下书面文字之类的凭据,只得安慰道:“玄宗立派两百余年,自有他存在之理,又岂是人力所能撼动?前辈不必太过忧虑!其实说不定是你陈国灭了楚国,玄宗压倒禅林也未尝不可能,你说是不?” “压倒禅林大可不必,正如你所说,各派都有各派的存亡之理,人力灭掉一派,实在是有伤天和,必遭天谴!”太虚子摇摇头,似乎觉得话题太过沉重,话锋随即转到另一件事上:“破穹长于破坏,吹羽在于平衡,苍引在于吸引。那秦清儿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懂得这么多!” “但愿我能知道!”李无忧苦笑起来,“连梦书都只知道她来自异大陆,至于她师父是谁更是神秘得让人难过!怎么追问都没结果!还有就是那个和她似乎认识的糊糊真人,功力高深莫测,行事却疯疯癫癫,虽然没闯什么大祸,却带着那三个丫头搞得军中天天鸡飞狗跳,再让他们这么搞下去,老子肯定要减寿百年!” 慕容幽兰、叶秋儿和秦清儿本都是万中挑一的淘气宝贝,再加上一个疯疯癫癫偏又本领极高的糊糊真人,想到那种空前盛况,太虚子也不禁宛尔,却不忘叮嘱道:“秦清儿和糊糊真人来历很是神秘,你自己小心些吧!” 一起用过晚饭,太虚子连夜便要离开潼关,甚至连叶秋儿也没有再见一面,李无忧见他如此匆忙,知他表面不在乎其实暗地里对陈羽还是异常重视,忽地心中一动,自怀里掏出一本书递过去,道:“我想这件东西对前辈也许会有兴趣!” 太虚子见那书封皮崭新,上面却并并未题字,茫然不解,打开一看,神色却渐渐凝重,随即是说不出的惊讶,最后却是狂喜。 李无忧解释道:“这本书是我前天才写就的,里面包含了玄宗门全部由浅入深的法术和武功,本来是打算送给秋儿修炼的,现在先送给前辈,一来也许对前辈对付陈羽会有用处,二来便算作我取秋儿的聘礼吧!” 第243章 太虚子深吸一口气,道:“这里面有很多本门已经失传的武术!大恩不言谢!贫道将来必有一报!” 李无忧摆摆手:“区区小事,不必挂齿!” 太虚子笑笑,也不再废话,正要告辞,忽地又想起一事:“无忧,你的武术当真是从四圣遗书中得来的吗?” 李无忧哈哈大笑:“当然不是!四圣遗书不过是我被你们逼急了胡扯的!” “啊!”太虚子大惊,“那当日临走时你却对文九渊说……” “哈哈!你仔细想想,我几时和他说过那是真的?”李无忧反问。 太虚子愕然,随即想起李无忧当日果然是对文九渊说“我什么什么身份?还会骗你不成?”果然是没说是真还是假,只是自己和文九渊一厢情愿地以为李无忧说的确有其事罢了!同时想到文九渊若是固执地认为那些遗书字迹里有秘笈,轻则浪费时间,重则走火入魔,心下不由大凛:“这小子果然阴险,他送我这书里该不会也有机关吧?” 李无忧似乎猜出他所想,淡淡道:“前辈多虑了,我害谁也不会害自己的妻子不是?” 太虚子惭愧地点了点头。 大荒3865年,九月初九,重阳,月河村事件后五日,柳随风回雅州整顿忠义军,寒士伦随张龙、赵虎前往断州,而李无忧留下石枯荣镇守潼关后,自己则带上寒山碧、若蝶、慕容幽兰、唐思和朱盼盼诸女以及朱富和唐鬼两大活宝一起奔赴航州,王定率领五千忠勇军精骑沿途保护。有鉴于秦清儿和糊糊真人也是祸胎中的祸胎,新任参赞夜梦书先生因此也当仁不让地随军上京领赏。小三本也想同去,但被李无忧几本武功秘笈一砸,立时乖乖地留了下来。 本来李无忧是不愿意带兵入京师的,但柳随风和寒士伦却坚持认为此行太过凶险,若无一队士兵随行,实在是没有安全保障,而按他们的意思最少该带十万人,李无忧听得直冒凉气:“他妈的,京城防御加上禁军也不过五万,而且大半是新兵,你们让老子带十万人,这不是告诉全天下老子要造反吗?”但经不住二人软磨硬泡,最后只得带了五千人上路。 出城之日,除开众百姓欢歌载道外,就只有随行的五千人兴高采烈,而城中剩下的十四万五千士卒均是郁郁不乐,面带愁容。李无忧大惑不解,问身边人,朱富嘿嘿笑道:“如今战乱重启,军中皆敬勇士,而人人皆知我忠勇军兄弟战力为三军之冠,便都多番询问,终于得知忠勇军士兵有今日,皆拜元帅当日来潼关前的奇特训练所致,尤其得知训练方法的详情之后,大家都是不胜向往。再加上石将军治军严谨,而京城地大物博,昨晚消息放出后,前来向王定将军请求参加这次京城之旅的士兵和将军便络绎不绝,但王将军铁面无私,亲自去各营挑选精壮,未能入选的人自然是一个个愁眉苦脸快活不起来了!” 李无忧闻言大笑,问王定道:“此事当真?” 王定回道:“末将受命保护元帅安危,自当挑选最忠心最精锐的士兵,是以此次除开无忧箭营外,其余四千士卒皆是属下亲自挑选,而五位千夫长,叶青松、韩天猫、劳署和玉蝴蝶,都是自愿从万夫长降格到千夫长统领军队的,如此阵容,属下担保万无一失。” “玉蝴蝶这厮也当上万夫长了?”李无忧闻言更是大笑,笑了一阵却忽地想起一事,不可觉察地微微皱了皱眉。 一路行军,李无忧果然没让跟随自己的士兵们失望,五千余人白日行军,招摇过市,夜晚休息,轮流留宿青楼训练,手下士兵简直是如登仙境,对元帅大人的感情又加深了,王定看在眼里,却是皱眉不已,本想私下和元帅商议一下,但李无忧一路之上都和众女混在一起,颇为不便,只得先忍着了。 走走停停,一路花天酒地。其间李无忧终于有了闲暇,问起唐思行踪,才知道这丫头前阵一直和苏容在驱动金风玉露楼找自己的行踪,直到自己回来的前一日才返回潼关。说到苏容,此次在潼关居然忘了去见她一面,当真是有些说不过去,好在唐思和朱盼盼经常去找她,应该不至于生疏了吧? 李无忧又问朱盼盼关于朱如的事,后者竟是奇怪的脸带羞涩,支吾着说娘依旧还在北溟,详情我自己却也不清楚,等娘从北溟回来你问她好了,再问,却依旧是同样的答案。李无忧大大的奇怪,却也无可奈何倒是慕容幽兰的事,果是谢惊鸿亲自上国师府说服了慕容轩和慕容幽兰,问起具体的情形,慕容幽兰也不肯说,只说是“我已知你真心,其余琐碎何必在意”?李无忧直接收了两个闷葫芦,很是郁闷,但想起红袖所说“世上之事,若是尽皆通透明白,未免太也无趣”,渐又释然,心想老子聪明绝顶,难道还找不到机会套出话来不成?顿时兴致盎然,一路上以不着痕迹地套问诸女的过往为乐。只是最后甚至连月红周期这样的高难度问题都搞定了,却偏偏对朱兰二女对那两事颇为一致地以口不漏风对付他的旁敲侧击,撞了个头破血流的李无忧屡败屡战,漫漫旅途,倒也因此平添了许多乐趣。 一路无事,这日再次经过珊州,老熟人总督谷风再次出迎,当即花天酒地。 腐败之后,各人都是酒足饭饱,谷总督本想邀请无忧王殿下荏临青楼高屋建瓴地指导一下珊州青楼事业的方向性发展,但随即发现李无忧身边六大美女(秦清儿由于与小兰和秋儿太亲近被误会为李无忧的女人)简直任何一人都比醉花居的花魁出众数倍,而诸女中任何一人都明显绝不是善主,特别是曾经收复莲花山盗匪的慕容幽兰将军更是让他印象深刻,于是极端识趣而不想成为烤兔子的谷总督只得乖乖地将王爷和准王妃们送到早已准备好的香满园休息。 香满园坐落在珊州城的西边,依山傍水,建筑美轮美奂却不失田园风情,端的是度假休闲的绝好去处。带着诸人游逛一圈之后,谷风推开一间大房,笑道:“王爷,诸位夫人,里边请!” 推门进去,一件物事顿时映入眼帘,众女一阵惊呼。 谷风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谄笑道:“这张梨木巨床是小人知道王爷和诸位夫人要光临,叫工匠们连夜打造地,不知王爷和诸位夫人是否满意?” 李无忧见那床长约三丈,宽约丈五,几乎没将整个房间堆满,床上糕点茶水一应俱全,更难得的是中间的枕头下更是露出一本书的一角,依稀就是《玉蒲团》,当即不动声色道:“我很满意,但诸位夫人嘛……” “谢王爷,但不知诸位夫人……”谷风满脸堆笑。 “我们非常……不满意!”众女齐声叫毕,可敬的谷总督只觉耳际生风,身体已经毫无意外的飞出了房间,同时耳边还传来李无忧的一片叹息:“这个猪头!也不打听清楚,为了表示对夫人们的敬重,未成亲前绝不越轨,一路行来老子都是一个人睡的,居然安排这么大张床,不是自己找死又是什么?” “原来坊间皆是误传,王爷高风亮节,遵礼守法,实是我等楷模,下官佩服得五体……撞地!”谷总督话音方落,人已摔了个四脚朝天。 “切!你会那么乖?还不是因为碧姐姐不让你进来,而你又打不过她?”慕容幽兰却毫不留情地一语道破了事实的真相。 “伤自尊啊!”李无忧悲呼一声,夺门而出。 “哎哟!我的脸!王爷脚下留情……”谷风大叫。 诸女一片嬉笑。 “呼!”一口气跑出香满园,躲到一条小胡同里,李无忧拍拍胸口,长长地喘了口气。妈的,要不是老子机智过人,今晚又得孤家寡人地过了!该死的阿碧,你给我等着!看成亲之后老子怎么蹂躏你! “长夜小巷,大人赤裸狂奔,果然兴致匪浅,贫道佩服!”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谁?”李无忧大惊,转身过来,身后却空无一人,他顿时吓了一跳,知道遇到了高手,但表面却不动声色,也嘻嬉笑道:“老子明明穿着衣服,你却说我裸身狂奔,不是老眼昏花就是发育不全,我要是你就找个洞将自己埋了,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嘿嘿,你现在当然没有裸身,但我要是一会将你直接从妓院里抓出来扔到大街上,封了你功力,然后让一队疯狗在你后面追赶你,不知道算不算是裸身狂奔?”那人的声音又在后面响起。 “我靠!原来是老糊糊!”李无忧听清楚了那声音,一转头,顿时就看见了糊糊真人。不同以往的是,这老家伙一张皱巴巴的脸上今天居然抹了不少胭脂,李无忧一见下顿时捧腹大笑。 “笑什么笑?难道没见我老人家今天涂了胭脂后又英俊了几分吗?”糊糊真人大怒。 “好,好,不笑,不笑!”李无忧强忍住喷饭的冲动,“老大,你那么英俊,大半夜的,你没事不躲在房里修炼玉女心经,满街乱跑干什么?拜托,你不知道这样会让很多未成年少女为你疯狂的吗?” “哼!这我可管不着!”糊糊真人颇为傲慢,“我只是知道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前往醉花居的必经之路,我的责任就是跟着你,然后趁你云雨的时候将你拉出来,放狗,然后召唤全城的百姓来观赏!” “靠!不用说了,这一定是秦清儿那婆娘的恶毒主意!你打赌又输给她了,对不对?”李无忧恨得咬牙切齿。 “靠!一猜就中,未免太也没悬念了吧?”糊糊真人愕然。 “拜托!除了秦清儿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恶毒婆娘谁还会接受小兰要求羞辱自己的相公这么无理的请求? 第244章 除了你这个老糊涂,谁又会输给秦清儿那个弱智婆娘?” “这倒也是!”糊糊真人摸摸头,“既然都猜出了真相,那元帅大人这就请跟我回去吧!” “不!”李无忧坚决摇头。 “啊!你……莫非我看错了,难道阁下当真喜欢午夜狂奔!” “没错!”李无忧点头,“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记得抓我出来之前要记得先去城中打个广告,并且要将来看我狂奔的人每人收费一百两,哦,不,一千两!所得利润咱哥俩对半分,你看怎样?” 沉默! 片刻后。“我靠!”有人大叫,“李兄弟你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老道我心中是这么想的呢?” “乓!”一人倒地。 第八十四章玉女心经 月光如水,长夜无风。 李无忧和糊糊真人上了一间民宅的屋顶。 李无忧正色道:“行了老糊糊,这里没有外人了,您老这大半夜地找我究竟有何要事?” 糊糊真人一收颓气,面色严肃:“无忧老弟,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全无提防,任我和三个丫头在你军营中胡闹,我很感激!” “得!老人家你也别向我脸上贴金,你我都很清楚,不是我不想提防,关键是你武功太高,我根本无从提防。老子功力要是还在,被你这王八蛋这么戏弄,早抓住你一顿狠揍了!”李无忧看看自己只剩下一条内裤的赤裸身体,狠狠地说。 “嘿,我就喜欢你这年轻人的坦白!要不怎么那么多人里,我偏偏就挑中了你呢!”糊糊真人干笑。 李无忧见这厮眼光色迷迷地在自己身上乱瞟,神情很是暧昧,顿时打了个冷颤,他该不是有那种嗜好吧? “别妄想了小子!”糊糊真人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不胜惋惜道,“那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你是没有机会了!”随即眼睛一亮,“不过看在你这小子样子还过得去身材又那么棒的分上,你要真的有这个强烈的要求,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破戒,你确定真的有这个需要吗?” “停!我郑重声明,我没有这个要求!谢谢!”李无忧赶忙澄清,生怕这厮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忙岔开话题,“老家伙,你大半夜的究竟有什么事非要让我脱得清洁溜溜地在这屋顶商议不可?” “是这样的!”糊糊真人总算正常起来,“我很欣赏你!凑巧见你功力受损,想帮你复原!” “不是吧?”李无忧大吃一惊,见糊糊真人神色凝重,全不似开玩笑,当即决然道,“老大,既然你这么见义勇为义厚云天,我还能有什么话说?那快点开始吧!” 糊糊真人沉吟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靠!我就知道天下没免费的午餐!行了,大家明白人,了解!只要不危及我和我五个老婆,不伤害我和各国人民的友好感情,不妨碍缥缈人民大团结,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但这件事你现在还不会遇到,但等你遇到的时候,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 “靠,又是空头支票!你让我去打家劫舍当然是没什么问题,但你要让我家人可不行。” “呵呵!放心吧,这件事于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也不会伤害你和你的老婆们。” “哦,那还好!”李无忧松了口气。 “呵呵!有趣的小子!”糊糊真人拈须微笑,忽地脸色一变,“他来了。咱们走,一会按我说的去做!” 两个人掠下房顶,迅疾投入黑夜。 九月的苍澜平原,随处都覆盖着依旧疯长的马草,长约七尺的草身随着夜风起伏,星垂平野而下,月色汹涌,整座平原仿佛是一片波澜壮阔的大海,处处平静,却又处处激流。 两条黑影踏着草尖潇洒飞行。虽然来时曾经过这片平原,但在穿过了珊州城郊的山区之后,乍见这样一片广阔的天空,李无忧和糊糊真人都是胸怀大畅,很是写意。 但有个关键的问题是—— “他妈的!老糊糊,你不是说他来了吗?怎么老子飞得都快真气枯竭了,别说人影,连鬼影都没见半个……” “靠!你不说我还真差点搞忘了,年纪大了,记性就是不好……” “你这老小子什么时候记性好过了?哎哟……”抱怨声最后化作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长夜。天上的月亮仿佛也是不忍听闻,陡然躲进了云层。 “你奶奶个大西瓜!还好是野外,否则你这样不负责任地乱丢人,砸到小朋友摧残了国家的花朵压坏了天下的栋梁,你他妈赔得起吗?”李无忧边呻吟边破口大骂。 功力大减的他之前一直是被糊糊真人牵着手带着走的,但刚刚他话音未落后者忽然自草尖落下,猝不及防的他也被带得立刻草上跌下,惶急下运气平衡,但不想体内真气已然接近枯竭,忽然间转向,立刻就有了一滞,人顿时失去平衡,摔了在地,而无巧不巧的是二人落地的地方正是草间一块约摸丈许方圆的鹅卵大石上,直搞得他屁股开花,痛得龇牙咧嘴,顿时气得破口大骂。 “丢人?啊,不好意思,其实贫道只将你当一件东西,不小心扔到地上,应该不犯法吧?” “老子不是东西!”李无忧大怒,话一出口才觉失语,赶忙捂嘴。 “你说的……”糊糊真人指着李无忧的嘴,蠢蠢的脸上露出一丝狡猾地笑。 “老子说的就老子说的嘛!”李无忧觉得很恼火,“你这老不死的,一大把年纪好几百岁的人了,还和我讨论是不是东西这样的幼稚问题,你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哈哈!说得好,这老糊糊本来就不是个东西!”忽听一人大笑道。 笑声落时,大石的另一端上已凭空多了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娇娘。李无忧一望之下,顿时神为之夺,眼睛再难离开。 那女人约摸二十七八岁,一袭月白色曳地长裙掩映之下,一张瓜子脸更是楚楚动人,只让人怀疑其柳眉含情,凤目解语。这女子与慕容幽兰等女一样是万中挑一的绝世美女,而其语笑凝香的成熟女人气质,却只有若蝶才堪比较,但却多了一分淡漠。慕容幽兰、叶秋儿和秦清儿与之比起来则多了三分清纯,少了三分韵味;而寒山碧与之相比却多了一层妖媚少了一分清雅,唐思则多了一分冷酷而少了一分柔和,朱盼盼则是多了一分出尘的仙气而少了一分让人亲近的烟火气。 “待会按我说的做!”糊糊真人对李无忧传音嘱咐一句,嘻嬉笑着朝那美娇娘迎了上去,边走边张开双臂,同时大笑道:“哈哈,快一百年没见了,四妹你还这么风骚,真是可喜可贺,来,让二哥抱抱!” “去你的!老糊涂!谁是你四妹了?奴家是三娘!”美娇娘娇笑着朝旁边一闪,糊糊真人顿时扑了个空。 “哦!原来是三妹,不是四妹啊!”糊糊真人似乎愣了愣,随即却又抱怨起来,“三妹别见怪啊,二哥认错你也是情有可原的啊!这都怪你们公孙家那老头子厉害得离谱,剑法比别人强也就罢了,居然在生女儿这项伟业上也比别人强,一生就是四个,要不是老大和老么都挂了,我要分清楚你们俩可真是难如登天了!哈哈,不说这个了,三娘,来让哥哥抱抱!一百年不见了,哥哥可是想你得紧!”说完又自扑了过去。 “可奴家一点也不想你呢!”公孙三娘咯咯一笑,又自朝旁边轻轻一闪身,但这一次劲才传至纤腰,身体已被一股巨力钳住,难动分毫。李无忧觉察出自己也立时不能动弹,同时身侧刚刚被夜风吹落下去的马草再也没有起来,而远处却草舞蹁跹,自己刹那间不能呼吸,显然是周遭空气停止了流动,当即闭气,将后天呼吸转为先天呼吸,同时明白糊糊真人这虚虚一抱间,竟然已将这方圆两丈范围全数笼罩在了他的无形真气之下,当即大骂道:“老牛鼻子,没想到你人老心不老啊!但你想上那骚娘们将她锁定就是了嘛,干嘛连老子也一并锁了,难道非要老子品评一下你们叫床的专业程度不可?” 公孙三娘身形僵了一僵,最后却还是足下一旋,在间不容发间避过了糊糊真人这一扑,同时一掌朝他后背拍去,半真半假地笑道:“二哥是想和小妹较量一下吗?” 公孙三娘咯咯娇笑,玉掌翻飞,便要迎敌,忽听脑后风响,显然是有人以掌力偷袭,正自诧异糊糊真人竟已转到自己身后,却觉身前一道更加雄浑的劲风又已攻上。 是那个小鬼?公孙三娘正要避开,忽地觉察出这股掌力非但雄浑之极,其中更是不带任何寒热气息,先是惊了一惊,随即大喜:“这小子居然也已练成万气归元?”觉出掌力近体,身形猛地一转,在两股李无忧和糊糊真人劲力交锋前的间不容发之际避了过去,同时双掌高举虚虚朝中间一合。被她这轻轻的一引,李无忧和糊糊真人发出去的劲力便如脱缰野马再也收不回来,“蓬”地一声撞到了一起。 李无忧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如箭倒泄,但公孙三娘看似急中生智,却是谋定而后动,算准时间和落地方位,身形一闪,在他身体落地之前,已一把将他抓在手中,刹时劲力透出,李无忧全身经脉穴位顿时被封了个干净。 糊糊真人却也被李无忧全力发出的一掌给震得身体微微一滞,再要抢上救人却已然慢了一步,想起刚才变故,脸色顿时大变:“你居然已练成了阴阳分合术!” “略有小成,用得不好,让二哥见笑了!” 第245章 糊糊真人脸色又变了一变,随即笑道:“三娘,你抓一个小毛孩子做什么?难道还真想老牛吃嫩草?得了,快放开我徒弟,想要我来满足你!” “这是你徒弟?难怪年纪轻轻地就练到了万气归元之境!恩,虽然功力浅薄,却能化掉我输入他体内的九九归元气,资质实是百年难见。我若吸尽他的功力,然后再吸光他精血,功力应该可以增加一甲子左右!二哥如此美意,小妹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公孙三娘说时轻轻在李无忧脖子上吻了一吻,后者本已听得毛骨悚然,被她这么一吻,顿时全身鸡皮疙瘩,颤抖不止,一张脸顿时变得红彤彤地。 李无忧全身要穴被封,口不能言,正自叫苦不迭,听到这妖女如此说,顿时想起自己翻阅古籍时提到的《玉女心经》正是有如此功效,骇然之余更觉晦气不已。只因刚才在房顶上他还在调笑糊糊真人夜里无事为何不躲起来修炼这门女人才能练的神功,眨眼间自己却真的要领略一下其中的精妙之处,怎能不让人感慨万千? 糊糊真人见公孙三娘的左掌已抵在了李无忧的灵台,微微一吐掌力就能叫李无忧脑浆迸裂而死,当即住了手,苦笑道:“三娘,我百年来好不容易收了这么一个根骨奇佳的弟子,能不能给我个面子,放他一马?” “要是别人,自然不行,但二哥你亲自求我,这个面子……更不能给了,哈哈哈!” “你……” “我?我就这样,你又能怎样?好二哥,别怪小妹不提醒你,你若是不上前呢,我还会考虑一会只吸尽他功力不要他命,没了功力又不会死人,而且可以再慢慢修炼恢复,若是你一定要上前来,我肯定是毫不客气地将他一掌劈了!活尸毒的威力我想你是知晓的,一旦沾上一滴,咱们兄妹俩百年未分胜负的情形可就要在今日划个句号了!”利诱威逼,果然妖女。 糊糊真人哈哈大笑道:“这孩子能被三妹看上,享受欲仙欲死的乐趣,实在是他的福气,我又怎么会干涉呢?实不相瞒,这小子根本不是我徒弟,是我专门找来进贡给三妹的,你即便真想将他精肉吸光我也懒得管你!” “哦?你会这么好心?没什么好处,你会白白便宜我?” “嘿嘿!这个当然不会了!直说了吧,我听说三妹最近得到了《白首太玄经》,练了有返老还童之效!你也知道了,二哥我当年练功走火入魔,虽然学道多年,再不能越练越年轻,所以想向你借这本经书一观!” “哈哈!原来是这样!我无意得到这本经书时候,立刻就想到了如何敲诈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但如今这小子已然在我掌握之中,我凭什么还要给你经书?” 糊糊真人淡淡道:“三妹自信能在我糊糊真经之下保住他性命并全身而退?” 公孙三娘愣了愣,半信半疑道:“他真不是你徒弟?” “咱们不妨试试?”糊糊真人淡淡一笑,“只不过我提醒你,这样千年难遇的奇才若是被我一剑杀了,于我而言不过是少个潜在对手,于你而言却是少了功力更进一层的炉鼎!”说时他右手掌心顿时隐隐有光华闪动,那光华仿佛被羁绊的神剑,随时都会脱鞘而出。 “行了!别出归藏剑,影响不好。我相信你!”公孙三娘脸色微微变了一变,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本古旧的竹简,一把掷了过去,“不用还了,这上面的东西我已全记下了!” 糊糊真人右手虚虚一抓,那竹简在尽他身体七尺处顿时止住,手掌再一翻,那竹简迅疾展开,露出上面的金文来。 “二哥也未免太小心了点吧?”公孙三娘微微冷笑,低头时候却不经意间触到了李无忧的目光,顿时脸上露出了诧异神色,“小子,你眼神冰冷,强烈的憎恨中却似又透出一种重重的悔意,莫非糊糊老道出卖了你,并且之前还许诺过你什么天大的好处不成?” “当然有天大的好处了!”糊糊真人已验证过那本《白首太玄经》无错,已然收入怀里,闻言顿时大笑起来,“这小子功力不小心失去了十分之九,我告诉他你是昔年江湖上有名的魔头,只要他乘我二人交手进入比拼内力的胶着状态时,用吸星大法将你的功力吸尽,那他就可恢复功力了。嘿嘿,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跟我什么交情,我凭什么甘冒奇险为你去死拼?” 李无忧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但内心里的愤怒和悔意却远远没有表面看来那么深刻。原来未到这里之前糊糊真人告诉李无忧,一会他和老对手交手,必然又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胜负难分,他会设法逼公孙三娘硬拼内力,然后李无忧就乘机跑到三娘身后,利用吸星大法将后者的功力彻底吸过来,因为三娘也已练至万气归元之境,两者自然相融并不会消失,如此一来,李无忧自己的功力便能彻底恢复。利令智昏下,从不轻易信人的李无忧终于上了生平第一大当。但在刚才他身不由己地被糊糊真人的功力拖着向公孙三娘进攻的时候,他已然明白了自己中了糊糊真人的计,只是还不知道这老杂毛暗算自己的目的而已,而此刻真相大白,他所表现出来的怒火和悔意却是半真半假,脑子其实已在高速运转苦苦思索着脱身之计了。 “吸星大法?这小子是李无忧!”公孙三娘微微惊了一惊,随即嫣然笑了起来,“我的好二哥,你可真是够狠地啊!你明知这小子身边有千年女妖,苍引传人,大仙的女儿,又是宋子瞻要找的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些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秦丫头现在可是站在他那边的,你将他送给我,不是送了个烫手的山芋给我吗?” “怕了?怕了就乖乖送他回营去好了!不过我可提醒你,他身边那些丫头一个个可都是厉害得很,小心醋坛子翻了将你淹死!哈哈哈!”糊糊真人大笑。 “胡老二,百年前我乱魔盟分离,就是因为你和老五忽然良心发现,看不惯我们行事卑鄙,要改邪归正,去当你们的大侠,想不到百年之后,你胡二侠行事居然比我们还卑鄙百倍不止,当真是风水轮流转了!”公孙三娘语气也不知是讽刺还是感慨。 “哈哈!正义是狗屁,利益才是一切!这是过了百年的大侠生涯之后,我终于领悟的道理。好了,不扯这个了,放不放他随便你,我先告辞了!等我恢复容貌之后,大家再一起切磋切磋床上术吧!”糊糊真人说罢蓦地冲天而起,人在草原上一阵飘忽,迅疾消失不见。 公孙三娘松了口气,轻轻抚摸李无忧的脸颊,吃吃笑了起来:“人言李无忧是当今江湖数一数二的美男子,甚至风流比之昔年的苏慕白有过之而无不及,三娘我初时还不信,亲自见了,才知道空穴来风究竟有因啊!” 李无忧先是怒目而视,随即眼波却温柔起来,似乎很享受她的抚摸。公孙三娘见状又是一笑:“小鬼倒也颇知情趣,姐姐还真是不忍心杀了你呢!但白白放了你,一来太可惜,二来也未免太便宜那臭道士了!你说我到底是放了你好,还是吸尽你的精元增加一甲子功力好呢?” 李无忧口不能言,听她说到“放”字时,双眼忙自朝下看,而听她说“吸”字时,却左右乱转。 “呵呵,臭小子居然懂得用眼睛表示点头和摇头,当真有趣。姐姐我可真是越来越不舍得杀你……不过可惜,暴殄天物实在不是姐姐的作风,来吧小鬼!”公孙三娘说时纤手一挥,李无忧顿觉一道电流自头顶降落,迅疾走遍全身,自双足流到石上消失不见。 下一刻,李无忧正自惊诧,忽听“哐档”一声,同时眼前已飞舞出无数的蓝色的白色的蝴蝶,方觉得那些蝴蝶眼熟,身体却是一凉,眼光下瞟,无忧剑和乾坤袋已躺在足下。显然刚才那一声响便是长剑坠地之声,而那些白蓝蝴蝶竟然就是他身上衣服的碎片!这女人好深的功力! 白蓝蝴蝶随风飘出,忽地燃烧起来,散发出红黄色的明亮火焰,但那点点火焰飘入马草丛里,却并未引燃马草,只有那衣服碎片化作轻烟,袅袅上升,顷刻不见。 李无忧再抬眼时,眼前却是一亮,眼珠随即定住,再不能移开分毫——月光下,公孙三娘肌肤滑如锦缎,白皙胜雪,完美的胴体处处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青丝随风乱舞予人飘逸之美,仿佛是堕入凡尘的仙子,而楚楚动人的流转眼波却让她宛若清纯少女,但自双眸之下,略带幽香的鼻息,诱人的红唇,微微起伏的玉颈,起伏的峰峦,如柳纤腰,修长如白玉般的双腿,每一处地方都仿佛蕴藏着被冰封了千年的烈焰。 这时公孙三娘目光却落到了无忧剑和乾坤袋上,“连我的九转欲火都焚毁不了,看来这把剑和这个袋子倒是稀世奇珍了!”她张手一吸,二物立刻到了手里,但乾坤袋她却打不开,一指虚虚点在了李无忧的脖子上,“说!小鬼,这究竟是什么剑,这个袋子又是怎么开的?” 李无忧张张嘴,觉得自己忽然能说话了,眼珠一转,嘻嬉笑道:“这个袋子,普天之下唯我能开。呵呵,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绝对不会告诉你打开乾坤袋的法子,而里面那柄倚天剑,你是永远也别想得到的了!” “是吗?号称神器中的神器的倚天剑居然在你手里?”公孙三娘淡淡一笑,“你不肯说,我自有法子让你说出来!” “喂!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喂,你……”却是话音未落,公孙三娘已然蛇一般缠住了他的身体,嘴也被香唇封住。下一刻,一波接一波的销魂滋味随即席卷而来,直冲上他脑门。 第246章 月色下,草丛里,幕天席地间,这个女人竟然毫无征兆地就地将李无忧卷入了一片温柔缠绵里。 与叶秋儿有过前缘的李无忧并非新手,但觉得此女和叶秋儿又自不同,浑身上下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欲将他的精元吸尽,但灵台的清明并不足以抵抗肉体的欲望,虽然他苦苦支撑,将这妖女想像成一堆白骨,拼命想岔开念头,但身体几乎完全受制,根本无法抵抗噬骨销魂的快感。 “倒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在我玉女心经之下居然坚持了这么久!”忽然一个声音钻入他脑子里,细听下却是公孙三娘。但此刻二人全身纠缠一处,公孙三娘一条香舌兀自在他嘴里兴风作浪,她又怎能说话?莫非竟是失传已久的借物传音之术不成? “看你眼中疑惑消失得如此之快,显然是猜到了我施展的是借物传音之术通过你我身体接触将我心意传递给你,见识过人啊,姐姐还真不想杀你了!”公孙三娘忽然将舌头自他嘴里缩了回来,“你要肯乖乖地将这袋子的解法告诉我,里面若真有倚天剑,我非但不吸你的功力,还会借灵药给你恢复真元,让你功力恢复如初,你看如何?” 李无忧心知自己最后一丝活命希望已然悬在公孙三娘相信乾坤袋里有倚天剑之上,却深明弄虚不如作假,当即大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倚天剑了?逗你玩的!你一把岁数的人了,我随便说说你就信啊?” 公孙三娘果然中计,听李无忧忽然否认,越发肯定这小鬼真有倚天剑在手,当即嫣然笑道:“不肯说也好!那姐姐先将你功力吸尽,再让你享受享受逍遥指的滋味好了!” “喂!又来……”李无忧话音未落,公孙三娘又已将舌头伸进他口中,但这一次与先前的销魂感觉又已不同,仿佛伸进他嘴里的不是一条美女香舌,反是一道微型龙卷风一样,五脏六腑都被提起,拼命地向喉咙涌,全身元气也顺势涌了上来。更糟糕的却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公孙三娘依然不断运动,阵阵吸力发出,李无忧觉察出道道微弱元气已然不自觉地涌向公孙三娘。 李无忧销魂之余身体阵阵发起软来,他知道再不阻止怕自己立刻就要成个废人了,猛然心中念头一闪,猛地上下颌一合,逮住一个机会,牙齿猛地咬住了公孙三娘的舌头。 “啊!”李无忧心里叫了一声,牙齿所触之处酥麻之极,阵阵奇异的热气却自公孙三娘的舌头里涌了过来,几乎没将他牙齿磕掉,但他立刻觉察出公孙三娘阵阵不安,身体为之一软,虽然不明所以,虽然牙床流血,却也不敢放过那条小香舌。 原来天下万物皆有最强处和至弱点,而玉女心经的至强至弱正是修炼者的舌头,公孙三娘一时托大,料不到李无忧在他上下夹攻下依然能保持灵台清明,刹时竟被李无忧反制住,可说是冤枉之极。 阵阵元气,反流回李无忧丹田,公孙三娘拼命想阻止,却不料全身劲力狂泄,手足麻软,哪里还使得出半丝力气?只觉得体内真元源源不绝涌入李无忧体内,却并无丝毫办法阻止! 月光如水,风过草原,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无忧觉得经脉中一阵暴响,狂涌进身体的元气已然冲开了他被封的穴道,这一下他更是如鱼得水,由被动变为主动,当即气走全身,运上了斗转星移之术,刹那间后者体内元气更是如波涛一般狂涌了进来。公孙三娘几已陷入迷失,玉女心经的威力奇大,其反噬之力却也更加的大,她神智虽然迷失,但肉体却不由自主地耸动,配合着李无忧的吸取。 随着真元的疯狂涌入,李无忧直觉出自己的灵觉再一次灵敏起来,周围二十丈内的风吹草动、蚁爬蛇走无一不尽上心头,心知此刻功力已然恢复如初,当真是大喜过望,更加毫不客气地吸取公孙三娘残余的功力。 正自酣畅,忽觉从远处传来的风声中有细微的破空声和足点草尖的细微传来,天目打开,三条倩影顿时跌入眼来。 “盼盼、若蝶,秦丫头,我在这……”李无忧大喜过望,顿时张口大叫,但牙齿才一松动,他立觉不好,却已然迟了——公孙三娘似乎一直再等待着这个机会,他牙齿才一松,公孙三娘的舌头顿时脱口而出,无数劲力刹时以迅如雷电的速度迅速攻入他体内,郁积在他全身要穴,刹那间再次封锁了他全身气息在经脉内的流转,丹田真元却再次涌了出去。 “小鬼,看来你命里注定要死在姐姐手里,却也怨不得天怪不得人了!”公孙三娘咯咯笑了起来,李无忧顿时觉得足下一软,已不由自主地陷入地上鹅卵石中,正自惊骇,却觉眼前一亮,足下又已踏上实地。 入目所见,却是一片人间仙境。海天一色,人在一孤岛之上,身畔芳草兰芷,奇花异卉不计其数,海风微湿,吹在脸颊之上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与周遭环境的美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李无忧恶劣的心情。此次公孙三娘更加谨慎,运气补指,将他全身所有大穴再次封了一遍不算,舌头却再也不深入他口里,单以妙处的奇妙真气形成的奇妙吸力吸取功力。 李无忧觉察出刚刚得到的功力得而复失,几乎没将肠子都悔青了,却半点法子都想不出来,只能由得真元倒泄。心头懊悔之时,却忽地想起去北溟时任冷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不能抵抗,还不如认真享受”,顿时苦笑不已。 过了片刻,他才有机会打量周遭环境,顿时被眼前这海天奇景所吸引,想起离大荒珊州最近的北海少说也有三万里之遥,暗道公孙三娘难道是神仙一流人物,居然能在如此刹那间便将自己二人转移到海里?正自诧异,忽听一个空灵的声音道:“真人明明说公子就在此间,怎地除了这块鹅卵石,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却是若蝶。 “若蝶救我!”李无忧想张口大叫,却才又发现自己哑穴已被封,这句话却是怎么也叫不出来的。 第八十五章三生石囚 “小子,别费力气了!难道你没听过天涯海角有异石曰三生吗?刚才我们所在的那块大鹅卵石就是这种奇石了!你我现已在石中仙境,与外界虽然只隔了不到三尺之距,嘿嘿,但这三尺却有三生之远,你以为你的叫声她们能听见吗?”公孙三娘最后一句话却是运功高声说出,几乎没将李无忧耳膜震破。 但如此巨大声音,石外的若蝶果然是没有听到,不解道:“我刚才明明察觉到有人的灵觉扫上了我们,并依稀听到公子叫了我一声,应该是这里不错的!” 却听一人接道:“那多半是你的幻觉!李无忧功力只剩下以前的十分之一,如何能够隔了二十丈之远就扫到你?我看这边鹅卵石如此之多,多半是那老糊涂记错了!你们也知道那老家伙能记清自己名字已算不错了!我真搞不懂李无忧那小子精明厉害得很,怎么会打赌输给他?”却是秦清儿。 李无忧终于相信自己是在一块神奇石头里面了,自己能听到外面人说话,但外面人却听不到里面人的声音。 “若蝶姐姐,据小妹揣测,多半是无忧打赌赢了道长,道长小孩心性,恼羞成怒下顿时出手将他制住抛在这里。事后才又想起不妥,却拉不下脸,才通知我们来这里找人吧!”如此斯文说话的,自然只能是朱盼盼。 李无忧只听得一愣,糊糊真人既然已将自己卖给了公孙三娘,为何又要做好人叫众女来找自己?但这个问题他只转了一念,却立刻和公孙三娘一起想明白了:“这个臭道士,当正派的时候正气凛然,姐姐我拔根牛毛他都要数落我半天,现在终于想通了要入我魔门,一阴险起来却比我们任何一人都狠。你们还没来此之前,他就算准时间,派人暗自通知了你的夫人们,好嫁祸给我!哼哼,任他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块他踩了千万次的石头就是奇妙的三生石,而石头下却是我的幻海仙境!来,乖弟弟,这笔账姐姐日后自会帮你找回来,咱们继续快活吧……” 她声音才一落,李无忧顿时觉得吸力更加强了,而真元外泄的速度却也再次加快,与之相反的是神智却越来越模糊,耳边三女的谈话声也渐渐弱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无忧再次醒来,直觉体内最后一丝元气也彻底地被公孙三娘吸了个干净,而公孙三娘却同时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但此刻身体几如虚脱,阵阵倦意袭卷上来,这次短暂的清醒后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 又不知过了几许岁月,李无忧忽然觉得胸前阵阵不畅,伸手去摸,却觉得湿滑中自有一阵粘忽的液体,放到鼻尖一嗅,却是一阵血腥味,蓦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想直立起来,刚一落下却觉足步虚浮,一个踉跄,正要摔倒在地,却觉身体一轻,一股莫名的热气透入,这才立稳了脚跟。 入目之处,却是一个大富丽堂皇的山洞。山洞的上下四维都是一片白中带绿的玉石,却被人凿成了平平的四壁,四壁上都有斗大的明珠,与玉石相映生辉,整座山洞一如在朗朗乾坤之下。 他虽然醒来,但神智却依旧不是很清醒,见对面石壁上有一白玉雕成的飞舞仙女形象,顿时忘了摔跤之事,便要上前查看,却不想足下又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公孙三娘!”李无忧再站起来时立即失声大叫,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见足下躺了一具美女,正是公孙三娘,而与之前不同的是左胸上赫然多了一个显然是剑造成的清晰伤口,血正汩汩冒了出来,流到地上,迅速渗入石中消失不见。 第247章 “没死前你尚且不怕她,怎么死了后你反而怕成这样?”一个调侃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李无忧蓦然转身,却见身后早立了一个着破烂道袍的老道士,正是糊糊真人。 “哦~~死牛鼻子,黄天有眼,总算让老子找到你了!”李无忧顿时大怒,跳将过去,抓住糊糊真人的衣领,便是一顿狠揍,后者直被打得惨哼连连,老泪纵横,最后更是口吐白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他住手。 李无忧却是除恶务尽,绝不心慈手软,直打得虚汗淋漓,双手抽筋也依然没一点要住手的意思。 糊糊真人忽地停止哭泣,笑道:“就算我们真的仇深似海,你就不能休息一下,等会再打吗?” “什么叫就算真的仇深似海?老子给你说,我们这仇啊那是倾东海之水也洗……”李无忧说到这里忽然愣住,他这才发现事情很有些不对劲,此刻自己功力全失,如何能够抓得住玄功通神的糊糊真人大揍特揍?但要说是做梦,为何那拳头打到这厮老骨头上的痛快触感却真实异常,而且这老不死的身上那股大概一百年没洗澡的汗臭味也是真实无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 糊糊真人嘻嘻一笑:“那那那,小子,现在是你自己打够了的哦!现在咱们俩扯平了,可别给那些丫头说我老人家欺负你!” “等等,什么玩意嘛?你害得老子连仅存的那点功力都给抹杀了,老子只是搔痒似地打了你一顿,这怎么能算是扯平了?再说了,你要杀公孙三娘,却找老子做饵,这笔账又怎么算?” “小子倒也不笨啊,这么快就明白了!”糊糊真人笑了起来,“不错。我是要杀公孙三娘,但我功力虽然比她高那么一点点,也还是无法将她杀死,而根据我这些年来所得到的资料得知凡是修炼过玉女心经的人,她的功力都会在达到最兴奋的时候衰减之最低点,这个时候要杀便比平常容易了百倍。所以呢,我老人家就打算给你一个为民除害并且假公济私大爽特爽的机会,没想到你真的立此大功将这妖女干翻在地!真是英雄出少年,可喜可贺!” “滚你妈妈个蛋吧!”李无忧一把拨开这厮伸过来拍他肩膀的脏兮兮油腻腻的手,很有些没好气,“你为了一己私仇,牺牲了我最后的功力,也灭了我最后的希望,这也就罢了,老子反正功力浅薄,有和没有差别不是很大!但老小子,我给你说,你一边将我送到别的女人怀里一面却又去叫我老婆来看戏,用心之恶毒行事之卑鄙,简直是人神共愤,必定要遭五雷轰顶地!” “无忧,你误会我了!”糊糊真人双眼含泪,一脸的委屈,仿佛自己比窦娥还冤枉。 “少来这套!”李无忧不屑一顾,“这套把戏老子三岁就已经不用了,省省吧你!” 糊糊真人一抹眼泪,顿时露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好兄弟,你真是误会你老哥哥了!我叫那几个丫头来绝非是为了看戏!我知道这妖女得到你之后一定迫不及待地会将你带入巢穴里行云布雨吸取功力,但我虽然知道她的巢穴就在这附近,但具体位置却不是很清楚!为了能及时救出你并杀死妖女,我在来之前已在你身上种了千里灵犀术,并在假意离开现场后迅速化做了一根草躲在你们附近,因为灵犀相通的缘故,这妖女就一直将我当作你留下的气息而未曾察觉,但这个法子却有个弊端就是以我老人家的功力也不能长久支撑,所以才在未来之前就算好时间找这几个丫头来吸引妖女的注意力,我好换气!好在如此,不然今日差点功亏于溃!这妖女居然是将自己的巢穴建在了这稀世奇珍三生石里,倒也亏她有这份毅力跑那么远去采石头。” “是这样的吗?”李无忧冷笑,“老子看你更多的是垂涎这妖女巢穴里边的珍宝吧?” “切!她能有什么好东西?除了一把风华刀,也是女人用的玩意儿!我有归藏剑,更不稀罕!”说到这里糊糊真人眼睛忽然眯成了一条缝,“真要寻宝,我也会选你那把倚天剑啊!” “哈哈!”李无忧放声大笑,“老牛鼻子你怎么也这么蠢,那不过是我说来骗公孙三娘别杀我的,这你也信?” 却听糊糊真人淡淡道:“你说的我当然不信!但昆仑山那四个老怪物说的,我又怎能不信?” “什么什么四个老怪物?”李无忧直吓得声音一颤。在月河村的时候糊糊真人就曾很隐讳地提到他知晓李无忧的来历,但事后李无忧发现这老家伙一天疯疯癫癫的,也未在意,此刻终于了解到这厮也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听他如此说顿时吓了一大跳。 “小鬼!你谨慎有余,智慧却未免不足!”糊糊真人摇摇头,抛过来一件东西,“你自己看吧!” “什么玩意?”李无忧嘟囔着接住,却是一个信封,封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小鬼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的笔迹,亲切的称呼,淡淡的墨香,正是红袖的笔迹。 李无忧手微微发抖,轻轻撕开信封,一张白纸自动飘了出来,悬浮在他眼前一动不动。 “四姐!”李无忧轻轻叫了一声。那张白纸闻言动了一动,白纸的中央忽然多了一个红点。红点慢慢变大,最后闪了一闪,露出一个美女头像来,却不是他四姐红袖又是谁来? 红袖似乎正自一场春睡中醒来,脸上还带着一抹倦意,但随即便展颜笑道:“小鬼!在外面混得怎样啊?有没有想你姐姐啊?(李无忧:想,当然想啊!每天做梦都梦见你!)呵呵,可别说每天都梦见我哦(李无忧撇嘴:连我说什么话你都猜到了,真是服你了),那可太也没出息了,要多想想江湖上那些美女嘛,我和大哥他们都还等着你带弟妹回来呢!那,我可先申明啊,一个俩个是绝对不够地,庸脂俗粉也是不行地!我红袖的弟弟怎么也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嘛,是不是?糊糊这个老道士是我们以前的朋友,功夫虽然比不上你四姐一根指头(糊糊真人大怒:胡扯!起码能比上两根指头),是,是是,两根就两根,就知道你也就能在这级别上混了!(李无忧失笑,糊糊真人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紫色)总之,这家伙的武功呢还算过得去。他呢,本来一直住在南山的,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说要来拯救苍生,我们就告诉他说有你已经够了,但这老家伙听说你得传倚天剑后便死缠烂打地向我们毛遂自荐说要来助你一臂之力,我和你大哥他们一商量,觉得这家伙功力是差了点,人也很糊涂,但牵牵马啊抗抗行礼当个跟班还是绰绰有余的,就准了他的请求了!呵,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尽管找他去干,不用和他客气!啊!(红袖轻轻打了个呵欠)好了,四姐我还要去小憩一会,你们慢慢交流感情吧!记得了,好好干,别丢了我们大荒四奇的脸。哦,对了,为了怕你空手而归,我昨晚连夜给你写了本《泡妞秘笈》让糊糊带给你,呵呵,记得用心研读哈!”说到这里纸上的红袖摆摆手,画面一闪,人又已缩成一个红点,并迅疾消失不见,而那张纸随即燃烧起来,不时化作一片灰烬。 “老子还需要泡妞秘笈吗?四姐未免太也看不起人了吧?”李无忧哭笑不得,将信封丢进乾坤袋里,拍拍手,对兀自一脸不服的糊糊真人躬身行了一礼,道:“前辈原来是我四姐他们的朋友,之前晚辈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糊糊真人吓了一大跳,慌忙闪到了一边,摆手道:“喂,喂,别再叫我前辈啊,不然我翻脸的哈!”李无忧不解,却听他又已补充道:“袖儿还比我大一个月呢,你都叫她姐姐,凭什么我就是前辈?以后叫我五哥好了!” “袖儿?五哥!”李无忧张大了嘴,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厮同风华绝代的红袖联系起来。 但糊糊真人只道他答应了,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恩,小弟乖!” “靠!”遇上这样的鸟人,李无忧只能大叹晦气。 “好了,好了,要靠以后还有机会,咱们先说点正事!” “靠靠靠,你都搞得老子一点功力都没有了,抹杀了我最后的希望,还谈个屁的正事啊!”李无忧觉得很郁闷,一把从乾坤袋里将倚天剑拽了出来,“那,你既然是四姐他们的朋友,老子这就将倚天剑交给你,伏魔卫道的责任你就一肩承担吧!老子要闪人了!” “靠!收起来吧!”糊糊真人将这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推了回去,“你当我不想要这剑啊?只不过神剑择主,岂是任何人都配使用倚天剑的?” “五哥!”李无忧重重加重了鼻音,让五哥这两个字听起来很像蜈蚣,“你既然也算是有见识的人,知道这个道理,还把我搞成废人?” “呵呵,少安毋躁!我的好弟弟!”糊糊真人笑了笑,“你也不想一想,我既然知道你是倚天剑的传人,又怎么舍得让你功力全失?” “你……你是说?”李无忧呆了一呆,眼前一亮,顿时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觉,精神抖擞,“呵呵,五哥就是五哥,行事果然是世外高人,小弟之前多有误会,还请见谅,哈……哈,五哥你看你真是不小心,怎么鞋上多了这么多灰尘,小弟帮你擦擦……” “我什么也没说!”糊糊真人笑了一下,却不理他,蹲下身去看了看地上公孙三娘的尸体一眼,忽道:“听说你会使三昧真火?” 李无忧点点头。 “那化了她吧!”糊糊真人叹了口气,一掌拍在了李无忧肩膀上,后者顿时觉得有一股暖流直入丹田,当即念了个法诀,一指点向公孙三娘。 第248章 顿时明亮的火焰燃起,却没有烟。顷刻间,一代妖娆就此消散,甚至连灰烬都未留下。对此糊糊真人很有些感慨:“想当年我们五人结义,创立乱魔盟,三娘纯真无瑕,巧笑嫣然,当日种种如在眼前,谁也料不到最后她居然是死在我的真气之下。” 对此李无忧也很有些感慨:“可惜了,这女人那么风骚,以后再没机会领略她床上功夫了……”这话立刻引来糊糊真人怒目而视,但李无忧却只当没看见:“人是你杀的,这会却在那猫哭耗子。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糊糊真人苦笑摇头,却不得不承认李无忧说得有理。 李无忧最见不得别人一张苦瓜脸,当即奶声奶气道:“亲爱的五哥哥,你到底有什么法子让小弟恢复功力,赶快放嘛!” “怕你了!”糊糊真人顿时浑身鸡皮疙瘩,打了个冷颤,“本来一个人连真元都失去了,是不大可能再恢复功力的了,但是对于已经练成万气归元的人来说,这实在不是个问题。我这有四句话,你记住了。天地开合问阴阳,五行生克何茫茫!万气本自同源出,小子糊糊强短长?只要你弄懂了,就可以明白如何恢复功力……咦,什么声音这么吵?哈哈!是秦丫头她们,你先等着,我去找她们!” “喂!别走!”李无忧刚伸手去抓,糊糊真人却已一飞冲天,撞到上空石壁迅疾消失得无影无形。 “奶奶个熊,老王八一把年纪了还是那么冲动!”李无忧只得摇头苦笑。 他话音刚落,耳畔已是一声巨响炸开:“喂!朱丫头,你相公再这边,快点过来啊!”却是冲到三生石外的糊糊真人运功长啸,因为三生石奇特的功效,传到李无忧耳里便更如天雷轰鸣,当即捂住了耳朵。 还好啸声很快止息,接着是一阵破风之声传来,接着便听见朱盼盼惊奇的声音道:“糊糊前辈!你都跑哪去了?无忧呢?” “在这块石头里!”糊糊真人道。 “前辈!”朱盼盼微微有些怒意,“我们姐妹都找了他三天三夜了,人人都快急疯了,你却还有心情开玩笑?” 老子昏迷三天三夜了?李无忧愣了一愣,随即却是一阵感动,有这么多真心在意自己的红颜知己,这一生可算不枉了。 “哎呀!我老人家德高望重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和你开玩笑哦?”糊糊真人夸张地叫了起来,“那,这块石头虽然露出地面的只有与地相齐的一块平面,但丫头你博览群书,难道就没看出什么端倪?” “这块石头?”朱盼盼似乎冷静了下来,“看来和普通鹅卵石并无两样,但似乎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嘿嘿,不过别说是你,就是我老人家先前都没看出来。这块就是取自东海天涯海角的三生之石!” “啊!这就是三生石?”朱盼盼叫了起来,“你说无忧就在石头里?那前辈你快点让他出来啊?” “好嘛,好嘛!小丫头就是一惊一乍地!”糊糊真人似乎有点扫兴,随即用力拍了拍石头,石下的李无忧顿如被炸雷轰顶,赶忙捂住耳朵。 糊糊真人又道:“无忧小弟,我现在教你出石之法,你听好了!你先放出一缕元气,探测一下周围石头的质地,然后将元气绕走全身,将自己化成和玉石一般模样,然后拿头撞石就可以出来了!” 过了半晌,石头却没有动静。温婉如朱盼盼也终于急了,怀疑道:“前辈,你教他这个法子我听都听不懂,会不会太高深了无忧也不懂呢?” “切!当今天下,练成万气归元本来是有三个人,但此刻就只有我和他了,你听不懂是正常地!”糊糊真人不屑地摆摆手,“这个穿石术别人练来自然是难如登天,但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 “既然轻而易举,那为何这么久他还没出来?”朱盼盼很是怀疑。 “你问我,我问谁?估计是这小子在里面看石壁上的仙女图看得入神,舍不得出来呢?”糊糊真人搔搔头,也是大惑不解。 “前辈!”朱盼盼脸色一红,微微嗔怒,“你说会不会是无忧功力不足,这块石头太厚,穿不出来呢?” “啊!”糊糊真人一拍屁股跳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小子现在是功力全失!穿纱布还差不多,穿石头……” “怎么功力全失了?不是……”朱盼盼大惊,“那前辈你进去将他带出来吧!” “进去?好!”糊糊真人点点头,随即却又拍了拍脑袋,大声叫了起来,“惨了!我刚才是趁妖女不注意,尾随老弟一起进去的,现在妖女死了……三生之石出则随意进则难,没有其主人灵气开道,我……我也进不去了!” “那……那无忧岂不是永远出不来了?”朱盼盼大惊。 “理……理论上是这样的!”糊糊真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脸色渐渐变苦,蓦地放声大哭,“老子怎么这么命苦啊!袖儿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我……我一头撞死算了!”说时当真一头朝三生石撞去,多亏朱盼盼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死也不让我死,你这丫头到底想怎样嘛?”糊糊真人对朱盼盼怒目而视。 朱盼盼淡淡道:“晚辈不是不让前辈死,但于情于理,前辈也该让我先知道事情的真相并帮我救出无忧再死不迟吧?” “这个……好像是这个理!”糊糊真人摸摸杂草一般的脑袋,点了点头。当即这厮夹杂不清地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当然关于李无忧和他自己的出身来历无关大事也就一一略去不提。 朱盼盼越听脸色越是难看,最后听糊糊真人洋洋得意地说吹嘘自己对时间的把握是如何精确再差一秒李无忧就要被吸尽血肉寸骨不留,更是生平第一次地冲冠大怒,一笛指向后者:“糊糊真人,枉你身为前辈,为了对付你的仇家,居然让无忧去做那等龌龊之事还害得他差点尸骨无全,你羞也不羞?” “不是,我是……” “你还要狡辩?”朱盼盼怒气更盛,做势便要动手。 忽听一人道:“盼盼怎么如此大的火气?” “若蝶姐姐,公子……公子被他永远囚禁起来了!”见到若蝶到来,饶是刚强如朱盼盼,也不禁珠泪夺眶而出。 一旦被情丝缠绕,便是百炼钢也会化为饶指柔,更何况朱盼盼终究只是个女子啊!经历了千年世情的若蝶见此也不禁叹了口气,一面柔声安慰,一面问糊糊真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生石啊!”淡漠如若蝶,脸色也终于渐渐变了。 朱盼盼急道:“若蝶姐姐,你千年修行,见多识广,难道连你也没有法子,只能坐等公子饿死在里面吗?” 若蝶摇摇头,道:“何为三生?前世、今时和来生!三生之石,本就不属五行之内,如今公孙三娘已死,这块灵石再次失去主人,重归混沌状态。即便修炼到万气归元境界的人,也是能出不能进。我的情丝虽不在五行之内,但也自认没有法子穿进此石。糊糊真人,这次你可是闯下弥天大祸了!” 若蝶千年修行,比糊糊真人的辈分那也是高出无数倍,后者功力虽然高出她一截,但却也不敢强辩,一时也是汗颜。 朱盼盼忽道:“姐姐,我用苍引劈开这块石头如何?” “不可!”若蝶和糊糊真人齐齐叫道。 朱盼盼不解,若蝶解释道:“这样一块汇聚了过去未来和现在力量的石头,又岂是说劈就不能劈开的?苍引虽是神器,但其终极力量不在破坏而在吸引,你若硬以吸引之力去破坏三生石,石未开,石中的公子怕先被苍引的吸力拉扯得筋骨碎裂。唉!其实即便是有号称能斩断一切羁绊的破穹刀在手,也是不能硬劈的,要出石,只有让公子恢复功力才是唯一法子。” “但无忧已被他害得真元全失,凭什么恢复功力啊?”朱盼盼急道。 “是啊!”若蝶长长叹了口气,心道:“难道我等了一千年,最终依旧是一场空么?” “哈哈哈!”糊糊真人忽然大笑起来。 二女正自烦恼,看他笑得如此放肆,顿时都是怒目而视。 糊糊真人被她们瞪得头皮发麻,忙道:“别这样看着我。我是想到我在临走之前曾留了四句口诀给那小子,以他的智慧,必然能够参透。恢复功力实在是指日可待之事!放心吧,少则三天,多则一月,我必然还你们一个活蹦乱跳的老公!” “什么?一个人真元全丧,也能在这么短时间恢复功力?”二女大惊。 “别人当然不行!但万气归元,呵,万气归元啊……”糊糊真人负手望天,神情似是傲然又似寂寞。 天地开合问阴阳,五行生克何茫茫!万气本自同源出,小子糊糊强短长?这四句话听来似乎很简单,但要从中推出天道至理并领悟出恢复功力的方法可就难上加难了。 糊糊真人果然是秉承了他一贯大事精明小事糊糊的风格,在外边半句不提这四句话的意思,反与若蝶和朱盼盼狂吹这万气归元是如何如何厉害,公孙三娘死后,当今之世已只有他和李无忧才懂这门心法了,而李无忧是误打误撞,他自己却是名门正宗循序渐进所得,言下之意却似乎是说自己已是天下第一高手,但当朱盼盼认真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言语含糊模棱两可,李无忧心知他虽然练成万气归元,却依旧不是青虚子和红袖等人的对手,不禁放声大笑,可惜外面人听不到他说话,使得老糊糊可以继续大吹特吹。 第249章 不久之后,收到朱盼盼烟花传信的慕容幽兰诸女和珊州总督谷风也带兵次第赶到,一时间马嘶人叫,蹄声如雷,好不热闹,但这些声音被三生石放大后落到李无忧耳里却不啻于山呼海啸天崩地裂,只吓得他赶忙自乾坤袋里取出一块东海神泥揉成两团分别塞到两只耳朵里。这种神泥极端珍贵,乃是昔年青虚子去东海捕捉飞鱼时意外得到的疗伤圣物,江湖中人万金难求一钱,却被这小子拿来塞耳朵,青虚子知道了不知要作何感想。 声音一止,那地动山摇的感觉也随即平息,李无忧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管糊糊真人是真的糊涂还是有苦衷装着假的糊涂,那四句话的意思是怎么也不肯说的了,要出石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这四句话应该是一问一答。天地开合问阴阳,五行生克何茫茫,这两句是互文句,上下意思窜到一起,就好似一人在问:自天地初生以来,天地间就存在着阴阳五行之气,但这阴阳五行属性为何可以相生相克?万气本自同源出,小子糊糊强短长?答的那人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独辟蹊径地反问:天地间任何一种气息都是同源而出同源而生,你这糊里糊涂的小子为何非要牵强地说什么谁强谁弱呢? “莫非……莫非这话是糊糊这老家伙当年和他师父的对答?哈哈!糊糊真人,不就是‘真是糊涂的衰人’吗?对极,对极,老家伙的道号糊糊估计就是这么来的!”李无忧一念至此,忍不住又放声大笑起来。 却不想这家伙穷极无聊下居然猜对了。原来糊糊真人天生奇才,却无明师传授,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本残缺的内功秘笈,同时练成了九阴真经和九阳真经两种阴极和阳极的内功,一者极刚一者极柔,齐头并进,却并无妨碍,后来武学精进,听人说阴阳二气应该调和而不该分离,自以为大悟,却不想因此心有障碍以致走火入魔,功力全废。后得以向一位异人问道,那异人便吟了这四句话。糊糊真人当即有悟,之后便自号糊糊。此后糊糊真人撇弃江湖恩怨不理,精修猛进,终于在三十年后练至万气归元之境,将体内阴阳二气彻底调和成一种内功,学成天眼,但当他回去找那异人时,异人却说他只是练成了狭义的归元,若能领悟到广义的归元,便是天地万物都能任其驰骋。糊糊真人问如何才能达到广义归元,异人道:“破而后立,你要想达到广义归元,便需先自废全部功力,然后再重新领悟那四句话。”糊糊真人犹豫半晌,最后终于不肯自废武功,因此一生都不得领悟。此后遇到李无忧,正巧见他功力大减,便想到了利用公孙三娘将其功力彻底吸尽,让他去领悟广义的万气归元,只不过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先讲给李无忧听那就绝对不灵光了,他这才行险设了这个局。只是他所没有想到的却是,公孙三娘的巢穴会是一块三生石,一时不察,终于弄巧成拙。 这其中因由李无忧当然不知,但他天赋极高,于猜度人心方面也是极有心得,居然被他从这四句话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猜到了里面可能的因由,李无忧非但没有明白,反而更加迷惑。万气归元,阴阳真气和五行灵气都是同源而生,这一点他早就知道,而糊糊真人也知道自己知道,为何还要说这四句话给自己? 折腾了良久,他本已困倦之极,想了一阵怎么也搞不清楚这里面的深意,终于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却是被饿醒的。自乾坤袋里取了干粮胡乱吃了,又自沉思这四句诗句,却依旧毫无进展。 他知道这类至高心法的参悟最重机缘,当下也不再强求。心情一松,目光顿时被对面石壁上的图画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他这才发现那个大大的飞舞仙女图其实是由无数个稍小的仙女图雕成。仙女们面容庄严,栩栩如生,但奇怪的是她们的姿势,或静坐悬空,或撅臀匍匐,或张腿飞腾……自大仙女的发丝一直到足尖,全是由姿态各异的仙女组成。 李无忧本非正人君子,遇到如此绝世好图,自没有放过的道理,刹时细细观赏起来,一时神采飞扬,全忘了参悟那四句诗脱困。 初时还不觉如何,但越向下看,呼吸渐渐急促,他只道是正常反应,不以为意,但越向下看,身体渐渐沉重,呼吸越来越艰难,渐有一种泰山压顶的膨大压力自头落下,他这才惊觉不好,但此时已是不能自拔,而一直看到最后一张第一千零八张图时,汗湿夹被,全身脱力,委顿在地。 “这是什么鬼画,居然差点要了老子的命……”李无忧只吓出一身冷汗,指着壁图大骂起来,但骂声未落,眼光不小心又落到了第一张壁图之上,刹时那种压力再次自他头顶贯自脚尖,再次不由自主地又向下看了下去,神智渐渐模糊。 看到第一百九十三张图时,李无忧忽觉心脉一震,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顿时神智一清,赶忙闭眼。但眼皮才一合,丹田忽地升起一股热意,刹时走遍全身,那压力不减反增,刹时只压得他连坐立都是不能,只得倒在地上。 第八十六章石中悟道 倒地之后,那股热气陡然变大,刹时电走了全身每一处穴脉,眼睛再也离不开那壁画分毫,而鲜血更是狂喷不止。他心知如此喷下去,自己必然最后失血而忘,但却全无办法,丹田那道霸道之极的热气威猛无匹,而从头到底的压力更是无从抵抗。 “这一次是彻底没救了!”李无忧一面疯狂喷血一面苦笑不止,“妈的,红颜祸水,但没想到几张春宫图也是祸水!老天啊,只要你能保佑我脱得此难,老子发誓以后再不碰《玉蒲团》了!” “不要胡思乱想!”一个声音忽然厉喝道,“气走督脉,分重楼,复归丹田!” “老子功力全失,哪里来的气?”李无忧大怒。 “万气归元!一元在心,天下何物不是气?”那人冷喝。 “啊!”李无忧如遭雷击。天地开合问阴阳,五行生克何茫茫!万气本自同源出,小子糊糊强短长?这四句诗原来的意思竟然是反过来读的——万气本自同源,五行之气归元,阴阳之气也归元,一直推到最初的天地,也是同源,那么天下万物皆是来自天地这个源头,天地万物皆是你的气,皆可为你所用!这道热气固然无形无质,不可捉摸,但却依旧是天地之间的物体,亦是同源而出,为何不能驾驭? 一明此理,李无忧顿觉眼前豁然开朗! 自古以来,人体内的真灵气皆是以调息之法将体力化为真气。但在北溟的时候,他却机缘巧合下将体内真灵气融合为一,已能自体外慢慢吸取天地间无所不在的浩然正气化为自己本身的元气,不啻开辟了另一条习功之法。但自真元损折之后这种吸取元气的奇能便大大减弱,而且因为真元上限的限制,即便吸满,全身功力也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这便好比一个水壶被打破之后,残壶只能装原来的十分之一的水,无论你如何注水,水壶能得到的依旧只是十分之一的水。 但此刻一听这人的话,李无忧顿时如醍醐灌顶,猛然醒悟,既然万气归元,那万物也可归元,真元作为一种存在,便也可归元,有了这个觉悟,便可将天地任何一物化为真元,自己的功力岂非是无穷无尽? 只是这个道理是不是正确,就要到以后去验证了。李无忧一面心如电驰,一面却按照原来的元气搬运之法顺着那人说的行功路线去移动那股热气,一试之下,身体先是一次巨震,紧接着那道热气便异常规矩地顺着他的意念运行,情形竟和当日初入昆仑时的水谭之畔一般无二。 他眼睛虽然依旧离不开那些仙女壁画,但却再也没有吐血,那道热气却也逐渐变粗变强,但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到李无忧将那图像看到第八十一遍时,那热气却渐渐弱了,最后化作一线游丝,最后自双足游出体外,消失不见。 李无忧顿时一惊,眼睛再看那图画时再无任何反应。他猛然站了起来,只觉神清气爽,全身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但运功向丹田提气,除开那道并未被公孙三娘吸走的神气之外,便再空空荡荡,浑无半丝反应。他顿时皱起眉头,按他的想法,既然万气归元,万物归原,那这丝热气应该已被自己化为本身真元才对,难道是自己领悟错了? “万物归原自是不假,但要想将外物化为你本身真元却是要刻苦修炼才成。另外,刚才钻入你体内的那道热气乃是自天地混沌初开便已存在的混沌之气,自你体内走一圈已经有天大的好处,你还妄想将他也化为真元,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先前那人忽然大笑道。 “谁?你在哪里?”李无忧觉得这个声音耳熟之极,但一时却又记不得在哪里听过,当即四处寻找。 “蠢材,我不就在你身后么?”那声音又道。 李无忧蓦然转身,顿时惊得呆住,随即大喜:“前辈,怎么是你?” 身后那人白衣胜雪,长发散乱未羁,虽正自持着倚天剑微微叹息,却风神俊朗,飘逸出尘,正是李无忧当日在天地烘炉中所见那白衣奇人。 “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想见到我啊!”白衣人笑道。 “不!不!”李无忧慌忙摆手,“小子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前辈,太过高兴,胡乱说话,请前辈莫怪!”那人虽是在笑,但身上却自有一种凛然不可抗的神威,便是李无忧这样的人一时竟也是说不出的局促,应对失措。 “呵呵! 第250章 不用如此!”白衣人淡淡一笑,“我明白!” 李无忧松了口气,道:“前辈你怎么才从天地洪炉里出来?可是想煞小子了!” 白衣人道:“之前机缘不到啊!这次如非是为了破穹刀出世,我也是不会来找你了,不过也只能呆半个时辰。” 李无忧失望道:“半个时辰啊!何以如此匆匆呢?” 白衣人微微皱眉:“你这小子怎么也这么多废话?你若再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半个时辰眨眼即过,你若不能恢复功力,可别怪我!” 李无忧忙道:“好,好!废话不问了。但晚辈却有几个重要的问题想问!” “你可是想这三生石究竟是什么,壁上的壁画是什么,那一道热气又是什么?”白衣人连问三次,李无忧连连点头。 白衣人道:“这块三生石来头可大了!传说当日创世神元神分裂,新的五大元神未成之前,九州大神黄帝与魔神蚩尤的前世共工大战,共工战败,怒触天柱不周山,因此天裂。幸亏有女娲炼了十万巨石补天,但最后只用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独独遗漏了一块于大荒山!直到两千多年前,琴剑仙子游历至此,见此石能断前世今生,因此弹琴飞剑,历时百日终于自那巨石上取下了这一小块,隐居于天涯海角,公孙三娘倒也厉害,居然最后将这石头给搬到这里来了……” “啊!他奶奶个大西瓜,这么大一块石头居然只是从那块石头上割下来的?太夸张了吧!但是前辈,那个黄帝、共工和女娲的名字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不周山是不是现在的天柱山?大荒山又在哪里?琴剑仙子是一个美女还是两个mm啊?”李无忧连珠炮似地一连窜发问。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很好,倒没想到你这孩子如此勤学好问,好啊,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一并答了——半个时辰应该够你问很多了!” 李无忧知趣地闭了嘴。 白衣人见此微微点头,又道:“至于这壁上的壁画嘛,是后来琴剑仙子刻上去的黄帝内经图解。公孙三娘的玉女心经便是自此而来,只不过她领悟有错,误入歧途罢了!至于那道混沌气乃是昔年女娲所留,有莫大功效……” 李无忧忍不住又插嘴道:“有什么神奇的功效?” “易经伐髓,脱胎换骨!” “能不能通俗一点?” “就是让你彻底功力全失!” “扑通!”有人倒地。 片刻之后,李无忧站了起来:“前辈,听说你是来帮我恢复功力的?” “没错!” “那你干吗眼见那热气化了我最后一丝真元也不理啊?”李无忧怒气勃发。 “蠢材!破而后立,破而后立,不破怎么立?” “破而后立?”李无忧隐然有悟,但一时却不得要领。 “不错!就是破而后立!自古圣贤皆是要历经坎坷,博采众家之长,之后去芜存精,然后自成一家,但武学之理,万变不离其宗,终究会殊途同归!至于像你这样修炼多门武术的,看似比别人占便宜,其实是更多杂质,得不偿失!好在你误打误撞,进入了万气归元之境,可算是因祸得福,只是可惜你是自己入门,无人指点你,才让你境界一直停滞不前。其实这万气归元是第一步,万物归原是第二步,至于第三步才是万道归真!” “万道归真?”李无忧大喜,只觉眼前忽然开启了一道武学的大门,一时竟是高兴得手足无措。 “不错!你学会了万气归元,懂得了五行灵气阴阳真气皆是同源同生,可以互相转化,也可以吸取少量天地浩然正气为己用。唉,古来多少英雄,非要强练几种五行灵气或是要将阴阳同步,却不懂这万气归元之理,任他惊才羡艳,也只有枉送性命。但练到万气归元,也不过是将五行阴阳化合一处,刚刚跨入这无上天道的第一步,便如立山望云,虽然离地面不近,但离云却还是很远。只有练到第二境界万物归原,才算是真的离山乘云了!但要到此境界,便需破而后立,许多聪明杰出人士,都是突破了第一境界,到得这第二境界便难以为继,终生无望天道。到了这一境界之后,天地间的五行万物皆可化为你体内元气,自此境界,你的元气便无穷无尽,无论如何使用,和人动手时断然不会有真气不继的现象!至于第三境界,就是化天地万物为真元,至此你的功力就只增不减,与天地日月同辉!” “啊!”李无忧听得如痴如醉,一时沉浸在白衣人所说的三种境界,作声不得。 “你想要直接跳过第二境界,进行第三境界的化万物为真元,自然是空中楼阁了!” “但是前辈,为何公孙三娘能用玉女心经直接吸取真元,难道她早已练成第三境?” “当然不是!她也只练到第一境。只不过黄帝内经神妙无比,她误走邪路取了捷径而已!”白衣人叹了口气。 虽然对他尊敬之极,看在眼里,却不免暗自嘀咕:“好好地又叹什么气嘛?难道你也妒忌别人取巧?要不就是遗憾没有亲自试试公孙三娘的玉女心经?”表面却是恭恭敬敬道:“还好有前辈指点,否则晚辈也要在邪路上走下去了!”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嘻嬉笑道:“要是没前辈我指点,你连走上歪路的机会都没有呢!” “是,是!前辈所言甚是!”虽然受了斥责,李无忧反而高兴起来,因为他发现,与之前那个淡逸如仙的形象相反,这个时候的白衣人才确切地像个人,而且诙谐幽默,和他很有些臭味相投。 白衣人却摇了摇头,自己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本性,居然还是在这小鬼面前展露出来了,虽说是缘分,但也大失威严,以后想教训他可就难了,忙自收敛笑容,正色道:“废话不多说了!我现在说说你恢复功力的事吧!” 李无忧忙正色点头。 白衣人道:“自古以来,其实想到破而后立这一层的人不是没有,只是他们不知道破了后如何立罢了!” “是啊,既然全身真元都已消散,难道当真要从头练起?” “蠢材!一个人正常情形下要练到万气归元少说也得一百多年的时间,到时尽散功力,已是个垂垂老朽,别说散功后性命不保,即便能保住,即便又有不畏艰险的雄心壮志,因为根基已失,嘿嘿,要想练到原来的功力,起码得三百年时光!你以为一个普通人能活到四百岁以上吗?” 李无忧点点头。太平时候,大荒人士平均寿命也不过六七十左右,像太虚子、古长天等人这样的百岁以上高龄的人物是因为身怀绝技,而像大荒四奇、糊糊真人这样两百岁以上的就是功力通神的奇人了,乃是凤毛麟角,放眼整个江湖怕也找不出几个。即便以大荒四奇之能,若让他们此时散功,也断断不能重新修炼至现在的境界。李无忧疑惑道:“既然如此,那么前辈,莫非这万物归原只是前人的臆想?” “蠢材!要是这样我怎么会和你废话这么多?”白衣人摇头,“核桃不是不能吃,关键是看你怎么吃!其实这法子也简单得很。就是在你散功之后,让另一个练过万气归元的人输一小部分功力给你,如此一来便如你有了火种,锻炼起来便突飞猛进,只要你再领悟了万物归原之理,百年功力,不出三年就能彻底复原。” “哇!太好了!前辈你是说你要输功力给我?”李无忧大喜。 “不是!”白衣人摇头,“我可没那个本事!” “哦!我知道了!前辈是想带我出去找糊糊老道?” “我出得去,但你出不去!”白衣人又摇头。 “那……还说了不是等于没说?”李无忧颓然倒在地上。 “废物!”白衣人忽然厉声大喝,“男儿当自强,你怎么只想到依靠别人?难道没有外人之助,你就不能自己从头练起吗?万道归真,难道你就只能走前人走过的路,你就不能自出机杼,想前人所未想,为前人所未为,走一出条自己的道?若不能走出一条你自己的道,即便让你达到万物归原,也不过是个功力变态的废物,凭什么和天下英雄一争长短?” 直如一瓢冰水当头泼下,李无忧从头凉到了脚,心中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滋长,眼前似乎也是一阵雪亮,直如拨云见日。 白衣人又道:“大荒四奇的武术,昆仑山中各家洞穴里的杂术,古圆文殊洞的法术,北溟二老的魔法,倚天剑法,若蝶的妖术,庄梦蝶的道术,厉笑天的杀天九刀,苏慕白的鹤冲天,这一路行来,你学的东西多如牛毛,除开心有千千结,又有哪一样是你自己的?别给我说掬波手这种从禅林擒拿手里化出来的垃圾!” “前辈此言差矣!”被白衣人一骂,李无忧蓦然大悟,“这些东西任何一样都是我的!他们固然是别人所创,但学到我手里就已是我的,我如何使全在于我,我早已在走我自己的路!” 白衣人闻言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孺子可教!那你去吧!” “去哪里?”李无忧一呆,眼前忽然一花,白衣人已然消失无踪,同时四周排山倒海的压力汹涌澎湃而来,仿佛四面的墙都在刹那间挤到了身边,随即身体被一阵肌肉撕裂骨节断折的巨大痛楚袭卷,昏死过去。 但那痛楚却仿佛不愿就此放过他,下一刻,神智微微一清,整个人仿佛身处炉火之上的铁胚正被千锤百炼,迷迷糊糊间,苦乐哀喜痛酸各种感觉猛地同时涌上心头,眼前景象千变万化,时而白雪皑皑,莽莽苍苍,自己风衣负雪足迹成行;时而高山入云,巍峨险峻,绝壁千仞之上自己持剑傲立,横眉冷对崖下刀剑千万;时而乘舟浮水,人在沧海,自己举酒临风,邀朝日落霞共倾杯;时而疾风苦雨,时而和风丽日,时而关山万里,时而江南丝雨,时而落梅吟雪……眼前人物也是千变万化,或刀脸横眉,或书生意气,或王侯傲酒……但无论景物如何变幻,面容怎样改变,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一个翠衫罗衣的女子便与自己形影不离:白雪之上两人相手扶将,足迹成双;绝壁之上,那女子与自己一起面对崖下千万人怒目扬眉,淡然自若;沧海之间,那女子抚琴而歌,与酒碎涛鸣相和……关山万里,沧海茫茫,皑皑白雪,一路之上全弥漫了那女子一淡如菊的微笑…… 各种影像纷至沓来,各种感觉在心中翻腾。 第251章 “啊!”李无忧猛地大叫一声,眼前景物一变,身体猛地一痛,已然落到一处熟悉之地。 时值黄昏,斜阳云暮,金风送爽,眼前竹影摇红,足下石径碎金婆娑,向前眺望,白云深处一座阁楼离地三尺,“舍利海”三个大字在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 “北溟摩天峰舍利海!”李无忧惊呼出声!但随即他却发现这里和自己住了半年的舍利海略有不同,但到底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正自沉吟,忽地耳畔脚步声轻响,他心念一动,忙躲到一处竹林后面。 片刻之后,脚步声由远而近,细听下却是两人。巧的是,那两人走到李无忧身前不远处居然驻足停了下来。 李无忧直觉出来人都是绝顶高手,他一时不敢,一个沉厚但温柔的男声道:“傻丫头,不用担心,大鹏神既然答应治我,便不会再为难我!你在这等我出来吧,乖!” “恩!”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应了。话中意犹未尽便是一旁的李无忧也觉察到了,那男子自然不会不觉,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那女子轻轻笑了一笑,随即传来轻微的磨娑声音,显然是两人抱在了一起。 良久之后,忽听那女子道:“相公,你去吧!记住,无论怎样,我都永远和你在一起!” “蝶儿,怎么忽然说这个?”那男子大是诧异。 李无忧觉得心莫名地颤了一颤,小心翼翼地拨开竹叶,朝外面看去。入目所见,却是一个翠衫女子轻轻推开对面一个道装男子,温柔道:“没事!你去吧,我等你!” 道装男子点点头,最后看了翠衫女子一眼,洒然而去。 “梦蝶!对不起了!”翠衫女子望着那道装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云海里,呢喃低语,猛地侧转身,一双含水明眸正与刚刚站起的李无忧双目相对。 “若蝶!”李无忧惊呼失声。 那女子虽是梨花带雨,但如画眉目李无忧却再熟悉不过,正是若蝶! “若蝶,你怎么在这里?”李无忧绕开竹林走了出来。 若蝶望着他呆呆出神,眼中满是泪水。 “若蝶?你……”李无忧见她泪眼迷离,一时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呆了一呆之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走过去合手抱了上去。 “啊!”李无忧呆呆望着自己的手,张大了嘴良久说不出话来。 刚刚…… 他转过头来,若蝶倩影渐渐淡漠。从来没有一刻,真实与虚幻,如此的接近。 刚刚……若蝶明明扑进了他怀里,却立刻穿过了他的身体,甚至连一阵轻烟的流动都未带起,无质无量,就那么穿了过去…… 若蝶。若蝶?那真是若蝶吗? “大鹏神,你说的是真的?”李无忧正自发愣,忽然听见舍利海中一声划破静寂的惊呼,依稀听来正是先前那个道装男子。仿佛宿命中注定的召唤,听到这个声响的他猛地惊醒过来,未作任何犹豫,大步朝发声的方向奔去。 绕过舍利楼,那片碧波浩荡的舍利海便在眼前。远远地便看见两个人站在碧波中央的诛心阁上。 李无忧一直搞不清楚为何这片宁静的水上小阁会有那么杀气腾腾的名字,但此刻他却已然明白。那片本是一向水平如镜的碧水,此刻仿佛是忽然被煮翻,巨浪滔天,而那个小阁仿佛就是煮翻这一大锅水的釜底之薪,最大的浪山从这里汹涌而出。烟波浩渺中,诛心阁仿佛是风雨中飘摇的蓑草,摇曳不定,随时都会崩塌。 诛心,诛心,你要诛谁的心?又是什么样的悲痛和愤怒连佛祖舍利所化的佛海也能煮翻? “我不信!”随着那个声音再次高叫,“轰”地一声巨响,通向诛心阁的唯一一座石桥竟生生被喝断。 “奶奶个大西瓜!”李无忧顿时眉头大皱,“难道你在里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居然不让老子过桥?”他手摸着下巴沉思起来:“这个家伙居然敢和我抢若蝶,太也不知死活,奇怪的是若蝶居然还叫他相公,这事未免太也奇怪了!不行,今天不看到这家伙的真面目,老子死不甘休?咦!我刚刚还在三生石,怎么就到北溟来了?白衣前辈呢?靠,靠,靠!怎么这么多鸟事?唉,要是能到诛心阁里看看就好了……” 这个念头才一落,眼前便又是一花,再定下神时,不知觉间人却真的已到了诛心阁的大门外。那翻江倒海一般的雷霆之怒却也在这个时候归于了平静。李无忧小心翼翼地朝阁内看去,立时被吓得几乎没软下。 大鹏神手提一把光华粲然的金剑,遮面乱发中,一双金中带赤的眼睛,正朝这边望来。李无忧不是没有见过大鹏神,但从来没有见到他一双眼睛居然也可以愤怒到此,顿时吓了一大跳,但待他定下神来,却诧异地发现这双眼睛的愤怒之下却似有着无尽的悲伤。 在大鹏神的身边,肃立着一个与大鹏神模样异常相象但愁眉不展的年轻人。而在二人的膝下,背对着李无忧跪着先前那个道装男子。 “呵呵,下午好,下午好!”被大鹏神的眼睛盯着难受异常,李无忧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于是挥了挥手。 但大鹏神对他视而不见,只是依旧望着阁外出神。那个道装男子也是静静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这样石雕一般的沉静乃是与生俱来。那个年轻人眉头紧锁,却也仿似也没有看到阁外的李无忧,只是看着地上的道装男子微微叹息,一言不发。 李无忧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异常,自己好像也没有施展隐身术,为何他们竟似看不到自己?刚才怎么一下子我就飞到了这阁外。这……这难道是做梦吗? 谁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年轻人终于开口道:“庄大哥,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吧!” 道装男子不语,只是木然摇头。 大鹏神收回望向门外的目光,无限悲伤地看了道装男子一眼,坚定道:“庄梦蝶,无论你怎么说,本神都不能答应你!算时间,此时若蝶那丫头已被投入天地烘炉了!你若坚持不肯服用须弥丹,她的一番苦心便算白费了!” “庄、梦、蝶?”李无忧张大了嘴,再也合不上来。这三个字组成的名字,清清楚楚地钻入他耳朵里,只如五雷轰顶。这个道装男子竟然……竟然是一千年前就已经死了的庄梦蝶?谁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却见庄梦蝶的肩头几乎不可觉察颤了颤,道:“大神,若蝶既然要形神俱灭,留我一人在世,受那风尘浸染之苦,你于心何忍?” 大鹏神叹了口气,手中金光一闪已多了一颗拳头大小的金色药丸,说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既答应若蝶要救活你,那便不能食言,服药之后,无论你要生也好,要死也好,我也管不得了。” “啊!”庄梦蝶看了看那颗药,忽地发出一声大吼,猛地奋起,一掌击向大鹏神,后者本能地向左侧一闪,只是可惜,这一掌却并非攻向他的,掌势半出,于空陡然一个转折,已经狠狠劈在了大鹏神身侧那人的胸上。 “小鲲!”大鹏神目眦俱裂,反手一道金光打出,正中庄梦蝶前胸,后者顿时如箭倒射,撞到李无忧身左的墙壁之上,重重摔了下来。李无忧直吓得倒退了三步,几乎没落到舍利海中。 “小鲲!你,你没事吧?”大鹏神抱住小鲲的身体,颤抖着身体大声地摇晃呼叫,但后者却似已经死了,一动不动。 “他没事!我出手很有分寸。”地上的庄梦蝶强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李无忧看他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知为何竟没来由的心头一酸,便想上前去搀扶,但心念方动,大鹏神的身影却已到了庄梦蝶身前。 “你……你这个蠢材,你到底对小鲲做了什么?若蝶已经死了,你再拿我儿子的性命威胁我,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大鹏神一把抓住庄梦蝶的胸口,怒声大叫,眼神中与其说是怒火,不如说是巨大的哀伤。 “我没想过要威胁你什么!”庄梦蝶摇摇头,“我只是怕我对不起我自己!” “对不起你自己?”阁内的大鹏神和阁外的李无忧同时一呆。 “我知道若蝶已经死了!我想我应该和她一起死。但修炼了这么多年,我的功力越高,我对世情就越淡薄,对若蝶的情虽然是例外,但我知道早晚亦会受到影响。若蝶用她的性命给我换来了须弥丹,我不该负她,该服下去。但我知道这种丹药服下去后会让我昏睡三年,而我我自创的梦蝶心法,却是无论睡觉行走都会不自觉地增加功力,我怕三年之后,我功力越高,我对若蝶的情就会越淡,到时我再不会想到自杀。那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再想到自杀……我不能负她!所以,我决定重伤小鲲,除开这颗须弥丹,你再救不活他!世上唯一的须弥丹没有了,我想不死也不成了,我也不算辜负若蝶!” “你……你这个大傻瓜!”大鹏神放开了庄梦蝶的衣领,刹那间眼中的愤怒和哀伤已全部转为敬佩和怜惜。 阁外的李无忧一时也是呆住。我自认不是负情之人,但比起庄梦蝶来,却差得实在太远。若是小兰阿碧她们死了,我肯定也会悲伤难过,但,但我真会和她们一起去死吗? 一时之间,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哀伤,谁也没说话。 庄梦蝶本就身受重伤,再受了大鹏神这重重一击,更是几乎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但他颤抖着身子,却仿佛要站起来,李无忧叹息一声,虽然不知是否有用,但还是毅然走进阁去,轻轻搀扶着他的胳膊,微微用力。 第252章 庄梦蝶站了起来!李无忧却顿时愣住。为什么是这样? “谢谢!”庄梦蝶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两个人的眼睛中,对面那张脸和自己一模一样!两个人彻底呆住。 大鹏神听到庄梦蝶说谢谢,叹息一声,转过身来,随即诧异发现庄梦蝶竟然站了起来,正背对着他,呆呆地望着阁外。他先是愕然,随即眼眶湿润起来。庄梦蝶正对的方向正是若蝶离去的方向,天地烘炉所在。情啊,你究竟是什么奇妙的东西,居然可以让这样一个人站了起来? 四只眼睛对望,谁也不知过了多久。 “你真的来了!老师果然没有骗我!”庄梦蝶忽然笑了起来,“很好,很好!” “什么?”李无忧不解。 “无需明白!接着!”庄梦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陡然出掌如电,击在了李无忧的胸口。仿佛是万分之一瞬,却又仿佛是千万年,庄梦蝶的手掌离开了李无忧的身体,摇摇欲坠,李无忧想过去扶住他,但却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弹。 庄梦蝶哈哈大笑,忽地放声高唱:“朱颜渺渺,白云苍苍,俏人儿,已改昔时模样。谁还记,当时为谁痛哭,为谁欢笑,看光阴凋尽旧诗行!谁人玉台高阁,谁人极乐天堂,凝眸处,烟波斜阳……斜阳……”语声至此渐渐渺渺,一丝游息,终于消散不见。 李无忧记得这首歌自己在初入北溟时见到玄女后曾想起过,当即轻轻续道:“莫问卿卿去处,挽一蓬青丝,且去那世外垂钓,哪管那角徵宫商?” “何人在此喧哗?”大鹏神忽然厉喝,身影一动,金光闪了过来。 李无忧大惊,只觉眼前一黑,复又跌入半梦半醒的之间,眼前景物变幻,人物变化,欢乐悲喜忧愁困苦百般滋味再次涌上心头。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他忽觉眼前一亮,再看时,自己依旧在三生石内,白衣人正立在眼前,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前辈!”李无忧大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还不明白吗?”白衣人微微地笑,仿佛洞彻世情的仙人。 李无忧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似乎明白了,却又不全明白!” 白衣人悠悠道:“千载之前,庄梦蝶以为若蝶死了,决定要徇情。但事实上,若蝶虽然坠入天地烘炉,却没有死。庄梦蝶也是在临死的刹那才明白这件事,当即以无上玄功将毕生记忆和功力凝成了一颗三生逍遥珠,期盼转世之后能凭此珠记起若蝶被困天地烘炉之事,让二人再次重逢!” “前辈的意思是……” “你还不明白吗?那颗逍遥珠我一直代你收藏,在天地烘炉之中的时候却已通过那三道真气一起打入了你体内!若非如此,三生石又怎能唤醒你前世记忆?庄、梦、蝶!”白衣人目绽神光,直射李无忧双眼。 “啊!”李无忧惊呼一声,眼前幻觉无数,光阴弹指,忽忽百余年,生老病死竟然在眨眼间自眼前飞过。 待再次定下神来时候,李无忧毕恭毕敬,翻身拜倒:“弟子庄梦蝶叩见师父!多谢师父为我维持这千年道基!” “起来吧!这世你叫李无忧,前世种种你我知道就行,那也不必常提了!”白衣人淡淡地笑。 李无忧前世记忆尽复,顿时想起师父并不喜欢繁文缛节,当即点点头站了起来。想起自己为何会对北溟熟悉之极,而自己对这白衣人为何会初见之下就觉得亲近异常,他为何会懂倚天剑法,为何总能于危难之时现身相救,一时横亘心头的许多难题就此迎刃而解,痛快之余,心中却也是感动非常。 白衣人笑道:“呵,说起来,这一世初见你时,见行事虽然还像以前那么喜欢婆婆妈妈,但洒脱不羁,不拘小节,敢于使用阴谋诡计,为师很是欢喜。只不过见你全无一丝苍生在怀的心胸,行事也不够光明磊落,不算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为师当时也是颇为难过,本有好几次打算弃你而去,但最后犹豫良久,还是坚持了下来!还好,你的所作所为,渐渐像个大丈夫了,这才真的决定要重新认你当徒弟!” 李无忧呆了一呆,忽道:“师父,这件事,我怕你是误会了!前世便是因为弟子非要当个大丈夫,这才搞得若蝶和我最后分崩离析,我临死之前曾暗自发下誓言,这一世,弟子再也不要当什么大丈夫或者什么大侠了。我只想和心爱的人开开心心地活到老,天下苍生和徒弟再无半点瓜葛,至于是否光明磊落,别人到底怎么看我,我再也不想在乎这些。师父若是觉得此前看错了弟子,此刻大可废了弟子的功力或者杀了弟子,弟子断断不敢有任何反抗!” 第八十七章笨笨大师 白衣人认真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难道你自己没有发现吗?你口口声声想做个小人,但每当大难临头,你拼命想说服自己以自己利益为重,却依旧会情不自禁地为他人先着想,你甚至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向你靠近的女孩子。大荒四奇何等人物,如非早看透你心地纯良,又怎么会对你倾囊相授?谢惊鸿为何会对你次次手下留情?手段卑鄙不过是行事方式,与心地无干啊。” 李无忧呆了一呆,只是心中却老大不服气,他向来最看不起大侠大丈夫之类人物,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一个大侠,一时怎么也不能接受,当即就欲争辩,但白衣人却摆摆手,道:“好了,不必说了。你究竟是怎样的,将来时间会证明!对了,逍遥珠我已完全还给你了,你也已经借来了前世功力和记忆,可懂了万物归原之境?” 李无忧点点头,笑道:“千年之前我在此境界停留了百年之久没有寸进,如何会不记得?只是师父,你何时才肯教我第三境界的万道归真?” “万道归真,万道归真,那是仙的境界,嘿嘿,岂是那么容易学的?”白衣人一直柔和如春风化雨,此时却忽然冷冷笑了起来,“其实即便学会了,又能怎样?你根本放不下人世间的儿女情长,终生望着天,梦想破穹飞去,翅膀却被你自己踩在了足下!” “师父!”李无忧见白衣人眼中晶莹剔透,仿佛是有泪光隐然,不禁微微呆了一呆,“师父,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哈哈哈哈!哈哈!”白衣人放声大笑,眼泪随着身体的颤抖尽情地流了下来,“他妈的,我不是说自己又是在说谁?除了我,天下谁还能像你这个傻瓜这样傻的?” “师父!”李无忧叫了一声。 “我没事!”白衣人摆摆手,神情渐渐淡漠下来,“你想学万道归真,等你将万物归原练至最高境界,并领悟了倚天剑法第九式后来大荒山找我吧!前世的口诀都还记得吧?” “记得!”李无忧大喜点头。 “好了,为师要走了,你还有别的事没有?” 李无忧想了想,道:“师父!我一直只知道你叫天外散人,是上任倚天剑的传人,但你的真实来历,过去经历,我都一直一无所知。经历了这么多,我们师徒好不容易在千年之后重逢,这次你能不能告诉我?” “不能!”天外散人微微摇头,“不过,等你下次来大荒山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要记清楚了。你现在身怀两百多年的功力和记忆,虽是你前世所留,却不该存在于今世,你如今所得,等于是向前世借来的种子,你必须勤加修炼,早日将本身的真实功力达到这一境界,否则必遭反噬,到时你前世今生都将一起消失,好自为之吧。”说完再不停留,袍袖一展,人已消失不见。 李无忧连连点头,最后看了看被白衣人插在地上的倚天剑,深深拜了一拜:“师父!你对弟子真是恩深如海,弟子……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四壁回音,天外散人却再没有发声,显是去得远了。 李无忧轻轻一招手,地上倚天剑化作一道五彩光芒,落到他手中兀自颤抖不止。李无忧屈指一弹,龙吟之声高亢不绝,似也欢喜无限。他轻抚剑身,感受着那直透心底的凉意,心中感慨不已。 庄梦蝶,前世的他,临死前一刹那忽得天外散人之助悟透若蝶生死之谜,当即留逍遥珠于一直习而未用的倚天剑内,以待来世。此事之后,天外散人一直将自己封印在倚天剑内,一面修炼,一面静等庄梦蝶转世。 这一等,却是千年之久,直到七年前,李无忧修炼五行法术略有小成,倚天剑感应到其前世魂魄,天外散人这才御剑至昆仑倚翠峰,并和倚天剑一起伴随着李无忧下山,是以这一路行来,李无忧所行所止,天外散人全在冷眼旁观,是以这两次都才能及时救援,最后更是以无上神通,结合三生石、逍遥珠的力量,恢复了李无忧前世记忆,并且助其吸收逍遥珠内的前世功力。如此深恩,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只不过,对于发生在天界的事,师父却是全然无知,如此说来,他难道也还是未修炼成仙吗?如果自己没有猜错,万气归元、万物归元、万道归真应该就是成仙的三步必经道路,只有迈入万道归真才能真正进入修仙之路,而以天神诀修神的话,则第一步是贯通筋络。那么,仙和神到底又有什么不同? 李无忧默思一番这些虚无缥缈之事,随即想起前世种种波澜壮阔,情爱纠缠,忍不住唏嘘不已,唯一心安的是,经历了一千年的波劫,自己终于和若蝶重逢了。更难得的是今生自己还有阿碧小兰盼盼等红颜知己,此生可谓不枉。 感慨一番,想起诸女尚在石外等待自己,当即意念沉入丹田,自逍遥珠引出一丝元气,游走全身经脉,搬运周天。 第253章 不时那丝元气越来越盛,渐渐由涓涓细流化作了奔腾大海,下一刻,这道沛然之气冲上百会穴,李无忧脑中一声轰鸣,整个人顿时进入入定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无忧睁开眼来,抓起倚天剑,舞出一套前世所创的大逍遥剑法。刹时只见剑影排空,剑气纵横,舞到后来,他更是将前世今生的剑法武术一起施展出来,一时只觉前所未有的痛快。直将他所会的所有武术都施展了一遍,体内元气依旧没有丝毫衰竭之势,他立时明白自己入定之时,已然完全消化了逍遥珠的力量终于达到了前世的万物归原境界。也是这一阵舞剑,他也终于将两世的道法武功融会贯通,两项印证,境界更是比以前高出无数倍,而在天界所悟的星罗天机剑也终于在此刻得以大成。 “千年之前,除开师父之外,我已然无敌于天下,却不知今世又如何呢?”李无忧傲然一笑,猛地将倚天剑朝上空一抛,同时手指一阵灵诀掐动。倚天剑于空一阵旋转,陡然剑气大涨,猛地朝他头顶直直落下,刺入百会穴,没至不见。 下一刻,他全身陡然放出五彩光芒,他大叫道:“出来吧”转身光华流转,最后落入他右手掌心,显出倚天剑的模样。“回去吧!”他微微一笑,倚天剑再次化作光华射入他身体之内。隔了千年之后,倚天剑终于和他人剑合一,再不分彼此。 “万物归原!”李无忧猛地大喝,十指指尖同时微微一颤。下一刻,上下四围的石壁仿佛是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化作千万道绿光直射向他身体上,整个石头剧烈的颤抖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无忧微微叹了口气:“三生石果然是三生石,连我万物归原也不能完全化为己用,算你厉害!”说时十指再一颤,结成一个奇怪的手印,朝六方一指,喝道:“三生石,到我手心来!” 绿光暴射。 李无忧感觉到掌心一阵沉甸甸的感觉,他没想到这块三生石居然重达万斤以上,准备不足的他几乎拿不稳这颗已经化得小如鸡蛋的三生石,当即笑了一笑,片叶须弥法术使出,三生石顿时变得轻如一片菩提树叶,轻轻一抛,丢入乾坤袋中。 “老公!”“相公!”“公子!”“臭小子!”“元帅!”李无忧忽然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慢慢睁开被绿光刺激得闭上的双眼。虽然早有准备,但入眼所见还是将他吓了一大跳。 四周帐篷林立,兵马无数,美女如云。从他身周向外,依次是包围的是寒山碧、慕容幽兰、若蝶、朱盼盼、叶秋儿、唐思、秦清儿和夜梦书等人,而次外一层则是一千手持无忧箭的无忧近卫军严阵以待,眼睛一眨不眨地张弓对着自己,王定、谷风、叶青松、韩天猫、劳署和玉蝴蝶夹杂在他们中间,而再次外一层则是营帐林立,各营之外更有无忧军士兵守卫拥护,营帐之外依然还是兵马,不过穿的是楚军号衣,却并非无忧军,而他李无忧自己则仿佛是被重重包围的死囚。 “你们这是?”李无忧微微皱眉。 “呜呜!老(相)公啊!”诸你除开寒山碧、若蝶和秦清儿外一边哭着一边扑了上来,李无忧刹时被六个美女团团围在脂粉堆中,一时莺莺燕燕,诸女七嘴八舌,边哭边问西问东,饶是李无忧久经战阵,也从没见过如此风流阵仗,一时间只觉乱花迷眼,再分不清东西南北,脸上也不知多了多少香吻和美女的香泪。秦清儿在一旁大叫肉麻,说是再也看不过去,转头却飞到夜梦书身边,搂着后者却怎么也不肯放开了。场中只留下寒山碧和若蝶二人笑盈盈地看着李无忧诸人,眼中却也是泪花闪动。 众士兵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却发出震天价的哄笑声。忽听一人怒道:“笑什么笑?”众人识得正是比李无忧更恐怖的慕容幽兰,立时噤若寒蝉,作声不得。慕容幽兰这一喝罢,却又去抱住李无忧大哭。众士兵见此更想发笑,却又不敢,忍得好不辛苦。 “呜呜呜,王爷啊,下官可是盼着你出来了啊!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李无忧正自招架不住,忽听一人号啕大哭,偷眼看去,却是近卫军中的谷风下马奔了过来。 李无忧见此暗自松了口气,对诸女道:“这么多人呢,有什么事待会回去再说吧!”众女这才依依不舍,故作矜持地将他松开,但慕容幽兰和叶秋儿却全不管这一套,依旧缠着他左膀右臂不肯放松。李无忧微微苦笑,却见谷风已然走进,当即笑道:“谷总督这是怎么了?本王好好的,你这么一阵乱哭,士兵们会以为本王已然挂了,这乱了军心,你可担当得起?” 谷风忙一抹鼻涕眼泪,近身跪倒:“下官知错!可王爷啊,军心乱了下官自然担当不起,可您要再不出来,下官这把老骨头可要被清兰公主给拆了,到时候担当得起担当不起就完全不重要了!王爷,您现身真是及时啊,此时此刻,下官终于明白为何百姓都把你当救世主了!呜呜!天降我大楚英才啊!” “清兰公主?”李无忧大是疑惑。“嘻嘻,就是本公主了!”慕容幽兰扑了过来,一把将他抱住,笑了起来,“没出京城的时候,皇帝封我的!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但这老家伙我让他派士兵去外地寻找高人,他就是不肯,我才拿出来压他的!怎么样,威风不?” “威风?”李无忧见谷风一张原本颇有仙气的脸看来憔悴不堪,整个人大大地瘦了一圈,一头青丝竟仿佛是一夜之间全白了,想起这家伙一定被众女折磨得极惨,不禁哑然失笑,“果然是够威风的了。堂堂的朝廷一品大员被你搞成这样,你看回去你爹打不打你屁股!” “哼哼,他才不敢呢!”慕容幽兰撇嘴,“再说了,你也舍不得是不?” “才怪!”一旁的叶秋儿忽扮了个鬼脸抢白道。 “死秋儿,几天没收拾你,你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了是不?”慕容幽兰笑骂着就去挠叶秋儿的痒,后者忙边躲闪边还击,二女顿时闹成一团。 李无忧摇头苦笑,转头望向寒山碧,后者知他心意,笑道:“自知你被困三生石内之后,我们试遍所有法子想救你出来,却一直没有成功。最后糊糊真人一跺脚,说是去找一个人帮忙,叫我们将此处守住静候他的消息,但他这一去却是一个多月没有消息,小兰性急,便要谷风派人去京城找他爹,可惜慕容前辈云游未归,未能前来。呵,你入石到今天已足足两月了,这几天小兰正缠着谷总督发个招贤榜,召集全大荒的人来破这块三生石!可王定却说这是个馊主意……” “果然是个馊主意!”李无忧吓了一跳,“到时候贤人没招来,倒是将古长天、萧如故或者陈羽这些唯恐天下不乱老想落井下石的人随便招一个过来,老子这一辈子怕就只能困在石头里了。” 寒山碧咯咯笑道:“王定也是这么说,非但不许贴招贤榜,还拿出你的御赐金牌令全城封锁消息,另一面却派人去给朝廷说于珊州遇到山匪,要再次逗留几日再平匪患,谷总督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这不头发都白了!我看你要再不出来,若蝶姐姐和盼盼可是要回北溟找大鹏神来救你,如果再不成功,本姑娘可只好改嫁他人了,她们么,呵呵,我估计除了唐思小妹会一直守在这里之外,其余的人多半也要和我打一样主意,让你在这石头里和空气洞房去!” 唐思一向冷淡,明明喜欢李无忧得紧,却一直不敢承认,但这两月里却以她最为着急,众女看在眼里,笑在心头,此刻危及已过,寒山碧当即便拿这丫头开涮,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活跃气氛,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将来相处容易。唐思果然立时两靥飞红,道:“为何独独是我守在这里?” 寒山碧笑道:“因为你和他签了三年合约啊。他一日未出,便是一日未死。你当然得一直在此守着!嘻嘻,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守着块望夫石呢!”有慕容幽兰在,唐思和李无忧的密约在诸女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寒山碧是以知晓。 唐思不善言辞,却深明言多必失的道理,当即假嗔着啐了寒山碧一口,却没有再说话。众女看在眼里,自是另有一番好笑。 李无忧才知自己这一入定居然过了两月之久,不禁生起“山中一日,世上百年”之感,听寒山碧故意说得轻松,却也同其余诸女一般清减了不少,皮肤也黑了好些,不禁心中痛惜,柔声道:“辛苦你们了!” 寒山碧愣了一愣,道:“你这小子怎么忽然这么有礼貌了?” “嘿嘿!我在石中有奇遇,你和若蝶过来,我告诉你们!”李无忧故作神秘道。 “什么事?你气质好像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寒山碧和若蝶对望一眼,狐疑着,终于还是上前了一步。 “哎呀!讨厌了!”下一刻,寒山碧和若蝶两个妖女与寻常女儿家全无两样地惊叫起来,却是李无忧迅快地在二人脸上香了一下,同时大笑道:“相公我在石中学会了香香大法,哈哈,怎么舍得独独亏待了两位娘子呢?” 寒山碧和若蝶作势欲打,李无忧当即足走奇步,轻轻巧巧避了开去,同时移形换影,人已然迅快地在站立一旁偷笑的朱盼盼和唐思以及正在打闹的慕容幽兰和叶秋儿脸上亲了一下,众女齐声娇嗔,伸手去抓他,却均是一一落空。李无忧哈哈大笑,旋身一转,复又落回寒山碧和若蝶之间,大笑道:“再补你们一人一个,大家就都不吃亏了!” “讨打!”寒山碧和若蝶同时娇呼一声,各出左掌右掌朝李无忧脸上打去,其速之快,只若电闪,掌心更是隐然有蓝绿两道光华闪动,显然是其中蕴涵了法术灵气,二女都是下定决心要给这登徒浪子一个狠狠地教训。 第254章 但这看来巧妙绝伦的两掌,却全走了空——在二女掌心的收缩类法力尚未张开之际,脸颊之上已是一热,显然又被李无忧吻了一下。眼见两掌要撞到一处,二女慌忙收掌,再看时,李无忧却已落到丈外正笑嘻嘻地看着二女。 “呀!老公你功力恢复了!不对,不对,似乎比以前更厉害了!”慕容幽兰忽然大叫起来。 众女这才回过神来,都是一齐大喜,目光一起望向了李无忧。 李无忧微笑道:“不错!” “太好了!”诸女振臂齐身高呼,即便是连一贯文静的朱盼盼和淡漠的唐思、若蝶也不例外。 “恭喜元帅!”无忧军众人均是大喜过望,纷纷落马拜倒,欢声雷动。三千人一起呐喊,只如山呼海啸,外围的珊州军士兵听见呼声更是双足发软,亦是纷纷拜倒在地,莫敢直视李无忧。 李无忧呛啷一声拔出背上无忧剑,举剑过顶,朗声道:“诸位无忧军兄弟,我军此次进京,可谓险阻重重。但我李无忧在此发誓,无论有任何危险,我都将与大家不离不弃,凡与我无忧军任何一人为敌者,便是与我李无忧为敌,与我四十万无忧军为敌,当者必诛!但朝中有奸妄当道,蒙蔽圣听,此行实是凶险重重,凡不愿随我进京者,现在请领了路费立刻离开,本帅以性命担保绝不为难,也不会看不起你,之后江湖相见,大家依然是好兄弟。好,谁要离开,请站出来?” 军中一片死寂,谁也没有说话,谁都纹丝不动。 “很好!”李无忧还剑入鞘,“今日大家修整一日,明晨兵发京城!” 众人轰然应诺,各自造饭不提。谷风听李无忧言下竟是隐有血溅京城之意,却不知他所说的朝中奸妄是谁,但他圆滑惯了,却也不问,只是大赞特赞了一番李无忧神威盖世下属威猛,掉头却让手下带领珊州军回城,并让人赶忙派出使节将李无忧动向上报朝廷。李无忧也很是热情地敷衍了他一阵,自将他交给王定等人,自己却带着诸女回到帅帐。 久别重逢,众女和李无忧自是有说不完的亲热话。此时十一月中旬,正是隆冬时节,自有手下送上火盆暖壶等属,一时帐中春意融融,众女个个娇颜透红,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李无忧看在眼里,耳畔软语浓浓,鼻中幽香淡淡,与先前石中景象相比不啻仙境。 李无忧细细将进入三生石前后说了,但失节给公孙三娘一事自然大笔掠过,只说是这淫妇轻薄自己想吸取自己功力和精血,自己巧妙周旋,终于用计在糊糊真人帮助下将这娘们正法。至于最后脱困一事,更是不能说出前世以及天外散人之事,只说是三生石乃是上古奇石,不想居然有恢复功力的奇效,自己非但功力尽复,居然还更上层楼。 诸女闻之都是唏嘘不已,听到紧张处,慕容幽兰和叶秋儿更是紧紧搂着李无忧不放,生怕他忽然消失一般,其余诸女或害羞矜持或感情内敛,却也不离他三尺,关切溢于言表。李无忧于众美环拥之下,只觉恍如隔世,也是柔声安慰,一时极尽缠绵,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当夜诸女在寒山碧带头起哄下,依旧睡到了他隔壁帐篷,谁也不肯和他大被同眠。对此李无忧是恨得牙痒痒。眼见一群活色活香的绝世美女在眼前,却是亲得抱得偏偏睡不得,这种感觉比之不能触摸更加让人郁闷。 但自当日寒山碧这妮子到来之后,因其火辣的作风和出色的外交手段,众女竟自然地为这妖女马首是瞻,当她提出婚前不可越雷池半步之议,诸女虽对李无忧情深一往,竟也都是一致赞同,连早和李无忧有过肌肤之亲的叶秋儿也因怕将来被众女孤立,不敢陪他荒唐。唯有唐思说要保护他,与他隔床而睡,却也是朵带刺玫瑰,万万采不得的。李无忧对此怒火是上了九重天了,却因之前功力受限不能用强,只能无可奈何。 此时他虽然功力已然远超任何一女,却也心知自己若当真用强留住诸女,诸女表面不说,心头难免会看他不起,是以他也只当一切如旧,只是暗自发狠,甚至连唐思也遣去和诸女一起了。军中人人以为元帅大人六妻在旁却不犯秋毫,当真是君子人物将士楷模,对其敬服更增,却不知李元帅是哑巴吃黄练有苦难言,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夜至三更,李无忧孤枕难眠,披衣坐起,出帐绕营散心,有守夜士兵见了便要呼叫敬礼,李无忧挥手制止,示意他们继续巡逻,不要声张。 李无忧独自一人出了营帐。此时已是冬日,草原上马草已然枯败,早被收割一空,寒星冷月下,极目望去,整个苍澜平原不见尽头,空旷而寂寞。李无忧想起诸女和众士兵就是在这里对着一块石头坚守了两月之久,全是为了等自己,心头顿时不禁一阵感动。曾几何时,李无忧早已不是一个人了,自己的肩上平白压了那么多的责任。在恢复前世的记忆之后,庄梦蝶的记忆占据了他的心灵,前世和今生纠缠在一起,固然让他得到了更多的宝贵记忆,但也多出了很多感情和沉重,大大地改变了他的气质,短时间内这个影响还会继续升级,他要是不觉得心情烦躁才是怪事。 “出来吧!”他忽然轻轻叫了一声。身后现出无数条淡淡倩影,随即渐渐变浓,最后在他身前汇聚成一条。月光下,黄衫人影淡雅如仙。 却是若蝶。 “公子,你的功力真是大进了,连我的千妖解体藏地术也瞒不了你,奴婢以后要想再秘密跟着你怕是再也不能了!”若蝶虽是在笑,眸中却满是惊愕。 “傻丫头!”李无忧笑了笑,招手示意她过来,后者看了看四周,才乖巧地走了过来,被他搂在怀里。 “原来以前你经常暗地里跟着保护我,枉我自诩神功盖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可真是够笨的了!”李无忧轻轻摸着她的脸,又是感动又是感慨。 “公子不必这么说。”若蝶忙安慰道,“若蝶不过是因为痴长了公子几岁,其实任何人要是在公子这个年纪有这样的功力,做梦都该笑醒了。再说如今公子的功力已是远远胜过奴婢,以后再也用不到若蝶保护了!” “呵,那以后就由我保护你吧!”李无忧淡淡地笑,神情中却有着说不出的认真。 “啊!”若蝶轻轻叫了一声,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惊讶。 “对了,以后不要自称奴婢,也不要叫我公子,和小兰她们一样,叫我相公或者老公都行!好不?” “公子,奴婢不敢!”若蝶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敢?是不愿吧!”李无忧淡淡一笑,“在你内心深处,依旧只是把我当作庄梦蝶的替身。怕是连你自己也不是真的相信我就是庄梦蝶转世,或者你也根本不相信有转世这回事吧。” “公子,你……终于还是看出来了!”若蝶轻轻挣开了李无忧的怀抱,星眸灿烂,“不错。当日白石说你是庄梦蝶转世,我便信了。其实过了这千年之久,即便轮回真的有道,我又能去哪里找他?我只知道他前世是倚天剑的传人,而你是千年之后倚天剑的传人,是以我一厢情愿地以为你是他转世。公子,对不起了!”她轻轻朝眼前男子行了一礼。 李无忧幽幽道:“我肯真心待你,你就不肯跟我?” “公子恕罪!千年以来,若蝶心里只有他一人而已!这些日子若蝶虽然是履行对白衣前辈的承诺,但自己也是从公子这里找到了安慰,奴婢这里谢谢公子了!”若蝶再行一礼。 “你要走?” “公子既已揭穿,若蝶怎好再待下去? “你要去哪里?” “天涯海角……去找他。” “我们还会见面吗?” “公子若是有难,若蝶远在万里之外,亦当为公子赴难。但以公子今时今日的功力,今时今日的势力,天下能令公子陷入危难的人怕已不多了!也许这一生……”若蝶没有再说下去,但李无忧已经明白这丫头是坚持不会再见自己了,不禁哈哈大笑。 若蝶愕然地望着他,茫然不解。 李无忧轻轻吟道:“朱颜渺渺,白云苍苍,俏人儿,已改昔时模样。谁还记,当时为谁痛哭,为谁欢笑,看光阴凋尽旧诗行!谁人玉台高阁,谁人极乐天堂,凝眸处,烟波斜阳……”语声至此顿住。 若蝶不由自主续道:“莫问卿卿去处,挽一蓬青丝,且去那世外垂钓,哪管那角徵宫商?”语罢却是满脸泪光,“公子,你……你……” 李无忧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蝶儿,纵千万人,我们生死同归!” “啊!”若蝶惊呼出声。 李无忧又道:“蝶儿,直到此刻,我才知能日日看着落霞秋水也是人生一大乐事,自今日开始,我再不理那狗屁的江湖,就这样陪你一辈子好不?” “好啊!”若蝶轻轻说罢,却已是泪流满面,一头扑进李无忧怀里。 李无忧说前一句,却正是千年前庄梦蝶与若蝶于天柱峰大战三千高手时所说,而后一句则是繁花过尽,二人前往北溟前所说。若蝶乍闻之下,如何能不惊不喜不悲不泣? 千年的相思得偿,泪水是不是可以淹没整个苍澜? 谁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忽然一把推开眼前人,嗔道:“你这坏蛋!你既已恢复记忆,为何偏来作弄人家?” 李无忧叹了口气,道:“倒也不是捉弄你。只不过,前世太过沉重,能不记得,我还是不想记得的好。如果你肯随李无忧,那我这一辈子也不会泄漏我前世的秘密的。 第255章 只是没有料到,千年的岁月,原来依旧不能磨灭往昔的记忆。” “嘻嘻,其实你刚才若再有诚意地恳求两声,说不定我已经答应李无忧了呢!”若蝶笑了起来。 “好啊,臭丫头,居然敢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李无忧佯怒,作势去抓若蝶胸部,后者夸张怪叫,躲闪不迭。但李无忧此时既已恢复前世巅峰时的功力,若蝶自是不及,再加上她是假意躲闪,不几下李无忧便将她复又抓到怀里。 二人隔了千年再次相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只不过若蝶一直在天地烘炉中坐井观天,日子单调,也没什么可说的,而李无忧虽然到今生也只转世了一次,但他这短短不足二十年时光却是风起云涌,说不出的波澜诡谲,李无忧此时也不再瞒她,将自己一切细细说了,若蝶虽然淡泊惯了,此时却也听得津津有味,因李无忧所喜而喜因李无忧所悲而悲,一直说到自己被公孙三娘所抓,之后丑事也并不隐瞒,细细说了,二人虽在千年前已是夫妻,若蝶闻之依然是脸上多了两抹娇羞。李无忧看在眼里,暗觉好笑,却也不说破,只是继续向下说,直说到天外散人现身,自己借助三生石力量回到前世,看到当日在舍利海所发生的一切,最后借助逍遥珠的力量恢复前世功力和记忆。 若蝶听罢叹息不已,道:“当日我只道我死后大鹏神必然会将须弥丹给你,却料不到你也是这样……好在转世之说原来并非虚妄,否则,相公,你怎么对得起我?” “傻丫头,你若死了,我一个人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答应我,以后别再做这样的傻事,知道了吗?” 若蝶正要说话,李无忧忽地脸色一变,道:“有高手来了!” 若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却露出又是佩服又是骄傲神色,笑道:“相公,过了一千年,你的本事居然还在我之上!我这一千年可算是白修炼了!” 李无忧笑道:“傻丫头,难道你忘了我们夫妻同体么,你我功力消长息息相关,你功力增长了,我自然也就增长了!” 若蝶恍然:“我就说我修炼了这么久怎么连糊糊那个老头都打不过,原来是你将功力给我窃走了啊,快还给我!” “不是这样的!”李无忧几乎没有晕倒。 “逗你玩的,干嘛那么紧张啊?”若蝶轻轻摸摸他脸,咯咯笑了起来。 李无忧愣了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过了千年的淡漠之后,见到庄梦蝶复生,若蝶终于开始打开她的心结,慢慢恢复她往日的性子。但他随即想到另一个问题,不禁大叫头疼:小兰和秋儿这两个淘气少女已够人头疼了,寒山碧更是行事妖气十足,如果若蝶再恢复当日纵横天下的幻蝶妖姬的性子,老子以后岂非永无宁日? 正自头疼,两道人影已如鬼魅般由远而今,掠到二人身前。其中一人才一落地,立时朝李无忧扑了过来,一边还大笑道:“哈哈,臭小子,老哥哥没有骗你吧?你果然恢复功力从三生石内出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少靠近我!”李无忧身体如游鱼般一转,手掌一扬,内劲透出,指不沾衣地将来人推开,“你奶奶个熊,过了两个多月还是没洗澡吧?口水鼻涕地搞得满身都是!老糊糊,你真他妈的无药可救了!” 来者正是糊糊真人。与他同来的还有一背负一条巨大布袋的胖大老和尚。这和尚本就生得极高,偏又胖大异常,看起来简直如同一座小山,更让人郁闷的是这和尚一身僧袍竟也是几十年没换过一般,破破烂烂,发白的底色上到处都布满脏兮兮的黄绿色,一看就是积攒多年的油腻。 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蝶和李无忧都是看得皱眉,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 糊糊真人闻了闻衣袖,愤愤道:“也不是很臭啊!也就三十年没洗澡,二十年没换内裤而已,能有多臭?李小子,你他妈不能人格歧视啊!” “错!我这是种族歧视!”李无忧不为他怒气所动,“老子生平最讨厌你们这些假装洒脱不羁不拘小节其实是为懒惰邋遢找借口还偏偏自诩高人的恶心人士!” “靠!敢这么说我三哥,臭小子你讨打啊!”与糊糊真人同来那胖大和尚蓦然大喝,声如洪钟,向前一步跨出,地动山摇。 第八十八章重返京城 “错!我不仅仅是说他,还说你呢老和尚!妈的,你嗓门大到天桥说书或者到捉月楼当陪床叫春的去啊,力气大没地方使,上山开矿下海抓龟帮人抬轿子什么不可以做?非要在这又吼又跺地的?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我说三道四,真是不知所谓!”李无忧摆摆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老和尚本是气势汹汹,李无忧话一说完,他却立时愣住,转头问糊糊真人道:“三哥,他是再夸我吗?” “扑通!”李无忧三人同时跌倒。 “笨笨!”糊糊真人郁闷之极,狠狠跳起来敲了敲和尚的大光头,“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呢,他刚才的话,翻译成你们佛门用语就是:如来是狗屎(奇书网isuu.)!” “啊!”和尚大吼,提起海碗大小的拳头,猛地朝李无忧冲了过来,人未至,扑面的劲风已至,直刮得李无忧和若蝶脸颊生疼,心道这厮好深厚的内力。身后,糊糊真人朝二人挤眉弄眼,一脸得意。 “相公……”若蝶叫,李无忧摆摆手,后者点头退开。 一丈,老和尚气势汹汹,李无忧气定神闲,不为所动。 七尺,老和尚杀气腾腾,李无忧依旧气定神闲,但却已气走全身,全身每一寸肌肤都随时可以出击。 五尺,两人虽然尽力收敛自己的功力,但气场还是有了轻微的相撞,空气中已然有微小的火花,李无忧的两只手都已然用无形元气结了个隐印。 “大师佛门高人,请受小僧一拜!”老和尚猛地匍匐在地,李无忧手印射出的烈火顿时落空,猛地射向丈外的糊糊真人,后者猝不及防,长长的白胡子立时被点燃,空气中顿时弥漫出猪头被烧焦的味道和猪叫,但没人甩他…… 李无忧几乎没被老和尚庞大的身躯压倒,还好闪得快,当即一面暗自凝气护身思索江湖中到底有什么法术是五体投地才能施展的,一面尽量缓和语气道:“和尚何事行此五体投地大礼?” 老和尚抬起头,脸上每一寸皱纹都写着虔诚:“如来是狗屎,多么精辟地论断!施主这句话真是太有禅意了。须知众生皆平等,万物皆是佛,如来佛祖和狗屎完全没有区别!呜呜呜,大师你简直是贫僧的偶像,恳请大师点化!” 众人彻底傻了。这老和尚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居然是因为那句话…… 李无忧暗自戒备不敢放松,表面却合十作高僧状,微笑道:“须知青青翠竹,皆是般若;郁郁黄花,无非菩提。岂止如来是狗屎?你只要也将老糊糊也当作狗屎,将自己也当作一堆狗屎,时刻想着你和他都是狗屎,那么你自然就……” “大师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和尚大喜,“难怪三哥死缠烂打也要贫僧来救你!不,是让贫僧来接受您的点化!” 李无忧彻底无语,扫了一眼他身后的糊糊真人,眼见后者已然控制住了三昧真火的蔓延,不禁大是佩服,却也无暇理会这两个家伙,当即淡淡道:“好了,大师我还有要事要办,你去帮你三哥将火扑灭再来找我吧!”说时身形一闪,已到了若蝶身边,再一闪,已跨出五丈之外,身后兀自传来老和尚洪钟一般的回应:“多谢大师点化,多谢大师点化!请记得贫僧法号是笨笨大师,您千万别忘……” 次日凌晨,天蒙蒙亮时候,李无忧还在与周公下棋,便被慕容幽兰和叶秋儿从床上架了起来,说是大军已整装待发。李无忧暗暗后悔昨晚在帐篷周围施放的结界等级太低让这两个精力过剩的丫头闯了进来,却也不说,只得强撑着眼皮起了床。 二女刚刚伺候他洗漱完毕,两人条人影便闯了进来,却是满身都是焦痕的糊糊真人和笨笨大师。 二人尚未说话,李无忧摆手皱眉道:“想跟着我没问题,不过麻烦两位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先,否则一切免谈!”见二人面露难色,李无忧冷冷道:“去不去随便你,不过错过这次机会我可再不等了!” 二人连声应是,屁颠屁颠去了。 慕容幽兰不解道:“老公,我听若蝶姐姐说,糊糊前辈的本事只怕还在她之上,昨晚来的这笨笨和尚估计也差不多,为何先前一路行来糊糊前辈好像很拽对你的要求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怎么这次回来后这两人这么听你的话了?” 李无忧道:“这些所谓世外高人,都有怪脾气,你越对他好越是毕恭毕敬,他越是嚣张,你要骂他不给他好脸色,他反而当你是爷爷,求你还来不及。唉,人啊,就是这么贱,越是有本事的人就越贱!” 慕容幽兰若有所思,叶秋儿却是恍然大悟:“难怪你对我和小兰总是爱理不理,对碧姐姐则是有求必应,原来是我们对你太好了啊!” 李无忧无语。二女大笑。 三人正闹成一团,忽有秦凤雏领着谷风来到。李无忧点点头,示意二女和秦凤雏一起出去了,这才笑道:“这一大早地,总督大人不搂着小妾翻云覆雨,反来找我,莫不是年纪大了那方面需要小王效劳吗?” “嘿!王爷真会说笑!”谷风尴尬一笑,但他素知李无忧玩笑惯了,也不以为意,沉吟片刻,又道:“王爷,有句话下官憋在心里很久了,是不吐不快!” 第256章 李无忧见他神色凝重,微微诧异,沉声道:“请讲。” “如此请恕下官放肆!”谷风行了个礼,又道,“王爷,下官交浅言深地说一句,这京城,王爷还是不要去的好。因为这极有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哦?何以见得呢?”李无忧微笑。 “耿太师一直想置您于死地这您是知道的,而你杀了靖王殿下,当然这只是传言,但殿下的亲娘皇后娘娘可不这么认为,那张通缉令其实是她逼着皇上下地!” “这点我已知道!”李无忧点点头。唐思和秦凤雏昨天晚上都分别向他细细汇报过这两月来所得的重要情报,金风玉露楼能名震天下自非幸至,而凤舞军得到淫贼公会的势力后,经过这两个月的磨合,如今也算是羽翼渐丰了,若这两者连这些情报都探测不到,那可算是废物之极了。 谷风自然不知道李无忧如今的情报能力,当即惊了一惊,但随即却露出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又道:“王爷既然知道这点,那更应该知道如今京城内已是聚兵十万,除了王维将军的三千回京述职的柳州军外,其余便都是新扩充的城守军和禁军,统领百里莫仁和舟落霞一个是靖王旧部一人是皇后侄女。这一年来您百战百胜,风头无两,早遭朝中百官妒忌,而今司马相爷立场不明,皇上又是情绪无常,朝令夕改,一日三变。你就带这么点人进京,不是想死是什么?” “十万人?十万人还能一起上来杀我不成?”李无忧淡淡一笑。 “王爷已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这点下官清楚。但大楚皇宫内可是高手如云。不说别人,王爷对宋子瞻有把握吗?另外国师的立场也是奇怪得很,如今兰小姐虽然在你身边,但他此前可是反复无常,而此次更云游了这么久没回京,元帅不觉得奇怪吗?若是这两人一起对付您,您能有几成生还把握?众位夫人又有几成?如果所有的反对势力加在一起,无忧军三千精锐又还能剩下几人?” 李无忧像是第一次认识谷风一般打量了他良久,才笑道:“谷总督原来是深藏不露,李某差点走眼了。但不知总督大人认为我该怎么做?” “不如反了!”谷风淡淡道。 李无忧脸色顿时铁青,拍案而起,一指罩定谷风,冷喝道:“谷总督,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本王立刻将你毙于掌下?” 谷风不为所动,大笑道:“王爷要杀在下,却不是现在!” 李无忧看了他一眼,忽然坐了下来,道:“好!谷总督,你果然有胆有识,李无忧先前多多得罪了。不过呢,皇上待我恩重如山,本王当粉身以报,这谋反一事,以后提也休提。朝中虽有奸妄当道,本王此次回京便是要铲除他们。虽然此行风险极大,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倾之?任他龙潭虎穴,我也是要闯一闯地。若是小王能侥幸成功,他日还望总督大人能与我齐心协力,共同报效国家。”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且是滴水不漏,没有任何把柄留下。但谷风却已知道李无忧的心意,当即淡淡笑了一笑,话锋一转抹了过去。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谷风起身要告辞。李无忧笑道:“这么着急?要不一起用过早餐再走?”谷风大有深意地一笑:“下官再不知趣,也不敢打扰王爷和诸位夫人而自遭雷打吧?这样欢愉时光,不知还有多少啊!唉!”语罢再不看李无忧脸色,甩袖扬长而去。 用过早饭,李无忧当即令全军拔营,绕过珊州,日夜兼程赶往航州。但此处离航州还有十余日路程,并非朝夕可至,李无忧每日无事便和诸女逗乐,一面替他们打通经脉,传授她们一些适宜他们练习的武术。他前世已是一代宗师,天下第一高手,再加上今世所学,去芜存精之后,任何一招一式都是千锤百炼的精华,诸女都是受益无穷。 其中以慕容幽兰、叶秋儿和唐思三女进步最快,慕容幽兰本就是小仙级的法师,因其天真无邪,心无杂质,法力修为反而比刻意修持的人更快,而李无忧对她又是偏爱最多,几乎已将她全身灵脉打通,当真是一日千里,已然距离大仙不远。叶秋儿本就精通玄宗法术,最擅长的是阵法医卜之道,李无忧将庄梦蝶记忆中的上古阵法大伏羲八卦阵传给她后,她也迅快掌握了其中大致诀窍。至于唐思,本就是刺客出身,武术双修,李无忧也独辟蹊径,除将心有千千结心法传她之外,尚传了一门前世所创的至阴内功淡香疏影。 若蝶、朱盼盼和寒山碧三人的修为本已极高,得李无忧指点之后,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了一步。若蝶千年修持,又是李无忧前世恋人,所得指点最多,此时封印解除,功力为诸女之冠,吸星大法配合不属五行之内的三千情丝,堪称妖术之尊。 朱盼盼本身武功只是江湖一流高手,但在北溟死而复生,却是得到了上古神器苍引之助,虽然还没完全学会其使用之法,但实力却也已强得变态,以文九渊之能当日也败在她手上,并持之牵制住了吹羽所化的魔龙救了李无忧一命。李无忧心中对她一直歉疚甚多,便不遗余力地指点她内力修为,渐渐将苍引神力化为本身内力,臻至奇与正合的境界,与苍引完全融合已是指日可待。 至于寒山碧,本身就是武术双修,武学修为上更已达到圣人级,法术修为在李无忧的指点下,已接近大仙级,只差一点突破了。李无忧将得自公孙三娘的真灵兵刃风华刀给她,并将厉笑天的杀天九刀改良后传给了她,其实力也是突飞猛进。 但要真地分出三女谁更高明些,却也较难。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三人都已是江湖中的绝顶高手,遇上宋子瞻和古长天也有一拼之力。 至于融合了前世功力和记忆的李无忧自己究竟是达到了什么境界,这一点就比较难说了。因为光一看到他认真时候所发出来的凛然气势,众女都已不敢真地和他动手了,而敢与李无忧交手的糊糊真人和笨笨大师两位虽然三天两头地找他打架,但从三人联手所布的结界中走出来的两人却是对比武的结果绝口不提,被众女逼得急了,糊糊真人怒道:“一帮小丫头,问什么问?要知道比武切磋旨在研究提高,增强友谊,你们这样总是在意胜负这种细末枝叶,如何能够成为绝世高手?”见众女掩嘴窃笑,笨笨大师语重心长道:“各位女施主啊,胜负乃魔障,你们不要如此执着啊。你看三哥,次次被李施主打得满地找牙,还是视胜负如浮云,满带微笑地面对生活……”对此,众女自然以为李无忧大胜,竟已达到可打倒这两位奇人的境界,但向李无忧求证时,后者却淡淡一笑:“别听那两个老家伙的,他们都没尽全力!”是以除开若蝶,众女依然不知李无忧究竟是何等实力,只是如慕容幽兰一般知道“我老公很厉害,很厉害!” 一路之上,除开分析秦凤雏和唐思汇报的情报外,李无忧每日除开与诸女快活之外,便是去找玉蝴蝶、朱富和唐鬼三人赌钱喝酒,将军中如练兵等一切事宜都托付给王定处理。 王定受到重用之余,心头却总觉得隐隐有种不安,这日终于找到了李无忧的帅帐。李无忧笑了笑,道:“王将军,你终于发现了。怎么说呢,你的军事才华我非常欣赏,但我知道你是军神门下故旧,为人用兵都方方正正,一脑子的忠君爱国,对皇上是忠心异常。唉!你这一点,是我最欣赏,但也最怕!” 王定了然道:“属下明白。此次进京,元帅其实凶险重重,而最坏的结局是可能会与陛下兵戎相见,到时属下的立场很可能会影响到这三千人能否保护你全身而退。但属下不安的正是这点,元帅为何不选别人统兵,偏要选末将,还将一切兵事都托付给我?” 李无忧看了王定一眼,后者顿时有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他才又慢慢道:“王将军,你肯说出这番话来,不枉本帅对你一番器重。那好,如果我真的与皇上兵戎相见,造反了,将军将何以自处?” 王定沉吟良久,最后终于道:“末将会支持元帅到底!” 李无忧点点头:“别人如此说本帅会以为他是摇摆不定或者为求活命而口是心非,但王将军这样说,本帅信了。决定已下,你可心安了?” 王定摇摇头,道:“末将正因为有了如此决定,才觉得难以心安,请元帅指教!” 李无忧大笑:“军神有没有教过你,忠君和爱国,哪个为重?爱国与爱民,又是哪个更重?” “古圣人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自然是爱国终于忠君,爱民终于爱国。” “这就对了!其实你内心深处非常明白,比起春秋已老的皇上和他剩下的几个不成器的皇子,手握四十多万雄兵占据三州的李无忧更有保卫楚国的力量,也更有可能结束大荒乱世。只不过你一直不愿意直面这个现实,我此次选你出征,就是希望你能真的看清这件事……我不想让一代名将因我而折。” “元帅……”王定感动得泣不成声。 李无忧悠悠道:“无忧军之所以能战无不胜,不是因为李无忧一个人如何厉害,靠的是大家上下一心。此次京城之行,军师和寒先生都劝我不要去,干脆竖起义旗好了,但我却知时机还不成熟啊。陛下待我可谓宽厚,真要直接叛他,我于心不忍,这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此次进京其实是危机与机遇并存,我总觉得航州城里有人在等我……” “哪家的姑娘啊?”王定问。 “滚!”李无忧一脚将这厮踹了出去,“看来得将朱富调回我身边来了,才几天连王定都被搞得油嘴滑舌了!” 第257章 此后一路再无事,只是慕容幽兰越近航州话越少,渐渐失去往日活跃,李无忧只道她旅途疲累,除爱怜更甚,也不以为意。 到十二月初一下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离航州已近在咫尺。此时已值隆冬,早先就寒风瑟瑟,到此时更是开始天空飘起了雪花。那雪越下越大,到得黄昏时候,众人离航州城十里的时候,更是纷纷扬扬,如碎诛玉屑一般,将整个天地包了个银装素裹,遮住了其余的颜色。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秦凤雏的探马很快带回消息,说楚问率领文武百官及若干百姓在航州城外五里处列队相迎。 如此萧瑟寒风,漫天飞雪里,堂堂一国之主亲率百官五里相迎,可说是极大的荣宠了,众人很是振奋,欢呼雀跃,但李无忧却对此很有些不满:“才五里?怎么不是十里、百里?难道是这厮老寒腿又加重了走不动路?” 众将士闻言顿时都是冷汗淋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亏了元帅才敢说,要是这里的人稍有一人对他忠心不够上告上去,可绝对是条抄家灭族的死罪。 但当秦凤雏轻轻咳嗽一声提醒他的时候,李无忧元帅却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是问了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哎呀,各位兄弟,大家赶了这么久的路,是不是都有些累了?” 众人茫然不解,但还是实话实说,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昨晚到今天更是昼夜兼程,不累才怪了。 李无忧脸上露出理解神情,笑眯眯道:“那好,全军听令,就地休息两个时辰!” “什么?”众人大惊。 “看大家的样子,两个时辰似乎不够啊?那就三个时辰吧!”李无忧再笑。 皇上就在航州城外等候,元帅却要我们就地休息三个时辰……众人头皮发麻,但军令如山,没有人敢说什么,生怕三个时辰会变成三十个时辰,当即就地停下,煮上酒,烤上肉,专心休息。 对此秦凤雏是淡淡一皱眉,却没有说什么,按李无忧说的派出了通信兵。但王定却是忧心忡忡,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了,见李无忧一面自与众活宝(玉蝴蝶、朱富、唐鬼、糊糊和笨笨)开心地赌钱喝酒,一面却和众女赏雪吟梅,左右逢源好不快活,当即劝道:“元帅,这个,让皇上他们在那边干等着,我们在这边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会不太好?”李无忧勃然大怒,“如今大雪封路,泥泞难通,正是展示吾皇爱惜士卒,为后世留一段千古佳话的时候,我们身为臣子,怎么可以不将这个机会发扬光大?你们说是不是?” “是!”众人轰然大笑。 “是个屁啊!”李无忧看了看天色,忽然骂了一句。 众人茫然之际,却见刚刚还满脸怒色的元帅脸上却露出了说不尽的杀气,大声道:“无忧军将士听令!” “到!”场中除开六女之外,无论是正在做什么事的人都立刻放下手中东西,唰地一声齐齐站起,身体挺得笔直。 “有件事,要你们去办一办……”李无忧望着前方的山头,不紧不慢地说道。 大雪纷纷扬扬,全无半点要停的意思。楚问坐在大雪之中,有御辇上的大伞遮住了雪,身上又披着雪雕毛皮大衣,还不觉得如何,但满朝文武却没有这个福气了。身后百姓无数,他们可不敢像楚问一样要求手下加衣服架火炭什么的,除了一些武将有真灵气护体外,文官们人人冻得脸色发青,狂抖不已,心头几乎没将慢得像乌龟爬地李无忧骂得狗血淋头,面上却还得挂上微笑保持风度。 正自不耐,忽见远方一个黑点晃动,却是李无忧派出的通信兵到了,但没有骑马,是施展轻功跑过来的。 “启禀皇上,我军行至落月山下,忽遭遇山崩,道路堵塞,李元帅请陛下多等一下!” “什么?李无忧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叫陛下等他?”司马青衫抢在耿云天之前大叫了起来,怒气几乎没将一张老脸给涨成猪肝色,“此为大不敬之罪!此人居功自傲,大大地不将陛下放在眼里,臣请陛下立刻下旨将李无忧斩杀,诛他九族!”说完他低声对身旁耿云天道:“太师还有什么要补充地吗?”耿云天淡淡看了他一眼,笑道:“话都被丞相大人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地?” “诛九族我看就不必了吧!最好将他六位夫人都留下,给你当小妾好不好?”楚问一本正经道。 “皇恩浩荡!臣粉身碎骨难报!”司马青衫大喜。 “去你妈妈的吧!”楚问笑了起来,“这大雪封路,山崩再正常不过了。无忧想念朕,希望早点见到朕才让朕在此等候,乃是大大地忠君爱国,怎么能说是大不敬呢?谁要再乱说话,当斩不饶!” 楚问当即吩咐通信兵回去,说让李无忧好生清理道路,朕在此慢慢等他,众百姓欢声雷动,可以想见李无忧在民间声望果然是极高。司马青衫诚惶诚恐退下,一边的耿云天不痛不痒地笑道:“京中早有流言说丞相大人和李元帅互相勾结,有朋比之嫌,如今观之,方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司马青衫笑嘻嘻道:“早听说耿太师有断袖之癖,追求李元帅不成,因爱生恨,恨屋及乌之下,看不惯一切与李无忧相善之人,如今观之,方知爱情让人盲目,果是名言!” “你……”耿云天大怒,却发现楚问目光射来,忙自住了口。 但过了半个时辰,夜色已晚,护驾的御林军已然燃起了灯火,大雪未停,在灯火映照下,美丽而朦胧。李无忧的人影也依然见不到,倒是无忧军信使再次到来回报:“启禀陛下,山崩发生太过突然砸伤了三百多名士兵,元帅说要可能还要多料理一下,请陛下……”说到这里,那信使已满脸冷汗。 “哼!区区几名士兵受伤,就该让陛下在此久等?李元帅真是太不知所谓!臣请陛下治他死罪!”这次是耿云天抢了先。 “请治李无忧死罪!”百官跪下一大片。其余的人都拿目光瞥司马青衫,后者视如不见,不动声色。 楚问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但他还是笑道:“李元帅爱兵如子,也是替朕宣扬朝廷的仁德,好,朕再等他!”司仪将话传了出去,百姓们更是兴奋,李元帅如此爱兵,陛下如此仁慈,大楚中兴不远,而这些人大多是平民,水里来火里去,辛劳惯了,这点小雪小寒什么的还真没放在眼里。 半个时辰之后,信使再回来时头发上已经满是冰条,也不知是不是汗太冷的缘故:“启禀陛下,元帅因救治伤员,大腿抽筋,要……要……要再休息一下……” 楚问喝了口已经快结冰的浓茶,冷哼道:“李爱卿一心为国,真是难得!准奏!” “陛下,呜呜呜,您身体要紧啊!李无忧大逆不道,快快斩了!呜呜,咱们回城吧!”耿云天跪下,重重磕头,纱帽掉地,起身时已哭得满脸鼻涕,头发胡子粘到了一块。 “斩了李无忧!”司马青衫夸张地振臂高呼。 于是满朝文武高呼,哭声震天。众百姓面面相觑。 “谁也不许多言!”楚问怒喝。众臣立即噤若寒蝉。楚问挥挥手,信使如梦大赦,快步去了。楚问又喝了口茶,蓦然大叫:“来人,添炭!” “没炭了!”一旁的朱太监小声回道。 “没了?”楚问愣了一愣,忽然觉得身体一阵发抖,摆摆手示意太监下去,嘴里小声嘟囔:“靠!不早说……” 再过半个时辰,信使再次回来:“启禀陛下,元帅说,说……说他牙疼,要吃了火锅才回来,请皇上和诸位大人先回城,明明明日他再再来请请罪……” 全场哗然。这次连百姓们都忍不下去了,纷纷要求杀了李无忧,以儆效尤,满朝文武哭得个个跟泪人一般,呼天抢地,只差没有拔刀自刎以谏了,但鼻涕横甩,披头散发,掷冠在地是再也免不了的了。 楚问脸色铁青,却还是摆摆手:“好,准奏!” 信使逃命一般去了。 但当信使再次回来的时候,带来的消息却让人更加郁闷。 “陛下,李元帅说他大拇指受伤,需要接受美女按摩一个时辰……”“元帅说他腿毛开茬,需要治病三个时辰……”“元帅说他那匹坐骑忽然发情,需要找母马解决,大概要……要三十个时辰后才能赶到……” 楚问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当即拍椅而起,怒道:“李无忧欺朕太甚,来人啊……”“陛下且慢!”一人猛地大叫,却是李无忧派来的信使。 “大胆!你竟敢阻拦朕?”楚问大怒,拔出佩剑。 那人不动声色,不卑不亢道:“小将不敢!不过若是陛下不肯再多等片刻,怕陛下会枉杀忠臣,悔恨一生!” “哦?”楚问皱了皱眉头,却收起了怒气,冷冷道,“李无忧究竟去了哪里?为何现在还不来见朕?” “元帅非是不想来,而是不能来!”那信使不慌不忙道,“若是陛下有兴趣,不妨再等一下,有好戏看。” “有好戏看?好!那朕就先等等!”楚问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朕倒要看看,李无忧能给朕什么交代!” 那信使淡淡一笑,退到了一旁。 司马青衫轻轻抓了下耿云天的衣襟,低声道:“喂!老耿,我有个不好的预感!” “什么预感?”耿云天眉也没抬。 “李无忧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宁愿得罪这么多人也迟迟不肯前来见驾,你别告诉我不是你在他回来的路上做了手脚!” “老司马,我警告你别血口喷人!” 第258章 耿云天猛然抬头,扬了扬眉。 “嘿嘿,我不过随便说说,你那么激动干吗?”司马青衫忙摆手,“不过话说回来,老耿啊,你对李无忧那几个美人有没有想法?要不大家一起合作将这家伙干掉,六个美女咱哥俩二一添作五,一人三个,你看怎样?” 耿云天冷冷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却在这时,一名御林军急急跑到了御辇前,奏道:“启奏陛下,李元帅到了!不过,他随行之人却不是先前所报的三千,而是多出了三万。黑夜里看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舟统领请示陛下是否放他们过来?” “什么?!”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须知此刻御林军护驾者不过一万人,是因为楚问出宫前得到的密报也是李无忧只带了三千人来,即便他要谋反也是足以抵挡,但此刻忽然增了十倍,一旦真的出现变数,可就麻烦了。 众人的眼光一起望向了楚问。大楚帝国的当代帝君扫了众人一眼,最后淡淡一笑:“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无忧还会有异心不成?真是的!”朝那御林军士兵摆摆手,道:“去吧!让舟统领将凯旋归来的将士们给朕接过来。” “陛下三思!”耿云天出列阻道。 “太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起来吧!”楚问抬抬手,淡淡说道。耿云天还想说什么,但触到楚问冷若刀锋的眼光,刹那间全身竟是说不出的寒冷,依稀看见这位曾被称作“龙帝”的楚国帝君年轻时候的影子,再不敢吭一声,退了下去。那御林军士兵当即去了。 过了一阵,隐隐看见前方灯火骤亮,马蹄声如雷传来。众人终于松了口气,等了三个时辰,终于来了。 “哈哈!劳大家久等,无忧真是过意不去!”远远地便听见一人扯着嗓子大叫,却正是平北大元帅无忧王李无忧。 “快快传无忧来见朕!”楚问大喜,忙叫身边的朱太监去叫人。 “停!”远远地听见李无忧大叫,马蹄声顿时停了下来。 过了一阵,御林军闪开一条路,朱太监领着御林军新统领性感的长腿美女舟落霞和金盔铁甲一身戎装的李无忧慢慢走了进来,怪异的是李无忧右臂之下夹了一条彪形大汉。 “哈哈!皇帝陛下,司马丞相、耿太师,陆兄、张兄……各位兄弟,大家别来无恙啊!”李无忧哈哈大笑,将手中大汉朝地上一扔,拱手和诸文武打招呼。众人忙各自微笑着回应他,唯有耿云天大声道:“大胆李无忧,眼见陛下在座,居然不上前参见,却先和朝臣结党,如此轻君慢上,你该当何罪?” 李无忧一脸奇怪地表情问道:“老耿,我派人送给你那十箱金子,十名美女难道没有收到吗?” “什么金子?什么美女?”耿云天怒道。 “大家明白人,你装什么装嘛?”李无忧一脸这厮不爽快的表情,但见耿云天怒火冲天,才又露出愕然神色道:“真的没收到?” “收到个屁!”耿云天没好气道。 “哦!难怪,难怪你一来就和我过不去!这事好办,我一会派人给你补送过来。”李无忧恍然大悟的样子。 耿云天掉头对楚问躬身道:“皇上您看到了,李无忧身为带兵元帅,当众贿赂朝臣,实是罪大恶极,国法难容,请皇上将其凌迟处死,以正朝纲!” 楚问笑笑,摆摆手,轻描淡写道:“无忧和你开玩笑呢,太师你太没幽默感了!退下吧!” 耿云天再不敢多言,退到一旁。 楚问忽然脸色一寒,冷喝道:“李元帅,你让朕和朝廷百官在此空等了三个时辰也就罢了,但你竟让这许多百姓冒着风雪在此等候,实是弥天大罪!你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即便朕想包庇你,怕也是天理难容!你有何话要说?” “陛下圣明!臣之所以来迟,全是因为此人了!”李无忧指着地上那彪形大汉道。 “切!原来是这么个臭男人!”楚问很失望,“朕还以为你是去为朕搜罗美女去了呢……” 众人倒下一片。 “呵呵!这个美女呢,到处都是,以后多的是!但此人可是大大的不同!”李无忧笑了起来,“皇上可知小人这身上为何会沾这么多血?” “咦!你不说朕还没发现你呢,那你这衣上为何沾了如此多的血?”楚问大是疑惑。 “靠!这还用说?一定是处女血啊!李无忧,你这小子太……太没有人性了,居然让我们在这空等,你却跑到城外去采花风流快活……你……你……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一人忽然大叫,却是司马青衫。 第八十九章深宫闻秘 “就是!无忧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楚问也是一脸愤然。 众百姓都是几乎没有昏厥,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臣子。众文武想笑,但碍于司马青衫和李无忧权倾朝野,除开耿云天哼了两声外,竟是谁也没敢出声。 李无忧无奈地摇摇头,心道:“都一帮什么鸟人嘛!”口中却道:“陛下和丞相是误会了!臣其实是去杀人了!” “杀人?”楚问愣了一愣。所有的人都一时反应不过来,唯有司马青衫脸色变了变,而耿云天望着地上那汉子眼神很是复杂。 “是!”李无忧点点头,指着地上那人道,“陛下,此人乃是航州城东五十里的落霞山上的土匪头子刀疤王五,臣未至京城,就听说他的大名了!” “朕怎么没听过?落霞山天子脚下,竟还有匪患?”楚问睁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但见众百姓听到李无忧的话后却是欢声如雷,顿时露出深思神色。 “臣有罪!”文臣中忽有一人出列奏道,却是李无忧亲手提拔的航州副总督黄瞻。李无忧这个航州总督离开京城之后,航州一切事务都是由他主持。 楚问肃然道:“何罪之有?” “回陛下的话。落霞山匪患始于半月之前,匪首王五啸聚三百人于山中,很是恶劣,臣收到消息后,立即带了上千衙役前往剿灭,但不想群匪太过厉害,下官多次都无功而返。此臣之罪也!” “竟有此事?朕为何不知?就算朕近日因身体染病未能早朝,你们也该上折子汇报才是啊?”楚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回陛下的话!臣曾多次上折子请求陛下派城守军或者禁军派兵,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回复。”黄瞻道。 “怎么回事?”楚问望向了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他染病这一段时间,朝中大小事务都是由此二人负责,朝臣上的折子也是先经过二人过目,寻常的事二人就做了主,但一些大事却还是要上报给楚问的。 司马青衫出列道:“臣没有看到折子!也许是太师大人勤于国事,以致上厕所忘带草纸,顺手给擦了屁股也未可知。” 众人闻言大笑,楚问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丞相请不要血口喷人!那折子我也没有看到!”耿云天淡淡道,“说不定是丞相大人比在下勤于国事,上飘香楼也不忘披阅奏折,忘在某位姑娘的香臀之下,也未可知!” 司马青衫风流之名传遍楚国,众文武和百姓闻言都是笑了起来,连楚问也不禁宛尔,而司马青衫自己则是摸摸鼻子,摇头苦笑。李无忧却是暗暗点头,几日不见,耿云天的心机可是深了好多,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形他必然是大怒,现在却可以同样以一个笑话反驳,算是大大有长进,怕也难对付得多了。 笑了一阵,楚问微微皱眉,道:“此事待会回宫再查!但无忧,你为了那随时都可扑灭的区区三百人的匪患,却将朕和这许多百姓扔在这冰天雪地里三个时辰之久,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三百人?”李无忧似乎吃了一惊,“皇上,您难道没听见舟统领的人回报说微臣随行多了三万人吗?” “什么!?”楚问大惊,“你……你不是要告诉朕那三万人都是你抓的俘虏吧?” “回陛下,事实正是如此!臣已验过正身!”回话的冷冰冰声音却是属于与李无忧同来的性感美女舟落霞。 霎时间场中只如滚开的水,刹时沸腾起来。那区区一座落霞山上,竟然隐藏了三万以上的恶匪,并且被李无忧的三千人在三个时辰内全数给剿灭了,还抓了三万的俘虏! 楚问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京师五十里外竟然藏了一支最少有三万多人的来历不明的军队(傻子才会相信这里突然会冒出这么多土匪),无论其目的如何,这件事情,都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皇上!”李无忧忽然跪倒,“臣来航州之前意外得知此事,深知这支六万多人的军队实是京师的心腹大患,若一日不除,京师便一日不能安宁,是以得知皇上和诸位臣工、航州百姓居然出航州十里迎接微臣一行人,顿时大惊,担心陛下和诸位的安全,当即派人四处搜索这支不明来历土匪的动向,果不其然被我在十里之外找到了这群胆敢前来行刺陛下的歹徒,事急从权,又怕此事惊扰了圣驾,是以未敢明言。请皇上恕罪!” 场中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神色。 “哈哈,你救驾有功,又以三千精兵力敌六万匪军,生擒匪首,活捉三万之众的匪军,实在是大大地扬了朝廷军威,大功一件,朕还不知该怎么赏你呢,又怎么会治你的罪?”楚问很快恢复了冷静,开怀大笑。 “为国分忧,臣子本分。只要陛下和太师不追求臣的怠慢之罪便好!”李无忧淡淡地笑。 “不会,不会!没人会怪责你地!呵呵,是吧,太师?” 第259章 楚问掉头问耿云天笑。 “是,是!没有!”耿云天尴尬地笑。 但听一人大哭道:“乱臣误国,乱臣误国啊!” 众人皆是大惊,循声望去,却见文臣中有一人出列跪倒在地,对楚问叩头不止,不过数次,已然弄得满头是雪,额头青仲,却是御史胡潜。 楚问顿时眉头大皱:“胡爱卿,你这是做什么?” 胡潜哭道:“启奏陛下!臣现在参无忧王平北大元帅李无忧!此人看似大忠,实是国贼!明知乱匪就在眼前,居然弃天子而不顾,竟以区区三千之人去迎战六万匪众。侥幸成功也就罢了,若是失败,岂非陷陛下于水深火热?如此也就罢了,明知陛下在此等候,居然屡谴信使戏弄吾皇,辱慢君上!如今竟又以三千之人押解三万匪众至此,一旦生乱,岂非要害得陛下身入巨险?如此种种,陛下当知他此举看是为陛下作想,实是要欺世盗名,目无君上。臣请陛下即刻将此人烹杀,以正国法!” 众人闻之皆是失色,不是窃喜,就是担忧。只因这番罪名罗织,看似牵强,但句句都是大帽子扣下,再加上胡潜声泪俱下披头散发的表演,可说是极有杀伤力。 李无忧却似若无其事地看着眉关越加紧锁的楚问,但不回头,竟是对胡潜却连一个冷眼都欠奉。 楚问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道:“胡爱卿错怪无忧了!事急从权嘛!再说了带兵将领离京五里便可不听王命,此本我大楚开国皇帝的遗诏,御史竟是不知?还不起来,徒惹众百姓笑话吗?” “忠言逆耳!乱臣误国啊!”胡潜依旧大哭不止,却不起来。 “来人,将他给朕拉下去!”楚问已然动怒。 “臣一死不足惜,只要陛下能识别奸妄!”胡潜重重磕了个头,猛地起身朝来抓他的侍卫扑去,脖子正撞到侍卫出鞘的刀上,当场毙命。 “啊!”众臣大惊,百姓也是一片哗然,纷纷后退,刹时人挤人,人人争先,乱成一团。 “陛下!您怎么了?”猪太监忽然叫了起来,众臣忙自朝楚问看去,却见老家伙居然在这个时候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百姓见状更是大惊,争先恐后地朝城内逃窜,但负责防卫的御林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放他们离开?一时间军民冲突不绝。 眼见大乱就在眼前,忽听一人冷冷喝道:“都给我站住,谁也不准乱动!”声音不大,但诸人听在耳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所有的人同时呆住,不敢妄动分毫,场中刹时鸦雀无声,唯见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每个人的头上,化为水,落在地。 那人自是李无忧。这一声断喝已在佛门狮子吼里用上了玄心大法的天心地心之境,顿时让人生出莫可与抗之感。眼见众人已然安静下来,他迅疾自怀里掏出金牌和玉剑,厉声道:“陛下不过旧疾复发,晕了过去,你们吵什么吵?御林军统领舟落霞听令!” 舟落霞看了看耿云天和司马青衫,又看了看那金牌玉剑,终于跪下道:“末将在!” “让百姓有秩序地离去!”[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是!”舟落霞应了,掉头执行。 李无忧点点头,掉头对司马青衫和耿云天道:“丞相、太师,咱们送皇上还宫吧!” 二人对望一眼,齐声道:“得令!” 当下,李无忧令王定率领无忧军和兵部的人押解那三万俘虏去监狱,让朱富带着众女自回他的伯爵府等他,而自己则随着文武群臣送楚问回宫。 大雪依旧,天地一片苍茫,却遮掩不住被誉为航州大荒六京之首的这座古城的长夜风华。虽然早在楚问出城迎接李无忧之后,城守军统领航州提督百里莫仁就宣布全城戒严,而在诸人过了三个时辰没有回来的情形下,气氛更加紧张,但这依旧无法掩盖住航州城在夜色下的美态。大街上虽然戒严,但各高楼里的灯火依旧通明,欢歌笑语不绝,谁也没有紧张。两百多年的京华月色,造就了航州人独有的雍容和优雅。 李无忧站在养心殿外,天眼透过层层宫墙,俯瞰着这座城市,不禁轻轻地摇头。温柔乡从来是英雄冢,谁又知道这些纸醉金迷下面是多少无名尸骨,也许某日自己也会葬身于此也未可知,只不过手握倚天剑的自己如今已是深陷天下气运之中,不平息这个乱世,怕是难以脱身逍遥了。 “元帅、丞相、太师,皇上醒了,召三位过去。”正自沉思间,朱太监从殿里走了出来。 李无忧应了,和司马青衫、耿云天一起走了进去。 楚问果然已经坐了起来,在两个老太监的搀扶下,正自用药,见三人进来,摆摆手,朱太监和那两个太监一起出去,并顺势带上了门。整个大殿里,只剩下了四个人,显得说不出的空空荡荡,但却不知为何跪地磕头的李无忧只觉得空气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之感,灵觉散开,却发现刚才还病歪歪的楚问此刻已然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虎目中精光崭然,脸上不怒自威,哪里还是刚才那个需要人搀扶的有气无力的老者? “三位爱卿起来吧!”楚问挥挥手。三人应声站了起来,司马青衫和耿云天见到楚问的模样终于也觉察出了不对,眼中都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却和李无忧一起大拍了楚问一通马屁,无外乎是皇上果然是真龙天子洪福齐天这么快就恢复了龙威之类的无营养的废话。 楚问摆摆手,示意三人安静下来,轻轻说道:“别再乱拍马屁了,朕有正事和你们说!” “皇上请吩咐,我等三人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耿云天忙道。 “别!赴汤蹈火还可以了,粉身碎骨你老人家自己就行了,别拉上我,我还得留着一条小命给皇上办事呢!皇上您说是吗?”李无忧赶忙撇清。 “皇上,李元帅口出妄言,目无君上,请皇上治罪!”耿云天立刻扣大帽子。 “皇上,耿太师侮蔑朝臣,罪大恶极,请皇上将他凌迟处死!”李无忧自然当仁不让。 “唉!丑就一个字,你们完美地诠释!”司马青衫心情大好,唱起了歌。 “找死啊你!”李无忧和耿云天两个恶棍顿时大怒,老拳相向。 楚问冷喝道:“国家危难之际,你三人身为重臣,居然如此不识大体,在这里吵吵闹闹地成何体统?” “臣知罪!”三人忙拜伏在地。 “起来吧!别演戏了,朕老了,你们早就不将朕放在眼里了!”楚问叹气。 “臣死罪!”三人莫名的背脊一寒。 楚问摆摆手,道:“朕叫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吧!少他妈婆婆妈妈的!”三人这才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 “朕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你们也看见了,刚才竟然当众昏了过去,无忧虽然处置得当,但在民间还是会掀起极大的风浪。唉!”说到这里,楚问重重地叹了口气。三人望着他比外面飞雪尚要白几分的鬓发,苍老的皱纹,一时也都暗自叹了口气,想安慰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英雄暮年,原本是自然之律,但真的看到这样的情形,还是让人不自觉的伤感。 楚问见此道:“你们个个都是朕的心腹重臣,别垂头丧气的,都给朕挺起胸膛来!你们这个样子朕怎么放心将朝政交给你们?” 三人都是愣了一愣,司马青衫道:“陛下,将朝政交给我们三人,这是什么意思?” 楚问道:“朕的病是越来越重了,已渐渐不能再处理国事。朕想立十三皇子皓王为太子,令你三人组成辅国内阁辅佐他,以后这朝中大事你三人商量着办吧!” “陛下三思!”司马青衫皱起了眉,“十三皇子英明睿智,立储之事臣没意见。但让无忧王入主朝政一事臣不敢苟同。臣不是对无忧王本人有什么看法,他少年英雄,见识能力无不胜老臣十倍,只不过近日来这朝中大事由臣和太师处理都已是乱七八糟,这个,陛下也知道无忧王和太师之间素有龌龊,若是让无忧王入主朝政,微臣恐怕局面会更加混乱!” 这倒是实话。让李无忧和耿云天这两个家伙一起主政,这局面不乱才怪了。耿云天忙附和道:“丞相所言有理,此事还请陛下三思!” 李无忧知道这事自己不能表态,不然立刻落下话柄,当即微微踱步,附嘴到司马青衫耳边低声道:“老家伙,算你狠!下次去飘香楼别指望老子让亦雯给你!” “嘿嘿!老子昨天已经将她娶回家去了!”司马青衫低声得意地笑。 “……”李无忧无语,狠狠瞪了这厮一眼,头又偏了回来。 楚问道:“青衫,你说的这事朕已想到!朕正是有鉴于你们二人将朝中事情搞得乱七八糟,这才让无忧加入进来!以后朝中大事就由你三人决定吧,如果有争议不下之事,由你三人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只有当你们三人的意见都不统一时再来找朕!好了,此事明日早朝朕会亲自宣布!丞相、太师,没事你们先退下吧,朕还有些事要和无忧说!” 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互望一眼,都没再说什么,各自告退离去。 偌大个养心殿里终于只剩下了楚问和李无忧两人。楚问也不说话,只是两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李无忧,冰冷的目光,无形却似有质,只将后者看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最后李无忧硬着头皮道:“陛下,你这么赤裸裸地看着人家,人家会害羞地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老人家有那方面的爱好呢!” “去你妈的! 第260章 你爷爷才有那方面的爱好!”楚问笑骂道。 “是,是,臣说错了,是俺爷爷才有!陛下嫔妃三千,自然没有!”李无忧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空气中那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气氛却也因此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问叹了口气,道:“无忧,你对落霞山一事有何看法?” 李无忧道:“陛下,此事究竟如何,你心中怕早已有数,又何必让臣再说一次?” 楚问怔了怔,道:“你这是怀疑朕了?”见李无忧不语,楚问又叹了口气,道:“无忧,这次你做得不错,非但退了三国联军,还搞得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居然打到云州去了!唉,这本是两百年来前所未有的胜利,可惜朕听信谗言,让靖王来代你,导致功败垂成,此朕之过也!这也难怪你会怀疑朕。” “臣惶恐!”李无忧忙躬身行礼,“陛下千万莫要如此说,都是微臣居功自大,不懂从权,这才导致秦州事件和太子的死!请陛下降罪!” “降罪?降罪有个屁用?”楚问忽然大怒,重重一拍御案,站了起来,“降罪能换回朕的皇儿吗?朕恨不得将你凌迟万刀,但那样能让吾儿复活吗?” 李无忧陡然直觉到自己已被自楚问身上发出的一种阴寒之极的强横真气锁定,如若楚问出招,以自己今时的修为居然也是只能接招而不能逃避,一时真是又惊又恐——楚问居然深藏不露,功力竟是达到了宋子瞻和古长天那一级别! 问题是,他凭什么? 但这个问题李无忧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他深深吸了口气,直视楚问道:“陛下不必恐吓微臣。臣自问问心无愧!其实当日秦州事件之前,臣其实早就想过要在攻下云州城后,便学苏慕白前辈一般挂冠远去。靖王来接收臣的兵马,臣虽然觉得遗憾,但也并无半丝抗拒之意。只不过陛下,若非你气度不够,坚持要微臣的性命,靖王殿下又怎么会丧命?” 楚问愣了愣,显然是想不到李无忧在他压力下居然还能有条不紊地说话,态度还如此的强硬,但他终究是绝代枭雄,当即冷冷哼了一声,自御案后走了出来,指着李无忧怒声道:“你这个蠢材!朕要想要你的命,你能活到现在?” 李无忧轻轻偏过一旁,仿佛怀疑楚问这随手一点也是暗含无形劲气,不见喜怒道:“陛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之前你对我一直很好,这点无忧心中有数。但靖王的才具你我都清楚得很,若无你背后撑腰,你认为光凭牧先生的支持,他敢向我出手?鸟尽弓藏,自古已然,陛下做得出,难道还怕承认?” “岂有此理!”楚问怒极,“你以为朕要杀你比碾死一只蚂蚁会难多少?朕要杀你,会暗自派宋子瞻来救你?朕要杀你,朕会下旨强硬地要国师改变主意将爱女许配给你?朕要杀你,你杀了朕的爱子朕会赦免你的罪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到航州来?” “派宋子瞻保护我?”李无忧冷笑起来,“陛下真以为李无忧是三岁孩童吗?” “那你以为是什么?”楚问愣了愣。 “其实我们所有的人都中了你的计!你怕杀了我落下个鸟尽弓藏的恶名,所以将一切交给了靖王去做。你算定我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功劳,必然会和靖王产生冲突,到时候必然是我胜出,并且必然不会杀死靖王,于是你又派来了宋子瞻,并让他帮助我让我在众目睽睽下杀了靖王,让我背上弑主的黑锅!虽然其中因为牧先生的横插一杠差点导致你的计划失败,但却因为宋子瞻先生杰出的应变能力,使得计划完美的得到了实现!” “你是说朕为了对付你,不惜杀死了自己的儿子?”楚问怒极反笑。 “事实如此,我想不承认都难!”李无忧冷笑。 “好!”楚问深吸一口气,“那你怎么解释子瞻最后又放了你,并且在你再次落难的时候却又来救你?” “陛下这又是何必?”李无忧似笑非笑,“你为了正大光明的杀了臣,牺牲了自己的儿子,虽然是迫不得已,而且你也是属意最小的十三皇子继位,但那种亲手葬送爱子的痛苦,依旧会让你寝食难安,因此你需要亲手杀死我,因此宋子瞻必须两次救我。这个解释你可满意了?” “好,好,你真是好聪明!我这么阴暗的心理都被你看穿了!”楚问冷笑,“你不去写小说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也这么觉得!”李无忧摸摸头,“不过我想那样的话,易刀会砍我的!” “易刀?” “不是很熟啊?那就算了!咱们继续!刚才说哪了?哦,对了,是说你为了亲手杀死我,先让宋子瞻放我在月河村,并再做个缉拿我的样子后就宣布我无罪,最后再趁事情冷了之后将我抓回来让你亲手杀死我!嘿嘿,可惜宋子瞻也没有料到寒山碧会找到月河村,并且搞出了一大堆事。于是你只好召我回宫,你算准以我的冒险性格,必然会回来,然后你巧妙安排出一大堆事情,最后故意昏了过去,让我不得不直接送你进宫来,如今你这殿里只剩你我,你只要亲手杀了我,便可对外宣布我心怀不轨,怕你追究靖王之事,对你行刺,不想反被宋子瞻所擒杀,对不对?” “你……”楚问深深吸了口气,才又道,“那你认为落霞山上那六万军队是朕所布下,专门为对付你的吗?” “靠!不是为了对付我,难道是让他们在那里观光去了?”李无忧冷笑,“你以为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带会航州的人绝对不止三千而是三万,所以才伏了这一支重兵在城外,到时和航州城里的军队里应外合,必然能让我全军覆没,到时你要对付我一个人,那还不是碾死只蚂蚁?只是可惜你没有想到我还没到航州就已留意到这支流匪,也没有料到我的实力比当初离开航州时候更有大进,当即乘势晕了过去,你算准我碍于身份必然会亲自将你送回宫来,然后你和宋子瞻联手,我还不束手就擒,任你鱼肉?是不是啊,躲在柱子里的宋前辈?”语声至此,李无忧猛地一张左手,一掌朝殿上一根大理石柱虚按了过去。 “好心思,好眼力!”随着一声轻赞,一个人影自石柱里溢了出来,落到楚问身边。长衫折扇,儒雅风流,却正是着男装的宋子瞻——谢惊鸿果然将宋子瞻放了,不知道古长天又如何了呢? 楚问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宋子瞻,轻叹道:“看来这次我是无法解释了?” “对死人,还需要解释什么?”宋子瞻冷笑,张开了手。李无忧立刻察觉出整个大殿四周已经全被布下了一个威力奇大的结界,若不破除结界,殿里的人就是打得天翻地覆,外面的人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并且即便发现了如不具备同等级的实力也是闯不进来的。宋子瞻,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呛啷”一声,李无忧拔出了无忧剑。 “你我君臣,原来还是免不了刀剑相见啊!”楚问长长叹了口气,神情看似有无穷的落寞,落寞中又似有无穷的悲伤,悲伤却又似隐然有几分欣喜。叹气声落时,他右手指尖已多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针。 “小子,刀剑过处,莫问是非!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参不透吗?”宋子瞻微微扬眉,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柄闪着绿光的长刀。 “不是小子参不透!只是参透了又能怎样啊?”楚问叹息。 李无忧看了二人一眼,不耐道:“少在那唧唧歪歪发什么感慨了,两位一起上吧!” “好大的口气!你能自认能接我几招?又能接楚小子几招?”宋子瞻脸上露出不屑神色。 “接你们几招?”李无忧淡淡一笑,“你们还是考虑联手能接我几招吧!” 宋子瞻和楚问闻言同时放声大笑,仿似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但笑声中二人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惊诧。上次在秦州宋子瞻是见过李无忧出手的,当时他觉得这人虽然武功法术的招式虽然无穷无尽,创意狡计也都是没有止境,已然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但却缺少一种气度,一种绝世高手的气度。绝世高手,并非是学会了天下最高深的武术就能称之为绝世高手的,而是必须有一种气度,一种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千锤百炼之后自然而然形成的气质。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处乱不惊,敢为天下先等等,都是这种气质的体现。但才几月不见,李无忧非但功力复旧,并且身上却已经有了那种气度,一种让高山仰止的宗师气度!宋子瞻和楚问明明知道眼前站立的人乃是当时绝顶高手,但两人却都谁也看不清李无忧实力深浅,难道他的实力竟然已在自己二人之上?只是这怎么可能! “试试不就知道了么?”楚问淡淡地笑,笑容未敛,那枚长长的细针已然刺到了李无忧额前,而诡异的是,此时他与李无忧依然隔了三丈之遥。 这枚针,真是诡异! 李无忧屈指一弹,那枚针顿时窒了一窒,但也仅仅是窒了一窒,下一刻陡然加速,仿佛是突破轻纱的疾箭,刹那间已紧贴到了他的皮肤。 “去!”李无忧轻喝,无忧剑的剑身已经隔在了额头和细针的间不容发的空隙里。细针反弹,出三尺,陡然折向,迂回在空中划了个圈,再次激射向李无忧双眼。李无忧冷冷一笑,长剑挽出一朵剑花猛地击出,但不是眼前,而是脑后。 剑花绽开成六瓣,激射开来,嗤嗤着声,花瓣上显出六枚针影。 “好!”楚问和宋子瞻同时喝了声彩。 “普普通通了!”李无忧嘻嘻一笑,身形一晃,陡然化出了三个一模一样的身体,呈三角之形站立,同时出剑,剑光咄咄,分别击向身周,每一剑角度不同,招式也自不同。 第261章 正是李无忧的成名绝技心有千千结的立体表现。 同一时间,那枚细针也化作了千万枚细针,围着李无忧的四周如密雨一般射了下来,但诡异的是只见针射出来,却看不到针出来的方向,所有的针仿佛都是凭空冒出来的,完全没有轨迹,没有来路,在李无忧的身周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针球。 三柄无忧剑一时也变得神出鬼没,完全的没有章法,来去都没有痕迹,但总能在那些细针接近他衣服前一剑将其荡开。 楚问的额角已经微微沁汗。他多年苦修的这根针乃是上古仙器光阴箭,具有穿梭空间之能,精神力控制之下,可以任意穿越他身周三丈空间,端的是当世一等一的利器,如非对手是与他功力相当的高手,断然不能在针贯体前将其发现,而即便是功力与他相若的对手,如无相应的绝招,也最终难逃被针贯脑的命运。但糟糕的是李无忧却很明显具备能挡住这针的强横实力。 最要命的是,此刻空中那千万的针都不是幻影,而是由最原始的那根针里提取元素,经过他精神力的催化所得,是以空中每一根针都具备了原来一针使动时候的威力,这一针化千万固然是天下一等一的杀招,但却也最是耗费灵力和体力,但最糟糕的还是李无忧的反应,他仿佛能看穿楚问每一针的来路,预先出招抵制,如此一来,楚问便要花费更多的心力去思考这千万枚针,每一针的去势回势。 宋子瞻也越看越是心惊,楚问一针化万不过是因为光阴箭的奇能罢了,其实这万针依旧是归为一针,楚问只需控制一针便可,但李无忧却是一身化三,三剑所走的路线完全不同,每一个身体的行动和神情变化也都完全不同,而这一万针其实每一针速度角度以及所蕴涵的力道都是完全不同的,但李无忧所化的每一个人都能料到近体的攻击,并且毫无例外地将针拨飞,这就是说这三个人都是李无忧,并非真灵气所化,并且每个人都有独立并且完全的思想,这已经超出了分身术的范畴,难道…… 却听楚问一声惨叫,却是他胸口终于被一枚细针射中,身体顿时被针力带得倒飞而去,重重撞到石柱之上,跌了下来,漫天的飞针消失无踪。原来李无忧一直在用剑拨针,但这些针非但来无影,去也无踪——每一针被拨出后,飞出三寸立时却又消失在空中,似水无痕。但这一次,李无忧终于用心神锁住了一枚细针,一剑拨出之后,这枚针在他精神力牵引下挡住了后继的一枚针,而后面那枚针却又挡住了后面的针路,如此递进,终于有一枚针在楚问尚未出手时便已被李无忧撞了回去,正中楚问胸口。 宋子瞻忙飞掠过去,一刀化三,猛地震开三个李无忧,冷喝道:“再不住手,我保管你后悔终身!” 三个李无忧身形同时一晃,影子重叠,三人迅疾合之为一,却不收剑,冷笑道:“你以为李无忧还是昔日吴下阿蒙,任君蹂躏?” “你自认要打败我有几成把握?你又有几成把握杀得了我?” 李无忧沉吟片刻,道:“打败你有八成把握,但要杀死你不超过两成!” 宋子瞻点点头,淡淡道:“那不知道你那六位娘子有几成把握避得开我的刺杀,你又能不能经常呆在她们身边?” “你威胁我!”李无忧猛地扬眉,眼中神光大炽。 “不敢!”宋子瞻淡淡一笑,“只不过你若你当真要赶尽杀绝,那宋某一日不死,一日便阴魂不散地缠着你的娘子们,我想总有一次能杀死一个吧?” “你……”李无忧满脸怒色,随即想了想,却笑了起来,“呵呵,宋前辈,你不觉得这事情太不公平了吗?凭什么楚问可以杀我,我此刻就不能杀他?” 宋子瞻已然替楚问疗伤完毕,见后者已经醒来,才松了口气,道:“他如真要杀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这句话和楚问刚才所问几乎一样,这让李无忧愣了一愣,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推测有些牵强,但问题是楚问刚才明明是杀气满满,那是断然不会错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子瞻却没立刻回答他的疑问,只是看了楚问的伤势一眼,道:“他已然练成传说中的分神术,我想你该放心了吧?” 楚问点点头:“分神术,分神术……是了,无忧,你有此神功,确然是天下无敌了。” 李无忧却摇摇头:“那不是分神术,是我自创的一门,一门,恩,可以说是心法吧!”能将心意分散的分神术比之只能将身体分成几部分的分身术高明得不能以道理计,前世庄梦蝶的记忆里也有关于分神术的简略资料,但却没有修炼之法,他刚才所使的却是以心有千千结为根基演化天界星罗布置所创的星罗天机剑,与分神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比分神术却是要更加厉害百倍,现在只是牛刀小试而已。 第九十章雪梅煮酒 “自……创?”宋子瞻摇摇头,只觉得匪夷所思,“唉!天意如此!李无忧,我一直希望你能打败我,并多方激励你,但你此刻的实力,已然与我不相伯仲或者更加胜我一筹……唉,你要再使出这分神术,我怎么可能还是你的对手……当今之世,实已无人是你对手了!” “那倒也未必!”李无忧摇摇头,其实自己虽然得到前世庄梦蝶的两百多年功力和记忆,但因为转移损折的缘故,光以功力而论,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就与自己相差无几,对他们自己还可凭借武术境界上的差别将他们击败,但要说击败大哥他们,即便出倚天剑,胜负怕也只在五五之间,更何况倚天剑虽与自己融合为一,但却依旧不能长时间使用。他心头感慨,却发现宋子瞻看自己的神情又是哀伤又是落寞,但却又隐隐有些自豪,心头猛地一动,忽道:“原来杀靖王是你自己的主意!” “你终于明白了!”宋子瞻和楚问同时一叹。 “但……” “但这太不合情理了是吧?” “是!”李无忧皱皱眉。虎毒不食子,帝王家或者例外,但也断断没有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而牺牲自己儿子的道理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问叹了口气,道:“这个故事,还得从十八年前说起……” “别,别,皇上,您别一言难尽,咱们长话短说就好!”李无忧吓了一跳。 “好吧!”楚问又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眼神很是复杂,“无忧,你可知道你父亲是谁?” “李三德啊,我上报朝廷的户籍表上有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可曾见过他?” “没见过啊!老头子很早就挂了!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李无忧搞不明白老家伙怎么忽然要问这个。 “你父亲就在眼前,你却咒他死了,可说是大大的不孝了!”宋子瞻淡淡道。 “就在眼前……不……你别告诉我是……是他吧?”李无忧先本想指宋子瞻却忽然想起这厮是女扮男装的,随即指向了楚问的老脸。 “这也怪不得他!”楚问摇摇头,对宋子瞻道,“三德死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呢!若非他阴差阳错地跑到京城来,我这一辈子怕都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了!无忧,说起来,还是为父害了你啊!” 李无忧怔了怔,随即冷笑道:“老家伙,为了保命也不用编这么荒诞的故事吧?你千万别告诉我,这件事和狸猫换太子一模一样?” “呵呵,孩子你可真说聪明,连这也猜到了!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呢!”楚问拈须微笑。宋子瞻在一旁冷冷看着,脸上也没半点开玩笑的神色。 “靠!”李无忧觉得很郁闷,但望着楚问的脸他只觉得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滋长,他忽然手虚虚一抓,三丈外那把龙椅立时离案飞了过来,直接落到了他身后,他一屁股坐了上去,再一把自御案上抓过一盘糕点,边吃边摆摆手,道:“好吧,反正也都翻脸了,以后见面的机会估计也没有了,老子就洗耳恭听,听你将这个故事瞎扯完!” 楚问笑了笑,终于说出了一番让李无忧目瞪口呆的话来:“朕三十二岁登基,为修炼一门高深武功,虽可与女子交合,却无法生下子女,继位八年,依旧无子无女,为堵天下悠悠众口,暗自让宫中一侍卫替我与德妃过夜,终于得一子,便是你灵王。此后十年,我用同一法子生下了其余子女,当然那些侍卫事后都被朕灭口,而朕的妃子们因为事先被我下了药物,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 李无忧见这老家伙一脸得意,不禁讥刺道:“你老人家自己给自己戴了那么多顶绿帽子,还一副很过瘾的样子,真有你的!” 楚问却只道他不信,忙道:“子瞻这百年来都隐居在我宫中,此事她再清楚不过,不信你可以问她啊!” “不用了!我信你就是,您老继续讲吧。”李无忧见这厮一脸惶恐的样子,心头不知为何竟是一酸,忙摆了摆手。 楚问似乎松了口气,又道:“那好!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了十九年前,朕终于神功大成,终于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是你了!” “恩!好,难得你这口水大王转眼就说到正题了!”李无忧拍拍手以示鼓励。 楚问道:“之后的事件就只能用峰回路转来形容了。你可知我为何一直苦练武功甚至连生儿子的权利都可暂时牺牲?那是因为朕此前有一个极其厉害的死敌,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我此事虽然神功大成,已然不惧他,却身怕他对你和你娘下手,于是安排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大内高手李三德让他带你们娘俩出宫躲藏,谁知在出宫的时候,那仇家刚好赶来行刺朕,一场激战,最后在我的掩护下,三德和你们娘俩成功逃走,只是可惜三德却因此受了重伤,离开之后不到一年便死掉了,你娘带着你搬到别处去做,此后便与我失去了联系,这一断就是十八年……唉,可惜当时我不知道子瞻这样的大高手就在朕的身边,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第262章 “哼哼,当时即便认识你,我也不会帮你!”宋子瞻不屑。 楚问笑了笑,又道:“这十几年来,朕一直在寻找你们母子,但一直没有结果!上次你面圣的时候,朕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很喜欢你,当时还不觉得什么,事后才发现原来是因为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于是朕一面派人去昆仑李家村调查,一面多次深夜潜入你的伯爵府,终于被朕取得了一点你的血,通过滴血验亲和调查结果相佐证,终于确定了你就是朕的儿子!” 李无忧想了想,道:“凭良心讲,你这个故事编得基本上还是能自圆其说的,但问题的关键是隔了这么多年,你凭什么认定老子就是你的便宜儿子?” “这个再简单不过了!”楚问淡淡一笑,“我楚家子弟,人人皆是反关脉,除开真灵气能在经脉中逆行之外,血液也能逆行,你试试就知道了!” “真的假的?”李无忧半信半疑,当即展开内视之术,暗自用意念控制血液流动,果然全身一阵气血翻腾,血液当真逆流。 楚问问道:“怎样?楚家逆龙血,断断假冒不了的!” “这个……基本上是没有错的了,但关键是……我怎么能知道别人的血不能逆行?”李无忧依旧很怀疑。 楚问似乎早料到他由此一招,微微笑道:“但有一件事是绝对改变不了的!” “什么?” “滴血认亲!” “不是吧?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么土的办法?” “有时候越是土的办法越是可靠,是不是?”楚问自信满满,一把自御案上抓过一只玉碗,右手指甲轻轻在左手指上一划,一蓬鲜血喷出,刹时将那玉碗装满了一大半。 “停,停,停!”李无忧吓了一跳,“不用这么夸张吧?你喷了这么多血,想要老子的命啊?” “嘿!差不多了!”楚问笑了笑,将杯子掷了过来。 李无忧看了看那杯子,终于将左手手指朝口里一咬,鲜血滴了出来,落进杯子,在杯中血上方转了一转,最后终于和杯中血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李无忧顿时呆住,而楚问和宋子瞻相对一笑,似是同时松了口气。 望着那杯中血,三个人都是各怀心事,一时竟是谁也没有说话,唯有殿中水晶灯光透彻通明,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秘密。 谁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无忧终于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楚问和宋子瞻,终于一步一顿地朝二人走了过来,宋子瞻不自觉地护在了楚问身边,只待李无忧稍有异动,他便发动雷霆一击,却见李无忧走到二人身前,翻身跪倒在地,猛地磕头,道:“孩儿叩见父皇!” 楚问大喜,上前搀扶,宋子瞻忽觉不对,忙大叫不要。 却已经迟了! 楚问已然走进李无忧七尺之内!这七尺,不过是一步之距,李无忧猛地立起,脚下一动,瞬间跨过这七尺,双掌齐发,刚猛无匹的掌力猛地发了出来,猛击向楚问的前胸,后者只觉胸前一窒,大骇下忙出掌相对。 四掌相抵,楚问忽觉入手之处空空荡荡全不着力,才觉诧异,李无忧却已经倒飞了出去,而这个时候宋子瞻为救楚问攻出的刀也立时走空了。 但李无忧再未出手,而是呆呆站在原地,楚问和宋子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时也忘了出手。 过了片刻,李无忧脸上露出了苦笑:“果然是葵花真气!楚老儿,还真是有你的,什么武功不好练,你偏去修炼葵花宝典!” “你怎么知道?”楚问和宋子瞻同时惊了一惊。 李无忧轻轻哼了一声,道:“葵花宝典又不是什么江湖密宝,我怎么就不能知道?我还知道葵花宝典的扉页上所写八个大字乃是‘欲练神功,挥刀自宫’,次页上则是‘即便自宫,未必成功’,再向后却是‘若不自宫,一定成功’,是与不是?” 楚问呆了一呆,随即大叫:“啊!乖儿子,怎么你也练了葵花宝典?这不是说我三十年内见不到朕的孙子了吗?你……你……你这不孝子啊!!” “滚你奶奶个蛋吧!老子不过是正巧知道这门邪门功夫的一些秘诀而已,才没心情去练呢!”李无忧笑骂一声,脸上却露出佩服神色来,“这葵花宝典非至情至性不能练,非意志坚定不能练,稍一不慎就会走火入魔,嘿嘿,倒真是难为你居然练成了而且没有失去男人的能力!”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失去……那个?”宋子瞻奇道。虽然是魔门第一高手,但她终究是女儿家,百多岁的人了,居然还有些害羞,真是匪夷所思。 “笨!刚才那一掌难道是白对的啊?对掌的时候我当然是乘机吸取了一点他的功力过来了,发现这老家伙阴寒得足以让草木枯萎的真气中却隐藏有一种勃勃生气,正是葵花宝典一路顺畅练成的征兆!” 楚问大喜:“无忧,你既然知道得如此清楚,那现在总该认你老爹了吧?” 李无忧抓抓头皮,皱眉道:“这个,那个,皇上啊,你看,今晚天气这么好,万里无云,十里有雪,月白风轻,和风送暖……总之那个好得不能再好了,我本来是打算送你回来就去赏雪的,你看你忽然给我说这么一件大事,人家一点准备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准备?什么准备?”楚问呆了一呆。 “这个……以后再说哈,微臣还有要事要办,改天聊!走了,别送啊!”李无忧说罢,身形一闪,已然跳出结界,出了大殿,迅疾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楚问愁眉苦脸道:“子瞻,你……你看这如何是好?” “哼哼,我们不是还有必杀技吗?不愁他不就范!”宋子瞻一笑,笑容却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冰冷三分。 雪越发大了。 大雪纷飞,如琼池碎玉,洒落玉屑满天地。雪色里的航州城灯火辉煌,看来美丽而温馨。李无忧着一袭单衣漫步在街头,心头宁静而平和。 得闻大楚帝国的当今天子居然是自己的亲生老爹,他虽然惊讶,却无论是真是假,都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强烈的震撼——经历了天界的脱胎换骨和三生石里的梦回前世,世上已确实没有太多的东西能让他震惊了,而长久以来一直缠绕着他的一个疑团终于解开,心中一直以来的某种没来由的担忧也随之消失,整个人自然是说不出的轻松,至于将来的路么,咱们走着瞧吧! 大街上不时有巡逻的城守军士兵经过,见到他都先是喝问,待见到来者竟是李无忧后,少不得要仓皇失措,一通大礼。如是几次,李无忧不厌其烦,终于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隐去身形,展开御风之术,朝自己的无忧王府飞去。此时他功力已臻至万物归原之境,除开能直接从天地吸取大量的元气外,身周万物更都能转化为功力,是以再不用忧虑功力耗费的问题。只要他愿意,从航州飞到古兰,甚至横渡东海却也不再需要任何停留,也是直到此时他才相信古人说列子飞翔三日不落的传言竟是真的。 天眼展开,方圆两里内的人物行动,建筑布局,乃至每一片雪花的飘落都尽上心头,李无忧心头同时闪过了淡淡喜悦和一丝苦恼:原来天眼果然是体内另一种隐藏力量的产物,根本不以自己元气的衰减增长而改变,只是,这种既不同于元气又显然和神气无关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正自苦思,蓦然惊觉一道高速飞掠的淡淡人影闯入天眼范围内来。那人影是如此之快,才一眨眼的功夫,竟已飞掠了百丈之距,到李无忧动念将他锁定时,又已进了百丈。 惊觉于这人竟不逊于自己的高速,李无忧心头巨震:京城中竟然还有如此高手? 但下一刻,他的震惊更甚,可以洞彻天地万物的天眼虽然锁定了那人,却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真面目,这还可以解释为天眼的威力随着距离的增长而减小而同时这人定然是在身周散发了真气以混淆旁人的视线,并无甚稀奇之处,而让李无忧震惊的却是而那人竟在自己锁定他的刹那竟然有了觉察,猛地转换方向,朝他这边飞了过来。 此刻李无忧已经飞到了航州最有名西湖边上,正值隆冬,四岸寒梅怒放,与瑞雪争白,他心念一动,身形一晃,钻入梅林,显出身形来。 那人果然跟着飞了进来,落到离李无忧三丈开外。李无忧立时觉得周遭空气一紧,身边三丈内飘扬的雪花忽然化作了千万柄利剑,自四面八方刺了过来,他冷笑一声,默一动念,整个人立时化作了一团火焰,那千万把利剑如流星一般逼近,却一碰到那火焰立时便又被还原成雪,迅即地又化作了水。 李无忧不待那些水落地,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那漫天的水滴立时滞了一滞,随即却猛地化作了千万点细小的金光,朝那人射去,其速之快,只如电闪。 “尘归尘,土归土!”那人忽然高呼一声,双手缓缓合十。那万千金光在贴近他衣服的刹那陷入了静止,随即由直射的剑光化作了弯曲的游光,游入地面,消失无踪。 背对着的两个人心头都是巨震,却都没有再出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同时转过了身来,然后两个人同时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却又同时大笑了起来,而蓄积在两人身上的杀气也在刹那间被收敛起来。 那人却是大楚当今丞相司马青衫! 笑了一阵,两个人慢慢住了声,在身旁不远处一张石桌边坐了下来。 司马青衫自怀里摸出一个酒壶,笑道:“李贤侄,我估摸着这会你该已回府,这正打算去贵府找你喝两杯呢,可巧居然在这里遇到,真是心有灵犀呢!” 第263章 李无忧心道:“找我喝两杯?是去杀老子吧!老子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会和你这乌龟王八才心有灵犀?”却微微一嗅那酒气,一脸享受地笑道:“这可是最少珍藏了三百年的古兰名酒雪腴香,前辈如此舍得,那晚辈可就却之不恭了!”说时便要伸手去抓酒壶,却瞥见司马青衫眉间隐有喜色,伸出去的手上立时便多了一团纯红的火焰,轻轻在壶上一抹,手收回时,那团火焰则已将整个壶包裹起来。 这团火焰是那么的明亮,刹那间竟然照彻了整个梅林,一时间只见朦胧的火光里,白雪漫天,梅花吐艳,林外湖水微波,嫩冰犹薄,端的是人间仙境,让人心旷神怡。 “好见识,好手法!”司马青衫竖起了拇指,“用三昧真火来煮雪腴香,虽说是大材小用,但却也只有如此方能煮出一壶好酒啊!” 三昧真火可说是天下一等一的神火,无坚不融,李无忧居然能拿它来煮酒,可说是对火的控制已达绝境,旁人见了少不得要惊叹连连,惊为天人,而司马青衫却一眼看出,并无惊讶之态,除开定力非凡之外,功力怕也已臻至绝境。李无忧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听他言中似乎另有所指,顿时心中一动,说什么大材小用,难道这家伙竟然不是说笑,刚才当真是想去我家里杀我?当下淡淡试探道:“丞相这算是自况,还是劝慰本王?” “唉!”司马青衫难得地叹了口气,“你绝顶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无忧,朝中斗争比起战场来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百战功成,取得如今的地位并非容易,何苦进京搅局,将赌注一把都输在这里?” 李无忧想了想,起身施了一礼,道:“丞相,我一直知道朝中大事,你一直维持得很辛苦。我军在前线能百战百胜,其实也是你一直鼎力支持,这点无忧极承你的情也对你很是佩服。只不过丞相可曾想过,这二十多年来,你、耿太师和皇上三人,极力的维持着朝中势力的三足鼎立,看来似是一个绝妙的平衡,但其中其实有绝大的隐患,一旦你们三角中的一角有事,便立刻是两强相争,朝中必定大乱。是以一直以来,皇上不遗余力的栽培我,便是希望我能够助他打破这个平衡,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司马青衫没有说话,反是伸出右掌,随即用左手食指在其中心虚划起了圆,李无忧顿时觉察出空气中有了风的流动,待他这个圆一划完,那风便更加大了,并迅即在他掌心形成了一个漩涡,这道旋风仆一形成,四周的梅树便跟着微微地颤抖起来,随即便见落英缤纷,梅如雪落,纷纷射向他右掌,在掌心上方缓慢而轻盈地飞舞。 梅花在司马青衫的掌心越聚越多,每一朵梅花都如一个美丽的白衣仙子,欢快地舞蹈,在风里,在他掌心外,但漫天的飞雪却没有一片被这阵旋风给吸引过来的,而是依旧自在的按着他们既定的轨迹慢慢的飘下。即便高手如李无忧者,见此也是叹为观止。江湖中果然是卧虎藏龙,未来航州之前,谁又能料到楚问居然也是不逊色于宋子瞻的绝代高手,而看似武功平庸的司马青衫居然还在宋子瞻之上。如非有三生石的奇遇,怕自己早该收拾包裹回家种地去了。 这个时候,司马青衫掌心上方飞旋的梅花已聚集了三丈余高,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道:“李贤侄,世人都道冰火不能同炉,其实谁又知煮雪腴香除了要好的火外,其实还需要上好的雪呢?”说时他右手掌心猛地一震,上方梅花刹时四散飞落,而他左手却同时猛然于空虚虚一抓,漫天的飞雪顿时如流星雨一般射到他左掌心,随即他微微一扬手,那一掌的雪花全数覆盖到了那个酒壶之上。 那个被三昧真火包围的酒壶顿时在红红的火焰外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但奇怪的却是冰雪相触并未见雪融和火灭,而是那三昧真火依旧燃烧,火光却自雪的缝隙里透了出来,使得那层雪仿佛是美人的娇颜,白里透红,说不出的动人。 李无忧震了一震,喃喃道:“雪火同炉呵!丞相,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你和皇上同炉了这么多年,却依旧不了解他的心意啊!” “愿闻其详!”司马青衫拱拱手。 李无忧却不答,双手忽然虚虚抱至胸前,那漫天正自飞落的千万瓣梅花仿佛受到千万根无形丝线的牵引,复又飞了上来,落到他环抱中央,他轻轻道声去,梅花如白瀑一般射到了石几的酒壶之上。 妙的却是梅花并未粘在雪的外围,而是透过雪和火,径直射入了壶中,一点痕迹也未留下。司马青衫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如此多的梅花居然能射过自己的千雪结界和李无忧的三昧真火,之后居然径直入了壶中,这是何等样的神功!先前李无忧能在那么远的地方发现自己,无非是和自已一般仗着灵觉超人,但见面之后次第展现的实力,却也已在自己之上,自己隐忍二十多年,看来竟是白费了功夫。 李无忧却无暇看他震惊神色,只是笑道:“丞相可知前人有句妙评,叫着‘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实是高见。小子先前观丞相有意以寒梅煮酒,正感欣慰,却不料竟是为了替雪清路,如此弃梅用雪,不啻买椟还珠,贻笑大方了!” 司马青衫闻言又是一呆。须知二人自见面开始,便一直明争暗斗,希望对方能接受自己的政治主张。李无忧要接受楚问的意见三人同政,而司马青衫却要他放弃这一计划,依旧去领兵,朝中之事由他为李无忧作支持。而司马青衫刚才先取梅后取雪,不过是为了造成李无忧心理上的错觉,好使得接下来的冰火同炉之技能造成其心灵的震撼,却不想李无忧非但完全不受影响,反而迅快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实是巧夺天工的一手。 竟然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斗不过,司马青衫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十岁。他却不知自己面前的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不说经历江湖诡计和战火洗礼的李无忧早已今非昔比,便是融合了千年前天下第一高手庄梦蝶的记忆、经验和功力的李无忧又岂能再以先前的眼光看待?更别说这两个人的优点同时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了! 李无忧洒然一笑,忽然双手朝酒壶上又是一下虚抓,酒壶上的雪顿时如星河倒泄一般,全数落到了他两手中。司马青衫大惑不解之际,李无忧双手忽然紧握,到下一刻他双手摊开时候,手心早已没了雪,而是两个晶莹剔透的玉杯。 “啊!”司马青衫立时惊了一惊。将雪凝成冰杯还可以理解,但却怎么变做了玉杯? 李无忧笑了笑,将两个杯子分别放到两人面前,右手掌轻轻按在了酒壶之上,那三昧真火立时便也跟着熄灭。他提起酒壶,替司马青衫面前的杯子里斟上了一杯酒。 司马青衫看那杯酒,淡淡的雪白上面浮着数片颜色稍重的白梅瓣,看来清雅之极,但他却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输了,李无忧果然是透过了冰火,将梅花打入了酒壶。他举起杯子,手指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却终于咬咬牙,将玉杯凑到了嘴角,淡淡的幽香顿时扑鼻而来,直沁心脾,他的心里却涌上了淡淡的苦涩,因为他明白,自喝下这杯酒后,这个朝廷、这个天下,已然偷偷换了主角。 “且慢!”已经替自己斟完酒的李无忧忽然道。 司马青衫不解的眼神里,李无忧干了自己面前的酒,淡淡笑道:“丞相,这杯酒,其实你可以不喝的。” 说完这句话,李无忧长身而起,飘然远去。司马青衫望着桌子上一空一满的两个酒杯,正自发呆,忽然发现那两个玉杯竟已在瞬间变做了两个冰杯,自己面前那杯酒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沸腾,他惊了一惊,刚朝后退了一步,却见杯里忽有一道红得像血一样的火焰一腾而灭,再看时,杯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三昧真火!”司马青衫倒吸了一口凉气,颓然坐倒——如果一个人饮下一团三昧真火,还有命吗? 李无忧回到自己的府邸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原来的伯爵府就有上百亩,现在倒好,整条街都被盘了下来,使得新建成的无忧王府占地大概有四五千亩之多。之前的建筑也给拆了,进行了重建,每一处建筑都是巧夺天工,美轮美奂,说不出的精致,但偏偏组合到一起,整个府邸看来气势恢弘,说不出的壮观。看来楚老儿果然是下足了本钱,不愁老子不认他这个便宜老子。 他正自站在门口发愣,门口侍卫中却有一人走了过来,细看却是朱富。 朱富急道:“元帅,您才回来啊!诸位姑娘已经等了您好久了,厅里已经来了一大堆官员,等着给您送礼呢!” “一大堆?”李无忧吃了一惊。送礼这种事,即便是街知巷闻,也断断不能明目张胆,怎么会出现一大堆人挤在自己家里等自己的情况? “是地!一大堆!”朱富诡异地笑了起来,放轻了声音,“本来诸位大人见元帅你不在家,便都要告辞离开,慕容姑娘却说大家既然如此有诚意就都留下等元帅回来吧,这一等就等了满满一屋子……” 李无忧哑然失笑。这小丫头还真是…… 跟着朱富进了客厅,果然看到慕容幽兰正和一大堆金盔带甲的家伙纠缠不清,而旁边一些蟒袍玉带的人虽然一本正经地坐着,面上不动神色,互相还有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但李无忧却看清这些家伙其实早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早已坐不下去了。 见李无忧进来,众人几乎是轰地一声跑了过来,一个个热泪满脸,那架势就只差叫一声爹,便可上演一幕父子久别重逢了。 第264章 反正脸皮已经撕破,也不在乎别人知道自己来给无忧王送过礼了,众文武大臣个个争先恐后地送上自己的礼物,谀辞如潮。李无忧不理慕容幽兰朝他猛递眼色,笑眯眯地命朱富来者不拒地一一收了,直气得慕容幽兰狠狠跺了跺脚,掉头朝内堂去了。 寒暄一阵,李无忧当即在府里大摆筵席。众人本来个个海量,但不知为何竟然没喝几杯酒,便个个烂醉如泥,唯一一个没有醉的是航州副总督黄瞻,见李无忧命朱富将喝醉的众人一一安排客房住了下来,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却露出佩服神情,道:“数月不见,王爷的手段可是越来越高明了!” 李无忧笑道:“老黄,你的见识倒也越来越高明了!听圣上说你将航州管理得紧紧有条,很是不错,很好,很好!” “不敢!不敢!只不过上次得王爷的提拔做了京城的副总督后,生怕辜负王爷的知遇之恩,因此一直以王爷为楷模,努力体悟王爷在航州时教我的种种法门,这些日子来处理政事也是如履薄冰,托王爷的福,总算是一切平平安安。但比起王爷在前线守土开疆,那便是萤虫与日月争辉,比不得,比不得的!” 李无忧愣了愣,苦笑道:“他妈的,刚刚皇上还给我夸你风骨不凡呢,怎么才几天不见,没想到你这小子拍马屁的本事竟然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啊!官场果然他妈的是个大染缸啊!” “王爷恕罪!”黄瞻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其实小人刚才所说皆是肺腑之言,并无半句拍那个什么之意!” 李无忧笑了笑,道:“起来吧,我和你开玩笑的。李无忧看人,向来错不了的。当日我就是看上你的铮铮铁骨,才破格提拔你当航州的副总督,这些日子我虽然不在航州,但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我还都是了如指掌的!你外表虽然变圆滑了些,但内心却一直没有改变过。外圆内方,本就是处世之道,你果然是进步多了。” “谢王爷!”黄瞻语声中已略带哽咽。 李无忧问道:“今日来拜访我的,除开你,虽然有些是不得志的官员,但却也有像礼部尚书陆子瞻这样身份显赫之辈,怎么大伙儿这么不约而同?” 黄瞻愕然道:“王爷难道还不知道自己今时今日的身份么?不说你在黑白两道都左右逢源的显赫江湖地位,也不说你手握前线五十多万精锐兵马、三州重地,还手持金牌玉剑,光是你之前在城外那一声巨喝竟然震得百官无色的威势,也足以让人三更半夜跑来给你送礼巴结了,更别他们还刚刚得到从宫里来的消息呢!” “宫里来的消息?”李无忧吃了一惊。 “是啊!王爷莫非还不知道么?宫里刚刚有人传出你明日起将和他二人共同执掌朝政之事,几乎来这里的官员都知道了。” 李无忧呆了一呆,这件事知道的人仅限几人,而能够让这些官员如此快就得到消息,怕是出自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二人之一或者是两人联手的手笔了。但无论是谁出的手,明日这个京城怕就要暗自改换局面了。 送走黄瞻,李无忧并未立即去找诸女,而是召来了秦凤雏。被问起京城的兵力控制情况,秦凤雏皱眉道:“元帅,先前我们得到的情报有误,目前京中总兵力其实已达十五万之众!城守军四万,由百里莫仁统率,而舟落霞统领的禁军却有十万之中,除开我们的三千人,还有七千人是王维带来的嫡系部队。” “靠!有没有搞错?”李无忧重重一拍茶几,后者应声碎成粉末,“怎么会和先前得到的情报差这么多?” “属下无能!”秦凤雏脸上露出惭愧神色。 “罢了!凤舞军组建不久,这也怪不得你!”李无忧迅即恢复了冷静,当即又问道,“你有没有搞清楚,百里莫仁和舟落霞都是哪个方面的人?他们是什么时候掌管这两路兵马的?王维进京又投靠了谁?” 秦凤雏道:“百里莫仁三十九岁,是农夫出身,靖王旧部,原来是禁军的一个四品游骑将军。城防军的参将本来是朱富,自他跟你一起到前线后,一直是黄提督负责统领航州防务,但自你杀了靖王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皇上就让他和府尹骆志一起只负责处理政事,防务就交给了百里莫仁。至于舟落霞,是皇后舟雪的第二个哥哥的女儿,今年十八,自幼聪慧,熟读兵书,向来得皇上和皇后的宠爱,靖王死讯传来,禁军无首,皇后便向皇上推荐了舟落霞,皇上念及皇后的丧子之痛,便应允了。两个人掌握兵马都应该不到四个月。至于他们背后的势力,舟落霞不言自明,百里莫仁却是倒向太师的……” 第九十一章家国大事 “倒向太师?”李无忧摇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足为虑了,我看他是脚踏两只船,既在皇后这边卖乖,又和耿云天关系密切才对!” “元帅所言有理!”秦凤雏点头附和,又道,“王维就很复杂了,情报显示,他几乎和所有的势力都保持着亲密的接触,但看不出他究竟和谁更亲密一些,只知道他进京的时候曾和耿太师发生过摩擦,不过之后因他的登门谢罪,二人非但冰释前嫌而且还好得如蜜里调油!” 李无忧点点头,笑道:“这小子上次被我挫了锐气,这次终于学乖了。只不过么,他再怎么学,也是比不上他爷爷王天的一半了!” 秦凤雏也笑了笑,最后却皱眉道:“元帅,有句话属下不知当不当说?” 李无忧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想说王定和王维的关系吧?” 感觉到那两道淡淡的眼光的威力,秦凤雏忙点了点头,心头暗自却是颤了一颤。自那块怪石头出来之后,他只觉李无忧的眼神再没有以前那么犀利如剑,反而柔和得一如清水,但就是那淡淡的眼神,却让人生出一种万事他都了然于心的无力感,让你不敢对他有任何的隐瞒。却不知这是因为李无忧得到前世功力之后,玄心大法已然突破第一层的天心地心,而第二重的圣心佛心境界也已大成,眼神不经意的流露便如圣人仙佛一般,虽然有悲天悯人的大慈悲,却也同时有着大威力,不可抗拒,让你根本不愿意说谎去欺瞒他。 李无忧见秦凤雏诚惶诚恐,知道再运功的话会对他的修为产生不利的影响,忙收回圣心境,轻轻叹了口气,道:“凤雏,你要知道,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崇拜力量,还有更多的人相信情义,所以,成大事者就该知道何为恩威并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将王定从潼关带到这里来,自然是没有再怀疑他。所以,你要暗自查他,我不反对,但千万不要再没任何证据的时候就质疑他,那就是枉作小人,知道吗?” 秦凤雏被训得冷汗淋漓,点头不迭。 李无忧自怀里掏出一册书,递过去道:“你是凤舞军的头领,但轻功未免有些太不尽人意,这是我针对你轻功的弱点所创的一种新的轻功身法,好好给老子练,希望早日能够真的像凤凰一样飞起来,别他妈丢了我的人。” 秦凤雏满怀感激地接了过来,揣入怀里,忽道:“元帅,你刚才骂我,现在又送书给我提高武功,这算不算是恩威并施?”话音才一落,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以酷肖饿狗抢屎式落地时,身后传来李无忧的笑骂声:“妈的,知道就行了,还非要说出来,不是讨打是什么?” 秦凤雏心有所悟,也不以为意,拍拍屁股,哈哈大笑着,扬长出门而去,搞得与他擦肩进来的朱富一脸诧异,问李无忧道:“元帅,小秦今天难道又在您这讨到了阴阳合欢散?要不怎被你踹了一脚还满脸的春意盎然?” 李无忧笑骂道:“滚你奶奶的蛋!不该你关心的事少问!客人都安排得如何了?” 朱富闻言立时皱起了眉头,道:“属下正是为这事而来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安排好了,家里也都派人去通知今夜留宿了,只是还有一个七品的武官,似乎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是老在那吵着还要喝酒,借酒发疯,在院子里乱闯,百十个近卫都不是他的对手,夜将军闻讯赶来,虽然和那人打得不分胜负,却拿他不下,我这正为这事来禀报您呢。” “哦?有这种事?”李无忧大感有趣,站起了身来。百名近卫的实力已经非同小可,夜梦书的武功他更是知道的,这家伙本身武功似乎是传自天鹰唐门,这些日子里被秦清儿一阵猛补,已臻至一流高手的境界,京城的废物武将里居然还有人能和他打成平手的? 用以待客的云来轩其实是一处有四面各有上百间厢房的巨大四合院。紧邻四边房子的边上都是四季常开的花树和一些珍稀异草,而花草外围是大理石铺就的三丈长的平地,而平地过去,是一个约摸百丈方圆的巨大的人工湖。 李无忧远远地就听见一阵兵器交击声和阵阵欢笑声传来,倒好似不在打架反似有人在唱戏一般的热闹,刚跨过入轩的月形门,便见前方灯火通明,那百丈湖面上方竟然挂了不下百盏巨大灯笼,而七女正围在湖边的雕栏上嬉笑不绝,其中慕容幽兰、叶秋儿和秦清儿三人更是振臂撩袖,手舞足蹈,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呐喊助威,其余四女虽然不是一般疯狂,却叶各自嘴角含笑,眉目飞舞。离七女不远处,糊糊真人、笨笨上人、唐鬼和玉蝴蝶四个活宝也是振臂高呼不绝,四人附近地上血迹斑斑,显然是朱富说的刚才那些负伤的士兵所留。 在正对七女的湖对面栏杆后面,王定正带着数百人举着弓箭虎视眈眈。 第265章 李无忧看得暗自点头,如此多的高手在侧,依然没有让王定放松警惕,这个人,实在是可以托付很多事。 李无忧带着朱富悄悄走到栏杆边上。却见湖中两个人影正落足在相距三丈的两片不败荷的荷叶上,各自持剑对峙。其中一人正襟肃立,面上汗大如豆,显然斗得异常辛苦的,却正是夜梦书。而另一人金盔带甲,站在荷叶上面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只踏得荷叶四周水波荡漾,仿似一阵风来随时都会倒下,却偏偏倒了良久却怎么也倒不下去。李无忧看得明白,这家伙表面双足踏荷,其实两只脚都是虚踏在荷叶上,全凭着一口真气悬在空中的,不禁暗叫了声高手。 但下一刻,李无忧天眼透过,看清楚这人真面目,当即大喝道:“梦书退下,且让我来收拾这潜入我国的奸细!” 夜梦书听得李无忧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足尖在荷叶上用力一点,顿时如一缕轻烟般飞回岸上,才一落到秦清儿身边,却见李无忧早已落到方才自己立足之地,双手背负,衣袂无风自飘,一如神仙中人。 众人眼见李无忧出场,都是齐齐一阵嘘声。本以为可以听到更多喝彩声的李无忧对此大大的不解,不禁叫道:“怎么夜小子在下面你们叫得人声鼎沸,老子下场你们一点掌声没有就算了,怎么还给老子喝倒彩?” 夜梦书对此也是不解,露出询问神色。 却听慕容幽兰撇嘴道:“小夜子武功低微,对上这一般差劲的醉汉最是半斤八两,那才叫好看嘛,你那么大的本事,下去还不是两三下就解决了,那还有什么趣味?要是纯粹为了抓住这家伙,我们这么多人随便下去一个还不手到擒来,偏要你在这逞英雄吗?” 实话最伤人,李无忧忙点头认错,夜梦书羞愧得却只差没找个洞钻进去,方才自己打得那么卖力,在这些家伙眼里原来比耍猴并不强多少…… 倒是湖心那金甲将军闻言却是一洗醉态,不怒反笑道:“慕容姑娘言之有理!倒不知姑娘是否敢下来在下切磋切磋?” 慕容幽兰尚未接口,却听李无忧朗声道:“任独行,枉你也是魔门的成名人物,不敢和我动手,偏去激一个小姑娘,你羞也不羞?” 任独行?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是惊了一惊。眼前这人居然是天魔任冷的徒弟剑魔任独行假扮的?夜梦书想起自己方才居然和任独行斗了百余招而未落败,顿时一扫颓势,隐隐有些得意了。 任独行叹了口气,一把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愤愤丢到河里,怒道:“老乌龟又骗老子!什么魔法面具谁也认不出,全他妈是狗屁!” 众人愕然。 李无忧叫了起来:“喂喂,大家都看见了,这家伙居然朝我的私人湖泊里乱丢垃圾,以大楚律法,该罚款百倍等于此垃圾之金!你们都帮我记下了,一个魔法面具价值万金,从今天起,任独行欠我百万金!哈哈!发财了!” 众人更加愕然,面面相觑。 任独行也是满脸愕然,不解道:“李兄,既然这个魔法面具是真的,为何你还能看穿我的真面目?” 李无忧当然不会告诉他天眼之秘,而是嘻嬉笑道:“这个还用说嘛?魔法面具将你这小子什么都改了,但你的独门标志,那一双眼睛里色迷迷贼兮兮的眼光是永远也改不了的了,刚才你虽然在和梦书打斗,眼光却总是瞟我几位老婆,这我就猜了八九成是你,然后再留意到你举手投足间的那股孤傲之气,还猜不到是你那老子就该回家抱孩子去了!” 湖上众人多是知道李无忧又在胡扯,闻言都是一阵大笑,偏是任独行却是佩服道:“李兄慧眼如炬,难怪大魔王要推你为我圣门当世第一对手了!” “大魔王?谁?我好像和他不是很熟吧?”李无忧愣了一愣。 任独行一振长剑,朗声道:“只要李兄能击败我手中长剑,我便将一切见告!” 李无忧想了想,道:“任兄,不怕得罪你,说句大实话吧,要我和你一对一的单挑,那实在太没挑战性了,不如这样吧,我站在这里不还手,让你攻我百招,只要你能碰到我衣衫,便算你赢了,刚才那百万两黄金就一笔勾销,但如果你碰不到,就请将这个大魔王详细到三围尺寸,牙口好坏都一一告诉我,你看如何?” 任独行深吸了口气,压住内心的愤怒,淡淡说声那再好不过,长剑猛地脱手而出,化作一道三尺长的电光直射李无忧眉心,后者吓了一跳,慌忙展开龙鹤步轻轻闪开,但那电光落空之后,其势未衰,便极不合常理的迅即折向,以一个诡异的斜角反刺回来,李无忧只得再次转换身形,险险避过。 一时间,只见那三尺电光紧贴李无忧的衣衫飞舞,后者闪转腾挪,时而矫若神龙,时而翔如羽鹤,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间躲过白刃加身之祸。湖上众人看到任独行年纪轻轻的居然使出了江湖剑法至高的御剑术,都是先惊呼了一声,随即却为李无忧担心起来,但见他避得虽然凶险,但却总是游白刃而无伤,都是叹为观止。 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这两个武痴更是涎着脸,笑嘻嘻地拉着诸女问起这套身法的来历。诸女虽然多受过李无忧指点武术,却只有慕容幽兰在初逢李无忧的时候依稀见过这套身法,却也不知道来历,自然都是无从相告。二人自然不信,当即死缠烂打,一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绝不罢休的架势,诸女不胜其烦,秦清儿实在看不过去正要出声警告,一旁的玉蝴蝶忽然折扇一拍手心,恍然大悟道:“我知道这套身法的来历了!” 众人半信半疑间,却听朱富和唐鬼同时欢声道:“我也知道了!” 众人更奇怪,当即便有叶秋儿道:“到底是什么什么身法,快说!” 玉蝴蝶三人互望一眼,都是脸色尴尬,忙各自转头,假装没听见。但下一刻,三人头上都被狠狠敲了一下,蓦然回头却见慕容大小姐双手叉腰,怒目圆睁。 三人当即吓得一哆嗦,忙异口同声道:“采花身法!”见众女大怒,玉蝴蝶忙解释道:“诸位姑娘且看,元帅这套身法闪转腾挪之间姿势优雅自不必说,难得的是每一次出招,不是双手如彩蝶张翼(鹤翔),便是十指怒张(龙爪),抱于胸前,不正是元帅将传说中淫贼的最高轻功身法蝶舞双飞和抓奶龙爪手集合到一起所创……哎哟,哪个混蛋打……打老子?”他吐出两颗带血的门牙,却并不见暗器,张头四望,却见诸人都是哈哈大笑,齐齐指向了湖心正在躲避御剑术的李无忧。一旁的糊糊真人还不胜惋惜道:“李小子用一滴湖水打掉你两颗门牙算是便宜你了,要是老子,该用尿!”笨笨上人点头道:“对对,是该用尿。不过二哥,您居然可以在御剑术的逼迫之下,在闪转腾挪之际,躲过众目睽睽,神不知鬼不觉的撒尿,功力看来又精进了啊!”“切!我有说过要躲着大家吗?” “……” 玉蝴蝶越听越是胆战心惊,想到隔了这么远,激斗中的李无忧依然能分神听自己说话并且用一滴湖水打掉自己的门牙,真是鬼神之功,莫要元帅一时糊涂真的用他贵尿来对付自己那就惨了,忙捡起门牙,闭了嘴,再不敢发出一个声息。 湖心的争斗却已越来越精彩。 御剑术本分无法御剑和有法御剑两种,前者是初窥御剑门径,每一次出剑虽然都是御剑脱手直击要害,但转折之间却并无章法配合,后者却是御剑术登堂入室,每一招每一式之间都和寻常剑法一样有配合,一旦展开,便可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任独行号称剑魔,在剑上的修为自然是出类拔萃,此时御剑之术已经是初窥有法御剑的门楣,虽然依旧难脱之前以手使剑时剑法的窠臼,但转折之间却已颇为连贯,李无忧初时还躲得从容不迫,但任独行每一道剑光刺过,便在他身周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无形剑气,那剑气渐渐累积,只让他如遭千钧重压,若是换了旁人早已被这剑气重压避得坠入水中了。但即便是李无忧,却也不好受,他一直坚持不肯出手抵挡,只是一昧躲闪,此刻便如背着千钧重的山,来躲闪电,那种滋味非局中人实是无法理解。 但让所有人奇怪的却是,李无忧虽然躲得辛苦,却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嘴里更是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蓦然,却听任独行大声道:“第九十八招了,李兄你还不还手吗?我出杀招了!” 李无忧大笑:“尽管放马过来吧!” 任独行也不废话,手指一指空中剑光,那道剑光忽然暴涨百倍,光华耀眼,直透霄汉,直让天上的星辰也同时没了颜色。湖上功力稍差者不自觉地齐齐闭上了眼睛,寒山碧、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却同时叫了起来:“当心!是流星剑光!”二人话音才一落,那道剑光陡然分作了千万道细小的剑光,仿佛一场华丽的流星雨,齐齐射向了李无忧。 万道剑光才一射出,这个院子上空的星辰忽然间光华大盛,万道微小的星光自天际落了下来,和剑光汇到一起,刹时再分不出剑光和星光,整个四合院仿佛在一刹那被激烈的强光所包围,在这强光里能睁开眼睛的人寥寥可数。 “停!”光华包裹里,李无忧忽然大喝了一声。 于是满天的光华忽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众人睁开眼时,漫天的星光已经明亮如昔,李无忧依旧傲立在原来的地方,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而任独行却嘴角挂着血丝,双足也再未悬空而是实踩到了荷叶之上,并且身体微微有些摇晃,最醒目的却是那一脸的不信。 第266章 众人虽然已经看出胜败,却茫然不解。却听糊糊真人喃喃道:“这小子简直是个魔鬼,他竟然一招未出,便破了流星剑光!”笨笨上人亦道:“便是那人出手,怕也不能够办到,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管他怎么做到的!反正我老公赢了,耶,老公万岁!”慕容幽兰抢过话头,叫了起来。众女虽然兴奋,却没人和这没大脑的丫头一般乱闹,都是苦苦思索,却不明就里。唯有秦清儿叹道:“李无忧啊李无忧,莫非你当真就是那个人吗?” 却听任独行苦笑道:“李无忧,你真是个天才!我自以为得计,每一剑刺过都在你身边布下了一道无形剑气,却没有想到你每一步跨出其实都是在牵引我剑气的轨迹,到最后一招我用流星剑光引来天上星光,却反被我自己的剑气所挡住,反而伤了我自己,由始至终你非但没有出招反击我,甚至连出手抵挡都没有,佩服,佩服!” 众人闻言都露出恍然神色。 李无忧淡淡笑道:“任兄客气了,在下侥幸得胜而已!”事实上这并非谦逊之辞,他确实胜得侥幸,若非在烈火情天时他学得了星罗天机阵,也不会一眼就看出任独行的剑飞舞时隐隐和天上的星斗相合,才将计就计地按星斗的逆阵牵引他的剑气,最后让他自己引星光伤了他自己。 任独行摇摇头,伸手入怀,摸出一张帖子,飞掷向李无忧,同时道:“大魔王古讳长天陛下已于月前统一了我魔道,并定于除夕之夜在天柱峰举办魔盟成立大会,希望李大侠能够大驾光临,共襄盛举!” 李无忧一把抓了过来,瞟了一眼,苦笑道:“谢惊鸿这老儿也真是迂腐得紧,我让他将古老儿熬汤喝了,他倒好,非要将人放了,妈的,这下子玩大了吧?”沉吟片刻,末了正色道:“替我告诉那老小子,就说,老王八你这么快就统一了魔门,算你狠,不过老子除夕夜要大婚,没空来捧场,你自己悠着点,别高兴过头了搞个什么脑溢血心脏病什么的挂了就不好玩了,老子还等着他讨几笔债呢!” 任独行愣了愣,失笑道:“好吧!我会转达的!顺便提早恭贺李兄大婚之喜,祝阁下早生贵子,百子千孙!”说罢冲霄而起,迅即消失在夜色里。寒山碧似乎想问什么,发出半个音节,后面的话却终于没有出口。 李无忧飞上湖来,众人正要问长问短,忽然发现眼前一暗,却是悬在湖上空的百盏灯笼竟在瞬间熄灭,显是方才已被任独行剑气所破却是被李无忧一直支撑至此,一时皆是惊叹连连。 当下众人围了上来看那张古长天的请帖,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二人和大荒四奇本是同一辈人,只是最近才出江湖,自不知古长天是何方神圣,听朱富等人一解释,先是露出不屑神色,但随即听到这人非但是破穹刀的真正持有者,而且还学会了九魔灭天大法的时候,却立时变了颜色,同时惊呼道:“难道那人竟然也还活在世上吗?” 众人大奇。李无忧问道:“九魔灭天大法很了不起吗?那人又究竟是谁?” 糊糊和笨笨二人各自对望一眼,都是摇头苦笑,任诸人怎么追问,也不再出声。李无忧无奈,却也不以为意,当下自留下王定的人收拾残局,其余诸人各自散去,自己却被诸女到了主卧室。 星光婆娑,几缕风透过轩窗吹了进来,直吹得烛影摇红,泛起一室温柔。 见六女一个个不是脸颊绯红就是神情淡然中隐隐透着喜悦,偏个个又都故作矜持不肯先开口,李无忧当即起身,促狭道:“诸位姑娘,若是没什么事,小生可就先告辞了!” “喂喂,话还没说怎么就要走了呢?”慕容幽兰果然最先站了起来,一把将李无忧抱住,不让他走。 叶秋儿当即也扑了上来,嘻嘻道:“刚才拿我们姐妹做挡箭牌,现在雨过天晴了,莫非就想赖账了吗?” 其余诸女各自笑着附和起来。 李无忧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原来是各位妹妹耐不住春心寂寞,死皮赖脸想要哥哥我娶你们啊!”这话自然引来慕容幽兰和叶秋儿的粉拳无数,以及其余诸女连声大骂坏蛋之类的呸声。 忽听寒山碧冷笑道:“李大侠,你的意思是说姑娘我没人要,还求着你娶我不成?” 李无忧最怕这丫头,当即吓了一跳,忙好言相慰道:“哎呀,阿碧,我的姑奶奶,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别当真,别当真,我明儿就奏明皇上,咱们后天就完婚,成不?” “哼!后天怎么行!最晚也得明天晚上!姑娘我可等不急了!”慕容幽兰一本正经地模仿着寒山碧的声音道。 “小妮子,你找死哦!”寒山碧登时冰颜破水,笑着去抓慕容幽兰,后者哈哈大笑,满屋里躲了起来,叶秋儿、朱盼盼和唐思也被殃及池鱼,一时诸女闹成一片,满室皆春色。李无忧置身其中,说不出的喜乐,看着唯一没有加入战团的若蝶对自己微笑点头,也朝她点了点头,心头不禁感慨万千。除开若蝶和自己有千年之约,其余诸女也几乎人人与自己共过生死患难,其中朱盼盼更有死别之痛,慕容幽兰曾为自己甘愿受大鹏神的惩罚,叶秋儿和自己在悬崖上不离不弃,每次失去自己的消息,唐思是找得最辛苦的,而寒山碧,虽然多次骗自己,但最后还是为自己叛了师父,离开了她苦心救出的古长天,凡此种种,最难消受美人恩,投桃报李,自己唯一能做的怕也是娶她们,给她们毕生的幸福了。 次日凌晨,李无忧还在睡梦之中,便被慕容幽兰和叶秋儿两人齐发的两个闪电劈醒过来。自慕容幽兰发现李无忧不惧闪电这个秘密后,似乎对找到了个没有后患的练功靶子很满意,三天两头都要从李无忧痛得龇牙咧嘴的程度来检验自己电系法术的精进情况。天晓得,李无忧并不是不怕闪电,而是每次被闪电攻入体内后,因为五彩龙鲤的缘故将闪电储存了起来,依旧要辛苦地运功将其化解的。曾经有一次,他受不了小丫头的折磨,当即在睡觉周围布下了一个防御结界,结界反击后几乎没要掉全力出手的慕容幽兰半条命,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敢乱布结界了。事情真的变得糟糕透顶,是在来京城的路上,叶秋儿被李无忧改造成武术双修者之后,发现这个秘密的秋儿姑娘很快加入了慕容幽兰的行列。这也算自作孽不可活吧。 但今天李无忧却惊奇的发现自己虽然被二人的闪电击中,却并没有任何痛楚感,而体内也并未有任何的不适之处,反是觉得说不出的舒坦。他一时不明所以,内视下才发现那些电流居然全部被吸收到了骨骼之中,而骨骼本身在吸收了电流之后却仿佛受到了按摩,说不出的舒畅。奶奶的,原来天神之骨还有这样的功效!难怪会名列上古九器了! 当下,他自是说不出的开心,抓住两个正茫然不解的小丫头,狠狠在二人香臀上拍了两记,扬长而去。 来到餐堂,昨夜留宿的诸位文武大臣都是残酒方醒,正一个个哭丧着脸在用餐,见到李无忧到来,都如久旱逢甘雨,一个个哭着请李无忧收留,说以后愿效犬马之劳。李无忧自然知道这些人未必全都是甘心归附自己,很多以前还是司马青衫和耿云天的人,只不过现在满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昨夜在自己这里留宿,司马青衫和耿云天对诸人的忠心少不得要打个大大的折扣,现在自己又在外面放风离间,又恩威并施下,他们想不靠近自己都难啊! 当下他也不废话,只笑道:“小子年轻识浅,忝居高位,还请诸位以后多多指教,当然小子也投桃报李,不会辜负各位的。” 众人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唯唯应是。用过早餐,天刚放亮,便和李无忧一起去上早朝。众人眼见如此浩浩荡荡一支队伍招摇过市,暗想若是被御史看见少不得要参个营私结党,正自暗暗叫苦,万不料李无忧却唯恐旁人不知,居然带了一支百人的军队在左右敲锣打鼓,引得满街的百姓都探头来看这位打退敌寇并一直攻到萧国国都的大楚英雄,和他身后的一帮国之栋梁们。 众人好容易冲破百姓们的包围,慌慌张张来到通往正大光明殿的玄武门时,却惊得不知何时栖到门上方的两只黑鸟振翅而去。 当即有人苦笑道:“乌鸦!乌鸦!遇乌不祥,完了!看来我们这么都人早朝迟到,陛下一定会发雷霆之怒!” 李无忧瞟了一眼那两只栖上了正大光明殿的乌鸦,淡淡道:“是谁在哪里胡言乱语?分明是两只喜鹊嘛!” 众人愣了一愣,随即便有礼部尚书陆子瞻赔笑道:“王爷慧眼如电,那确实是两只喜鹊,来恭贺王爷得胜归来的喜鹊!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喜鹊!”众人一齐反应过来。 李无忧看了看陆子瞻,又看了看众臣,不禁哈哈大笑,暗想所谓指鹿为马原来就是这么回事,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喜欢权力这东西。 众人到达正大光明殿外时,众大臣却已是恭候多时,在扮成黄公公的宋子瞻和朱太监的簇拥下,楚问满脸寒霜地高坐龙椅之上,刚刚还附和李无忧的众大臣见此都是叫苦不迭,心想这次算是识人不明,被这小王八蛋给害死了,正想冒死一搏地解释什么,不想楚问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各位臣工真是消息灵通啊,你们这么快就知道朕要立无忧为太子,这么快就去和未来的皇上搞好了关系,真是了不起,哈哈,了不起啊!” 什么?!所有人同时呆住!这次连李无忧也惊得目瞪口呆,这老家伙行事未免太夸张了吧! 第267章 他就那么肯定自己是他亲生儿子?他呆了一呆,却和诸人浑浑噩噩地一起进了殿。 在众人茫然不解之际,却有一人朗声道:“启奏陛下,无忧王功高盖世,人所共知,但此人毕竟年纪太轻,难孚众望,陛下若将皇位禅让于他,怕是天下臣民难服,到时引来社稷倾塌,实非大楚之福,请陛下三思!” 说话的正是李无忧的死对头耿云天,难得他居然如此快就自震惊中反应过来并迅即砌词反对。李无忧之前见这厮一次就恨不得揍他一次,这次却忍不住想上去亲他一口,心道:“你他妈这次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请陛下三思!”所有的人在反应过来之后都忍不住跟着奏了一句,心中均想皇上虽然年内连丧三子,但其他几位皇子虽然年幼,却无病无痛的活着,怎么也轮不到李无忧一个外人当太子吧?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莫非李无忧暗自以武力或者诡异妖术挟持皇上?唯有司马青衫站在那里无动于衷,似乎眼前一切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却见楚问摆摆手,笑道:“各位都误会了!无忧王其实是朕的亲生骨肉!” 啊!众臣大惊,下巴几乎没有掉下来,连司马青衫也不禁动容。 于是楚问当即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这个惊天的大秘密,故事和先前讲给李无忧的大致相同,只是将自己某些年不能人道删除,而是将李无忧说成了是靖王的弟弟,也就是他的第十个皇子,其间又自添油加醋地大肆渲染自己这些年是如何苦心寻找十皇子,幸好天可怜见,让吾儿载誉归来云云。 众人听罢都是面面相觑,再也没有想到李无忧居然是楚问的亲生儿子,细细观看二人,果然眉目间依稀有些相似。有人顿时又想起在李无忧上次离开航州的时候便被赐了一只皇族才能佩戴的碧玉小剑,立时恍然,原来皇上早有预谋啊!如此想来,就不难理解为何皇上对李无忧杀了靖王居然还如此宽容了。 当下楚问又叫太医来验血,李无忧见事已至此,也是无法,只得让宋子瞻扮的黄公公帮忙采了血样,做了试验。 结果出来,果然是亲生父子! 众臣都是大跌眼镜,但这里人人都是久经风浪的圆滑之辈,虽然心中疑惑,却哪里还不懂得见风使舵恭贺陛下父子重逢?下一刻,耿云天人逢喜事,替楚问放声大笑,说皇上与失散多年的儿子相认真是苍天眷顾,大家还不为皇上和太子高兴么?随即却见司马青衫带头放声大哭,说是自己今天太高兴了高兴得乱七八糟因此喜极而泣,诸位臣工若不放声大哭一场,怎么对得起这件大美事?一时两人都是应者如云,大殿之上哭笑声直冲云霄,只震得大殿上方两只乌鸦以为这里有人刚死了爹娘即将有一场大战,忙自振翅飞去。 李无忧看得哭笑不得,大叹人心不古之余,暗想等老子做了皇帝,少不得要将这些垃圾一一剔除。这个念头才一闪过,却将他自己吓了一跳,他妈的,难道老子内心居然是渴望做皇帝这苦差事的吗? 闹了一阵,楚问摆摆手,微笑道:“众位臣工,现在,朕决定加封无忧王为太子,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反对啊?” “没有,没有!”众人忙不迭的摇头,深怕摇得慢了让未来的皇帝陛下误会自己对他登基有那么小小的一点意见。 陆子瞻大人更是老泪纵横,坐到地上,将四肢举了起来,大声道:“臣举双手双足赞成无忧王继任太子!” 众人暗自大骂无耻,心道:“老子的创意居然被这厮抢了个先!” “既然大家都没有……”“臣有意见!”却是楚问话声未落,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众臣大怒,但回头一看,却是呆住——说话那人正是李无忧。 “臣有意见!”李无忧重新说了一次,大步走到白玉台阶上,一把抓住楚问的胳膊。楚问吓了一跳,众臣也吓了一跳,一个个满脸怒色,指着李无忧想说什么,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李无忧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众臣或者各怀鬼胎,或者慑于他的淫威,竟是作声不得。李无忧收回目光,低头对楚问却谄媚笑道:“老爹,有点私事,咱们到后面商量商量如何?”说时竟不管老头同不同意,一把拽下龙椅,拖到后堂去了。众大臣面面相觑,各自摊手问旁边的人:这样也行? 第九十二章登基为帝 内堂。见四围再也无人,李无忧忽然跪下,哭道:“皇上,不管您真是我爹还假是我爹,你饶了我吧,别要我继承皇位,我天天给你烧高香,成不?” 楚问大讶:“无忧,你竟然不想做皇帝?要知道,为了这个位置,多少人打得头破血流,骨肉相残,你……你竟然不想做?”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楚问为难道:“可我负你母子这么多年,这是唯一可以补偿你的方式了。你看你要不愿意,这可如何是好?” 李无忧叹了口气,道:“你要真想补偿我,就别让我再陷入这征战天下的泥潭之中,唉,那玩意累人啊,我最想过的其实还是悠游天下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你也别拿什么天下苍生什么的来压我,那些和我无关。”李无忧想起的却是前世的庄梦蝶一直为天下着想,最后却搞得与天下为敌,这一辈子他是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楚问笑了笑,道:“无忧啊,其实你一直不了解你自己。你一直想撇清自己和百姓的关系,你也一直想逃避自己注定要走的路,其实这正是因为你自己怕走上争霸的路,你怕你会喜欢这样的生活,你怕你会变得和我一样冷酷无情,你怕你会妻离子散,你怕的太多了……只是你可曾想过,历史的河流并不是以人的意志而流动的,你我都只是河里一滴水,终将要顺流而动。上天既然选择了你,你就该承担你的责任。有时候,敢于承担责任才是真英雄!” “切!我又没说自己是英雄,那都是你和那些什么都不懂的百姓强加给我的!”李无忧耸耸肩,不屑一顾。 楚问想了想,又道:“其实你也不是真的不想当皇帝,只不过你是希望凭你的双手打下一个江山,而不是希望这样天下掉下来个馅饼,这让你很没有成就感,也很让你所不齿,觉得自己和那些贵族子弟没什么两样,对不对?” 这次李无忧是真的呆了一呆,他扪心自问,自己确实不是没有野心,但为何一直拒绝楚问的好意呢? 不得不承认,楚问这次可能说对了。 大雪初霁,冬天的阳光透过轩窗,射到正大光明殿的后堂,一屋的明亮。 “我还是不能答应。”李无忧皱着眉,踱着步,一脸的歉意,“我有太多的事要做,比统一大荒、统一缥缈都更重要的事。” “切!不就是泡妞吗?”楚问大大的鄙视,“你做了整个缥缈大陆的皇帝,难道还嫌没机会泡妞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要多说了!”楚问双眉一轩,龙颜含怒,“你是朕的儿子!天命所归的大楚皇帝!上天降下来一统大荒的天子!朕命你,楚无忧,从今日开始,你就是大楚国的太子!三日之后便继承皇位,此后这个国家就是你的了,你愿意怎么玩都随你的便!” “你、这、是、逼、我、了?”李无忧一字一顿,手已然按到了剑柄之上,无忧剑在鞘里龙吟不绝,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 “就是逼你!你又能怎么着?”楚问却出人意料的大耍无赖,一副“老子不信你还敢杀了我”的模样。 “锵”地一声,长剑出鞘,雪亮的剑光已经逼在了咽喉——李无忧的咽喉上。李无忧哭丧着脸骂道:“老王八蛋,我就自刎!” “别逗了!你坐拥如花美眷,背负天下无敌、救国英雄的声名,又学得盖世神功,爱情得意,事业丰收,我靠,猪都不会相信你会自杀!再说了,即便你真的没气了,老子也会找人将你尸体封在五行不透的血玉棺里——天晓得你是不是诈死!最近江湖上不是很流行玩死而复活吗?” “老乌龟,你……你不是要玩得这么绝吧?”李无忧怒发冲冠,满脸悲壮,最后终于将长剑还鞘,恨声道,“大不了老子不干了!老子这就回家收拾细软,躲到山里隐居去!等你们打完了,天下太平了再出来!” 楚问一脸无所谓道:“好啊!你要这么做,我是没什么意见了!不过不知道慕容轩会不会愿意让他女儿和你一个大荒通缉犯躲躲藏藏见不得光,而宋子瞻女士和谢惊鸿先生又会不会愿意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和一个懦夫窝窝囊囊一辈子?” “慕容岳父那里还好说,但这又关宋美女和谢老儿什么事了?”李无忧觉得不可思议,并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嘿嘿!”楚问老狐狸似地笑了起来,“你以为天下当真有免费的午餐吗?你想想,当日你初入航州,居然坐上了九门提督之职,如果没有人在朕面前吹风,你觉得自己能够吗?那个时候,朕可还不知道你是朕的儿子呢!” “对啊!”经楚问一提,李无忧立时想起这件心头一直未解的疑团来,“你别告诉我说这句话的是宋子瞻吧?” “是我!”忽有一个怯怯的声音接道。话音落时,内堂的后门外走进一个淡雅若仙的少女来,却正是风华绝代的朱盼盼。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见到朱盼盼,李无忧觉得自己的思绪一下子明朗起来,很多事情仿佛被一根线一下子窜了起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第268章 盼盼,如果没有猜错,我们在丞相府上相见的那次,你就对我暗生情愫!对不对?” 朱盼盼脸颊微红,却轻轻颔首。 李无忧大受鼓舞,继续道:“而你呢,身份异常尊崇,我要娶到你,必须有个显赫的地位,于是你就要宋子瞻让皇上提议封我个大官,碰巧呢,而你娘如姨她正是谢惊鸿和宋子瞻的女儿,皇上这些年来一直和宋子瞻似乎有着某个密切的合作,既然是宋子瞻提的要求,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是吧?” 楚问和朱盼盼齐齐点头。 “这就对了!”李无忧一拍大腿,“难怪当日如姨去北溟前,曾经欲言又止地说‘来日到航州,能不能……’,这话说了一半,又说‘算了,这么多年了,或者他早就将我忘了’,当时我还以为这里有她的情人呢,原来是她的老妈啊!不用说了,这母女间一定有什么难以扯清的误会或者恩怨。是吧?” 朱盼盼叹了口气,道:“事实却是如此。当日外祖母生下我娘还不足月,便躲到深山练功以求打败我外公。唉!她们本是不打不相识结成的夫妻,最后居然为了武学上的分歧,各自东西,此后数十年也是见面而不相认,母女反目,实是让人叹惋!” 李无忧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这些无聊的意气之争!不过想来如姨表面不肯认宋子瞻,心里其实还是很惦记她的。而宋子瞻却一直觉得亏欠了如姨,自你出世之后,这份慈爱就转嫁到了你身上是吧?” 朱盼盼叹气,点头。 很多事,终于在刹那间豁然贯通。难怪金风玉露楼在江湖上所向披靡,几乎是接了任务从来没有失手过,原来暗地里还有宋子瞻撑腰,而以朱盼盼先前的二流武功游历诸国居然平安无事,少不得是楚问暗地里给各国透了气,再加上她金风玉露楼的少楼主身份,谢宋二人的孙女的超然身份,自然是通行无阻,鬼神辟易。 由此联想开来,谢惊鸿将牧先生和叶十一这两个得意弟子放到靖王身边,倒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么阴险是为萧如故来颠覆大楚朝廷,而是用以制衡宋子瞻的势力扩张,只不过叶十一太过理想主义,自以为是的曲解了谢惊鸿的意思,死得可算是冤枉。想到叶十一,李无忧忽然惊了一惊:“他妈的!叶十一岂不是朱如同父异母的同胞兄弟、老子的便宜舅舅?这个关系可是复杂了!而且谢惊鸿既然找到了惊鸿剑,很明显的知道是我杀了他儿子,非但不杀我,反是先跑到京城来为我和小兰向慕容岳父说媒,接着又风尘仆仆的跑来月河村为我疗伤?要不是这老家伙的胸怀真他妈宽广的可怕,就是有什么大阴谋!” 朱盼盼见他神思恍惚,凄然道:“无忧,你是怪我之前不告诉你真相吗?” 李无忧回过神来,一把将她抱住,笑道:“怪你?我哪里舍得啊?”朱盼盼被他忽然抱住,先是一甜,随即看见楚问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二人,当即大羞,便要挣脱,忽听一个要死不活的声音道:“抱吧,抱吧,多抱一会是一会,以后也许就没什么机会了!”随着那声音响起,一个人自后门走了进来。 那人果然就是宋子瞻。 李无忧轻轻放开朱盼盼的腰,无奈道:“好吧!老子认输!他妈的,说出来都没人信,别人都是不爱江山爱美人,老子却是因为美人才爱的江山,我靠!这都算怎么回事嘛!” 楚问三人想了想,也不禁宛尔。 当下宋子瞻和朱盼盼退下,李无忧装出满脸笑容和楚问回到前殿,楚问当即宣布立李无忧为太子,并定于三日之后便将皇位相传,到时会举行一个盛大的继位大典。众臣先是呆若木鸡,随即却都反应过来,三呼万岁,各自领旨操办相关事宜。李无忧也是呆了一呆,暗道:“老家伙果然是老而弥辣,行事雷厉风行,这么急将皇位这烫手山芋扔给老子,让老子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可怜这些白痴猪头,被这老小子扔进了火坑而不自知啊!”一念至此,忍不住放声大笑,只惹得满朝文武侧目而视! “初,先帝以社稷相传,帝坚拒不敢从。后幸得朱妃以大义相说,云百姓深陷水火,汝岂当独善其身乎?帝汗颜,于是大悟,终愿继大统,万民至此终得曙光一线矣!”——《大荒书。无忧本纪》 当下,楚问吩咐众臣散去,独独留下司马青衫、耿云天和李无忧三人。 三人各自揣测之际,楚问笑眯眯道:“丞相、太师,无忧即将继任大统,朕知道这事很有些突然,你们一时怕也有些接受不了,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不过呢,朕希望两位今后能一如既往的,像以前辅佐朕一样的辅佐无忧王,让我大楚真正地立于大荒之巅!” “臣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二人豪气干云地应道。 楚问满意地点点头,道:“无忧,你以后也要多多向两位老臣多多请教才是啊!” 李无忧说是,以后还得两位贤臣多多指教才,两人连道客气,心中均想:“论及耍阴谋诡计该你指点我们还差不多吧!” 楚问露出欣慰神色,笑道:“见你们如此投契,朕就放心多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昨天晚上王五已经服毒自杀,剩下的人都是一问三不知,朕想了想,便将那三万人连夜遣散了。落霞山那件事,究竟是谁主使的已经不重要了,就此一笔抹过,你们以后有什么分歧大家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不要搞这种没有意义的背后动刀子的事,知道吗?” 三人都是怔了一怔,随即却各怀心事地点了点头,一件本来可能牵连极广的谋逆大案就此化为乌有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在这个当口,实在没必要再节外生枝。而既然楚问都说抹过了,李无忧将来也不会旧事重提,无论事情是不是牵连到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二人也都可以大大地松口气了。 司马青衫和耿云天告退之后,朱盼盼和宋子瞻才从后堂转了出来,见再无外人,李无忧便问起了舟落霞和百里莫仁的事。楚问道:“这点你可以放心,他二人都是以前朕安排到禁军里的心腹,不过是表面上听命皇后罢了。而且皇后的事你也不用担心,她目前正被软禁着,不会对你造成什么阻力,而一旦你得登大宝,朕就将带着她和几个心爱的妃子去昆仑隐居,再也不会管朝廷的事了!” “去昆仑隐居?你还真会选地方!”李无忧微微有些黯然,却是想到了大哥和四姐他们。 谁想楚问却会错了意:“呵呵,看你的样子还真是舍不得我呢,好吧,朕决定这两日什么都不做,就到你那狗窝里呆个几天。对了,你那几位个准夫人是否真的个个都如盼盼这么漂亮?婢女们温不温柔?有没有大大的软床?园丁的儿子会不会猜谜?花园里的鱼是不是雌雄各半……” 隔了近一年之后重温老楚的口水大法,李无忧只觉得脑袋里装了一堆蜜蜂,心想原来这老家伙才是老子命里的克星啊! 楚问和宋子瞻果然和李无忧回到了王府,二人每日里轮流缠着他下棋喝茶和比武。 楚问还好,也就是狡猾一些再加上唠叨过甚,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喜欢为老不尊地拿色迷迷的眼光瞟七女还算是一个让李无忧恶心的缺点,因为众女居然说楚问的眼光和他很像。天晓得这些丫头是怎么牵强联想到一起的!不过宋子瞻就让人很郁闷了,这家伙基本上任何时候都依旧保持冷酷,并且喜怒无常,李无忧甚至怀疑别的女人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而他是“每个月只有那么几天”。 不过李无忧心知肚明二人如此做是在监视自己,深怕自己忽然又改变主意,带着众美女跑了,到时候楚问就要继续担任皇帝这件苦差事了。对此,李无忧更是郁闷得暗自叫屈:“天地良心,不得不承认,我是诡诈了些,但诡者真的无信吗?难道我李无忧居然会是一个毫无信用并且未经许可私自拐带少女的人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也无需再描述,因为楚宋二人是用行动做了解答。 这两日里,唐思和秦凤雏调动金风玉露楼和凤舞军的人马留意京城内外的动向。得到的回报却是各路反应一切如常,民间百姓听说无忧王居然是皇帝遗失在民间的皇子惊讶之后都是表示出近乎于疯狂的欢迎。在他们看来,此时的李无忧本来就是近乎于神的存在,几可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之所以杀到云州却没有擒住萧如故那不过是因为朝中有奸臣阻挠陷害的缘故。至于杀害靖王,那实在是太搞笑了,你见过一条龙会有闲情去杀一条小蛇吗?这不,英明的龙帝陛下不是已经搬下圣旨说那是魔道第一高手宋子瞻的阴谋陷害吗?而李无忧班师回航州的当夜便以三百兵马横扫了相当于他们数量二百倍的马贼(民间传说总是越传越离谱),这样的战绩更让李无忧的声名如日中天,人人都说,有了李无忧这样英明神武的大帝领导,我们楚国统一大荒实在是指日可待。更出乎李无忧意料的是,居然有人在航州最有名的灵隐寺前倡议,要请航州城里有名的画师集中起来,大家每人献一笔,要给未来的帝君画一条巨龙以贺他登基大典,一时应者如云,闻讯赶来的画师居然不下千位,另外还有过十万的百姓也争着要求添上自己的一笔。如果要评选大荒史上最有人气的皇帝,本年度的李无忧实在是当之无愧。 李无忧对于百姓的这种淳朴的期望觉得有些好笑,人不自救而望人救之,偶像本来就是用来呕吐的对象啊,他甚至恶毒地想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所寄希望的那个人居然是被别人硬赶鸭子上架的货色,不知会作何感想? 第269章 在十二月初四黄昏的时候,李无忧的苦难日子终于结束了。因为要准备明天的登基大典,楚问终于赶回了皇宫,而宋子瞻女士也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终于决定今晚放过李无忧,不再缠着他比武,让他好好休息。 但李无忧却辗转难眠。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一刻,他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当上皇帝,而且还来得如此的轻易。最后,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决定要出去园子里走一走。 无忧王府的格局真是比以前大气了太多,灯火辉煌,夜色靡丽。他信步而行,最后却不由自主地来到那个巨大的人工湖前,而横穿过湖对面的厢房,却是诸女卧室所在的听雨轩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原来李无忧果然是条色狼啊! 正要踱步离开,忽然灵觉感应,有人自听雨轩出来,并缓缓朝湖这边走了过来。他大为惊讶,天眼透过房屋看去,却见到那人竟是面带轻愁的叶秋儿。 叶秋儿似乎漫无目的,走了好久,最后才走到这片湖前。她似乎满怀心事,望着那湖水清波痴痴呆呆,半天也不动一下她那美丽的睫毛。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耳畔轻轻响起。 “女亦无所思……”她呆呆地想接下去,但下面一句那人却又已接了:“女心念情郎!” “你个大坏蛋!”她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揪住了身后李无忧的耳朵。 “姑奶奶,饶命啊!耳朵被揪软了,人家会笑话你老公的!”李无忧本是故意让她抓住,此时吃痛下却慌忙讨饶。 叶秋儿轻轻放开,又趴着栏杆望湖水,悠悠道:“相公,你真的明天登基后就会宣布娶我们吗?” “自然是真的!我干吗要骗你?”李无忧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温柔说道。 “能不能只娶我一个啊?” “啊!”李无忧登时呆住。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呵呵!逗你玩的,那么多好姐妹,我可怕她们嫁不了你来向我哭鼻子呢!”叶秋儿倒先笑了起来,但就在李无忧刚松了口气的时候,这丫头却又转过了身来,认真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从今往后,除了我们六个,你再也不能有别的女人了!” “我老妈行不行?” “找死啊!”叶秋儿立时被逗得咯咯笑了起来,伸手去挠李无忧的痒,后者慌忙反击,两人一时全不用武功的闹成一团,最后的结果却是两个人越抱越紧。 这样的温存,却已经好久没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秋儿忽正色道:“刚才的条件你到底答不答应?” “有了你们六个国色天香的大美女,别的女人我又怎么还看得上眼?” “天晓得!反正我是当你答应了,那,口说无凭,来签个字画个押!”叶秋儿忽然从身上拿出一块白布和一盒水墨颜料来,打开颜料盒,取出画笔蘸上红墨,便要李无忧写字。 李无忧虽然知道这丫头平时喜欢画画,却万万料不到竟然是随身带着画布画具的,当下抵赖不得,只得按叶秋儿所说在那白布上写下了一行红字。 叶秋儿接过画布,仔细观看,甚是满意,李无忧乘机道:“秋儿,今天晚上你就别回去了吧?”哪知小丫头忽然一挠他双腋,乘他一缩臂,溜了出去,边跑还边叫道:“小兰,小兰,快来看,相公写卖身契给我了哦!” “真的假的?快拿来我看看!”院子的彼端慕容幽兰相和大叫。 有人慌忙溜之大吉…… 不管所有的人是如何想的,一切却依旧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历史的黄历眨眼之间便翻到了大荒3865年十二月初五,这个黄道吉日。 天公作美,这是个大晴天,前几日的雪早化了个一干二净,整个航州城看上去焕然一新。 一大早李无忧便在众女花团锦簇的围拥下,未来的便宜外婆宋子瞻的监视下,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以及王定众将带兵的保护下,骑着高头大马,从王府出发,直赴皇宫。 一路上都有百里莫仁的城守军守护两旁,百姓如潮水般围在军队后面,见到李无忧的队伍过来,都是大声呐喊,欢声震天,爱戴之情溢于言表。李无忧也是识趣之人,深知作戏作足的道理,也是微笑拱手和百姓打招呼,既不失威严又摆出了一副亲民的姿态。他本来就高大英俊,穿上金盔金甲更是英气勃勃,神威凛凛,可说是赚足了八岁少女到八十岁老太太的人气,而他身边那七位各具风华的如花美女却更是老少通吃,赢得了满街男子的垂涎欲滴,要不是碍于城守军和无忧军的杀气腾腾,早有人冲上来借亲近之名大肆擦油了。 饶是如此,当日京城所有花店的鲜花都好了百倍,并且供不应求,而这些鲜花除了有一大半洒在了街道上之外,另一小半被当即送到了无忧王府,糟糕的是这些鲜花里边多半还夹有对李无忧和他身边诸女的爱慕情书,此时已经升任王府总管的小翠姑娘在没有得到李无忧的命令之前,只得命下人们将其分类收好,可怜王府上上下下数百人,人人搞得手抽筋也不过分出了十分之一,小翠无奈,这才命人悉数投入护城河。这些花随波逐流,被航州下游的一些村民拾得,居然世代供奉,据说几百年后,还有人能拿出一些夹在花里的信笺来,上面的情书不乏传世佳作,有专家考证说其实这些都是李无忧的手笔,它们从一个侧面见证了当日无忧大帝的风流多情云云。 当然,无忧军中的诸位将军其实也是出尽风头,王定、夜梦书和玉蝴蝶都是万中挑一的美男子,受百姓欢迎自不待言,笨笨和糊糊二人造型滑稽逗人开怀,受到民众追追捧也不足奇,偏是那奇丑无比的唐鬼在俊男美女之中显得特别的有个性,让人不禁眼前一亮,沿途又作些搞怪表情逗百姓笑,除开李无忧,男人中居然数他人气最高。让兄弟们好不郁闷。 因为百姓的热情,十里长街,李无忧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到达皇宫外时,已是日上三竿,暖暖的冬阳照在众人身上,说不出的暖意袭人,舒服之极。 大典被安排在玄武门和白玉桥之间的那个可容纳万人的大广场上,因为人数上的限制,能进入广场的五千百姓都是昨夜事先拿到了御林军派发的盖有玉玺的大红金帖的(几乎没有累死盖帖的猪太监),只不过这种随机派发的入场券才一派到民间立即便被大肆炒卖,价格直线飙升,最后黑市价格甚至达到了千金一帖,相较贫穷的百姓都将帖子卖了以换取那天价酬金,是以能进入皇宫的不是士绅就是名流,衣着光鲜,这让一位深居简出的世家子弟吃惊之余大为振奋,果断地认为在龙帝陛下的励精图治下,京城航州乃是人间天堂,再贫穷的百姓都能穿上绸缎了,于是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万余字的《天堂赋》,被时人引为笑谈,但后世却也因此有了“上有天堂,下有楚航”之谚。 到达玄武门时,防卫已经全数转交给了舟落霞的御林军,王定和夜梦书等将自将无忧军整齐列在门外,李无忧自带了六女、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等八人,在扮成太监黄公公的宋子瞻的指引下,朝广场中央进发,秦清儿本也要前往观礼,最后想了想,居然放弃了这一诱人想法,和夜梦书呆在了门外。李无忧问起缘由,秦清儿皱眉道:“广场的气氛很古怪,我不想进去了!”李无忧当即大笑,道:“我看你是半刻也离不开你的情郎吧!”小丫头撅撅嘴,欲言又止。 见李无忧到达,早已到达的众大臣忙迎了过来。当先一人正是满脸笑容的大楚丞相司马青衫。但下一刻,他目光落到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二人脸上,却是陡然凝滞了步伐,而糊糊二人看见司马青衫也是在刹那间神色失常,几乎要失声叫出来,但迅疾的,在目光一阵激烈的碰撞后,三人都又恢复了正常,各自嬉笑如常,仿似无事人一般。当然这一切都被李无忧尽收眼底。 众大臣迎上未来的天子,一时间自是说不尽的谀词如潮,道不尽的强颜欢笑,李无忧见惯大场面,对此已经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难得的是身边六位美女却是个个大家风范,谈吐得体,举止适宜,对大臣们或真或假的赞美居然也是应付得滴水不漏,让李无忧大增面子。 众臣之中,李无忧终于又一次看到了王维。年轻的少年将军经历秦州一事后果然是成熟了很多,看到李无忧居然也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毕恭毕敬地向未来的帝君行礼。李无忧微笑着点了点头,却不说话,故意给后者造成一副莫测高深的感触。 最后,众人一起走到广场尽头,金水河白玉桥前,静等楚问的召唤。 楚国继任皇位的仪式与大荒自古相传的接位大典一脉相承。准皇帝带着文武大臣和观礼的百姓在金水桥下等待,等待正大光明殿里即将卸任的皇帝和皇后的召唤,然后准皇帝单人进入大殿接受皇帝和皇后的加冕,然后新皇帝出来接受众大臣的祝贺,最后带领众大臣进去朝拜旧皇帝,这一切做完之后,才算是权力交接大功告成。当然,这之后还有让人生厌的譬如祭天地拜祖宗、为旧帝立碑颂德等等一系列等等琐碎,金朝的时候曾有一次,因为这样的一通大典忙下来,体力极差的病秧子皇帝因此而累得虚脱而死不得不另立新帝,传为笑谈。 见楚问一时半会是不会传召出来,李无忧以最近才刚刚学会的心灵传音术问身侧的糊糊真人道:“五哥,你们认识司马青衫?” 糊糊真人的神色立时变了,却好容易平静下来,道:“太认识了! 第270章 无忧,可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过,两百年前的时候,我和公孙三娘、笨笨其实是隶属一个组织的?” 李无忧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糊糊真人又心灵传音道:“这个组织最初叫乱世同盟,其核心的成员包括我、笨笨、三娘等五人奇$^书*~网!&*$收*集.整@理。组织成立最初的目的其实是想整顿乱世,做一番救国救民的大事业,只是可惜,当时恰值你大哥青虚子和三哥文载道开派,四大宗门鼎盛,人心难以归附我们,组织的首领,也就是我们五人的大哥,渐渐的偏离了自己最初的信仰,倒行逆施,被人称作乱魔盟,我和笨笨不忿其作为,先后退出了这个组织,后来传说大哥被古兰魔族第一高手燕狂人击毙,组织也随即烟消云散。只是没有想到,我此次出山不久居然先后遇到了三娘、笨笨,今天……今天……” “今天又遇到了你们老大,而他居然化身成为了司马青衫是吧?” “正是如此!” 李无忧点了点头,心想这才合理吧,之前司马青衫在梅林里表现出来的功力虽然不及自己,但比糊糊真人却要高上一筹,没有两百多年的修为这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他正自沉思,忽听玄武门外一阵喧哗之声,紧接着夜梦书跑了进来,报道:“禀告太子殿下,宫门外来了一三十多个画师,说要献上京中画师合画的万龙图以贺殿下登基之喜!请殿下定夺。” 众大臣一时都是极其亢奋,不管这件事是否是有人幕后策划,民间百姓私下里给新帝送一副合画的龙,实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必将传为美谈,纷纷请李无忧准许。李无忧之前已听说过这件事,此时自然也不好逆了众人的意思,命夜梦书连图带人放了进来。 不时画师们进来,呈上一副长十三丈宽两丈的巨大画卷,画上朔风呼啸,流云舒卷,正中一条横贯首尾的青绿色巨龙栩栩如生,只差便要破画而出,整副画笔法统一,风气浑然,若非众画师先前声名此为众人合作,少不得会有很多人会认为这是一人之作。但奇的却是此龙眼珠处却留了一片空白。 众人正自奇怪,为首一名画师双手捧上一只蘸墨画笔,笑着解释道:“殿下乃真龙天子,由殿下亲自来点睛,这条龙才算是真的活了!草民恳请殿下点睛。” 众臣恍然,齐声称善。李无忧不扔扫众人的兴头,接过画笔,便要动笔,忽觉乾坤袋内小白一阵乱颤,他心头一动,笑道:“不急,不急,你们先护着此画待在一旁,待本王得登大宝之后再点一条真龙不迟!” 众人听他如此说,大多也是叫好,只是众画师却露出遗憾神色。 正自热闹,忽见朱太监自殿内跑出,以太监独有的尖声尖气大声道:“皇上有旨,宣太子殿下觐见!” 一时场中的气氛沸腾至顶点。 清风微拂,艳阳高照。 李无忧看了看身边诸女,各人都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无需顾念。他也点了点头,传音给糊糊、笨笨和宋子瞻三人,示意他们留意司马青衫后,当即纵身掠起。 此时他有意卖弄,使前世所创的梦蝶心法将自己幻成一条金龙的形状,飞过金水河时也并不直过白玉桥,而是先飞到桥下,然后贴波穿过桥底,再飞上桥头,接着在落入桥下,如是九次,才越过白玉桥,之后便如经天长虹,直落到九十九重白玉阶梯后的正大光明殿门前才现出真身。众大臣和百姓多不知道世上居然有幻龙之术,都是惊呼连连,只道真龙天子继位之时终于现出真身,都是顶礼膜拜不止,而少数几个有见识的人则是暗自佩服他善用舆论,心中各增信心或戒心。 大殿之上,楚问和皇后舟雪已经正襟而坐。 李无忧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国母。舟雪是一等一的美女自不待言,近五十的人看起来居然不足三十的样子,琼鼻凤眼予人高贵典雅之感,配上一袭凤袍,又说不出的雍容,而她最大的特色却是身形高挑——李无忧终于明白楚问非到万不得已不带她参加活动了,试想带个女人来,坐在那里居然比你还高上半个头,不是自己找刺激吗? 按说自己是第一次看到舟雪,但不知为何李无忧却奇怪的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她。另一点让李无忧觉得奇怪的是,楚问这老家伙今天似乎精神有些萎靡,莫非因为就要离开皇宫了,昨夜居然是连夜加班? 第九十三章永不相背 朱太监将李无忧领进大殿,便按照惯例出去了,并顺手带上了门。偌大一个大殿里,只剩下了三个人,一时竟说不出的空空荡荡。 “大胆!”谁也没有想到开场白居然是舟雪说的,而且还是如此的匪夷所思,“太子,你居然带剑闯入殿来,莫非是想立帝后便要弑父弑母吗?” 李无忧暗自骂了声娘,原来新帝见旧帝果然是不能带剑入宫的,只不过之前楚问为彰其功,一直是准许他带剑上殿,此刻一时疏忽被对他不爽多时的舟雪抓住,这件事立时便可被夸大其词,平生变数。 见李无忧一滞,楚问和舟雪却都笑了起来,楚问道:“傻孩子,皇后逗你玩的!之前皇后就给朕说了,早听说你屡立战功,已超越军神,多次要朕向你借剑一观,说是要看看究竟是何等样的神剑能创造出如此的丰功伟绩来!还不把剑呈上来吗?” 李无忧这才松了口气,暗里恶毒的想:“臭娘们要借剑怕更多的是想看清楚究竟是那一把剑杀了自己的儿子,牢记此仇罢了!只不过这仇怕你一辈子也是没机会报了……”心中念转,口头却连声称谢,解下腰间无忧剑,缓步上前,双手呈了上去。 舟雪接过剑,“锵”地一声拔出,剑身正好落在了轩窗阳光的入口上,一时间只见满殿霞光璀璨,剑气纵横。 剑光正好扫过双眼,李无忧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但在这一刹那之后,他立觉不好,想要做点什么,却已然迟了——剑光一闪间,无忧剑已然划过了楚问的脖子,而后者竟然连闪避的意识都没有便已倒了下去,只留下了眸子里的惊讶和满脸的不信——他惊讶和自己同床几十年的枕边人居然是个绝顶高手而自己居然一无所觉,他不信登峰造极的葵花真气居然在这一剑近体前毫无反应,他不信这一剑自己竟然避不开! 李无忧大惊,在楚问倒下那一刻,一种比当初朱盼盼自杀更巨大的悲痛刹那间充塞了他整个心灵,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还不知真假的老爹居然已经在他内心占据了如此的地位,莫非这就是父子天性,血肉相连?这个念头还未闪过,他人却已扑了上去,前世锤炼了千万次的扑蝶手不假思索使出,一把躲过了无忧剑,同时另一只手一招蕴涵十层劲道的融合了红袖绝技阳关三叠和心有千千结的掌力已然递出,在他和舟雪的咫尺之间,刹时竟仿佛是多了千万只手,后者虽然拼命想闪躲,却哪里能够?被一掌正中小腹,狂喷一口鲜血,飞落下龙椅,撞开了正大光明殿的大门。 “李无忧弑君了!快救驾!”被这一掌击中的舟雪居然没有死,而且站了起来,斜倚着门框,大声地叫了起来,鲜血顺着她凄惨的大叫声不止的流了出来。 “保护皇上皇后!”舟落霞大惊,一面指挥附近的上万御林军包围整个正大光明殿,一面飞身掠了上去。同一时间,场中所有会武术的人,或施展轻功,或施展御风术,全数冲到了大殿之内,而百姓们却惊惶失措,朝玄武门奔逃。 “经过哀家昨夜的劝导,皇上终于改变主意不将皇位传与李无忧这逆贼,谁……谁晓得这逆贼居然当即翻脸,弑君杀母,若非哀家见机得早……已……已经遭了他的毒手!”被舟落霞搀扶着的舟雪虽然看上去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但却依然撑着将话说完才晕了过去。 她说这话的同时,所有的人都看见,大殿之上,龙椅之旁,李无忧手持一把染血的长剑,双目赤红,而楚问的尸体正倒在他的足下,满脸的不信之色,这一切,正为她的话作了完美的诠释。 “皇上!”“皇后!”“无忧!”“老(相)公!”无数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其中有众大臣看见楚问的惨状惊呼,有六女惊叫着什么也不顾,和宋子瞻、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一起闯到了李无忧身边,还有就是舟落霞摇着舟雪的脖子,大声地哭,她身边的文武大臣却都看见舟雪腹部有一块衣服忽然碎成粉末落了下来,而原来的地方露出一个连透三层衣服的手印,与之对应的雪白的肌肤竟已变做了火红色。 那个手印的大小,正和李无忧未持剑的手掌大小一般无二。 “居然真的是无忧剑!”宋子瞻已经检查过楚问的伤口,蓦然叫了起来。虽然她打死也不信李无忧会杀楚问,但事实就在眼前,却让她一时呆住。 “黄公公已经验明伤口!来人啊!李无忧弑君夺位,给我拿下!”这一声却是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一起说的,似乎宋子瞻的话就是圣旨,两个人居然不约而同的下了一样的命令。 在楚问颁布和取消对李无忧的通缉令之后,大楚国几乎人人皆知黄公公是楚问最宠信的一个太监,并且武功高强,当日秦州事件,全靠他和李无忧联手才打退了击杀靖王并想嫁祸给李无忧的恶徒宋子瞻,此时听到他认定是无忧剑杀了皇上,而丞相和太师又同时下令,所有便要蜂拥而上。 “各位且慢!”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响起,仿佛是一道清泉在各人的心头流过,刹时浇灭了众人心头的怒火,“无论怎么说,太子杀害皇上都只是皇后一面之词,大家也仅仅是从所见的各种痕迹来推断,凭什么就认定皇上是太子杀的? 第271章 而不是皇后自己作恶嫁祸?毕竟皇上乃是一国之主,大统传承,何等大事?岂会因为妇人怂恿便朝令夕改?而众所周知的是,皇后一直误会太子杀了她儿子!若是你们没有看见眼前这些假相,皇后和太子一起出来,你们更会相信是谁杀了皇上?” 说话的却正是寒山碧。她平时看来总是温柔带笑,风情万种,一旦认真起来,却是话锋咄咄,锐气逼人。众人闻言都是一滞,暗想此事果然是疑点重重。 “大家不要听她的!各位想必还不知道,这妖女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寒山碧!”耿云天忽然叫了起来,“她和李无忧一直狼狈为奸,此刻当然要为他辩护了!” “寒山碧!”所有人都叫了起来!虽然江湖上早有传闻说妖女寒山碧和李无忧有染,并且和古长天的脱困出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大家都不怎么信,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深通正道四大宗门的正道大英雄,另一个却是声名狼藉的魔道妖女,身份悬殊,谁也不信他们会走到一起,众人听了都只当是笑话,却万万料不到原来她早已是李无忧身边六个美人之一了。 “你们……你们怎么不讲道理啊?”叶秋儿忽然哭道,“碧姐姐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坏?”她话才一出口,李无忧和寒山碧都是暗自叫糟。本来这个时候,李无忧无论怎么自我辩护,都远远不及旁人的话,而寒山碧是诸女之中最有头脑的,见到她进来,李无忧便放弃了辩护,将一切都交到了她手上,此时即便耿云天说她是妖女,只要后者不承认,那就不会影响她的话的力量,而只要她能将众人镇住,以李无忧的智慧,再加以解释,相信不难水落石出。现在被叶秋儿这么一搞,顿时便是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这丫头平时精灵透顶,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老摆乌龙! 果然,场中众人立时嘘声四起。妖女说的话,即便再有理,那都是妖言惑众!场中的人都认定她的真实身份,庆幸自己又都恢复了“理智”,当即喊杀着就要扑上来。 “谁敢动我家元帅?”御林军正要硬着头皮上前,殿外忽有阵阵排山倒海的大喝,声威之壮,直如千军万马疯狂咆哮,殿中所有的人气势顿时为之一夺,再不敢上前。却是驻守在玄武门那三千无忧军。 之前舟雪喊出楚问遇刺,百姓们和一些没有风骨的文臣受惊逃出广场,王定和夜梦书等人立知不对劲,但那五千百姓从那小小的玄武门口奔出端的是如鱼跃龙门,大大拖延了无忧军的救援速度,以至直到此刻才赶到。 但他们才一近到殿前,却立时落入了另一个圈套,紧邻正大光明殿的清华宫和紫霄宫便有大批着金甲的御林军冲了出来,持弓带剑,将他们围在当中——策划这次阴谋的人并非不知兵贵神速,而是想一网打尽。 李无忧见外面金灿灿的一片,那些御林军少说有三万人之多,当即吸了口凉气,终于开口喝道:“所有无忧军原地待命,不可轻动!” “御林军不要轻动!”舟落霞也摆了摆手,难得的是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保持冷静。 “大家都看见了,李无忧的兵马未经许可就擅自冲了进来,显然是事先预谋好了的,原来他早料到皇上可能会改变主意,事先防了这么一手!其心可诛啊!要不是舟将军事先做了安排,今日大家都要葬生于此,各位还犹豫什么?快杀了李无忧为皇上报仇,替自己雪恨啊!”这次说话的却是王维。由他这个统兵元帅来说这番话,再牵强的附会都立时变得有理有据,众人胸口一热,便扑了上来。 但才一上前,便见眼前绿光乱闪,听得劈里啪啦一阵乱响,惨叫不绝,好几名有名的武将包括王维自己竟然都摔得鼻青脸肿,余者再不敢前。 “寒山碧的话不可信,难道我朱盼盼的话也不能信么?”人群里,朱盼盼手持玉笛苍引,缓缓走了出来。她本来就风华绝代,此时美目流转,其中暗含煞气,却又多了一种与众不同的风貌,场中男女,一为之风华倾倒,二则慑于她刚才那一击之威,都是不敢喘息。 却听司马青衫冷笑道:“人以类聚,你明知寒山碧是妖女,却依旧和她在一起,却不是妖女是什么?早传闻你艳名播于四海,谁晓得你是不是想向她请益几招伺候男人的招数呢?” “竟然侮辱我孙女!找死!”这话说得极端下流,当即便惹怒了宋子瞻。却也不见她如何作势,便已然偷过了五丈之距,一刀砍到了司马青衫胸前。 众人都是失声惊呼!一面惊的是宋子瞻在这一叫里居然露出了字正腔圆的女声,原来黄公公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另一方面,却是谁都知道司马青衫只学了禅林的二流功夫,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黄公公却是几可和宋子瞻抗衡的人物,这一剑如何能够抵挡? 但除开糊糊、笨笨和李无忧三人外,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那剑快刺到司马青衫衣服时,却被他右手两指夹住,同时喝道:“青梨刀!原来你就是宋子瞻!” 下一刻,众人只觉得二人间似有光华一闪,只听得咔查一声,宋子瞻已经倒飞而回,手中刀已只剩下半截,而另一截断刀却已经插在了她心脏所在。 那两截刀都是青光夺目,其上更有阴纹古篆,果然便是传说中威震江湖近百年的魔道第一人宋子瞻的成名兵器青梨魔刀。 难道黄公公竟然真的就是宋子瞻? “外婆!”朱盼盼大惊失色,忙上前抱住了宋子瞻,李无忧和诸女也围了上来。 司马青衫得势不饶人,眼见宋子瞻已是身负重伤,依旧一步一步走了上来,同时喝问道:“你可是那魔头宋子瞻?” 宋子瞻眼前一片漆黑,觉得自己全身陡然间再找不到一丝力气,但听到司马青衫问自己的名字,毕生的骄傲容许不得半点亵渎,当即哈哈大笑道:“不错!我就是让你们这些可怜的人恐惧了一辈子的宋子瞻!哈哈,哈……”笑声未绝,却已是溘然长逝。 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对望一眼,都是脸色惨白,心道:“过了百年,老大的洞金指竟然到达了如此境界!” 围攻的众人也皆是呆住,随即却是欢呼如雷。魔道第一高手宋子瞻居然被司马丞相一招解决,那丞相的功力怕已通神!今日要除掉李无忧这逆贼实是易如反掌了。众人却不知司马青衫的实力固然是要高出宋子瞻一筹,但真的交手,怕也要到千招开外,只是宋子瞻一时轻敌不查,才被司马青衫有机可乘,而洞金指乃是世上几种上乘武功之一,讲究的就是一招便置敌于绝境,胜负之间其实玄妙得很。 司马青衫一击得手,心头大定,当即朗声道:“各位都听见了!黄公公原来真的就是宋子瞻!不用说,当日秦州之事,本来就是宋子瞻和李无忧二人合谋杀了靖王殿下,居然还来蒙骗皇上,安知当日验血的时候,他们没有作假欺瞒圣上?李无忧极有可能不是陛下的亲子!”此言一出,立时风云变幻。众人想起当日大殿验血的时候,采李无忧和楚问血样的果然都是宋子瞻,以她高深莫测的武功,随便玩个偷梁换柱,实在是易如反掌之事,一时间人人都对李无忧的太子身份产生了质疑。 “老匹夫,姑奶奶和你拼了!”平生不骂人的朱盼盼忽然吐出一句脏话,一动身形便要朝司马青衫扑上去,却被眼疾手快的李无忧一把从后制住,交给糊糊和笨笨二人看好,只是他陡然经历如此大的变故,心中也是乱成一团麻絮,他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司马青衫和舟雪等人一起设置的圈套,但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司马青衫能得知宋子瞻的身份的。 却听司马青衫又道:“妖女寒山碧、魔头宋子瞻的孙女,如我法眼无差的话,这位着绿衫的姑娘应该是千年蝶妖吧?而这位穿白绸的姑娘就是金凤玉露楼的当家杀手唐思姑娘吧!李无忧!你看看,你身边的女人不是妖女魔女,就是杀人不眨眼满手血腥的!乾坤朗朗,人心昭昭,试问,你叫我等如何能信如何敢信你不是欺世盗名之徒、万恶奸邪之辈?” “司马青衫!诸位姐姐冰心玉骨,你什么都不知道,在那里胡说什么?”慕容幽兰一直被李无忧示意不要说话,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出口反驳。 “你又在那里胡说什么?还不到爹这里来!”忽听殿外一个声音怒喝道,人群自后面分开,一名中年儒生走了进来。 李无忧看到这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当今大楚国师慕容轩,头立时又大了不少。自回京之后,他便多次派人去国师府,而慕容幽兰也亲自回去过几次,却每次都没有见到慕容轩,问起下人说是云游未归。李无忧当时心里就存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今日却忽然现身,断然不会是雪中送炭,而是落井下石来了。 果然,见慕容幽兰脸露喜色似要求他帮忙,慕容轩又喝道:“小兰,你看看你所中意的人都和些什么人为伍?如今大是大非面前,你若再迷途知返,我慕容轩今后就再没有你这个女儿!” 慕容幽兰顿时怔住,她显然料不到自己离京之前还极力支持自己嫁给李无忧的爹,再次见到的时候却又变了脸。 而这一次是众目睽睽之下。 她自幼丧母,慕容轩对她溺爱甚深,父女感情与别人又自不同。只是她对李无忧用情之深,却也已非朝夕,磐石之坚,也不外如此。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亲人,叫那纤纤弱女如何选择? 泪水夺眶而出。 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刹那屏住了呼吸。 但那一犹豫却只有千万分之一刹那。 第272章 一抹泪水,慕容幽兰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满脸是坚定,斩钉截铁道:“好!咱们一刀两断吧!” 一片叹息,却夹杂着一阵低低的欢呼。 慕容轩脸色铁青,却没有再说什么。司马青衫也是一阵失望,他没有想到慕容幽兰居然如此的有决断,如此的坚定不移。但下一刻,却有人站了出来,也是这样的决断,这样的坚定不移,却惊住了几乎所有的人。 “小兰,你实在太不孝了!”叶秋儿缓缓地说。 意真情切的模样。却吓傻了所有的人。 她却没有理会,人海之中,却仿佛只有自己一人在舞蹈:“小兰。到了今时今日,难道你还看不清楚李无忧的真面目吗?他一心想做皇帝,不择手段,最后甚至连一手提拔自己的皇上都忍心杀害!可昨天晚上……”这个时候,她眉锋都粘上了寒冷,语速陡然快了起来,“他明明答应我即便今日有任何意外,也绝不会以武力解决问题,可现在,那把剑上流的又是谁的血?李无忧,你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 “这是不是你写的?永不相背,永不相背的啊?”叶秋儿掏出一张白布,大声地叫,软倒在地,泪下如雨。 李无忧看得分明,这正是昨晚他亲手所书那八个血红大字:丈夫一诺,永不相背。 假作真时,远比真更让人信服。所有的人蠢蠢欲动。 望着那张声嘶力竭的模样,那人义愤填膺的模样,那人决绝冷漠的模样,李无忧忽然想笑,但他笑不出来。他想解释,但他能告诉天下人,自己的女人说的都是假话?他能告诉天下人那八个大字的意思其实是说自己永远不会再娶第七个女人?他能告诉天下人,自己其实不认识这个女人? 不能!所以他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声。他身边的女人们都或茫然或愤然地望着那个自己熟悉的姐妹,那个曾经娇俏可人如今面目狰狞的姐妹。 原来最大的痛不是源自敌人的剑刺在身上的感觉,而是有冷刀从你内心捅出来。 “是我写的!”李无忧终于地答。原来所谓的永不相背只在梦里,而现实是你要永不相背的人却先背你而去。 叶秋儿蓦地站了起来。从来没有一刻,她如此的意气风发,她指点着慕容幽兰,她指点着李无忧,指点着整个大殿上所有的人,义正词严地说:“从今天起!我,玄宗门下弟子叶秋儿,和这个叫李无忧的男人再没有任何关系!” 所有人都惊住!只有糊糊真人不禁冷笑,含糊不清地念道:“玄宗,呵,玄宗门下啊……” “……而这一刻,我将指正他是谋杀大楚皇帝楚问陛下的真凶!其实昨天晚上他就已经知道皇上可能会改变主意的消息,于是预谋杀死皇上和皇后,造成她们二人自相残杀的结局,他好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在我规劝下,他终于答应顺其自然,他写下了这张凭据,但是……但是你们都看到了!什么丈夫一诺,全他们是狗屁,李无忧,凭你也配叫大丈夫吗?”叶秋儿激烈地叫着,将那张白布撕成了两半,接着叠到一起再从中撕破,四片,八片……临空抛向李无忧,一如千万白蝶飞舞。 有时候,言语其实比刀剑更能让你创伤更重,因为刀剑可以躲避,但言语让你百口莫辩。因此白蝶飞舞里,李无忧悲痛地望着叶秋儿,却无法“狡辩”。 “大家都清楚了事实的真相,还犹豫什么?杀了李无忧和他的附逆,为皇上报仇!”司马青衫大叫着,一马当先朝李无忧和他身边的五个女人冲了过去。 他身后,人潮涌动。 殿外御林军和无忧军也开始了交戈,箭如雨下。 困兽犹斗,所以世上没有人会坐以待毙。 李无忧虽然心痛如绞,几要神销魂融,但眼见司马青衫攻近,他依然知道闪避,同时出剑抵挡,反击。 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乃是和司马青衫、李无忧同一级别的高手,眼见李无忧抵住了司马青衫,且并无败相,都是同时松了口气,二人身法闪动,一动念间便将上百名攻进来的大内高手和武将制服,一时心情很是愉快,想要上前帮慕容幽兰诸女,但却随即发现这些丫头居然人人厉害非常,不是远远便用法术将想近身的人搞定,就是剑气纵横,将所有的围攻者都控制在了丈许之外,一时并无能近身之人。二人皆是啧啧称奇。 却不知朱盼盼的苍引是神器,寒山碧手持的风华刀是仙器,若蝶的情丝不惧五行之物,而慕容幽兰手里拿的也是李无忧得自府内密穴的上古神兵之一的盘子剑,即便身无重宝的唐思也本是名列正气谱前十几名的高手,这些日子众女经李无忧指点,个个突飞猛进,而此刻更因李无忧的受冤,各含怨愤,出手间哪里还会留情?一时间只见场内各种颜色的法术光华乱飞,各种有形无形的剑气四处飞散,本来包围着殿口的上万御林军和大内高手虽然在箭雨的掩护下,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但却也只是造就了一堆堆尸山而已。 舟落霞眼见如此,当即令御林军牢牢堵住门口,不要再冲进,在外面放冷箭即可,她自己却迎上了寒山碧。另一方,慕容幽兰却对上了她极端痛恨的叶秋儿。王维对上唐思,慕容轩却对上了朱盼盼,至于若蝶却谁也没有料到她的对手居然是一直名不见经传的礼部尚书陆子瞻。所有的人居然都是棋逢对手!原来所有的人先前都隐藏了自己的实力。江湖中果然是卧虎藏龙,不真正的交过手,谁强谁弱,其实并无定数。 每一人都有了对手,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自重身份,不愿和晚辈动手,更不屑围攻,居然跑到龙椅上坐了下来,挑着果品糕点细细品尝起来,整个大殿,别人都打得死去活来,这两位顶级高手反而却最闲得无聊。 这个时候,名震天下的无忧军也终于向世人展示了他们的风采,他们先是在外围那三万御林军包围他们时候摆出了一个古怪的阵形,凭借各人之间的策应掩护硬是在没有一人丧生的情形下躲过了箭雨,随即阵形再变,也开始放箭,但这三千人的箭却是例无虚发,几乎每一支箭都正中一名御林军弓箭手的咽喉,只震得外围的御林军心魄为夺,谁也不敢再上前。便在外围御林军一迟疑之际,王定指挥着这三千人纵马越过了金水河,朝内围的御林军扑了上来,人未至,箭已发,后者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到他们射第二波箭时,其余御林军终于反应过来,进行了抵抗,但这三千无忧军乃是无忧军精锐中的精锐,人人武功高强,所带的皆是八百步的硬弓,每次皆是运功开弓,其速之快匪夷所思,而每一支箭上皆带有发箭人的真气,御林军虽然也多是高手,但比之无忧军却是差得太远,即便是正面冲锋情形下,能挡住这些劲箭的也不足一半,而无忧军拈弓搭箭之间也几乎任何停顿,前箭才落,后箭又至,几乎是无可抵挡。 眨眼间,那封住正大光明殿门的一万御林就已经死伤过半,而无忧军却已经冲到了殿门口,剩余的御林军立时溃败,舟落霞想阻止这种情况,但军心已散,纵是军神在世也是回天无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舟落霞才看清了御林军同血与火中锻炼出来的无忧军的差别。 但就在无忧军要杀进殿内之时,殿门口忽地无端的飞出了一群蝴蝶,那些蝴蝶少说有上万只,每一只都颜色绚烂,合到一起,五彩缤纷,本已是一处奇观,但下一刻,那些扑闪着翅膀的蝴蝶陡然只只变得快如疾箭朝无忧军士兵飞去。万只蝴蝶一起出动,便如下了一场华丽的彩色流星雨。 群蝶扑出,毫无征兆,其速又快,如箭离弦,无忧军士兵首当其冲,躲避不及,刹时便有上百人被蝴蝶扑中,而诡异的是这些蝴蝶都是无一例外地扑到了无忧军士兵的额头。被扑中的无忧军士兵脑门流出黑血,一命呜呼。 后面的无忧军士兵见了大恐,却虽慌不乱,纷纷持弓射击,只是那些蝴蝶来势实在太快,众人刚搭上箭,群蝶便已到了眼前,无忧军士兵无奈只得弃箭拔刀去砍,但被钢刀砍中之后,那些蝴蝶却并不丧命,而是化为两半,绕过刀锋依旧直扑后者脑门,片刻间便又有数百无忧军士兵丧命,只得各自拿刀去封蝴蝶的进路,而不敢将其杀死,但蝴蝶上万,速度又快,无忧军士兵武功虽强,却终非绝顶高手,死伤连续不断,只能且战且退。 “王定!太极如水,无所不在,快结太极八卦阵!”李无忧虽然在和司马青衫缠斗,但他心有千千结,同时便又分出了上百道心意关注旁边各人的战斗,眼见无忧军受挫,忙大喝着出声指点。 太极如水!王定如梦初醒,当即命剩余军士组成了任何一名无忧军士兵都已演练过上千次的太极八卦阵。八卦阵其实并非只能在平地时能布,其实只要懂得天时地利,便是山坡陡壁依旧可以布阵,而百万人可成阵,十万人可成,三五人依旧可成阵,王定虽然聪明,以前却只领悟了后面半段道理,却没想过前面半段,此时听李无忧一喝,陡然醒悟,当即便令士兵们不要管地形,只要各自踏足,按原来的位置站好。 这些无忧军精锐中的精锐,都是悟性其高之人,虽然以前并未有在大门口、台阶和桥三片相连的建筑物上结阵的经历,但经李无忧一喝,却都是明白过来,再不管足下地形束缚,只当如履平地,摆下了一个圆形的太极八卦阵。 从李无忧大喝到众人结阵,说来虽长,其实也就是刹那之间发生的事,但群蝶此时却已咬死了上千名无忧军士兵。 第273章 大阵结成,群蝶飞到近前的无忧军士兵三尺时,如同撞到了一面无形的铁壁,再也不能上前半寸。蝴蝶如有灵性一般,陡然减速,开始迂回从侧面和上方进攻,只是很可惜,太极圆融,任何一处都是一样,任这些蝴蝶速度再快,从任何的角度进攻,每一处都是不能通过那三尺之距。 两千无忧军,明明白白地站在那里,却仿佛忽然间被罩了巨大而坚硬的玻璃罩幕,将任何的东西都自动地隔在了他们三尺之外,无孔可入。交战的诸人余光瞥见这一幕,都是啧啧称奇,暗想无忧军纵横天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群蝶久攻不进,亦是有灵性一般围在了大阵之外,并不着急进攻。无忧军众人正松了口气,却觉得眼前一花,那群蝴蝶却每一只都化成两只,而新生成的蝴蝶却又再化为两只,片刻间,那万只蝴蝶居然化出了百万只之多,覆盖在那三尺之外,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将正大光明殿方圆百丈,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时只见彩光潋滟,说不出的壮观。外围的御林军何曾见过如此古怪奇景?只吓得人人落荒而逃。还有一些颇有风骨的文臣和一些胆大包天躲在某些隐蔽角落里看热闹的百姓一时也恨不得父母少生了八双腿,偷偷逃命去也。 但那些蝴蝶的速度实在是快如闪电,几乎是在发现他们的同时,便席卷过来,到彩光过时,地上已经多了两万尸体,但与先前的无忧军士兵头流黑水不同,彩蝶群飞走后,地上剩下的只是一片白森森的骷髅。 大殿之上,诸人几乎都用余光瞥见了这一幕,除开少数几人外,都是忍不住满身都是寒意,几名美女更都是忍不住吐了出来。李无忧却是心头一动,猛然想起自己曾听前世的师父说过,这种蝶叫做僵尸蝶,被他们咬中的人不是变僵尸就是变骷髅,而且似乎还会……他正想着,殿外的彩蝶再吃掉御林军后,速度陡然提高了十倍不止,再次向无忧军的阵形发出了冲击,这一次倒是冲了进去两寸,但接近最后那一寸时,却立时有一股十倍于先前的速度反击出来。被反弹的蝴蝶和后至的蝴蝶撞到一处,闪出一道彩光,同时消失不见。 无忧军眼见御林军的结局本已是又惊又恐,几乎要不战自溃,此时见此却终于士气大振,心知自己能否活命全看这个大阵是否会被攻破,各自默运念力加强稳固阵形。但可怕的是那些蝴蝶却再次进行了分化,迅速补充了损失,依旧一波接一波不间断地冲击着太极阵。 人蝶进入了相持。 “小心被蝴蝶咬死的尸体……”忽有一个颤抖的声音叫了起来。李无忧惊了一惊,分出心意“看”去,却见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两人不知何时已瘫坐在龙椅之上,脸色惨白,满眼恐惧,双手颤抖着,糕点落地而不自知,而发声的却正是原来身高九尺气若洪钟的笨笨上人。 “王定!小心被蝴蝶咬死的尸体!不要乱!”李无忧躲开司马青衫一指,朝殿外大吼了一声,因为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地上那上千的无忧军士兵额头上黑光一闪后,居然如僵尸一般跳了出来,正呼啸着朝门外飞去。 僵尸的实力实在是非同小可,居然突破了那三寸之壁,直直地冲入了太极阵中,而那百万蝴蝶也跟着飞了进来,无忧军士兵立时被淹没在彩色的海洋里。 下一刻,那个海洋却分成了两条首尾互接的鱼的形状。李无忧暗自松了口气,因为他看出这正是太极阵的鱼龙变,那就表示无忧军虽然被彩蝶包围却并未溃败。这个时候,他身上的乾坤袋里忽然又动了一动,他猛然惊醒,自己怎么这么糊涂?白虎不正是天下妖魔的克星吗?当即默一念咒,乘着自己和司马青衫劲力碰撞后退的刹那将小白放了出来。 第九十四章僵尸蝶舞 小白才一出来,便化作了白虎之形,也不用李无忧指挥,长啸一声,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朝殿外扑去,但它刚扑到殿门口,却见一道彩色的闪电对撞过来,“乓”地一声,小白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大殿的中央,只震得所有的人都是一惊,随即分别退到司马青衫和李无忧身边,一时都是茫然不解,齐刷刷朝门口望去。 不知何时,舟雪竟然已经醒来站在了门口,整个人的气质和刚才昏倒前顿时有了大大的不同,而她的右手里正拿着一个非金非玉的古怪梭形物体,阵阵五颜六色的电流在梭的外围激速流动。 “僵尸蝶,日月梭!四娘,果然是你!”众人茫然里,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两人却同时叫了起来。 “可不就是我了?”舟雪风情万种地笑了笑,忽然一梭朝自己的脖子砍去,顿时鲜血飞溅,人头落地。众人惊呼声里,她脖子断裂处,却又慢慢冒出一颗人头来。鲜血敛去时,再看那张脸,却比先前的舟雪美了十倍不止。 除开有限几人,众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神色来。 “你……你是谁?我阿姨呢?”舟落霞大惊,惶恐地后退,软在大殿的一根大理石柱上。 “公孙三娘,你竟然还没有死?”舟雪尚未回答,李无忧却先叫了起来。 “这不是三娘,这是三娘的双胞胎妹妹,普天之下唯一拥有换头绝技的公孙四娘!也就是我们的好四妹,原来那个皇后舟雪早已被她害死了。”糊糊真人叹了口气道。 换头法!众人闻言都是惊呼连连!传说中这种法术能将别人的头移到自己脖子上,同时让自己的头缩小,缩进脖子里,这样非但借来了死者的容貌、声音,甚至还有其记忆,可说是天下最天衣无缝的伪装大法。众人听这女人居然会这门法术,无论敌我,都觉毛骨悚然,再看这女人美丽的脸时便多了几分怪异。 李无忧也是恍然大悟,难怪刚才这女人那一剑竟连楚问也躲闪不及,而中了自己一掌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原来这女人竟然是当年乱魔盟的老四所伪装啊! “呵呵,难得二哥还记得小妹,快两百年不见了,你可是越来越英俊了啊!哟,这不是五弟吗?好好的,怎么也和你二哥一样发疯,去出什么家,当什么和尚?你难道不知道红尘多美妙么?”公孙四娘烟视媚行地走向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后者二人却似乎对这绝代美女畏如蛇蝎,敷衍着,却各自躲闪不迭,最后见躲无可躲,竟遛到了李无忧身后。 李无忧刚借空看过小白的伤势,暗暗心惊不已,倒不是那一道闪电所造成的物理伤害有多大,而是那随电而来的似乎还有一种奇怪的阴阳比例不断变化的毒,他一时竟是无法破解,只得将其冰封,掷回乾坤袋里,眼见糊糊二人对这女人如此惧怕,一时也提高了警惕,横剑挡住其去路,冷声道:“原来你就是公孙三娘的妹妹,难怪一般讨人厌恶!识趣的赶快滚吧!” “哟!太子殿下怎么忽然这么大的火气?要不要奴家帮你降降温啊,保证比我姐姐的功夫好哦,呵呵,对了,你这小子才十几岁,怎么居然认得我姐姐……风华刀!”公孙四娘本是美目流盼,风情万种,但一看到寒山碧手上的风华刀,不禁变了颜色,“风华刀居然落到你手上,我姐姐呢?” “令姐受菩萨点化,已经去西天参大欢喜禅去了!”李无忧不动声色答道。 “是你杀了她?”公孙四娘大怒,手中日月梭上的光华顿时也随之颤抖不绝。李无忧微微皱眉,暗自上前半步,挡在了众女之前。 “四娘,别急动手,到大哥这里来!”司马青衫忽然淡淡道。 公孙四娘滞了滞,司马青衫那淡淡的声音却有着无穷的威力,她强忍着恼怒,转身回到了本方阵营。 司马青衫笑道:“何必那么着急动手报仇?咱们先和他们耗着,等一会你那群僵尸蝶吞了他的士兵,然后再将他自己和他的女人全都变成僵尸,哈哈,你不觉得这样比直接杀了他更过瘾吗?” 李无忧的脸色立时变了,刚才和司马青衫交手的时候,发现他的功力竟在几天之内似乎又提升了好几成,已和自己相仿佛,而他那套洞金指更是无坚不摧,无所畏惧,居然能直接和无忧剑相撞而无事,另外他身法之快也是不容小觑,自己多次使用小虚空挪移,依然无法占得优势,真后悔那日没有将他杀死,以至留下今日之祸。而他刚才暗自留意其余各方交战情形,慕容轩竟也已是今非昔比,竟然战拥有神器的朱盼盼而不落下风,那个耿云天更是深藏不露,居然和若蝶斗得旗鼓相当,糊糊和笨笨两头猪却对公孙四娘畏若蛇蝎,看来今日之事,少不得要…… 他正自转念,却听叶秋儿冷声道:“如此背信弃义之人,变做僵尸,岂非便宜了他?不如直接挫骨扬灰算了!” 眼见公孙四娘现身,真相已是呼之欲出,背信之人却口口指责别人背信,众女闻言无不大怒,纷纷呵斥,便是舟落霞也皱了皱眉,但李无忧此时却已想通了好多事,只淡淡道:“叶姑娘,风寒露重,小心伤了舌头令师会心疼不已!” 这淡淡一句话,却让叶秋儿脸如死灰,她蓦然大怒,手指了指李无忧,似疯了一般大笑道:“你还是不明白!不明白啊!哈哈哈哈!”说时冲出大殿。 “叶姑娘!”司马青衫叫了一声,但外面光影一闪,叶秋儿却已消失不见。 李无忧呆了一呆,但他随即发现,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外面那些僵尸和彩蝶竟已彻底将太极八卦阵瓦解,大批大批的士兵相继倒下。他知道再也不能拖了,无忧剑猛地还鞘,右手虚虚一抓,便要取出神剑倚天。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天眼却见一道柔和的白光从玄武门外缓缓移动了过来,细看时,蓝光包裹里一名少女白衣裸足,长发披肩,手持画笔,行步之间,足不粘尘,一如仙子——却是秦清儿! 第274章 他呆了一呆,抽取倚天剑的姿势终于缓了一缓。 “清儿,危险!快回去!”太极阵里,夜梦书大声地叫了出来。刚才秦清儿一直随他在玄武门外等候李无忧出来,只是这丫头好动之极,呆了一会就闷不住,自跑到皇宫里四处游玩去了,众人血战良久不见她显身,怎么此刻忽然跑了出来? 慕容幽兰等人也跟着叫了起来。 “晚了些吧?”公孙三娘笑,“僵尸蝶其实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小丫头了!” 仿佛是为她的话做诠释,上万只彩蝶陡然舍下了无忧军士兵,朝秦清儿飞了过来,而后者竟是置若罔闻,几乎所有的人,无论敌我,都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一个如花少女,立刻便要变做一堆白骨了。 但奇景发生了!那上万只僵尸蝶飞到秦清儿身边,碰到那层淡淡的白光,顿时为之止住,无论怎么飞,都再难有寸进。 众人目瞪口呆。但秦清儿却对一切都视而不见,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身边有上万只随时会要将自己咬成千万块碎肉吞噬的凶物,只是依旧赤着足,缓缓地朝太极阵行去,越来越多的僵尸蝶见此扑了过来,但却依旧难进方寸。 李无忧眼见越来越多的僵尸蝶被秦清儿吸引了过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但同时却也同殿中其余人一样更加好奇,这秦清儿究竟是如何来历,竟然可以在万蝶从中闲庭信步,回头望向糊糊真人,后者却朝他苦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能说。 一时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动作,只看着那白衣仙女在万千凶物里闲庭信步。 慢慢地,秦清儿走到离太极阵尚有五丈处,却出人意料地停了下来。她俯下身去,慢慢地从地上拾起一件东西,脸上露出了笑容。 群蝶的缝隙里,李无忧看得清楚,那正是京中画师一起送来贺他登基的万龙图,这丫头不畏艰险跑到僵尸群里,居然是为了找这个吗? 众人茫然神色里,秦清儿忽然回眸朝大殿里嫣然一笑,再转过头去,猛地手一扬,将图抛起展开,迅疾伸出画笔,在那巨龙的眼睛出轻轻一笔划了上去。 猛然之间,一声巨大的吼声从那画卷上传了出来,整个皇宫都仿似颤了一颤,秦清儿的身后,竟有千万道青光射了出来,直冲霄宇,而场中所有的彩蝶却仿佛遇到克星一般,闻声四散飞逃,却似乎被某种力量所吸引,挣扎着,却怎么也飞不出皇宫。 千余僵尸依旧徒劳无功地攻击着那个太极屏障。 所有的人都呆住。公孙三娘念动咒语重新召唤那些僵尸蝶,但后者却根本不理他,而是四散溃逃。 下一刻,那张画卷猛然飞上高空,青光夺目里,画上那条青色巨龙忽然破纸飞了出来! “啊!”众人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青龙飞到离地约摸二十丈距离,忽然张口一喷,一朵巨大的乌云立时出现在整个正大光明殿的上空,下一刻,青龙又是张嘴一吐气,那朵乌云立时裂开,整个皇宫的上空顿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大雨降下时,原本覆盖了整个正大光明殿的彩光顿时为之一敛,随即消失不见,细看时,却是那些彩蝶被雨点一打,纷纷坠落到地,最后化为黑水,融入地底。同一时间,无忧军士兵觉得所有的压力都消失了,而自身也几乎没有力气,颓然坐到了地上,汗如雨下。 那千余僵尸也被这大雨一冲,顿时全数软倒在地,而他们额头上也分别有黑光消失不见。同一时间,公孙四娘身体猛然一阵摇晃,几乎不能支撑,司马青衫眼疾手快,知是她法术被破身体虚弱,忙一把将她抱住。 雨过天晴,空气似乎也为之一新。 秦清儿伸出画笔,朝空中招了招手,那条青龙便飞下,落到她身前,秦清儿轻轻抚抚它的头,然后飞身坐了上去。 青龙飞到殿门口,秦清儿翻身落下,张开了画卷,青龙再次飞入画里。她持卷带笔,优雅前行,人群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道路,她径直走到了司马青衫和李无忧的侧面。 “多谢秦姑娘救我兄弟,李无忧感激不尽!”李无忧屈膝半跪,拱手说道。 秦清儿摆摆手,淡淡道:“不必谢我!我救他们不是因为你,而且我救了他们,却要杀你,你更不必谢我!” “啊!”众人皆是大吃一惊。慕容幽兰叫道:“清儿,你疯了吗?” 秦清儿看了她一眼,忽然躬身朝她拜了几拜,歉声道:“对不起了,小兰!我知道这样做你会恨我一辈子,但是,这件事,我还是不得不做,因为……这是我此次来到大荒的使命!” 众人听得秦清儿的话都是一呆,只有慕容幽兰大声地问:“你撒谎!什么使命?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慕容轩忙大声呵斥道:“兰儿休得无礼!秦姑娘是从东海来的龙女,仙人的弟子,她的使命是阻止来扼杀大荒动乱之源!” 东海龙女?仙人子弟?这一次,所有的人都彻底惊呆了。龙族和仙人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今日却有人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并且她刚刚还召唤了传说中的圣兽青龙。 “原来你真的是龙女!”殿门口一个惊讶的声音迅速打破了沉静。众人回头望去,却是夜梦书不知何时已趴在了门口。 秦清儿歉然道:“不好意思!瞒了你这么久!” 夜梦书摇摇头,苦笑道:“怪不得你,你原是告诉过我的,是我自己不信罢了!”想到自己所爱之人原来是仙人,他忽觉得空空荡荡,此生爱恋,竟是如此渺茫的么? 李无忧侧过头望了望糊糊真人,见后者苦笑着朝他点点头,他摸摸鼻子,苦笑道:“如果秦姑娘你真的是东海龙女,那毋庸置疑,我李无忧竟是当今大荒动乱的根源了?” 秦清儿点点头,道:“我也不希望是这样。只不过你身具五行奇相,可修炼五行任意法术,此为不争事实。具有这样奇相的人,不是大圣大贤的神,就是大奸大恶的魔,昔年李太白和蓝破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任谁都看得出来,李无忧骨子里只是一个小无赖,那是怎么也不像大圣贤的了?成魔的资质倒是一点不缺。”李无忧自嘲地笑了起来,“所以你就要在我还没有真的变成大奸大恶之前将我铲除是吧?” 秦清儿认真地点点头,道:“第一次我见到你时,就曾以借苍引考验过你,但你却让我失望了。而通过这一路上的观察,我得出的结论是,你这人很自私,很花心,也很没有责任感,凡此种种,都不是一个大丈夫所为,那么毫无疑问,你按照这样的路走下去,变成大奸大恶只是迟早之事……这事本来我还不是十分有把我,只不过前日有人将自己替你卜的卦相给我看,我这才彻底相信了。” “卜卦?嘿嘿,卜卦啊,那该是玄宗门下叶姑娘了吧?”李无忧冷冷的笑,却谁都看得出他眸子中深深的痛。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秦清儿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现在如果让你拿到了楚国的皇权,毫无疑问,只会加速你成魔,是以我才让司马青衫发动了这次政变,本来是想让他乘你不备将你击杀。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人的野心也太大,居然杀害楚问,累及了数万人无辜惨死,是清儿失职,很是抱歉!” 一直没有作声的寒山碧冷笑道:“秦姑娘这不是猫哭耗子吗?阁下本事那么大,为何不自己出手,非要假手他人?你应该知道任何政变都是有无数的人流血的吧?” 众人见秦清儿亮出身份,本是大气也不敢出身怕将仙人得罪,却想不到这妖女竟然敢和龙女如此说话,愤愤之余却也很是佩服她的胆量。 秦清儿叹了口气,悠悠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一路行来,碧姐姐和诸位都待我不薄,梦书又是他门下之人,非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出手!只不过司马青衫,最终却还是让我失望了,为求胜利,竟连僵尸蝶也使了出来,唉!” 司马青衫淡淡接道:“成王败寇,千古已然!手段如何,死了多少人,那也不必计较了吧?” “冥顽不灵!”秦清儿脸上陡然生出一层薄怒,画笔猛地朝司马青衫一指,那副巨画顿时展开,青龙猛地扑了过去。 “封龙鞭!出来!”司马青衫陡然大喝,右掌虚虚一抓,一条七节钢鞭已然凭空出现。下一刻,钢鞭化作一层湛蓝的水晶挡在了他和青龙之间。 “扑!”一声巨响,青龙的双爪轻而易举地击破水晶层,随即从司马青衫的胸口穿了过去,后者胸口顿时多了一个海碗粗细的大洞,血汹涌而出。他脸色惨白,一手强撑着断鞭,才没有彻底倒地。青龙一击得手,龙尾一摆,却再次扑了过来。 “大哥!”一侧的公孙四娘正扑了上来,于是青龙从她的胸口穿了过去。 “四娘!”司马青衫大惊,抱住她的身体时,却发现后者明眸无光,却已是香消玉殒。下一刻,他手中一轻,公孙四娘尸体上黑光乱窜,千万只僵尸蝶朝四面八方飞去。青龙见了僵尸蝶,龙吟一声,四处捕捉,青光过处,僵尸蝶如烟而灭。 司马青衫只觉手中一重,细看时却是那只日月梭,而公孙四娘却已然彻底化蝶消失,他强撑着站了起来,指着秦清儿道:“好,很好……”说时身形一闪,已然凭空消失不见。秦清儿提足想追,足才一跨出,却想起李无忧,脚又收了回来。 片刻之后,青龙回转,漫天的僵尸蝶已然被灭了个干干净净。 秦清儿轻轻摸摸青龙的头,对李无忧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第275章 李无忧呆了呆,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指着秦清儿道:“连司马青衫都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你却不懂!我问你,如果今日我将你杀了,我统一了这个天下,我灭了你们龙族,杀光世上的仙人,那个时候我说的话就都是真理,我让全天下的通缉你,试问,到时候谁神谁魔?谁才是大奸大恶?” 秦清儿呆了一呆,随即却凛然道:“正便是正,邪便是邪,即便你杀光天下人,你是魔,那就永远是魔!” “好,很好!”李无忧说着和司马青衫临走时一样的话,大声地笑着,神态癫狂,前世庄梦蝶隔了千年之久留下的激愤孤傲再次在今生复活,他伸出一根手指,指戟着秦清儿,一字一顿道:“秦清儿,你听好了,从今日起,我李无忧要开始统一这个天下,煮翻东海,灭了你龙族,杀尽满天神佛,到时候咱们再看,到底谁才是神,谁才是魔!” “你现在已经入了魔了!”秦清儿轻轻地叹息,眼中满是悲悯。 “哈哈哈!”李无忧笑,却没有理她,掉头对诸女道,“你们看见了,从今天起,李无忧不再是大英雄,不再是人人敬仰的雷神,你们,还有谁愿意跟着我?跟着我,成‘魔’?” 寒山碧轻轻握住了他的左手,笑道:“妖魔不分家,我自己早已经是臭名昭著的妖女了,你成了魔,岂不更加匹配了吗?” 李无忧觉得心头升起一股暖意,这个时候,若蝶的手却也搭了过来,却没有说什么,但李无忧却已经明白,一千年之前,自己为他叛了天下人,千年之后,又还有谁能分得开我们? 朱盼盼却也没有任何迟疑,伸手过来,笑道:“我本为君九溟来,此生自当九死随!” 李无忧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见慕容幽兰也要伸手过去,慕容轩大声喝道:“小兰,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与龙族为敌,与仙人为敌,你还想活吗?” 慕容幽兰认真道:“如果没有了李无忧,我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手坚定不移地放在了李无忧的手上。 所有的人,都觉得鼻子里似乎酸了一酸。那少女的话几乎不加任何修饰,就是那样赤裸裸,却让人心不禁为之而乱颤。慕容轩见此长叹了一口气,却也再说不出什么来。秦清儿也为诸女与李无忧间的真情所感,一时痴痴呆呆,望向了门口的夜梦书,却见后者也正望着她,眼中满是凄楚,她忙将目光收回,生怕自己再看一眼那双眼睛,就再也对李无忧下不了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最后的唐思。这个冷酷的杀手,优雅地一拨眉间的青丝,甜甜地笑了,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事,下一刻,她温柔而坚定道:“公子,直到这一刻,唐思才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她们所有的人,听到你的话后都没有任何的犹豫,而我却犹豫了片刻,便是这片刻,我终于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也许以前,我更多的对你是倾慕而非爱慕吧!祝各位白头偕老,唐思走了!”说完话,她最后深深地望了李无忧一眼,洒然转身,朝殿外走去。 无忧军的士卒们早已聚集在殿门口,但没有人拦她,也没有人叫她,那女子的步伐是如此的坚定,只是谁又曾看见,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里,一行清泪洒在了皇城的白玉桥上,砸出了一串心形的坑。 如果是以前,李无忧早已动手挽留,只是前世两百多年的经历让他明白,也许唐思对于自己,真是更多的是少女崇拜英雄的情节,而她的离开,也许正是自己也在刚才的刹那间醒悟过来。只是……老子现在好歹是在患难之中,你就算对我比我自己还有信心,是不是也该看到秦清儿被我打败才走吧? 李无忧默默思索间,眼光望向了门口的无忧军众人。 王定站了出来,朗声道:“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元帅,你始终是王定心中的英雄!”再没有其余的废话和慷慨的誓言,但所有人都明白了王定心意。 王维冷冷道:“定叔叔,我爷爷是这样教你是非不分,与天下苍生为敌的吗?” 王定恭敬行了一礼,淡淡道:“军神是教过我分辨是非,只怕小少爷你没有学会罢了!试问李元帅从军以来所作所为,哪一样不是以我大楚国民为先?如果仅仅因为来自东海的龙女认定他将成为魔,你就真的将他当成魔,不是儿戏又是什么?” “你……”王维大怒,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李无忧和诸女都是暗自叫好,这个时候,无忧军其余人却也纷纷表态。 唐鬼(慷慨地):“一天是老大,一辈子都是老大!” 玉蝴蝶(悲壮地):“一日为淫贼,永远是淫贼!” 朱富(无奈地):“世上除了大人您,谁还能慧眼认识我这样的大英雄?不跟你混,我还能跟谁?” 紧随其后,五位千夫长竟也无一例外地表示了效忠,李无忧看着那一张张赤诚地脸,心中也是热血沸腾:我以诚心待尔等,尔等以热血相回报,如果李无忧拥有这样的一支军队依然不能纵横天下,那今生便枉为人了。 最后,众人的目光落到了秦凤雏和夜梦书身上。 出乎李无忧的预料,秦凤雏居然也没有迎风而倒,他是这样解释的:“凤雏相信这个世界是强者为尊,凤雏也相信元帅你才是这个世上最强的强者,即便你的对手是龙,是仙,甚至是神,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试问我不终身跟随阁下,还能与谁?” 众人听完之后,都是和秦清儿一样摇了摇头,这个人,未免有些无知了……但李无忧却是哈哈大笑,大赞英雄所见略同,随即问夜梦书道;“梦书,你呢?” 夜梦书看看李无忧,又望望秦清儿,脸上犹豫不决,最后大叫道:“我不知道,别逼我!”抱头跑出殿去。 李无忧叹了口气,暗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如此!”目光却望向了士卒们。一半的士卒当即表示愿意效忠,另一半人却面面相觑,一时竟都不知如何。须知这些士卒虽然向来对李无忧都是忠心不贰,但是龙女和仙人却是大荒人的信奉所在,一旦秦清儿挟这两个身份和传说中四圣兽之一的青龙现身,智慧并非如各大将领般高强的士兵们少不得望着那头狰狞的青龙犹豫不决,左右为难。 李无忧轻轻叹了口气,笑道:“罢了!如今我自己尚生死未卜,你们到底跟不跟我,又有何意义呢?你们若还当我是元帅,就全都给我退出皇宫,今日我若侥幸能活得性命,以后若有人还愿跟我,就到潼关来找我吧!”众士兵闻言都是呆了一呆,随即齐声称谢,纷纷退出皇宫。 “你们也先走吧!”李无忧复又对王定等人道。 “元帅……”“可是……”王定等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无忧摆手制止:“放心吧,天下间能杀死李无忧的人没生出来!你们和军士们一起去潼关等我吧!” 众人还想说什么,却见李无忧神色坚定,眉宇间满是自信之色,都终于各自告退,唯有唐鬼临走之前决定威胁一下秦清儿:“秦丫头,你给本大爷听好了,你要是敢动我们老大一根寒毛,本大爷知道了,将来一定把你抓住先奸后杀,杀了再奸,奸了再杀,一定让你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死死活活,无穷尽……哎哟!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死丫头怎么动手打人家脸……喂!我话没说完说完你怎么又打?你知不知道老子就是靠这张脸混饭吃的……哎哟,别他妈打了,老子走人还不成吗?”霎时足底抹油,飞一般溜走了。 众人狂笑不止。李无忧对这活宝亦只能摇头苦笑,他回过头,看了看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道:“你们两位又帮哪边?” 糊糊真人想了想,问秦清儿道:“清儿,我有必要再提醒你,教授李无忧武术的人都是不世出的奇人,应该不会看走眼的,你就那么自信你们那个什么观龙认脉断相术不会出错?” 秦清儿摇摇头,道:“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这条青龙吗?”仿佛是为她的话作证,一直悬在她头顶三尺处的青龙叫了一声,只惊得场中人人胆战心惊。 糊糊真人微微叹息,对李无忧道:“本来,四姐托我照顾你,我该帮你。不过清儿的师父昔年对我有恩,我也不好意思和她作对。罢了,我看你这小子也不是短命的相,我决定两不相帮!” 李无忧点点头,又问:“笨笨大师,你呢?” 笨笨上人合十笑道:“神耶?魔耶?不过是狗咬狗,干贫僧何事?” 李无忧暗自冷笑:“所谓公理,在强势面前原来果然狗屁不值!人情冷暖,如此而已!”面上却笑了笑,道:“大师两不相帮,小子也领情了!”说罢上前三步,摆手作了个请的姿势,扬眉对秦清儿道:“秦姑娘,请!” 秦清儿也上前三步。 旁人见李无忧根本不问自己的反应,都知晓这两大绝顶高手间的决斗,不是他们那一级别的人根本是插不上手的,当即各自后退,纷纷躲到殿角,诸女怕分了李无忧的心,和糊糊笨笨二人也自退到一边。至于地上的死尸和那些先前被糊糊二人定住的垃圾货色,也被二人以快手法刹那间扔到了角落里。一时场中空空荡荡,只剩下秦李二人。 也不见废话,秦清儿画笔一指,青龙一声长吟,直扑李无忧面门,其速之快,更逾闪电,后者叫声来得好,无忧剑一式两花,快攻而出,直取青龙双眼。 却听“铛”地一声响,无忧剑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击中两只龙眼的眼睑,却如中金铁,溅出两簇火花,李无忧只震得右臂发麻,几乎把持不住长剑,而青龙却似没事一般,复睁开眼睛,依旧猛扑过来,李无忧慌忙一个铁板桥弓身险险避过,却被龙爪抓落金盔,露出散乱头发来。 第276章 “老(相)公!”“公子!”众女一阵惊呼。 “我没事!”李无忧哼了一声,见青龙又自扑上,左掌一扬,大叫道:“给老子定住!”却是用上了定身神掌。 但这此时足以定住一流高手的一掌,却只是让青龙速度缓了一缓,复又冲了过来,李无忧大恨,长剑依旧先前姿势不变,一式耀出两花,依旧再击两只龙眼。 众人见此都是愕然,但场上变化实是电光火石,他们才一愣,李无忧的剑却再次不分先后地正中两只龙眼的眼睑,但与先前不同的是,剑睑相触的地方,一片拜色迅即开始蔓延,刹那间便覆盖了青龙全身,再看时,空中的青龙已然动弹不得,整条龙仿佛变成了一条白玉的雕龙,却是李无忧通过无忧剑使出了石化大法将其变成化石。 下一刻,李无忧左手一翻,重重击在青龙的龙头上,后者“砰”地一声,被狠狠砸在地上。但才一落地,龙尾一卷,全身哗啦一阵响,层层石片掉了下来,整条龙复又恢复了本色。 李无忧只看得暗暗心惊,刚才那一剑他已用了十层的石化大法,看来竟不过是给这恶龙添了一层外衣而已。 但青龙却似更加恼怒,它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当即龙吼一声,再次朝李无忧猛扑过来,不过这次才一扑到半途,李无忧正打算故伎重施的功夫,这家伙却喷出一蓬冰雨,李无忧虽然见机极快,迅即使出小虚空挪移,但终究是猝不及防,上衣角依旧被冰雨粘住两块,刹那间蔓延至全身,于是整个人都变做了冰雕。 青龙见状其势不衰,只是快到李无忧身边时,猛地一顿,龙尾暴卷,狠狠朝李无忧腰间抽去。满殿的人刹时都是惊呆了,人人皆知龙尾乃龙身上威力最大武器之一,一旦被龙尾扫中,无论多强的人都是粉身碎骨。只不过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即便有人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但奇迹再次发生,青龙尾巴才一触到李无忧的身体,后者全身忽然冒出阵阵红光,一身冰块迅即化成水随即化作水汽,消失在空气中,而李无忧无忧剑一抛,两手带出一片火焰,猛地合胸一抱,正将那龙尾抓住,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他立足之处的最上等的白玉大理石地面竟然生生下陷了七尺之多,他整个人被齐腰埋在了土石里。 “是斗转星移!”若蝶兴奋地叫了起来。原来这一次李无忧硬生生地将龙尾这一扫之劲力全数接住,同时运起斗转星移心法,将这阵劲力透入地面,不想这劲力实在是太大,足以开山劈河,虽然有天神之骨的卸去了大部分劲道,但剩余的劲力依旧将地下厚达五尺的大理石地面硬生生碾成了粉末,其势不衰,双足竟陷入了土里。 “嘿嘿,大家一人阴一次,扯平了!”李无忧大笑着,乘龙尾劲虚之时,紧紧将其抱住,运起全身功力猛地将青龙挥舞着,似风车似地旋转起来。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他大笑道:“去你妈的吧!狗屁神龙!”运劲掷出,正中殿上一根三人合抱粗的大理石的石柱,石柱霎时自相撞处碎成粉末,上半截掉下,正中被砸到地上的青龙后爪处后弹开。 青龙咆哮着一曲身,复又飞了起来,除开灰头土脸,竟似无事一般。 李无忧运劲吸回掉在地上的无忧剑,正暗暗骇然这畜生如此坚韧的皮肤和抗打击能力,却听秦清儿斥道:“青龙,不要再玩了!”一时只吓得魂飞魄散,这厮刚刚竟然只是和老子闹着玩的? 第九十五章修罗乱世 青龙受了主人呵斥,顿时神色变得肃然起来,居然学着人的样子,双爪合拢如人抱拳一般朝李无忧打了打招呼,似乎在表示自己要认真了。 李无忧抱拳还礼之后,青龙陡然身躯如弓一曲,随即一展,然后整个身子如电光射出。李无忧此时早已将天眼打开,但也只看到一道淡淡的光影朝自己胸前射来,落在旁人眼里,却只见青光一闪,青龙竟是凭空消失了。 李无忧大是骇然,他想挥剑去挡,但手却根本跟不上天眼所见的速度,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青龙的头重重地撞在自己的胸口处,穿破衣服,和胸前肋骨隔着皮肤相撞,迸发出阵阵烈火,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踉跄倒退两步,吐出一口血,而这个时候,他手里的无忧剑才堪堪从眼前挥过。这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以司马青衫和公孙四娘之能为何也躲不过青龙贯体之祸了,自己如非有天神之骨的保护,此刻胸前怕早也有了一个大窟窿。有如此利器,难怪秦清儿有恃无恐。奶奶的,此仇不报老子枉做人! 青龙却也不好受,整个头仿佛要裂开一般,尤其是与李无忧胸骨相触的两只龙角更似硬生生被撞歪了一般,一时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什么!”秦清儿不可思议地大叫起来,而刚才陡然心被一悬的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来。无坚不摧的青龙角竟然不能贯穿李无忧的身体! 四女中,除开慕容幽兰受功力所限未能目睹之外,其余诸女却都也依稀看清了,一时也都是又惊又喜。其余的人却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眼见李无忧和青龙都露出了痛楚神色,显然是两败俱伤之局,显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龙女怎么竟紧张得花容失色? 李无忧的全身骨骼都是经过赤炎亲自更换的神器天神之骨,青龙的撞击自然没能将其撞断,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痛楚却从撞击处直冲他的神经,一时间,他只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岂有此理,便想挺剑去砍青龙,但立时想起无忧剑根本难上青龙分毫,猛然将无忧剑朝腰间剑鞘一插,手心一颤,已将身体里的倚天剑拔出,奋起全身功力,一剑朝青龙斩去。 剑一斩出,顿时化出一到三丈长的五彩光华,凛冽的剑气铺天盖地,到青龙反应过来时,剑光已逼到了它颈部。 “乓!”一声大响,硕大的龙头掉在地上,而龙颈冲出的血喷了李无忧一身,这使得此刻本就狰狞的他看上去像极了地狱来的魔鬼。 失去龙头的青龙龙身挣扎扑腾着,乘李无忧一怔之际,猛地卷上了他的身体,后者刹时再也动弹不得,只是拼命运功与那越来越紧的压力相抗。 “啊!”人群在这个时候才懂得惊呼出声。 “青龙!”秦清儿悲呼一声,猛地凌空飞起,朝李无忧扑了上来。同一时间,朱盼盼、若蝶、慕容幽兰和寒山碧也猛地飞了过来。 “去!”秦清儿怒喝一声,手中画笔凌空一划,四女只见眼前一黑,空间顿时裂开,身体不由自主地朝那虚无空间飞去,朱盼盼大叫道:“是破碎虚空术,快闪开!”同时自己将玉笛苍引一竖,眼前裂开的空间受到苍引的引力,顿时合上。但这一耽搁,秦清儿却已飞到了断龙身缠绕着的李无忧的头顶,画笔化作一道青光猛地从他头顶百会穴插了下去。 “啊!”李无忧只觉头痛愈裂,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但秦清儿只觉得这一笔下去,入笔刚刚半寸不到,立时手心传来一阵巨热,手不由自主便松开了笔,同时那股火热迅速传遍全身,全身灵气失控,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掉了下去,而画笔也随即飞弹了出去。 “奶奶的,你那么想缠着老子,那老子就给你个机会!来吧!”吃痛的李无忧猛地叫了起来,全身顿时冒出阵阵五彩的光,断龙躯体被那光一缠绕顿时变小,而那光却越来越盛,下一刻,断龙身已变做一条细若游丝的青光,自李无忧的左掌心钻了进去。 什么?这样也行?众人只看得目眩神迷,一时竟都忘记了动作。这究竟是什么神功,竟然能将那么大的一条青龙化为一条细线收进体内?只有糊糊真人隐隐悟到这和万气归元之术有关。 但这个时候,李无忧自己却也并不好受,他以万物归元术想将青龙化为本身功力,却料不到这最后一丝细线竟是怎么也化不掉,直在他体内乱窜。 “你竟然化了青龙?李无忧,我和你拼了!”秦清儿惊呼着,再次扑了上来。 “想死?老子成全你!”李无忧正自无名火起,闻言大怒,倚天剑带起三丈剑芒朝秦清儿一剑劈了下去。 “手下留情!”糊糊真人大骇,忙射出一道藏青色的剑光。 “老子几乎没命的时候你怎么不叫留情?”李无忧冷笑着,并不理会,倚天剑依旧斩下。便听一声金铁交击的锐响,那藏青色剑光斩成两截,化成两段断剑落下地去,而秦清儿却借着这个机会看清楚了眼前之物,当即惊呼一声“倚天剑”,慌忙闪开,但却终究是迟了刹那,剑气的末梢还是扫中了她的头发,满头青丝落了一地。 “老子的归藏剑啊!”糊糊真人望着那两段顽铁,泣不成声。 “龟你妈的乌龟头啊!哈哈哈……”李无忧得意大笑,但笑了两声,陡然觉得体内被那条龙线所搅的元气再次乱了开来,强自振奋精神,猛地将倚天剑斜朝上方划了个圈,然后一掌向上击出,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众人便觉得眼前大亮,却是这一剑竟然将正大光明殿的屋顶凭空削去,接着被他一掌打飞! “老婆们,咱们走吧!”李无忧大笑着,首先拔地而起,四女欢呼一声,飞身追上。 秦清儿纵身欲追,却陡觉得丹田亦是一阵疼痛,慌忙停足,却听空中传来李无忧的大笑声:“秦丫头,把那龙头好好炖了,煮成汤老子留一汤!记得要放生姜、枸杞和蜂蜜,才没有腥味,哈哈哈哈……”人虽早已去远,那笑声却兀自绕梁不绝。 第277章 殿上众人看看那颗硕大的青龙头,又望望无顶的正大光明殿,一时咋舌连连,却忘了说话。秦清儿望着龙头和屋顶,眼前却满是刚才寒光四射的倚天剑,一时间她只觉得这件事实在荒谬透顶:救世神剑倚天的今世传人竟然被自己认定为魔头,而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让他杀了四圣兽的青龙!如果李无忧因此入魔,这个天下,怕再也无人能挽救这场浩劫了!秦清儿,你自以为算无遗策,聪明绝世,但怎晓得将大荒送入水深火热的,不是别人,却正是你啊…… 大荒3865年,十二月初五,晴。当代救世龙女秦清儿走出航州皇宫正大光明殿时,只觉寒意自心而来,袭卷全身,一时只觉天下有雪,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的大殿龙椅上,一只僵尸蝶正散发着淡淡的彩光。——《惊世书。遗失的光阴》 毫无疑问,历史从大荒3865年十二月的中旬开始进入了修罗乱世。——《无忧语录。往事书》 上面这句话是李无忧在很多年后说的,并被再后来的史学家们广泛引用。只不过后世的史学家们也仅仅只能通过数字看到鲜血和惨绝人寰,而只有亲身经历过这场浩劫的人才知道这短短的四个字中所蕴涵的恐怖。 正大光明殿屠龙一战,观战的人其实以百计,无论这次事件的最大得益者当政的耿云天是多么的想掩盖真相,事情的始末甚至每一个细节都被人描述得一字不差或者添油加醋地传颂开来。于是次日,李无忧用倚天剑杀死圣兽青龙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航州,而之后随着无数的信鸽传遍了整个大荒。 有人揽信大笑,有人看纸漠然,只是更多的人却随之陷入了恐慌。 破穹刀、蚩尤刀这两件魔器的相继出世,虽然也给整个大荒带来了巨大的恐慌,但是民众却坚信圣人的话“黑暗所在,必有光明”,他们相信魔物出世之时,被众神庇佑的他们,一定能等到救世主带着神器归来,拯救他们,还他们和平。 只不过,当救世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却宣布他要入魔,并且杀了创世神的圣兽,并且打败了龙女,甘愿和妖魔为伍。愚人在想,神堕落了。哲人在想,究竟是神本来就有魔性,还是魔本来就是神? 总之,这场思想上的巨大恐慌,迅速席卷了整个大荒,人们的信仰面临崩溃。偏偏在这个时候,三场巨大的灾难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爆发了。 在楚国,灾难是从航州开始的。屠龙之役后的第十日,亦即十二月十五,月圆之夜,当天晚上,航州城最大的青楼飘香楼灯火通明,众人正醉生梦死之际,一个人从三楼重重地摔到了楼底,砸坏了刑部尚书嫖妓的桌子。刑部尚书大怒,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只当众判了那个倒霉的家伙一个铡刀之刑,而忍痛舍弃了他最爱的凌迟。但那个家伙居然并不领情,陡然暴起,赤红着眼,咬中了刑部尚书的脖子,鲜血疾喷而出。有人惶恐地大喊了一声:“僵尸啊!”诸人顿作如鸟兽散,想逃命,不想却都丧了命。 这一声“僵尸啊”,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迅速从飘香楼传遍了整个航州城。这些僵尸个个力大无穷,行动迅速,不畏刀剑,只有砍下其脑袋才能终止其行动, 僵尸见人就咬,被咬的人迅速也变成僵尸,新的僵尸和旧的僵尸一样,也是见人就咬,被咬的人变成僵尸又去咬人,如此循环往复,无穷无尽,不过一夜之间,整个航州就有大半的人变成了僵尸。残存的百姓们一面拿起刀剑和僵尸做着无用的抵抗,一面向皇宫奔逃,因为众人相信,在那里,全国命脉所在的地方一定有希望,只是当众人赶到皇宫的时候才发现,一群群僵尸太监和宫女竟然从皇宫里直扑出来,见人就咬…… 听到消息的耿云天忙孤身深入皇宫,救出了他和秦清儿新立的幼帝楚九梦,见御林军和城守军也都已变做了僵尸,眼见无力回天,只好和王维带着幼帝远赴王维所管辖的柳州,同时派人向方丈山禅林寺求援。 当时的慕容轩正远赴潼关去寻找慕容幽兰,而最能对付僵尸的秦清儿却因为青龙被屠事件自责不已,而正回归东海向师父求援。至于另外某些能彻底收拾僵尸的人,却躲在某个角落里阴阴地笑着,是以这场僵尸浩劫,如蝗虫一般,迅速从京城蔓延开去,在半个月里席卷了大楚五州三十六城,并继续向苍澜平原推进。举国闻僵尸之名而颤抖,时人有诗云:“远地三千里,不敢提姜名。” 远隔三千里之外的人都不敢提与僵尸的“僵”谐音的“姜”字,恐慌是何其之大? 危机关头,禅林寺派出的三百高僧组成的灭尸队终于出现在苍澜平原上,在僵尸蔓延进平原前布下了结界将其阻止,但也仅仅是阻止而已,因为这些僵尸刀剑不伤、水火不侵,寻常的灭僵尸之法对这些僵尸完全的没有用,他们只能不惜功力以佛法将其融化和粉碎其头颅的方法消灭这些僵尸,而这个时候,连航州在内的五个州里,几乎人人都变做了僵尸,每个僵尸都需要吸血,这种饥渴如人的求生欲望一般强烈,所产生的力量绝对不能以常理估计,是以最后禅林寺虽然又加派了五百人手,八百佛法高强的高僧每日沐浴在僵尸血里,居然也不过是仅仅将这场浩劫暂时阻止住而已。 大荒诸国的政要得到这个消息,先是恐慌不已,但接着却都是各自击掌相庆。从来没有一刻,楚国如此唾手可得,至于僵尸,有禅林寺那帮自以为天下无敌而且喜欢老将苍生挂在嘴边的人顶着,还怕他作甚?于是各国几乎都在一夜之间竖起了“帮助新楚平复僵尸,挽救邻邦于水火”的大旗,准备出兵“救援”——天晓得,隔了一个天河远在万里之外的平罗什么时候也和楚国成了一衣带水的邻邦! 但就在所有的人磨刀霍霍并跃跃欲试的时候,却几乎都发现自己的后院也起火了。 瘟疫从萧国和西琦的交界处爆发的最初,人们并未在意,只是觉得那些面带细细蓝砂的死者一定是在边境的深山里吃了某种不知名的野果而丧生,两国和楚国接壤处都有山川险阻,三国每年都有不少人死于这样的原因,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但这次的却完全不一样,凡是接触过那些死者的人在三天之后也迅疾地死掉,死状和先前的人一模一样。巨大的恐慌开始蔓延,人们这才想起用火去烧灭那些尸体,但却已经迟了。这种蓝色的瘟疫甚至比蒲公英还厉害,能在空气中一个时辰不死,随着空气的流动,迅速从两国的边境开始蔓延,呼地一声,在人们还没来得及提防之时,竟然蔓延了两国十州。 得到消息的萧如故和贺兰凝霜都是面沉如水,几乎都在同一时间下令以烈火封闭这五州向其余各州的通道,切断各州之间联系的水源,终于将瘟疫蔓延的速度控制到了接近于零,但原来各州里的百姓则无一幸免地被抛弃,两国的死亡人数都是以百万计。 天鹰、平罗和陈国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却也几乎在同时打消了进攻楚国的念头,天晓得这场瘟疫会不会蔓延到楚国来,到时候几十万人精锐客死异乡那就划不来了。 只不过,三国却还不知道这场史前的浩劫到来的时候,没有人能真的袖手旁观。最先出事的是平罗,几乎就在三国决定罢兵的当天晚上,平罗的天文博士颤颤巍巍地跑进了皇宫,泪流满面的大叫了一声:“陛下,大事不好了!”不等平恭帝李镜问话,便当场昏厥了过去。直到三日之后的凌晨,朝廷才得到两份飞鸽传说。李镜接过面如死灰的文相孙仙的奏报一看,只惊得当时昏倒,从此卧病不朝,不九日一命呜呼,太子李庐继位,是为兆帝,而那份奏报却也让素来以爱民如子著称的新帝痛不欲生:西南地震,包括九龙山在内的十座大山倒塌,十六小山下陷,波及面积两千里;东海遇千年不遇之海啸,龙卷风入境五百里,大水淹没良田无数(无法统计),百姓死伤保守估计五万…… 而就在听到李庐继位消息的同一时间,得遇没有外敌干扰的千载难逢良机的陈国三皇子陈羽,也借着陈过手中兵权在握之际,终于向两位皇兄和皇帝本人发起了政变准备夺位。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玄宗门的势力实在是超出他预料太多,而太虚子老奸巨猾,更是对他早有算计,政变最后失败,他不得不和陈过一起离开了大都,退到北边自己的封地,开始了持续数年之久的陈国内战,史称“羽王的南北战争”。 另一方面,天鹰国内,魔盛神衰的大好时机让大魔王古长天终于积聚了足够的力量,开始将活动从地下转移到地上,凭借他昔年的声誉和根基,他所创立的血衣魔教的势力迅速蔓延了大半个天鹰国,并开始侵犯到唐门的利益,唐门忍无可忍,终于与天巫和朝廷联手对其进行打压,古长天当夜便一人独闯唐门总坛,连屠高手三百余人,但在接近唐门家主唐轻愁的最后一道关口时,却被一名平素武功极端低微饱受同门相欺的少年唐故远以失传达三百年的唐门最高密学佛手所惊退。之后古长天又两次率众夜袭,却每次都在唐故远面前碰壁,此后他血衣魔教的势力虽然公开展露并不断增强,却再也不敢轻入唐家。看来古长天要全面夺得天鹰的控制权,却依旧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当以上这些情报被秦凤雏放在李无忧面前的时候,已经是3865年的大年三十除夕之夜了,而谁也想不到的是他人却依旧还在僵尸横行的楚国京师航州,并大摇大摆地坐在他的无忧王府里,喝着最好的蒙顶龙诞,哼着小曲,而他面前正摆着一副残棋,怎么看怎么都悠闲得有些过分。 第278章 这让秦凤雏很有些郁闷,因为他觉得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李无忧正应该赶回潼关,率领无忧军横扫新楚其余六州,将耿云天、王维和那个傀儡皇帝一举灭掉一统新楚才是,但元帅大人,哦,不,是正统皇朝的无忧陛下却每日枯坐在这个已经废弃的京城里,和四位夫人喝酒玩乐,要不是见他还要翻开每日自己递上的情报,秦凤雏真的要怀疑这人已经被消磨了壮志。 “想什么呢?”李无忧忽然问了一句。 “哦!臣在想陛下在航州过年是否有什么深意。”秦凤雏答话的时候将“陛下”两字咬得很重。虽然李无忧并未正式登基,但楚问却是已经下旨将皇位传给他的,在秦凤雏和滞留在王府的无忧军士兵眼里,李无忧早已经是大楚的皇帝了,这话不过是提醒他应当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过年?不用你提醒,老子待会会叫人封红包给你的!”李无忧开玩笑似地笑了起来,他顿了顿,见秦凤雏微微有些局促,才又笑道:“你以为老子想在这里过年啊?是不得不如此啊!你要知道,这天下没有谁他妈的是傻子。下这盘棋不容易啊!” 秦凤雏怔了怔,迟疑道:“陛下的意思是……这天下局势,原来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都是你策划的?”这个可怕的念头把他吓了一跳,但还好紧接着他就听见李无忧笑骂道:“你以为老子真是神啊?掌握所有的局势?搞笑!” 秦凤雏自己也笑了起来。李无忧虽然是掌握倚天剑的绝世强者,甚至连圣兽青龙都敢屠,只不过他终究还不是神。 圆月如璧,清光洒满了整个航州城,而街上隐约几声僵尸沉闷的吼声传进来。虽然知道这个府邸四周都被李无忧布下了结界,但秦凤雏还是觉得有些不自然,他闷闷地想不知道这样与僵尸同行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呢! 李无忧从兰木空雕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的月色,他悠悠道:“凤雏,你可知道为何大年三十的晚上外面居然还有如此圆的月亮?” “臣不知!”秦凤雏老老实实答道。 李无忧笑了笑,道:“我也不知。其实天地万物都有他自然的规律,亦即道家所说的天道无常,佛家说的众生悉有佛性。而如果有的人若想破坏这种规律,就一定会遭到惩罚。” “元帅的意思是说,其实并非是月光激发了僵尸的兽性而是僵尸的出现本身引起了月亮的反常?”秦凤雏恍然大悟。 李无忧不置可否,却转换话题道:“你觉得军师这个人怎么样?” “军师啊……”秦凤雏微微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说了下去,“军师的大局观很好,同时和陛下你一样喜欢出奇计,我是拍马难及。陛下能遇到他,而他能遇到陛下,于你们两人而言,都是缘分。”柳随风于他有知遇之恩,是以他言辞之间就不吝赞美,但却句句中肯,并非一味的吹捧。 “那你觉得,当天下人都视我为魔的今天,他会不会对我忠心?”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臣不敢乱猜。不过,臣知道军师一向有识人之明,断不致行差踏错吧?”秦凤雏额头微微有了些冷汗。他这才明白李无忧之所以没有立刻赶往潼关,居然是忌惮柳随风,那支千人的无忧箭队实是天下任何高手的克星,便连拥有倚天剑的李无忧竟也不敢小视。 “随风啊……”感慨了半句,李无忧的话却忽然无可为继。 秦凤雏站在李无忧的后面,望着那少年挺拔但又单薄的身子,想着他那诡谲却又多情的心,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知道李无忧一向是对柳随风超乎寻常的信任,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李无忧竟破天荒地怀疑起自己最信任的人来了,但有些事情李无忧不说他就不好问,是以他只是道:“其实陛下,那个,其实天下人并非都视你为魔,也有几乎一半以上的人认为你是救世主。特别是当这次几乎席卷了整个大荒的灾难到来的时候,大家都认为是龙女识人不明,以至让您误杀神龙,终于引来天谴。不光我国,其余诸国的很多人其实都希望能找到您,让您出来拯救苍生。” “是吗?”李无忧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亮,喃喃道,“公道自在人心,公道自在人心啊!” “陛下?” “我没事!”李无忧冷静下来,“听说耿云天的伪朝廷最近发了一张诏书给随风,要他和寒先生带领军中精锐去柳州勤王是吧?你也帮我拟张诏书给他,让他去,并顺便将王维、耿云天那帮人给我铲平了!顺便再替我褒扬他一句,蓝毒的事,你做得很好!” 秦凤雏连连点头,面上露出了喜色,陛下终于要行动了,但当听到最后一句却猛地一惊,失声道:“原来萧国和西琦发生的瘟疫真是蓝毒,而且还是军师……”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如果这件事让天下人知道,无忧军必然成为众矢之的,人人得而诛之。毕竟那可是几百万人的死亡,并且都是无辜的贫民。 “你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就行了。”李无忧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我要想点事。” 秦凤雏行礼告退。望着他的背影,李无忧却又叹了口气,这个秦凤雏,是越来越厉害了。当日独孤千秋攻潼关未果,故意留下蓝毒想让楚军自己带进城去,然后流传开来,楚军必然全军覆没。却不想那东西被淫贼公会的人拣到,被花蝴蝶拿到李无忧面前炫耀,最后阴谋破裂。李无忧当下以石化大法暗自里替众人解了毒,而将蓝毒搜藏起来,离开潼关返回京师之前,他曾将经过他改良的蓝毒交给了柳随风,说如果楚问将自己羁留京师,那就有计划有控制地放出蓝毒,逼迫楚问放自己回去。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化成今天这样,柳随风为了不让西琦和萧国乘势入侵楚国,竟然未经向李无忧请示,就擅自发动了当初被李无忧和淫贼公会凤舞军同时派往两国的秘密间谍,引爆了这场瘟疫。此事怎么也该只有柳随风和李无忧自己知道,不想秦凤雏居然能从点点滴滴的蛛丝马迹中迅速推论而出,果然非同凡响了。 是不是该防他一手了呢?李无忧微微皱了皱眉。他正想着,忽然觉得体内气血一阵翻腾。“该死!”他恨恨地骂了一声,身影一闪,迅即消失不见。 下一刻,李无忧已经出现在四女所在的听雨轩里,四女见他脸色惨白,也不说话,忙走了上来,而他也盘膝坐好,四女各出一掌,分别抵在他头顶、胸口、背心和丹田。 一时室内光华闪烁,云蒸霞蔚。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无忧长长地吐了口气,都是香汗淋漓的四女也才舒了口气,各自收掌调息。 过了一阵,寒山碧问道:“无忧,今天怎么提前了?不是该到子时才发作的吗?” 李无忧苦笑道:“天晓得!这条衰龙,早晓得老子该用倚天剑把它劈成三百大块,煮来吃了就没事了!现在倒好,几乎是每天都要从丹田里出来逛一圈,搞得老子生不如死!” 这个时候慕容幽兰也调息完毕,不无幸灾乐祸地笑道:“刚把龙吸进去那会,你不还吹嘘说你老人家神功盖世,天下间任何东西都可以化为你的真灵气吗?这会怎么不吹了?” 李无忧没好气道:“再说,再说小心我立马将你化了!” “嘻嘻!你才舍不得呢!”慕容幽兰扮了个鬼脸扑了过去,轻轻在他背上敲打起来,“把我化了,可再没人给你这么舒服的按摩了哦!” 李无忧惬意地伸了伸腰,笑道:“这话倒也不错。小兰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喂,你们三个笑什么笑,多向人家学习怎么伺候老公,不然小心我哪天就把你们都休了!”话音才落,三个热茶杯便飞了过来,慕容幽兰慌忙闪开,深怕被殃及池鱼,但不想有个茶杯陡然一拐弯,却正砸在她胸口,刹那间茶水溅了一身,小丫头一脸委屈地望着出手的朱盼盼,然后看看刚刚躲到自己身后的李无忧,一时弄不清楚该怪谁,登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众人只笑得肚子疼,最后还是朱盼盼亲自上前用苍引将水给她吸干,抹掉茶叶,又赔了不是,这才算完。 李无忧看着这一幕,甜蜜之余却又是阵阵心酸,曾几何时,那个娇俏可爱的叶秋儿也是如小兰这般爱闹,古灵精怪的秦清儿也是比小兰还要淘气,冷酷但不失热血的唐思默默在暗处保护自己,口若悬河的夜梦书曾经为他立下过汗马功劳,只是这一年还没有过去,这些人却都已不在自己身边了。 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黯然。寒山碧诸人见此不禁愣了一愣,齐声道:“你没事吧?” 李无忧愁眉苦脸道:“有事!”诸女吓了一跳,慌忙上前便要出掌,李无忧却又摆摆手,道:“那条恶龙暂时没事。有事的是你们啊!” “我们?”众女大惑不解。 “对啊!你们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年三十啊!” “可不就是了!”李无忧一拍掌,“你们还记得我年前曾经说过,今天要和你们完婚的?” “恩!”众女点了点头,都有了一些怅然。如今这个乱世,门外僵尸夜行,那是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婚了。虽然此生肯定已经是他的人了,但若不能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和他拜一次天地,心头终究是遗憾的。 “四位娘子都觉得很遗憾是吧?不过不用慌,相公我已经有了个好方法!” “什么方法?” “方法就是,咱们先洞房,以后再拜天地,这个方法是不是妙得紧啊?” 第279章 李无忧一脸诚恳地望着四女。 “这个……”四女互望一眼,脸上却都泛起了红晕,却终于都怯生生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李无忧大喜,忙朝最近的寒山碧扑了上去。下一刻,四只脚同时击中某人的下身某个关键位置,整个人撞破大门飞了出去,同时听见屋内四人齐声大笑:“好,才怪!” “还好老子的禅林金刚不坏神功已算有大成,不然真得断子绝孙了!这些丫头出手也真是黑啊!”李无忧苦笑着摇摇头,站了起来。他洞悉一切奸谋,也自认是女人心事的专家了,可唯一搞不清楚的却是女人对于贞操的维护:“明明早晚是自己的人,却偏偏要等到洞房的时候才准采摘。寒山碧妖气十足还好说,朱盼盼生性腼腆含蓄也说得过去,关键是若蝶千载之前就和自己是夫妻,今世为何竟也和他们一起疯?小兰甘愿为自己舍身,但为何在这个问题上却也同样看不透呢?倒是秋儿……”想到叶秋儿,他心中猛地又是一阵疼痛,只是这次这一痛,却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当初在波哥达山里,叶秋儿似乎是自动献身的,而她最初肯跟着自己走也蹊跷得很,而她虽然和小兰一样天真烂漫,本性却并不淘气,这一切莫非……”在正大光明殿的时候自己以为她是太虚子放在自己身边的棋子,之所以要在大殿上背叛自己,怕是因为太虚子想搞乱楚国的朝政于是和司马青衫结了盟,自己的很多消息想来也是她透露给司马青衫的,但之后却发现一切都是秦清儿在背后搞鬼,那秋儿的立场倒地是怎样的?她为何肯听秦清儿的话背叛并陷害自己? 除夕夜,月色里,李无忧静静地思索,从来没有一刻,他发现自己原来完全不了解叶秋儿,不了解那个离他而去的唐思,也不了解现在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包括千载之前就已经和他是夫妻的若蝶。 不知觉间,丹田那条龙线却又已游了出来,慢慢地穿过他的经脉…… 李无忧正想得入神,忽然觉得丹田中似乎有东西轻轻游动,他心头一动,一面分出心意继续思索,同时分出一道心意返关内视,龙线果然自由自在地在丹田里慢慢游泳。 在此之前的半个月里,这条青色的龙线总是在经脉里如同闪电一样乱窜,但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李无忧砍掉龙头的关系,总是如没头的苍蝇一般,每次明明撞到了穴位,可以破体而出了,他却又向下一个位置跳跃。李无忧先是运起万物归原心法想将他化为元气,但哪晓得却是怎么也化不掉,这让李无忧深刻地怀疑这厮一定是第一万零一种物体,化不掉的,他沮丧之余,采取了引导的方法。哪晓得,那本来在丹田游泳的龙线眼见元气四流,顿时欢喜得将这些东西当成了水浪,居然在里面翻腾起来,搞得李无忧痛楚不堪。之后李无忧学乖了,再不敢运气去引导它,哪知这家伙却似乎玩上了瘾,第二日竟然准时地又在丹田里翻腾起来,李无忧怎么也压制不住,无奈之下只得再次以意念搅乱丹田元气,闹了一阵,这家伙才心满意足地安心睡去。 第九十六章剑神一笑 李无忧只道这样就完了,哪晓得第五日的时候,这家伙对李无忧制造出的水浪的程度似乎很不满意,闹了良久也不肯休息,李无忧无奈,只得让朱盼盼襄助暂时增加自己的功力才将这家伙压制了下去。如此日日递增,之后一直将慕容幽兰的功力加上,才算是让这家伙彻底满意,并每日定时发作,而随着日子的积累,这条龙线非但没有变小,却越来越粗,越来越长了,李无忧暗暗叫苦,却是毫无办法,只得任期发展。这些日子里来,他不离开航州去潼关,并非不愿意,而是根本不能——天晓得这厮在寄主飞到半空会不会闹起来,到时候李无忧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但此刻李无忧却发现这条青线畅游在元气海里说不出的自在,仿佛蛟龙归于大海一样。李无忧正暗自松了口气,龙线却仿似忽然发现他的窥视一般,闪电一般通过丹田朝他的督脉里蹿了进去。 李无忧的督脉顿时疼痛难忍,当即盘膝坐下,一面继续内视,一面运功阻止,只是那线却比他意念动得还快,刚窜直颈部的喉结穴,并不直走,忽然窜过肩胛穴,走入手太阳肺经,贯到指尖,却并不随元气射出,反是回退,走到劳宫穴上一逛,也不射出,然后猛然回射,再过肩胛,却又到了脑后玉枕穴,再一窜竟然飞上了百会穴。 李无忧直吓得魂飞魄散,需知头顶百会穴乃是人身灵气所聚的一个极端重要的大穴,有“汇聚百脉”之说,它若在那里乱搞,自己怕立刻便要完蛋。但下一刻,这个担心却成了多余,龙线游到百会后并不停留而是直线朝下,射到了天目穴。 天目正是天眼所在位置,李无忧本自打开天眼正在观看它的动向,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当即又惊又恐,同时想起自己堂堂倚天剑传人一代宗师,竟然被这小小的一条细线所戏弄,当真是说不出的恼怒,心头只恨不得抓住这条破线,碎成千万段。 这个念头才一闪过,他猛然觉得天目穴上猛地一热,眼前忽然看见一片巨大的火海,一条青色巨龙被困在火海之中逃脱不能,只痛得龇牙咧嘴,却挣脱不得。 李无忧骤见奇景,顿时吓了一跳,这一惊之后,天眼跳出了刚才的视线,这才看清楚在额头处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朵星形火焰,而那条细线竟然被困在其中,再也挣脱不得。他心头一动,猛然想起当日在天界时火凤曾赠了他一点无名火就储存在眉心的天目穴里,只是那点无名火一钻入自己身体便消失不见,再也难以寻找,更谈不上如何使用了,此刻自己当真的心头无名火起,这点火光便现出了形来,无巧不巧地困住了青龙之魄(通过无名火,他已经看明白这条细线原来是青龙的魂魄,难怪一直难以化掉)。 李无忧终于松了口气,既然青龙之魄没有死,某些问题便有了回旋的余地,但这孽龙让他受了那么多的苦,此刻好不容易为它找到了克星,断断没有轻易放掉它的道理。他当即以恼怒意念引动无名火,无名火果然越烧越旺,只烧得青龙在火海里龙吟不绝,模样很是凄惨,李无忧看这厮的龙鳞都被烧得翘了起来,嘴里也是热气狂喷,知道到了时候,当即试着催动无名火包裹着青龙缓缓下移,心道:“龙老弟,你最好祈求老子能够成功控制无名火,同时也给老子乖乖的,否则被做成龙肉烧烤可别怪老子没有好生之德!” “很好,运气不错!”下一刻李无忧暗暗吐了口气,同时很有些惋惜自己没有龙肉吃了。因为无名火在他一移动之下迅即化成了一条和经脉粗细相若的火龙,青龙被包裹在内。 青龙自是听不见李无忧心声,但此刻也已是被整得够呛,再不敢折腾,乖乖地忍受着无名火烤,顺着李无忧的经脉慢慢滑到了手心劳宫穴。 “好了!你他妈给我出去吧!”李无忧慢慢将无名火从青龙身上移开,放在了劳宫穴旁边,同时用元气轻轻推了一下青龙,但后者却似又恐又无奈,望望外面,又回头朝无名火张张嘴,那意思似乎是“哥们,你这不要我的命吗?” 但李无忧却已经受够了这厮,见他竟然不肯出去,当即意念一动,将无名火又推了过去。青龙一见大恐,当即朝外一窜,但才一窜出,脸上便露出恐怖神色,急中生智,龙头穿出之后,猛地又从手轴处的一块肌肉钻了进去。 “什么!”李无忧失声大叫起来。天晓得这头蠢龙是怎么想的,竟然哪里不好钻,竟然钻进了他的手筋里。 屋里边朱盼盼四女听到叫声,忙跑了出来,却见李无忧盘膝坐在地上,身周缠绕着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的光芒,只道他出了什么事,当即便要上前,却听李无忧喝道:“我没事!你们不要过来!不然我可能会走火入魔!” 四女吓了一跳,忙停下足步。 李无忧刚一阻止四女,便觉得此生从来没有遇到的怪事发生了。青龙钻入他手筋之后,本是一直只停留在最低处,但他无名火自经脉里穿过来之后,青龙的屁股立时被火烧着,当即用力向前钻——居然被他钻了进去。 下一刻,无名火越烧越旺,青龙越钻越快,一直贯穿到手臂尽头,然后一转,穿入背筋,无名火紧追不舍,青龙无奈,被逼着进入左足,好在足筋足够长也足够的宽,它前面进入,见无名火在后面追,当即在足踝处一饶,复又从足筋的另一边另辟一条道路绕出,之后返回丹田,却发现一道似曾相识的光华朝自己射来,累世的记忆顿时有了一丝苏醒,只吓得魂飞魄散,一时呆在李无忧丹田里再不敢动分毫。 李无忧却也顿时愕然,他清晰地“看见”那道吓得青龙不敢动弹的光华,正是一直潜藏在元气至深处那一丝在天界练成的神气。此刻那道神气仿佛是忽然找到了通道,兴奋地沿着方才青龙行过的地方射了一遍,最后回到丹田。李无忧立时就觉得全身为之一轻,身上仿佛忽然有了无穷的力量。 一时福至心灵,李无忧慌忙再次以无名火驱动青龙走遍了另一边身子的手足筋,到回来时候,青龙已经是累得一塌糊涂,倒在元气海里沉沉睡去,李无忧却不管它,当即将无名火还原天目,当即运起神气直走手足背五筋,一时间全身光华乱转,四女只道他走火入魔,欲待上前襄助,意念方动,却齐齐被李无忧身上发出的强大力量所震得倒退开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无忧从入定中醒来,只觉得全身比以前更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当即长啸一声,一道瑰丽的光华立时自口中喷出,直射天空圆月。 第280章 城内毫无知觉的僵尸见了,竟不知为何没来由地惶恐不安,齐齐拜倒在地。 李无忧将身上流动的光华力量慢慢收回体内,直到这个时候,四女才觉得一直逼迫着自己的压力为之一轻,当即齐齐跑了过来问长问短。李无忧知道这种事解释不清,正想编个借口糊弄过去,忽听一人爽朗笑道:“几日不见,臭小子功力精进如斯,当真是可喜可贺!” “老不死的!”李无忧惊叫一声。那人已从屋顶上掠了下来,却是天下第一高手谢惊鸿。 “谢前辈!”慕容幽兰欢喜地叫了起来。 “寒山碧见过谢老爷子!”寒山碧也恭敬地行了一礼。 二人都受过他的恩惠,一见之下,不禁很有些亲热。 谢惊鸿点点头,目光却望向了朱盼盼,后者与他双眼淡淡一对,却转过头去。一旁的若蝶不经意间见她眸中恨意一闪,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李无忧笑道:“谢老头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这么有空过来?先申明!讨酒喝赊饭吃什么的就请免开尊口!” 谢惊鸿笑了笑,忽然拔出惊鸿剑,正色道:“李无忧,叶十一可是你杀的?” 李无忧见他终于提到此事,凝重地点了点头。 谢惊鸿正色道:“那便好!出手吧!” 李无忧知道谢惊鸿既然提到叶十一,那此事便再无商量余地,叹了口气,拔出无忧剑。 “你不用倚天剑?”谢惊鸿愕然。 “神器太利,胜之不武!” “如此承让了!”谢惊鸿一声冷笑,陡然一剑刺来。 这一剑也无甚巧妙,唯一的特点就是快,快若惊鸿。 但天下之间再快的剑,在此刻的李无忧眼里其实都和蚁爬无异,他轻轻侧身让过,一剑攻向了谢惊鸿的背。 “操!”下一刻,天下第一高手剑神谢惊鸿忽然骂了声粗话,因为半截剑锋已自他胸口露了出来。李无忧寻常一剑,他竟是没有躲开! 但一剑得手的李无忧同时却是魂飞天外:“老家伙竟是要和老子同归于尽!” 无忧剑锋再进十分之一寸,谢惊鸿名震天下的惊鸿剑忽然毫无征兆地出手,一道剑芒电光般绕过了身后。 “噗!”血光暴起,李无忧带着血光的身影暴退,右手抽剑,同时未持剑的左手猛地劈出了一掌奇光,却正是刚刚练成的神气。 “不要!”朱盼盼忽然出现在谢惊鸿身边,扬掌朝奇光封了上去。李无忧这一掌本是含愤出手,不意间已然用上了刚刚锻炼成的全部神气,眼见朱盼盼横空杀出,只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将功力降低,但饶是如此,却依旧有十分之一的劲力无法撤退,双掌相交,朱盼盼硬生生被击得暴退三步,而古李无忧却已借势抽剑退出,而那一掌的余波却打在了谢惊鸿身上的剑口处,后者一声惨叫,暴跌后退,重重摔倒在地,一时血流如注。 李无忧顿时后悔不已,慌忙上前,出指如风,连拍谢惊鸿伤处数处穴道,但异常诡异的却是那血兀自不止,汩汩如泉涌。 “老不死的,你给老子撑住了!”李无忧大恐,一面输入元气到谢惊鸿体内,一面在脑海里寻找被神气所伤的救治之法。 众女素知两人关系极好,本以为两人只是切磋,是以并未阻止,见此都是大惊,忙和朱盼盼一起扑了上来,将谢惊鸿紧紧围住。 “不必了,看来是我错了!”谢惊鸿轻咳一声,一把推开李无忧的手。 感觉到这只手的无力,李无忧自知谢惊鸿的离去已经是不可挽救,心中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说不出的空空荡荡。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谢惊鸿,你果然了不起!枉我李无忧自诩智计过人,千算万算,最后还是中了你的计!没有想到这次你竟是来和我同归于尽的。如果不是刚才我足下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身体陡然增高了三分,你这一剑已然得手!不过即便如此,你这一剑依然砍伤了我胸口,剑气粉碎我好几条经脉。一剑之威能达如此境界,你也足以自豪了!” 谢惊鸿闻言半睁开眼睛,流血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一块石头!谢惊鸿居然败给了一块石头……” 李无忧见他本是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红润,眼睛也似乎明亮了不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表现,顿时竟隐隐有些伤感。 “李无忧!”谢惊鸿叫着李无忧的名字,神色很是复杂,“你是我近百年来所见的最有天赋的少年,可惜造物弄人啊,你杀了我儿子,你的功力却也毁在我创的照影神功之下,而如今我自己却死在你剑下,不知这算不算是佛家说的因果报应?” “不算!”李无忧摇摇头,“令郎自第一次见到我就鉴定执着地要将我除之而后快,我杀他不过是自保,并且几乎因此失去了小兰。牧先生杀我是为了他主子,而你杀我,并非是为你儿子报仇,而是也认为我是引起这天下祸乱的根本是吧?这从头到尾,我都是受害者,被动得很。如果说这也算是报应,那这个天下就再没了公理!” “唉!”谢惊鸿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这些孩子,我教他们天下为公,苍生为重,他们记住了,但却没记住做人的道理。无论有多么堂皇的借口,漠视无辜者的人命都是不可原谅的。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却并不是不守节。人生天地间,谁都有存活的权力,即便当真是以苍生为目的而随意牺牲他人的性命,都是可耻地!是以,我听如故说天下间仅存的一瓶蓝毒最后的归属是你之后,我就坚定了杀你之心。” “我明白!不过你的弟子要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李无忧摇摇头,心中第一次对谢惊鸿生出了敬仰。他终于明白这个名震天下的剑神,被尊为天下第一人,并非是因为他那强绝天下的剑法,而是其广博的胸怀和对生命的重视。谢惊鸿要杀自己也并不是为了私仇,而是相信自己漠视人命,只是可悲的是他并不知道蓝毒并不是我放的。他为天下不惜牺牲自己,这样的作为,确实称得上个神字。李无忧明白自己虽然被叫着雷神,却断断做不出这样的事,是以在这一刻他也原谅了叶十一和牧先生——无论如何,肯为毫不相干的人而牺牲自己的性命,终究是值得敬仰的。 “他们不明白,但你明白,这也是我为何没有替十一报仇的原因。”谢惊鸿的双眼忽然发亮,“你曾经因我而失去功力,我即将死了,这一身功力就全都传给你吧!但愿你能将惊鸿剑的精神发扬光大!” “什么!?”李无忧惊了一惊。 “外公不可!”一直没有说话的朱盼盼立时出声相阻,“你将功力传给他,外婆说的那百分之一的复活几率便彻底没有了!” “呵呵,盼盼,你终于肯叫我外公了!”谢惊鸿笑了起来。 “你一直都是盼盼的好外公,只是因为娘和外婆的事,我一直有些恨你。”朱盼盼哽咽道。 “唉!你们本该恨我。我谢惊鸿一生顶天立地,自问俯仰不愧,只是一生唯一辜负的……却是你们。”谢惊鸿强叹了口气,笑了起来,“只不过盼盼,你也太看不穿了。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枯枯荣荣,天道如此,何必强求?” “我命由我不由天!何必信这狗日的老天?”寒山碧忙道,“谢前辈你……不要放弃!” “外公,你听碧姐姐的话,千万不要放弃啊!你可知道半月前我亲手埋葬外婆的时候,那等心痛,你难道忍心让我再心痛一次吗?” “对啊!不要放弃!”众人纷纷道,明白了谢惊鸿广阔的心胸,更没有人愿意这位受人尊敬的长者稀里糊涂的死去。 “我也曾经年少过,我命由我不由天这话当年说来豪气逼人,但结果怎样?不过是有子难认,有妻难寻,孤老一生!独孤千秋也不认命,与天斗,终于赢得了偷天换日大法的百分之一复活几率,但那又怎样?复活后两个月便魂飞魄散!”谢惊鸿言辞中渐渐多了些寂寥之意。 朱盼盼默然。李无忧却豁然有悟,原来上次独孤千秋之所以复活并非是自己下手不够狠,而是这厮居然暗自练成了魔门最神秘的功法偷天换日大法,听朱盼盼的口气,她自己似乎也从宋子瞻处学过这门魔功,并打算转嫁给谢惊鸿,让后者去博那百分之一的几率,但以谢惊鸿的功力,应该不止这个几率吧…… 谢惊鸿重重喘了口气,抓住李无忧的手,急道:“小不死的,快些过来,再迟片刻,老夫怕就要真元散尽,想为这个天下再做一点事怕也是不成了!” “罢了!无忧,你答应外公吧!”朱盼盼叹了口气,“哀莫大于心死。其实你们都不明白,在外婆死去的那个时候,外公其实就早存了死志。不然这次也不会选择和你同归于尽的战术了!” 谢惊鸿欣慰地点了点头,道:“盼盼,你也长大了!” 朱盼盼再也忍不住,趴在谢惊鸿身上,泪如雨下。 “不成!”李无忧忽然扬扬眉,神色说不出的坚毅,“谢前辈,李无忧不是迂腐之人,但我不能接受你的功力!我接受了你传功,你必死无疑,而我不接受你的功力,你却还有百分之一的几率复活。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功力,和叶十一、萧如故之辈又有何不同?我今后凭什么去教训他们?用你的功力和他们对手,即便胜了,我又安能于心无愧?” “什么!”众女同时呆住。她们怎么也不能相信李无忧居然会拒绝!但他们看到李无忧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渐渐明白,嘴角慢慢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个少年啊,贪生怕死,爱慕美色,唯利是图,粗话满口,即便是身怀绝世武术的时候看来也是个标准的无赖,绝对的小人,但内心深处居然也有着那么一种近乎愚蠢的骄傲。 第281章 “哈哈!好,好,后生可畏!”谢惊鸿大笑,鲜血却自嘴角和伤口处再次喷射了出来,朱盼盼大惊,忙自点穴止血,但却徒劳无功,一面骇然李无忧神功惊人,一面却是无可奈何,当即再不迟疑,一掌拍在了谢惊鸿的脑袋上,但掌势才一落下,手却被后者抓住,顿时愣住。谢惊鸿摇摇头,道:“盼盼,别白费力气了,即便你将偷天换日大法成功嫁接给我,我成功复活,又能怎样?不过是再死一次。你自己也说了,哀莫大于心死!” “但……”朱盼盼大急,但后面的话却直接堵在了咙间。 谢惊鸿目光已经迷离,他摆摆手,脸上却也第一次露出难见的温柔:“子瞻,你不要自责。一切错皆在我,负了你百年。百年,人生能有几个百年……子瞻,你能原谅我吗?” 众人皆是呆住,却随即都是一阵黯然,谢惊鸿神智已经模糊,竟将和宋子瞻相似的朱盼盼当作了宋子瞻本人。 朱盼盼愣了一愣,随即柔声道:“其实我早就不怪你了!” 谢惊鸿的气息却是越来越弱,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微笑道:“那可多谢了。一百多年了,我也太累了!麻烦你告诉如菊,这个担子,我是不能帮她挑了!你……你自己也保重,你的性子太倔,年纪一大把了,可以的话,收敛收敛吧,别把后辈们吓着了……” 朱盼盼点头不迭,眼角已然湿润。李无忧茫然之外,鼻子竟微微有些发酸。 “一百年了,你还是那么漂亮!”谢惊鸿笑了起来,声音却渐渐微弱,“还记得当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唱的那首歌吗?” 朱盼盼重重点头,轻轻哼道:“杨柳堆烟,水光潋滟。西湖春尚好,只是离别经年。忆当日,孤山梅冷,一笑嫣然,误光阴竟千年。于天涯,将孤舟放了,烟霭画遍。凭了断,一夕缠绵?屈指,佳期已误,韶华冰莲。忧可伤人君应知,古镜里,白发红颜。叹息罢,但倾杯。浮生事,且付昨昔今年。但倾杯。浮生事,且付昨昔今年……” 众女听那旋律婉转动听,缠绵中自有一种苍凉刻骨,一时各自心有所感,无不伤心。唯有李无忧却觉这调子熟悉之极,顿时想起当日西湖初遇朱盼盼和刘冰莲时后者唱的正是此曲《梦黄粱》,一时诧异不已。 一曲终时,谢惊鸿嘴角笑意凝住,一代剑神,不知何时已磕然而逝。 大荒3866年的正月,这个新旧交替开始的时候,在这个整个大荒开始变成修罗地狱的时候,在漆黑的夜里苦苦挣扎着的新楚百姓们却终于看到了第一盏明灯。 曙光是从罪恶的起源地,神罚之地的航州,慢慢透射过来的。 在将谢惊鸿葬在了原来宋子瞻落葬的落霞山,而后又到京郊的皇陵祭拜了一下楚问之后,李无忧终于决定担负起倚天剑赋予的使命,开始拯救这个乱世。 困扰了天下武术之宗的禅林寺达二十余日的僵尸之毒,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大问题,但对于贯通筋络修炼成第一重天神诀并且还掌握了僵尸克星青龙的李无忧来说,一切其实并不成问题。只是青龙并不能飞上天去降一场可以覆盖全国的龙雨,一步到位地彻底将所有僵尸问题,而事实上没有肉身的青龙只能在无名火的威逼下,在李无忧的身体里当着一条一天到晚游来游去的鱼,充当他拓展筋络的苦力。 好在李无忧在练成天神诀之后,终于可以打开天界之门。不知是可怜还是幸运的青龙当即被他扔到不羁星的不羁洞中,硬生生在九阳鼎里进行了足足三日夜的熬炼。李无忧从赤炎留下的物品中找到了远古时代最初那条青龙的身体,亲自为其实施了天龙重生术,将两者完美地结合到了一起,而经过这一次的重造工程,李无忧对于生命的奥义也有了新的领悟,他自信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真正领悟神境的创造之力了。 同样,李无忧很快用九阳鼎炼化了小白所中的日月梭的阴阳毒,圣兽白虎宣告重生。虽然已经不需要传送阵的帮助,但回程的时候,李无忧还是顺便去了一趟天机星。 火凤金乌果然在那里等他,两人都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互相看了一眼,李无忧轻轻将她拥入怀里。随即,两人一起返回了人间。 见到李无忧又带回一个如此香艳的绝世美女,本来以为这厮已经开始收敛心性的诸位娘子少不得要大发一番雷霆之怒,而火凤更是没安什么好心,在一旁故意对李无忧搂搂抱抱的推波助澜。只不过此时的李无忧哪里还是吴下阿蒙,淡淡一句话就将四女吓得比乖宝宝还要乖:“再闹?再闹我就真将这女人收入房中!”当下细细将天界之事解释了一番,四女只听得啧啧称奇,暗生仰慕之心,唯有寒山碧见李无忧神色之间一派悠然,却是轻轻心中一动。 在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青龙重获新生的翌日,青龙和白虎联手在航州城的上空制造了一场大雨。龙行云,虎生风,风云交汇后,这场大雨的规模是空前的大,几乎涵盖了航州城方圆百里。龙雨过处,身中僵尸毒的人们纷纷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手拿着断臂残腿的人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望着身边与自己一样蓬头垢面的人失声痛哭。而在这个时候,李无忧出现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向空中招了招手,青龙和白虎缩小身体,飞到了他背后。于是人们终于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神,纷纷顶礼膜拜。 这日的正午,李无忧在两千无忧军的守卫和上万名百姓的簇拥下,在已经成为废墟的正大光明殿前,手按光华夺目的倚天剑,朗声发表了著名的登基演说:“我们曾经为假相所迷惑,我们将继续为假相所诱惑,但是,凡倚天剑的光芒所能照射到的地方,朕将不遗余力地还你们一个朗朗乾坤!” 众人刚要欢呼,但忽然之间,天地间忽然刮起了阵阵巨风,大朵大朵的乌云飘了过来遮住了天上的红日,天色陡然暗了下来,并完全不给李无忧面子地继续变黑。百姓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却是一片哗然,指着李无忧指指点点。 李无忧只差没有当场晕倒在地:“不是吧,贼老天!连这个你他妈的都要耍老子?”他勃然大怒,忽然举起倚天剑,神气贯剑,刹那间一道五色长虹直贯天际,洞穿了众人上方的一片乌云,顿时飞下细雨一片,天空为之一亮,百姓立时欢呼如雷。李无忧也是大喜过望,他本是打算将倚天剑的剑芒释出之后自己飞上天去驱散乌云,万不想神气贯彻的倚天剑剑芒居然可以直通上天。他正要借势一剑将天空的风云都劈成两半树立自己牢不可破的无敌形象,但听空中一个声音大叫道:“大神手下留情!属下金翅大鹏参见!” 风消云散,天空一片金光粲然,众人这才看见离李无忧剑气不远处,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只翅膀超长全身散发着金光的神鸟,果然就是传说中的金翅大鹏鸟。 李无忧尚未作声,三只神兽青龙、白虎和火凤忽然从乾坤袋里飞出,朝那只大鹏鸟迎去。刹那间只见空中倚天剑五彩光华的四周,青、百、红、金四道强光环绕的四兽闹成一片,龙吟、凤鸣、虎啸、鹏唳不绝于耳,流云聚合,风雨交加。 众百姓先是痴痴呆呆,随即拜倒在地,再不敢作声。 李无忧顺势登基称帝,史称无忧大帝。 事后,四圣兽降落下来,金翅大鹏变做人形,却是阿俊。问起来历,阿俊一片泣声。众人这才知道大鹏神已于上月过世,临死前让阿俊来找李无忧。众人各自感慨一番,细声安慰。朱盼盼问起朱如之事,阿俊道:“如姨近来学佛有成,已然心如止水,不愿在尘世走动,说是等你此间事了,可自去探望。”朱盼盼微觉伤心,但想起母亲杀戮一生,晚年竟能皈依佛门也算是一件幸事,随即释然。 当即,新帝李无忧大赦天下,之后立刻宣布远在柳州的楚九梦为伪帝,并颁下诏书,号召全国声讨,诏书迅速传遍了整个新楚,尚未沦陷成僵尸之地的舆论一片哗然,一时支持者、反对者和中间摇摆观望者都是大有人在。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李无忧在登基之后的第十日,留下王定镇守航州,黄瞻负责暂时处理政务,在一个清晨,带着四女离开航州。临行之时,唐鬼死缠烂打地要同行,李无忧先本不允,但想想若能有这样一个活宝随行,也能多许多乐趣,终于允许了。只是如此一来,四大圣兽可就惨了。此去潼关万里之遥,途中少不得只能靠他们载着四女,此刻多了一个唐鬼和他的巨剑,对四兽而言,实在是一场灾难…… 但不管四兽愿意不愿意,唐鬼却终于还是和李无忧五人一起,从此足迹遍布了新楚十四州,并在无数个关于无忧大帝的传说中写进了滑稽的一笔。 李无忧从航州到潼关的路途,所到之处,总是伴随着阵阵龙雨,所带来的正是变成僵尸的民众的苏醒和百姓们的顶礼膜拜,而这样的时候创世神留下的神圣的青龙、白虎、大鹏和火凤四大圣兽总在他的身后上方,如一个个图腾。 因为只要将青龙之水滴一滴在新的水里面,新水也会立刻变成新的青龙之水,如此反复,永无穷尽,是以在让相当一部分民众苏醒之后,李无忧并没有每个地方都派青龙去一次,而是让百姓们将青龙降下的雨水装成筒,去救治周围城镇的百姓。在这种沦陷区以比当初沦陷更快的速度恢复之下,无忧大帝的在民间的名声也终于如他所愿地扩散开来。 从这一天起,整个大荒的人开始知道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第282章 大家都知道了上苍之所以降下这场灾难,就是因为龙女秦清儿误以为倚天剑传人是魔,派青龙袭击救世主。好在现在李无忧大神已经将青龙收复,才让一切恢复如常。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无数个关于无忧大帝的神奇传说也开始在民间流传,并被许多的野史官所搜集,除开那些广为传播的英雄事迹和关于四大圣兽的传说外,人们最津津乐道的还是李无忧的风流韵事。后世说书最受欢迎的段落除开他与身边四位美女如何的联床大战之外,大多是他一路走来如何与民间女子、妖狐、女鬼和仙女的艳遇,每一件事都是说得有声有色,形如目睹,而可以为这些事情广泛作证的是,在李无忧一路经过的地方,十个月后新出生的婴儿,无论男女,名字多半是叫忆忧、念忧、不悔、雷生、神子等等。 李无忧一路行云布雨,解救百姓,而占据了凭栏关、潼关、梧州、雅州和断州等地的无忧军团却是打着他的旗号开始四面扩张,由寒士伦坐镇,柳随风率军开始了象征性的南征。此时李无忧声望之隆已是传遍天下,而无忧军更挟不败之名而来,一时附近城池皆是望风归降,到李无忧行至苍澜平原时,柳随风已经迅速将附近的五州十八城纳入版图,分别与苍澜河对面的黄州军团和柳州军团隔河相望,新楚内战终于一触即发。 黄州军团最初是百里溪的军队,但因为当初叛逆一事,几乎被楚问取消番号,后来多亏司马青衫的劝服下才得以保存,新统领百里天也是他一手保荐。在分别收到耿云天和李无忧的帝诏之后,百里天的态度很有些暧昧,只是牢牢地控制着附近的土地,即便柳随风的军队已经打到了河对岸,依然没有明确的立场。而根据秦凤雏和朱盼盼(唐思走后金风玉露楼的一切都由她接手了)的情报显示,司马青衫在离开航州之后,极有可能地到了那里。 另一方面,柳州军理所当然的拒绝投降,并反戈一击称李无忧为伪帝,号召天下共诛此魔,慑于原来军神王天的遗威,在王维的蛊惑和耿云天拿出传国玉玺的情形下,柳州周围不明真相的百姓也是蜂起响应,柳州军不费吹灰之力地占领了附近四州,隐然有了些气候。 一直负责防守云天山一带的昆仑军团,在赵符智死后由其子赵飞接任,因为先后接到耿云天和李无忧的书信,一时拿不定主意,而决定保持中立,当然也无人有兴趣去管他。 这一日,李无忧一行人来到了珊州,离禅林八百高僧和僵尸最后的僵持之地苍澜平原已经不远了。但就在要进入传说中的僵持地带时,李无忧看到了一个禅林寺败退下来的僧人。 第九十七章乱世明灯 那僧人白发苍苍,灰白的僧衣上已经浑身都是血,在不远处的枯败马草里,看到李无忧,嘶哑着喉咙,低低地吼了几声,猛然一掌打在自己天灵盖上,倒在地上,而他身后闪出几个似乎愤愤不已的僵尸。 李无忧皱了皱眉,什么时候自己竟比僵尸还可怕了吗?他手掌朝那几个僵尸虚虚按了一按,掌力过处,后者眨眼间便化为烟灰,随风而逝。此后众人沿着那僧人来路,一路行去,却只看见僵尸无穷无尽地扑上来,而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禅林寺僧人残破的尸体,一路数过去,不多不少,正好八百具! 李无忧微微有些哽咽。他看到地上那八百具尸体,每一具都是双目鼓出,经脉寸断,有的人碎裂的天灵盖上还覆盖着自己的手掌,显然绝大多数人并非是被僵尸所杀,而是在抗击了一个多月之后,每一个人都已筋疲力尽,最后精力耗尽后很多人怕自己变成僵尸,竟然运起最后的功力自杀。便是刚刚那僧人也是辈分极高,想来是看见李无忧虽然看上去功夫不错,但太过年轻,断断不能在僵尸追上自己之前救下自己,因此也自绝而死。原来世上之人,并非都是自私自利,却总还有好多人肯为他人牺牲! 放眼望去,整个苍澜平原,莽莽苍苍,一片静寂,铺天盖地的都是僵尸。李无忧长叹了一声,让青龙和白虎飞了出来。 如同往常一样,青龙和白虎在这里行云布雨之后,整个苍澜平原的僵尸珊州尸都恢复了正常。只是这些人却只是在地上焦急地寻找自己亲人的尸体,全然不记得去想这些禅林的高僧们为何会躺在那里。李无忧再次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不久一行人来到珊州,青龙降雨,一切开始恢复了正常。李无忧凭借天眼在一处茅坑里找到总督谷风的时候,奇迹般的发现这家伙居然打一开始就没有变成僵尸,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大帝最忠诚的臣子用鲜血守护了自己的赤胆和忠心,并随时准备着和这些胆敢违抗大帝命令的丑陋僵尸们进行殊死搏斗,以彰显正义和光明的力量”,语句拗口而让很多理解力差的人不知所云,好在后来的礼部尚书唐鬼先生的话简洁而明了:硬挺着在最汹涌澎湃的僵尸淫潮里保住了清白。 问起僵尸的情况,劫后余生的谷风依旧心有余悸,颤颤巍巍地骂开了粗话道:“操,太他妈可怕了!那些动物简直就是钢筋铁骨,几乎任何刀剑都不可伤,最要命的是他们见人就咬,以吸取人血为目标……” “这些朕都已知道。”李无忧淡淡地打断了老家伙的絮絮叨叨,“我想知道的是,你究竟是凭什么在这个僵尸横行的地方生存下来的?请不要告诉朕那些粪便能够克制僵尸。” 谷风的脸色立时就变了,他早就知道自己很有可能瞒不过李无忧,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他切中了要害,他轻轻地曲了曲手指,但他不敢出手,最后,他终于叹了口气,道:“陛下英明。其实罪臣正是这里这些僵尸的临时负责人,刚刚只是凑巧进茅坑拉屎……” “真正操纵这些僵尸的是司马青衫是吧?”李无忧再次直接问道。 “陛下英明!”谷风吓了一大跳。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了李无忧的可怕,知道若再隐瞒就绝对是和自己的老命过不去,当下一无一十地将事情说了。 原来当日司马青衫在航州被秦清儿以青龙打败之后,本是万念俱灰,万万想不到皇宫里竟然有一只漏网的僵尸蝶。日月梭本就是控制僵尸蝶的法器,司马青衫从日月梭里看到了那只僵尸蝶,不过他当时伤重,无法收取这只僵尸蝶,只是在临走之前用法器将其孕化,使之可以自然的无限制繁殖,而这场浩劫才得以席卷整个苍澜。 听到这里,慕容幽兰不解道:“司马青衫好好的,干吗非要将所有的人都变成僵尸?” 李无忧望望谷风,叹息道:“他不是要将所有的人都变成僵尸,而是需要将一定数量的人变成僵尸,足以统一大荒就可以了,对吧谷大人?” “陛下……圣明!”谷风更加惶恐,解释道,“其实他一开始只是想有一支十万人的僵尸军队就可以了,只是没有想到龙女给他造成的伤实在是太严重了,这让他足足休养了一个多月,也是直到前几天才从黄州赶了过来。不然……禅林寺的高僧们怕也支撑不了这么久。” “十万僵尸军队啊,呵呵,如果他能找到克制青龙之法,而朕又伤重不治的话,他倒也确实是天下无敌了!”李无忧说这番话时,心里不无讥诮地笑了笑。从来没有一刻,他可以如此将天下所有的对手都不放在眼里。 当下,让已经“洗心革面、浪子回头”的谷风继续领导军民镇守珊州,李无忧六人继续向苍澜平原的深处进发。 越向深处飞,越可看到朝潼关方向高速移动的僵尸成群结队,有时候从天上望下去,密密麻麻,如一群群恐怖的蚂蚁。李无忧知道一定是司马青衫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到来,决定将这些僵尸转移,只是,难道这老阴谋家自忖手里还有什么筹码能够对付得了老子,不然何以做这些无用功? 反正知道僵尸亦可以恢复如常人,李无忧当即也不急着将地上的僵尸都恢复正常,而是朝僵尸队伍的源头飞去。 渐渐向前,越可以看见僵尸们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而手中竟然渐渐开始有了兵器,再向后,李无忧惊奇地发现有的僵尸竟然还被画蛇添足地戴上了盔甲,这让他好笑之余却又茫然不解。 四兽飞行之速,只如闪电,只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众人便从珊州赶到了潼关。 潼关城下,早已经密密麻麻地集结了大批全副武装的僵尸,只是蹊跷的是这些僵尸并没有攻城,而是如训练有素地军队一般,安静地站在关前。地上箭石四处都是,显然这里刚刚有过一阵乱箭飞舞的景象。城头的守军个个脸色难看之极,双腿打颤,若非平时训练有素,怕早已经弃城投降了。 见到李无忧和传说中的四圣兽一起从天空飞了下来,整个潼关都沸腾起来,士兵和百姓们人人热泪盈眶,交相奔走着向别人传递着这个好消息。镇守潼关的石枯荣看到李无忧的时候,更是使劲地向他磕了几个响头,喜悦之情亦是溢于言表。 从来没有一刻,李无忧觉得自己如此的有成就感,而他的眼眶也微微有了些湿润。原来一直激励着自己去打败敌寇,去收复家园,仅仅是因为这一张张喜悦的脸罢了。曾几何时,万事不上心的李无忧变得如此的多愁善感?曾几何时,李无忧竟也会为不相干的人而流泪?又曾几何时,李无忧会因为这些素不相识的人高兴而欢喜? 李无忧看着石枯荣,默默地想,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原来天地真是一个巨大的洪炉,任何人,只要被丢到这个洪炉里,任你是百炼刚也能被变成绕指柔,而与之相反,曾经的朴素善良也会被变成十恶不赦。 第283章 变成什么样,全看你是什么样的胚子。 在昆仑山的那几年,四奇早已不经意间用他们的言传身教在自己的内心种下了颗颗种子。书生曰仁,佛家说悲,三哥和二哥的话是正面的教导我,而大哥说狂,但他那狂里其实也是藏着这天下,他处处藐视天下人,其实处处都怕着天下人,因为人性中有那么多的优点。至于四姐,看似教自己的都是些离经叛道,绝对自私的东西,只是……她从来不教自己如何去害人,只是教自己怎么保护自己,在这样的四个人的熏陶之下,并有一个天外散人时刻关注着你,李无忧啊李无忧,你要能变成一个十恶不赦之人,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冥冥之中,原有人意。 他默默想着的时候,城头上人沸腾的声音却忽然停了下来,寂静如夜。寒山碧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大楚帝国的新任帝君终于回过神来,极目望去,天地相接的地方忽然又卷起了阵阵烟尘,天地一片灰蒙蒙的。熟悉兵事的人都知道要卷起这样的烟尘,定然需要上十万以上的战马才能办到,所以城上的人都是同时安静了下来。 李无忧却已经看清楚了,那果然是十万以上的人马,而糟糕的是,所有的马上面坐的却都不是人,而是穿戴整齐刀戈齐备的僵尸——司马青衫果然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他真的组建了这支十万人的僵尸大军。也许在之前,司马青衫的伤并没有谷风说的那么严重,他之所以不愿意去对付禅林寺的人,一来是实在没有必要,二来则是他要花时间来组建这支军队。 李无忧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怕这些僵尸,只是他没有把握在这些僵尸攻下潼关之前让青龙下下如此大规模的一场雨——随着下雨场次的增多,青龙的下雨量已经越来越少,而所需要聚集风云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城里有多少士兵,多少百姓?”他问石枯荣。 “一万士兵,二十万百姓。军师北伐之前从这里征集了五万人。”石枯荣神色有些黯然地答道。他当然不会如民众那般迷信神兽的力量,他知道即便李无忧在这里,胜负依旧是难以预料,毕竟两军的人数是如此的悬殊,而僵尸更不畏刀剑…… 李无忧拔出了倚天剑,暗自叹了口气,如果杀戮不可避免,自己也不可手软。忽然之间,他的目光碰到了士兵们锅里翻吵着的沙子,心中顿时动了一动。 十万由僵尸组成的军队,那种震撼,如非亲临,实是难以描述。若干年之后,有士兵在回忆这一幕的时候,依旧有些战战兢兢。 原来集结在潼关下的僵尸步兵部队这个时候也终于动了,他们默默朝两旁退开,成为后来的骑兵队伍的两翼。 不同于士兵们清一色的黑马黑甲,司马青衫骑着一匹耀眼的白马,身上穿的却只是一袭文士长衫,是以当城头的众人看到他的时候,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暖意——毕竟人心虽然险恶,表面上看去却总比僵尸舒服点。 司马青衫望着城头的李无忧,李无忧也看着他,两个人,相视一眼,竟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那笑来得是如此的突然,竟将两个人自己都吓了一跳。 司马青衫敛去笑容,手中日月梭轻轻扬了一扬,身后十万骑兵同时一勒马缰,群马整齐的长嘶一声,一撩腿,整齐地停了下来,落地时,竟只有一个声响。城上众人都看得心惊胆战,李无忧也是惊了一惊,原来这支军队已经训练良久,只不过是在这两日才都变成僵尸的。 司马青衫朗声笑道:“李无忧,吾之军,雄壮否?” “雄。壮!”李无忧点头。 “以此之军横扫六合,能否?”司马青衫又问。 “能。”李无忧再次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果然有见识!不愧是老夫欣赏的人。”司马青衫拈须微笑,“无忧,你可知道我已找到克制你青龙的法子?” “想来如此!不然你到这里来和送死其实并无区别!”李无忧还是点头。 “很好!”司马青衫笑得更是灿烂,“不瞒你说。我已经得到上古九器中的天地壶,有了此物,你身边那四个神兽,只要我愿意,都可以一只一只地收进壶里来,你信不信?”说时他自怀里摸出一只小巧的玉壶来,四大神兽一见那壶,果然是神情为之一紧,纷纷躲到了李无忧身后。 “我信!”李无忧轻轻叹了口气。上次去天界炼龙的时候,他重新查阅了一下赤炎的巢穴,在里面果然发现了有关上古九器的记载。九器里果然是有一个天地壶的。当日众神大战的最后,之所以秦乾的四圣兽不见了踪迹,就是因为当时的土神玄黄持有的这个天地壶乃是所有神魔兽的克星。至于司马青衫如何得到此物,那就实在是无需理会的事,就好像他如何得到倚天剑等神器别人也根本无从知晓一样。重要的是,天地壶在司马青衫手里,这就够了。 “呵呵!我也知道你倚天剑的威力,所以这次我给你带了个人来。”司马青衫拍拍手,有一个人,从僵尸的骑队里走了出来。 那人却不是僵尸,而是手持一把怪伞的古长天。 “游子伞!”李无忧倒吸了一口凉气。古长天手里那把赫然正是上古九器里最后一件的游子伞,一把直接针对人的魂魄攻击的伞。 “好见识!”古长天笑了起来,“据说这把伞的主人曾经是倚天剑主人的死对头,而这把伞也因此和破穹刀一起成为了倚天剑的死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李贤侄,要不咱们今天就在这里印证一下吧?” 李无忧淡淡一笑,道:“自当奉陪。” “长天!”司马青衫忽然高声斥了一声。 “师父恕罪!弟子知错!”古长天惊醒过来,慌忙退了下去。 师父?城上所有的人都顿时呆住。司马青衫竟然是古长天的师父?不是传说古长天的师父是昔年的魔族第一高手燕狂人吗?怎么…… “好你个司马青衫!原来你就是以前那个大魔头燕狂人!”慕容幽兰的逻辑很直白,却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却听司马青衫大笑道:“好,好,好!没有想到还是小兰姑娘聪明,一猜就中!不错,某家正是两百年前我圣古兰魔族第一高手,人称燕狂人的便是!” 啊!所有人都是惊呆了。 但就在这刹那间,关于燕狂人和司马青衫的种种事迹在李无忧的脑际电光一般闪过,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只在一瞬间来了又去。 下一刻,一个念头让李无忧魂飞天外——云天山! 两百年前,燕狂人同时以魔族第一高手和乱魔盟盟主的身份出现在大荒,之后遇陈不风战败,之后传出乱魔盟主被燕狂人所杀,之后燕狂人诈死,潜伏。三十年之前,以司马青衫的身份入朝为官,渐渐升至新楚第一丞相之职,而新楚正是古兰魔族入侵大荒的第一站…… 司马青衫,古长天,原来都是魔族的卧底! “燕狂人,魔族的军队是否已经到了云天山下?”李无忧忽然大声地问,只如石破天惊,震得所有的人耳朵几乎没有聋掉。 以前的司马青衫,如今的燕狂人,看着李无忧,先是呆了一呆,随即放声大笑起来:“英雄出少年!我以前虽然老说这句话,却一直信奉姜还是老的辣,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真的被你验证了这句话!李无忧,只要你肯投降于我,我可以向你允诺,魔族得了天下之后,一定让你治理大荒自治领,你看如何?” “好主意!”李无忧鼓掌笑了起来。立时引来城上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叹息,有人鄙视,有人迷惑。但下一刻,李无忧却忽然皱眉道:“不过大荒自治领这个名字似乎有点不好听,能不能换一个?” “没问题!只要你喜欢!”燕狂人大喜。 李无忧思忖半晌,忽然一拍掌:“有了!不如就叫古兰自治领吧?朕的行宫就建在你这龟孙子祖坟的坟头,你觉得怎样?” 燕狂人却没有生气,而是轻轻叹道:“自作孽,不可活!”说时轻轻举起了右手,僵尸们见到这个信号猛地一声尸吼,骑兵如潮水一般朝潼关涌了上来。 “陛下,贼兵势猛,这里由臣顶着,您赶快去青州找军师的援军。”石枯荣单刀支地,单膝跪到地上。 “呵呵!起来吧!石将军你这么说,石当朕是景河那个庸才吗?”李无忧轻轻一抬手,石枯荣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还想说什么,却见李无忧一把抓起锅里正滚烫的沙子,复又笑道:“朕的江山还在,朕的美人也都还在,你却叫朕逃走,岂非太也看不起朕了?”说时,一把黄沙撒了出去。 城下,燕狂人和古长天看见李无忧没有出兵也没有动圣兽却是撒了一把黄沙下来,一愣之后都是哈哈大笑,古长天道:“李无忧,你这个傻逼,就算你以为自己是青龙,也该下雨,你下沙做……做……”话音至此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却只见那一把黄沙落下之后,每一粒沙子却都变成了一个手持倚天剑的李无忧,这一把落下却是上万粒细沙,刹那间,潼关之下,竟是密密麻麻地排了一万余个李无忧!却是天神诀修炼成功之后,李无忧的心有千千结也终于大成,只将意念分成万分,然后附到这一粒一粒黄沙之上,终于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壮观景象。 僵尸骑兵却只如不见,一拥而上。 “朕今天就让你们这帮井底之蛙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兵!”城楼顶上,李无忧大喝一声,手中无忧剑猛地一指。刹那间,城下的一万个李无忧同时一变,化做了一个阵形,却是他领悟自天界的星罗天机阵。 第284章 阵形一成,所有人都觉得天色似乎立时黯淡了下来,城下每一个李无忧忽然之间忽然出现了一条互相牵引的如夜晚星辰之光淡淡光线。 一万个李无忧杀进了僵尸骑兵之中,一时间只见剑光霍霍,星光璀璨,那些刀枪不入的僵尸兵们一碰到星光和剑光都是立时化为千万粒细小的星光,随即分解开来,消失不见。而偶尔有僵尸的刀剑碰到一个李无忧的身体,立时如遭雷击一般,“乓”地一声兵器断折,僵尸自己亦被震得倒飞上天。落下来时已是粉身碎骨。 所有的人都只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天下还有如此神奇的法术,如此神奇的阵法! “燕狂人,古长天!尔等可敢进阵来!”一万个李无忧同时大喝,声音如震雷一般,只惊得潼关城都晃了一晃。 慕容幽兰吓了一跳,忙道:“死老公,你就不能小声点吗?城墙给震塌了,你赔得起吗?” 众人闻言几乎没有喷饭,而李无忧自己更是几乎没有走火入魔。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这丫头的脑子到底什么做的…… 古长天见僵尸们不断减少,刹那间便被李无忧给屠戮得所剩无几,当即对燕狂人道:“师父,这小子这一招似乎是传说中的无上仙法撒豆成兵,而那个阵法也像是仙阵,如果我们再不出手,怕僵尸兵就要全军覆没了,到时没了兵之种,可就万事休矣!” 燕狂人点点头,道:“好吧!为师也想知道你的九魔灭天大法练到什么境界了!” 古长天大喜,朗声道:“李无忧,看本魔王来破你这阵!”说时举起游子伞,飞身而起,落下时,人已阵的正中心。 一入阵中,古长天却发现阵内的压力远远没有自己在外面看到的那么大,一时惊喜不已,暗道莫非此阵原来是四面强,中间弱?当即大喜,挥伞朝近身的一名李无忧击去。但哪晓得这一击才出一寸,刹那间身体的四周,每一处地方立时都如受到亿万斤力气的牵引,他这挟带了九魔灭天大法功力的一伞竟然只递出了一寸就再也递不出去,下一刻,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李无忧的倚天剑朝自己咽喉划来,身体却是难以动弹分毫,只觉得喉咙一凉,从此阴阳两隔。 “长天!”燕狂人大惊,便要飞掠上前,却听一阵悠扬箫声自潼关山顶响起,心头猛地一沉,再也顾不得报仇,身影一闪,已经迅疾消失在远方地平线上。 “呵,跑得倒也不慢。”山头一人白云般落下。 长萧在手,素白仙衣,却正是已经许久未见的天下第一美女菊斋传人程素衣。 这个时候,场中那万名李无忧已经将那十万僵尸骑兵屠了个干净。城上李无忧意念一动,那万名李无忧复又化为沙子,落在地上。下一刻,圣兽青龙和白虎同时飞上天,风云聚合,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那些尚未来得及有任何动作的僵尸步兵们在触到雨点的一刻,立时醒了过来,望着周围的一切,茫然不知道所措,李无忧令石枯荣带人去处理,后者遵令去了。 程素衣飞上城楼来时,身上非但一尘不染,甚至连雨滴都没有沾上一滴,四女看她容色清丽,姿态婀娜,果然是九天仙子,当得天下第一美女之誉,一时都是大起惺惺之意。 李无忧一把抓住程素衣的手,激动道:“素衣,这大老远的来帮我赶跑燕狂人这个大坏蛋,你……你对我真的是没话说!我……我真是太他妈感动了,你要不让我以身相许,就是看不起我!那那那,你们都别拦我哈,谁拦我跟谁翻脸!来,素衣,咱们到这边来商量一下婚期的事,你看要不……” 程素衣先是惊了一惊,随即却微笑道:“堂堂大楚天子要以身相许给小女子,自然是素衣天大的荣幸,只不过陛下,你是否该先问问你身后那四位?” “靠!你当我李无忧是怕老婆的软弱男人吗?”李无忧勃然大怒,随即转过身来,笑眯眯道:“当然,朕绝对不是见异思迁,见了漂亮女人就动心的花心男人!所以,程姑娘,朕现在非常抱歉地通知你,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我的心已经全部放在我四位老婆身上了!” 众人一阵狂呕。 程素衣直笑得花枝乱颤,众人想不到仙子也有这一面,一时都是呆住。 当下,李无忧和四女将程素衣迎进潼关的元帅府。众人说话正自投机,石枯荣派人送上了那把游子伞,李无忧轻轻把玩一阵,对着程素衣道:“程仙子,这把伞该是昔年龙神之物,李某就物归原主吧,希望下次见到秦姑娘的时候,她不会再将李某当成魔头。” 程素衣也不推辞,大方地接过伞,笑道:“你抢了我们的青龙走,还我们这把伞,算是扯平了,咱们两不相欠。” 四女自不知程素衣竟然也是龙女,听她亲口承认都是一惊,随即锋利的眼神就对准了李无忧。后者打了个冷颤,忙解释道:“这个,你们也别瞪着我,这件事呢,关系重大,是程姑娘不让我向外人说。” 程素衣愕然道:“不是呀!我说的是外人不能说,可四位妹妹都是你内人嘛,怎么还不能说呢?” “李无忧!”四女同时大叫,而新楚当今天子直吓得惨叫一声,躲到了程素衣身后,却依然难以逃脱被群殴的悲惨命运。 闹了一阵,诸人终于说起正事。 李无忧不无担心道:“仙子刚才也听见了,司马青衫这老家伙竟然就是两百年前的魔族第一高手燕狂人。他也亲口承认魔族的军队已经到了云天山下,这次看来麻烦大了。我的意思是,仙子你看你能否以你菊斋传人的身份和朕一起呼吁各国停止内战,一起联手先对付魔族再说!” “呵呵,各国内战?”程素衣笑了起来,“如今古长天已死,血衣魔教自然树倒猢狲散,天鹰国的内战还不很快平了?平罗只是受了天灾,没有什么大不了。萧如故和西琦的蓝毒,嘿嘿……” “仙子也别诈我。蓝毒是我的人放的。”李无忧老老实实点头。 “这件事我猜多半是你做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程素衣叹了口气,“只要你肯出手,这两国的蓝毒还不都给解了?其实你既然已经下了辣手,又何必再多此一举?不如趁此机会,一举荡平这两国算了!陈国又进行着内战,你还不是一样可以浑水摸鱼。到时候一个统一的大荒,远比一个残缺的大荒对抗魔族更来得有力,你说是吧?” “可是大姐,现在人家已经打到家门口了!你让我这会才整理内务,会不会太儿戏了?” “呵呵!真要是那样,我也不会和你在这里蘑菇了!”程素衣笑了起来,“其实,古兰的内战也是刚刚才结束,好像是被一个叫古风的少年得了天下。这次派过来的兵马只有十万人,本意是配合司马青衫的僵尸兵。如今僵尸兵已灭,十万魔兵,古风并未亲至,你以为有你那四位好哥哥好姐姐在,他们还能兴起什么风浪不成?” “什么四位哥哥姐姐的?朕不明白你说什么。”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揭穿身份,李无忧还是大吃了一惊。 “两百年前,名震天下的大荒四奇!”程素衣见这厮装傻,自然的再不留情面。 “大荒四奇!”四女也是惊得发呆。她们虽然一直怀疑李无忧来历很诡秘,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和这四个传说中的人物有关系。 “你是怎么猜到的?”虽然今时今日,四奇传人这个身份已经不是非得隐瞒不可,但李无忧还是生出一种无力感。 “呵呵,不是猜到,是家师说的!” “你师父?淡如菊?她啊……”李无忧明白过来,“原来大哥他们一直说的那人就是她啊!我还只以为她是三哥的姘头呢!” “李无忧!”程素衣狠狠瞪了他一眼。 “嘿!不好意思,我一向和那老家伙开玩笑开惯了!仙子你别当真。”李无忧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淡斋主不是百年之前才现身江湖的吗?怎么和你那个什么身列四奇之一的三哥也有关系了?本姑娘一头雾水,老公,快说了!”慕容幽兰的话代表了四女的心声。 李无忧无奈,只得将自己当年如何跌入昆仑忘机谷,巧遇四奇并结拜的事情说了。而他在谷中的时候,曾好多次听文载道提起过淡如菊,而每次说起的时候,这家伙都是一脸甜蜜中带些怅然神色,没有奸情那才是怪事了。至于自己的菊斋剑法,也是学自文载道。 “这么说,淡斋主竟然是和四奇同一时代的人物,怎么会在百年之前才献身江湖,并且还传出和我外公的绯闻呢?”这一次问话的是朱盼盼了。 “外公?”程素衣愣了一愣,随即恍然,“原来朱姑娘是谢前辈的外孙女啊!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瞒你们。其实两百年前,陈不风击败燕狂人之后不久就起兵伐鹏,义军很快攻下大都,天鹏王朝灭亡。河东慕容无双,也就是小兰你的祖上,起兵要恢复天鹏王朝,一时间天下群雄分起。这个时候,大荒四奇,分别是四方势力的精神领袖。家师不忍见天下战火纷纷,秉承菊斋的传统,入世救人。她以无上剑道,先后将陈不风、慕容无双和四奇一一击败,战前曾有赌约要他们止息干戈,各人都是当时豪杰,一诺无悔,各自返回退出了本方势力,而陈不风和慕容无双更是因为此败耿耿于怀,最后郁郁而终。此后各方势力少了灵魂人物,谁也灭不了谁,这才形成了今日的六国鼎立,而天下也才得以太平了两百多年。” “这么厉害!” 第285章 众人纷纷咋舌。当年淡如菊竟然以女子之身,一柄剑连败天下英雄,原来她才是当时天下第一。 程素衣继续道:“当时天鹏灭亡,魔族北犯,燕狂人入境之后,先败于陈不风,而后其心不死,在陈不风故去之后,再次犯边,却被家师重创,不得不诈死,潜伏到了新楚。但当时的魔族却贼心不绝,连连寇边,家师便请求四奇协助官兵守卫云天山。四位前辈大仁大义,当即应允,这一镇守,却是两百年之久。” “我就说嘛!以四姐那脾气,怎么可能和三位哥哥乖乖地在那鸟地方呆了两百多年,原来是因为民族大义啊!”李无忧恍然大悟,同时心中明白这里面一定还有她龙女身份的原因。 程素衣点了点头,道:“红袖前辈的性子一烈如火,如非为了大荒百姓,估计是怎么也不肯呆在那里的。而文前辈却是因为当初对家师一见钟情,心甘情愿……只是可惜家师在返回菊斋后,却知悉和燕狂人所率领的十万魔军已经到了古兰云天山下。家师当即赶往,以无上神功吹奏了一曲,将那十万魔兵全变成了废人,燕狂人也重伤而退。只是这一次家师耗力过巨,终于留下了祸根,此后不得不闭关静养,这一闭关……却是百年之久。” 众人闻言,都是唏嘘不已,同时也明白过来:“难怪刚才燕狂人听到程姑娘的笛声便逃之夭夭,想是这套笛曲便是当年淡斋主退敌之音。也难怪百年之后,江湖上才知道菊斋有淡如菊这一号人。” 程素衣又道:“这些事之前我也并不知晓,是以一直搞不明白李兄的来历,直到最近我回了一趟师门,问起师父,才知道了七年前四奇认了个结拜兄弟,并悉心栽培,呵呵,到今年才一出世,便兴起风云无数,果然英雄出少年,了不起啊。” “不客气。不客气。”李无忧嘴上谦虚,脸上得意地笑,心中却想:“你这会如此称赞老子,多半是希望我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你那同族的秦清儿算账吧!了解,大家明白人,你让我一尺,不自然回敬你九寸就是。” 果然,程素衣又道:“清儿是本代龙女,我这个做前辈的,想代她向你求个情,希望陛下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放过她那次无知的胡闹。煮翻东海,冒犯仙人的话,陛下以后还是莫要再提了吧?” 李无忧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道:“人无信则不立,那日我当众罚下毒誓,这个……程仙子你现在要我背信弃义,这个……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君子分大义小义,陛下身系万民安危,何必意气用事?”程素衣循循善诱,“只要李兄不乱来,一切好商量。” 第九十八章怒火焚城 李无忧心道:“你既然如此大方,老子还和你客气什么?”当即紧紧地皱了皱眉,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好!仙子如此说了,那我也不和你客气。你也知道,屠龙一役,秦清儿害得朕是损失惨重。手下士兵死伤无数不说,还损折了一员干将,另外,朕两位心爱的女子也因此搞得天涯相隔。死者已矣,你们随便赔偿我个两三百万两黄金,我好和他们家属交代就算了。至于朕要的人,希望她能完璧归赵地交到朕手里来!否则别说是程仙子说情,就是淡斋主亲临,我也不给面子。” 程素衣想也未想,当即笑道:“好!就此一言为定。我会带你要的东西和人来找你。除此之外,只要你喜欢,菊斋还会在人力物力上支持你。家师的意思是,希望你能早日统一天下,百姓能少受些灾难。” 李无忧见她如此爽快,不禁有些佩服,但心头却又大大地叫了声亏:早知如此,老子就该更加狮子大开口才是。 协议达成,当下程素衣飘然而去。寒山碧望着她背影,忽然笑道:“无忧,这次你可是亏大了。秋儿对你成见甚深,而小思是根本认清了真相,根本都不会和你在一起了。让程素衣即便将人给你找回来,你依旧会空欢喜一场。至于夜梦书嘛,秦清儿肯跟你,他自己就会回来,那还需要人找?” 李无忧叹了口气,道:“这些我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我是真的很想他们嘛。见了面,未必就没有机会,不见面,那是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的了。” 寒山碧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刚刚怎么不提出要程素衣自己来赔偿你,哈哈,我看她多半也是肯的!” “就是就是,我看程姐姐对你似乎很有意思!”慕容幽兰跟着附和。 “唉,你们不明白。曾经沧海难为水啊!”李无忧感慨道,“有了秋儿和小思的教训,我哪里还敢去沾惹别的女人?再说了,这一辈子让你们四个跟我,已经是莫大的委屈了你们,我又怎忍心让你们更加委屈?” 众女大受感动,一时望着他,都说不出话来。那知道李无忧接着却又道:“当然,如果衣衣真的愿意的话,这件事其实也不是没有商量,你们说是吧?” 惨叫声…… 自李无忧在潼关斩杀古长天,力挫燕狂人,并且将那十余万僵尸屠尽之后,危害新楚月余的僵尸之乱终于平息,而李无忧也因此成为所有新楚人的偶像,柳随风大军所指,无不望风而降。不三日,黄州百里天亦归降,一时间整个新楚,便只有柳州的伪朝廷所管辖的五州还在苦苦挣扎。 只是此时李无忧在百姓中的声望已经达到一个新的高峰,此时他要说太阳是方的绝对不会有人说是圆的。柳州附近虽然有王维的军队封锁消息,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而天下又哪里有不透风的墙?百姓很快便听说李无忧化身十万,平息了僵尸之乱,并且他身边还带来了创世神留下的四大神兽,一时间人心蠢动,耿云天的小朝廷岌岌可危。 二月初九的时候,李无忧飞到了青州,在这里,柳随风率领二十万大军早已恭候他多时,随行的还有前国师慕容轩。 青州本是慕容世家的老巢,柳随风在平定黄州之后,迅即回师这里,而慕容轩也并没有做任何抵抗,直接让青州总督出来献了印鉴和地图,表示愿意归附正统朝廷,这让柳随风一度怀疑当初正大光明殿上慕容轩和李无忧当众翻脸的传闻是假的,但此刻他却也懒得去管,当即命人将慕容轩请来,悉心招待,只等李无忧来了让他头疼去。 但局面并不如某些人想的那么复杂,李无忧和慕容轩一见面竟然是亲热的不得了,两人竟然跨过了君臣之礼,直接热情地拥抱,然后互相赞扬吹捧,热乎得只似一对亲父子好君臣,却将慕容幽兰晾在旁边一愣一愣的。 慕容轩最后道:“陛下,臣等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您了,来来来,请里面坐……那个小兰,你还愣在那做什么?快扶皇上进城啊!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真是的!皇上你以后得多替我教教她,这孩子自小没了娘……” “一定,一定!”李无忧笑得很欢畅。在另一边,小兰的兄长慕容无争,亦即之前李无忧下山时在苍澜河边遇到的店小二兼说书先生小黄,正不无谄媚地笑着向他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即将成为国舅这个事实。 于是一行人进城,而李无忧自始至终没有和柳随风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正眼瞧他一眼。柳随风觉得自己经历了人生中最冷的寒冬,进城的途中,他慌忙向寒山碧求救:“碧丫头,无忧这是生我气呢?” “恩哼!”寒山碧哼出一个鼻音。 “可我做错了什么?”柳随风觉得很委屈,“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命我攻打王维,可当时僵尸封路,如果绕行的话只会孤军深入,得不偿失。我和世伦商量之后才决定先占领北方的广袤领土以及产冬粮的大区苍澜平原,对柳州进行战略包围,这样做有错吗?” “一错再错!”寒山碧叹了口气。 “怎么?” “你知道作为一个皇帝,最恨的是什么人?”寒山碧压低了声音,“不是没有才能的人,也不是恃才傲物的人,而是自做主张的人。他并不是不知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只不过,你之前向萧国和西琦散布瘟疫,可曾问过他?你自以为做得很好,可知这样会让他觉得很被动?而他命你去攻打柳州,也并不是要你真的就拿下柳州,只是……” “试探我的忠心,是吧?”柳随风额角终于现出了一片冷汗。 “他也不是对你不放心,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正与天下为敌。”寒山碧轻轻叹气,“他所生气的也不是你抗命,生气的却是你居然没有明白他的想法……” 柳随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后世研究柳随风生平的人中,对这位当时最受无忧大帝宠信的权臣,竟能和大帝一直保持一种互相信任的友谊一生一世,并且在他死了之后,柳家世代受朝廷的恩宠,都很是奇怪,而人所不知的是,正是因为二人共同的好友寒山碧今日的这一番话所致。 当夜慕容轩在青州城里大摆筵席款待当今天子和他的无忧军,百姓踊跃而来,军民同欢,说不尽的热闹。 筵席既罢,各人安寝。李无忧却辗转难眠,起身用灵气画了一道符,念个咒语,造出一个假人,然后隐身飞上房顶,躺在瓦片上,就着明月清风,看起了星星。 他正自默查天上星斗与自己在天界时所见的异同,忽然发现另一个方向里慕容轩亦自飞身上了另一间房子。 同一时间,慕容轩也发现了他,两个人对望一眼,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 李无忧飞身落了过去,在慕容轩身边躺下,笑道:“岳父大人难道没什么话和我说吗?” 第286章 “呵呵,难道你就没有话给我说吗?好女婿!” 两个人对望一眼,再次笑了起来。 叹了口气,慕容轩无限感慨道;“我是看着你走进江湖的,只是没有想到,你的进步是如此之快。我不是说你的武术,而是说你的处世为人。面对我这样一个曾经背叛过你的人,你竟然可以如此大度,这么快就肯重新接纳我,如此海纳百川的气度,难怪你能成为大楚的王,不,应该说是整个大荒的皇!” 李无忧笑了笑,道:“你不用那么夸我。我本小人,这我很久以前就和你说过。小人做事,是言利不言理。很明显,作一个自己知道的也许不是值得十分信赖的朋友,至少比一个顽强的死敌强得多。” “你就不怕这个朋友出卖你?毕竟他是有前科的。”慕容轩奇道。 “曾经有人告诉过我,这世上有坚持的人其实不到百分之一,这些人都是强人。其余的人都是风中草,河中水,顺风而倒,随波逐流,他们只会屈从于强者,风向哪里吹,河向哪里流,他们就跟到那里。历史虽然不是伟人所创造,却是由伟人所引导,而我则是可以推动历史的强者,而更多的人,只是跟在我身后的水,顺着我飘的草而已。只要我能强过所有别的人,别的人就永远不会背叛我。”李无忧轻轻地说,声音平静而淡漠,“你之前要背叛我,只不过是因为你认为龙女更强,你别无选择。但我现在用事实告诉你,这个天下是我最强。除此之外,我还相信你和小兰的亲情并非如你所表现得那么不屑一顾,这几样加到一起,我相信你以后不会再背叛我……当然,我不害怕你这样做,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而你,早已不再年轻了。” 慕容轩静静地听着,眼中却慢慢地都了凝重。这个夜凉如水的晚上,他终于重新认识了一代雄主的胸襟。 大荒3866年二月初十的清晨,在留下十万人镇守青苍一带之后,李无忧亲率另外十万无忧军乘坐着慕容轩提供的百艏巨大战舰,顺苍澜河南下,直扑柳州。随行名单里有柳随风的名字,并且名字的主人和李无忧好得如胶似漆,如果不是后者身边同时还有四位美女相伴,很有人会怀疑二人的性取向。 众将士看在眼里,欢喜之余,又觉得很有些茫然。早在李无忧进城时候的态度,众将就看出他对柳随风这次自做主张的南征路线明显地不满,而在酒宴之上,李无忧对有功的将士谁都赐了酒,却偏偏正眼都不瞧柳随风,而在席间的高谈阔论中,柳随风多次插口,甚至有好多次不惜自毁形象地拍李无忧的马屁,但后者甚至连寒姑娘的面子都不给,死活连话也不肯和他说,这一度让无忧军的将士们认为他们君臣之间的矛盾不是朝夕可以化解的。才过了一个晚上,这两人竟然就如此亲密了? 而此刻,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皇上和军师大人商议着重要的军机。 李无忧沉思良久,终于有了想法:“军师,朕觉得此行其实可以先拿下柳州北面的庐州,那里靠近苍澜河,可以先断绝叛军的水源,到时候是投毒还是放水淹他们,都有选择的不是?” 柳随风望望天,很有些不以为然:“皇上,臣认为应该先打南面的窟州,毕竟那里地势险要,对北面的柳州是易守难攻,但对我们则是易攻难守,何乐而不为?” 李无忧摆摆手:“不对,不对。庐州的美女近水,水灵的多啊!” 柳随风也摆手:“窟州那里洞穴多,妹妹多数在山洞里长大的,对深入浅出的事更有研究!” 李无忧大吼:“你他妈还好说,昨天晚上那五个妹妹老鸨不是称有三个是窟州来的吗?活也糙得很啊!” 柳随风:“……” 众人(手指点着两人):“哦~~昨天晚上……” “李无忧!”有四个人咬牙切齿,怒发冲冠。 “此人已死!有事烧纸。”有两个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十天之后的黄昏,李无忧的大军大摇大摆地来到庐州地界,当即弃舟登岸。 大军刚刚全部上岸,唐鬼立时举起巨剑兴高采烈地朝巨剑跑去。 “回来!回来!”李无忧很不放心地将这厮叫了回来,“大军就要启程,你他妈搞什么鬼?” “这么快!先等等。” “你要干什么?” “等我先将这些船都砸沉了再说。” “??” “哦!末将听说大凡打胜仗的军队都是绝对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古时候有个大将军叫士兵们都人背着几大桶水作战,而和他同时代的还有个了不起的大英雄,作战之前必然要将船啊斧头啊什么的都砸烂了!所以末将认为为了大军的胜利,我们也该首先将这些大船都砸沉了再说!” “扑哧!”众人忍俊不禁,纷纷笑了出来。这厮竟能将背水一战理解成背着水桶作战,将破釜沉舟里那口锅(釜)当作了斧头,也算是强人一个了。 但李无忧却不动声色地点头赞许:“恩,唐将军果然是熟读兵书,难能可贵啊!” “谢元……皇上赞赏!”唐鬼大喜。 李无忧又道:“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先给朕背上十万桶水到庐州城下来,然后再回来沉这些船!好了,全军出发,唐鬼留下!” 群马卷蹄而去,落日下,唐鬼扛着巨剑,望着大军远去的背影,一时呆住…… 天黑之前,李无忧的大军终于到了庐州城下。 镇守庐州的是前御林军统领,性感美女舟落霞。但刚刚在来的路上因为窟州妹妹事件受到四女日夜摧残的李无忧陛下,此刻并不敢有任何怜香惜玉之心,当即决定利用黑夜的有利天时,命令大军攻城。 只是庐州城坚固异常,又地近苍澜河,护城河又深又宽,每每刚搭好的云梯不一会就被从上面丢下来的巨石压得粉碎,无忧军损失惨重。 李无忧皱皱眉,他本来并不主张凭自己强大的武力来攻城掠寨,因为那样异常不利于大军的成长,但此刻乃是非常时期,如果一直让大军在这里耗着,将大大地拖延统一全国的速度,而这让他错过全大荒的统一的契机。当即金锣鸣响,无忧军听到命令纷纷撤了回来。 李无忧望着城头,朗声道:“舟将军,你乃当世奇女子,朕素来敬仰,为何明知道耿云天和王维挟持我幼弟九梦欺瞒天下,竟然还为虎作伥?还不给朕打开城门,负荆请罪!” 城头,舟落霞沉吟片刻,大声道:“皇上恕罪。耿太师于落霞实有救命之恩,虽国法亦大不过此,请恕落霞不能从命!” 李无忧勃然大怒:“古时大圣贤屈原曾有‘苟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便是说为了国家存亡,他即使死无数次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志向,你倒好,仅仅因为耿云天不或者是刻意而为的救命之恩,就敢背叛国家!舟落霞,朕问你,你如此作为,如何配立于天地间?你若死了,如何有脸去见你祖先?” 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铿锵有力,掷地如有声响,城头众将士闻之都是一片黯然。有名偏将咬牙劝道:“将军,无忧大帝挟公理在手,我等不如归降了吧?” “你敢!”舟落霞手起刀落,血光一闪,那偏将立时人头落地,她提着人头大声喝道:“城上士兵听了,有胆敢再劝本将军投降者,杀无赦!” 一时城头安静异常,再不见任何蠢动。 李无忧知此女心志已坚,长叹一声,拔出了倚天剑,朗声道:“凡胆敢阻我挟神志救万民于水火者,必成地狱之鬼魂!”说时倚天剑挟带十余丈长丈许宽的五彩剑气,横空竖劈下。 光华照亮了整个天地。 光华落下时,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高达二十余丈的城墙在刹那间被从中间劈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护城河中的水猛地涌了进去。 下一刻,倚天剑气在城墙的根部横扫而过,同一时间,滔天巨浪自护城河上游席卷过来,城墙轰然倒塌,巨大的惊呼声震撼天地。 “大荒3866年二月二十,帝以倚天剑破庐州城,引苍澜河水天上来,满城皆成落汤之鸡,遂得庐州……”——《大荒书。李无忧本纪》 庐州过去五百里就是黄州了,由于无忧军众人所乘皆是快马,而沿途皆是平原,不过两日之后的下午,李无忧就率领大军到了柳州城下。 柳州城倚横贯大荒南北的天河而建,雄伟壮丽,向为楚国抵抗天鹰和平罗入寇的第一道屏障,战国两百多年,这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战火风雨的洗礼,无数的将军在这里成名,同时又有无数的名将在这里倒下。 苏慕白曾在《淫贼论》里说“名将兴焉,壮士没焉”,那个“焉”字,说的就是柳州。轩辕乘龙、成吉思汗、慕容无双、陈不风、苏慕白、王天等等,一长串光芒万丈的名字都曾直接和柳州的名字联系在一起,而现在,轮到了李无忧。 如众人所想的一样,耿云天、王维以及那个什么也不懂的五岁孩子楚九梦都出现在了城头。双方一见面,果然如同李无忧所设想的,双方都进行了对于自己神圣帝位不可侵犯的严肃论述,两人的每一句话,都可列入辩论经典,当然同时亦可写进废话全书。自然没有那么大口水量的楚九梦是由耿太师代言的。 当双方首脑义正词严地进行着帝位归属的论辩的时候,双方的士兵都在呐喊助威,而人数占优的柳州军呐喊的声音更是稍微要大些,只是这帮可怜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将面临怎样悲惨的命运…… 口水浪费不少,除了稍微打击了一下柳州军的士气之外,并没有达成劝降耿云天的任务,李无忧无奈叹了口气,拔出了倚天剑。 第287章 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无忧军是早前已经见识过这把神器的恐怖威力,而柳州军也听说过庐州城破的事,都是一眨不眨。 “凡胆敢阻我挟神志救万民于水火者,必成地狱之鬼魂!”李无忧虽然气势如虹,不过台词和上次相比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而他说话的时候倚天剑挟带着和上次一样十余丈长丈许宽的五彩剑气,横空竖劈下。 光华再次照亮了整个天地。 等等,是比上次还要亮,因为在同一时间,一道漆黑的亮光也照亮了整个天地。不错,正是漆黑的亮光。 下一刻,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伴随着的是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两道光华相接触的地方,正是护城河,巨响过后,只看见大浪滔天而起,鱼虾满天飞。 李无忧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破、穹、刀!” 城楼之上,王维身后,一个手持一把黑刀的中年人露出了身形,却是司马青衫——燕狂人! 破穹刀明明在萧如故手里,怎么现在又落到了燕狂人手中?但这个问题,他随即便明白了。破穹刀本来就是古长天给萧如故的,燕狂人更是古长天的师父,要收回破穹刀实在是有很多法子,即便没有,以当时破穹刀只释放了五成威力,根本不足以威胁到燕狂人硬夺。只是燕狂人竟然和王维等人走到一起,可说是意料之外了。 李无忧朝上来看他的四女摆了摆手,朗声朝城头道:“耿云天、王维,枉你们两个还敢自命正统皇朝,竟然和魔族狂徒燕狂人勾结到一起,就不怕引来万世公愤么?我看你们死了后,怎么有脸去见你们先人!” “燕狂人?”城头所有的士兵都似乎惊了一惊,立时不知所措。须知古兰魔族实是大荒三千年的死敌,每一次两族相遇,都是血流成河,横尸遍野,如今竟然有两百多年前的一代魔族狂人和自己的首领勾结,自己将何去何从? “哈哈哈,李无忧,你太天真了!以为这样的小把戏就能欺瞒过天下英雄雪亮的眼睛吗?”耿云天放声大笑,“大楚的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我眼前这位正是我大楚司马青衫丞相,你居然冤枉他是燕狂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太无耻了!”城头有人大声骂了起来,随即群情激昂,纷纷附和。城下的无忧军没有得到李无忧的命令,谁也没有吱声。 “好……好……好……”李无忧脸色铁青地连说了三个好字,但下一刻,他却笑了起来,“好啊司马丞相,你还真是块狗皮膏药,朕跑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不愧是朕的好臣子,我就喜欢你这种为了朕甘愿牺牲自己名节的精神。你放心好了,此次之后,朕一定会帮你澄清,天下人都不会认为你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二五仔地!” 城头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司马丞相竟然是李无忧谴进城来的卧底?那我们还打个大西瓜啊?直接投降吧! “李无忧!不必逞口舌之利,那是丝毫没有用的。”燕狂人摇摇头,将破穹刀一摆,“你我今日就在此决一死战吧!” “好啊!”李无忧大声道,“咱们上天来吧!”说时一提倚天剑,飞身上了天空,踩在一朵白云之上,稳稳定住。 “哈哈,好极了!某家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打过一次了!”燕狂人大笑着,也飞身上到了天空,刚刚落到另一朵云上,再不停留,破穹刀已然挟着刀光猛地砍向了二十丈之外的李无忧。刀光出手时不过三尺,但这一刀才劈了一半,立时就暴涨了二十丈,堪堪砍到了李无忧头顶处。 但这一刀最神奇之处是,刀光所笼罩的范围只有二十丈,只不过刀才一劈出,漫天的白云都在瞬间被砍成了两半,而流动的清风也在一刹那被割成了千丝万缕,而在燕狂人和李无忧之间的天空,硬生生多了一道巨大的裂缝,白云、风还有李无忧,都被那裂缝里射出的巨大吸力所吸引,身不由己地朝裂缝飞去。 破穹刀,果然能破碎苍穹。 “老公!”“皇上!”地上四女和无忧军一起惊叫起来,城头的柳州军虽然也是精兵,却何曾见过如此惊心动魄场面,当即也惊叫起来,与前者不同的是,他们是被吓的。 “破穹刀,果然名不虚传!”疾射中的李无忧长笑一声,手中倚天剑一横,剑身顿时射出五道剑光,不分先后地射进了裂缝,裂缝神奇般的立时合上,而白云也顿时合为两半,清风再次汇聚成阵。 “倚天善于修复,而破穹长于破坏。李无忧!某家今天就要看看到底是你修复的力量强,还是我破坏的力量强!”燕狂人大笑着,一刀再次砍向了李无忧,后者身旁顿时又出现无数的巨大裂缝。 “试试你就知道了。”李无忧淡淡一笑,倚天剑一挥,裂缝迅疾合上。 如此,一个人劈开苍穹,另一人则总是一剑挥出便将苍穹的裂缝合上,只如一个淘气的孩子老闯祸,而他无可奈何的母亲在一旁替他收拾残局。只是下面的人却只看得胆战心惊,须知稍有不慎,被对方的神器击中,上面两个人就都是魂飞魄散的局面。 激战中的两个人却都是说不出的畅快。燕狂人潜伏在大荒两百多年,苦心经营,深怕被淡如菊发现,因此一直硬生生将自己的功力压制在只有百分之一的程度,此时一旦再无顾忌地施展出来,而手里更是合乎他心意的魔刀破穹,只觉得生平从来没有如此愉快过。同样,李无忧自唤醒前世记忆,练成万物归原,神功大成以来,一直没有找到像样的对手,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今天终于遇到了一个,哪里还不展开平生功力,打他个天崩地裂? 一时刀光咄咄,剑气纵横,天空两人只顾自己打得痛快,却全然不管下面的人受得了受不了,两人虽在百丈之上的高空,但倚天剑和破穹刀都是神器,余波所及,护城河里的水都为之截流,更别说落到人身上了。一时间只见无忧军将士一边结成太极阵,一面纷纷后撤,而城中士兵却也再不敢呆在城墙上领取刀下游魂的名额,纷纷退下城去,饶是如此,依旧有无数极端幸运人士喜中大奖,呜呼哀哉去也,而城中的建筑更是被两人的刀剑气砍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其中更有无数贫民丧生者。冷酷如柳随风见此也不禁起了恻隐之心,慨叹道:“神仙打仗,殃及凡人,百姓何辜?” 但空中的两人此时打得痛快,哪里还顾忌得了这些?两人剑来刀往,打得不亦乐乎,只差没将自己老子是谁给忘了。 这场恶斗一直从下午打到了黄昏,无忧军已经退出到了里许之外,就地煮着天河里的海鲜吃了,天空的两人却依旧没一点要停止的意思。 寒山碧朝慕容幽兰努努嘴,后者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运功朝天空高声叫道:“老公,你再不将燕老儿宰了,今天晚上又要被踢出帐篷外边了哦……” “啊!”所有人都呆了一呆,随即便是轰然大笑。无论城内城外,都是笑得前仰后合。据说有无忧军士兵亲自见到,柳州军士兵因为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慕容大小姐行事风格的,当场竟是笑死了上百人之多。负责登记功劳的主簿哭笑不得地记下这笔功劳时,不无遗憾地感叹道:“要是我们早些发现慕容姑娘这方面的才华,当日凭栏事变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空中的李无忧闻言也是哭笑不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见燕狂人脸上也是一副忍俊不禁模样,当即怒道:“老阉(燕)人,你他妈想笑就笑,憋那么辛苦,不怕将你那本来就已经萎缩得不成样子的小鸡鸡给憋得没了吗?” 燕狂人不以为忤,反是哈哈大笑道:“老子就算憋没了,也比你有着家伙,却每天要被别人踢出门外干着急强多了!” 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揭他这方面的短,燕狂人如此火上浇油,本是想激李无忧乱了分寸,哪知道却为自己引来了巨祸。 当是时,李无忧勃然大怒:“老阉人,这是你自作孽,可怪不得老子了!”说时倚天剑一摆,隔了五十丈之距,一剑遥遥刺了过去。 这一剑刺出,却不似刚才那样剑气纵横,而是悄无声息,人人都只看到他刺出了一剑,却再也看不到他这一剑的用处何在。 燕狂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一招,他立即怀疑是李无忧将剑气隐藏起来玩阴的,当即在自己的身周划出了好几片破碎的虚空,希望如此一来,可以抵挡得住那些隐藏剑气的袭击。但下一刻,刚刚还在五十丈外的李无忧却已然到了他身前,依旧还是一剑平刺他胸口,但这个时候他却已经发现倚天剑身上隐隐不同于五色光芒的另一种从未见过颜色的光华在流动。 剑已近身,不及细思,燕狂人横刀一架,剑尖正好顶在刀身之上,但下一刻,一种前所未见的强横力量顺着倚天剑透过破穹刀,结结实实地击在了他的胸口,只听得“砰砰砰”地连响三声,胸口三根肋骨已然断裂,而那力量并不衰减,而是穿过他护体的九魔灭天真气,击在了他心脏之上。 “噗!”燕狂人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从天空落了下去。 “哼!跟我斗!等于跟神斗!”李无忧说这话的时候,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倚天剑斜斜下指,摆了个很酷的pose。 却是在这最后一击中,他用上了大虚空挪移和神气。 无忧军疯狂欢呼,而城中的柳州军则是惊惶失色。 但就在这个时候,李无忧陡然发现一件事,燕狂人下降的速度忽然又断线风筝变成了断线的流星——不好! 第288章 老小子想逃跑!他迅疾醒悟过来,意念一动,大虚空挪移施出,人却已经迅疾地挪移到了燕狂人遁逃路线之上。 但向来只会算计别人的李无忧这一次却被燕狂人给算计了。他人影才一到,燕狂人的身影却也已从他眼前消失。 下一刻,燕狂人已经出现在千丈之外——不是吧,难道这老小子竟也会大虚空挪移?这个念头仅仅是在李无忧脑际闪过,他便再也顾不得想,因为这个时候燕狂人落足之处,正是无忧军所在的位置。 李无忧只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刚刚还有气无力的燕狂人忽然变得龙精虎猛,破穹刀一摆,一道百丈长的刀气正正地朝无忧军阵形的中央横劈了下去。 刀锋过处,无忧军上百士兵被劈成两半。同一时间,一道长达百丈的黑色裂缝出现在了刀气所过的弧形空间上,两侧的无忧军士兵如同见到磁铁的铁针,纷纷不由自主地被吸进那空间里去。 “该死!回来!”李无忧也瞬间挪移了过来,倚天剑一指,那道裂缝终于被合上。 “哈哈!李无忧,你看我手中是谁?”燕狂人的笑声响起,李无忧侧身一看,顿时惊得呆住——破穹刀和燕狂人之间的空间里已经多了一个寒山碧。 李无忧深深吸了口气,冷冷道:“老阉人,快将人放了。” “要放人也可以,你先将倚天剑丢过来!”燕狂人大笑,但不知道是不是报应,这一笑未落,嘴里却又喷出了一口血来。 “靠!看你一把年纪了,还真会说笑,倚天剑给你老子还有活路吗?”李无忧不屑地哼了一声,“老子女人多的是,你爱杀就杀好了!反正老子一会再将你剁成肉酱给她报仇就是。” 两军一片哗然。 “老公你疯了吗?”慕容幽兰叫了起来。“小兰闭嘴!”呵斥她的人却不是李无忧而是寒山碧,“无忧你做得对!今生无缘,我们来世再做夫妻吧!”她本是决绝的性子,知此间之事除此再无他法,说这句话时,心头却还是莫名的一痛。 但燕狂人却不是傻子,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伤不能再耗下去了,他大笑道:“好,好!李无忧,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如此有魄力……那好,一月之后,某家在天柱山恭候阁下和倚天剑的大驾。来不来悉听尊便!”说时带着寒山碧御风飞去。 朱盼盼三女也自展开身法追去,但听燕狂人冷哼道:“李无忧,若再有人追来,某家立刻杀了这丫头!” “你们给我回来!”李无忧冷喝一声,手掌朝空中虚虚一抓,三女顿时感到身体被一种霸道之极的无形劲力所吸引,速度顿时为之一缓,再看时,燕狂人却已去得远了。 “老公你……”慕容幽兰怒气冲冲地想说什么,却被李无忧冷冷瞪了一眼,顿时竟再说不出话来——那冰冷的眼神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熊熊地燃烧,只欲将那强忍着却依旧要滴出的眼泪化为气,烧成粉…… 第九十九章送君一卦 李无忧长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城下,冷声道:“王维,耿云天,你们投不投降?” 耿云天和王维等人已经登上城头。耿云天心头忐忑,他知道倚天剑之利,非人力所能抗,司马青衫既去,凭自己的力量那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而无忧军之锐,更是让天下人胆寒,但他却知道自己若投降李无忧,今生却再也抬不起头来,忽地想到司马青衫和李无忧的一月之约,只要撑过这两天……望望王维,见后者和他一般犹豫中带着一种冷傲,当即将心一横,决定做一次生平最大的豪赌:“李无忧,我耿云天一向忠心为国,这里,满城人皆是和我一样,不为瓦全,但愿玉碎,你若有种,就用倚天剑破开城门,引天河之水来灌,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屠夫,是否为了你个人的天下而不要这满城人的性命!” 李无忧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冷冷道:“王维,你也是这么说吗?” 王维微微迟疑了片刻,随即道:“正是如此!” “你……你们都是宁死不降?”李无忧指点着城头的士兵,一一地问。那些士兵却都是王维的亲兵,自然是和主人站在一边。 “好,好,好!你们他妈的都有种,欺负我李无忧不会杀人吗?”李无忧仰天大笑,却缓缓将倚天剑收了起来。 城头所有的人都暗自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却成了他们出的最后一口气。 “那朕今天就杀给你们看!”李无忧猛然抬起了头,手指点着面前的城池,一声狂笑。 “不要!”柳随风高声喝止,却已经迟了。没有人,能让李无忧的怒火止息,甚至是他自己。李无忧一生中所作的最为人所诟病的一件大惨事,终于不可逆转地发生了。 下一刻,满腔悲愤和压抑化着一掌如繁星的无名火,从李无忧的指尖射了出去,落到护城河里,落到城墙之上,落到城里的建筑上,落到人身上…… 河水燃烧了起来,石墙燃烧了起来,城里的土地,城里的建筑,人,兵器……一切的一切,统统地燃烧起来。 怒火焚城,万物莫当。 惨叫声不绝于耳,李无忧望着那铺天盖地的大火,那只欲将万物毁灭的大火,听着城里妇孺的哭声,听着耿云天和王维的带着哭腔的投降声,却思索着与此完全无关的事:“是不是所有惊天动地的爱情,都免不了百转千回?” “傻瓜!所谓天妒红颜,阿碧那么美貌动人,你又得天独厚,如何会不遭天妒?如果你非要将满城的人当作对她此次劫难的赎罪,不怕让她遭受更多的苦难吗?”一个声音轻轻在他身后响起,同时阵阵温柔自背上传来,有一个人轻轻地抱住了他。 “若蝶啊!”李无忧轻轻抓住那人的手,轻轻道,“隔了千多年,原来还是你最了解我!”一腔的怒火,却也在这个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陛下开恩!”不知何时,无忧军的士兵已经齐刷刷地跪在了他的身后,其中还有慕容幽兰和朱盼盼。 李无忧轻轻叹了一口气,袍袖一挥,满城的火,在刹那间消灭了个干净,只剩下断垣残壁在轻烟里呈现焦土的模样。 事后据民务官统计,这场持续时间不到一刻钟的大火,烧死的人竟达十万计,而城墙和城中的建筑,几乎有一大半被烧得成了飞灰。护城河里的水也被烧了个干净,苍澜河的新水直到三日之后,才又重新注入,想来天子之怒,便是毫无感情的水竟也感到惶恐。 虽然在若干年后李无忧曾亲自为此事下了罪己诏,并连续三年亲自为大旱的柳州祈雨成功,后世公正的史家依然没有放过无忧大帝一生中最大的污点,将其载入史册,并点评说“迁怒,人性之至恶也,虽圣人亦不可免!” 只是当这一切流传了几百年之后,而当时的惨状只存在于史书上的数字的时候,人们更津津乐道的却还是李无忧和寒山碧之间的深情。后世的女子常常在发梦一般地想:如果有一个男人会因为自己,怒火竟然足以达到烧掉一座城池的地步,无论他是魔头还是流氓,也许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嫁给他吧…… 初,光复之战,柳州一役,逆拒不愿降,帝怒,以天火焚城,死伤十万计,断垣成丘,残墙如焦,虽天河之水亦不可免,被煮沸一空。又三日,方始敢入……后,帝悔,遍植长青木以念逝者,愚人以为有神效,伐而为棺,竟流传中外,后世遂有“死在柳州”之谚。 ——《万物开源。柳州棺木》 大火既灭,无忧军开进柳州城,柳州军投降,事后有士兵献上王维几乎要被烧焦的人头,而耿云天则不知所终,幼帝楚九梦竟然奇迹般地毫发无损。 属下有将士建议就地处决楚九梦,以正纲常。 李无忧看了看王维的头,望着眼前那几岁孩子漆黑的双瞳,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圣人以暴得天下,以仁治天下,此次叛乱,一切都是耿云天和王维搞出来的,幼子何辜?”当下将楚九梦放了,封之为平易王,着人带回航州。 当日,李无忧令柳随风和五万万的无忧军留镇此地,自己率领其余军队沿苍澜河走水路返回航州,不五日,重到青州,休整一夜,次日,昆仑那边传来消息,赵飞愿意拥戴李无忧为帝,并已起身前往航州晋见。自此,新楚十四州,全数纳入李无忧掌握。慕容轩和众将纷纷道贺,李无忧微笑举杯,只是眉间却隐隐有丝难解的惆怅,三女知道他挂怀寒山碧,却也无以宽解,只有一面陪着他黯黯神伤,一面细心留意寒山碧的消息,静等一个月过去而已。 次日,在勉励了一番青州总督之后,李无忧的舰队浩浩荡荡地开赴航州,而慕容轩作为国师,也是一路随行。 天下既定,自然一片太平,舰行水上,也是波澜不兴,并无意外之事。一路行来,李无忧虽然强颜欢笑,但人人看出他心中郁闷难解,也唯余叹息而已。 这日午后,李无忧正自分析朱盼盼递来的情报,期盼找出龟缩的燕狂人的藏身之所,却有卫兵传报说慕容轩晋见。 分君臣落座后,慕容轩笑道:“皇上最近愁郁满怀,可是心上放不下寒姑娘?” 李无忧点头默认。 慕容轩又道:“陛下的家事,为人臣子者本不当问,只不过幽兰早晚是你的人,大家早晚是一家人,有些话,臣不吐不快。” 李无忧淡淡道:“国师有话不妨直言,朕赦你无罪。” “谢陛下。”慕容轩微微拱了拱手,“当日正大光明殿上,臣就曾经说过,寒姑娘终究是魔道中人,陛下对她倾心本就是大错一件。 第289章 皇上何必为这样的女子……” “住口!”李无忧重重一掌将桌子拍成粉碎,人也站了起来,但随即他又做了下来。 慕容轩却不理他,继续道:“你我共知,倚天剑是当今世上唯一可以克制破穹刀的神物,其余的那些所谓神器,与之相比威力都相差甚远。至于燕狂人的为人,你更比我了解。其实,不论寒姑娘为人如何,此次你若真是为她而将倚天剑送与燕狂人,那就等于将好不容易才为天下赢得的太平拱手让人,到时候,群魔乱舞,却再无可以克制之物,而很有可能我大荒民众将从此陷入魔族统治的水深火热,到时候,陛下可就从民族英雄变成千古罪人了。” 李无忧冷冷地盯着慕容轩,一字一顿道:“如、果、被、抓、的、人、是、小、兰、呢?” 慕容轩淡淡道:“如果是那样,感情上我会很痛苦,但微臣一样还是会说这番话。毕竟,比起我整个家族的利益,整个荒人的民族感情来说,便是我自己也可以牺牲,一个女儿……实在微不足道。” 李无忧认真地看了看眼前人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原来你果然比我更像一个小人。但如果我不去赴天柱之约,天下人会说我负情寡义的!到时候,就会失去民心,统一天下的难度将大大增加。” “燕狂人之所以没有当时就逼你弃剑,正是想到了这一点。计策不可谓不毒。只不过,无忧,你自己也该知道,所谓舆论,其实大多时候都是愚论,关键是看你怎么引导。从另一个侧面上来说,你这是为天下而牺牲自己,只要宣传得当,而你自己再在民众面前多演几场戏,一切还不是迎刃而解,天下人只会说你大公无私,寒姑娘也可以留下一个舍身成仁的形象,赢得后世爱戴。你说对不对?” 李无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话。 舟行迅速,不三日,巨舰到达澜州,于是弃舟登岸,纵马而行。前方一揽平川,正是骏马驰骋之地,五万大军展蹄如飞,远远看去,蔚为壮观。 弃舟之后,李无忧才想起慕容轩那百艏巨舰,顿时想起一直盘根在青、苍两州乃至整个新楚的实力该是何等雄厚。那些舰想来慕容家造来绝非如慕容轩自己所说的为了运送花花草草那么简单,以一舰载五千人计算,百舰则是五十万之巨。慕容轩将此全数展示给我,无非是投诚之意,这恐怕还只是冰山一角,如果我一意孤行,怕很快会失去这个强大的臂助。 这日正在头疼,忽然见前方奔马停止,人仰马翻,忙勒住丝缰,不时便有士兵回报:“启禀皇上,前方军队忽遇怪事,难以成行。” “哦?”李无忧皱皱眉,打开了天眼。 那士兵继续道:“前方本是一片草原,但不知为何忽然多出了一条横在路中央的一条河,我们的马想跃过去,不想才一飞出,立时便变做了一堆白骨,而马上的人却似乎撞到一道透明的墙,纷纷被撞了回来……” “不用说了,朕都看见了。”李无忧摆摆手,“传朕的命令,大军原地待命,不要轻举妄动。”那士兵忙去了。李无忧问三女和慕容轩道:“你们可知道有这样的一门妖术?”三女都是摇摇头,但慕容轩却眉关紧锁,沉吟道:“这门法术我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 “切!他妈的废话!还大仙呢!”李无忧不屑哼了一声,打马朝前奔去,三女和慕容轩忙策马相随。 李无忧早通过天眼看到了那条宽约两丈的河,只觉得其中阴气森森,但站到河边的时候,依旧是不禁打了个寒战。此时已经是三月初,正是百花齐放,万物争春的时节,但这条河里却是布满了坚冰,而要命的却是那些坚冰居然在流动。但流动却又完全不是那种碎冰在河水里漂浮的那种,而是整个河里的水都是冰,偏偏这些冰却在流动。 想起士兵们惶急下见到这条河,竟然还有勇气跃马去跳,也算是难能可贵了。但他回过头去,却发现士兵们脸上都是一片如同抹粉的白,迅疾明白这些人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正自好笑,却听慕容幽兰道:“老公,这究竟是什么河啊?怎么看上去怪怪的。” 李无忧没有回答她,但有人能回答了:“这条叫做冰河,乃是远古洪荒之时所有。”这个美丽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说话的少女却没有出来,使得本就如春山新雨般的空灵声音平添了一份清丽脱俗。 所有的人都惊了一惊,因为即使是李无忧打开了天眼,一时也搜索不到这少女的踪迹。 “小妹妹,你在哪里啊?快出来,姐姐给你棒棒糖吃!”慕容幽兰使出了杀手锏。 “呵呵!咱们俩还不知道谁大谁小呢!”那少女笑了起来。 “哼!出来比比不就知道了!”慕容幽兰当然很不服气。 “我怕吓着你!”少女老实道。 “没事!你声音这么好听,再丑能丑过唐鬼吗?喂!阿鬼过来!”慕容幽兰一招手,作为反面典型的唐鬼先生屁颠屁颠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兰姐找我?” 慕容幽兰一把将唐鬼拉到冰河之前,笑道:“那,你看你能比这家伙丑吗?” “什么叫丑哦?”唐鬼大声抗议,“俺这叫面相峥嵘,骨骼清奇!”这家伙最近读书很勤,学会了一个叫“峥嵘”的妙词,基本上是拿到哪里用到哪里,比如昨天晚上他就看到一堆狗屎,立时打发感叹:巧夺天工,多么峥嵘的一泡狗屎啊!当时恶心得周围的人一片呕吐,当然此时也不例外…… “奇倒却也是有几分奇,峥嵘嘛,换成狰狞就差不多了!”那少女却也笑了起来。周围似乎刮起了一阵微风,花草都轻轻地点头。 “就是就是,狰狞最是贴切了!没你的事了,一边玩去!”慕容幽兰如丢小鸡般一把将唐鬼扔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后者立时全身骨头碎了一半,只吓得旁边的兄弟阵阵巨汗,但她却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好了,妹妹,你也看见了哈!世上明显比你丑的人多了去,你还怕什么?出来吧?最多我扮个鬼脸嘛!瞄!”说时她真的扮了个猫脸。 “呵呵!你可真有意思!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出来见见李无忧。”那少女笑了一笑,众人立时发现河对面的一株野花的一片叶子上的一滴水陡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然后那滴水从叶子上跳了下来,落到地上时却已经变成了一个妙龄少女。 众人目眩神迷,同一时间似乎闻到一阵很淡但直沁心脾的幽香。 “原来是玄宗的滴水穿石术加上了天巫的化朱成碧!”李无忧叹了口气,自己是法术交混一道的高手,却没有想到别人就在眼前,自己竟然没有看穿,真是失败得可以。但这个念头才一转过,他的眼睛却再也离不开那少女的身体了。 那少女只穿了一件极端寻常的青布道袍,但偏偏曾被李无忧认为是牛鼻子专用职业套装的这身衣服落到这少女身上就有了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意思——那少女穿上这身衣服,身姿竟是说不出的曼妙动人,配上她那张清丽绝俗的脸,更予人不可方物之感。 李无忧轻轻吸了口气,回过神来,再看旁边众兄弟,顿时狠狠骂道:“都他妈把口水给我收起来,也不嫌丢人现眼!” 众将士慌忙抬起衣袖擦嘴,生怕慢了会被美女瞧不起——早干吗去了? “呀!妹妹你好漂亮!”慕容幽兰欢喜地叫了起来。 “呵呵,你也不差!”道装少女笑了起来。 这一笑只如春风拂水,百花吐艳,刚刚才被擦去的口水刹那间再一次地占据了众将士的嘴角,并一改先前的小桥流水,顿时成就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观。 但这个时候,朱盼盼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指着那少女的背后惊呼起来:“无忧,快看那些花……” “糟糕!”那少女微微叹息,望着慕容幽兰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 慕容幽兰和李无忧等人一样艰难地将目光从那少女脸上移开,顺着朱盼盼的手指看去,立时惊得目瞪口呆——那少女身后遍地的野花,竟然在那少女一笑之际如春雨一般飘了起来,落了下去。 花瓣越飞越多,片刻间,冰河两岸,满地的野花都飞了起来,各种颜色的花在空中飞舞,落下,如同下了一场花雨。 冰河里忽然传来了水声,却不知何时坚冰竟然全数融化开来。 众人如痴如醉之际,慕容轩心中一动,笑道:“一笑嫣然,万花羞落,贤侄女原来就是玄宗诸葛小嫣,难怪,难怪!” 少女朝慕容轩躬身行了一礼,笑道:“慕容前辈果然高明。请恕晚辈失礼。”说完腰肢一拧,轻轻转过身去,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时皆是怅然若失。慕容轩见此大笑:“正该如此!免得这帮小色鬼没了魂魄。”这话立时引来慕容幽兰三女的赞同和包括李无忧在内的众男士的怒目而视,唐鬼更是极端鄙视地看着老家伙,小声嘀咕道:“老王八蛋,装什么正经人嘛!你自己年轻时候干这样的事还少了吗?” 李无忧清清嗓子道:“小嫣妹妹,你这大老远的跑来这里等我,这个,不知道有什么要事相商?如果是打算毛遂自荐向我提亲,那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如果是向我借钱那就免开尊口,当然,彩礼不在此列。”这话当即又引起了公愤,四女的原因很明显,而众将士则是敢怒不敢言,纷纷露出“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你,你小子早被我打翻在地”的表情。 但冰河的彼面,诸葛小嫣接着说的话却让众人悲痛欲绝:“提亲之事,并非不可考虑。 第290章 皇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这……这诸葛小嫣摆明了是对李无忧大有一见钟情之意,并豪不避嫌地提供独处的机会!众兄弟呼天抢地,唐鬼更是大声疾呼:“天啊,你还要不要我们活了,为何美女都成了李无忧的女人?”(易刀代答:第一,别人长得比你们帅。第二,别人比你有钱。第三,别人武功比你高……第三千九百二十五,因为他是主角!) 李无忧微一沉吟,道:“好!”说时意念一动,已然飞身朝对面掠去,同时倚天剑自动在身周形成一层五彩光罩。他刚一飞到冰河的上空,众人立时看见空气中阵阵蓝色的电流在倚天剑的光罩周围窜动不停,只不过却是徒劳无功的挣扎着,怎么也不能穿过光罩进去。 下一刻,李无忧飞到河的对面,蓝色的电流消失不见。 “原来这条河也是怕唬的,只要拿把剑说老子要砍你,他就不敢欺负你了!”唐鬼恍然大悟,当即抓起巨剑便要飞过河去,却被若蝶一掌打了下来,他正自大怒,却见若蝶手指一挥,他那把巨剑已然飞到河上空,立时被蓝色闪电包围,并迅速改变形状,掉到河面上时,已变成一堆生锈的烂铁。 唐鬼脸色惨白,众人心惊胆战。 见众人询问的目光朝自己射来,慕容轩淡淡道:“这就是诸葛小嫣自创的独门法术弹指红颜老,凡闯进结界内的任意物体,都立刻会加速其生长或老化过程……” “哈哈,发财了!”唐鬼大喜,忽然抓起随军辎重里的酒坛,抛进了河里,然后兴高采烈道,“兄弟们,今晚有千年老窖喝了!” 众人先是愕然,随即纷纷仿效。 河的对面,李无忧和诸葛小嫣终于近在咫尺,面对面的时候,诸葛小嫣那种美丽更让人窒息。其实十大美女里各人都是各有千秋,就李无忧所见,百晓生的排行榜其实也许更多的是带有一种个人主观的色彩在里面,如果换一个人来排,那一切就又将不同,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诸葛小嫣的美貌确实和程素衣不相伯仲,难分轩致,将此二人排在榜首应该说是众望所归。 “楚王可是看够了?”在李无忧神思恍惚之际,诸葛小嫣忽然冷冷出语,声音里微微带出了一丝不屑。 “没够!”李无忧老实承认,“不过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诸葛小嫣呆了一呆,最初的时候,她见对面的男人见到自己都纷纷流口水,独独有李无忧没有,便以为他与众不同,只是现在近在咫尺的时候这个男人一样目光呆滞,她便大大的不屑,不过她没有想到李无忧竟然会如此老实的承认,并早已跳出了自己美貌的束缚,一时却又生佩服——原来这人并非如传说中那么不堪,他看自己竟然更多的是欣赏。 这一系列微妙的心理变化,却也只在刹那间就完成了,当诸葛小嫣再次开口的时候,她的心情又已经是古井不波,因此可以让她无所畏惧的单刀直入:“李兄,小嫣希望你不要去天柱山。” “果然!”李无忧声音开始有些变冷,但目光依旧温柔,“能不能给我个理由?” 诸葛小嫣平静道:“我不希望你成魔。” “成魔?”李无忧愣住,随即放声大笑,“原来你们的消息还是如此落后,难道你不知道朕现在是创世神的使者,大荒的救世主吗?” “我知道!”诸葛小嫣摇摇头,“而自你踏入江湖的那一天起,我也开始知道倚天剑就在你手里。” 这一次,李无忧是真的愣住了。 却听诸葛小嫣又道:“你也知道我是玄宗门下,我们玄宗门有一门绝技,叫作卜卦,也就是常人说的算命。” “算命?”李无忧哈哈大笑起来,“青虚子那老牛鼻子自己都十次能算准一次就算不错了,你别告诉我你这个他的七代传人竟是在我踏入江湖的时候就算到倚天剑在我手,而我也最终将成魔?” 诸葛小嫣却没有笑,也没有半点动怒的意思:“青虚祖师学究天人,于卦相命理一道实有鬼神莫测之能。只不过,随便泄漏天机,是会遭天谴,是以一直以来,我玄宗门里就有一条定律或者说是魔咒,但凡敢学这卦理一道的人,没有人可以活过二十岁。” “说笑!”李无忧摇摇头,“前几天还有人给我说,青虚子那老不死的自己都活了两百多岁还活蹦乱跳无病无灾的在世上伤天害理,你这东西诓别人还成,我么,还是省了吧。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在下告辞了!” “那不过是乡野村言,作不得准。”诸葛小嫣淡淡一笑,随即神情却变得黯然起来,“其实,青虚祖师虽然创出了这门卦理,自己却从来没有真的演算过。你说他十算总有一算是准的,那一算也多半是蒙的。而玄宗门下,这两百年来,却也无一人真的练成此门神通。我自幼好强,发誓要能前人所不能,苦苦钻研了九年,黄天不负,终于在三年前融会贯通,自此前知三千年后知九百,创下了个小青虚的名头。” “呵呵,只是旁人所不知道的是,真的青虚子也远远不及你的算术。”李无忧笑了起来,只是情绪里的震撼,连他自己都瞒不过。 诸葛小嫣淡淡一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学成卦理之后,我几乎等于掌握了时间的秘密,因此自创了这门弹指红颜老,取意‘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之意,从此无敌于天下。只是到了此时,我才开始后悔。” 李无忧顿时一呆,随即想起冰河和白骨,却点了点头,如果她能随意地改变时间,几乎相当于创世神之力了,要说无敌于天下,那实在是理所当然,只是外界愚人不知,竟然以为弹指红颜只是一套取巧的将隐身术和虚空挪移术相结合的法术而已。拥有蚩尤魔刀的陈羽也竟然没有取得夺宫战的胜利,想来是被诸葛小嫣所逼退。同时他也明白弹指红颜其实也是诸葛小嫣自况,如果按百晓生的说法,她今年是十八,那么,也就仅仅还有两年时光可活,如此一来,当真是弹指红颜老了。如果是一个豪气冲天男人,宁愿如流星一般光芒万丈而不愿碌碌无为,能有两年多时间的天下无敌而无怨无悔,只不过诸葛小嫣却是个青春貌美并且很聪明的小姑娘,少女情怀,要还不后悔那才是怪事。 过了良久,诸葛小嫣悠悠续道:“我能改变别人的时间,却改变不了自己的时间,眼见韶华流逝,却无可奈何,不知道这算不算人生最大的悲哀。这样自怨自艾,匆匆过了一年。但今年年初的时候,有一天有个人来找我算命,我推算半日,竟然全无痕迹,之后练功的时候我发现弹指红颜失效了,这样的情形让我异常惶恐,之后我再不替人算命,而是苦苦思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久思无果,我决定出去走走,适逢你们新楚举行英雄大会,我便来凑了凑热闹,然后……我就看到了你。” “原来当日的英雄大会你来了的?”李无忧大大的诧异,随即却恍然,那时自己天眼未成,诸葛小嫣又易容隐在人群中,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的。 诸葛小嫣点点头:“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乾坤袋,还有里面的倚天剑,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功力又失而复得了。然后我替你算了一卦……很可惜,在命里,拥有倚天剑的你居然是个将让大荒血流成河的大魔头。” “你别告诉我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在算计我了?”李无忧吓了一跳。 “不是算计……”诸葛小嫣摇摇头,“而是对付。只是没有理由的,我的弹指红颜竟然在你身上完全没有效果。我以为这是天意,于是我决定逆天改命。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叶十一和牧先生,还有禅林的人。之后叶兄他们,以及禅林的云浅禅师对付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受了我的委托。我知道这样的力量不够,于是我请来了四宗的年轻精英,我知道你好色,所以特意让可人和秋儿接近你……只是可惜,可人一则太过高傲,二则竟是对你一见钟情,最后连她师父的话都不肯听,怎么也不愿意接近你,至于秋儿,却是对你假戏真做,搞到最后我求救世龙女出手,她才不得已配合了一下,只是可惜……” “原来这背后的一切都是你在主使。”李无忧叹了口气,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万万没有料到陆可人一直不肯嫁给自己,并非讨厌自己,而恰恰相反,竟是对自己太有情意。秋儿背叛自己原来也是情非得以,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诸葛小嫣又道:“只是可惜他们都失败了,最后我算到你杀了叶十一,便帮谢惊鸿前辈找到了惊鸿剑,只是可惜他一开始不忍心杀你,而到了最后动手的时候,你的功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可谓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连我辛辛苦苦地找来的救世龙女,她的青龙最后竟然也被你收了。” 李无忧默然,许多横亘在心头的谜团终于一一解开,但他心里反而却更堵得慌了,终于,他忍不住问道:“诸葛姑娘,你仅仅凭自己的推算就认定我是魔头,你自己也知道你的卦相已经可能不准了,难道你就不怕自己错杀好人?” 诸葛小嫣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这个时候我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推算,然后再次替你卜了一卦,结果却更让我大吃一惊,原来之前我一直都错了,你的命相竟然是神魔双生相。” “神魔双生相?”李无忧吸了口气。 “顾名思义,拥有这种命相的人,可能会有神和魔两种命运,换言之,你可能会成为救世主,同样你也可能成为危害众生的魔。 第291章 我之前所看到的只是你成魔的一种可能,而后面的一种神相却没有看到,为你带来那么多的麻烦,真是抱歉。”说时诸葛小嫣认真地朝李无忧鞠了一躬,满脸诚色。 李无忧苦笑道:“都过去了,那也休提了。” “这才是大丈夫气概!”诸葛小嫣点点头,“说了这么多前事,我们还是说眼前吧。据我推算,你神魔双相的交汇点就在眼前,更确切的说就在你去不去天柱山。此时天下人皆知你倚天剑在手,而你所还不知道的是,燕狂人化名司马青衫的时候确实曾在禅林中呆过,而其辈分更是在云海之上,和四奇中的菩叶禅师同辈,他利用这个身份,让云海禅师于昨日发出了邀请,让天下江湖各派本月二十二日在天柱山举行屠魔大会。所要屠的人是谁,正是你那位红颜知己寒姑娘!” “他这是怕我不去,逼我现身罢了。”李无忧自然明白。 “不错。此时他的身份固若金汤,没有人会相信他就是燕狂人。而我更深信,此次大战,你若现身,必然是血流成河,从此与天下英雄结怨,此后再无宁日,魔相将占据你的身体,而倚天剑落到燕狂人手中,这个天下也会彻底沦为修罗世界。” 李无忧淡淡笑了笑,笑得很苦:“换了是你,你的小情人被人抓走了,你会不会去救?” 诸葛小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爱吾爱以及人之爱,李兄,你应当知道如果你一意孤行,必然会让更多的情人生离死别,让更多的家庭支离破碎。所以,希望你慎重考虑,不要自误误人。” 如果是以前,李无忧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天下关我屁事,我只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可以,无论是魔是神,只要我们开心就好。但此刻的李无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李无忧,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成熟了,或者说已经不像那个像小人也像英雄一样的李无忧了。是什么,偷偷地改变了少年的心? 寒冰贬人的冰河之旁,李无忧静静地伫立,他几次想张口下一个决定,但嘴唇的粘合处轻轻撕开一条小口,随即又再次关上。曾经年少冲动的时候不会明白什么叫左右为难,曾经快意恩仇的时候不会明白什么叫情义两难。是什么,让我如此瞻前顾后?又是什么,让我犹豫不决? 自李无忧过河之后,所有的人都看见他和诸葛小嫣在说话,但却没有人听得见那边任何一个声音。大家都知道这是诸葛小嫣的法术。现在,所有的人都看着李无忧,那个忧愁满面的少年,从来没有一刻,慕容幽兰、朱盼盼和若蝶,看着少年的脸是如此的心痛,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一定是在作一个艰难的抉择,但没有人帮得了他。 第一百章虽千万人吾往已 河边的风仿佛也带有寒冰,吹在人的脸上,如刀子一般的疼。李无忧思虑良久,终于还是没有答案,他几乎是祈求地对诸葛小嫣也是对自己道:“容许我再考虑几天,我不希望自己将来后悔。” 诸葛小嫣暗自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抉择,李无忧将来都一定会后悔,上苍总是如此的残忍,偏要一个人担当如此多的背负。但是此刻的她虽然点点头,却没有心软:“好吧!最后去不去还是在你,我阻拦不了你。不过,如果你不去,我会帮你取下陈国,到时候你一统河西,在一统大荒、古兰,都是指日可待,而你要的女人,我都会一一帮你找来,即便是我自己,即便是程素衣,也都可以。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这句话,诸葛小嫣飘然而去,留下李无忧和他身后那条冰冷但缓缓流动的河。 九日之后,三月十八,李无忧率领无忧军回到了航州,受到了航州百姓的热烈欢迎。因为回来的时候,他一路设置了几个传送阵,三日之后,即三月二十一,无忧军主要将领和各州的总督都纷纷到达京城,接受皇帝的检阅。 这一天,李无忧在正大光明殿前的广场里大摆筵席,款待所有有官员和各国前来祝贺他登基的使节,其中还有各地派来的百姓代表。所有的人欢聚一堂,只见大楚新任天子红光满面,春风得意,频频举杯,一时官民同乐,期待四海升平。 筵席之后,新帝大刀阔斧的改革了朝政,重新分配了官职,虽然有人因此丢官痛哭,但绝大多数人都从中看到了新帝决定要大有作为的魄力和决心,都是纷纷称善,便连各国的使节都开始犹豫自己是否该早些向未来天下的明主投靠。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新任的大楚左丞相柳随风和右丞相寒士伦在未央宫见到李无忧的时候却是满脸愁容,李无忧打趣道:“莫非两位对自己的新官职都不满意而非要就任那个被朕废掉的太师之位?老实说,朕自幼对所有的太师都没有好感,因为所有的小说评书里身居这个职位的都他妈是个大坏蛋,所以你们现在就可以死了这条心。” 二人当即都装出了笑容,却都是苦的。柳随风道:“皇上,寒姑娘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也不必在我们面前强颜欢笑了。” 寒士伦也道:“就是。皇上,其实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这个问题,我不相信凭借我们三人合力,还会想不出一条妙计。” 李无忧笑道:“这件事朕早有主张,哪里还需要什么妙计?” “皇上的意思是?”二人同时诧异问道。 李无忧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李无忧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了?” 柳寒二人走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李无忧呆坐片刻,独自一人到后花园散心。月光如水,皎洁纯净,长夜的风,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轻轻柔柔,一如伊人玉手抚摸。 李无忧望着月光,怔怔地发呆。李家集外树林里,自己初遇阿碧的时候,也是这般月光,那个时候,看她浅笑嫣然,长发流云,白裙如雪。那个时候,她轻轻地倚在我的肩上,吐气如兰,软语吹魂。那个时候,她认真地问我三个问题,我傻傻地答,却不料竟然就此赢得伊人芳心。潼关前,她出语咄咄,傲视群雄。波哥达峰上,她将我背在背上,然后重重地摔下来,那个时候…… 往事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流过他的心,他尽情地想,眼泪尽情地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是不是,今夜过后,你将淡忘那个人? 是不是,今夜过后,你再也不会记得这些事? 是不是…… 你默默地想,无声地哭,发誓要将那女子的容颜在心中细细雕刻,只望此生不会忘怀,只是……当明日黄花看尽,你是否还会记得昨日余香绕怀? 有三个足音由远而近。 李无忧擦干泪,转过头来,嬉皮笑脸道:“不好好睡觉,大半夜地跑出来,是不是着急和老公圆房啊?来来来,每人先让为夫亲一下。” 有人恼怒地拨开了他的手指。慕容幽兰泪眼汪汪道:“老公,我听随风说你不会去天柱山救碧姐姐了是吗?” 李无忧伸出去的手,笨拙地收回,寒声道:“这件事,你们不要管,我自有主意。” “你……”慕容幽兰大怒,“你不去,我去!”说时转身出去。 “我去将她追回来。”朱盼盼摇摇头,转身也去了。 偌大一个花园里,只剩下了若蝶和李无忧两个人。 若蝶望着他的脸,悠悠道:“梦蝶,一千年前,也是在天柱峰,你一人独剑邀斗天下英雄,睥睨之间,何等气概!今日,却怎么尽都忘记了?” 李无忧似乎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望着头顶的月亮,苦笑道:“前世我只有你,今世我却还有天下。我怕我去了,一定会将倚天剑给燕狂人,你知道,我一定会的……” 若蝶轻轻叹了口气,她想说什么,但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她不懂得男人的责任,但她知道这个男人现在很痛苦,那种撕心裂肺的煎熬并不比刀剑加身来得轻松。她什么也没有再说,无声地退出了这个院落。 李无忧静静地,孤孤单单地站在花园的中央,好心的月光将这茕茕孑立的人儿的背影拉得长长地,横亘在园子里怒放的百花之间,谁想,看上去却显得更加的寂寥。 谁,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星星眨眨眼睛,和月光一起退缩;朝阳,从东方射了过来,照在院中那人的身上,却只让这人觉得说不出的寒意侵犯。 有人,轻轻地抱住了他的头,怜惜道:“小鬼,这又何苦?”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却又是恍如隔世。泪流满面的李无忧转过头来,扑到那人怀里,放声大哭。 红袖轻轻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小鬼,四姐来迟了,让你受委屈了。” “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有做错,只是没有做对而已。”说话那人的声音本是狂傲不羁,但此刻却带出了一丝感伤。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都来了?”李无忧忙离开红袖的身体,擦了擦眼睛。 大荒四奇终于再履红尘。 文载道看着他的头,叹息道:“你这个家伙,脑筋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死?倚天剑虽然是神器,但终究不过是一柄剑,即便给了那阉人,他又能怎样?难道我们五人联手,再加上糊糊和笨笨那两个蠢材,还打不过他吗?” 李无忧几乎是在一瞬间,茅塞顿开,他从来没有想过,倚天剑本来是可以给燕狂人的。 菩叶笑道:“阿弥陀佛,五弟不是忽然脑筋变死了,只不过是当局者迷,你当年可还不是被菊斋那人搞得神神颠颠的吗?” 第292章 文载道大窘,作声不得。 却听红袖叹道:“无忧倒非当局者迷,只不过是受了大哥和三哥的毒害罢了!” “四妹,这又关我们什么事了?”青虚子和文载道自然不服气。 红袖道:“自入谷那一天起,大哥就一直告诫小鬼,男儿当自强,而三哥后来被小鬼缠得没东西学了,就让他自己去观察天地日月运行自己领悟,并且每次都给他灌输大丈夫处世凡事都要靠自己,怎么可以老靠别人教你,是不是你们说的?这些话本来是不错,只不过你们也知道这小鬼本来就自幼孤苦,倔强惯了,再被你们两人一教,潜意识里就养成了一个孤傲的性子,凡事都有了只考虑自己解决的毛病,而出山之后,这一路顺风顺水,更让这小鬼潜意识里觉得世上之事,他都能摆平。更甚者,由此推理出如果自己摆不平,那就是别人谁也搞不定了。不然这次出事,他怎么不会想到我们?” 众人默默一想,都是深以为然。李无忧也是暗自警惕,想起上次自己之所以不肯接受谢惊鸿传功,怕也是受了这种骨子里的孤傲所影响,随即却暗自失笑:“那么多人都骂老子是小人,原来我他妈的才是个大丈夫。哈哈哈哈!” 红袖忽道:“现在东方已经日出,如果再不走,怕一会就赶不及了,到时候有人就要抱怨我们把他媳妇给搞丢了!” 众人大笑。李无忧不好意思摸摸头,却道:“这个倒不急,天柱山离此不不远,瞬息可至。” “瞬息可至?小鬼你是不是高兴得过了头了?”红袖摸摸李无忧的头,“这里到天柱山少说也有万里,就是我们飞也少说得两个时辰,再带上你,还不得三个时辰左右,去晚了,你老婆可被人给宰了!” 李无忧正要说话,忽听有人大叫道:“老公我不管了,你不去,我自己去救碧姐姐。”却是慕容幽兰闯了进来,而后面跟着无可奈何的朱盼盼和若蝶。 “哈哈!谁说我不去?”李无忧大笑,“虽千万人,吾往矣!” “真的?”慕容幽兰大喜,但随即却惊叫起来,“老公,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是不是又变帅了很多?” “无忧,你的头发怎么了?”朱盼盼和若蝶也叫了起来。 “不就是变白了吗?回去姐姐给他找颗万年何首乌吃了保管没事。”红袖轻描淡写道。 “呀!这里怎么忽然多了四个人?你们谁啊?你是我老公的姐姐吗?怎么你比他还年轻?呀!你好漂亮哦!这位爷爷今年几岁啊?这位叔叔好像没吃饱饭的样子,面黄肌瘦的……”小丫头这才发现红袖等人,当即拉着四人问长问短。 李无忧抬起右手,施了个玄光术,右掌立时变得光可鉴人。镜子里,那个容颜依稀就是自己,只是一夜之间,三千青丝竟是变得如雪之白。 青虚子摆脱三女纠缠,过来劝道:“别看了!没事!你看你,一头银发,要多酷有多酷,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干吗哭丧着个脸?来,笑一笑。” 李无忧笑笑,道:“大哥,我没事。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办点事,一会就回来。”说时也不待青虚子答应,身形一闪,却已然消失不见。青虚子见他这一闪竟不似遁术也不似隐身术,同时也没有看见他飞上天,人却凭空消失不见,只惊得目瞪口呆。 下一刻,李无忧已然出现在大荒之东的东海中央的一座大山之巅。[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师父,弟子来了!”李无忧轻轻朝对面的白衣人鞠了一躬。 静坐中的天外散人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不信神色:“我的灵觉少说可以达千丈之外,怎么竟……你是怎么来的?” 李无忧笑道:“我刚是从天界来的。” “天界?”天外散人身躯巨震,一把抓住李无忧的手,“你找到天界了?你已经突破万道归真,成仙了?不,不,你气根明显不足,还没有。” 李无忧笑道:“师父,如今我已经不修仙,弟子已经开始炼神了。只不过目前功力尚浅,还没有真的成神,不过因为某位大神的恩赐,已经可以自由出入天界了。” “啊!修神?”天外散人呆了一呆,随即却叹了口气,“原来我之前所走的路,都是错的,难怪修炼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成正果。” 李无忧笑了笑,道:“走错路不要紧,及时回头就是。您老人家想不想去天界看看?” “你他妈废话!”天外散人第一次地骂开了。 李无忧哈哈大笑,道:“师父,老实说,你这个样子比较有趣些。” “少来消遣老子,还不快带路!”天外散人骂了一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无忧不答,只是诡异地一笑。 知徒莫若师,天外散人当即道:“臭小子,你有什么条件?” “要去可以!不过师父你得先答应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如果可以的话,老身能不能去看看?”忽然一人接口道。 话音方落,山中某个仙气缭绕的山洞里飞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女来。李无忧看这美女似曾眼熟,但瞧她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居然自称老身,大觉古怪,忽然心中一动,顿时想起前世认识的一个人来,当即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碧波仙子啊!难怪我师父才几天不见,气色竟然好了很多,原来是和人双修去了,哈哈,只羡鸳鸯不羡仙,你们是又是鸳鸯又成仙,忒也爽了点!” “这小子是谁?”碧波仙子大奇。 “可不就是梦蝶那臭小子转世的吗?”天外散人没好气道。 “呀!原来是庄梦蝶,好小子,难得你们师徒今生还能团圆,可喜可贺啊!”碧波仙子叫了起来。 “托福托福!”李无忧拱手,笑容可掬,因为他知道自己又拉了一个强助。他当即将事情简略说了,自然天界的事只是略略一提便掠过,调足了二人的胃口。 天外散人听完和碧波仙子对望一眼,沉吟道:“看来这件事我们不插手,问题会变得更加复杂。”后者点点头,笑道:“我们一把老骨头,也该松一松了。” 李无忧大喜,当即掐个神诀,三人立时进入了天界,然后下一刻,三人便已经出现在新楚皇宫里。 红袖四人正和三女说得热乎,忽见到李无忧和一对俊男美女凭空冒出来,都是吓了一跳。三女随即缠了上来。红袖看不透这一男一女的深浅,笑道:“小鬼,怎么一会不见,你又哪去拐带了这么漂亮个妹妹和个帅帅的小弟弟回来?” 天外散人和碧波仙子修炼日久,年纪却越发年轻。二人正处在从天界穿越的震惊之中,一时都是没回过神来,李无忧吐吐舌头,道:“四姐,这个漂亮妹妹和弟弟你可认不得,人家是我师父师母,年纪比你还大好多倍。” “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又拜师了?”红袖不信,便要动手试探,旁边的若蝶却认出了白衣人,吓了一跳,当即拉住她,劝道:“这个白衣人是千载之前倚天剑的上任传人,相公上一世的师父。” “不是吧?千年剑仙!”红袖四人大惊。 天外散人这时终于回过神来,对红袖淡淡笑道:“小丫头,好久不见,你可是越发年轻漂亮了!” 红袖更惊:“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嘿嘿,事情是这样的……”李无忧长话短说,将自己的前世以及当日天外散人一直潜伏在倚天剑里的事情简略说了。 红袖四人只如听天书,青虚子更是咋舌道:“小子,你说你是庄梦蝶转世,那你岂不是反过来成了我们的前辈了?” “嘿嘿,大家平辈论交就好。”李无忧心情大好,得意笑了起来。 “靠!你还得意开了你,不管你前世怎样,这一世你始终还是我小弟!”红袖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某人虽不是十分疼,却还是很配合地龇牙咧嘴,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李无忧对众人道:“姐姐、师父你们先等一下,我先交代她们一点事情。”说时将慕容幽兰三女拉到了外厅,认真道:“我知道你们想陪我去天柱山,不过此行凶险异常,对头并非只有燕狂人一个,你们本事虽都不错,但却帮不上忙,你们留在宫里等我好消息吧。” 三女都是不愿,却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末了慕容幽兰眼珠一转,道:“只是如果我们三人不在你身边,若是燕狂人故伎重施,再找人来抓我们去,你再救一次,岂非麻烦?”李无忧闻言顿时愕然,众女立时洋洋得意。 李无忧心中一动,忽然笑道:“这样好了。我送你们去一个地方,保证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才能够找到的。” “什么地方?”三女大奇。 李无忧笑笑,意念一动,火凤金乌立时被召唤了出来。李无忧道:“金乌,天界风景不错,我三位夫人很想去旅游一下,你能不能当当向导?” 金乌笑道:“谨遵大神旨意。” “什么?你叫我大神?”李无忧大奇。 金乌解释道:“你是赤炎大神的临终传人,又是当世唯一的一个练成天神诀的人,所以你自动继承了创世神遗留下来的神位,从今以后,你就是天界的主人了。” 李无忧闻言哈哈大笑,道:“奶奶的,从今往后,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了,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白痴!”众女齐声鄙视。 “靠!这辈子我还第一次听见有人骂我白痴!”李无忧很郁闷,随手一甩,四女和他立时进了天界。 第293章 李无忧将四人扔到天机星之后,返身出来的时候,却正看到柳随风、寒士伦、王定和唐鬼等一干将领被朱太监引着走了进来。 柳随风见李无忧仍然还在宫里,只道他果然是放弃了寒山碧,唏嘘不已。那知李无忧却道:“你们几个先回去,有什么事随风世伦你们先帮我处理了,其他的等我从天柱山回来再说。”柳随风又喜又惊:“你还是要去天柱?不过现在还来得及吗?” 李无忧知道解释不清楚,只是淡淡笑道:“放心吧。只要老子一天没说放弃,燕老儿怎么也不敢伤阿碧一根寒毛的。” 众人对望一眼,都缓缓点了点头。 临别时,风萧萧人心寒,众人都说了些马到功成的话,唯有唐鬼自知此次李无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带自己同去了,当即不无哽咽道:“老大,没有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想别的男人啊!”好好的一句话,这厮偏能说得暧昧异常,直让李无忧恨得牙痒痒,旁边的人都是忍俊不禁。悲壮气氛一扫而空。 回到后花园时,四奇和天外散人夫妇也已准备妥当,问起糊糊和笨笨二人怎还未到,红袖道:“要全听你这小鬼的话,出了问题怎办?我们未来此地之前,已经让他们先去天柱山下等着了。” 李无忧心头感动,但他和四奇感情甚笃,也不废话,只笑道:“如此甚好。那个,大哥、二哥、三哥、四姐,你们功力稍弱些,一会记得不要睁开眼睛,否则吓成白痴,小弟恕不赔偿。” 红袖瞪了他一眼:“就你废话多,快点开始,让姐姐也见识一下这一年你都学到了什么厉害的法术。” “你马上就会见识到了!”李无忧笑笑,正要动手施法,忽然一拍脑袋,惊叫道:“哎呀!不好,我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什么事?”众人皆是吃了一惊。 “我忘记自己没有去过天柱山。” 众人狂倒。 末了,红袖道:“姐姐我去过,要不要我给你引路?” 李无忧嘻嘻一笑:“引路倒不必了,不过姐姐,逼不得以,小弟要借你脑中经验,少不得要得罪一下。姐姐莫怪。” 众人都知道李无忧可能要施展一种窥视别人记忆的法术,纷纷露出凝重神情。红袖叹了口气,大方道:“姐姐那点陈年烂谷子的事,你要看尽管看就是。” 李无忧笑道:“呵呵,不用那样。当我手按在你头上的时候,你只需要想着从这里前往天柱山的路线就可以了。当然,如果你要想你的老情人是谁,小弟也当仁不让地一并接收了。” “废话还真多!来吧!”红袖轻轻闭上眼睛。李无忧将右手放到她头上,同时玄心大法使出,刹那间无数景象纷至沓来。 下一刻,只听李无忧嘿嘿一笑,众人再睁眼时,眼前已是一片璀璨星空。 “啊!”天外散人与碧波仙子虽然之前就已经见过来过一次,但上次却因李无忧急于赶路,是以只是轻轻一瞥,此时再次见到天界景象时,也和四奇一样惊叫了起来。 “小鬼,这里莫非竟是天上?”红袖惊了一惊后,终于冷静下来。 “呵呵,还是姐姐聪明!”李无忧笑了笑,手一挥,众人已经落到天机星上。 站在陌生的星星上,仰望星海灿烂,众人一时皆是心旷神怡。 “呜呼!乘虚御风,星海浩渺,日月之行,宇宙之初……若能身于此处,方不负光阴流年。”文载道轻摇羽扇,摇头晃脑吟道。众人皆是心有戚戚,纷纷生出此心。须知绝世高手修炼的最终目的并非是与人斗,而是与天争,最后需借修为破碎虚空,飞升天界。此时让众人处身此地,谁能不动心?李无忧见此暗自窃笑,却也不点破。 却听菩叶道:“阿弥陀佛!五弟,此处既是天界,为何不见西方如来?” 李无忧笑道:“大师,空既是色,色即是空,你着相了。” 菩叶愣了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合十微笑,一时全身金光粲然,足下竟然生出一朵五彩莲花,竟然是立地成佛了。 “了不起!小和尚,没想到你竟然比我们还先登神界!”天外散人唏嘘不已。他早在千载之前就已和四奇一般修炼到了金仙之境,圣人之极,只是却一直差最后一步突破,不能进入神位,万万料不到,这小和尚竟是最有慧根,才一进入天界就悟通了神位之秘。 大荒自古修炼者,登堂入室的,法师分小仙位、大仙位、金仙位,而武者则有真人、贤人和圣人三级,而法师和武者最后的进阶都是神位,亦即真的登仙,只是千百年来,这些进入神位的高手都只在传说中,并无人真的见过,没有想到此刻菩叶竟然在刹那间立地成佛,登入神位。众人见之都是不甚唏嘘。 但下一刻,菩叶却诧异道:“五弟,怎么我进入神位之后,反而看不清你的深浅了?” 李无忧嘿嘿一笑,道:“这件事以后再给你们解释,我包管你们都能进入神位就是。现在快跟我去救人要紧。”众人大喜,点头称善。李无忧一掐神诀,众人便飞到了第二颗传送星天玄上,如是反复,刹那间众人便落到了出口,李无忧默默计算方位,道声大家小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已经破天而出,眼前一柱擎天,直贯霄汉,果已到了天柱山下。 “诛仙结界!”碧波仙子才一落地,忽然惊叫了起来。 “果然是诛仙!”天外散人也跟着失声叫了出来。 李无忧天眼见到整座天柱山似乎已经为一层若有若无的蓝色光罩所包围,感受到上面强大的压力,顿时也变了脸色,忙问道:“师父,什么是诛仙?” 天外散人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忽听一人接道:“诛仙结界乃是东海龙族最强攻击性结界,任何意图闯进闯出的人、仙、神、佛,都无一避免地会被结界所诛杀,李无忧,你们还是回去吧!”话音落时,秦清儿和诸葛小嫣自结界里走了出来,二人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全身仙气缭绕的俊男美女。 “又是你们!”李无忧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有我们呢!”又一个悦耳的女声轻轻笑道,李无忧抬眼望去,却见程素衣从旁边一个山峰落了下来,而走在她身前的是一位比她年纪稍大两岁但看来比她还要淡雅如仙的女子。从这女子的气质,李无忧已经猜出她是谁了,果然文载道激动道:“阿菊……你也来了。” 淡如菊笑道:“你们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来?” “我不……不是那个意思……只……只不过……”平时教训起李无忧一板一眼的文载道竟然结巴起来,这直让旁边的李无忧唏嘘不已,心想难怪你追了两百多年都没搞定这女人,原来是有这个致命缺点,失败,失败中的失败。 “见过淡前辈!”秦清儿和诸葛小嫣忙朝淡如菊行了一礼。 “两位客气了!”淡如菊拱拱手,和程素衣一起径直走到了二女身旁。 却听诸葛小嫣叹了口气,道:“李兄,我算到你终于还是会走上魔道,是以让清儿从东海带来了诛仙结界。不瞒你说,燕狂人和他手下的牛鬼蛇神早两个时辰已然在山上,而随着这个结界的慢慢收紧,山上的所有生物都会灰飞烟灭。燕狂人纵有破穹刀,也是无法破开结界,只能慢慢等死,就不劳李兄亲自上山一趟了。” 李无忧冷冷道:“阿碧也在上面是吧?” 诸葛小嫣道:“自然是在上面。不过,除开淡前辈和程姑娘外,我身后这些,都是龙族的精英,每一人都是蓬莱仙岛修炼了至少千年的高手,虽然你有倚天剑在手,但他们任何一人都足以将你困住。我劝你还是莫要做无用功逆天而行。” “哈哈!何谓逆天而行?”李无忧身边一人陡然怒极反笑,大踏步走出来,指着诸葛小嫣道,“你这小丫头哪里来的?简直他妈的不知所谓胡言乱语!你凭什么说无忧上山救人就是逆天而行?” “前辈是?”诸葛小嫣皱皱眉,她不明白江湖中竟然还有不知道她诸葛小嫣的人,而这个人一身的气势竟压得修成弹指红颜的她几乎气都喘不过来,而没有来由的,这人竟然看上去颇有几分眼熟。 “你别管我是谁?只管回答我的话。” 诸葛小嫣被他气势压得一窒,道:“晚辈是根据我玄宗门青虚祖师留下的卦理推算而出,李兄身具神魔双生相,此次乃是他一生最重要的转折点,若是当真上了山,那便永堕魔道,天下再无宁日,而如果他不上山,就会是拯救苍生的大圣人,实是万民之福。” “青虚子传下的?狗屁,哈哈,哈哈哈!他本身都是狗屁不如,传下来的卦理岂非更是狗屁不通,你竟然拿着当宝?”那人放声大笑。 诸葛小嫣顿时大怒,她生平之中,最敬佩的人就是青虚子,最是听不得旁人说半句祖师坏话,听到眼前这人竟然大骂青虚子,当即冷哼道:“如此阁下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玉指一屈,骤然弹出一道红光,正中那人胸口。 “什么!”下一刻诸葛小嫣只惊得目瞪口呆,踉跄退了两步。她纵横天下,从来没有失手的弹指红颜落到那人身上,后者非但没有如她所料的变成一堆千年之后的白骨,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淡如菊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嫣,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你眼前这位就是李无忧授业大哥,你玄宗门的开山祖师青虚子吗?” “授业大哥……祖……师!”诸葛小嫣望着青虚子,这才想起这人果然和玄宗门内的祖师塑像很有几分相似,立时委顿在地。 第294章 秦清儿一时也是愣住,她所有的信念中有一半是来自诸葛小嫣的卦理支持,如今连创造卦理的人都说卦理本身是狗屁,而他本人更是传授李无忧武术的人,这……如何扯得清那许多纠葛? 却听淡如菊道:“清儿不必如此。不管李无忧是不是魔相,倚天剑却是当今世上唯一可以和破穹刀、蚩尤刀等物抗衡的神器,无论如何不能让它落入燕狂人之手。” 秦清儿点点头,过去将诸葛小嫣扶了起来,道:“李兄,各位前辈,今日之事,事关天下,恕清儿得罪了!”说时,纤手一挥,身后龙族高手闪电一般,带起无数幻影朝李无忧众人冲了过来。 “五弟,你和你天外前辈先走!这里我们替你挡着!”红袖朝李无忧疾呼一声,拔出了她昔年的成名兵刃钗头凤,与碧波仙子、青虚子等人一起朝众龙族高手扑去。 “小子,我们走吧!”天外散人对李无忧说了一声,当即便要飞身朝山上掠去。 “过了我这关再说吧!”人影一闪间,淡如菊已经到了二人跟前。 “哈哈!菊美人,你有咱们两兄弟伺候呢!”话声落时,糊糊真人和笨笨上人自天空落了下来,站在了三人中间。 李无忧松了口气,道:“你们两个怎么才来?咦!你们抢了哪家的母猪,怎么被人狂殴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唉,别提了!路上堵车!给人撞的!”满脸是伤痕的糊糊真人答道,“你也知道了,最近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些仙位高手,老在天空飞来飞去的,飞行技术又不好,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你身上来,你也知道我们出家人都慈悲为怀,不忍运气护体怕伤了他们,所以只好被他们撞得鼻青脸肿的了……” “……” 眼见糊糊和笨笨缠住了淡如菊,天外散人催李无忧快点上山,后者嘻嬉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等我做点事情再上去不迟。”说时也不看师父紫胀的脸,自乾坤袋里摸出一把菩提叶子来。 “你要做什么?”天外散人不解。 “嘿嘿!我要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仙人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仙外有神,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和我们神界为敌!”李无忧冷冷笑时,陡然将那把菩提叶子铺天盖地一般撒了出去。正在争斗中的众人见到那些如箭般射来的叶子第一感觉就是来了暗器,有慌忙闪躲的,也有立时提刀剑去挡的,一时忙了个不亦乐乎,但却哪里晓得那些叶子根本就没有朝着人去的,而是迅疾在空中地上占据了无数个位置,而整个叶子所笼罩的地方都迅疾变得漆黑一片,每一片叶子却都变成了一颗颗星星,场中的人不是觉得自己身体有如被亿万斤的巨山压住,动弹不得,就是不由自主地如流星一般动了起来,无论自己如何运气,都是再也停不下来。 天外散人只看得又惊又佩,道:“这似乎是一种阵法?” “嘿嘿!不错,这就是昔年创世神亲创的星罗天机阵法,奶奶的,他们是仙,老子可是神,这下子有够他们受的了。”李无忧阴阴地笑了起来。 “可……问题是好像你那四位师父还有我妻子都还在阵中吧?”天外散人觉得自己不得不好心提醒这忘乎所以的小子一下。 第一百零一章七大封印 “知道。”李无忧点点头,“不过如果不将他们也困在其中,此阵的动力就不够,恩,简单点说,这个阵法本身的威力大小是在于被困人本身的力量大小,被困的人越多,力量越大,那阵法本身的力量也就越大。” “算了吧你小子!阵法最大威力来自天地之间。我看你是想报这些年被四奇修理的大仇,此时顺便假公济私,我那可怜的老婆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而已。”天外散人满脸怒容,毫不留情地揭露事实真相。 “嘿!师父你这人就是这么爱说实话,不过……我喜欢。”李无忧干笑着,忽然看见老家伙愤怒的双眼中竟然闪着一丝狡黠的光,随即也是恍然大悟,“老子看你对我修理你老婆非但没有一点不满,甚至还是非常感激老子对不?” “嘿!话是你说的,我可没承认。” “了解,大家都是男人嘛!” 两个恶棍对视一笑。 下一刻,李无忧和天外散人齐飞而起,直如流星一般朝山顶投去,但倒得山顶之时,天外散人却忽然消失不见,李无忧眼见要撞到诛仙结界,陡然神气贯注倚天剑,抡剑劈下,只听得“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似乎整个天柱山方圆八百里都为之一颤,而倚天之锋,无人可与争,只见得天柱山周围蓝光闪得一闪,随即消失不见。 山顶早聚了密密麻麻的人,眼见得李无忧这惊天动地的一剑,先是惊呼,随即却如方得自由的笼中鸟般欢呼雀跃起来,当即便有不少人飞上飞下,一时只见群魔乱舞,场面刹是壮观。 当即便有一人高呼道:“李无忧,你可真够意思!不早不晚,刚刚午时三刻,你若再晚来片刻,你的美人可就成了我手下众兄弟胯下之物了,哈哈!” 李无忧冷眉瞧去,说话那人正是站在天柱最高绝顶处的燕狂人,寒山碧正被一根奇怪的绳索绑缚在他身侧,而围绕着燕狂人的除了江湖上有来历的魔头之外,另外几人则更是名声赫赫:任冷、柳青青、文九渊、任独行,当然,最让李无忧心头一颤的却是他命中的克星陈羽竟然丢下后院起火的家,不远万里地前来捧场。 在燕狂人这拨人的下面不远处,江湖其余三大宗门的掌门太虚子、龙吟啸和燕飘飘也带着门下精锐弟子,浩浩荡荡的几百人,正对燕狂人虎视眈眈,见到李无忧来了,立时转移视线,纷纷将他锁定。 李无忧眼见这些人身上竟然杀气腾腾,刹时明白过来。正道中人并非都是蠢材,这些人显然也都搞清楚了燕狂人的身份,定然是来阻挠自己送剑的。他呆了一呆,随即又想到,山下那些人倒也心狠,知道有同道在山上,竟然也下得了手布下诛仙结界,到时候燕狂人可能会挂掉,而这些正道众人怕也会死得一个不留,若是这些人知道真相,不知会作何感想。 千万人中,沉思的李无忧忽然望向了寒山碧,正与后者望过来的目光撞到一起,刹那间只将后者心中的欢喜和埋怨看了个淋漓尽致。 “李无忧,快将倚天剑呈上来!”燕狂人大笑着,有恃无恐地望着天下英雄。 “李无忧,你不要被妖女所迷,赶快带着剑下山去!”正道中人纷纷高喝。 “滚,臭牛鼻子,死秃驴,荡妇们,李无忧要献剑救老婆,乃是大仁大义,关你们什么鸟事,都快快下山去吧!”“就是,就是!”魔道中人高声呼喊。 两帮人吵成一片,只差没立即拔剑相向。 下一刻,李无忧再不看寒山碧一眼,手持倚天剑,一步一步朝燕狂人走去。 “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正道人群中,忽有两个白眉白须的僧人高宣一声佛号,同时大步跨了出来。 “云海、云浅,两位师侄,你们是存心搅我好事么?”燕狂人勃然大怒。 “燕施主,阁下既已入魔道,又如何还是我佛门中人?”云海和尚气度雍容,言辞之间并不见锋芒,却端地有一种说不出的大佛法力,让人只敢仰视。 燕狂人哼了哼,心念一转,不再理会二人,反是对李无忧道:“李无忧,不要管他们,快将倚天剑给我呈上来。” “两位请让开。”李无忧眉毛一挑,挺剑上前。 “大义当前,舍身饲鹰了吧!”云海、云浅二人轻轻叹息一声,齐出一掌,朝李无忧拍来,这两掌平平无奇,非但没有随掌透出灿烂金光,甚至连一丝掌风也未带起。但山顶的绝顶高手们却都是同时吸了口凉气,心中将李无忧易地而处,暗想这两掌若是拍向自己,叫我如何能够躲闪? 这两掌非是招数精妙,而是一掌递出,便有一种一往无回的气势。禅林寺最精妙的武功都是需以大慈悲精神才能发出其威力所在,便如最普通的罗汉拳,只要出拳的僧人心中抱定与敌偕亡的宗旨,出拳时就有舍身为苍生的觉悟,那这一拳的威力便足以惊天动地。事实上,佛法修为到了云海二人的境界,再使出这样的两掌,实可是让天地变色。 所以,燕狂人看到两人使出这两招大慈悲掌时,只气得惊叫一声,不甘地悲呼了一声。 “乓!”“乓!”两声脆响,这两掌毫无意外地打在了李无忧的左右胸上,同一时间,中掌的人悲呼一声“两位大师走好”,五彩剑光一闪,倚天剑已不分先后地自两人腰间扫过。 下一刻,四段尸身倒地,李无忧支剑在地,口中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什么!?”所有的人惊呼不绝。只不过一个回合,威震天下的禅林寺两大神僧就被李无忧分尸四截,而他自己只不过吐了一口血而已。 一时间,山顶风云失色,人人屏住呼吸,脸上均是不可置信之色。 李无忧支着剑,站了起来,正道人群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他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恨声道:“今日之事,神挡杀神,佛挡诛佛!”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人群纷纷闪开,不敢直视。 “哈哈!对,就是这样!这才不愧是能打败我燕狂人的李无忧!”绝顶之上,燕狂人放声大笑,却谁也不知他是再嘲笑李无忧,还是嘲笑整个天下。 “站住!”忽有一人站了出来,挡住了去路。 “龙吟啸!”李无忧眯缝着眼,内里寒光四射,仿佛一只受伤的野狼,凶狠而孤独。 第295章 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方才那两掌却是打断了他胸前天神之骨的三根肋骨,刺进了心脏,痛楚由内而外,他虽然坚韧地承受,但每一步都是痛透全身,这一张口说话,更是牵动内气,痛不欲生,如非他饱经患难,此刻早已不支倒地。 龙吟啸当了掌门之后,成熟了许多,却也有担待了许多,他望着李无忧道:“李兄,你已受了严重内伤,还是下山去吧!两位祖师之仇,龙吟啸若是不死,改日定会登门拜访!” 李无忧听清楚了他的话,这人竟然是要替自己的杀师仇人挡住燕狂人和山上群魔!他又惊又佩地望着眼前这个男子汉,忽然流出了一滴热泪,沉声道:“我不想杀你,你走开。”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龙吟啸长叹一声,拔出了背上长刀。 “如此,成全你!”李无忧一声巨吼,众人只看见一道彩虹样的光闪过,龙吟啸已然倒下,临死之时,那人握刀的五指依旧骨节紧凸。 “这人是魔鬼!”有人高声惊呼,人群如鸟兽散。便是太虚子和燕飘飘也是骇然失色,随着人流退了开去。 没有人再敢挡他的路,他却走得步步维艰。 血在身前身后,一路逶迤。 百步之外,寒山碧静静地望着他,拼命想忍住鼻子里冒出的酸意,却陡然发现眼前早已泪光婆娑。 “魔王,李无忧武功深不可测,请让属下帮你接下倚天剑吧!”绝顶之上,任冷忽然对燕狂人说道。 “如此小事,怎能劳动任左使,属下去就可以了!”柳青青慌忙相争。 “倚天剑啊!”燕狂人轻轻地感叹,摆了摆手,“这样吧,你们一起去,谁先拿到,朕就算他大功一件。” “谢魔王!”两个人大喜,同时飞身而出。 身后,陈羽对燕狂人轻轻笑道:“魔王真是好心计。” “怎么说?”燕狂人装傻。 “此时但凡有胆色的人都已看出李无忧是强弩之末,此刻上前,十有八九可以夺得倚天剑,只不过么,困兽犹斗,其锐破天,这两人只想将倚天剑据为己有,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已经成了魔王您的马前卒。” “收益总是和风险成正比的嘛!”燕狂人大笑,而他笑声落下的时候,任冷和柳青青已经横尸当场。李无忧甚至只用了一剑,就划开了两个人的胸膛。 这一次,望着几乎难以站稳的李无忧,没有人再敢上前。 倚天见出,无与争锋。 李无忧终于走到了燕狂人三丈之外。燕狂人道:“好了,就这里了!将手离开倚天剑!” 李无忧嘶哑着嗓子,道:“你先将人放了!” “将剑给我,我就放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李无忧冷笑。 燕狂人笑了起来:“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还会怕你?” “你如果不怕我,就先将人放了。” “嘿嘿!”燕狂人笑得很奸诈的样子,“当然,我上次被你打怕了,还是相信绝对安全最好。你别无选择,只可以赌一次我的信用。” 李无忧默然。 “无忧,他是骗你的!你不要听他的。”太虚子叫了起来。 “哪里来的苍蝇这么聒噪?陈羽,帮我将它赶下山去。”燕狂人皱眉道。 “是!”陈羽闪身,落到了太虚子身边,两个人交上了手,太虚子很快落了下风,燕飘飘无奈上前帮忙。 燕狂人看着“任独行!我数到三,如果李无忧还不交出倚天剑,你就尽管将寒山碧给我杀了!” “是!”任独行拔出了长剑,架在了寒山碧的脖子上。 由始至终,寒山碧都没有说一句废话,她只是静静地望着李无忧。 “一。” “不用数了!”李无忧轻轻吸了口气,将倚天剑捧在了双手中。燕狂人大喜,伸手虚虚一抓,倚天剑缓缓飞到了他手中。另一只手,他拿出了破穹刀。一时间,刀剑相辉,光芒万丈,只刺得山顶众人双眼迷离,几乎都闭上了眼睛。争斗中的陈羽和太虚子等人纷纷停下了手。 “哈哈哈哈,我终于得到了倚天破穹!”燕狂人放声大笑,只震得群山乱颤,风云变色。 “放了阿碧!”笑声里,响起李无忧低沉但坚定的声音。 燕狂人停下笑声,望着任独行,持剑的手轻轻抬起,而随着他的手起来,李无忧的心也随之悬起,他只希望燕狂人摆摆手,说放了她,但那手里的剑却轻轻地在空中向下一划:“任独行!杀了寒山碧!” “不!”李无忧无助地伸出了双手,大声地吼叫,同一时间,剑光在寒山碧的身上闪了一闪。但他举起的双手终于停在了空中,没有落下。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一道剑光闪落下的方位却是紧缚着寒山碧的绳子,而同一时间,任独行身法一转,已经带得寒山碧脱出了燕狂人三丈,落到了他的身前。 “任独行,你竟然帮你的杀师仇人!你竟然背叛我!”手持着倚天破穹两大神器的燕狂人觉得不可置信。 任独行淡淡一笑,说了一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燕狂人,江湖中人虽然称我们为魔道,那只不过是说我们行事的手段狠辣,武术和你们魔族有渊源,而我终究是大荒子民,你却是古兰魔族。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之前是没有看穿古长天的身份才会投入血衣魔教,即便是我师父,在临时之前怕想到的还是得到倚天剑之后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反叛你。至于李无忧,杀师之仇,我早晚会找他报,但却不是今日。今日的我和他,都只是一个普通的荒人,而你……却是魔族的奸细。” 这一番话并不慷慨激昂,但掷地有声。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响起,众人回头看去,陈羽笑嘻嘻地走了上来,笑道:“任兄,江湖中人曾经对咱们俩这魔道传人送了个名号,叫‘邪羽魔剑’,老实说,我一直对你很有些看不起,直到今日,我才知道自己能和你齐名实在是侥幸得很。没说的,你是条好汉子。” 二人两手互握,相视一笑。 所有围绕在燕狂人身边的江湖知名的魔头们,互相看了看,都惭愧地低下了头,下一刻,都义无反顾地飞离了燕狂人。 “所有正道弟子听好了,今日之事,乃是我大荒和古兰魔族之事,所有各人恩怨暂且摆在一旁,以击杀燕狂人为第一要务!”太虚子大声道。 “誓杀燕狂人,卫我大荒!”李无忧举起的手刚刚就没有落下,因为他已经被寒山碧给抱得死死的,此时倒好,直接就握拳大叫起来。 “誓杀燕狂人,卫我大荒!”绝顶之上,除开燕狂人,所有人跟着大叫起来。 然后,正道的大侠们和魔道的牛鬼蛇神们击掌相庆,为成功结成同盟而幸福地拥抱流泪——他妈的,一把破穹刀已经够恐怖了,再加上倚天剑,不结盟老子还有得活吗? “好,好,好!这样他妈的才有意思!”忽听燕狂人放声大笑起来,“如此一来,老子杀光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内疚之感了。不过么,在你们死之前,朕让你们看一样东西。哈哈哈哈!” “不要让他刀剑合一!”一人高声呼道。但却已经迟了。 倚天剑和破穹刀,自上古时候就血气相仇的两个死对头,已经被燕狂人合到了一起。黑色的刀光和五彩的剑气合到了一处,绽放出一种几乎无人见过的光芒。 “是神光!”李无忧惊叫了起来。没错,这正是神气之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宣着佛号,古圆和尚从天而降,落到了李无忧的身旁。 燕狂人似乎认识古圆,老朋友一样笑了起来:“你来迟了,神使!” “是,我来迟了!”古圆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刻,燕狂人将那合而为一的倚天破穹猛地插进了地下的土地,刹时地动山摇,整个天柱峰都颤抖了起来。 “山要崩了!大家快离开这里!”古圆大声疾呼。 各种光华顿时如流星一般四处射出。李无忧也强撑着一口气和寒山碧飞离了山顶,同时他运起一口神气,解开了山下的星罗天机阵,脱阵而出的红袖等人也顿时感应到了周围的巨变,慌忙也是四处飞开。 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高达九千丈,方圆八百里的天柱山,便在倚天破穹插进峰顶的下一刻轰然倒塌下去。同一时间,一道水桶粗的耀眼的神光光柱从地底直冲霄汉。 “砰!”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天柱砸到了地面上。尘土飞扬而起,鸟兽这才懂得逃跑,一时间,天地说不出的热闹。 所有的高手都是越飞越高,躲避这这场巨大的灾难。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地终于归于沉静,那道神光却依旧耀目。众人凝目看去,在天柱断裂的地方,是一块上面刻满了古怪符号的巨大玉石,神光正是从那块玉石上射出来的。 “阻止他!”见到燕狂人大笑着将倚天破穹朝那块玉石劈去,古圆高声叫着,飞身朝燕狂人扑去。 但这个刚刚觉醒的和尚,这个孤独的和尚,他并没有响应者,大道崩溃前,只剩下他孤零零地义无反顾地冲向自己的宿命——不,还有一个人。李无忧放开了寒山碧的手,冲了过去。 只不过,这个时候才想起要阻止燕狂人已经太晚了,倚天破穹之威,天地间根本无人可挡——所以李无忧飞身去阻止的去是古圆。在倚天破穹的神光几乎要扫中古圆的僧袍的时候,李无忧一把将他拉了回来,神光沿着原来的轨迹,射中了九千丈下那块玉石。 第296章 无声无息。 众目睽睽之下,玉石自中间平平整整地分开,随即七道黑光冲天而起。 “七魔兽啊!”古圆悲呼一声,却无能为力。 第七封印打开,当年创世神亲自封印的七大魔兽重现人间,冰火紫龙,雪衣孔雀,沙兽赤蟒……即便在前六封印出来后已经死掉的也重新复活,七道黑光冲天飞起,落到燕狂人身边。 “哈哈哈,七魔兽终于重现人间,各位,你们的日子到头了。”群兽包围里,燕狂人放声大笑。 诸葛小嫣轻轻叹息一声,摆脱青虚子,飞到李无忧身边,道:“李无忧,这下你满意了?” 李无忧淡淡一笑:“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吗?”意念一动,四大圣兽,连天界的火凤也在瞬间被他召唤了出来。他转头对寒山碧道:“阿碧你看,以一只圣兽对付两头魔兽计算,我们还是大占优势的!老家伙搞这么多把戏原来就是为了召唤七魔兽,真他妈无聊啊!好了,好了,没戏看了,大家有事没事的回家抱老婆睡觉了!”回头却见众人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禁怒道:“妈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没事还留在这做什么?还不快滚!” 这一次,正邪两道自认功力差的人终于如梦初醒,纷纷御风飞走,场中留下的,最少都是任独行那一级别的高手。 “想走?哪那么容易?老子还等着你们喂魔兽呢!”燕狂人一阵狂笑,左手中忽然多了一个酒壶,念道:“醉里乾坤短,浮生日月长。日月壶,将那些人给我收进来。” 他话音才一落,正自飞走的诸人立时觉得全身被一股巨力吸引,身不由己地倒飞回来。 “等你很久了!”李无忧也是一阵大笑,忽然将身上的乾坤袋解了下来,朗声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收!” 燕狂人正自一呆,手中的日月壶已经脱手飞出,直直地落进乾坤袋里。那些被吸回的人,如梦大赦,逃命一般刹时飞得无影无踪。 “呀!乾坤袋竟然有这个功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青虚子大喜,上前一把抢过乾坤袋把玩起来,其余三奇也是好奇之极,上前细细把玩。 却不知上次进入天界的时候,李无忧曾经在赤炎的巢穴里见过有关上古九器的记载,上面除开倚天剑、破穹刀和蚩尤刀的记载有些模糊之外,其余六器的力量属性等等都无一不全,当时他即发现乾坤袋除了装东西之外其实另有妙用,而且是日月壶的克星,只是他一直没有参透,直到今天看见燕狂人使用日月壶,这才恍然大悟,于是如法炮制,果然将日月壶收入乾坤袋中。 日月壶本是燕狂人克制四兽的法宝,此时眼见李无忧竟然将其收归自己,当即是惊了一惊,不过随即却放声笑了起来:“好你个李无忧,原来你还留了一手!不过,今日咱们倒是试试看,究竟是你那四圣兽厉害还是我的七魔兽厉害!” “我靠!这还用比吗?很明显你那几个家伙是因为质量差所以才生产那么多想以数量取胜,哪像我们四圣兽,那都是精华里的精华,虽然数量少,但一个顶俩,两个胜十,我劝你还是早点投降吧,免得浪费大家的表情。”李无忧对于吹嘘和讽刺这两种可以从气势上先压倒敌人的法宝的使用一向是不遗余力。 “对,对!说得好啊!李无忧,我们支持你!”众人一片大笑跟着起哄。 “那也要比过才知道。”燕狂人轻轻哼了一声,十指顿时一阵乱颤,七大魔兽结成一个奇怪的阵形朝李无忧众人射来。 “李无忧,你先顶着,我从精神上支持你……”声音却渐渐远了,有人已经吓得屁滚尿流,遁出了十丈之外。 “靠!还高手呢!”李无忧不屑地哼了一声,轻轻甩了个响指,四圣兽以一个正方形的阵形朝魔兽迎了上去。 “七魔兽,给我宰了对面那些畜生!”燕狂人双手张开,面目狰狞,配上一袭长袍,像极了古兰深山野林里专门骗人钱财的巫师。 只不过,他手下那七只魔兽却并不是骗人的家伙,立时结成了一条直线阵形,虎视着朝李无忧诸人冲来,而隔了老远,后者众人便已经感受到了魔兽身上那霸道无匹的强横力量,都是惊了一惊。一只魔兽,也许还可以应付,但如此多的魔兽聚集到一起,便是碧波仙子和龙族的仙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全身而退。 “四相之阵!”李无忧手一挥,四大圣兽立时将平行的站位变做了空间四点的任意分布,但这看似毫无作用的改变却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首当其冲的七魔兽之首的天鹤才一突入四点的空间,顿时仿佛撞到了一层无形的墙,速度为之一滞,而后面的减速不及,险些将它撞翻,阵形顿时一乱,随即便陷入了四圣兽的阵形包围之中。 “攻击!”李无忧下令。一时间冰风雪雨,烈火金阳,电闪雷鸣,总之人所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攻击手段都被群兽完美地演绎了出来。 只不过,四相阵却发挥了它应有的威力,数量占优的七魔兽阵形溃败,顿时陷入了人多被人欺的窘境。 燕狂人大惊失色,他只是隐约知道第七封印打开会有七魔兽复活,却哪里知道自古以来四圣兽单一只的力量固然比一只魔兽的强,但就整体而言,四圣兽其实和七魔兽是实力相当,而所有的魔兽和圣兽团体作战其实都有相应的阵法辅助,胜败的关键就在于阵法的使用上,李无忧在赤炎那里找到了阵法的秘诀,而他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哪里会有不吃大亏的道理。 大荒诸人眼见事不关己,而李无忧却获得了暂时的优势,都是纷纷又跑了回来,大声呐喊叫好。 不过片刻功夫,七魔兽便被四圣兽打得伤痕累累,惨不忍睹。下一刻,青龙尾巴一甩,正好扫中了天鹤的翅膀,后者惨叫一声,落荒而逃。其余魔兽眼见老大都闪了,都是从善如流,纷纷仿效。四圣兽得意大叫,各自选中一只可怜的魔兽追了过去。 于是整个世界清净了。 “哈哈哈!有意思。”燕狂人忽然又大笑起来。 “老家伙你是被打击得疯了?所以笑得那么嚣张?”李无忧试探着问。 “我笑你们这帮蠢材,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不逃走,现在么,可是来不及了!”燕狂人说时重新举起了已经合而为一的倚天破穹。 众人这才想起真正厉害的并不是七魔兽,而是这把非刀非剑但又亦刀亦剑的神器,合上古两大至强神器为一的神器。此时再想逃,却已经迟了。 “李无忧,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燕狂人说这句话时,倚天破穹挟带着十余丈长的神光当头劈下。 “阿碧闪开!”李无忧一掌将寒山碧推开,拔出无忧剑,横架上去。 “无忧快闪!”四奇大叫着,纷纷使出生平之力上前营救。 却已经迟了,但听得“铿!”地一声钝响,神光已经劈中无忧剑。 只是,下一刻,大惊失色的却是燕狂人,这一挟带了两大神器威力的一劈,竟然没有劈断无忧剑奇$^书*~网!&*$收*集.整@理,而刚刚还伤势颇重的李无忧被这一劈反似精神了许多,倒是他自己竟被无忧剑上的反震之力给震得倒退一步,当即他面如土色,颤声道:“你……你手中那是什么神器?” “原来最厉害的神器竟是在李兄手里,难怪你方才有恃无恐地将倚天剑交给燕狂人。”陈羽恍然大悟。 诸葛小嫣也叹了口气,道:“是小嫣失算了。李无忧从来不肯吃亏,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将神剑送人?原来是早有打算。倒是可惜了禅林高僧和龙师兄……” “阿弥陀佛,有劳诸葛姑娘挂怀,贫僧罪过罪过!”忽有一个声音响起,诸葛小嫣身边忽然现出三个人影来,赫然正是刚刚死掉的云海、云浅和龙吟啸。 “大师,你们没有死?”众人大奇,接着却是一片欢腾。 “嘿,他们没有死有人鼓掌,我们没死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开心呢?”又一个声音落下时候,任冷和柳青青的身影显现出来。 “师父……你……太好了……”任独行喜极而泣,竟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任冷看了他一眼,叹道:“独行,枉师父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识还不及你,真是惭愧啊!” “师父,你别这么说,独行的一切都是你教的。只不过倚天剑,乃是人人欲得的重宝,你被他迷了心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任独行忙安慰。任冷和柳青青互望一眼,都是满脸惭色。 “无忧,你怎么做到的?”寒山碧好奇之余,也是激动不已。她自己杀人如麻,对几人的死并不挂怀,只是怕李无忧多结冤仇,如今见众人复活,自然是说不出的欢喜。 这是所有人都想问的,便是燕狂人也忘记了刚才李无忧那神奇一架,露出询问神色。 却听云浅叹道:“阿弥陀佛,如非亲身经历,贫僧也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神功,方才我明明被砍成了两段,但除了不能动弹外,全无痛苦,而且神智依然清晰,两段身体的感觉依然存在,到方才天柱倒塌之时,两部分身体却再次合而为一复活过来,真是奇怪,奇怪!” 众人都是啧啧称奇,眼光全集中到了李无忧身上。 “兀那秃驴,怎在此乱放臭屁?”李无忧尚未说话,忽有一人大声骂道,“肉身是空,神智是空,感觉也是空,一切皆空,你又在这里说什么死去活来?” “啊!”云海和云浅循声望去,说话那人竟是传已往生多年的师叔菩叶,立时如遭雷击,下一刻,却都是合眼微笑,身上射出湛然神光。 第297章 再睁开眼时,合十道:“多谢师叔点化!” “阿弥陀佛!”菩叶也是合十微笑。 一时间众人都沐浴在佛法之中,全身说不出的爽快。 “李无忧,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再不说,某家劈了你。”燕狂人却对这些佛法之类并不感冒,他郁闷的是自己竟然眼睁睁地被别人耍了,同时也对李无忧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李无忧叹了口气,道:“没看到大家现在正沉浸在大慈悲佛法的感召之下吗?动不动就要砍人,你们古兰魔人就是他妈的没修养,枉你还在禅林寺潜伏那么多年。哎呀,好了好了,老子说了!免得他妈的你老拿你那死鱼眼睛瞪我。” 众人听到李无忧终于要揭穿谜底,都露出凝重神色。 却见李无忧正色说道:“事实呢,是这样的……那个,谁给我一口水喝,说了这么多话,又吐了那么多血,嗓子都哑了……” “快说!”众人怒不可遏,忍无可忍地丢出了行走江湖必备的两大法宝:烂西红柿和臭鸡蛋。 “好,我说!我说!”众怒难犯,李无忧决定坦白从宽,“事实上,解释很简单。我是神嘛,自然是会各种各样的神功了。其中有一种我最近学会的分尸封魂神功,简而言之,这种神功的威力,就是可以将一个人任意地大卸八块,但只要在出招的同时将他的魂魄封在其中一段身体里,以后就可以将其复活。至于魂魄这种东西,复杂得很,你们不理解,我也不理解,给面子的就别问了。” 众人闻言,都是叹为观止。却不知天界也并没有什么分尸封魂神功,只不过上次赤炎替李无忧脱胎换骨的时候,曾经用九阳火帮他融化掉全身的骨骼,而他的肉体并没有任何的损伤,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九阳火有保护身体的奇效,刚才在动手之时就暗自将九阳火融入了倚天剑气之中,因为他出剑极快,中剑人的血脉和筋骨都尚未来得及作出被破坏反应的一瞬间已经被他的九阳火像冰一样给封住,之后他念咒将其复原同时抽取九阳火,两截身体便重新结合,众人便只如做了一场梦,好像由始至终没有被利剑击中身体一样。 “老子不是说这个!这几个废物的死活关某家屁事!”燕狂人愤怒不已,“老子是问为何你手中那把破铜烂铁竟然可以挡住我倚天破穹合璧之力,难道天下当真有第十神器?” 李无忧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道:“老小子,你知道不知道九为极数,便是神造东西,也断断不敢造第十件,天下怎么会有第十神器?” “那……难道你给我的倚天剑是假的,你手中那把才是?但……这怎么可能?”燕狂人更加迷惑。 “靠!你以为老子不想给你假的?但你老家伙眼睛贼亮贼亮的,难道会看不出来?再说了,倚天剑若是假的,你凭什么劈开天柱山,解开第七封印?”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诸葛小嫣忙问道。除开燕狂人,估计她是最关心这件事的了。 李无忧正色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纵笑今古,天地鬼神尽虚妄故可恃唯我;横眉乾坤,圣贤哲达皆粪土而君子自强’?” 这一句话,听上去似曾相识,也让人热血沸腾,却几乎没有人听过,众人都是缓缓摇了摇头。唯有寒山碧道:“这话不是天刀的总纲吗?” 李无忧迅快地亲了她一口,笑道:“还是我老婆聪明!哈哈!其实呢,老阉,你有没有听过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要明白天地鬼神尽虚妄,所有的神啊鬼啊,包括这个天地都他妈是假的,那么,所有的神器也都是假的,无一可恃!人,唯一可以倚靠的还是自己。所以古人才说君子自强。当然这话肯定他妈的是过头了,不过道理总是对的。比起神器来,还是自己可靠些。虽然我手中的不是神器,但因为用的人本身有神的境界,那么,它也就是神器了。老阉人,你明白了吗?” 第一百零二章问天下谁是英雄 “你……你是说,你已经达到了神的境界?所以才可以凭一把凡铁,和神相对抗?”燕狂人这才恍然大悟。 李无忧拽拽道:“事实如此,我也不想否认。其实我二哥,还有云海、云浅两人也刚刚都达到了神境,不信你劈他们下试试?看他们挡不挡得住你!” “嘿,燕大侠不要当真,这孩子就是喜欢开玩笑!”菩叶等人大恐,见燕狂人真有要动刀的意思,慌忙躲到了李无忧身后。开玩笑,贫僧刚刚才晋入神级,可不想就这么挂掉。 “嘿!你看他们不愿意,我也没办法是不?”李无忧一摊手,“好了,该讲的都讲过了,老阉,放马过来吧。早点解决你,大家好早些回去吃饭,老子肚子早咕咕叫了。” “好!这他妈的才有意思!”燕狂人不愧有狂人之称,眼见李无忧竟然拥有如此强横的实力,反而激发了狂性,斗志满满,“某家今天倒要看看所谓的神位高手究竟能否敌得过神器!”话音才一落,人影一闪,已攻到了李无忧身前。 李无忧推开寒山碧,横剑架住,而两人交手所产生的巨大的余波更是将李无忧身后除开菩叶三人外的众人不由自主地又推出去十丈之遥,且去势不止。 两人这次一交上手,直可说是天地变色。两人身法本已极快,再加上李无忧是神气贯剑,而燕狂人则是融合了两大神器的威力,更加非同反响,这一斗上,漫天都是二人的身影,而罡风更是震得乱云飞渡,日月无光。 斗了几十回合,李无忧却渐渐不支,身法开始凝滞。原来他神气本只是初成,并不能如元气那样从外界吸取,之前又耗力挪移红袖等人,此刻更是非要全力贯注到无忧剑上才能挡住倚天破穹之威,消耗更比往常快了十倍,此时终于接近油尽灯枯。 燕狂人见此大笑:“哈哈,原来神位高手也不过尔尔!”忽然手上用力,倚天破穹神光更盛,陡然朝李无忧肋下刺去。这一击快如电闪,李无忧神气不足,元气却是一直充盈,见此慌忙施开大虚空挪移躲闪,但不想燕狂人这次竟在倚天破穹之上运上了吸劲,使得他身法顿时慢了百倍不止,刀剑正从肋下直刺而过。 “无忧!”众人大惊,菩叶三人更是慌忙扑上相救。 “去你妈的!”李无忧只疼得龇牙咧嘴,运起残存功力,无忧剑带起一蓬神光正正地砍在倚天破穹的剑刃(刀背)上,只听得嗤地一声,倚天破穹已然划破李无忧肋骨,朝下再无可挡,划出了他体外。同一时间,两人左掌各出一掌相较,功力相若,顿时被各自弹开五丈。青虚子等人慌忙上前抱住李无忧,帮他止血,运功疗伤。只是那被神器所伤之处,血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只急得众人团团转。 李无忧轻轻推开众人,就在空中盘膝坐下,一线神光顿时从丹田射出,走遍全身,伤口处的血终于慢慢止息。他刚刚定下心神,便见对面的燕狂人左手持刀,右手持剑,大笑道:“好,好好!李无忧,你果然了不起,竟然拼着受我一剑,也将我倚天破穹合璧给震裂了。只不过,小子,你难道不明白我可以将他们再合拢吗?” “是吗?”李无忧嘿嘿笑了起来。 燕狂人忽然觉得不妥,却已经迟了,只见白光一闪,他右手的倚天剑忽然不受他控制的一个倒转,硬生生削下了他的手腕,正是剧痛攻心,剑势却不止,横着一拉,剑光再次将他左腕也给削了下来。 下一刻,破穹刀和倚天剑同时自他断掉的手里掉了出来,众人只见得白影一闪,天外散人已经自倚天剑里跳了出来,并一把抓住了倚天剑。 众人都是大惊,谁也没有料到神器倚天剑里竟然也能藏住人。唯有四奇却是恍然大悟,原来李无忧之所以最后会去找天外散人,并非是因为怕自己四人力量不够,而是想到了这招剑里藏人。他一早就打算好了,他虽然将倚天剑交到了燕狂人手里,其实与在他自己手里并无区别,并且还可以随时要燕狂人的命,只不过先前他也想看看燕狂人究竟搞什么鬼,才一直没有让天外散人动手,而任独行要不是忽然背叛,怕也早已死在倚天剑下。至于后来李无忧不得不和燕狂人相搏,想是因为刀剑合在一起之后,强如天外散人怕也被其合力所压制,不能出手帮忙,最后李无忧才不得不忍着失去性命的危险让燕狂人刺中,以打断刀剑的联合吧。 天外散人拿到了倚天剑,同时伸左手去拿破穹刀,但巨变骤生,那本是下坠的破穹刀却陡然一折,以电光之速朝他射来,后者大惊,慌忙一横倚天剑堪堪架住,而刀剑一触之后,破穹刀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射出五丈之外,落到一个人的手里。 那人却是个谁也没有见过的黑衣少年。破穹刀到了他手里,迅疾化作一道细细的黑线,射入手心,再也不见。 众人目瞪口呆,李无忧和天外散人却是同时吸了口凉气:这少年分明已经和破穹刀融为一体了。 “皇上!”剧痛中的燕狂人忽然惊叫了起来。 皇上?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这少年究竟是何方来路,竟连燕狂人也要叫他皇上?莫非血衣魔教本身竟是隶属于另外一个规模更大的魔教? “没用的东西!”黑衣少年叹了口气,忽然斩出一掌。 “不!”燕狂人惊叫一声,却怎么也躲不过那一掌所带出的黑光,顿时尸首异处,朝地上落去。 黑衣少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笑道:“在下古兰古风,见过各位大荒的英雄好汉。” 第298章 “你就是古风?”李无忧、淡如菊和程素衣都失声叫了起来。这个名字别人不知道,他们几个却是早已如雷贯耳。古兰的新帝就是叫古风。 “呀!看来各位竟然还听说过我,呵呵,可真是叫人不好意思。”古风笑了起来,“没错,小弟就是古兰的新任帝君,今天是来给各位打打招呼,顺便将上次丢失在这里的一点东西带走。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丢失?未见得吧!”这个时候李无忧已经暂时压制住了伤势,在寒山碧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朗声道,“我一直就奇怪,破穹刀出世之后,我明明看见它是朝南方飞去,之后再无任何波动,怎么也不该忽然到了古长天的手里。原来是阁下亲自从古兰送过来交给他的。” “呵!早听说我的邻居李无忧陛下英明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古风笑了笑,随即露出怅然神色,“只是可惜今日来得匆忙,未曾备有水酒,真是憾事。不过,想李兄也是豪爽之人,断不会怪责于我。这样吧,来日沙场相逢,小弟在与李兄把酒言欢。今日就此别过,望李兄好好珍惜身体,到时切莫让我失望才好。” 李无忧淡淡道:“希望到时候阁下也不要让我失望。” 语罢,二人相视一笑,两位绝代之强者,就这么,注定了一生的纠缠。 这个时候,忽听一阵兽鸣鸟叫之声传来,七只带伤的魔兽先后飞到了古风身边,而四圣兽则排好阵形赶了过来。古风淡淡一笑,双手交叉,做了个奇怪的手势,那些魔兽都是低低点了一下头,忙按其指点排好,四圣兽才一赶到,立时发现这个新阵势竟然让众魔兽互相为援,而通过阵势的威力,每个魔兽的实力竟仿佛有了提升,一时再不敢轻举妄动。 “回来吧!”李无忧招招手,四圣兽有秩序地退到了他身边。 “小弟告辞,李兄保重!”古风拱手作别。 “好走不送,后会有期!”李无忧也拱拱手。 “哈哈!好,后会有期!”古风也明显听懂了李无忧话里的挑战意味,大笑一阵,带着七魔兽乘风远去。 “无忧,为何不乘此机会将这人杀了?”寒山碧不解,却同时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今日此地高手云集,正是诛杀此人的最好时机,同时也为大荒解除了一巨大隐患。 李无忧望着古风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如果我没有看错,他应当是自上古以来,蚩尤之后,三千年里第一个真正迈入魔道的高手!” 众人顿失血色。 古风既走,燕狂人也已死去,本是水火不容的正邪两道眼见外敌入侵就在顷刻,也是失去了舍命相搏的兴致,自然曲众人散,大家拱拱手,纷纷道声请了,各自消散。而今日之后,血衣魔教也终于作鸟兽散,再也不复存在,而身为魔教主要骨干的任冷和柳青青两人经此一战,终于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此厌倦了江湖生涯,双双横渡东海,去世外桃源隐居,淡泊名利之后两人竟然慢慢对彼此重新有了感觉,十年之后竟成了一对神仙眷侣。 临别之时,陈羽似乎不胜惋惜地对李无忧道:“李兄,本以为你我兄弟很快会在沙场相见,万料不到你和我一样后院起火,真是让人扼腕。” 李无忧正色道:“陈兄,你也别太难过。一年之后,我必然将九龙旗插上贵国大都城头,而古兰那边绝对过了不云天山一步,你信是不信?” 陈羽认真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如此甚好。那我到时候就在大都最好的酒楼风仪楼煮酒相待。”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陈羽大笑着转身离去,只是当一年之后,他刚刚以惨烈的代价攻破大都平息内战,却万万没有料到李无忧已扫平萧国和西琦两国,三十万大军强渡南角天关,如神兵从天而降,将他困在孤城之中,不得不在风仪楼上煮酒投降,从此归附楚国,被李无忧封为羽王。之后他带领李无忧引自东海的飞龙部队战无不胜,为李无忧平息河东两国立下赫赫战功,并在之后的十年人魔大战中成为人族不可或缺的一名超级猛将。 陈羽既走,古圆亦起身告辞。李无忧笑道:“大师,我一直不清楚,你们文殊洞究竟是什么门派,立场总是诡异得很?”古圆笑道:“其实你早该猜出来了,我文殊一派其实是创世神一脉,一直以维护他留下来的‘和平’宗旨为己任。上次在封狼山初见你的时候,贫僧见你暗里杀气太重,本不想救你,只不过一来是陈王子的要求,二则,贫僧想试试,也许施主的菩萨心肠能够让一切逆转也未可知。如今看来,贫僧倒是赌对了,希望施主以后能以天下苍生为重。” 李无忧笑道:“老子一向是以美女为重的。苍生为重?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最好先多拿几个美女来贿赂我,那就一切好说……” “无忧!”红袖急忙呵斥。 “嘿,我随便说说!”李无忧吓了一跳。 “呵呵!贫僧记下了!”古圆笑笑,转身去了。 紧接着,秦清儿上前喃喃道:“李兄,之前的事……” “算了!”李无忧大度地摆摆手,“人谁不犯错误?更何况你还是个美女,有特权地嘛!前事一笔勾销吧!” “耶!就知道你最可爱了!”秦清儿大喜,狠狠地亲了李无忧一口,只将她身后的龙族仙人看得目瞪口呆。但她却全然不顾,指着青龙道:“那么青龙是不是也可以还给我了?” 李无忧被这丫头这一吻正搞得哭笑不得,闻言忙道:“可以,可以!你只要问问它,它要是愿不愿意跟你走,我就放了它。” 秦清儿忙上前亲热地摸着青龙的头,道:“青龙!青龙,跟我回家吧?” 不想青龙竟然开口道:“不回了,不回了!跟着你一点意思都没有,东海那些低等级龙全他妈都是公的,只能采用元子分裂繁殖。和李无忧在一起,还有火凤姐姐、白虎妹妹陪我呢!” “噗!”正摸出一瓶佛玉汁猛灌的李无忧顿时喷了对面的菩叶和尚一脸,忙道歉不迭,最后道:“原来你这老家伙已经会说话了。小白怎么竟然是个女的?” 一阵光华乱闪,四圣兽竟然纷纷现出人形。阿俊和金乌造型未变,只是看上去更加灵气逼人,而小白果然竟是个身着白衣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倒是青龙则是一个老头模样,皱纹满脸。 却见小白不满地瞪了李无忧一眼,道:“主人,人家都和你睡过那么多次了!竟然还不知道我是女生,你这主人可算是够失败的了!” 这话很是暧昧,直接影响到了一旁寒山碧的心情,李无忧顿时觉得遭遇到了生命中最冷的寒冬,忙赔不是:“是,是,是,都是主人我的错。改天我请你吃黄金大餐,这总行了吧?” “不行!就知道吃,太没追求了。”小白撇撇嘴。 “那大姐你想怎么样嘛?”李无忧觉得自己很受伤也很失败。 “恩,我要……我要……哈哈,我想到了。主人,我要像小兰姐姐一样,领一支军队!” “不是吧!”李无忧大惊失色。 “呀!太好了!李大哥,我也要领一支军队,你不会厚此薄彼吧?”阿俊跟着叫了起来。 金乌和青龙对视一眼,望着李无忧嘿嘿地笑。围观众人见四兽如此有趣,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笑声里,未来李无忧对抗古兰魔族的主力无忧军的四圣军团就这么当仁不让地成立了,而四圣(修炼成人后,兽字理所当然地被去掉了)也在未来的岁月里,和陈羽的飞龙军团一起,成为多次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 眼见秦清儿神情失望,李无忧笑道:“没关系了!青龙我不能还给你,不过有一个人……如果我把他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 “梦书?”秦清儿顿时眼前一亮。但话一出口,她立知坏了,果然龙族仙人中便有一个年纪最轻的少女皱眉道:“清儿,你是本代龙女,担负着天下兴衰使命,怎可跟凡人有儿女私情?” 李无忧立时看不过去了:“你哪位啊?” 秦清儿忙道:“这是青萍长老,也是我师父。” “原来你就是青萍!呜呜,我想得你好苦啊!”糊糊真人忙窜了过来,放声大哭。 “阁下是?”青萍满脸疑惑。 “落风吹去青萍老,浮生年年谁知愁?青萍,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浮生啊!”糊糊真人泪流满面。 “你……你……”青萍哽咽难语,紧紧抱住糊糊真人,放声大哭。 “他们这是?”李无忧大惑不解,忙问秦清儿。 秦清儿嘿嘿一笑,道:“我师父是素衣姐姐之前的那一代的龙女,当年也来过大荒的……难怪糊糊这老家伙第一次见面看到我手上的手链就猜出我是龙女,还问我师父是谁,原来……我看她以后还怎么教训我!” 李无忧恍然,也会意地笑了起来,随即却想到一事,转头缓缓飞到红袖身边,嘻嬉笑道:“四姐,原来你们龙族也和我们凡人一样有情的,你看是不是给大哥一次机会?” “什么什么机会?小鬼你瞎说什么?”红袖难得的脸红起来。 “嘿!你还装什么装嘛?先前我吸取你记忆的时候,已经不小心看到了大哥年轻时候的影子,那么玉树临风,那么温柔多情!哈哈!”李无忧大笑。 “真的?”青虚子大喜,“阿袖你……瞒得我好苦!” “臭小子!你居然还真的偷看,气死我了!”红袖佯怒,举手就打,李无忧哈哈大笑,身形一闪已经躲了开去,笑道:“我虽然是个小人,但绝对是言而有信的,我刚不过诈你一诈,你看,你自己现形了吧?” 第299章 红袖气结,却无暇追赶,因为这个时候青虚子已经缠了上来,而菩叶和文载道更是促狭之极,上来左一句右一句的非要问个明白。 众人闹成一团,一时说不出的热闹。 末了,糊糊真人过来,搔搔头皮,不无苦恼地对李无忧道:“无忧,青萍说她们龙族的女子不能嫁来大荒,这可怎么是好?” “你个笨蛋!她不能嫁过来,你不能自己到他们那边去娶她?” “可是,那边只有一片大海,很闷的说!” 李无忧嘿嘿一笑:“这个好办……如此如此这般。”糊糊真人闻言大喜,而可怜的龙族众人完全没有觉察到,已经有人要开今后数千年里一直不能禁绝的拐带龙女风俗,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看来很有些稀里糊涂的某人。 商议已定,当下糊糊真人和龙族仙人众人一起返回东海,而李无忧则向青萍保证说以后天下大事都已将由他和天界一手遮天,请龙族和仙界的人就不要插手了,青萍刚才已经见识过李无忧星罗天机阵和倚天剑的威力,当即点头说自己会向族人说明。另一方面,因为从此大荒不再需要龙女插手,秦清儿的使命也终于结束,之后他终于和闻讯赶回楚国的夜梦书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后来夜梦书凭借他出众的才华和一口伶牙俐齿,多次在神魔之战中绽放光芒,甚至还有一次,李无忧的性命都是被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从古风手里夺了过来,后世的史书称他为“口里乾坤”。 龙族的人走后,天外散人和碧波仙子也一并向李无忧告辞。李无忧忙道:“师父师母,徒儿一直十分挂念你们两位老人家,这一别却不知何年才能相见。反正哪里修炼都是一样,不如你们去天界隐居吧,我想到了那里,你们应该可以更快地领悟到神境。” 天外散人迟疑道:“这个不太好吧?毕竟我们还没修炼到神境,就飞升天界。” 李无忧大笑:“如今你徒弟就是天界唯一的大神,又有什么好不好的了?再说那里现在的大活人加起来也不过三个,还都是你认识的。” “谁?哦,我知道了,是那三个小丫头。原来你将她们藏到那里去了,难怪刚来的时候一转眼就不见了……好吧!我们去那里,你看怎样,碧波?” 碧波仙子温柔道:“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两人双手互握,相视一笑。 李无忧大喜,随即对红袖四人道:“大哥、二哥、三哥、四姐,这个你们都看到了,我师父都捧场了,没有你们不去的吧?” 四人对望一眼,什么废话没有,都答应了下来。 禅林的云海和云浅得悟大道,又听菩叶说起天界如何,都是坚持不再回禅林寺而要和菩叶一起去天界,只剩下龙吟啸一人孤身返回方丈山。 眼见龙吟啸寂寞的背影渐行渐远,寒山碧很有些感慨:“无忧,其实说起来,当今天下,真的要有一个人算是英雄的话,龙吟啸倒真的算一个。” 李无忧想起这人的种种作为和胸襟,点了点头,随即却摇了摇头,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不畏强暴,敢于直面恐惧,缺然是个英雄。只是这个小人当道的乱世,当真还需要英雄吗?” 众人互相望望,都是轻轻点了点头,唯有寒山碧道:“无忧,这话就不对了。在我心中,你也是个大大的英雄呢!” “我?”李无忧失笑,“我才懒得当什么英雄。有人早将我定义成小人了,我要改行当英雄,岂不是要让大家失望?再说自古英雄皆惨死,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和你们生几个大胖小子呢!” 寒山碧嗔怒着假意要打,四奇诸人都是放声笑了起来。 正自说笑,忽见下方一道翠绿光华射出,直透上九千丈天空,依旧夺目异常。众人皆是高手,俱看得清楚,那道光华正是从方才裂开的封印玉石间透出,不禁好奇异常,纷纷展开身法飞了下去。 落下去时,才发现那团东西竟然是一块寻常书册大小的琥珀。李无忧见众人都没有要取的意思,也不客气,一把抓了起来,但见那琥珀透明如玉,通体翠绿,唯有正中央有一块模糊物体,难以辨认。 李无忧穿示众人,细细研究,都是无解。天外散人道:“想是创世神留给你这新任大神的礼物,你先收起来吧,以后慢慢研究就是。” 众人深以为然,李无忧当即收了。 休息一阵,李无忧元气恢复后,打开天界入口,一行人飞了进去。李无忧当即带着众人游览了一遍七大传送星,天外散人等人一见之下都是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各自择了一星,留了下来,李无忧在每人的记忆里都打入一份《天神诀》入门篇,任他们修炼,之后找到慕容幽兰等人,和寒山碧一起出了天界,回到皇宫。 一年之后。大楚皇宫。 这天,李无忧正和周公探讨泡妞学问,忽觉身畔气机牵动,顿时一跃而起,将本打算偷袭他的慕容幽兰抱入怀里,狠狠亲了几下。后者大是不服,问道:“为何以前每次都能你扭到你耳朵,最近半年却怎么也不成了?” 李无忧笑道:“你莫非不知道最近半年我的功力突飞猛进,已达到大神位了吗?” 慕容幽兰一把推开他,撇撇嘴,黯然道:“我看是因为你不再疼小兰了。我知道,以前你都是故意让我扭到的,现在不疼我了,所以不让我扭了,对是不对?”说时大声哭了起来。 李无忧见这丫头说哭就哭的本事是越来越大,却无可奈何,只得道:“好了,好了,老公让你扭一下还不成吗?” “你说的!不可反悔哦?”小丫头果然止住了哭声,隔着指缝怯怯地问。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哈哈!太好了!”慕容幽兰大喜,飞身扑了过来,但不想李无忧身体一旋,人已经落到了她身后,再次将拦腰她抱住。 “呜呜!你耍赖!”慕容幽兰再次哭了起来,但这次却是怎么也挤不出眼泪了。 “哈哈!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小人,不是大丈夫。你还信我?不是自己找郁闷吗?”李无忧哈哈大笑,再次亲了小丫头两下。 “小兰,怎样?姐姐说过你斗不过他的吧?”一袭红绸长裙的寒山碧笑着,和也是一样红衣的朱盼盼与若蝶走了进来。 “算了!看来偶们以后要天天被这家伙欺负了,偶的命怎么那么苦哦!”慕容幽兰带着哭腔,自跑出去换新衣了,只将李无忧晾在那里哭笑不得。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宾客都齐集新落成的正大光明殿里。自当日大殿破损之后,直到今日才重新修建而成。 主持人红袖高声宣布新郎新娘入殿,李无忧和盖着红纱的四女走进殿来。殿里高朋满座,每一人都是名动一方的大人物,但与河西众人不是喜气洋洋就是垂头丧气不同,河东两国的代表人物则是满脸堆笑,但眼中却隐有忧色,因为这一年来李无忧在一面抵抗魔族入侵的情形下,一面强势统一大荒,刚刚灭了河西最后一个国家陈国,兵锋直指河东两国。此时人人皆知李无忧是大荒四奇的结拜兄弟,无忧军和李无忧本人又所向披靡,河西纳入他版图不过早晚间事。 红袖刚刚要叫新郎新娘交拜天地,忽听殿外太监大声道:“古圆禅师到,贺礼……贺礼……美女四个!” “哗!”满座哗然。李无忧更是哭笑不得,上次在天柱山的时候自己不过说说,没想到这和尚还真是实心眼,真的带了四个美女来当贺礼。 当下柳随风代替李无忧迎了出来,看到那四名美女时,却是作声不得,竟然呆在当场。李无忧在里面等得不耐,大声笑道:“随风,你不是被那四个美人缠住了脚,走不动了吧?要不行,朕就将她们都赐给你了。” “李无忧,你敢!”有人娇笑着走了进来。 李无忧定眼一看,只吓得一哆嗦,进来的不是别人,却是诸葛小嫣。在她身后,跟着程素衣和陆可人,而最后一人,竟然是叶秋儿。 时光的流水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成一朵冰花,褪色,慢慢凋谢。李无忧望着叶秋儿跨进门,仿佛自这里离开时候模样。 “呵,不欢迎我来?还是不希望你的新娘里有我?”叶秋儿轻轻地笑。 “呵呵!欢迎,都欢迎!”李无忧笑,迎了上去。 当夜,洞房花烛。 李无忧站在院子里,望着八个房间里的灯火,举棋难定。 “原来女人多了,也他妈是一件烦事。”李无忧感慨不已。刚刚闹完新房的唐鬼见此嘿嘿笑道:“老大,小弟有个法子可以让你没那么辛苦。” “哦?快快说来。”李无忧顿时对这厮刮目相看。 “你挑一个,其他的小弟我辛苦一点一一帮你摆平……”话音未落,说话的人已经被李无忧扔进天界的某个星球的食人部落里去了。 “到底该先进哪一个呢?”李无忧犹豫不觉。 “你哪一个都别想进。”忽然一个女声响起,刹那之间,李无忧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动弹,全身再也找不出一丝力气,无论是神气、元气还是力气,都在刹那间被抽了个干净……要命的东西竟然是当初在第七封印里得到的琥珀。 “你他妈谁?快放了我。”李无忧在心中大叫。 “难道你没听说过我?我叫风起!”那个声音在他心中笑道。 “是你!创世神的相好!”李无忧大惊失色,终于想起关于封印之秘里确实有一条说第七封印揭开之后,确实有创世神的相好会现身。当时太过大意,万万没有料到那个琥珀里封印的竟然就是风起,而且是比所有人加起来都厉害的女人。 第300章 但她再厉害……也终究是个女人。李无忧心中道:“你想怎样?” “是这样的……今日离你一统天下已经不远,能否说出当今天下第一的英雄人物,机会三次,若能与我心中所想一致,就将你功力还你,而我也将永远消失,如若你三次还说不中,你自己将永远消失。” 李无忧知道这女人被封印了三千多年,一定被寂寞煎熬得很变态,断不能以常理推断,默然良久,终于心中说道:“天下人人说我李无忧是小人,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经历了多少,我失去了多少,得到了多少。如果不是我李无忧,大荒今日已经处于魔族铁蹄蹂躏之下。从这个意义上说,天下第一的英雄,李无忧当之无愧。” “切!你那么多奇遇,那么多艳遇,常人要是有你的遇合,早做出了更多英雄事迹,那想你过得那么窝囊,三天两头被人揍,被女人欺负,究竟谁是你父母都搞不清楚。你要算英雄,那这个天下就没有英雄了。还有两次机会。” 李无忧暗暗骂了一声,心念一动,忽道:“还有一个人,你要说他不是天下第一英雄,那就耍赖了。《异界至尊》作者易刀,这个男人,顶着千万人的责骂,熬过寒暑,硬是把肉麻当有趣,无聊当搞笑,死拉硬扯,将这本书写满了百多万字,难道还不是天下第一英雄?” “哼,你自己不都说了,这男人无聊得紧,算什么英雄,最后一次机会!” “老乞婆,你他妈耍赖!” “老娘就是耍赖,你又能怎样?” “老子……不能怎样。” “别磨蹭了,最后一次机会。” 李无忧思虑良久,心中一动,笑道:“我最后说这人,却是正在看本书的人,试问如此无聊,东拉西扯,瞎掰乱搞,中间还夹杂那么多晦涩阴暗,并且从头到尾不夹杂带色颜料,如此垃圾的一本书,他居然一读到底,这份勇气,如何不让人佩,如何让人不服,你说他是不是天下第一英雄?” (全书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