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是个“鬼”》 序幕 1 深夜,狂风暴雨。 一只轻薄的快船在海上航行,大风大浪中,小船时而激在浪尖上,时而被抛入浪谷。大雨浪涛之下,甲板上满是海水和雨水。一个身穿蓑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船员,提着一盏马灯扶着甲板上的栏杆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茫茫的黑夜之中,只有马灯上那一点幽幽的灯火,好像鬼火一样。马灯在风中前后乱颤,“支支嘎嘎”地极为刺耳。 水手嘟囔了一声,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把眼睛使劲睁开始骂娘:“他娘的,活人还没管过来呢,照顾死人。”他左右摇晃着来到一个舱门前,极为费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颤巍巍地插在门锁上,还没等扭开,空中打了一道极为闪亮的闪电,随即“轰隆隆”连续的巨响,这小子给吓得差点没尿裤子。 他使劲一扭门锁,“嘎巴”一声,门打开了。一进屋子里,外面的风雨立时被挡住,他浑身都湿透了,滴滴答答地顺着蓑衣往下淌水。这水手转过身把门关上,手里的马灯提到眼前。船舱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十口棺材,都是红皮厚底,在如此昏暗的船舱内,显得格外瘆人。 水手举着马灯来到船舱东北角,那里放着一个龛位,上面供奉着一个怒目圆睁、虬髯红袍的钟馗。水手把马灯放在龛位旁,在闪闪的火光下,那钟馗像半暗半明,眼睛里仿佛精光流转,要活过来一样。 别看水手刚才骂骂咧咧,可在当他准备点燃香烛的时候,表情却非常得凝重。香头一下点燃了,红光一闪,随即白烟渺渺。水手把点燃的香烛插在烛台上毕恭毕敬地三鞠躬,然后口里念着:“道由心生,心借香传,香焚玉炉,真灵下降,径通九天。钟馗老爷保命,妖孽退位。”念完这套磕,这小子心里也安生了,脸上又恢复了轻松之色。 他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根已经发潮的烟,勉强点上火,开始抽起来,他环顾这些棺材,嘴里开始不干净:“老子就是没能耐,挣你们这些死人钱。每次出海,都跟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样,各位死鬼老大,千万别给我惹事,到了地方就有人安排你们。” 烟抽得差不多了,他把烟头抵在鞋上蹭了蹭,甩甩身上的水站了起来。刚站定,就听见不远处有动静。这小子一下愣住了,屏气凝神呆立了片刻,脸上的水滴顺着面颊下流,也不知是雨水还是吓出来的白毛汗。 呆了一会,根本没什么动静,他长舒一口气:“他娘的,自己吓自己。”刚想到这,就听见“嘎巴”一声,好像是有人碰到棺材的声音,这小子顿时吓得寒毛倒竖。 这艘船名为“灵船”,专门护送客死他乡的死人棺椁回乡下葬。在这种船上混饭吃的,都是胆子比天还大的滚刀肉、土地雷这样的汉子。这名水手吃这碗饭也有几个年头了,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不少,就是没碰见过现在这样诈尸的情况,他老以为诈尸是扯淡,现在一看是真找上门来了。 这小子提着马灯侧耳听了听,果然在黑暗中的某处响着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像是指甲在划着棺材盖子,这个难听劲就甭提了。这小子确实胆量过人,非但没走,而是提着马灯一步一步朝着发出声音的角落走去。 他穿过一口又一口棺材,来到最角落的一口棺材旁,侧耳一听,果然有声音从里面发出,好像是很痛苦的呻吟声,还有人打嗝的声音,指甲互碰的声音。这小子汗当时就下来了,他细细打量这口棺材,上等红木制成,一看就是有钱人。 他慢慢凑到棺材旁,把耳朵缓缓贴了上去,眯着眼去听,里面寂静无声。突然“哗啦”一声响,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沉重的喘息声,他哎哟一声滩在地上,灯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地往外跑。来到门前,用力一推,门不知什么时候给反锁上了,这小子吓得都面瘫了,嘴能撇到耳朵后边。用尽全力去扳扳手,“咔”一声,总算给扭开了,外面的大风卷着雨水就吹了进来,吹得他睁开不眼。他把住门把住,就感觉后边好像有人跳过来一样。自己勉强站住身子,使劲往外跑,来到门外,他反手就把门给锁上。 这时候,一股大浪劈头盖脸卷了过来,给他淋了个透心凉。他把住栏杆,两条腿都不听使唤了,自己拖着返回坐舱。 座舱里,船老板李富贵正带着几个水手聚在一起玩骰子,地上被固定的筐里装着许多酒瓶子。李富贵五十多岁,满脸胡子,正大口喝着酒,眼珠子都红了。这时,门被推开了,那水手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屋子里一个人哈哈笑着:“钱老三,看你个熊样,你他娘的见鬼了?” 李富贵一听这话,眼珠子瞪圆了。吃死人饭的最讨厌别人说什么鬼、什么神,犯忌讳。他重重地放下酒瓶,怒斥道:“放屁。”那人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张口结舌低下头。 钱老三一下滩坐在椅子上:“我……我真……遇见鬼了。” 序幕(2) 李富贵听完钱老三的叙述,皱紧了眉头,喊上几个人一起去看看。李富贵这个人行走江湖多年,对于鬼神之论虽不信但也毕恭毕敬。他提着马灯走在最前边来到装棺材的船舱旁,心里也是跳得厉害,但脸上不能表现出来,依然镇定自若。他用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的避邪用的九天玄女像,深吸了一口气。这像还是不久前,一位高人送给他的,保一辈子不沾邪气。 李富贵让钱老三打开舱门,这小子都吓傻了,捅了好几次,都没找准钥匙眼。李富贵从他手里拿过钥匙,闷哼一声:“真是个废物。”说着,他把钥匙插进孔里,伴随着轻轻的“咔咔”响声,门打开了。他抬起马灯往里面照照,自己的老脸在灯下闪耀。 舱内寂静无声,和外面风雨交加相比就像两个世界。李富贵看着钱老三怒斥:“你小子再疯言疯语的,我把你扔下海里喂鱼。”钱老三哭丧着脸:“刚才我明明听见的,真是出鬼了,就是那……那口棺材。”他用手一指角落里的棺材。 李富贵提着马灯走了过去,口气非常严厉:“要是没事,我活扒了你的皮。” 走到棺材旁,他把马灯放在棺材盖上,看见地上还有一个破碎的马灯在角落滚着,就知道是钱老三跑的时候扔下的,哼,这小子胆子这么小,该考虑让他回家种田了,明显不是干这行当的材料。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从棺材里传来一种异样的声音,似哭似笑,好像有人在不停地喘息呻吟,李富贵的血液瞬间像凝固了一样,其他人明显也听见了,个个面无人色。船老板身经百战,处理这样的问题也是颇有经验,他迅速定下神来,看了看棺材头处,上面用朱笔黑纸写着一个大大的“南”字,嗯,这口棺材里面的死鬼姓南。 李富贵赶忙问,有谁知道这姓南的人是谁?一个水手提醒:“你忘了?咱们船上的棺材都是往云水乡送的,个个都有主来认领,唯独这姓南的没主,好像在那没什么亲人。”他这才想起来,多日前,曾有一个带着面纱的老头找过自己,委托送一口棺材到云水乡。到了地之后,要雇人在云水乡境内的云水山某处下葬。详细地点,时间都在纸条上写着。这老头有钱,提了一包大洋,“哗哗”响,就给船老板拍在桌子上。“另外,我还有东西给你,希望你能保存好。”说着,那老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佛像。佛像小巧玲珑,周身红色,雕刻成极为美丽的女孩,神态安详,笑得极纯净。“这是九天玄女像,能保你平安。不要弄丢了。” 船老板李富贵当时就隐隐约约觉得这事里有问题,护送棺椁回乡下葬不是什么大问题,用不着那么多的钱,还外带一个佛像。他是财迷心窍,当时就答应了。老头义正词严:“听说老板你在码头上名声最好,我的活请你务必上心。”李富贵嘿嘿笑着:“你就放心吧。谁不知道我船老大的名号,我这个人吐口吐沫就是个钉。”老头点点头:“那就好,如果你没按我的要求去做,你恐怕会……”下边的话他语焉不详,似乎是诅咒之类。老头说完之后,眉角紧凑,手捂胸口,好像受了重伤,很痛苦的样子。 李富贵想起往事,看了看这口棺材,擦了擦汗,打定了主意:“这口棺材谁也不要去碰。再过两天,咱们就到云水乡了。到时候一埋就完事。” 序幕(3) 自古以来,老百姓都对从事和死人打交道的行业中人抱有敬畏之心,灵船上的水手如此,义庄的守灵人也是如此。灵船一靠岸边,许多百姓早已聚集在码头看热闹,一些死者家属挤在最前面,脖子伸得老长看着海面。远远的一艘黑色轻船开了过来,船上挂着一面八卦的旗子。大家开始交头接耳:“来了,来了。” 在当地义庄工作的张三和木老六表情极为庄重严肃,一群棒小伙子卷起袖管,等着他俩吩咐。船一靠岸,木板一搭,小伙子们纷纷上了船轻车熟路地直奔放置棺材的船舱,船老板把舱门打开,大家鱼贯而入。 木老六先在钟馗像前点上一根香烛,口里念着:“云推雾卷鬼真到,平安无事下了船。各位大爷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小的先敬你们一杯酒。”说着拿起一碗酒洒在地上。他回头看了看香烛,大手一挥:“请神下船。” 那些小伙子们就等这句话呢,照手心吐了两口,驾轻就熟地把木杖和麻绳套在棺材上,两个人抬一口,“嘿哟嘿哟”地从船上抬了下来。死者家属们都围拢过来,各找各的,棺材头前都贴着死者姓氏,所以很快每口棺材都有了主。 棺材在下葬之前是要交到义庄暂行保存的,这还有个俗语叫“死者暂休”。李富贵看所有棺材都卸下了船,他暗暗地长舒一口气,把木老六叫到一边:“老六,有个事不得不跟你说一下。” 木老六从怀里掏出两根土烟,递给船老板一支,自己留一支,把火柴在鞋底一划,点着了,对着烟“吧嗒吧嗒”抽起来:“老哥哥,什么事你说。”李富贵把烟别在自己耳朵上,递给木老六一张发黄的纸条:“这些死者里,有一个姓南的,委托人交代把这口棺材在云水山半山腰下葬,这是具体的下葬时间和地点,你可千万别给耽误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包大洋来塞到木老六的怀里。 木老六这小子真不是东西,看见钱就像看见亲爹一样,他眼珠一转,这委托人够有钱的了,那这棺材的主人也一定很有钱,估计这里面藏着什么价值连城的陪葬物。他就动了坏心思,李富贵看出他面色有异,就提醒他:“老六,你可千万记住了,什么棺材都能动,就是那口不能动。” 木老六小母狗眼一翻:“怎么?” 李富贵压低声音:“小心诈尸啊!” 木老六当时心里一乐,我他娘的在义庄干了那么多年,从来没碰过诈尸,纯粹扯淡。想到这,他故意表情很恐惧:“原来这样,谢谢老哥哥提醒。”船老板又叮嘱了两句,带着水手拿着死者家属的赏银,开船走了。 木老六和张三让那些小伙子把所有棺材都抬到义庄,按照下葬的时间顺序,一一沉放好。等把人都打发走了,木老六开始围着那南姓的棺材转。张三知道他又不打好主意,就说:“老六,死人钱你也敢这么赚,给自己积点阴德吧,”木老六嘿嘿一笑,不再多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放在义庄里的棺材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那南姓的棺材了。其实在纸条上写明的下葬时间早就过了,木老六就是停而不葬。这小子天天盯着这口上等楠木的棺材看,眼珠子都快掉里了,每天睡觉都不安生,整日琢磨怎么开棺。 这天晚上,天黑得早,木老六买来几瓶烧酒和一只烤鸡、几碟花生,跟张三在义庄里悠闲自在地喝上了。木老六边啃烧鸡腿边搓脚丫子:“老张,我的三哥,这棺材在这停放了他娘的有一个月了,根本就没主,我估计里面的尸首都臭了。” 张三压根不知道船老板委托木老六的事,只是点头:“天越来越热,尸体是放不住了。”木老六敬了他一杯酒:“三哥,要不……咱俩开棺得了,尸首一扔,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咱哥俩也能分分。” 张三也是一凡人,不是没动过这心思,但这小子还是挺信鬼神的,犹豫一下:“别……别……还是……不碰为好。” 木老六挫了下牙花子:“三哥,嫂子马上就要生产了,以后有了孩子,就你这仨瓜俩枣的,怎么养活她们娘俩?”说着,他拍了拍张三的手:“三哥,该给自己留条后路。这个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张三仰脖喝了一大口烧酒,眼珠子红了:“好,干。” 木老六嘿嘿笑着:“这就对了。”他站起身来,从后堂取过两把铁锨:“三哥,来吧。” 序幕(4) 两个人一人一把铁锨,插在棺材盖和棺材的缝隙之间,开始缴力。这棺材明显钉上了棺材钉,还挺结实。两个汉子不一会浑身大汗,木老六索性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继续用力。这个时候,突然义庄里的蜡烛“噗”一下熄灭了,四周顿时陷入黑暗之中。两个人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木老六怕这突然的变故打击了张三的积极性,赶忙说:“三哥,我把蜡烛点上。”说着,他掏出火柴,照鞋底就是一划,一下两下,慢慢有了火光。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绵软的猫叫声,“喵——”,一双发着绿色荧光的猫眼在黑暗的角落里闪耀。 雷电和黑猫据说都能引起尸变,导致诈尸,这两样也是吃死人饭的大忌。现在遇见黑猫,必定不祥。就算木老六胆子再大,再不信鬼神,现在心里也有点犯毛了。突然耳轮中就听见“嘎巴”一声,张三手底下一使劲居然把棺材盖给撬了起来,随即手上一用力,棺材盖完全给翻到地上,他显然还没注意到那只黑猫的存在。 木老六一看,那只黑猫从角落里慢慢走了出来,一双放着绿光的猫眼直直地瞅着两个人,随即动若脱兔,一纵身跃上了棺材边。张三这个时候也看见黑猫了,汗都下来了,木老六反应快:“三哥,别让它碰尸体。” 张三随即抬起铁锨照着那只猫拍了下去,黑猫身上的毛立时站立,喵的一声跳进棺材,那铁锨正拍在棺材板上,砸塌了一块。猫一入棺材,立时激起了一股白烟,呛得这俩小子眼都睁不开。张三咳嗽一声:“老六,快出去,这是石灰。” 两个人跑到屋外,站在院子里直咳嗽。木老六吐了口吐沫说:“三哥,怎么出石灰了?”张三脸色很难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人在养尸。石灰防腐,这是中国传统的养尸方法。”木老六喉头“格格”直响,就感觉后脖子发凉。 这时,一大团白色的怪物从屋子里跳了出来,两人仔细一看是那只黑猫,只是身上沾满了石灰。这黑猫头上还戴着一顶瓜皮帽,不伦不类,但在这样诡异的夜晚出现,就有点太吓人了。 木老六吓了一跳,这帽子是给死人戴的,一定是这猫把那姓南的死鬼帽子给戴出来了。他大吼一声,拎起铁锨就砸下去:“叫你这个畜生乱搞。”啪的一声,那黑猫躲闪不及,被铁锨砸得骨断筋折,血马上就喷射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这时,里屋茫茫的白烟中跳出一个人,此人全身粉白,看不清面目,脑后甩着绿色长发,咳咳怪叫,十根手指乱颤,一蹦一跳就过来了。木老六当场吓得尿裤子,整个人瘫在地上走不动。张三一看不好,拉住他像拖死狗一样往门外拽。那人蹦蹦跳跳来到木老六跟前,从上至下,俯了下去,直直地看着他。 木老六一看,这人没有眼球,双眼灰白,一丝生气都没有,明显死人一个。他就感觉呼吸困难,“哎哟”一声,双眼一翻死了过去。 张三也吓得不轻,但没木老六那么夸张人事不省,他手一紧把铁锨握在手里,紧紧盯着那人看着。此时,那人直直地俯着身子再也不动了。张三一脚踹上去,那人就躺在地上再也不动。 张三擦了擦脸上的汗,用手轻轻拍着木老六的脸:“老六,老六。”没有任何反应,在一摸鼻子,呼吸全无,这下张三傻了眼,呆呆地坐在地上。他喃喃自语:“这……这就是报应啊。” 经乡医诊断,木老六惊吓过度已经死亡,至于他被吓死的原因只有张三一个人知道,但他从来没跟外人提起过。那天晚上他把那个死人重新敛入棺材,把所有痕迹都消除掉了。好在这木老六老哥一个,自己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他死了也只是给当地造成了一个谈资而已。 义庄冷冷清清,现在只有张三一个人晚上守夜。大堂上不再是只有南姓那一口棺材,而又多了木老六的一口。此时,张三坐在灯下,直直地看着手里一张已经发黄的纸条,纸条是从木老六的衣服里翻出来的,上面写着:南子仲,五月十五,云水山腰半里离地二丈二,竖葬。 第一章 遗书(1) 民国,京城。 城南有一处不甚起眼的小酒楼,别看酒楼门牌小,但来往吃喝的客人倒是络绎不绝。尤其是到了正午时候的饭口,那人多得都排队。几个店小二楼上楼下地跑,衣服上下全是油,脸上挂着汗,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可谁都不敢偷懒,每个人手里都掐着至少三四桌的菜谱,这边慢一点,那边客人准就开骂。食客大多是社会底层的劳动力,都是些江湖卖艺跑码头抗大包的粗壮汉子。在外面受气多了,现在掏钱做客人当然趾高气扬,稍微不如意就骂街。店老板也是个老油条左右逢源,笑口常开。 “哗啦”一声,有个伙计失手把手里的盘子摔在地上,菜溅得到处都是。这伙计吓得脸都白了,跑到后堂取过工具开始小心翼翼地打扫。店老板冷眼看着,什么也没说。 晚上打烊关门,店老板扒拉着算盘算账,手底下那些伙计一个都没走,老老实实地坐在店里等着发饷。老板喊过一个名字,一个人就上来领钱,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就到了那个打碎盘子的伙计。 老板看着他:“南净天,你是哪年来我店的?” 这名伙计长得非常清秀,只是年纪轻轻就出了抬头纹,满脸的苦大仇深。他这人还有个习惯,未说话先叹气:“哎,老板,去年年初。” 老板嘿嘿笑着:“来两年了。”突然他脸色大变,一拍桌子:“两年了,就算一头猪我都给调教出来了,你看你这笨样,连猪都不如,这么大人了,还打盘子?从明天起你就别来了。” 南净天无奈地笑笑,也没多说什么,接过钱,步履蹒跚地走出店门。这样的事遇见多了,他感觉自己似乎从生下来就一直走霉运,所闻所见,全是痛苦和抑郁。外面已经繁星遍布,天气越来越冷,一身单薄的衣服也该换了,可拿什么换啊? 他顺着街角来到一家药铺,掌柜的一看他进来了,十分热情地走过去说:“净天,你爹的药都给包好了。”南净天嘴唇颤抖,现在只要稍微温暖的话语在他耳朵里都是那样滚烫。南净天把手里刚领来的工钱,就拨出大半递给掌柜的,他把药捂在怀里,一字一句地说:“掌柜的,下个月不用给我包药了。” 掌柜的皱着眉头:“怎么?” 南净天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我被老板给赶出来了,他不要我了。” 掌柜的用手拍拍他的肩:“净天,没事。只要有两只手,什么都能干。没钱了,先赊着,再怎么,你爹的病也要治。” 南净天摇摇头:“我爹他……他已经不行了,用不着……再……吃药了。”说着,他言语极为哽咽,喉头发紧,眼泪就在眼中打转,只是强忍着不落下来。他一转身推开药店大门跑了出去。 南净天从小在贫民窟长大,自幼出来做工。由于接受的是中国传统家教,讲究的是与世无争,吃亏是福,所以生性比较懦弱。从出来干活就这个样子,干得最多挨骂也最多。老娘死得早,老爹又是一身病,生活是看不见一点奔头。南净天每天最爱干的事,就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靠在家门上看星星。 他回到家,一推房门,浓浓的中药味传了出来,这些都已经习惯了。他先走进厨房,用药锅先把买来的中药给熬上,一边用扇子对着火煽风,一边轻轻吹着咕嘟直响要冒出来的汤药,时间不长,药熬好了。他小心翼翼地在汤锅上蒙上一层薄薄的白色丝网,这是用来挡药渣子的,然后他就往碗里仔细倒着药汁。 南净天捧着热气腾腾的碗来到里屋,一挑门帘走了进去:“爹,吃药了。”床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皮包骨头,双目无神,胡子和头发都赶了沾,全都连在一起。老头咳嗽一声:“净、净天,把药放下,你过来。” 南净天走到床边,看着面如枯槁的老爹,心里刺疼,他眼圈又红了:“爹,怪儿没什么本事。”老爹轻轻一笑:“生死由命,该我去了。净天,我枕头底下有个信封,你给拿出来。” 南净天把手伸进去,掏出一个有些发黄的大信封。老爹咳嗽一声:“当年你爷爷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嘱托,要南家子孙去办,你一定要完成。”南净天龇着牙,心想我都这么焦头烂额了,要工作没工作,要钱没钱,还去完成什么狗屁嘱托。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爷爷,就知道这老头早年抛妻弃子,云游去了,这么多年一去黄鹤无踪影。 他无可无不可地“哦”了一声,顺手把那信封揣在怀里,然后伺候汤药给老爹服下。 南净天心中烦恼,看见老爹睡下了,就来到门边看星星,渐渐地睡着了。 第一章 遗书(2) 第二天起来时,就感觉浑身疲乏不堪,骨头都疼。他活动活动身子,来到里屋,看望老爹。可老爹怎么推也不醒,浑身冰冷,昨夜已经去了。南净天眼前发黑,脚一软滩在了地上。 接下来就是操办丧事,家里就是再没钱,给老爹也得备口棺材。那时候棺材也是一票难求,都是富人家才用得起,穷困的老百姓几乎都是草席一卷在野外坟岗随便挖个坑完事,但中国自古以孝当先,那时候许多儿女哪怕卖身卖肉也得给自己老爹老娘买口棺材。 南净天东借西补,总算把丧事顺利操作完了。这天晚上他正在自己家里守灵,门被敲响,出门一看,是自己的姨和舅舅,忙请进屋。 姨年纪五十上下,满脸横肉,她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屋子说:“净天啊,你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爹死了,你还要好好活着。”南净天戴着孝带,低垂着头毕恭毕敬:“姨说的是。” 舅舅发话了:“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南净天想了一下:“我想出去抗抗大包,再看看哪个饭馆还在招伙计。”舅舅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你这么可不行啊,你的努力啊,你那么多……这个债……”南净天也不是傻子,这才明白这两人今天是来讨账的,老爹生病以后确实欠下不少债,他心里有些恨恨,这叫哪门子亲戚,老爹尸骨未寒,他们就跑来要钱。 南净天苦笑一下:“姨、舅,你们放心,你们的钱我很快就给还上。”姨一看他这个窝囊样,半分亲情也没了,腰板陡然挺直,冷冷地说:“你拿什么还?你看看你家还有什么?” 南净天眼泪夺眶而出,涌来一股愤怒之情,他一拍桌子:“你们的钱我肯定还,明天我就睡大街,就是乞讨也把钱给你们。”姨和舅愕然,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能被这气势压倒吗?舅舅一脚就把地上烧纸钱的火盆踢翻:“你他娘的喊什么,欠钱有理了?给你一个月,到时候还不上,这房子你也别住了,睡大街去!” 两人走后,南净天满脸是泪,正收拾地上的东西,一个信封突然从他怀里滑了出来,落在地上。他一下想起父亲的遗言,心里一时好奇,拨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极为粗糙的麻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南家子孙,收到此条,务必到云水乡云水山腰半里,在离地二丈二处挖坟开棺。” 南净天福至心灵,虽然对爷爷的嘱托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决定一试。最关键的还是自己在京城实在是混不下去了,也没什么牵挂,倒不如出去看看。他也不是个笨蛋,心里马上有了主意。 次日,他偷着去找当铺,把自己家的房契给压上了,兑换了一些大洋,回家收拾收拾出城去了。 过了几日,南净天的姨和舅过来检查,看看这个外甥攒了多少钱。到了门口一看,大门上贴着当铺的封条,上面还盖着官印,他俩就是一愣。跑到当铺一问,掌柜的嘿嘿笑着,把南净天偷着抵押房产的事给说了,这一男一女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 第一章 遗书(3) 而南净天出了京城直接南下,又是乘车又是坐船,这一日就来到了云水乡。云水乡,背山靠海,山明水秀。南净天一下船就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空气,只觉得耳清目亮,脑袋轻飘飘的。 他投宿到一家小客栈里,收拾好行李,就跟店老板打听云水山所在。当地民风淳朴,老板非常热心,拉着他的手出了店门,指给他看,在西南方向果然有一座极为巍峨的高山,山上郁郁葱葱一片,山顶云雾缭绕。 南净天说道:“老板,这山好不好走,我想去逛逛。” 店老板一听,眼珠子瞪圆了:“什么玩意?你想去逛逛,年轻人,你胆子太大了。我们当地人都不敢私自上山。第一,高山必藏猛兽,我们这儿经常闹狼灾,说不准它们的窝就在山上;第二,这山腰处住着一个怪人,这人说傻不傻,说精不精,在那自己扔钱盖个房子。他老婆怎么劝他下山来住都没用,他就喜欢自己住在那。” 南净天本来打算晚上上山挖坟,一听山腰还住了人,心里咯噔一下,暗叫晦气。店老板再说什么,他也不听了,只是嗯嗯呜呜地应付着,脑子不停运转,在想着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干了这事。 次日,南净天来到镇子里买了一把一腿来长的铁锨,还有一盏马灯,跑到云水山下找了处没人避风的角落一呆,就等着天黑了。 马上入秋,天黑得早,南净天把灯给点上,扛着铁锨顺着山路就上去了。地势崎岖,草木杂长,但走的人多了,山路还算平坦。山林里就起风了,吹得树叶乱舞,杂草低头,一片肃杀。夜风刮得南净天手里的马灯前后摇晃,发出难听的“吱吱”声。林子里开始起雾了,黑夜中可见度越来越低。薄薄的迷雾之中,隐约间有几团绿色的光亮在黑暗中飞舞,时隐时现。 南净天这心马上提起来了,如此诡异压抑的环境自己还真是第一次碰见。他听老人们说过山中如有绿色光亮在空中飞舞,乃是死人骨头发出的磷光,不足为怪。话是这么说,可这么黑的晚上,摊上谁也不能坦然处之。他喉头不断地上下起伏,手里全是汗,手中马灯几乎就要握不住了,还给自己做心理安慰:“是磷光,是磷光。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念着念着,他猛然一抬眼,此时已来到山腰的空地上,不远处有一座砖木结构,格调简朴的屋子。屋子里还亮着灯,那渺渺的灯光透过白色的窗纸照射出来,一个略带佝偻的黑影在窗前晃动。南净天愣了一愣,这个时马灯突然从他手里滑落下去,摔个粉碎,周围立时一片黑暗。屋里的人明显听到了声音,灯火霎时熄灭,人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不大一会,房门打开,一个人闪了出来。 里屋出来的是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留着光头,满脸凶相。南净天瞎话来得也快:“这位……师傅,晚上赶了夜路,想在贵地借宿。”汉子来到他的跟前,眯着眼睛看了看,脸色突然变得骇然:“像,像啊!”南净天皱着眉头:“像什么?”汉子眼珠乱转:“真的……报应不爽?我打听一下,你贵姓?”南净天愣了一愣:“姓张。” 汉子哈哈一笑:“对不起,对不起,来,来,不是要借宿吗,请进。”他一看南净天还背着一个大的羊皮口袋,就问:“你这里是?” 南净天能告诉他这里放着铁锨,我晚上来挖坟的吗?他嘿嘿一笑:“没什么,我是个农民,背着都是一些给老乡从外地捎的农具。”汉子一闪身:“快请。” 南净天已经算准地方了,埋自己爷爷的棺材应该就在这屋子下边。他心一横,窝囊那么多年了,今天我也铤而走险一把。 第一章 遗书(4) 木屋里面十分简陋,木桌木椅,那汉子点亮了刚才熄灭的油灯,火光如豆,昏暗之极。里面还有个房间,挂着厚厚的门帘。汉子一指里屋:“客为大。朋友,你今天就睡里面的房间,我在外面对付一宿即可。”南净天一听这话,心里这个乐啊,可嘴上还寒暄着:“这怎么好意思?”汉子也没多说什么,把他领进里屋,屋子里还算干净,一席土炕,一个桌子。 汉子直直地看着南净天,突然发问:“你……真的姓张?”南净天脸色潮红,心跳得厉害:“我骗你干吗?”汉子没答话,一掀门帘出去了。 南净天把羊皮口袋扔在地上,自己躺在土炕上翻来覆去。外面的灯火“噗”一声熄灭了,一片漆黑。他附在门帘旁仔细听着,外面响起了汉子的打鼾声。 南净天把羊皮口袋打开,拿出铁锨,算准位置在地上画了个圈,觉得差不多了,开始挖土。一边挖还一边听外面有什么动静,他还算有把子力气,但二丈二的深度不是玩的,不一会,就一身的汗。 只听见“咔”一声,铁锨碰到了一个硬物。南净天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低头一看,在黑土之下,隐隐地露出一个棺材头,果然是竖葬,那棺材直直地插在土里。他一抹鼻子,来了精神,浑身的疲劳都忘了,越往下挖,那土越堆越多,都快蔓到床边了。 南净天突然想到,这么挖,明天那汉子起来看见一屋子的土还不疯了。不管他了,干自己的事要紧,挖出爷爷的尸体直接跑路。 想到这,他落铲大开大合,土“哗哗”地往四处散落着。不一会儿,棺材整个都露了出来。棺材盖上栓了一根绳子,把盖子和棺材整个绑在一起。南净天现在好奇心使他的胆子比天还大,他想都没想,操起铁锨照着那绳子就是一下,绳索“啪”的一声断了,棺材盖一下打开,里面滑出一具尸体。 南净天一把抱住,那尸体臭气熏天,把他熏得头昏脑涨,再仔细去看尸体,他一下愣住了。这具尸体也就三十上下,虽然腐烂不堪,但面目还是能看清楚的。那张尸脸惨白肿胀,爬满了蛆虫,南净天一下控制不住“哇”的一声,把肚里那些没消化的饭菜吐得干净,差点苦胆都呕出来。 他突然想起个事来,我爷爷再怎么年轻有为英年早逝,也不能三十岁左右啊。我听爹说,离开家的时候就快奔五十去了,这尸体是谁?此时那尸体面朝下趴在地上。南净天脑子都麻木了,怎么办?跑路吧。他一下跃上床,推开窗户,把住窗沿往外跳。 这时,门帘一挑,那汉子沉着脸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遂大吼一声:“哪里走?” 南净天腰带子让那汉子给抓住了,汉子手上一用力:“你下来。”一下把他拽回屋子里。南净天倒在地上,浑身是汗,完了完了,看这汉子看见尸体神情自定毫不慌张,明摆着这尸体是他埋的,今天让我撞着他的丑行,估计得杀人灭口。 汉子从腰间抽出一根烟杆,点上火,“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声音极为冷酷:“你怎么知道下面埋着棺材?” 第一章 遗书(5) 南净天腿肚子都转了筋,吓得张口结舌。汉子仔细看了看他:“你不姓张,而是姓南,对不对?”南净天也不管那么多了,从怀里把爷爷留下来的麻纸递给汉子:“好汉饶命!我确实姓南,我是奉了爷爷的嘱托前来的。” 那汉子眉头紧锁:“你爷爷叫?” 南净天抽了一下鼻子说:“南子仲。” 那汉子站起身来,狠狠地抽了两口烟:“怪哉,怪哉,真他娘的怪。” 南净天问:“有什么怪的?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 那汉子过去把他给扶了起来:“朋友见谅,既然你是南家后代,那咱们就是朋友。我叫张三,半年之前还在守护本地义庄,当时遇见了一件匪夷所思的怪事,这具尸体原先是我的搭档,他叫木老六。”接着,他就把看见诈尸的事跟南净天说了。 南净天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等,你说发生尸变的尸体就是我爷爷南子仲?”张三点头:“不错,那棺材上提有‘南’姓,而且你跟死者有几分相似之处,既然你是南姓后人,那死者是你爷爷南子仲就没错。” 南净天揉着脑袋,指着麻纸说:“那这个怎么解释?我爷爷留下口信,让人挖他自己的尸体?解释不通解释不通啊!”张三说:“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这样吧,你跟我来,我给你看看你爷爷南子仲的尸体。” 南净天跟着张三出门直奔后山,他走着走着想起个问题:“张三叔,你为什么不照我爷爷的嘱托把他的棺材在那里下葬呢?”张三面色沉重:“我早年曾遇高人,教授我阴宅风水。你爷爷要下葬的位置,行如断肠,地气凝结不流,实属一个凶穴,下葬之人必会尸变。你爷爷的尸体本就古怪,我怕再葬入凶穴,到时候出什么事可就保不齐了。” 南净天愕然:“那你把木老六的尸体葬在下面干吗?” 张三一笑:“我虽然不敢把南子仲下葬,但还是有胆量把木老六葬在那里。我就想看看那穴到底如何凶险。现在一看,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尸体该烂还是一样要烂的。我在山腰盖房,很大的原因一是为了看看这处凶穴到底有何凶险,二就是镇守你爷爷的尸体。” 两个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后山一处群林环抱的空地里。空地之上按八卦图形插了许多木桩子,南子仲的棺材就架在这些木桩上。 张三说:“这叫树葬,也称空葬,是为了防止棺材接触地气,引发尸变的。” 南净天感觉这里鬼气森森,不但吓人而且极为抑郁,他犹豫半天,终于说:“张三叔,我能开棺吗?” 张三一愣:“可以,自便。你是死者的子孙,而且又是遵照遗嘱,我没权力干涉。你这样吧,晚上阴气太重,还是等鸡叫天明再说。” 南净天一看天色,已经微亮,黎明的红云擦在天际。他点点头,和张三一起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着等天明。张三问起南净天现况,他就把自己在京城混不下去的事都说了。张三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他娘的,你那个姨和舅就是惯的,要是我,早就大耳刮子扇上去了。你也忒窝囊了一些,让人欺负到家里边。” 南净天脸色通红,心说,如果事真轮到你头上,你都没地哭去。 此时,晨光大亮,张三看看天色差不多了,站起身来说:“净天,看你爷爷的棺材规格,就知道他最起码富甲一方,这棺材里保不齐就有什么宝贝,你拿了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南净天嘿嘿笑着:“那是最好。就是不知道爷爷让我取他的尸体到底是为了何故?”说着,他来到棺材前,棺材离地有一尺左右。张三扶着他上了木桩,南净天两只脚落在一方左右的木桩头上,极力保持着身体平衡,把住棺材盖子,用力一掀,只听见“轰隆”一声,棺材盖被掀在地上,还打着转儿。 南净天往里看,黑糊糊一片,沥青一样的黑色黏稠汁液灌满了整个棺材。他愣了一愣,下面扶着他的张三问:“净天,看见什么了?上次尸变封棺的时候我没敢细看,应该是石灰吧?” 南净天说:“张三叔,里面都是黑汁。”张三愕然,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递了上去:“净天,你拿着树枝捅一捅,看看尸体还在不在。” 南净天接过树枝,往棺材里捅,树枝下去了半尺左右,果然捅到一个硬物。他使劲一用力,把那硬物给捅翻上来,这是一具已经烂透了的尸骨。他一看这尸骨,吓得是寒毛倒竖。 第一章 遗书(6) 尸骨非常吓人,通身上下没有骨节,乃一副整骨形成的人形。南净天吓得喉头“咯咯”作响:“这是我爷爷?”张三好奇心给勾起来了:“净天,你到底看见什么了?我来看看。”说着爬上另一个木桩,往里看着,脸色也是一变:“这……这是……” 南净天从木桩上跳下来,长叹一声:“张三叔,算了吧。看到爷爷的尸骨,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想就此告别。”张三眉头紧缩,陷入沉思,他说:“这尸骨必是你爷爷的没错。棺材我天天都来查看,这半年肯定没人打开过。只是这黑汁从何而来?难不成这尸体腐烂之后,从尸身流出来的?还有,你爷爷死的时候还长着绿头发呢。”说着,他也从木桩上跳下来,接下来的举动,令南净天大吃一惊。 张三对准棺身,猛然飞出一脚,正踹个结实。就听见“咯”的一声,棺材被踢得翻落下来,里面的黑汁带着臭气熏天的尸骨一起流了出来,满地都是,地上黑糊糊、血糊糊一片,在阳光下极为刺眼。 南净天愣了一愣:“张三叔,你心中气闷,也不要拿……拿我先祖的尸体发泄啊!” 张三拉着他来到那摊秽物前,用手一指地上黑汁中一个物体说:“我要是不踢翻棺材,那你永远也得不到这个。” 南净天捂着鼻子仔细看,那东西一掌多长,上面有起有伏,好像是只狮子像。他用木棍把它拨拉到自己眼前,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铜制的狮身镇纸,上铸幼狮侧卧,小巧精致,盈手可握。张三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净天,你爷爷还趁点家当。” 两个人又把棺材里倒出的东西检查了一遍,实在是检查不出还有什么了,就地挖了个坑,把尸骸给掩埋了,然后用羊皮口袋包了狮身镇纸打道回府。 返回屋子,张三用清水把镇纸冲刷干净,这狮身愈发玲珑,睡姿极为可爱,张着大嘴悠然自得。两个人颠过来倒过去地看,都摸不着头脑,实在不知这东西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南净天叹道:“哎,这个或许就是个普通物件,我爷爷可能生前特别喜欢它,所以死了之后就作为陪葬物。”张三摇摇头:“大有古怪啊!死了以后,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就有这镇纸,解释不通,解释不通。”他拍着脑袋,搓着牙花子,猛然把头抬了起来:“你说你爷爷安排你来开棺,是不是要把镇纸传给你?” 南净天拿起镇纸说:“你还少说了一样,我爷爷安排这一切可能一是想给我看他的尸骨,二是想给我这个镇纸。张三叔,你眼睛厉害,看看这玩意是哪个朝代的?” 张三说:“不用看我就知道。这个东西是前清宣统年间造的,你看狮身上还刻着字呢。”南净天仔细一看,狮足那有一排小楷体字:宣统二年,制于青馆。 青馆这个地方南净天知道,是京城一家小有名气的五金铺子。这一下,他浑身冰冷,本来还以为这东西是个价值连城的古董,没想到年头这么短。他揉揉眼看见“青馆”二字后面有个不易察觉的蝇头小字:“下”。 他连忙拿给张三看,张三也摸不着头脑:“下?什么意思?难道这镇纸有两个,一个上,一个下?”他握着狮身,前后看着,突然惊叫:“啊,原来‘下’是这个意思!” 他用手一指镇纸的底部,南净天凑过去把眼揉的通红,仔细看着,才发现在底部有个比芝麻粒还小的字“开”。两个人面面相觑,南净天喉头阵阵发响,一个念头折磨得他脸都红了:“张三叔,难道,我爷爷要……”张三一拍大腿:“不错,他是要你把这镇纸打碎。” 南净天把镇纸举过头顶,看看张三,张三点点头,他猛然往地上一贯,就听见“咔吧”一声,狮身摔裂,碎片四处乱飞。在镇纸的残骸中,赫然露出了一张发黄的纸条。 南净天紧张地手都抖了,今天一系列奇遇,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那种神秘、探究未知的欲望似乎唤醒了他心中最底下的一种东西。对,是火,他感觉心中有一团火开始燃烧。赶忙把纸条捡起来,看着上面的字,不知其所以然:“张三叔,你知道一个叫花岛的地方吗?” 张三一听“花岛”二字,像火烧了屁股,一下蹦了起来:“什么?你再给我重复一遍。”南净天把纸条递给他,张三仔细一看,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六个字:“到花岛,找桃鲜。桃鲜若看字条,可把当年女婴交付执条之人。”南净天问:“张三叔,你知道花岛这个地方?” 张三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吐出两个字来:“妓院。” 第一章 遗书(7)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 《我的爷爷是个“鬼”》第一章 遗书(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遗书(8) 南净天目瞪口呆,遍体生寒。 老鸨一笑:“这位公子好像是第一次来花岛。我们这里一到了掌灯时候,就城门大关,只有明天早晨才会开城门。我看你还是找个女人好好玩玩吧,价钱我给你算便宜点。” 旁边突然有人说话:“妈妈,桃鲜,有这么个人。” 两人往旁边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扮鬼影的少女,此时她已经把脸上的面纱给摘掉了。南净天这么一看,大失所望,这女孩满脸红色的麻子,奇丑无比,而且说话声音太难听了,典型的公鸭嗓,男不男女不女,粗不粗细不细。南净天看着女孩心想,真是可惜这副好身板了。 老鸨厌恶地看着她:“既然你知道,就领着这位公子去吧。” 那女孩拿起一个灯笼,低声说:“公子请跟我来。”说着,佝偻着身子,顺着房前走廊拐了过去。南净天把包背好,跟在女孩的身后。这条走廊两旁的房门紧闭,里面都亮着红色的灯,偶尔能听见里面传来低低yin笑的声音。 南净天是越走越热,满头大汗,把上衣领子解开,呼呼直喘。女孩把他领进一个屋子里,他一眼就看见床上背对着门坐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女人身上披着若隐若现的丝纱,正在用红色的颜料涂着自己的脚趾甲。 女孩低声说了句:“婶婶,来客人了。” 那女人回过头,南净天一看好玄没吐出来,这女人四十上下,长得不算漂亮,满脸都是粉白和胭脂,妆化得跟鬼一样,真是三分像人不像人,七分像鬼活像鬼。难怪老鸨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女人笑得灿烂如花,从床上跳下来,故作媚姿来到南净天跟前:“哟,公子,你真是识货,我桃鲜在花岛的功夫,那真是没人比。”“功夫”二字,让她说得淫秽之极。南净天心想,我爷爷什么眼神,眼光也不咋地,他居然能跟这种女人发生什么。 桃鲜笑盈盈地对满脸麻子的女孩说:“雨点,我说我最近财运亨通,才短短几天这不就有二位少年公子来找我了。” 南净天讪讪,什么人花钱找这样的货色,估计八辈子没碰过女人了。他决定开门见山:“桃……姨,我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我跟你打听一个人。” 女人马上变脸,懒洋洋地说:“谁啊?” 南净天咳嗽一声:“你知道一个叫南子仲的人吗?” 女人立马眼珠子瞪圆了,有鸡蛋那么大,她仔细看着南净天,手一哆嗦,茶碗给碰掉地了:“像……真像。” 南净天疑惑地问:“我跟我爷爷像?那你肯定认识他。” 桃鲜直直地看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才还没注意,就在几天前也来了一个长得和你很像的年轻人,他说他是受南子仲老爷子的遗嘱来找我拿东西。” 第一章 遗书(9)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 《我的爷爷是个“鬼”》第一章 遗书(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遗书(10) 黎明,伴着第一缕阳光,花船已经在湖面上开动了。船上只有船老板、南净天和雨点三人。船老板把酒葫芦挂在杖上,自己站在船头自顾自地摇着桨。雨点坐在南净天的身边,眼睛眨呀眨地看着他。南净天被她瞧得不好意思,喃喃地说:“你跟我出来是要受苦的。”雨点笑着:“小子,你自己保重好吧,我比你命大。”说着,她拽住自己的脸皮,向上一翻,整个那麻子脸瞬间消失,露出了一张胖嘟嘟的女孩脸,一双小眼睛闪耀着狡黠的光芒,鼻颊两旁是密密麻麻的雀斑,倒是非常可爱。她咳嗽一声,声音立时从公鸭嗓变得柔腻无比。 南净天看得呆了:“你……这……”雨点脸色潮红,顽皮地眨着眼:“怎么样?比刚才好看吧?”南净天挠挠头,他活这么大从来没和女孩打过交道,一看这么可爱的雨点俏生生地在他身旁,那脸腾就红了。雨点怪有意思地看着他:“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想想,我一个姑娘家成天在花岛那样的地方,如果不会自己保护自己,早就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南净天想起桃鲜的话:“雨点是我捡来的孩子,和我相依为命。雨点这孩子命苦,生下来就有胸痹之症,老中医说她寿命不会太长。我就希望有一天能有个好人家带她出花岛这个魔窟,在外面好好生活。年轻人,你爷爷曾有嘱托,让我把她托付给你,我也放心了。”南净天恍然大悟:“雨点就是爷爷字条里提到的那个‘女婴’?”桃鲜点点头:“正是。” 雨点拍拍南净天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路说:“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非常精明,嘿嘿,你爷爷给你找了个好对手。” 南净天愣了一下:“爷爷给我找的好对手?” 雨点知道皮特在英租界的地址,她领着南净天来到公馆,把门的是一个说着蹩脚汉语的印度人,雨点要他转告皮特,就说是南家后人来找他。时间不长,一个穿着燕尾服、金发碧眼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几乎是跑着出了门口,一看南净天,就过去握手:“是南先生?”南净天有点不好意思:“你是皮特先生?”皮特笑着往里迎接:“南先生,你和令祖父长得非常相似。”南净天一笑:“皮特先生,你的汉语说得很好。”皮特这个外国人倒是非常豪爽,哈哈大笑:“不瞒南先生,我在中国已经呆了快四年,中国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国家,而我在大学念的就是考古系,所以一毕业就来到了中国,来到了这个梦幻天堂。” 南净天悄声问雨点:“这个考古系是学什么的?” 雨点眨着眼睛说:“就是盗墓贼,这些洋鬼子就爱自己脸上贴金,跑咱们一亩三分地刨老祖宗的东西,愣说是考古。”南净天信以为真,对这个皮特印象打了折扣。 皮特的公馆非常中国化,满墙的中国字画,样式奇古的桌椅,上面摆放着仿官窑的青瓷。南净天和雨点落座后,皮特给他俩泡上两杯淡茶,就问:“这位东方美人是南先生的太太?”雨点脸红得像苹果一样:“美得他,我是他……妹妹。” 皮特哈哈大笑:“原来如此。说正事吧,南先生,我等你很长时间了,你终于来了。”南净天没明白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皮特。皮特喝了一口茶说:“此事说来话长。令祖父是我父亲好友,看着我长大的,对于我学考古也非常支持。四年前我来中国的时候,就是奔着一个神话而来,传说在遥远的古丝绸之路上,有一处绝域之地死亡之国,那里藏有一件能够使人通往天国的权杖……”南净天一听,哎呀,不就是那根打鬼杖吗? 皮特继续说着:“我耗尽了四年的心血,组织了好几次探险,但都无功而返。就在半年前,令祖父南子仲找到了我,告诉我他手头就有一份关于这根权杖所在地的详细地图。当时我很兴奋,就问他要,可是他很奇怪,只是告诉我,在不久之后,他的后人会带着这份地图来找我,让我带着他一起探险,才能去拿那根权杖。” 他后面再说什么,南净天已经听不进去了,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自从离开京城,寻找爷爷的尸骨到现在,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他浑身泛起阵阵凉意,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似乎在看着自己。 一阵痛感突然袭来,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雨点暗暗掐着胳膊:“傻瓜,想什么呢,那洋鬼子问你话呢。”他抬头看看皮特,那洋小伙笑容满面:“南先生,我们定在后天启程,意下如何?”南净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故作镇定:“行,就这么办吧。嗯,顺便问一下,皮特先生,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南家的子孙找过你?” 皮特摇摇头:“不,你是第一个。”南净天和雨点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感觉同样的困惑。皮特笑着问:“南先生,能否把地图给我看看?” 南净天“哦”了一声,就要从怀里掏地图。旁边雨点手疾眼快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嗔道:“你真是笨啊,给那洋鬼子看了,如果他自己偷着溜去,怎么办?现在不能给他,做人要长个心眼。”她随即也笑着对皮特说:“皮特先生,我们地图放在客栈里了,今天没带。” 皮特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不强求:“南先生,令妹还真是个人物,有她做帮手,我们这次行动唾手可得。”南净天嘿嘿干笑着,觉得每个人都那么精明,就自己是个笨蛋。 第一章 遗书(11) 两天后,三人出发。历经小半个月的行程,又是做火车又是乘马车的,这就来到了古丝绸之路外沿的新疆番昌镇。镇子不大,就处在现代城市和荒荒沙漠的交接处,这里往四下一望,俱是黄沙低木、土街石屋,南来北往的商客,马匪经常在这里出没。 皮特领着二人来到一个名叫奥列克的维吾尔族老人家里,奥列克将近六十岁,但嗓音洪亮身体非常棒,他经常在戈壁行走,对沙漠的脾气了如指掌。皮特和奥列克曾经多次合作,许多考古必用的物资都由这个老向导保管。 由于近些日子,沙漠上不太平,出了一伙极为凶残的马匪,为了保证这次出征的安全。奥列克特意找到了维吾尔青年笛随行,笛据说是沙漠第一勇士,身材魁梧,脸色黝黑,不苟言笑,什么时候看脸都严肃得风雨不透。笛和老向导奥列克分别介绍了两个本地土著疾风和落雨加入队伍中,这两人也属于响当当的汉子,都经常出入沙漠,极富经验。经过三天的整顿,一行人出发。 古丝绸之路的外沿是叶尔羌河,这条河根本就一点水都没有,只能看见干裂的河床,两边长满了黄色的杂草。举目四望,一望无际的戈壁,任何生命迹象都看不到。南净天这一路走得憋气,那地图一直被雨点收藏,说什么也不给自己,说自己没有江湖经验,很轻易被这些老油条给骗了。皮特是整个行动的组织者,这个中国通对古文化了如指掌,虽然年轻又是洋人但在这些人里极为服众,大家都听他的。老向导和其他几个土著都不必说了,数来数去,就南净天什么作用不起,他把自己裹在长衣中,闷闷不乐地跟在马队后边。 雨点是个性情很活泼的女孩,在这些糙爷们里,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少女,大家都觉得整个路途不像以前那么难走,愉快多了。疾风和落雨两小子经常和雨点套近乎,女孩被他俩逗得“咯咯”直笑。南净天都看在眼里,看到雨点被男人追求,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 路途是枯燥无味的,走过叶尔羌河,走过卡木里沙漠,穿过孔雀河就正式到了古丝绸之路。这里一片荒漠,满地枯骨,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蓝得刺眼,天空下茫茫沙海中偶尔有几棵枯草在沙风中乱舞,更显荒凉。 老向导奥列克表情很严肃,他看着天空说:“大家都休息一下吧,在这里安营扎寨,今晚有一场沙漠风暴。” 夜晚的沙漠格外寒冷,比起白天的闷热,简直是一天一地。老向导把几头骆驼围成一圈,所有人都在圈内紧紧靠在一起席地而坐。奥列克沉声说:“一会风暴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要抓住骆驼,切记。”几个本地土著和皮特脸色都很沉重,南净天知道将有大事发生,心跳能从腔子里蹦出来,雨点也把小脸绷得紧紧的,一丝笑容没有。 沙漠之风说来就来,一点事先的预兆都没有。霎时只见漫天的黄沙,如一座座平地而起的沙山呼啸着滚滚而来。老向导说了一句:“大家小心。”“小心”二字刚一脱口,就被沙风吞没。南净天就感觉耳边轰咛,浑身像着了火一样,一股强力把自己抽了起来。他想喊救命,可是眼前俱是黄沙,什么人都看不见,那力量奇大,抽得他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他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身旁的骆驼腿,模糊间他就听见那骆驼的一声低吼。 南净天来不及思索,眼看越飞越高,身旁全是震耳欲聋的巨大声音,耳朵几乎都快震聋了。突然他就感觉手被谁给抓住了,他低头一看,冥冥的黄沙之中伸出一只极为粗壮的大手,中指上还带着一个古老的戒指,南净天认出来了,是笛,沙漠第一勇士。南净天此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那只手。 此时南净天大头朝下,双脚朝天,只靠那一只手之力,在空中摇摆。风沙越来越大,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脑子里一片混沌,整个天地之中只有那只手。南净天恍惚间看见自己站在一处四周黑漆漆的甬道里,甬道远处是一丝光亮,亮光处站着一个人,那人回头冲着他笑笑,南净天一看此人,愣住了,这个人就是他自己。霎时间,甬道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被圈在一处四下全是白光的天地里。 天地陡然变暗,南净天感到浑身酸痛,骨节像被人打散了一样。他痛苦地呻吟一声,马上意识到自己又返回现实里。一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光亮和刺痛,眼皮之下全是沙子。他揉揉眼,努力想站起来,终于“哗”的一声,他顶开了头顶的沙子。 南净天用泪水冲刷了一下自己眼中的沙尘,勉强看清楚,自己居然已被沙子埋到了腰,周围的人都在大口地吐着沙子,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嘴里全部被沙粒填满,甚至喉咙里都是。 老向导嘶哑的声音传来:“好了,大家都互相看看,是不是都在?”一点人数,一个不差。南净天看见笛正在揉着自己膀子,就感激地走过去紧紧抓住他的手:“谢谢你,救了我的命。”笛淡淡一笑,微微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雨点在沙中躺了过来,给南净天掸掸身上的土,关切地问:“你怎么样?”南净天看见女孩眼里波光流转,大为感动:“我……我刚才差点被风暴卷走,幸亏笛大哥,他救了我。”雨点抖抖身上的沙子,甜甜地对笛说:“谢谢你,救了我哥哥。” 笛脸上的笑很憨厚,点点头。 南净天恍惚间真把雨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看到有个女孩挺关心自己,心里真的很暖。 休息了一个晚上,一行人重新启程。到了古丝绸之路,路线就要按照南子仲遗留下来的地图行事。雨点这个女孩精明得很,不肯献出地图全貌,只是一点点画给皮特和老向导看,倒也不耽误行程。 一天之后,一行人来到一处沙丘。沙丘上不知哪个年代在此树立了数百根的木桩子,现早已惨败不堪。奥列克仔细看了看地貌说:“这里应该藏有地下水,这些木桩子就是标记。我们现在的水不多了,我的建议是在这里凿一口浅井。”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把骆驼停住,安营扎寨。 笛突然说话了:“各位,不好意思。在风暴里,装铁铲的皮袋给弄丢了,我刚才检查行李的时候才发现。” 一行人都沉默无声,在茫茫沙海中没有水就等于死亡。笛把自己衣服整整:“我去顺原路找铁铲,大家就先在这休息休息。”说着,牵过一头骆驼,一翻身骑了上去。 老向导奥列克非常不想让笛走,让谁去也不能让他去,这里已经到了那批马匪的活动区域,说碰上就能碰上,现在这个主力军一走,前途没测。没水是死,遇上那些马匪也是死。奥列克想了想,算了,最近风暴特别多,那帮马匪估计回老巢吃喝玩乐去了。 笛带上水和食物,骑着骆驼很快消失在沙漠的深处。 南净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心头涌起一股不祥之兆。 第一章 遗书(12) 夜晚的沙漠仿佛冷漠的世界,气温极低。大家围坐在一起,中间是点燃的篝火。周围静静的,只有木柴被火烧的“劈啪”声。天色越来越暗,南净天见气氛很压抑,就挑个话题:“奥列克,那些马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奥列克看着火堆出神:“他们把自己誉为死亡使者,在这片沙漠中神出鬼没,杀人越货,残暴之极,听说领头的是个叫做石老大的人,这个人身份极为神秘,谁都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听说可能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头。”南净天心里一咯噔,不会是自己爷爷吧。奥列克叹口气:“只是这些马匪还好说点,如果我们碰见了土球狼那麻烦就更大了。”雨点不解地问:“什么是土球狼?” 话音刚落,只听见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怪兽的低吼,那声音混杂在沙风之中,似真似幻。几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奥列克磕磕巴巴地说:“这……好像是土球狼的声音。它们成群结队,能吃得下任何活着的东西,如果没有食物,它们甚至可以互相残杀。这样吧,晚上我们轮流值班。” 经过决定,疾风先守夜,其他人都回到帐篷里睡觉。外面风越来越大,吹得帐帘“哗哗”直响。南净天盖着厚厚的绒毯怎么也睡不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总在心头缠绕。这时,帐外突然闪出一个黑影,又细又长,如同鬼魅。南净天看得浑身难受,口干舌燥地说不出话来。帐帘一挑,那黑影闪了进来,是雨点。 女孩脸色煞白,她跪在南净天身边轻轻地说:“哥哥,我害怕。”南净天坐了起来,他轻轻地拍拍雨点的肩膀:“别怕,有……有我呢。”雨点十分乖巧地坐在他的身边,把自己拱在南净天的怀里,紧紧地闭着眼睛:“净天,抱抱我,我害怕!”女孩的声音腻人:“我心口有些疼,你要抱紧我。” 南净天脸色通红,抱住了她,喃喃地低声碎语:“别害怕,别害怕。”风越来越大,南净天就感觉浑身热得厉害,他迷迷糊糊地陷入睡梦之中。 又是走在一条又黑又长的甬道中,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远处的一丝光亮。黑暗密密实实地包裹着自己,南净天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慢慢走向那处光亮,光里站着一个人,他走到那人身旁,这才看清,这个人就是自己。甬道瞬间消失,他发现自己在一片荒漠之中,突然平地起风暴,一股巨大的黄色沙山立在空中,化成了一张苍老的人脸。南净天认出来了,是自己的爷爷。 南子仲张着大嘴,面部表情极为诡异:“净天,你一定要找到我们南家的秘密。”南净天被风吹的眼睛都睁不开,大声地喊:“爷爷,我……我不行。”南子仲咆哮着过来:“你是我的孙子,我说你行。”遂张开大嘴,一口吞了下来。南净天惨叫一声,随即眼前一黑。 他耳边响起雨点的声音:“净天,你怎么了?”南净天睁开眼,原来自己做了一个梦,浑身几乎都湿透了,他喃喃地说:“刚才……做了个噩梦。”雨点轻声说:“净天,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她话音刚落,帐帘一挑,进来一个彪形大汉,正是落雨。落雨手里拿着一柄虎头弯刀,这种刀呈月牙形,刀刃处锋利无比,闪着蓝光,此时那刀上正滴滴答答地落着鲜血。南净天一看这小子,脸极为阴沉,眼角眉梢带着重重杀气。雨点皱着眉说:“你干吗进来,不知道这是我哥哥的帐篷吗?” 落雨声音非常冷酷:“把地图拿出来。”南净天知道事情有异,把雨点掩在身后,颤着声音问:“你……”落雨飞起一脚:“去你妈的。”给南净天踹了个狗啃食,他冷冷地看着雨点:“把地图拿出来。” 雨点吓得脸都白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落雨嘿嘿笑着:“小妹妹,记得不记得奥列克给你们说的那伙马匪?我就是其中一员。”南净天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落雨是奥列克介绍来的,莫非奥列克也是马匪?他心头狂跳。雨点镇定一下说:“好吧,不过你要放我和哥哥一条生路。” 落雨哈哈大笑:“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今天这里所有人都必须要死。”雨点看他这么得意,心想难道其他人都遭了毒手。她冲着南净天眨了一下眼,南净天明白什么意思,从地上爬起来,扑向落雨。落雨何等人物,眼观六路,他身子一转,飞起一刀直直地砍向南净天。 南净天脑子一凉,一侧身把脑袋躲过去了,那刀刷一下就砍在肩膀上,鲜血飞溅。南净天疼得跪在地上,落雨踩住他,对准脑袋飞砍一刀,雨点大声说着:“你要是砍他,我就把地图吃了。” 谁知落雨不听不闻,刀依旧直直劈了下去。 第二章 打鬼杖(13) 刀行到南净天的头前不动了,落雨回过头看着雨点:“把地图交给我。”雨点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颤巍巍地递了过去。落雨把刀交左手,右手去拿那纸展开来看,雨点突然把那纸抖了一抖,霎时一股白烟弥漫,呛得落雨直咳嗽,雨点用力把他顶开,拉起南净天就往外跑。 南净天边跑边问:“这是什么?”雨点抿着小嘴说:“石灰,我经常带在身上,防身用的。”两个人跑出帐篷,看见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其他几个帐篷好像坟墓一样散落在旁边。火堆已经熄灭了,一个黑影躺在火堆上一动不动。两人跑过去一看,守夜的疾风早已身首异出,黑夜中,血液呈墨色,喷得到处都是。 这时,帐帘一挑,落雨走了出来,他握着弯刀,直飞过来。风越来越大,吹得这几个人袍子乱舞。南净天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紧紧拉住雨点的手:“你要杀就杀我吧。”落雨劈头盖脸就是一刀:“你以为我不杀你啊!”南净天拿起火堆上的棒子一挡,咔嚓一声,棒子被砍成两半。 说时迟,这时快,旁边的帐篷里突然爬出一个人,正是奥列克。他颤着声音说:“别……别打了,土……土……”这几个人谁还有心思听他的,落雨一刀紧是一刀,把南净天和雨点步步相逼。落雨眼珠子都红了,杀心四起,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杀。 “噗”一声,雨点胳膊被划了一下,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她一下跪在地上,紧紧抱住落雨的腿,大口喘着气,对南净天喊着:“净天,快跑。”南净天脑子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落雨的刀举过头顶,挂着风声直砍向女孩的后背。 黑暗中陡然飞出一道黑影,那黑影极像一条狗,双眼发着白色的光亮,一口就咬住落雨的手腕,落雨疼得惨叫一声。那动物长得可怪了,嘴奇大,能绕脖子一圈,嘴里都是挂着倒刺的牙,咆哮着撕下了落雨的一片肉。落雨翻腕就是一刀,把那狗脑袋砍掉,而后身子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滚。 南净天正拉起雨点,立即看见周围的黑暗中全是闪亮的眼睛,透着死亡的气息。咆哮声阵阵,让人腿都发软。三个人开始后退,来到帐前。那些眼睛步步跟随。雨点一看奥列克趴在地上失去知觉,就冲着落雨喊:“你对他怎么了?现在只有奥列克能救咱们,你快把他弄醒。”落雨惊惶失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对着奥列克的鼻前熏了一熏,南净天掀开帘子,见皮特也昏倒在帐篷里。他一把抢过药瓶,把皮特也熏醒。皮特醒来后舌头都不利索:“发生什么事?”南净天喉头阵阵发响:“土球狼来了。”话音未落,其他几个人也挤进帐篷里,落雨忍着疼把帐帘给锁上。只见外面无数的黑影在徘徊,咆哮声腥臭的味道阵阵袭来。 黑影越来越多,土球狼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映在帐布上如同鬼魅。突然“哧啦”一声,帐篷被抓开一道缝隙,一个狼嘴伸了进来,腥臭的唾液顺着下巴滴在地上。落雨手起刀落,狼嘴应声落地,血喷的帐篷里到处都是,气味刺鼻。 土球狼被血腥气味刺激得异常活跃,开始抓着帐篷。在锐利的狼爪下,帐布开始左右摇晃,“哗”一声,整个帐篷坍塌了。群狼扑了上去,奥列克拼了命喊道:“狼怕火。” 大家靠拢在一起,手里都抄着武器前后挥舞着,狼群把几个人紧紧地包围在其中。奥列克用打火石点燃了一大块破布条,火熊熊燃烧,他把布条扔进狼群里。群狼霎时分开了一条道路,落雨率先踩着大火飞奔出去。这小子用力过猛,结果衣襟上带的风居然把火苗熄灭了不少。奥列克一看形势危机,大吼一声:“快跑,能跑出一个是一个。” 南净天紧紧拉着雨点的手,脑子一片空白,就一个念头,跑。他拉着女孩踩着火苗,也奔了出来,刚跑出狼圈,就感到手里一紧,回头一看,是雨点惊惶的脸。南净天急躁地问:“怎么了?”雨点满脸是泪:“腿,腿……”南净天仔细一看,倒吸一口冷气,雨点的小腿处被两只土球狼给紧紧咬住,厚厚的绑腿已被啃得稀烂,女孩怎么也挣脱不出去。 南净天抄起手里的棒子砸向那两只狼,岂料土球狼嘴上功夫着实了得,咬住雨点使劲往后拖。转眼间,雨点被越拖越远了,她的哭声在夜空中回荡:“救命啊!”南净天刚想近前,一群狼从沙下跳了出来,挡在他和雨点中间,咆哮着直扑过来。南净天手颤得厉害,现在抹头就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去救雨点,必然陷入群狼的埋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南净天满头是汗,但现在不是有闲情逸致慢慢思考的场合,狼群已经包围了过来。 南净天握着棒子,刚想再进一步,眼前全是亮闪闪的狼眼,他长叹一声,转过身朝着茫茫的沙海就跑了下去。 第二章 打鬼杖(14) 南净天拼了命往前跑,风越来越大,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黄沙。不远处的风沙中似真似幻地出现了一座矮墙,南净天跑近前时,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墙面后是一条笔直的碎石古路,路面上碾压着深辙的轮印,路两旁是残壁破墙,在风沙中,此地就是一处死城。 他愣了愣,身后的群狼咆哮着就涌了过来。南净天拔足在古道上狂奔,狼群越追越近,其中一头狼一个飞跃竟然从南净天的头顶跳到了前边,把身子一横拦住去路。南净天倒吸了口冷气,挥起木棒就是一下,那只狼一口叼住木棒,嘴里咯咯直响,木屑落得满地都是。南净天赶忙弃下木棒,转身往一条胡同就跑了进去。 狼群紧紧跟在身后,他边跑边大口喘着气,喉头阵阵发甜,似乎一股鲜血就顶在嘴边。南净天现在真是怀念在京城给人刷盘子的时候,最起码没有生命危险。跑着跑着,他突然停住了,目光一下黯淡下来。在月光下,面前竖立着一面墙,虽然破烂不堪,但也有两人多高,这是一条死胡同。 群狼的咆哮声就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南净天倒退两步,收腹挺胸就是一个冲刺,一下跳了起来,十指紧紧抓住残壁,双脚蹬在墙上,奋力往上爬。从下往上看,这墙似乎直直通向天空,看不见尽头。南净天就盯着自己眼前的那一片,深吸气,四肢发力,一点一点往上爬。 狼群转瞬即到,聚集在墙壁下,冲天狂吼着。南净天回过头一望,只见下边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闪亮的兽眼,一哆嗦,手里的一块砖居然给掰了下来,身子一歪,差点就掉下去。 有头狼张开大嘴,身子一纵,双脚搭在墙壁上,跳跃着去咬南净天。一口叼住了他的腿,低吼着开始往下拽。南净天十个手指都成了紫色,手一滑开始往下掉,刚跌落地上。狼群就围了过来,狼眼如鬼火般在黑夜中弥漫着。 落雨如丧家犬,在沙地里狂奔。突然肩膀被人抓住,正是奥列克,老人颤抖着嘶哑的嗓音:“落雨,救救雨点,她被狼群包围了。”落雨一把挣开他:“去你妈的,快滚,老子捡条命不容易。”说着,一脚踢在奥列克身上,谁知奥列克紧紧抓住他就是不放手。 落雨舔舔干裂的嘴唇,挥起手里的弯刀就要下死手。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此人身材魁梧,在月光之下,脸色苍白,一双剑眉倒立,正是笛。落雨一看是笛,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笛背着一个大袋子,手里还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铁铲,冷冷地看着对面的落雨,他二话没说,扬起手照着他的脑袋就拍了下来,铁铲如光如电,一道白虹挂着风声。落雨的脑袋霎时万朵桃花开,脑浆子都打出来了。奥列克一看见笛,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忙说:“快,快去救救雨点。” 笛眉角一挑,冲入狼群,手起铲落,几乎是一铲一个,打得土球狼嗷嗷怪叫,纷纷后退。雨点被压在几只狼身下,已经昏厥过去,衣服快被撕烂了。笛冷静得很,告诉奥列克和皮特马上点燃火把,火越大越好,而他一路打到雨点近前,浑身崩满了血迹,跟血葫芦差不多。 月光下,笛浑身的霸气和杀气四溢,他一把抱起雨点,低头去看她。雨点迷迷糊糊地紧紧抱住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喃喃地说:“不要……不要离开我。”把雨点背在身后,再次击退了一些土球狼,沙子都被鲜血染红了。他杀开一条血路,冲到火圈里,有了大火作掩护,狼群在外面徘徊不敢近前。 第二章 打鬼杖(15) 奥列克用清水浇在雨点脸上,雨点慢慢苏醒过来,蜷缩在笛的怀里颤抖不已。笛把身上的外衣撕成一条一条,给雨点包扎伤口,幸好是皮外伤,没伤及骨头。奥列克把事情对笛说了,笛面无表情,把铁铲插在沙堆上沉声说:“你们睡吧,我来守夜。” 现在这时候谁还有心情睡觉,浑身哆嗦看着火圈外的狼群。黎明终于来临,随着天边第一缕阳光射下来,土球狼开始全面撤退。它们把自己头脚相连包成一个圆球,扎进沙下,一个个沙包相继消失在沙漠远处。 笛问雨点:“你感觉怎么样了?”雨点脸色绯红:“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没事了。”笛问:“地图还在身上吧?”雨点点点头。笛沉声说:“我们出发。趁天亮的时候离开这里尽快找到那个虫义城。”雨点急急地问:“南……南净天还不知道在哪呢?”笛的声音冷酷至极:“被土球狼追杀的活物,几乎没有逃生的可能,估计他已经死在大漠里了。”雨点脸色立马阴了下来,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皮特突然一拍大腿:“哎呀,咱们的骆驼都被狼吓跑了。” 奥列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对着沙漠打了一声长哨,不一会儿,在荒漠的深处,“霹雳啪啦”跑来了四只骆驼。骆驼来到众人面前,长嘶不已。奥列克抚摩着骆驼的长毛说:“在沙漠里,它们可比人聪明。” 笛一翻身上了骆驼,看着无边的黄沙说:“我们出发吧。” 发生如此惨变,所有人都默默不语,寂静的沙漠中只能听见“叮叮当当”的驼铃声。老向导奥列克突然用手指着前方,激动得磕磕巴巴:“我……我们到了。” 在不远处,是一片古老的城市废墟,大片的断壁残垣,四通八达的戈壁古道,在风沙中如影如幻。皮特一激动,从骆驼上落了下来,他满脸满身俱是沙子,跪向那个古城热泪盈眶:“四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众人牵着骆驼走在这座古城之中,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低沉的风声彷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墙壁上刻满了风格古扑,充满异域风情的图案,上面描绘着举坛的少女、欢快的小狗、气仰的贵族,在如此死寂的气氛中显得非常诡异。 天色突然变暗,天边开始闪着紫红色晚霞。雨点惊慌地问:“这……这怎么回事?刚刚还是白天的。”奥列克面向太阳落下的地方跪了下去,满脸都是恐惧的虔诚:“这……这是死亡的诅咒。这里是死亡之城,传说地下埋葬了一个魔鬼,它就站在我们看不着的地方看着我们。” 皮特经常在考古圈里混,知道一些所谓的亡灵诅咒,但是面对现在这样奇异的天气现象,也不由得惶恐起来。笛冷峻异常,手里紧紧握住铁铲,满眼精光四射。 天迅速黑了下来,奥列克点燃手中木棒,火苗挣扎着燃烧起来,雨点展开地图,仔细看着说:“绕过这条街道,应该可以看见一座神庙,打鬼杖的标记就在那里。” 第二章 打鬼杖(16) 南净天靠着墙,拼命用手抵住狼嘴。本来受伤的肩膀疼得更加厉害,伤口被撕开,鲜血流了出来,血刺激得那些狼兽xing大发,一个压一个跳了过去,撕咬着。南净天居然被狼群压在最低下,腥臭味刺鼻,他就感觉呼吸困难浑身难受,就感觉身子开始下陷。 “哗啦”一声,下面居然塌陷出一个地洞,他头朝下落入洞中。 狼群畏缩不前,趴在洞口冲里面低声咆哮。南净天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洞内燃着许多的灯烛,灯台在青铜的灯架上,外面罩着红丝网,火光幽幽,透过薄网,把整个地洞都映得红红的,暖暖的。 洞内四壁画满了色彩鲜艳的丹青佛陀,众佛之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佛祖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具佛祖赤身luo体,正在翩翩起舞,身上缠绕着艳丽的丝带,佛冠上两条绸子飘洒在空中。佛祖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一双眼睛似乎还在转动。周围还有许多穿着长袍的侍女,围在这个佛祖跟前。在佛祖脚下踩着一只老虎,老虎怒目圆睁,嘴里正叼着一个正在挣扎的人。南净天第一次看见如此令人震撼的壁画,而且还在这么一个如此恐怖诡异的地方。 洞窟的天棚背景是淡蓝色,上面画着日月星辰,每一笔每一细节犹如头发丝一般细腻。满墙的图案虽经历千年,但颜料依然如故,鲜活得就如同刚画出去一样。南净天完全被震撼了,他在洞窟缓缓前行,看着这些如幻的图案。 图案不断地变化,似乎在讲述一个古老神秘的故事。南净天边看边走,浑然忘己。洞窟越来越狭窄,灯光越来越暗,五彩的丹青在黑暗中给人带来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南净天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他看见在洞窟甬道的远处有一丝光亮,光亮处影影绰绰有个人影在晃动。南净天一下屏住呼吸,猛然想起自己做过的梦,那个人不会是自己吧? 慢慢往前走,那个人影愈发得清晰。南净天就感觉浑身紧张,一种强烈恐惧的感觉像大浪一样袭来。走到近前一看,才长舒了一口气,原来甬道口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光滑,上面的人影正是他自己。南净天走到镜前,轻轻抚摸着,镜身上刻着上古神兽,狰狞地盘踞着。 这时,他就感觉自己的手在随着这面镜子在轻微地颤动,颤得越来越厉害,“咔吧”一声响,一道长长的裂纹突然在镜身上蜿蜒而下。随即半壁镜面全部碎裂,铜片纷纷落下,南净天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在笑着,另一半镜面也随即粉碎,镜子里的人居然走了出来。 南净天紧张得喉头阵阵作响,他一下瘫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那个镜中人。镜子里的自己也是一身长衣裹身,面容惨白,但掩饰不住的狡黠,头发蓬乱不堪,嘴角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手里提着一把古朴的板斧。他一步一步朝南净天走了过来,手里的斧子高高举过头顶,挂着风声就砍了下来。 南净天已经被眼前的这一切吓呆了,躲闪不及,眼看那斧子就朝自己脖子过来了。这斧子太过锋利,划破空气的时候,还带“嗤嗤”的响声。斧子挨到脖子时,再也不动了,斧刃轻触汗毛,但未碰肌肤,力道和速度把握得恰到好处,看样子此人的功力不浅。 那人一笑:“我就知道,我们南家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发现秘密。好了,现在旅途不会寂寞了。” 南净天这才明白过来,此人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桃鲜曾经说过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那人脸上时刻都挂着邪邪的笑容,他收起斧子,向南净天伸出一只手:“欢迎你。”南净天也不客气,一把拉住他的手,站了起来,就感觉这人的手冰冷刺骨。 第二章 打鬼杖(17)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 《我的爷爷是个“鬼”》第二章 打鬼杖(1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打鬼杖(18) 南惊天在灯下展开神殿的地图,雷九和南净天凑在旁边一起看着。南惊天看了半晌说:“地图上标明如果要拿到打鬼杖,必须过尸人桥。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那么好闯的,各位多小心吧。” 南净天指着燃烧的烛灯问:“惊天兄,这地下宫殿能有几百年了吧?怎么这里的灯还在燃烧着?”南惊天一笑:“看来你是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听说过秦始皇陵吗?据说那里点有以鲸鱼膏为灯油的长明灯,能够千年不灭。我和雷九进到神殿的时候,这里本是一片漆黑,这些烛台里的灯火都是我们根据地图上的指引碰触机关以后打开的。估计这可能就是那长明灯。” 南净天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无比钦佩之情,觉得南惊天又帅气又聪明,相比之下,自己就相形见绌了。他们俩人按照地图的指引在前边走着,雷九背着手在后面跟着。南净天一看雷九那凶样,就产生莫名的反感,低声问:“惊天兄,你怎么认识这样的人?” 南惊天微微一笑:“稀奇吗?我从小就接触这样的江湖人士。”他便讲起了自己的身世,原来这南惊天之爹叫南云,是东北查山响当当的土匪头子瓢把子。自清政府垮台之后,四处军阀并起,互相开战,老百姓民不聊生。尤其东北查山一带,赋税高得惊人,加上钱币疯狂贬值,农民几乎活不下去了。南云一看这世道,老百姓是没什么活路了,把手里的锄头一扔,领了一群哥们弟兄上山做了土匪。 自古造反的都是种田的,查山上的土匪出身草莽,造反也就是图着眼前痛快。打家劫舍,拦路抢劫,敲诈勒索什么都干。也就过了几年,查山土匪闹了内讧。想当老大的人比比皆是,皇帝都能轮流坐,别说土匪头子了。南云在这场叛乱中几乎惨遭毒手,后来经过一系列的尔虞我诈六亲不认,他终于挽回了局势。南云这么一看,当土匪走江湖,脑袋时刻别在裤腰带上,自己也就这样了,不能把孩子给耽误了。他就把儿子南惊天安排上大城市学习。南惊天从小就聪明,而且在土匪窝长大,胆识过人。 说到这,南惊天冲着身旁的南净天一笑:“你知道我小时候,爹是怎么给我练胆的吗?”南净天摇摇头。 南惊天说:“那年我六岁。我爹跟另一帮土匪因为一笔买卖交上了火。当时我们那儿的规矩是,各派十人,互相砍杀,谁的人最后剩下来最多,谁就拿大头。那场厮杀,我爹带我去了。当时那二十个人砍杀的时候,我就站在圈外不到五步的地方,我爹派了两个高手紧紧地看住我,怕我受伤。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我看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我们查山获得了大胜,砍死了对方九个人,其中活下来的那人双腿还被削断,他当时在地上艰难地爬着,用手指着我,想说什么还说不出来。哎,那个情景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南净天听得心头狂跳,对南惊天产生了莫大的敬畏:“惊天兄,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往事。那你怎么找上咱们爷爷的线索呢?”南惊天叹口气:“那还是我爹临死前嘱托给我的,他说爷爷给我留了遗嘱,让我寻找一个失落的神器,我才一路寻过来。雷九是这一带的江湖朋友,没有他的帮忙,我很难如此顺利地出入沙漠。别看他凶,他可是大好人,绝对是热心肠。” 三人走出甬道,眼前豁然开朗。甬道之外是一处雄伟恢弘的大殿,几根殿柱四五个人都围不过来,高不可攀。人在殿内,犹如蚂蚁。墙壁上刻着许多古老的丹青和符文,殿内的墙壁上靠着许多铠甲和武器架子。雷九看着墙壁上的图案,表情很严肃。南惊天问:“九哥,有什么不对吗?” 雷九背着双手说:“我常在沙漠中行走,听说过一个古老的神话。说是在一处神迹内,镇压着一个魔鬼,莫不是就在这里?这些符文我曾经见过,当时听人说,这叫镇尸文,传说是钟馗老爷所写,驱邪赶魔用的。” 南惊天一笑:“九哥,害怕了?” 雷九眼珠子一瞪:“放屁,我雷九行走江湖数十年,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整座宫殿:“在这里我可没看见什么门,我们下一步往哪走?” 第二章 打鬼杖(19) 南惊天展开地图看看:“打鬼杖应该就藏在这座宫殿之内。”他四下望望,随即用手一指头顶:“那不就是吗?”两人抬头一看,在宫殿的天棚处,悬空架着一座桥。这座桥挂在殿柱之间,黑黝黝的,在空中不停摇晃。 南净天喉头阵阵发响:“这也太高了,我们怎么上?”雷九走到殿柱前,嘿嘿一笑:“我有法子了,这根柱子雕了许多阳刻的符文,我们可以踩着上去。”何谓阳刻,就是将笔画雕刻在物体之上的凸起线条。雷九把住柱身,脚踩符文就开始往上爬。 南惊天也抓着柱子攀了上去,南净天吸了口气,跟在二人身后也往上爬。柱子上的阳刻线条极为浮浅,一脚踩不实就会掉下来。南净天爬得小心翼翼,不一会儿就浑身是汗,冷不丁往下一看,离地已经数米,下面昏黄的一片,脑袋都晕。他什么都不敢想,继续往上爬。等到了柱顶桥边,那两人已经等好半天了。 雷九看他上来,用手一指那桥,脸上毫无表情:“南净天,你先走。” 南净天仔细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座桥完全是人尸搭成的。桥身是一排赤裸的女尸,并排用绳子捆在一起。桥梁是用数具骷髅连成。这些骷髅全都穿着紫红色的异域服饰,头发居然还没脱落,都沾在头骨上披散下来。每具骷髅都目怒口张,嘴里的红舌吐出来老长。这座尸桥直直通向大殿迷蒙的深处,看得南净天腿肚子都哆嗦。 雷九把马灯点上,递给南净天:“里面黑,你拿着灯吧。”南净天看见南惊天在冲着自己微微笑着,嘴角似乎露出不屑。心想不能让这个人把自己看扁了,都是爷爷的孙子,我也不能输给你。他顿时豪气顿生,接过马灯点点头:“好,两位也小心了,我先走一步。” 说着,他提着灯一脚踏在桥上,脚下就是软软的女尸后背,整座桥开始轻微地摇晃。那些骷髅似乎活了一下,骨节都在轻微地咯咯作响。南净天把心一横,慢慢地走上了去。 南惊天和雷九先对视一眼,站在桥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南净天越走越远,那一抹灯火逐渐消失在黑暗的深处。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觉得阴风阵阵。从哪来的风?他提着马灯仔细看着,披在那些骷髅头上的长发似乎在轻微地飘动,就好像有人吹风一样。南净天抹了把脸,提着灯来到一具骷髅跟前,刚一靠近,只见马灯中的灯火忽明忽暗,火焰微黄,逐渐又由黄变绿,好像有鬼吹灯。 他吓得手一哆嗦,马灯落在桥上,熄灭了。南净天蹲在桥上,颤巍巍地用手乱摸,所到之处,就感觉油腻无比,接触到的正是那些女尸的身体。灯呢?灯哪去了?摸着摸着,手上碰到一个硬物,不料他的手劲用得大了些,那东西滚了几滚,随即从空而落,掉在下面的大殿,“啪”一声,摔个粉碎。南净天心一哆嗦,坏了,马灯掉了。 这时,从黑暗的远处传来南惊天的声音:“净天,你还在吗?” 南净天擦擦汗,喊道:“我还在。”话音刚落,只感觉脚下一颤,身子猛然下坠。原来不知何故,他脚下那女尸身上的绳索松动了,绳子吃不住劲,尸体从天而落,带着南净天一起下落。幸好南净天反应也算快,一把抓住身边一具骷髅,双脚悬空就挂在桥上。 第二章 打鬼杖(20) 笛和皮特一人点了一支火把,把雨点夹在中间,跟着她所指引的方向走。老向导奥列克牵着骆驼,慢慢地跟在后面。四人绕过两条街,来到一处坍塌了一半的大殿跟前。在晚霞中,殿内残壁都闪着紫红色的边缘,恢弘壮观之极。可以想象,这座殿堂在多年之前完好无损正值盛世的时候,是何等雄伟。 殿堂之内,墙壁上全是佛陀的丹青。这座虫义城,在千年前本就是一个佛教国家,政教合一,国王本人就是个虔诚的佛教徒。皮特让雨点举着火把,给自己照亮,他拿出一个小本子如饥似渴地记录着上面的文字,画着草图。奥列克问:“皮特先生,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皮特说:“这里是国王的圣殿,祭天用的。这些丹青,每一副都有意义,串起来似乎是个故事。你们看这。”他用手一指墙上一副图案,是一群骑马的武将在互相拼杀,旁边一个佛陀打扮的人浑身燃着大火,神态安详地看着。皮特说:“这是非常著名的八王争舍利的故事。传说千年前,佛祖为天下苍生涅槃自焚,死后骨灰内藏有八颗绝世舍利。当时包括中原在内的八个国家为了争夺舍利子,派兵互相讨伐。为了平息战乱,众国家商定,一国一颗。中原的那颗舍利在唐朝时,被武则天用八重宝函封存,藏于一处极为隐秘的地宫之内,至今下落不明。看这意思,这个地方也应该收藏了一颗舍利。” 皮特拿过火把顺着殿墙走着,墙上的图案随着火光不断闪耀,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这上面好像说着这么一件事,这个国家出了个魔鬼。”他用手一指,墙上画着一个鬼面虫身的怪物,正张着大嘴吞噬着许多人。皮特继续说:“佛祖借助自己舍利重生,和这个魔鬼展开了斗争,最终把它封在地下宫殿的冰里,而后佛祖又化做舍利,镶嵌在……”他突然不说了,直直地盯着墙,墙上画着一个巨大的权杖,虎头龙纹,非常大气,正是打鬼杖。 笛皱着眉头:“我们要找的打鬼杖,上面就有佛祖的舍利?如果我们拿走了,会怎样?” 皮特咽了一下口水:“上面说,魔鬼将会重生。” 雨点撅着小嘴说:“哪里来的魔鬼,都是胡说八道。”笛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奥列克表情严峻,缓缓地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回去吧。”皮特摇摇头:“我们大老远来的,难道因为一个虚幻的传说就放弃眼前这一切?” 奥列克颤着声音说:“如果我们拿走了打鬼杖,就会遭到魔鬼的报复。” 其他三人没再说话,只是面面相觑。夕阳西下,大殿慢慢地进入到黑暗之中,气氛压抑至极。 皮特这个人还比较民主:“大家都说说看法吧,少数服从多数。” 奥列克紧紧地握住骆驼的缰绳:“我赞同离开这里。”雨点马上投了反对票:“不行,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如果我们这样走了,那疾风和南净天不是白死了吗?”说到南净天,女孩声音发颤了。皮特说:“我也坚持留下来。笛,你的看法呢?”笛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他想了一下:“奥列克,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那个落雨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他可是通过你才进到我们队伍来的。请你说明白。”说着,他攥紧了手里的铁铲。 皮特一把拉住他的手:“笛,不要冲动,奥列克跟我出生入死很多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这里肯定有误会。” 雨点说:“那个马匪头子石老大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吗?奥列克……他……”随即女孩瞪大了眼睛,在年龄上来说,两个人正好吻合。 奥列克惨然一笑:“我这把老骨头在沙漠闯荡数十年,做事对得起自己良心,日月可鉴。”皮特非常严肃:“我完全信得过他。”笛目光极为冷酷,眼角眉梢挂着杀气,他紧紧握住手里的铁铲,盯着奥列克。 雨点这个女孩心思乖巧,看形势紧张,她赶忙岔开话题:“好了,好了,我们现在首要的大事是找到打鬼杖的所在。地图上标明,这里应该有一个通往地下神殿的入口。”皮特把火把举过头顶,四处照着:“这宫殿也太大了,上哪找入口?”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在大殿中央不动了,那里放置着一口三脚大鼎。鼎身有一人多高,完全青铜打造,下面三腿都为人形,皆成跪姿。鼎身刻着密密麻麻的阴文,中央用隶书写着一个大大的“镇”字。 皮特喉头阵阵发响:“各位,你们看那鼎,是不是有些古怪?” 第二章 打鬼杖(21) 南净天挂在空中左右摇摆,那骷髅也不怎么结实,在他拉坠之下,嘎嘎作响。这时,不远处响起脚步声,南惊天和雷九走了过来。雷九说:“我刚才听见马灯掉落的声音,那小子不会失足掉下去了吧?”南惊天没有说话,脸色阴沉地举着灯一步步走来,看见桥中间少了具女尸,露出一个大缝隙来,这才说话:“差不多吧,这么高掉下去,不死也残废。” 雷九嘿嘿笑着:“省得我动手了。” 南净天本来想喊救命,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紧。他紧紧抓住骷髅,静静听着。南惊天和雷九在他头顶走过。南惊天说:“如果没有这小子,也不知道咱俩谁能从这桥上掉下去?”声音渐渐消失。 南净天先是一愣,随即觉得气闷,手上猛一用力从桥下翻了上来,心头热血直滚。这个年头真是谁也信不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他慢慢站起来,小心翼翼在桥上走着,倒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这座尸桥架在殿顶,可以直通两座大殿。南惊天和雷九从桥上下来时,已经到了另一座宫殿中,两个人站在殿顶凸起的横梁上往下看,只见这座大殿的地面上是一片刺眼的白,亮闪闪的居然全是冰。 在冰之下,隐隐地有无数的蓝色斑点在暗暗涌动。从上往下看,诡异之极。南惊天悄声问雷九:“九哥,这冰下面是什么东西?”雷九眯着眼睛说:“亡灵。据说人死后,怨念就会化作蓝色。我猜测在冰下面,全是死人。”南惊天不以为然,随即他一眼看见冰地下面的中央位置,有一块淡红色的光亮,那样的与众不同。 由于这冰是薄薄的一层层凝结起来的,所以看起来绝不晶莹透明,而是一种异样的惨白色。那处淡红色的光亮极为柔和,直透冰面而出。南惊天指给雷九看,雷九颤着声音说:“这就是打鬼杖?”南惊天点点头:“应该是,看来咱们要破冰了。” 雷九从后背拽出一把腰刀:“你九哥别的没有,力气还是有一把。只是不知道这冰厚不厚?”南惊天一笑:“千年寒气所形成的冰面,估计有咱俩累的了。”两个人把身子紧紧贴在墙面上,小心翼翼地踩着横梁向殿柱挪去。这横梁仅一脚宽,两只脚还不能同时落地,走起来极为艰难。南惊天无意中往下看了一眼,高有数丈,脑袋马上眩晕。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一下情绪,这时他看见身旁的雷九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容,这笑容极为狡黠残忍。南惊天心里就是一惊,莫非他要对自己下手? 他呵呵笑着:“九哥,这冰面极厚,我爷爷的遗嘱里曾经留下个破冰的法子。”雷九其时果然想对南惊天动手,一看他这么说,暂时打消了杀他的主意。两个人来到殿柱前,南惊天和雷九抱住柱子脚踩阳符,身形都是极为利索。 冰面也不光滑,发着惨白色的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打鬼杖的上面。南惊天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瓷小瓶,用牙咬开封口,从里面倒出红色的液体,浇在腰刀上。那液体顺着刀锋落在地上,就看见冰面嗤嗤冒着白烟。雷九看得眉开眼笑:“兄弟,这是什么?” 南惊天哈哈大笑:“这是我们查山自己酿制的烧酒,火辣之极。冬天时候,山路全是冰,我们就用这烧酒浇在路上破冰。” 冰消融一些,在冰面上突然显出一个隶书的“六”字,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雷九朝自己手心吐了一口:“别管那些了,开砸。”两个人挥动腰刀对着打鬼杖的所在,开始你一下我一下敲击冰面。这冰还挺厚,不一会碎冰渣子到处都是。雷九一用力,就听“哗”一声,冰面给敲开,一个闪耀着黄光的宝石露了出来,这宝石镶嵌在杖头上,光亮柔和,灿烂无双。雷九喉头阵阵作响,不停舔自己嘴唇。南惊天跪在地上,用手握住杖身,猛一用力喊了声“起”,一根一臂多长纯黑铜打造的杖子被他拉了出来。 随着打鬼杖的拔出,冰面下突然崩射出许多蓝色的斑点,这些斑点越来越多,在空中飞舞弥漫。两人仔细一看,原来是长着蓝色翅膀的蝴蝶,这些蝴蝶每扇动一下翅膀,就会在空中漫出一些蓝色的粉末,非常好看。雷九一看此景,大吼一声:“有毒,快走。” 两个人跑到殿柱旁,南惊天气喘吁吁地问:“这些都是什么?”雷九满是恐惧地看着不远处飞舞的无数蓝色蝴蝶说:“我久在沙漠中行走,听说在西域某地产有一种蝴蝶,长着蓝色翅膀,有剧毒。”南惊天皱着眉:“怎么?用这些毒蝶保护打鬼杖?对了,九哥,这打鬼杖你拿着。”说着,他把手里的权杖递给雷九。 雷九没反应过来,随即一愣。 南惊天笑笑:“这打鬼杖就作为我给石老大的礼物吧,你拿好。”雷九双手接过打鬼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好小子,有出息,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拿过打鬼杖,小心翼翼摸索着杖头的宝石:“真是好东西。”话刚脱口,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雷九低头一看,自己前胸处血流如注,他眼前发黑,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再也不动,身下的血迅速在冰上蔓延。 南惊天从他手里夺过打鬼杖,把盒子枪重新插在腰上。看着雷九的尸体,笑着摇摇头。然后抓住殿柱,开始往上攀。南净天站在桥边,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自己这个兄弟果然土匪出身,匪气十足,说杀人就杀人。他躲在暗处,手里攥着护身的匕首紧紧盯向南惊天,不停地对自己说,南净天,杀了他,拿回打鬼杖,这样大奸大恶之徒,不能留在世上。 南净天想到这,一不做二不休,用匕首先把那座尸桥上的绳索割断,桥立时在空中分崩瓦解,群尸从天上落了下去,桥身断成了两半。 南惊天把打鬼杖放在身后,顺着殿柱爬了上来,浑然不知黑暗处还藏有一个人。 第二章 打鬼杖(22) 巨鼎在夜色中发着幽幽的青光,恢弘至极。雨点抚摸着鼎身:“怪啊,这里怎么平白无故多出这么一口鼎来?”皮特用火把靠近鼎身,仔细看着那些铭文说:“这口鼎应该是祭天用的,只是……只是它的位置有些奇怪。” 雨点好奇地问:“怎么奇怪了?” 皮特说:“古时,西域等地祭天时,鼎的位置相当有讲究。大概都放在殿外九丈处,取的是九重天的含义。这口巨鼎放在大殿中心,这里本是万臣朝拜的地方啊,奇怪奇怪,不合章法。”雨点笑得捂着嘴:“你们洋人不是最看不起章法吗?”皮特一耸肩:“no,我很喜欢中国的一句老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度,太循规蹈矩不好,太张牙舞爪也不好,有规矩但不拘泥于规矩,才是最好的。” 奥列克和笛都没心思听他摇头晃脑讲这些东西,笛问:“那这口鼎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皮特用手拍拍鼎,鼎身发出空洞的声音,他舔舔嘴唇说:“这里应该就是地下宫殿的入口了。” 奥列克说:“入口何在?难道就在这鼎里?” 皮特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应该就在鼎下。我们先把鼎盖给掀掉,一看就知道了。”三个大男人各踩一只鼎脚,双手把住鼎盖,一起用力掀。这时,在下面的雨点突然说话了:“你们先停停。” 三个人一起望向她。 女孩正在把耳朵靠近鼎身,满脸都是恐惧,颤着声说:“里面有声音。” 南惊天攀到柱顶,打算按原路回去,却发现整座尸桥完全断裂,来时的路被切断,心就凉了半截。他眯着眼睛,似乎听见身后传来响声,猛一回头,什么没有。他有了一种极为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一个人在冥冥之中看着自己。 他蹲在横梁上,往下看着,冰面上全是飞舞的蓝色蝴蝶,冰下似乎有一股很大的水流在涌动,冰的颜色一直在变化。随着一声巨响,冰面裂开一条很长的裂纹,继而开始四分五裂,一股股水流从缝隙中射出来。南惊天从来没看过这种场面,极为惊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隐地感觉不妙。 他把地图展开,上面标记着一个出口。南惊天按着地图的指示来到横梁尽头,抬头上看,棚顶处黑糊糊的好像是个大圆盖。他用打鬼杖敲了一敲,盖子发出很沉闷的响声。仔细看着,发现这铁盖子上有一个不大的小窟窿,顿时福至心灵,这是不是钥匙孔?但又随即推翻了自己的推论,这个洞奇形怪状,毫无规则可言,又怎会是钥匙口呢?他用手比量一下这个窟窿,忽然灵机一动,莫非这钥匙就是打鬼杖? 将打鬼杖靠近窟窿,塞了进去,果然是严丝合缝。南惊天深吸了一口气,转动短杖,只听见“咔吧”一声,盖子露出一条细缝。他用力推开盖子,上面是黑糊糊的一个空间,他扶住边缘,一纵身跃了上去。 这空间极为狭窄,南惊天用打鬼杖敲击四周,发出“当当”的金属音。出口应该在自己上方,他用尽全力去推头顶,可怎么也推不动。难道出路并不在这里?他刚想从来路跳回去,但突然发现下面的出口已被封住,双脚下全是实地。这下南惊天头上见了汗,自己竟被活活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这里倒是不气闷,好像有通气孔。一丝的光亮都没有,又黑又静。南惊天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见,他颓然坐在地上,随手摆弄着打鬼杖,无意中摸到杖头一个凸起的装饰,杖头的舍利子竟然开始松动,南惊天恍然大悟,原来这舍利子还可以拿下来啊。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舍利子重新按回杖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就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如果自己永远出不去了,怎么办?他苦笑一下,或许这是报应,也或者是打鬼杖的诅咒吧,这个东西本谁拿了谁倒霉。靠在后边的金属上,他闭着眼,脑子里乱极了。 就在这时,顶上一阵响动,一声巨响,上面有强风灌入。南惊天睁开眼,抬头去看,上面露出一根火把和一张人脸,这脸金发碧眼,正是皮特。皮特惊叫一声:“这……这鼎里有人!呀,是南净天!” 雨点惊喜的声音传来:“是净天吗?他还没死?” 皮特把手伸进鼎里:“净天,快出来。” 南惊天拉住他的手,脚一踩鼎的内壁,一用力爬出大鼎。一遇到外面新鲜的空气,他大口喘着气,真是劫后余生。奥列克一把拽住他,大叫一声:“他……他不是南净天。”雨点凑过来看,惊叫道:“你……你不是……” 南惊天用手捏她的下巴:“小蹄子,你不就是雨点吗?当初你带着人皮面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呦,现在的你还真是好看。”雨点厌恶地拨开他的手:“你有没有见到南净天?”南惊天哈哈大笑:“我那个死鬼兄弟?他已经死在地下宫殿了。” 笛握紧铁铲:“你拿的是什么?” 南惊天看着笛就是一愣:“打鬼杖。” 雨点抓住笛的手臂说:“笛,他是坏人,他抢走了我们的打鬼杖。” 奥列克和皮特紧皱眉头看着南惊天。 南惊天不惧反笑:“石老大,你要的打鬼杖,我给你找来了。”此言一处,几个人都惊讶地合不拢嘴。而笛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做得好。” 第二章 打鬼杖(23) 皮特、奥列克和雨点一听此话,齐刷刷看向笛,目瞪口呆。笛哈哈大笑,脸色随即阴沉起来,给南惊天递了个眼色:“绑。”两个人不费吹灰之力把这三个人制服,用麻绳给捆得结结实实。奥列克瞪着眼说:“笛,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把你留在身边。” 笛微微一笑:“我不叫笛,我叫石笛。惊天,你干得不错。对了,雷九呢?” 南惊天神情黯淡下来,叹道:“九哥已经死在神殿里了。打鬼杖原本封存在寒冰之下,等我们敲开冰面的时候,从里面飞射出许多的蓝色蝴蝶,蝴蝶的翅膀上估计有毒粉,九哥不慎吸入,七窍流血身亡。” 石笛握住打鬼杖,杖头的锗黄色舍利子在火光下精光流转,里面似有无数细丝在流动。他盯着舍利子说:“你说这东西邪门不邪门?虽贵为佛家宝物,但一出世就引得无数争端,战争四起,现在就连老九都为它而死。” 南惊天说:“石老大,你放心好了。这些宝物历来都是有德者居之,那些为它而死的,都是福薄之人。石老大,你霸气十足,威盖四方,这等宝物正好给你所用。” 雨点一听这话,牙都快酸倒了:“哎哟哟,你可真会拍马屁。”石老大哈哈大笑,把手背在身后,在三人面前走了两圈,冷冷地说:“这三个人不能留着,杀。” 南惊天掏出匕首,来到奥列克跟前:“老伯,对不住了。”说着,匕首扬在空中,对准老向导的心脏就要下刀。皮特挣扎着说:“笛,放过我们吧。我们不会跟你抢这里的东西,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老向导奥列克脸都白了,看着那放着蓝光的匕首,浑身抖若筛糠:“笛,念在平时处得都不错,放过我们吧。” 石笛蹲在奥列克的身边,抚摸着他的脸,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行。南惊天,你还等什么!” 南惊天犹豫一下,石笛一把抢过他的匕首,从空而落,“噗”一声,直扎入奥列克的心口窝,血“刷”一下就喷出来了。老头张着大嘴,眼前渐渐黑暗,头软软地倒在一边,气绝身亡。石笛把打鬼杖抵在老头满是鲜血的心口上,血沾满了杖头的舍利子,舍利子在血液的浸染下,仿佛有了生命,里面的细丝流动得更快,在月光下真是诡秘莫名。 那些细丝渐渐融合再张开,先杂乱再排序,霎时形成了一个图案。南惊天在旁边看得惊奇,眼都不舍得眨,那图案逐渐成形,居然是一只绿色的酒盏。石笛也看得愣了。南惊天突然失口惊叫:“原来……” 石笛转过头看他:“原来什么?” 南惊天反应极快,连忙改口:“原来这舍利子里面还内藏玄机。” 石笛“嗯”了一声:“南惊天,杀了那个女孩。” 南惊天接过匕首来到雨点跟前,用手摸着女孩滑腻的脸蛋说:“小蹄子,不好意思了。” 说着,匕首举了起来。雨点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南惊天,你把我们都杀了,就不怕一会儿,那个石老大把你也杀了吗?” 石笛面无表情看着南惊天。南惊天想都没想,把手扬起来,对着雨点就是一巴掌:“闭上你的鸟嘴,我们石老大恩情义重,用不着你在这挑拨离间。” 雨点的脸上马上出了一道红色的掌印,她强忍着泪水,从小就在花岛长大,挨过的嘴巴比吃过的饭都多,忍受过的屈辱比山还沉,这一嘴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自己就这么死了,心有不甘。 南惊天心里闪过一丝不忍,眉头一皱:“死了,你就解脱了。”说着,匕首扬了起来,对准女孩的心口窝就捅了下去。 说时迟,这时快,从鼎口爬出一个人,看见此景,自鼎上飞身跳下,把南惊天推倒在一边。南惊天从地上爬起来一看,原来是南净天。 雨点看见南净天,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哭道:“净天,救命啊!” 南净天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雨点一看他这个脸,心里先凉了半截,那张脸居然满是厌恶和冰冷。 第二章 打鬼杖(24) 南惊天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说:“你命还真大啊。”南净天声音冷冷的:“南惊天,今天你我就做个了断。” 石笛盘腿坐在旁边,把打鬼杖横在自己腿前,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个人。南惊天点点头:“好啊,知道爷爷的遗产是怎么分配的吗?是让最厉害的那个孙子得到这一切,所以咱俩今天必须有一个人倒下。” 南净天浑身像烧着了烈火一般,脸色涨得通红:“好。” 石笛在旁边说:“既然要比,就公平一些,惊天,你把匕首扔了,你们俩空手肉搏。”南惊天把匕首扔在一旁。匕首掉在宫殿的地上,发出一记清脆响声。他随即轻轻弯下腰,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对面,浑身立时虎气蔓延。南净天常在京城市井混,多少学了点防身术、擒拿手,他把腰间丝绦紧了紧,深深吸了一口气,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手。 两个少年,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在月光下,彼此敌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南惊天大吼一声,一个箭步飞到近前,抬手就是一掌。南净天伸手一架,挡住来掌。谁成想,南惊天拳里加脚,下面就是一腿,正好踹个结实。把南净天蹬得在地上滚了两滚。雨点一闭眼,原先还指望他,没想到这么不经打。 南惊天过去,用脚把他踩住喊了声“别动”,然后扯过麻绳,三下五除二给捆上,他哈哈大笑:“你跟我打?我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什么样的江湖人物没见过,就你这两下子。” 石笛说:“惊天,这里不能留下活口。这个人你舍得不舍得杀?”他一指倒在地上的南净天。南惊天一笑:“有什么不舍得的?就算他是我兄弟,该杀也得杀。” 石笛点点头:“行,是个材料。你去拿匕首,然后先杀了他。” 南惊天走到匕首前,一弯腰去捡,这时他的脸上阴晴不定,变得古怪。石笛是什么样的人,立即握紧了打鬼杖:“惊天,你怎么了?” 南惊天狐疑地说:“我感觉这地面怎么在动!” 话音刚落,陡然一声巨响,大殿的地面开始四分五裂,地上开了许多大缝隙。一条大口子正好裂在那口大鼎之下,鼎身颤了颤,从缝隙中掉了进去,时间不长就听见“扑通”一声,显然是掉进了冰水中。 石笛被震得左右摇摆:“地震了,地震了。惊天,跟我走。” 那几头骆驼被拴在殿柱上,正焦躁不安,仰天长嘶。 殿柱上哗哗往下落灰,一条裂纹顺着柱身蜿蜒而上,柱子眼看就要断裂。 石笛和南惊天奔到骆驼旁,南惊天用匕首割断绳索,翻身上了骆驼。 皮特被震得在地上直滚,好几次都差点掉进地缝里,他脸色煞白:“救命啊,主啊,救救我!” 雨点一个不小心,被震倒地缝旁,半截身子都挂在半空中:“救命啊,救……”“命”字还未脱口,身子一载歪,大头朝下就掉进地缝之内。旁边的南净天见势不妙,赶忙用双脚钩住雨点的腿,而雨点就这样整个人挂在空中。 南净天喘着粗气,一点点往后蹭,想把雨点给拖出来。雨点的声音从地缝中传来:“是谁啊?”南净天累得满头是汗,双腿几乎就要抽筋了,他怒吼一声:“闭上你的嘴。” 雨点说:“喂,南净天,你不想救就不救,别骂人啊!” 南净天一听不怒反笑,倒佩服这个女孩的倔强。他用尽全力,总算把雨点拖出地缝,雨点脸都白了。南净天心想,刚才还嘴硬,看看现在吓得那样。” 雨点颤巍巍地说:“下……下面……有怪物。” 第二章 打鬼杖(25) 地缝中陡然伸出一个巨大的红色怪物,浑身血红色,仿佛一条蠕动的肠子,头部五官极为模糊,分不清眼睛、鼻孔,只能看清楚是一个大大的嘴,嘴里的獠牙全都往里长,而且带着锯齿的钩,谁要被咬上一口,估计就跑不了。 怪物身旁飞舞着无数蓝色蝴蝶,加上它血红色的身体,两种颜色搭配一起,在月光下极为妖艳。它仰头一声长鸣,声音极为尖锐,划破了整个宫殿的死寂,顿时风沙立起。 一共四头骆驼,包括南惊天和石笛骑着的那两头,一听这声音,四肢俱软,跪在地上,嘴里喷着白沫子。二人从骆驼背上被掀了下来。石笛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大变。南惊天从未见过石笛如此恐惧过,悄声问:“石老大,这是什么?” “死亡之虫!” 这边三人也没闲着,互相把绳子给解开。皮特嘶哑着声音说:“我们这次谁都走不了,遇上死亡之虫了。” 雨点看这个怪物就恶心:“这是什么啊?” 皮特脸色惨白地说:“刚才南惊天说遇见了蓝色蝴蝶,我就隐隐感觉不妙。我读过古代文献,死亡之虫是一种已绝迹的生物,它能吃掉任何生命,被它吃掉的人冤魂不散,就化作蓝色的蝴蝶飘舞在它的周围。这种怪物应该是封存在地下宫殿的冰里,不知怎么现在破壳而出了。” 南净天脑筋一亮:“是不是跟打鬼杖有关系?”话音未落,死亡之虫怪叫着腾空而起,它全身能有十米长,细长的身子上全是鲜红色的黏液,这些黏液落在地上迅速腐蚀了宫殿上的一块块地板。 转眼间,死亡之虫从空中落回地面,浑身蠕动着往前爬,周围的蓝色蝴蝶就好像苍蝇围在粪便上一样寸步不离。它以极快的速度爬向石笛,猛然张开大嘴,喷出漫天红汁,石笛手疾眼快,一个就地十八滚躲在一旁,那红汁落在骆驼身上,骆驼浑身白烟四起,惨叫着满地乱滚,身上的肉开始大块大块往下掉。死亡之虫极快地把头伸了过去,一口咬住骆驼,骆驼继续惨叫着,下半身在怪虫嘴里,上半身露在外面死命挣扎,血喷得到处都是。 死亡之虫蠕动大嘴,三两下就把骆驼活生生地吞下。 雨点再也看不下了,“哇”一声呕了一滩清水。 谁知死亡之虫哪也不去,就一个劲奔向石笛,石笛跑哪,它就爬到那。虫子的嘴里不断往外喷着浓液,把地上腐蚀得斑驳不堪。南惊天一拍脑袋:“石老大,是那个打鬼杖。” 石笛看了一眼手里的打鬼杖,舍利子已经由黄变绿,通身精光流转。 红色的浓液铺天盖地喷向石笛,他一会儿工夫就累得气喘吁吁,本想骑着骆驼逃走,可剩下三头骆驼早已腿软筋麻,瘫在地上。 皮特看得稀奇,对着南净天说:“看样子,你爷爷是想有意谋杀你。没有打鬼杖上舍利子的震慑,这虫子恐怕会无法无天。”南净天看得心惊肉跳:“舍利子如果是震慑虫子所用,那它为什么还要追?它应该跑才是。” 皮特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自古动物扑食,都是以退为进,先设陷阱,然后再摆刀。打鬼仗也是这个道理,它肯定是怪虫的天敌。”正说着,他身边突然“啪”一声,从空落下个东西,正是打鬼杖,原来石笛被怪虫逼急了,一看实在是躲不过去,便把杖子给扔了过来。 死亡之虫黏糊糊的头左右摇摆,头上居然竖起两个长长的红色须子,在空中不停摆动。它猛然掉头,嘴突然一张,一大股黏液喷了过来。 皮特和雨点连忙躲到一边,唯独南净天不动。眼看黏液到了头顶,他一下捡起打鬼杖,纵身跃入地缝之中,一闪即没,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死亡之虫怪叫一声,也一头扎进地缝里。时间不长就听见下面传来扑通一记水响,那虫子再次落入冰水之中。 雨点“哎呀”一声,心里就是针刺一般的疼。她趴在地缝前喊着:“南净天!” 石笛和南惊天走了过来,往里看看,纷纷擦着汗。石笛摸摸脸说:“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条汉子。”他随即看了眼身边的南惊天:“比你强,他还真是个硬骨头。” 南惊天暗自冷笑一声,不以为然。他已经知道了打鬼仗的秘密,这杖子已经无所谓了,现在首要问题是怎么甩掉石老大。他刚想到这,突然感觉脚踝被人给抓住,低头一看,只见地缝中伸出一只手,南净天在黑暗中紧紧盯着他。南惊天一惊,原来这小子没跳下去,而是攀在空中,只是把那怪虫给引得掉入地下宫殿的水里,这招真是又险又绝。 南净天用力一拉:“你下来吧。”南惊天脚下失控,失去平衡跌进了地缝之中。 第三章 斑蛊酒盏(27) 雨点说:“这张图才是你爷爷留下的真迹,是我从南惊天身上搜来的。”皮特第一次看见这东西,稀罕得不得了。真迹上的五个小鬼,颜色各不相同,画得是栩栩如生,细致之处惟妙惟肖。 雨点指着五个小鬼图案说:“有个很奇怪的事,五鬼之中有两个鬼身上写着地名。”皮特和南净天仔细看着,果然不假,在其中一个红颜色的小鬼身上标着“虫义城”。南净天搔搔脑袋:“看不懂,什么意思?”雨点撅着小嘴看着他:“你真是一个笨蛋!你爷爷的意思是要找到五样东西,这五个东西分别落在这五个地方。红色的小鬼代表着我们已经去过的虫义城。”皮特摇摇头:“就算知道这五个地方,可我们要找的是什么呢?虫义城是打鬼杖,那其他几个地方呢?”雨点说:“你们还记得不记得奥列克死的时候,石笛曾经把打鬼仗浸满了他的血,那时杖头的舍利子上出现了一个图案。” 南净天迟疑了一下:“你说的是绿色的酒盏?” 雨点洋洋得意:“聪明!”皮特说:“你们越说我越糊涂,怎么突然跑出个酒盏?”他连连耸肩,表示不理解:“再说了,你们怎么就知道那个东西是酒盏呢?准确一点说,只能是类似酒盏的物体。”雨点哼了一声:“你们洋人真是一根死脑筋。” 南净天看着手里的五鬼抬轿图说:“就算知道我们要找的是酒盏,那它落在哪里呢?” 皮特蓝眼睛放光:“我知道了,有句话,不知南先生你听过没有,叫做赤橙黄绿青蓝紫。赤是第一个,第二个应该是橙色。”三人一起找到橙色小鬼,看见它身上写着蝇头小楷“湘西阮江青瓦寨”。 湘西阮江青瓦寨。 湘西历来是风景名区,山脉峰峦叠嶂,碧水纵流。青瓦寨藏在深山之中,周围山林遍布,寨中人很少出山,山外人也很少进寨,只是每个月定期都会有外面的货郎带着生活必用物资到村子里换粮食。 村民葛平正在田里劳作,锄头上泥迹斑斑,天上的日头热的邪乎。葛平那汗顺着脸颊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用手巾擦了下脸,坐在庇荫的地方。对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说:“乖儿子,拿点水给爹喝。” 小孩撇着两条小腿来到不远的屋子前,捧起地上一个大坛子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口齿还不清楚:“爹……爹……喝……岁(水)。”说着,他把坛子上倒扣的碗拿下来,搬起坛子倒水。小孩能有什么劲,小手一个没把住,那坛子猛然脱手,把地上的碗给砸了。水流了一地,小孩子哇哇大哭。葛平心疼地把孩子拉到怀里,看着他的小手,轻轻吹着风:“宝宝,不哭,没出血。” 葛平老婆人称葛嫂,她听见声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看这坛子和碗心疼得厉害,一把拉过自己儿子就要扇嘴巴。葛平拽住她厉声说:“你干什么?”葛嫂气急败坏:“这个倒霉孩子,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他还在这糟蹋东西。” 葛平神情黯然,心里不好受:“算了吧。家里现在这样,是我……没出息。”葛嫂眼泪一下流出来了:“他爸,怎么能怨你呢?现在这世道不好,我们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葛平看着稻田,心里针扎一样得疼。他对老婆说:“你把爹留下的那个碗拿出来吧。” 葛嫂愣了愣:“你要干什么?”葛平轻轻摸着孩子的小脑袋:“当水碗啊。”葛嫂连忙摆手:“不行,那是爹留下来的遗物,他临死前说过一定要藏好。”葛平长叹一声:“去拿吧,现在肚子都填不饱,留着那些东西还有什么用?”葛嫂不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不多时取出一只翠绿的酒碗。碗壁薄而均匀,上面布满了细如发丝的釉纹,上面还点缀着一些绿斑。葛平拿在手里,感觉那酒碗异常冰凉,手感异常滑腻。此碗虽贵为宝物,但在村里人眼里也就是一喝水的玩意。他把碗放在地上,举起坛子,咚咚地倒水,对着孩子说:“去玩吧,没事了。” 清水在碗中飘荡,一些绿斑被泡了下来,慢慢沉淀到碗底。葛平拿起碗大口喝着,水顺着嘴角慢慢地下流。他放下碗,突然感觉眼前有些发花,是不是中暑了?他擦擦汗,长舒了一口气,对葛嫂说:“你去忙吧。”葛嫂看着自己丈夫脸色有点异样,轻轻地说:“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先歇歇。”葛平摆摆手:“没事。” 这时,村里的铜锣响了,这是召集村民去开会。葛平擦擦手,嘱咐老婆看家,他匆匆赶到村口的庙堂。庙堂院子里站满了村民,院子里竖着一根大柱子,柱子上五花大绑着一个赤裸上身的汉子,那汉子此时满脸的鼻涕眼泪,哭得几乎都堆成一摊泥了。村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山羊胡全白了,他佝偻着腰说:“今天把各位找来,有事要商量,这个人是附近山帮的土匪。”这句话刚出来,全场大哗。 湘西多土匪,尤其是那个混乱年代。农民饭都吃不上了,只能逼上梁山。这伙山帮土匪坏透了,经常扰民,专门打劫老百姓。各村各寨无办法治好自己组织防卫队,老百姓们对这帮人简直是恨之入骨。 村长说:“今天早上,这个土匪落入咱们山寨的陷阱里,估计这小子是前来探道的。”村长口气异常严厉,指着那土匪鼻子说:“你叫什么名字?”那土匪腿都哆嗦:“小……小豆子,饶……饶命啊乡亲们。”村长大声质问:“你干什么来的?”小豆子哭着说:“探道来的。”村长看看一院子的人问:“他怎么处置?” 有的人喊,乱棍打死;有的人说,还是放了吧,别得罪那帮山大王。众说纷纭,院子里顿时嘈杂不堪。这时,有个人说:“把他剐了做成肉酱,咱们村里很长时间没吃肉了。”此言一出,院子里顿时静寂下来,所有的人都左看看右看看。那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面色阴沉,大声说:“土匪抢了我们的粮食,抢了我们的肉,我们还能放过他吗?今天就用他打牙祭。”村长一看此人,认识,是村里有名的老实人,叫葛平。 村长实在没想到葛平说出这样的话来,众人静静地看着他,就好像不认识葛平一样。葛平看着小豆子,眼里精光四射,全是兽欲。小豆子都吓傻了,嘴皮子不利索:“大……大哥……我们无冤无仇……你……” 村长一摆手:“他们是土匪,我们不是。葛平,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出口?这个土匪先押到仓房,怎么处理他,我再好好想想。”众人都散了。 晚上,月上柳梢头。村子里凉风习习,村民们吃完饭,都坐在树阴下闲聊。一个人影避开人群,顺着树林小径来到村里唯一一口井旁。此人正是葛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酒盏,一松手,那酒盏落入井中,在井水里打着跟头,慢慢沉到井底,激起一片细尘,酒盏上的绿斑在水中慢慢融解。 第三章 斑蛊酒盏(28) 南惊天走在山林小径上,周围俱是苍天古树,厚厚叠叠的树叶。林子里满是自然的清香。他走到一棵树前,随手折下一片叶子,细细地看着:“这树叶绿得怎会如此艳丽?”随即一抬头,只见山林的远处飘荡着阵阵炊烟。 他展开地图仔细查看,露出了笑容,自言自语:“青瓦寨,终于找到了,但愿……但愿比他们快。”他按照地图的指示,顺着山路走了很长时间,来到一处村落前。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天色抹上了一丝紫晕,树叶在夕阳中上红下绿,于风中微微颤抖,煞是好看。 南惊天走在村落里的小路上,两旁是长满青苔的石屋,一股股炊烟随风飘荡。但是……一个人都没看见。整个村子一点声音没有,死一般的沉寂。他皱着眉头,浑身烦躁不安,感觉到了异样,走在村子里,把步子放得很慢,周围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人呢?人都哪去了?如果没人,炊烟哪里来? 他走到一间屋前,轻轻叩门。许久,里面寂静无声。他摸摸脑袋:“果然有问题。”这时,旁边一个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黑衣的老太太颤巍巍走了出来,一看见南惊天满眼放光,嘿嘿怪笑。南惊天头皮发麻,说道:“这位老人家,村子里的人都哪去了?” 老太太笑得非常诡异:“他们……都去聚餐了。”南惊天疑惑:“聚餐?”老太太说:“今天,来了个新货郎……”话音未落,就听见村口脚步声响,一群村民哈哈大笑着走进村子里。南惊天看到这些人,就感觉其中必有怪异,说不出来得难受。 村民们一看来了外人,哗啦一下把南惊天包围在正中。把头的是个粗壮的汉子,面目极为阴郁。南惊天当土匪的时候,曾经跟过一个江湖算命先生学过看相,只见这汉子印堂发暗,邪气萦绕,眼角眉梢鬼气弥漫,他心里一惊,这汉子不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是身有怪病。他再仔细看,这些村民手里拿着锄头等农具上星星点点缀着一些血迹。 那汉子问他:“你是干吗的?” 南惊天迟疑一下说:“我姓南,做古董买卖的,听说你们这里有古董,前来收购。”村民互相看看。那汉子皱着眉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古董。”旁边一个村妇笑得很诡异:“别啊,既然来了,就好好在村子里休息休息。” 南惊天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枪,胆气壮了不少,随即一想,这里毕竟是山村,又不是土匪窝。村民大多朴实无华,没什么可怕的。他笑了笑:“如果大家方便,我倒想在这里休息几日。”领头的壮汉说:“你跟我走吧,我家有地方。”南惊天一抱拳:“多谢这位大哥。” 村民都散了,南惊天跟在壮汉后边顺着村路来到一处房前。那汉子把门打开说:“南先生,请进吧,委屈你了。”南惊天一看这石头房子,外墙布满了绿苔,石缝之中杂草丛生,外面虽然阳光明媚,但屋子里极暗,非常阴冷。屋里还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又腥又臭。那汉子在屋子里点上一盏油灯,周围这才亮了起来。南惊天问:“大哥,你怎么称呼?”那汉子说:“我姓葛,叫葛平。”南惊天又问:“家里就你一个人?”葛平身子轻微地颤了颤,迟疑地说:“嗯,就我一个人。” 南惊天笑了笑:“给你添麻烦了。葛大哥,向你打听个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绿色的酒盏?”葛平一愣:“绿色的酒盏?”南惊天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上面用丹青画着一个酒盏,通身碧绿,晶莹剔透。葛平一看此画,大惊失色,赶忙说:“没……没看见过。”南惊天鬼灵精怪,一下就看出这老小子肯定有问题,他不动声色,把宣纸折叠起来放进怀里:“葛大哥,如果见到此酒盏,请跟我说一声,我花巨资买下。” 葛平嘿嘿笑着:“南先生,走了那么长的山路,是不是肚子饿了?”南惊天一摸肚子,还真是咕咕直叫。葛平说:“我给你准备点吃的吧,你好好休息。”南惊天一抱拳:“真是麻烦你了。” 时间不长,葛平端来一份荤菜、一份素菜、一碗粥:“不好意思,我们这小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都是土产货,你尝尝。”南惊天也没多想,用筷子夹起一片肉放进嘴里,嘿,这个香,胃口大开。他心想,这么个小地方,还真趁东西。他嚼着肉说:“葛大哥,这什么肉,怎么这么香?”葛平嘿嘿笑着:“山鸡。” 南惊天甩开腮帮子,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把饭菜吃了个精光。他打了个饱嗝:“葛大哥,先记下账,我走的时候一起算给你。”葛平笑得很阴郁:“你还想走啊?”南惊天顿时发现脑袋特别沉,昏昏欲睡,他勉强站起身:“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葛平舔舔自己的嘴唇:“你一定很好吃。” 南惊天伸手要去拔枪,谁知身子一载歪,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第三章 斑蛊酒盏(29) 山林中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一只蝴蝶在树上翩翩起舞,继而停在树枝上扇动着翅膀。皮特和南净天身背大的行囊,此时满头是汗,雨点手里拄着一根通身光滑的大木棒,飘飘的刘海上也是沾满了水珠。她看见那蝴蝶惊叫一声:“你们看呀,这里也有蓝蝴蝶。”皮特笑着说:“说不定,这里也有怨念很深的亡灵鬼魂,它们就在这山林里游荡。” 雨点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你这洋鬼子,真讨厌,真是乌鸦嘴。”她用手抓着那只蝴蝶,蝴蝶扇动着翅膀越飞越高,一丝阳光透过近乎透明的蓝色翅膀,美轮美奂,灿烂无双。雨点张开双臂,闭着眼睛说:“我能听见大山在说话。”山风徐徐,吹得这三个人心旷神怡。此时,山林的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野兽的尖锐咆哮,吓得女孩脸色煞白。皮特哈哈笑着:“大山在跟你打招呼呢!”雨点白了他一眼:“死洋鬼子,讨厌。” 南净天折断身边一片叶子,喃声道:“你们不觉得这里树叶的绿色异常得艳丽吗?”皮特点点头:“自从进山以来,我就发现这片森林的颜色浑厚艳丽,格外的……”南净天接他说:“妖娆!”皮特哈哈大笑:“就是这么个意思。” 雨点撅着小嘴说:“两个大学问家要开始吟诗吗?”皮特展开地图看着:“青瓦寨应该就是在附近了,这里应该有条山路……”他拿着地图对照地形仔细看着。雨点看见南净天神情黯淡,轻声问:“你想什么呢?”南净天叹口气摇摇头:“没什么。”雨点冰雪聪明,问道:“是在想南惊天吧?”南净天点点头:“我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这两天总是心烦意乱。” 皮特把地图收起来说:“顺着这条山路再翻过一个山头就到了。”三人休息了片刻,顺着山路走进密林。天色擦黑的时候,三个人在半山腰就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房屋纵横,灯火通明,景色非常好看。皮特勒勒腰带,双手插着腰感慨道:“这里可真是世外桃源。” 雨点笑盈盈地说:“你这个洋鬼子,懂得词还不少!”三人从山上下来,走在村口,面前十几米远就是一片村落,有大小百余间民宅,村民们有的在村中闲坐,有的扛着锄头刚从田间回来,炊烟四起,一片祥和的田园风光。 村民们看见来了三个外人,都站起来笑着过来。皮特哈哈笑着:“这里果然民风淳朴,看样子我们应该不虚此行。”村民们簇拥着三人往里走,一个黑衣老太太说:“我们这里很少有客人到,今天一下就来了三个贵客,真是我们青瓦寨的荣幸。”南净天觉得特怪,人们都说无利不起早,这里的村民有点太热情了。 皮特搔搔自己一头黄发:“各位村民朋友,能否给我们找个屋子歇歇。你们别担心啊,钱我们不会少给的。”村民们把三人引到村子里的庙堂中,庙堂一间大院子,四下有几间厢房。院子正中放着一口大香炉,里面满是香灰,上有一根又粗又长的红色香烛正在飘着渺渺的烟,满堂是淡香扑鼻。 皮特看着这些村民,突然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但又说不出哪里古怪。他说:“众位朋友,不知村长是哪位?”村民说:“村长还没来,他叫葛平。” 南净天问:“不知你们见没见过一个少年?”众村民面面相觑。南净天比量一下:“和我长得……有点像。”众村民摇摇头。那黑衣老太太说:“三位客人,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三个人来到厢房一看,屋子还比较整洁,把东西刚收拾完,屋外村民们把一些饭菜给端了进来,都是素食。一个村民搓着手说:“三位,不好意思,我们小村子,没有什么荤菜,你们别见怪。”三人赶紧客气,说这样的招待已经很满意了。等那些村民都撤下了,天也完全黑了,南净天把煤油灯给点上,屋子里昏昏黄黄,一片黯淡。 皮特先说:“你们觉得不觉得这里有些古怪?”雨点和南净天都点点头。 第三章 斑蛊酒盏(30) 南净天说:“我在这里没看见一条狗、一只鸡,显得没什么生气。”雨点说:“你们注意到没有?从进村到现在,我没看见一个孩子。”皮特一拍大腿:“我说怎么哪里不对劲,原来如此。”南净天说:“你们两个都多疑了,天都这么晚了,小孩早就上床睡觉。不过有个事情,我觉得不那么简单。刚才我问他们见没见到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时,这些村民的神情都很奇怪,神态都不自然。” 皮特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南惊天来过这里?”南净天神色很迷茫:“我不知道,但我有种感觉,似乎他离我很近很近。”雨点说:“好了好了,别想那个人了,等明天看见村长,看看能不能从他那儿知道酒盏的下落。南净天,你想不想跟我夜探这个村子,看看其中到底藏着什么玄机。”南净天打了个哈欠:“我这一路走来,累得半死,浑身都像散架了一样,好好睡一觉是真的。” 雨点撅着小嘴说:“你是不是害怕了?”南净天可真有点破门帘子挂不住了:“我还真没什么害怕的东西。”雨点说:“那你不去?”南净天一摆手:“我累了。” 雨点转过头看皮特:“洋鬼子,你去不去?”皮特生性喜好冒险,一听这话,他嘿嘿一笑:“愿意奉陪。”南净天撇着嘴说:“你俩省省吧,咱们到人家一亩三分地来,还是本分一点好。”说着,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南净天是真累了,脑袋昏昏沉沉地躺下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屋子里闯进来一群人,正是青瓦寨的村民。这些村民全都拿着锄头镰刀,农具上血迹斑斑。南净天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说:“各位,有什么事吗?”只见这些村民一个个怒目圆睁:“我们这么对待你,你居然残杀我们村里的小孩。”南净天愣住了:“各位不要冲动,我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村民拽住他的前襟:“你不知道?你跟我来看。” 愤怒的村民们把南净天五花大绑,押着来到村外的一片野地。地里满是尸骨,人的肢体血淋淋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味。一个小孩子浑身血肉模糊正在地下爬,用手颤巍巍指着南净天:“他……他……”一个壮汉照南净天腿弯就是一脚:“你给我跪下!” 南净天膝盖吃力不稳,扑哧一下跪在地上。怎么还“扑哧”一下,因为地上满是鲜血和碎肉,一跪下,那些秽物溅得他浑身都是。南净天“哇”一口把晚上吃过的饭全都喷出来。那壮汉问:“大家说,把这小子怎么办?”村民们一起嚷嚷:“千刀万剐。” 壮汉把手里的镰刀举起来:“好,就千刀万剐。”南净天刚要说话,耳轮中就听见“噗”一声,自己人头落地。 南净天的人头在地上滚了两滚,居然还有知觉,眼睛眨一眨,看着自己的身体。脖项之内血流如注,那鲜血喷得跟泉水一样。身子一晃,倒在尸堆里。这时候,也不知从哪跑过来几只野狗,咆哮着撕咬着身体。不一会儿,身子被咬得血肉模糊,破烂不堪。南净天张大嘴却说不出话,嗓子干渴得厉害。 紧接着,一只野狗跑过来一口叼住了人头,往山里跑。 周围山雾弥漫,乌鸦声咽,鬼火的绿色荧光在黑暗中飘舞。南净天先是吓得头皮发麻,可突然一想,自己就剩下一个人头,还害怕什么?正想着,野狗跑到一个山洞前面,南净天发现洞的深处有一丝光亮,似真似奂。野狗飞奔进去,来到光亮处,把人头往地上一扔。南净天这才看清楚,原来亮光发自眼前的一摊水湾,在浅浅的水底有一只绿色的酒盏倒扣在淤泥之中,那道光亮正是酒盏发出来的。南净天长舒一口气,酒盏总算找到了。借助亮光,他看见洞里的墙上用朱笔写了一个字,还没看清楚,就感觉耳朵一疼,那只野狗开始大口大口撕咬,南净天的头骨在牙缝中嘎嘎直响。 第三章 斑蛊酒盏(31) “嗷!”南净天陡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个梦,此时他已经满头大汗。从床上下来,拿着水喝了一大口,心才平静下来。他突然想起沙漠之行的时候,也曾经做过怪梦,结果就遇见了南惊天。那……刚才的梦又预示着什么?不管预示什么,总不是什么好事,纯粹噩梦。 赶忙穿上衣服,来到皮特的屋前敲着门:“皮特,睡了吗?”屋子里静得出奇,南净天的脑子嗡嗡作响,满头是汗,又跑到雨点的屋前:“雨点,雨点,开门啊!”里面也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这才想起来,雨点和皮特说是要夜探青瓦寨,估计已经去了。 南净天抬头看看天,已经过了午夜,周围静得有点吓人。他推开庙堂大门,来到村子里,所有的村舍都陷入黑暗之中,一片死寂。远远看去,这些民宅就好像修葺在山中的坟包。南净天走在村中,挨个屋子敲,可一个人都没有。他这汗越流越多,心想,坏了,肯定出什么事了,那么多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了? 在村子里转了两圈,他完全可以肯定此时的青瓦寨就是一座空村,一个人都没有。人呢?人都哪里去了?南净天突然感觉全身毛发森森俱立,一种难言的烦躁感觉涌上心头。这时,他看见眼前出了一条山间小径,蜿蜿蜒蜒地通向山中。南净天脑子就是一热,这条小路就是自己在梦中被村民们带走的那条路,如果猜得不错,这条路的尽头应该是一片开阔的野地,和一大滩血肉模糊的尸骨。 村中云迷月黑,恶风四起,吹得人是遍体生寒。南净天摸了摸脸,顺着路走下去。路两旁怪树林立,枝条在空中张牙舞爪,形如厉鬼。时间不长,南净天眼前果然出现了一大片野地,只是地里空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尸体和野狗。但饶是如此,他也惊呆了,眼前的场景和梦里是一模一样。他头上全是汗,心跳得都快从腔子里蹦出来了。 地里落了许多的乌鸦,扑愣愣地扇动着翅膀,叫声如鼓噪,在黑夜中凄厉刺耳,此时听起来,尤为可怖。南净天搓着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起那个山洞,他在地里转了两圈,找到一条小径,像是梦中野狗叼着他的头跑的那条路。南净天深吸一口气,顺着这条小路走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借着月光他看见不远处果然有一个大洞,洞里往外弥漫着迷雾,洞口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手里提着油灯,一身白衣,衣服上还有头罩,把脑袋罩得严严实实。这种罩袍俗名叫“一口钟”,是一种宽大的披风,人一披上,看来像钟,那人低垂着头,根本就看不见脸。南净天觉得奇怪,赶忙藏在密林中,仔细看着。 这时密林深处,传来一声锣响。锣声未绝,从林子里走出一队人,这些人全都穿着那白色的罩袍,只是没挡着脸,一个个笑容满面。南净天看得愣了,这些人正是全村的村民。这怎么回事?他们要干什么?这是本地的习俗?洞口坐着的那人站起身来,把头罩放下,露出一张极为威严全是疙瘩肉的糙汉脸。 那糙汉看看众人问:“都到齐了吧?”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都到了。”那汉子点点头:“今天轮到谁了?”一个苍老的女人声传来:“轮到前几天来这的那个年轻人了。”南净天一看,那女人正是在村口接待自己的黑衣老太太。那汉子嘿嘿笑着:“有些日子没吃肉了。”村民们都喜笑颜开。老太太说:“葛村长,今天我们又抓了两个外人。这些日子是怎么了,一个接着一个。”南净天心里跳得厉害,那两人是不是雨点和皮特? 那汉子脸上露出一丝极为残忍的笑:“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什么来的,来得好,来一个,杀一个。大家都跟我来吧。”说着,他一转身,提着油灯走进山洞,村民们跟着鱼贯而入。 待所有人都进了山洞,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南净天从林子里出来,来到洞旁,小心翼翼地往里看着,里面迷雾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晚上有点冷了,南净天哈着双手,犹豫了一下,慢慢地也走了进去。 里面可见度太低,他摸着洞壁走一步看一步,耳边只能听见滴答的水声。南净天感觉到这些村民不但怪异,而且恐怖之极,其中肯定藏着什么大秘密。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但满地碎石,踏上去就嘎嘎乱响,南净天这衣服都让汗给浸透了。突然脚下一软,小腿以下瞬间冰凉刺骨。他低头一看,原来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水湾里,裤子全湿了。哎呀,这不就是梦里的那个水湾吗?难道,酒盏就在水下? 第三章 斑蛊酒盏(32) 南净天蹲下身子,伸手进水湾里乱摸,摸了一圈,连根毛都没有。 不过倒是摸到了一处水眼,水眼就在湾水正中,正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水,看样子这湾水是活水,应该是这片山林的一处水脉所在。 南净天甩甩手上的水走出水湾,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梦中看见洞壁上写了一个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他用手在洞壁上摸着,摸着摸着,手指一下摸到了一处凹陷,他的手指顺着这凹陷慢慢移动,好像是一个字的笔画,果然有字。随着这个字在自己的手指下成形,南净天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摸出这个字是什么了,这是一个“南”字。当手指走到最后一笔时,他完全呆住了,这个字为什么会被刻在这里?这是姓?还是有其他含义?是南惊天刻的吗? 问题实在太多,线索纷繁复杂,所发生的一切都诡异莫名,南净天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挣脱不去,呼吸困难。他靠着洞壁,坐了很长时间,定了定神,才想起要去查村民的事。他摸着洞壁一步一步往前走,走了很久,眼前一亮,居然从洞里走了出来。 洞外不远,密林环抱之中,是一处空地。空地中央,烧着一堆篝火,一群白衣村民围着火坐着。火边不远竖着一个大架子,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四肢分开给捆在这架子上,正昏迷不醒。 南净天借着火光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人正是南惊天。领头的葛平站在架子旁,闭着眼神色严肃,嘴里也不知道叨咕什么,好像在做什么仪式。然后慢慢睁开眼,提过一个水桶照着南惊天劈头盖脸就泼了下去。南惊天一激灵,咳嗽一下,张开眼。一看此景,立马就知道自己深陷险地,开始拼命地挣扎。可那绳子栓的是死扣,捆得非常结实,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南惊天怒声说:“你们想干什么?”葛平嘿嘿笑着:“干什么?你看好了。”说着,从鞋筒里拽出一把牛耳弯刀,刀刃泛着蓝光。他提着刀,转身问那帮村民:“大家要先吃哪里?” 村民纷纷叫着:“腿。”葛平摸着南惊天平滑的小腹说:“我最喜欢吃心肝了,热乎乎的心肝就着果酒,开胃。”南惊天脑子一嗡,难道这帮看似淳朴的村民要吃活人?吃活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他曾听一个土匪讲过,那是清末时期,江淮一些地方遭遇大饥荒,人饿得实在没办法,就互相吃。有些地方还专门设立人肉市口,把人当猪卖。那个土匪说:“那时候,对人肉还专门有别称,叫‘两脚羊’,又叫‘想肉’,意思是人肉好吃,吃完一顿还想下一顿。孩子的肉叫‘下锅烂’,因为孩子肉嫩,用锅稍微一煮,连肉带骨头都滚熟……”南惊天当时觉得恶心,实在听不下去,还觉得好奇就问道:“那你吃过没有?”那土匪嘿嘿笑着:“小寨主,说没吃过是假话……” 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真的要成为这些村民的“下锅烂”。 葛平眼里闪着野兽般的光,他不断舔着嘴唇。村民们把手里的碗敲得山响,一起叫着“开餐”。南净天心乱如麻,不行,必须得救南惊天,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毕竟是自己的兄弟啊! 此时南惊天满头是水,也不知是刚才泼的凉水还是冒出来的汗。他胸口不断起伏着,猛然狂吼:“来吧,杀了老子吧,老子二十年后还是一条汉子,到时候屠了你们青瓦寨,杀个鸡犬不留。”葛平一把捏住他的嘴,眉毛都竖起来了:“好小子,嘴这么硬。好,让我先吃了你的舌头。”说着,他一用力,捏开南惊天的嘴,把弯刀竖在空中,对准嘴就下刀。南惊天奋力挣扎着,可是周身被牢牢捆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刀伸了过来。 南净天一看不好,顺着山路跑下来,藏在离人群不到十步的地方,大气都不敢喘,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葛平和南惊天,就要找机会冲过去,拼死也要救下自己的兄弟。 葛平把刀伸进南惊天的嘴里,对准舌根就要下刀。南惊天情急之中,气沉丹田,猛然合上嘴,用牙一口咬住弯刀。他练过硬气功,有点底子,加上现在性命攸关,也不知从哪迸发的一股力量,把那刀咬在嘴里,牢固得就像铁钳子一样。葛平一拽,还真没拽动。 葛平一看,哎哟,这小子还有点功夫,他挽起袖子对准南惊天的肚子就是一拳。南惊天疼得好像五官都挪移了,“哇”一声张大了嘴,刀掉在地上。 葛平捡起刀,摁住南惊天的肚子,出手如电,猛地就是一刀。南净天在暗地里趴着,一看此景,暗叫不好,他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往里冲。但是他再快,也没有葛平的刀快。只见刀光一闪,南惊天胸口的血喷得到处都是。 第三章 斑蛊酒盏(33) 葛平的刀在南惊天胸口迅速划了一下,刀尖恰好旋掉乳粒,一块铜钱般大小的肉,从右xiong部上旋下来。留下的伤口酷似盲人的眼窝,鲜血直流。南惊天惨叫一声,眼睛一翻,晕了过去。葛平往地上啐了一口:“拿水来。”一个村民提来水桶,照着南惊天劈头盖脸就泼下去,南惊天身子一颤,慢慢苏醒过来,嘴唇都白了。葛平说:“我要活剐了你,你放心,不到五百刀,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南惊天已经没了气力,他大口喘着气:“你杀了我吧。”就在他挨刀的瞬间,南净天就感觉心口一颤,眼前一花,差点倒在地上,自己的胸口竟也隐隐作疼。 树林深处突然传来一种很怪的声音,那种声音不像是人或者动物发出的,而是一种尖锐的咆哮,咆哮声阵阵不绝,在山中回荡,一群乌鸦乱叫着满天乱飞,村民们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葛平也停下刀子,四下张望。 一个村民嘴唇颤得成一个了:“葛……村长,是食尸鬼。”葛平眼珠一转:“这食尸鬼会不会发现我们的粮仓?”那黑衣老太太说:“葛村长,食尸鬼对血是很敏感的,我怕它循着血味就能找到粮仓。”葛平点点头:“大家都跟我来,把粮食转移一下。”一个村民指着捆在架子上的南惊天说:“村长,这小子怎么办?”葛平闷哼一声:“先把他扔在这,他还有翅膀能跑了不成。” 村民们从地上站起来,跟在葛平身后一起扎入密林之中,没了踪影。 南净天一看人走远了,提着胆子从树林里出来,来到南惊天身边。 南惊天迷迷糊糊,勉强睁开眼看见眼前人影晃动。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你……你杀了……我吧。”南净天低声说:“惊天,是我。”南惊天这才看仔细了,凄惨地一笑:“你也来了。”南净天掏出匕首,开始割绳子:“惊天,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此时,胸口的伤口处开始剧痛,刺激得南惊天紧皱眉头,丝丝倒吸着凉气。南净天把衣服扯下一条给南惊天包扎上。南惊天咳嗽一声:“你为什么救我?”南净天一笑:“你放心吧,我不会看你有危险不管的。” 南惊天想起石笛的话,这小子还真是一条汉子。 山中风起,在树林里有碎枝踩动的声音,有人来了。南净天抓紧时间割绳子,胳膊上的两根割断,然后是双脚的。脚上的绳子太粗,匕首差点割得都卷了刃,麻绳的碎沫子满地都是。这时,南惊天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沉重,满眼惊骇,眼珠子瞪得非常大。 原来在他们周围不知什么时候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影,一个庞然大物到了近前,遮住月光。 尖锐的咆哮就在身后响起,南净天回头一看,吓得遍体生寒。只见身后一个怪物,三米多高,长着一副人脸,眼睛奇大,几乎占据脸部一半,浑身黑毛,双手过膝,爪子又细又长,皆呈墨色。 这怪物估计就是村民说的那个食尸鬼了!食尸鬼朝天咆哮一声,两个人耳朵都快震聋了。南惊天看到南净天发呆,骂了一声:“你小子快点,别愣着。”南净天回过神来,开始割最后一根绳子,割到最后,那刀几乎没了刃,全都磨平。 食尸鬼出手如电,飞出一掌,劈向南惊天。 南惊天猛地一弯腰,耳边“啪”的一声,木头架子被打得粉碎。而南净天手里的刀此时已经无法再用,刀尖卷在一起,都快成麻花了。 食尸鬼双手下抓,再次扑向南惊天。南惊天脚下还拴着最后一根绳子,南净天见势不妙,把刀一扔,双手抓住那绳子,大吼一声:“开!”绳子居然被他生生给拽断了。两人倒在一起,滚了出去。食尸鬼这一抓没扑出,正好打在地上,那么硬的地居然被抓出了五溜长痕,一股白烟徐徐冒起。 食尸鬼抽着鼻子,步步逼近。南惊天见怪物眼睛虽大,但灰蒙蒙一片,眼里没神,好像是看不见东西。他捡起一块石头照着食尸鬼就扔了过去,石头飞过去时,那怪物根本没反应,等马上到了近前时,它耳朵颤了颤,随即身子一闪,躲过石头。南惊天说:“原来如此,净天,这怪物是个瞎子。” 食尸鬼嗅着味道一步步近前。南净天说:“我知道了,它是凭着血味找到我们的。”南惊天看看自己胸前已经被血染红的布襟,他一咬牙给扯了下来。这块布已经和肉沾在一起,他这么一拽,扯动了伤口,疼得倒抽凉气。他把血布用力扔到对面,食尸鬼立即一跃,抓住血布,一把抓在手里,大口嚼着,一会就给撕烂了。 南惊天忍着伤痛,喊了一声:“快跑。”两个人互相搀扶顺着山路往下跑,刚跑两步,只见密林之中,火把通明,村民们把去路堵得结结实实。村民们手里拿着镐头、镰刀,有的拿着自制的土箭,把这空地全部包围。 火把之下,葛平走了出来,嘿嘿笑着:“我本想用那小子当诱饵引食尸鬼上钩,没想到赚了,不但引到食尸鬼,还钩到一块粮食。” 南净天这才明白,他说的“粮食”原来是人。 食尸鬼闻到人的气味,怪叫着往人堆里冲,葛平大吼一声:“放网。”一张挂满铁钩的大网从天而落,把怪物罩在其中,随后乱箭齐发。食尸鬼皮糙肉厚,这些箭打在它身上根本就扎不进去。 食尸鬼被彻底激怒了,它抓住铁网开始扯拽,拉网的村民被拽得七零八落,眼看它就要挣脱出去。葛平操着一把大砍刀,三步两步跑过来,照着食尸鬼劈头盖脸就是一刀。食尸鬼反应极快,但只躲过脑袋,没躲过肩膀,一刀正好劈了进去。葛平力气大,刀入肉三分,血一下喷了出来。食尸鬼一声怪叫,拉破了铁网,一下跳在葛平面前。 南惊天心里一乐,盼望这怪物能把葛平给大卸八块。 第三章 斑蛊酒盏(34) 葛平把砍刀横在胸前,浑身精光四射,两个眼珠子都放光。他猛然低吼一声,食尸鬼听见这声音,浑身黑毛都站立了,飞起来爬在一棵苍天大树上,十指如钩,紧紧扣住了树身,脚下一蹬,身如猿猴,转眼间就消失在密密实实的树叶中,没了踪影。 南氏兄弟一看,吓了一大跳,葛平一声吼,居然把这么强悍的怪物给吓跑了。这家伙是人还是兽? 葛平把刀拄在地上,喊了声:“绑!”村民们立即七手八脚把南氏兄弟都给捆上了。 葛平说:“把这两块粮食先拉到粮仓,等明天晚上一起给杀了吃。” 随后他又喊来一个壮汉:“老四,你一会儿到粮仓,把所有的粮食都杀了,我要用他们的血引食尸鬼出来,这次一定要抓住它。” 老四愕然:“葛村长,粮食如果死了,就存不住了。” 葛平咋咋嘴:“不存了,过两天我就领你们下山抓活人去。” 老四一听这话,后脖子都发凉:“葛村长,这……这好吗?” 葛平眉头一皱:“老四,我可注意你很长时间了。咱们村里谁都吃过粮食,就你小子一口没动。我要不是看你是我从小的好朋友,早就不容你了。”老四听得大汗淋漓:“村长,你放心吧。” 葛平把手里的砍刀递给他:“快去快回,活干得利索点。” 南氏兄弟给押到后山一个大石房前,村民把房门打开,照着两人的屁股蛋子就一脚:“进去老实待着。”两人被踹进房内。石房内有一个非常小的窗户,窗户上乱七八糟地钉着铁栏杆,冷冷的月光从窗户射进来。借着月光,南氏兄弟见到这里至少关了十几个人,人人都被绑着,其间还有四五个小孩子。 雨点和皮特也在人群当中。南净天蹭到皮特身边,说道:“皮特,你们怎么也来了?”雨点看见他,一下哭了出来:“我们本来想探探这个村子的秘密。出来时,村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上哪去了,我跟洋鬼子转了两圈,没见个人影。这时候听见有一户人家里,有人在啃着什么。我俩就推门进去,前院没有人,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进去一看,有个老太太正在用锅煮着一个小孩,人形俱在,小孩的胳膊还在老太太手里拿着。我一下就晕了,以后发生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再醒过来就在这了。” 皮特脸色惨白:“以前就听过远洋某岛有蛮人组成的食人族,没想到今天给遇见了,小命不保啊!”说着,他一眼就看见了南惊天,惊叫一声:“你……你还没死。”此时的南惊天还光着屁股,狼狈不堪,但嘴角还带着笑:“要死哪那么容易,老子我冤魂不散,和你们耗上了。” 黑暗里有个老头说话了:“造孽啊,国之将亡,必出妖孽。”众人一听,这谁啊,怎么说话还文绉绉的? 一个白胡子老头喘着粗气:“老朽我空活了六十年,末了末了,要成人家腹中之物,看来我的后人以后要向这些村民的肚子下拜了,那里就是葬我的坟地。”雨点一听这话扑哧破涕为笑:“老人家,你是谁啊?” 老头说:“我姓胡,我儿子是本地的货郎,专门给各个山村贩卖常用品。前些日子,他来青瓦寨做买卖,而后就没了音信。老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了查明真相,我亲自来到这。谁成想,遭了埋伏,成了人家‘下锅烂’。”南惊天嘿嘿笑着:“你也知道‘下锅烂’?”老头说:“老朽我是山下一家当铺的朝奉,专给人看古董字画,靠掌眼为生。早年也走南闯北,见识还是有点的。青瓦寨本来民风淳朴,真没想到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其中必有隐秘。我已经通知了山下的警署,定要查个明白。” 南净天看着南惊天,突然张口结舌:“你,你……” 南惊天骂了一声:“你看见鬼了?” 南净天咽了下口水说:“你……你的胸口。” 南惊天低头一看,自己胸前那处刀伤居然自动愈合,连血都没有。他哈哈大笑:“净天,你不知道吧?哥哥我身有异能,从小就这样,受点皮外伤总是可以自己愈合。我乃神人也,不过现在是虎落平阳了。各位别废话了,多耽搁一分,就有一分危险。咱们互相把绳子给解开。”老胡说:“没用的。这些绳子都捆成了‘猪蹄扣’,全是死结,而且都浸过水了。要是能跑,我们早跑了。” 南惊天说:“不管了。”说着,依在墙上,开始蹭身后的绳子。那麻绳相当的粗,他折腾半天,一身的汗,那绳子也就磨破了点皮毛。 雨点依在南净天身边,低声说:“净天,我们可能很快就死了。” 南净天一直在琢磨发生的事,总觉得其中还有很多看不透。他“嗯”了一声,继续想。雨点轻声说:“你知道我此刻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南净天看了她一眼。雨点涨红了脸:“我希望我们俩被一个人吃,这样死……也能死在一起了。”南净天借着月光看着她,只见雨点眼角挂着泪痕,脸红红的,一丝头发垂在耳边,幽怨美丽之极。他轻轻地说:“雨点,我想……想亲亲你。” 雨点点点头,南净天心跳得厉害,也疼得厉害,为什么让我得到了心爱的女孩,但不能在一起呢?他叹了一声,把嘴轻轻碰到雨点滑腻冰凉的脸上。雨点眼泪流下来了:“净天,我不想死。” 南净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傻丫头,我们不会有事的。” 门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汉子提着一把砍刀走了进来。月光下,这个男人满脸都是疙瘩肉,粗鄙不堪,赤裸着古铜色的上半身,剽悍之极。他走到一个孩子跟前,把刀抡起来,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四……四叔,你不要杀我。” 来人正是老四,他神情黯淡了许多:“孩子,不是我让你死,是村长让你死。如果我不杀你,我就自身难保啊!” 雨点大声说着:“你们残杀小孩,太丧心病狂了。” 老四紧缩眉头:“我们村长就喜欢吃小孩,我也没办法。” 南净天说:“这样吧,你要杀就杀我。”此言一出,满屋子人都愣住了。 老四走到他跟前,一脚把他脑袋踩住,把砍刀立在南净天的脖子旁:“兄弟,老子敬你是条汉子,就给你一刀痛快。”皮特看老四不注意,攒足了力气,猛然从地上站起来去撞他。老四飞起一脚:“去你的。”把皮特踢得就是一跟头:“洋鬼子,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 老四这是第一次杀人,以前是在村里宰山鸡狗兔什么的,手底下倒是有点活,但毕竟杀人和宰畜生不一样。他调整一下呼吸,挥起砍刀对准南净天的脖子就要砍去。 南净天长叹一声:“我南净天,窝囊一辈子,真没想到是这么个死法。” 第三章 斑蛊酒盏(35) 刀在半空中止住了,老四皱着眉头说:“你刚才说,你姓什么?”雨点满脸是泪地喊:“南净天,南净天,你没听清楚啊?”老四挠挠头说:“我再问一句,有个叫南子仲的,你是否认识?”南净天挣扎着说:“那是我爷爷。” 老四松开脚:“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南惊天看形势陡然瞬间逆转,就是一愣,但看老四似乎没有恶意,他赶紧说:“我也是南子仲的孙子,你快点把我们都放开。”老四还真听话,放下砍刀,把南氏兄弟都给松了绑。南净天一指屋子里其他人:“你把他们也放了。” 老四赶忙摇头:“你就饶了我吧,把这些人都放了,村长非活剐了我不可。”南惊天从地上扯过一件破衣服把自己给围上,接着问:“我爷爷跟你是什么关系?” 老四说:“南老爷子对我们青瓦寨都有恩啊,尤其是我们一家。那年村里流行瘟疫,死了不少人,是南老爷子用药救了村里人,也救了我爹和我娘。他在我们村里被当成一个大英雄。”南惊天心思转得特别快:“我爷爷有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东西?”老四愣了一下:“他临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一个锦囊,这件事谁都不知道,你们可别外说。” 南惊天暗笑,这个老四倒是傻得可爱。南净天从地上捡起砍刀来就要给其他人解绳子。老四赶忙抓住他的手:“我的小祖宗,你就饶了我吧,待会儿村长前来视察,到时候非露馅不可。 南惊天说道:“锦囊是怎么回事?” 老四说:“南老先生曾经秘密嘱咐过我,除非遇到南家后人,否则这锦囊万万不能打开。”南惊天心里痒得难受:“正好我们来了,可以打开了,锦囊何在?” “我放在家里了。” 南惊天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跟你回家拿锦囊。净天老弟,你在这里守护村民。” 雨点大声嚷道:“喂,你算盘打得真好!没听这位大哥说,待会儿恶魔村长就要来了,你倒好,自己捡了个好活,拍屁股就跑。” 南惊天活这么大,没被人这么戏谑过。他闷哼一声:“我要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我。”雨点来了狠劲,她跳起来挡在门前,满脸涨得通红:“就是不准你去。” 南惊天伸出巴掌:“好你个小蹄子,我今天非把你的嘴打烂不可。” 南净天一声怒喝:“行了,都什么时候啦!待会儿村长来了,我们都得死。雨点,你让开,让南惊天跟这位老四去。”说着,他拍拍南惊天的肩膀:“兄弟,注意安全。” 雨点颤着嘴唇:“南净天,你傻啊?让这小子出去,他肯定自己拿了酒盏远走高飞。” 南惊天哼了一声:“我南惊天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肯定是条汉子。江湖中人,吐口沫是个钉。” 房外传来阵阵嘈杂的脚步声,老四急了:“他们来了。” 南净天抱起雨点,把她放在一边,然后把门打开:“你们快去快回。” 老四和南惊天刚出房门,就看见不远处灯火通明,人影绰绰。老四低声说:“咱俩转后面的小路走。”两人消失在密林里。 南净天看两个人都走了,他用砍刀把众人的绳子砍断。大家一起聚在门口,顺着门缝往外看。手拿利器的村民们此时已经把仓房包围得严严实实。葛平环顾左右:“都准备好了吗?”一个村民说:“村长,你就放心吧。食尸鬼要么不来,来了就跑不了。”葛平点点头:“对了,你们看见老四了吗?”众人摇摇头。葛平撮了下牙花子:“也不知道老四把活干得怎样了。” 一个村民说:“村长,我这个人有什么说什么。这个老四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啊,全村现在就他一个人没吃过……粮食,我看这小子……会不会跑了?”葛平一摆手:“他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他不爱吃粮食,是个人口味问题。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还真长了草,你上仓房看看。” 那村民举着火把冲向仓房。皮特看得真切:“来人了,来人了。”南净天把砍刀握在手里,作了个深呼吸:“现在只能搏一搏了。”老胡坐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 村民来到仓房门前,先喊了两嗓子:“老四,老四……还在不在?”南净天把砍刀举过头顶,紧张得汗流满面。那村民喊了两声,里面不见动静。他抓住门把手开始开门,门缝越来越大,一股阴冷的山风吹了进来。屋里众人紧张得眼睛一眨不眨,心跳几乎都要停了。 就在这时,山林中传来一阵野兽的咆哮声,随即树叶乱响。村民们大乱:“怪物来了……来了。”开门的村民吓得跑回人群。葛平大声叫着:“老四,快出来,怪物来了。”房门紧闭,一点声音也没有。葛平一狠心,老四,不是不管你,现在形势危险,我只能这么办了。他大喊一声:“准备铁网、砍刀、木柴,待会儿怪物来了,抓住以后就放火。” 老四带着南惊天返回家中,家里冷冷清清。老四在屋子里点上灯,爬到房顶,在横梁上取下一个鼓鼓囊囊的绣包。南惊天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仅有一张发黄的纸,上面写着:“此锦囊一开,必是我子孙已经寻到这里,余甚感欣慰。此村藏有一件极为危险的千年古物,其中有隐秘玄机,如应用不当,为祸不浅。” 南惊天看到这里,就是一愣,什么叫为祸不浅?他继续往下看:“此古物出自西域,后流经苗蛮,被六甲高人炼成斑蛊,蛊遇水成毒,能迷乱人心。余尝试百种草药,配成解药,如有祸事发生,当用此药解之。南氏子孙注意,此古物关系重大,携带其到江中纱岛,换回金银子母镇尸镯。”下面用毛笔画了一只镯子,宽有一寸左右,看样子是铁制的,上面还刻有一些古怪纹理。 南惊天骂道:“到底要找的是什么古物?难道……他也不知道?”骂归骂,先得解决眼前问题。他问老四:“我爷爷有没有留下什么药?” 老四眨眼道:“什么药?就留下一包白粉。”南惊天说:“快,给我拿来。” 老四翻箱倒柜,拿出一个油纸包。南惊天解开一看,里面全是散发着浓郁草药味道的白色粉末。老四说:“南老先生留下两包,我吃了一包。”南惊天眉头一挑:“你现在感觉如何?”老四说:“没感觉怎么样,只是村里人都喜欢吃人,但我一碰人肉就想吐。”南惊天点点头,事情的大概他已经推断出一些。一个神秘的古物上有剧毒,也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感染了全村人,这个村子就成了食人村,能解这种毒的,惟有眼前这种白粉。 南惊天甚是聪明,他想了片刻问:“你们村有没有井、水塘之类?” 老四点点头:“有井啊,就在村东头。”南惊天提着药站起来:“马上带我去。” 第三章 斑蛊酒盏(36) 食尸鬼从林子里跳了出来,它站在仓房顶,没发现任何异常,腾身而起,那么高的房顶,落下时竟然静寂无声。它提着鼻子不断嗅着,就来到了门前。 葛平把手举起来,村民们都准备好了,看他的手势动手。食尸鬼在门前,不断嗅着,里面的人都紧紧靠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几个小孩子吓得满脸煞白,纷纷依偎在雨点身边。雨点像小妈妈一样,把他们团团抱住。 南净天提刀,皮特拿绳子守在门前,大气都不敢喘。食尸鬼双臂一击,木门碎片四起。南净天抡起手里的砍刀劈头盖脸就是一刀,食尸鬼一个躲闪不及给砍在脖子上,满身是血,它一边怪叫着,一边挥舞手臂。 外面的葛平随即一声吼:“放火。” 顿时一把把燃着火的木柴草堆扔到门口,一会儿工夫,大火冲天把整个门都给封住了,石屋里全是浓烟。众人边咳嗽边用衣服遮住鼻口,无奈烟太大,几个小孩子被熏得摇摇欲坠,都翻了白眼。 皮特呼吸困难,他张大嘴巴喊道:“快点,都跟我往外冲。”大家本来没主意,一听有人喊往外冲,都一起往门口跑。还没到门口呢,就被大火给顶回来,火苗子不断往里蔓延着。 一个高大的身影冲破了火墙,把火给踩灭不少,冲到外面。南净天看得清楚,正是食尸鬼。食尸鬼还背负着一个女孩,正是雨点。雨点在它背上哇哇大哭:“净天,救命……”南净天正要追出去,只见一张大网从天而落扑向食尸鬼。食尸鬼这次学精了,耳朵一动,知道情势不好,两腿一蹬地,立即飞出数米之外,背着雨点消失在茫茫的密林当中,没了踪影。 南净天提着砍刀站在门前,声撕剧烈:“雨点……”声音在山中久久回荡。 这时,村民们蜂拥而上,把石房里的人全部抓住,重新五花大绑。 老四摇动辘轳,一桶水摇摇晃晃地从井里打了上来。南惊天把头伸进桶里,张着大嘴喝了一口:“有些甜丝丝的,又有些咸。”老四说:“我早就觉得这水口味很怪,我们村子以前的井水冰凉无味,非常爽口。”南惊天抄起一把药粉,给扔到井里。井水一碰此药,就开始冒泡,如同烧开了一样,水泡劈啪劈啪。 南惊天趴在井口借着月光模模糊糊看得大概,点点头说:“此药本是无色无味,只有遇见斑毒的时候才能产生如此的反应。那个古物……应该就在井下。老四,这口井多深?”老四一瞪眼:“你不是想下井吧?我们山区的井特别深,这口井能有数米,我听老人说,井下还有井眼通着这座山的水脉,你下去纯粹是找死。” 南惊天舔舔嘴唇:“这井我一定要下,老四,求你帮个忙。你拿绳子捆住我的腰,然后用辘轳放我下去。到了下面我如果有了危险就会拉绳子,你就帮我拉上去。我如果不拉绳子……那我就是死了,这也怨不得你。” 老四愣了片刻,咋咋嘴:“都说虎父无犬子。南老爷子就是汉子,我看你们兄弟俩也差不到哪!好,就这么办,你自己多小心!” 南惊天把麻绳在身上缠了好几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抓住辘轳,坐上水桶:“老四,开始吧。” 老四开始摇动辘轳把,南惊天慢慢地落入井中,他眼前渐渐一片昏暗,只能看见长满青苔的井壁。好在南惊天打小练了一身的好水性。眨眼间,他坐着的水桶就碰到了井水。南惊天纵身跳入井水之中,水凉刺骨,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看看头顶,井口处老四正在朝自己招手,他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井水里。 葛平看了一圈这些被捆绑的人,摸摸脑袋:“老四哪去了?这混蛋居然违抗我的命令。”这时,跑来一村民:“葛村长,我刚刚看见老四在村东那口老井旁晃来晃去,也不知在干什么。”葛平喊道:“他去井边干什么?这小子是活腻了。剩下的人都给我宰了,不准留活口。”说着,他把刀提起来了,叫过几个壮汉和自己一起去看看。 老四正趴在井口往下看,南惊天已经没了踪影,借着月光,只能看见微微晃动的井水。突然膝盖一阵巨疼,他哎哟一声跪在地上,几个村民赶忙把他摁躺,葛平蹲在他旁边恶狠狠地说:“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说,你在这干什么?” 老四那张脸被踩在鞋底下都变了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葛平朝他脸上啐了一口:“你小子要是不说,我割了你的头。” 第三章 斑蛊酒盏(37) 南净天众人五花大绑被拉到空地上,村民们提着镰刀锄头紧紧围在四周。南净天跪在地上,看向食尸鬼消失的树林,心里疼得就像流血一样。 村民们互相传话:“动手吧,村长不让留活口。”他们把手里的农具都拿了起来。 老胡哭得满脸都是泪:“作孽啊,真是作孽啊。我一家子这是哪辈子造的孽,让这个倒霉村子给灭了我们胡家的门。”黑衣老太太尖着声音说:“哭什么,人一哭肉就酸了,等会儿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一个村民将老胡和南净天拉到一旁,把两人的头摁在地上,挥起手里的锄头就要下家伙,被捆的其他人不忍再看,纷纷闭上眼。 这时候,只听不远处一声枪响,挥锄头的村民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栽在地上。从山下跑来了十多个穿着警服的巡警,为首的手里拿着黑色的盒子枪,边跑边喊:“你们被包围了,把武器放下。” 有些壮汉还想拿着农具比量一下,刚往前冲,就被巡警们一枪一个给撂倒。其他人一看,赶紧把手里的工具都扔在地上,纷纷举着手:“别开枪,别开枪。”巡警们跑过来,把地上这些人都给解开,老胡张着大嘴:“你们要是再晚来一会,我就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 为首的巡警队长是个满脸胡子的大个子,他说:“受惊了吧?胡老先生,在接到你的报案之后,又有许多人来我们这报案,在青瓦寨一带发生了多起失踪事件。我们就组织警力想晚上来个大搜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人脏物脏并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胡把食人村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大个子队长紧皱眉头:“真是无法无天了。你刚才说的那个葛村长上哪去了?”胡老头用手指了指方向:“他带一些人往村东头那口井去了。”大个子队长马上叫过几个人嘱咐一下,去抓捕葛平。 南净天一把拉住他:“长官,能不能给我派几个人?”大个子疑惑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南净天说:“我的……一个朋友,被一个叫‘食尸鬼’的怪物抓走了,我想给找回来。”大个子眼睛一歪:“食尸鬼?那是什么东西?”老胡一举手:“我知道怪物的来历,我带你们去。”大个子分给他俩五个身强力壮都背着枪的巡警说:“我只能给你们这么多人,剩下的人还得跟我清理村庄,抓获贼首。” 南净天和老胡带着这些警员一同钻入树林,顺着食尸鬼逃跑的方向追去。 借着月光,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地上极为清晰的大脚印,树上偶尔还会出现一个三爪血印。越往里走,枝叶越是繁茂,月光很难再透下来,周围一片昏暗。老胡脸上很严肃,不时极为警觉地四处看看。南净天问他:“老爷子,你知道食尸鬼的来历?” 老胡点点头,把自己上衣解开,古铜色的肩膀上有着三道抓痕,每一道肉都鲜红的,好像永远不会愈合一样,而且能清晰看见下面跳动的血管。南净天后脖子都发凉。老胡摸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说:“那是几十年前的事,那时候我年轻气盛,在山里打猎历来都不带同伴。可就在那一天,我遇见了食尸鬼。据说这种怪物是人和猿杂配后生下来的野人,力大无穷,特别残暴,以动物的死尸为食,所以都管它叫食尸鬼。这种怪物行踪诡秘,居住的地方更是无人知晓,所以一直都认为是个传说,很多人都怀疑它的存在。可偏偏让我遇见了它,当时我死里逃生,才活到今天,可惜身上添了这么点记号。” 南净天问:“食尸鬼是瞎子吗?” 老胡说:“我也觉得奇怪,这次遇见的食尸鬼似乎更加残暴,而且眼睛还瞎了,在它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怪物传说有一公一母,公的以山为居,母的以水为所。俗话说得好,山高必有怪,水深藏妖精。咱们遇见的应该是个公的。” 南净天理不了那么多,急忙问:“别管公母了,雨点会不会有危险?” 老胡叹道:“落入食尸鬼手里,很难有活命的,造孽啊!”一句话说得南净天心里冰凉,眼神都散了。老胡拍拍他的肩膀:“人命在天,一切都有定数,相信雨点姑娘福大命大造化大。” 正说着,一个巡警喊了一声:“你们看。”大家顺着他的手势看去,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洞口都是斑斑血迹,地上还有一道拖痕。警员们把身上的枪都端在手里,小心翼翼走向洞口。老胡捂着鼻子说:“差不多,就在这儿了。”南净天就要往里闯,老胡一把拉住他:“你疯了?这么进去,非被这怪物给撕了。” 南净天心急如焚,朝洞里大声喊着:“雨点,雨点。”耳畔中,只有一声声沉闷的回音和如鼓的风声。 巡警们富有经验,五个人排成了一个作战阵型,彼此呼应,开始往洞里闯。老胡拉着南净天的手跟在后面。洞里怪石林立,像是一个个石像,这些石像犹如鬼怪,个个鬼目圆睁,獠牙外露,令人不寒而栗。 周围太静了,只能听见水珠落在地上的声音。 越往里走,水雾越是弥漫,众人就感觉阴风阵阵,吹得一身鸡皮从头发尖起到脚后跟。南净天抬手一看,手上黏黏糊糊的全是水,他低声问:“老爷子,这里怎么这么大的水汽?”老胡浑身几乎都快被水浸透了:“估计这里连着这片山区的水脉。”南净天一下想起,自己曾经在一个山洞里看见一湾水,那里就有个水眼。胡老头继续说:“这片山区,水脉相通,包括青瓦寨的井水,山区里所有的水塘沼泽,动物树木花草皆以此为生。如果说食尸鬼身上有了什么变化,很可能跟水质改变有关。” 几个人穿过石像群,洞内出现了一大摊废草,摞得厚厚的,周围还有一大团黄色粪便,臭气熏天。警员们互递眼神,都把枪栓拉上了,全部严阵以待。 第三章 斑蛊酒盏(38) 南惊天一个猛子扎进井水,闭住气,浑身一较力使劲往下沉。可是很长时间也没碰到井底,这口气就有点用尽了。他涨红了脸,不想这么样就浮上去,继续咬着后槽牙往下沉。耳边顿时一片轰鸣声,脑子一片空白。又游了一会,胸口憋得实在受不住了,他双脚一踩水,浮了上去。刚从水里冒出头来,就不由自主喘着粗气,浑身直打哆嗦。他想了想,井水太深、浮力太大,这样硬来有点玩命了。 南惊天用手摸了摸井壁,全是凸出来的石头,他打定主意。靠着井壁往下游,手上有了借助之物,就可以抵消浮力。他这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扎了下去。刚扎下去的瞬间,就听见井口人声嘈杂,好像听见有人说了一句:“你小子胆也太大了……” 南惊天现在生死攸关,没时间想上面发生了什么事,他集中全力往井底游。这次有了准备,扎得更深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的手突然碰到了硬物,心里就是一阵狂喜,到井底了。还没来得及乐,就感觉井底中心似有一股强力,猛吸自己。 南惊天被抽到井中心,他用手一探,摸到一处水眼,大概拳头大小。他顿感后怕,要是水眼再大一点,真不知自己会被抽哪去了。这时手边一凉,似乎摸到一个碗。他脑子一激灵,酒盏!顺手一抓,把酒盏捏在手里,好险,再晚来一会,这东西就被抽到水眼里了。 他脚底一踩水,开始往上游,时间不长浮出水面,借着月光看,果然是一只绿色晶莹的酒盏,手感冰凉滑腻,凉凉的月光洒在酒盏如湖水般淡绿色的釉纹上,玲珑剔透。南惊天顾不上一脸的水,轻轻摸着酒盏,真是爱不释手。当他把酒盏翻过来,只见盏底刻了一个小小的隶书“六”字,似曾眼熟,但怎么回忆也想不起。他突然想起来,我还在井里呢,先出去再说。 南惊天把住井绳拼命拽着:“老四,老四,拉我上来!”井绳不断摇晃着,可上面一点反应没有。他真急了,大声喊着:“老四,快拉我上去。”这时,井口出现了一个人影,只见上面那人随手一挥,井绳居然给扔了下来。南惊天蒙了,破口大骂:“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快拉我上去。” 上面那人再一挥手,一个东西从天而降,掉进井里半沉半浮。南惊天仔细一看,吓得寒毛倒竖,扔下来的居然是老四的脑袋。那人头血淋淋,张口结舌,满脸的惊恐。 井外的葛平一脚把老四的尸身踢在一旁,命令其他人找一块巨石。 几个村民吃力地搬过一块石墩子,葛平阴着脸说:“扔下去,给我砸死那小子。”几个人还真听话,抬着石墩子搬到井口。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记巨响:“你们干什么?”一大群巡警蜂拥而上,抬石墩的几个村民手一颤,石头从井口又翻落下来,砸在其中一个人脚上,那人疼得嗷嗷直叫。 葛平愣住了,大个子过去一枪托把他砸在地上,问这些村民:“你们谁是葛村长?”葛平举了举手:“我是。”警察二话不说,上去把他摁在地上就一顿拳打脚踢:“好小子,你搁在大清就是个千刀万剐的罪。今天先给你舒舒皮子。“葛平被打得鼻口蹿血,但阴着脸一声不哼。 大个子巡警队长看了看他,然后朝地上啐了一口:“行了,别把人打死了,回去还得交案。把这个村子从里到外搜,任何地方不能放过。”这时候,众人听见井下有人喊救命,往里一看,井里居然还有一个人和一个黑糊糊的脑袋。几个巡警摇动辘轳,把南惊天给摇了上来。 南惊天多聪明一个人,早就把酒盏给藏在腰后。他冻得浑身哆嗦,牙齿格格直响。大个子警员皱着眉头问:“你是村民?”南惊天摇摇手:“我……我是老四的远房表弟,来看他,没想到这个村子这么可怕。”大个子警员问:“老四是谁?”南惊天一指不远处的无头男尸:“就是他……表哥啊……”他惊叫一声,一下跪在老四的尸体旁,声泪俱下:“你……你死得太惨了,这些没有人性的禽兽啊!” 大个子把他拉起来:“朋友,节哀顺变。”他看着南惊天眼熟:“你怎么跟……刚才……好像……我见过和你长得一样的人。”南惊天一下就明白了,估计南净天也被这些巡警救了,他长舒一口气,嘿嘿笑道:“长官,我长个大众脸,哪都有像我的人。”大个子用枪支了支自己帽子:“古里古怪,又哭又笑,我看你小子就不像个好人,过来,搜身。” 第三章 斑蛊酒盏(39) 大个子把枪别在腰里,让南惊天立正站好,准备搜身。 南惊天表面镇静,脸上什么表情没有,可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如果酒盏被警察摸去了,估计就肉包子打狗。民国那时候好警察少,大部分人都趁着国乱中饱私囊。 大个子从上到下开始摸,这手就来到了南惊天腰间。 一旁的葛平突然挣开了警员的手,像疯了一样扑在南惊天身上,他虽双手后绑,但仍凶猛异常,张嘴就咬住南惊天的脖子,嘴里不断叫着:“碗,碗。” 南惊天抵着他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喊:“救命!”一个巡警过去照着葛平的脑后就是一枪托,把他砸得口眼歪斜,人事不省。 大个子把南惊天拉起来:“朋友,对不住了,我开始还以为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南惊天擦擦汗,问了问他其他被迫害的人在哪。大个子告诉他其他人在仓房待命。南惊天顺着村路来到了仓房,一眼就看见皮特正插着手歪着嘴看着山林,但是南净天和雨点却踪迹不见。 南惊天过去和他打了招呼,问发生了什么。 皮特就把从他走了之后的事,都说了一遍。南惊天张口结舌,感慨不已。他低声对皮特说:“哥们,那酒盏我拿到了。”皮特拍拍他的肩:“惊天,你没自己一走了之,我很高兴。你们南家都是英雄。” 南惊天歪着嘴笑笑,他藏了个心眼,没把锦囊的事给说出来。怕皮特追问,赶紧换个话题:“不知道南净天现在怎么样了?” 巡警们把十几个受害者聚在一起录口供,根据提供的线索,警察在葛平家的地板里挖出了他老婆和儿子的尸骨,这个畜生居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给吃了,其状惨不忍睹。大个子巡警队长拍着脑袋骂道:“愚昧,残忍,我当警察这么多年,活吃人还是头一次碰到,吃自己孩子更是闻所未闻,姓葛这小子按民国法,肯定就是一个毙。” 南净天、老胡和巡警们把这个山洞搜个底掉,也没看见食尸鬼和雨点的踪影。南净天焦急地说:“难道他们没来?”老胡摇摇头:“不可能,洞壁上都有新鲜的血迹,不可能没来。这里难道另有出路?” 有个巡警在洞的深处喊:“你们看看这里。”众人走过去看,在深洞之中没有路,是一处断崖,崖高数米,下面黑糊糊的看不清,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 老胡捡起一个石头扔下去,许久之后才响起“哗”一声响。他摸着胡子说:“真深啊!这里原来还藏了一条地下河。”南净天把住他的胳膊急急地问:“那食尸鬼是不是顺这条河跑了?”老胡点点头:“差不多吧,洞里就这一条路了,它总不能会隐身术吧。” 南净天想起雨点,心如刀割,他开始脱自己上衣。旁边一个巡警拉住他:“你疯了?这么深的河水,下去必死。”南净天眼泪都流出来了:“我……我要去救雨点。”老胡拍着他的肩:“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也知道。咱们从长计议,你这么下去,再把自己给搭进去。”南净天被这些人生拉死拽离开了山洞。 返回村子,众人相见。皮特一看南净天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雨点没救着。老胡还挺热情:“都是天涯沦落人,众人如果不嫌弃,都到我家一叙。”南惊天说:“正好,听说你是看古董的朝奉,我有件稀罕玩意,你给掌掌眼。” 老胡是本地通,领着三个人顺着一条林间小径很快就下了山。 天光大亮,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做买卖,摆地摊,推车抗包,热闹非凡。 经过一晚上折腾,众人早已疲惫不堪,只有南净天心里想着雨点,满面的愁容。 老胡请客,几个人在街边的茶铺里吃了点早饭。铺子里坐着都是浑身破烂,穿着草鞋或是赤脚的平头百姓。茶铺极为简陋,几个破桌子,几条破长凳。大火炉上支一把又笨又大的铜茶壶。皮特没见过这个,瞧着稀罕,这茶铺伙计一身白衣,一手把壶,一手拿碗接茶,热腾腾发着浓香的土茶就倒了出来。老胡问道:“洋大人,没见过这个吧?”皮特一摆手:“别叫我什么大人,我是你们的朋友。老先生,这个叫什么呢?” 老胡脸上露出一丝忧伤:“我儿子生前最爱喝这个,这种土茶有个名字叫乌龙戏水。” 这些人里最舒服的就属南惊天了,他摸着腰里的酒盏,喝了一大口茶,赞道:“乌龙戏水,好!名好,味道更好。” 南净天无心喝茶,牵挂雨点,就问老胡:“老人家,你知不知道洞里的地下水通往何处?” 老胡摸着胡子想想:“对了,我家还有一份多年前绘制的本地水脉图,应该可以查到。” 南惊天握住南净天的手,语气恳切:“兄弟,别着急。我有预感雨点姑娘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是先完成爷爷的遗愿更重要。”他转过头对老胡说:“待会去你家,我先给你看样古董,保你一辈子都没见过。” 第三章 斑蛊酒盏(40) 胡宅位于街口,只有三间土房子,收拾得还算干净。老胡的老伴身上还有病,躺在里屋猛咳嗽,看见自己丈夫回来了,高兴得眼泪都流下来:“老胡,儿子带回来了?”老胡强颜欢笑:“你别担心了,儿子去了外地进货,走得急,没和你打招呼。”老太太蜷缩在被窝里,脸上露出一丝红晕。 老胡从里屋出来,招呼几位朋友在家里休息。大家实在是乏了,一觉一直睡到月亮出来,几个人出去吃了点饭,躺下又呼呼大睡,一直到第二天早晨。 休息差不多了,四个人聚在胡家书房里。这书房里一大排书柜,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线装书,柜子上还摆了几个仿制古董。 老胡坐在藤椅上,拿着绿色酒盏在手里掂过来倒过去地看着,细细把玩,连连赞叹:“果然是好东西,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真没看过这样的东西。今天算是开了眼。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酒盏应该是出自五代十国时候的宫廷。那时候有一种宫廷压手杯,使用的是釉秘色,烧釉技术不但高超而且秘不示人。这种压手杯里最值钱的是釉红色,其次是釉绿色。这只酒盏估计不错的话,应该是釉绿压手杯。” 皮特看着酒盏,十分感兴趣:“什么是压手杯?” 老胡说:“这个……没什么定论。有的人说压手杯胎体厚重,重心在杯底,手握杯时,正好压合于拇指和食指之间虎口处,所以叫压手杯。也有的说压手杯之名的来由是因为体态玲珑正好压在手心。”他摸着酒盏,爱不释手:“不管怎么说,这可真是好东西,只是……”他看着碗底的一个隶书“六”字疑惑不解:“你们看看这个‘六’是什么意思?” 大家挨个传看一遍,都摇头。到了南惊天这里,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沙漠地下宫殿的冰面上看到过这个‘六’,从形到意都是一模一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胡看着酒盏说:“真是奇哉怪也!此酒盏制作的复杂精细,现在又有一个奇怪的‘六’字,其中所内藏的玄机真是非我等常人能想的。” “嗯,净天,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南惊天心里有鬼,赶紧岔开话题问。 “我要去找雨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她。” “那爷爷的遗嘱呢?” 南净天神色暗伤:“我已经很累了,找到雨点以后我要和她找个清静的地方过日子。” 南惊天一听这话,嘴角不禁荡出一丝笑意,这笑容一闪即没,他马上叹了口气:“可惜啊!净天,本来还想咱俩一起携手闯荡江湖完成爷爷的遗愿。”南净天疲惫地一摆手:“你去吧,我太累了。” 聚会再往下就沉闷至极,众人都回屋里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南净天和皮特发现南惊天没了人影,只是在桌子上留下个字条:“净天,我还想继续完成爷爷的遗愿。这酒盏关系重大,我先拿去使使,日后有了好处不会忘了你。告辞。” 南净天长叹一声:“该走的都走了。”他随即又问老胡:“老先生,你说家里有一份本地水脉图,能否拿来看看?”老胡说:“没问题,你们跟我来吧。” 在这间书房上面,还有个小阁楼,一把破旧的梯子连接着上下两层。因为阁楼偏僻,也没什么亮光,老胡拿了一盏油灯,踩着楼梯上去,南净天紧随其后。这梯子年头太久了,破木头都裂纹了,一踩上去嘎吱嘎吱乱响。阁楼上面全是书箱子,里面装着各种古书资料。老胡翻找半天,终于找到一张发黄的麻布。 南净天接过来仔细看着,上面用朱笔画着山水的形状图,用黑笔标志着一条条的水脉。老胡用手在地图上比划:“青瓦寨后面山洞里,对,有条水脉,它向东蜿蜒,进阮江,然后到……”他突然停了下来,手指停在地图上不动了,眼里全是恐惧。 南净天疑惑地问:“哪里啊?” 老胡看着地图一字一顿地说:“纱岛。” 第四章 金银子母镇尸镯(41) 南净天看老胡神情古怪就问:“纱岛是什么地方?”老胡咳嗽一声:“那里绝对是龙潭虎穴。据说有一伙名为六甲家族的人世世代代都在岛上,守护着一个惊天大秘密,因为这个家族只穿黑衣服,所以老百姓又叫他们黑衣蛮族。清朝完蛋之后,本地一个张大帅和岛上的蛮族合作,把那纱岛作为储备武器的基地。现在别说上岛了,就算靠近一点,说不定一颗炮弹就从天而降,爷们几个就上天了。” 南净天拿着地图,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皮特在旁边问:“胡先生,那食尸鬼是否真的到了这个岛?”胡老头摇摇头:“这个只有老天爷知道。不过洞里那条地下水脉确实是流向纱岛,食尸鬼除了那里在没地方去了。” 南净天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就这么定了。我要去纱岛。”老胡吓得喉头格格直响:“爷们,你胆子也太大了。那个地方龙潭虎穴,你……”南净天一摆手:“老人家别说了。两位,我这就出发,告辞。” 皮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净天,要去也得一起去,你这么自己走了,太不够意思了。”南净天笑笑:“好。”老胡摇摇头:“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爷们,你要打定主意真要去,我帮你找条船吧。本地有头有脸的船老板我都认识。” 南净天一抱拳,感激地说:“谢谢老人家。” 老胡带着两人上江边码头去找船。一个络腮胡子人称老把式的船老板一听要去纱岛,脑袋立马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还想多活两年。”南净天抓住他的胳膊,几乎声泪俱下:“你想要多少大洋,我都能凑给你。”老把式搓着牙花子说:“爷们,根本不是大洋的事。那纱岛不是人去的地方,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都指望着我。” 南净天看看码头上停泊的船说:“这样吧,我包你一艘船。”老把式心就是一动,但随即还是摇摇头:“爷们,你要不是老胡带过来的,我就给你船了。但老胡跟我是朋友,他的朋友我就不能坑。你自己驾船肯定有去无回,且不说你能不能到纱岛,在江上你就得玩完。阮江水面情况极为复杂,暗流漩涡到处都是,没个老把式开船,你连江都过不去。” 南净天看着浑浊翻腾的江水,眼前就是一黑,身子晃晃悠悠地要倒下。老胡赶紧扶住他,对老把式说:“老伙计你再想想办法。这个年轻人的媳妇被抓到纱岛了。”老把式说:“现在还真难得这么痴情的人,这样吧,我们这里有个外号叫‘水大胆’的人,只要大洋使足,他哪都敢去。找他试试。” 老把式带着三个人穿行在码头上,这里随处可见背大包身着破烂的脚夫。老把式满脸皱纹的脸上全是愁容:“这年头不好,天天打仗,老百姓都没活路了。”他看着皮特说:“洋大人,你能不能回去跟你们领导商量一下,不要来骚扰我们的老百姓,我们挣点钱不容易。”皮特看着眼前密密层层的破旧窝棚,跪在地上讨饭的乞丐,心里也不是滋味:“我和你们是朋友,我个人爱好和平,只是我们政府有自己的考虑,我人小言轻,能起到的作用很少。” 几个人来到一处码头,靠岸的江里横七竖八地停着几条破船,一个船夫看见老把式来了,十分热情:“您来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老把式看看船,皱了皱眉头:“‘水大胆’在不在?”这时候围过来的几个船夫都摇摇头,表示没看着。老把式骂骂咧咧:“这小子上哪去了?难道出船了?”一个船夫说:“我记起来了,今天早上他是出船了。来了一个很阔气的年轻人说是要去纱岛,我们没一个人敢接这个活,最后还是水大胆做了。” 老把式听着都稀奇:“怎么?还有人去纱岛?朋友,真是没办法了,水大胆是唯一能带你们去的人。”南净天和皮特面面相觑,失望至极。这时,一个细细的声音说:“你们……能……给多少钱?”几个人仔细一看,在不远处站着一个瘦弱的小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满头乱发,稚气未脱,只是眼睛透出一股深邃,有着一般人没有的沧桑。 南净天并没因为对方是小孩就失望,反而非常兴奋:“你能带我们去?”那小孩点点头:“你……你能给多少钱?”老把式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舵哥,你疯了?”那个叫做舵哥的小孩说:“老把式大叔,我没问题。这条江我走过很多次了,心里有数。”老把式直直地看着他的眼,沉默半晌说:“你自己小心吧。”南净天说:“老把式,你放心吧。我们只要到了纱岛,就打发舵哥回来,钱肯定不是问题。”老把式闷哼一声:“回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舵哥系紧捆在腰上的麻绳,纵身跳在甲板上,朝岸上招了招手:“快上来吧,一会儿江流就要变向了。”南净天刚要下码头蹬船,皮特一把抓住他的手:“净天,那小孩……他行吗?”老把式呵呵笑着:“这个你们放心吧。舵哥就是在船上出生的,又是在船上长大,说他在水下能睡个三天三夜都不是吹的。” 南净天说:“皮特,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试。”皮特一耸肩说了句中国成语:“舍命陪君子。” 两个人辞别了老胡和老把式后上了船,舵哥口打呼哨,解开缆绳,支起船舵,用清凉的童音喊了一声:“开船喽!” 小船刚离开码头,不远处一艘大船也同时出了江。大船甲板上站着一些身穿黑衣的人。老把式一看这船吓得目瞪口呆,再想叫回舵哥已经晚了,小船已消失在江雾之中。老胡看见那艘船也吓了一跳,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是……黑衣蛮族的船。” 第四章 金银子母镇尸镯(42) 江水虽浑浊但很平静,舵哥迎着太阳不紧不缓地摇着船桨,阳光在他身上洒下一道金边。皮特看看茫茫的江水问:“舵哥,我们多长时间才能到纱岛?”舵哥看了看天:“太阳落山吧。”皮特说:“你的名字很奇怪,为什么叫舵哥?”舵哥沉默半晌,慢慢地说:“因为我在船上出生,所以我爹管我叫舵哥。” 南净天看着茫茫的江雾,想起雨点,心里又像针扎一样的疼。皮特问他:“净天,我们上岛之后,打算怎么办?”南净天叹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舵哥沉着声说:“在纱岛上乱闯非常危险,我可以做你们的向导。”南净天看着他就是一愣。舵哥说:“我不是白帮你们的,你们必须付钱,我需要钱。”皮特轻蔑地一笑:“不就是钱吗?可以。” 舵哥看出他的蔑视,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摇桨。小船走得很快,顺着江水如飞鱼一样滑行。江面的雾越来越大,这时候行船就完全靠着船夫的经验了。舵哥表情严肃而认真,紧紧地盯着江水。 突然在不远处的江雾中响起了一阵奇特之极,但是却又极其响亮的声音,戛然划破了寂静。 舵哥脸色大变,停下手里船桨:“不好,遇上‘菩萨碗’了。” 只见一艘大船在不远处驶过。船甲板上一些黑衣打扮的人走来走去,在船头还立着一根一人多高的木制十字架。十字架上绑着一个浑身白纱的女人,这个女人一头黑发在江风中飘舞,脸色苍白得可怕,双眼迷茫无神。 因为两船驶得较近,虽有江雾,但依然能看清那女人眉眼。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弯眉杏眼,两个小酒窝可爱之极。但就是现在被绑在十字架上,大煞风景。皮特看得一愣一愣的,但很快那大船就从他们身边驶过,渐渐没了踪影。 皮特感慨道:“好一个东方美女。”他随即一把抓住舵哥的手:“快,快,跟上那只船。”舵哥一笑:“不用跟。我们的船和他们的目的地一样,也是纱岛。”皮特急切地问:“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碗是怎么回事?”舵哥继续摇动船桨:“传说纱岛上的人供奉了一尊山菩萨,菩萨专门吃大姑娘,如果伺候不好,就要有大劫难的。所以岛上那些人定期向山菩萨供奉一个姑娘。押解姑娘的船就是我们刚刚看到的,叫做太平船,又叫菩萨碗。意思是给菩萨盛放食物的碗。”皮特恨得咬牙切齿:“愚昧,真是很愚昧。刚刚经历了食人村,又碰见吃女孩的什么菩萨,真是无法无天了。” 小小年纪的舵哥居然笑得很苍老:“法?法都是人定的。我们这里是张大帅说得算,他就是法,谁让纱岛上的黑衣蛮族和张大帅关系不错呢。老百姓死一两个,谁能关心?” 南净天呵呵笑着:“皮特,莫不是你看上那个姑娘了?”皮特抬起头满眼放光:“不错不错。她很符合我心目中东方美女的形象,她就是我一直在寻觅的梦中女孩。我……我要想办法救她。”此言一出,船上那两人都惊住了。 舵哥皱了皱眉:“这位洋大人,纱岛很危险,我们不要……”南净天接着说:“不要节外生枝,皮特,你也不是小孩了,别拍拍脑袋就一个主意,还是干正事要紧。”皮特勃然大怒:“南净天,什么叫正事?找雨点就是正事,而去救我的女神就是拍脑袋?还有舵哥,你懂什么叫爱吗?一个只知道钱的小孩。”南净天从来没看过他发这么大火,在他印象里,皮特一直是个乐观阳光的男人,整天笑嘻嘻地。看样子他这次是玩真的。 舵哥听了这些话,脸上显得很委屈,眼神一下黯淡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划船。 船上气氛极闷,皮特坐在船头,脸色涨得通红地看着远处江雾中若隐若现的纱岛。 纱岛,顾名思义,是因为岛上长年生长着一种红色的植物,这种植物遍布全岛,使得整个岛都是一片暗红色,加上岛的地形也是上下起伏,远远望去就如一抹红色丝纱扔在江面上一样。 舵哥看了看远处的纱岛,又看了看江水的流向,开始调转船头,绕个圈子往岛后走。 南净天问:“舵哥,你这么绕圈子我们能在落日前到岛吗?”舵哥说:“正面上岛,危险太大。我知道岛后有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比较安全一些,” 江雾中,纱岛似真似幻,美奂绝伦。皮特喃喃地说:“这里可真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南净天嘿嘿笑着:“皮特,你上次说世外桃源的时候,我们差点被人下锅煮了。”皮特哈哈大笑,笑罢,他叹口气说:“南净天,你说得对,我刚才脑子确实发热,太激动了。我们不该节外生枝去救一个陌生人。” 南净天想起不知从哪看来的一句诗:“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为了心爱的女孩,死,已经没那么可怕了。 小船静静地在江水中飞驰,太阳渐渐下山,昏黄的晚霞映在雾中,给纱岛镶上了一道金边。 南净天嗅着清凉的江风,浑身一阵惬意,慢慢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脸上凉凉的,好像有水滴在自己脸上。南净天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并不在船上,而是在一处黑糊糊的石头房子里,四周全是冰冷的石墙,一面墙的高处还有一扇窗户,一束惨白的月光射进屋子里。南净天愣了愣,心里随即放松,我这是在做梦,我这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果然开始颤抖变幻,出现杂花,再次清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自己身边盘膝坐着一个全身黑衣深深低着头的老人,能看见那老人的花白胡子在轻微颤动着,他居然还长着一头的绿色头发,又长又密,十分怪异。 老人慢慢抬起头,眼神空洞,说话极为深沉,声音苍老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进了古墓里:“东西拿来了吗?我看看。” 南净天两手空空,自然无法拿出什么东西给他。老人叹口气,声音仿佛来自上古:“没有东西,你还是回去吧。” 南净天无奈转身往洞外走,就在这时,他听见山洞深处一个女人哭喊的声音传来:“救命啊,净天,我是雨点。”南净天一愣,红着眼就往里跑:“雨点,雨点。”老人如一尊坐化的高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南净天擦着他的身边跑进山洞,洞内冷风阵阵,鬼影重重,雨点哭泣的声音在洞内不断回响着,南净天听着这声音,满脸是泪,恨不得一下就跑到雨点的身边,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不要哭,我就在你身边。 眼前的一切又开始颤抖,南净天大吼一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船上。皮特依旧坐在船头,舵哥还在摇着桨。他擦擦头上的汗,被刚才的梦吓得惊魂不定。 皮特看着江水,突然叫道:“南净天,你来看。” 南净天趴在船边往下看,只见江水之中无数血丝在游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偶尔还能看见一些白色的渣子。舵哥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这是……山菩萨吃完女人以后吐出来的。” 第四章 金银子母镇尸镯(43) 迎着落日的余晖,小船驶进岛后的一个巨大水洞,洞内满是碎石,耳边只能听见如鼓的风声。 三个人弃船登岸,舵哥把船给拖到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准备给栓上,皮特和南净天站在岸边仔细打量着山洞。时间不长,舵哥面色苍白地走了过来:“你们跟我过来看看这个。”两个人觉得很奇怪,跟着舵哥来到了一块巨石的后面,看见那里藏着两条船。一艘是舵哥,另一艘没见过。舵哥指了指那条船说:“你们看看这个。”南净天仔细一看,船板上歪歪扭扭刻了一个“水”字。舵哥咽了下口水说:“这……这是水大胆的船,他……已经在岛上了。”皮特奇怪地问:“水大胆也知道这个隐秘的水洞?我还以为就你知道呢。”舵哥脸色绯红,嘴唇颤了颤没说什么。 南净天感觉事情越来越怪异,越来越难以琢磨。 舵哥领着两个人顺小路出了洞,来到岛上。纱岛不大,从后岛就能看见前岛的星星灯火。 三个人来到一处山顶往远处看着,皮特问:“净天,下一步怎么办?”南净天很茫然:“我也不知道。”他抬起头看看黑黑的天,雨点,你在哪里,给我一点启示啊。这时候,舵哥突然压低声音:“有人来了,都藏好。” 三个人躲进树丛中,只见不远处的山路上,走来一个奇怪的队伍。队伍里的人全部身着黑衣,最前边押着一个五花大绑在木柱上的女人。一些黑衣人正在吹着某种乐器,声音如咽,好像女人哭泣一样,尖锐低沉,听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皮特差点从树丛里跳出来,这女人正是在船上看见的那个。女人眼神很空洞,好像知道自己的命运,嘴角挂着一丝看破红尘的笑。黑发如蜘蛛丝一般,在黑夜中飘舞蔓延。队伍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山路中,皮特等三人就藏在路边直直地看着。 皮特低声对身边的南净天说:“净天,你看,她哭了。”果然那女人虽嘴角挂笑,但眼里却饱含一滴湿润的泪,只在眼里打转,浸湿眼角而没有流下来。舵哥用手指一捅皮特的腰,低喝了一声:“你闭嘴。”皮特瞪了他一眼,看见舵哥小脸绷得紧紧的,知道此事可能非同小可,便不再说话。 队伍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草丛中的三人屏住呼吸。队伍沉默了很长时间,队伍中一个满头白发的黑衣人走到那女人面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女人声音寒冷如冰:“其实你们没必要把我捆上给山菩萨献身,是我自愿的。”黑衣人说:“你也别见怪,这是老规矩了。因为山菩萨长得很可怕……你不害怕吗?”女人摇摇头,没说话。黑衣人叹口气:“难为你了,知道你是自愿的,我也不怀疑你的虔诚。但最虔诚的人在生命最危急的时刻也会产生动摇。” 皮特一听这话,暗叫了一声“fuck”就要冲出去。舵哥一把拉住他,暗骂:“你不想要命了?”皮特还想有所动作,舵哥低声怒喝:“死洋鬼子,你这么出去,我们都得死。” 女人不再说话,眼睛直直地看着远方。黑衣人一摆手,队伍里又传出那难听的乐器声,队伍开始往前走。 队伍渐渐消失在山林的深处。南净天低声说:“跟上他们。”其他两人一听这话,都愣了。南净天低声说:“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跟着他们走,或许能发现什么。”皮特一拍他的肩:“嘿,说得对。”说着第一个就冲出去了。南净天也跟在后面从草丛中爬出去,舵哥无奈,只好跟在他们身后。 队伍在岛上的山路上的迷雾中时隐时现,形如鬼魅,三个人不敢跟得太紧。 过了一会儿,队伍来到了一处群山环抱的空地。空地中央树立一个巨大的祭祀台,上面燃烧着冉冉烈火,一个全身黑衣白发苍苍的老头跪在台上,双臂张开,仰头看天,虔诚之极。台下跪着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嘴里都在吟唱着一种单音节的歌,歌声沉闷单调,但古老沧桑,似乎能麻痹人的思维,让人丧失思考能力,昏昏欲睡。 那老头看见队伍到了,站起身来,双手一挥,下边跪着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路。 几个黑衣人推着那个女人来到祭祀台,大火映衬着女人的脸通红。老头来到女人的近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随即一声大吼:“开门。”话音未落,只见台上的烈火陡然飞腾起来,火苗直飞冲天。映天的火焰之下,祭台上开了一道大门。南净天等三人离得太远,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门里黑糊糊一片。几个黑衣人把住女人就要往里送,就在这时,突然从门里传出一声类似于猛兽的咆哮声,那声音太过猛烈,似乎把整个山都震得颤了几颤。 人群大乱,众人互相交头接耳,面色惶恐。老头脸色也变了:“山……山菩萨发怒了,一定是……是那个年轻人……”那满头白发的黑衣人皱了皱眉说:“教长,不是我说你,今天本就是祭祀之日,你怎么随便把外人给放进里面?” 被称为教长的老头口气非常严厉:“怎么?你来质问我?别忘了这是我们黑衣蛮族数百年以来的家法,不管是谁只要拿来了信物,我只能给他放行。”他看了看大门,把手在空中一举:“仪式照常举行,各位……”下面的人群恢复了安静,齐刷刷看着台上,场面顿时变得庄严肃穆之至。教长高声说着:“在仪式之前,我们先来按家法惩治一个大胆狂徒,把他带上来。” 一个浑身破烂,吓得拼命挣扎的人被绳子给拉到半空中。教长怒喝:“纱岛是你随便来得吗?”那人吓得连喊救命:“我是……是跟那个人一起来的,我没恶意,我一个朋友需要枯叶草……”教长脸阴沉得可怕:“什么朋友?还说没恶意?我让你离开纱岛,你为什么还不走,仍要私闯禁地?家有家法,族有族规,不是我不容你,是整个纱岛都不容你。我们要先用你的血祭菩萨。” 舵哥看见此景,脸色煞白,呼吸变得极为急促。南净天轻声问他:“你怎么了?”舵哥睁大了眼睛:“那……那人就是水大胆。” 这时,台子中央的地面上裂开一个大洞。水大胆在空中给挂到洞上,地洞之中咆哮声不断,一股股腐烂的腥臭味从下面传出来。老头提起一把砍刀走到绳子跟前:“你去吧。”随即手起刀落,水大胆惊叫一声从空中落入地洞之中。舵哥一看,哎哟惊叫一声。皮特紧紧捂着他的嘴,口气也是非常严厉:“你不要命了。”舵哥焦急万分,只是喃喃地说:“他……他……” 只听见扑通一声,水大胆掉进了水里。时间不长,就听见那水像开了锅一样哗哗巨响,里面还有水大胆极为惨烈的叫声,不少水从下面飞溅上来,老头等几个人都远远地看着。 陡然之间,突然一股血柱像喷泉一样,从洞里喷了出来,能有三米多高。血里还掺杂着碎骨,溅得到处都是。台上那几个人包括白衣女人浑身都被血给染红了。舵哥再也看不进去了,一翻身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眼,呜呜地哭了起来。皮特脸也白了:“太……太残忍了。” 南净天拍拍舵哥以示安慰。舵哥把手从脸上放下,声音冷极了:“我要报仇。” 第四章 金银子母镇尸镯(44) 祭祀台上地面合拢,恢复原样。教长拿起一个黑色的号角凑到嘴边,一鼓气,就吹了起来,角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响亮刺耳。 仪式开始了,几个黑衣人推着那个女人走进大门。隔了很久,那几个黑衣人才从门里出来,然后慢慢地把大门给关上了。教长摸摸白胡子,从祭祀台上下来,带着人群散了。不一会儿,空地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那祭台上烈火还在孤单地烧着。 南净天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一起从草丛里爬了出来,顺着树林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往祭祀台跑。到了台下,舵哥往四处看看说:“很安全,这里没有人。”三个人顺着台阶上了祭祀台,这就来到了那扇大门前。 这扇大门高了下能有两米挂零,上面雕满了蝌蚪一般的文字,似篆非篆,似隶非隶。每个字都红的发艳,如残阳,又如鲜血。皮特借着火光,细细地摸索着这些字,脸上充满了骇然。舵哥看着他急急地说:“你不是要救那女人吗?我们快点,别磨蹭了。”南净天把住大门,往外一拉,只听见支呀一声,在黑夜里格外得刺耳,想必是很久没有外人来了,大门并没上锁。 皮特看见南净天要往里闯,一把拉住他:“净天,这里很……奇怪。这些文字……”南净天看着门问:“文字有什么奇怪得?”皮特摸着大门说:“这种文字是六甲家族独有的。六甲家族只存在传说中,据说这个家族非常神秘,自古至今总保持那么一两千人。他们生存的目的就是为了守护一个……一个很神秘的东西。据说该物意义重大,所以要专门成立这么一个世代的家族来保护它。门上的这些文字我从一些古籍上看过,传说是六甲家族的创始人在一只大鸟身上领悟出来的。你说怪不怪吧。”南净天脑子一亮:“你的意思是,纱岛上的黑衣蛮族就是六甲家族?”皮特点点头:“貌似很像。” 舵哥打断他俩:“门里很黑,我们需要火把。” 三个人从祭祀台上下来,找到一些粗壮的枝条来到那堆烈火点燃了。火苗劈啪乱响,人脸在火下照耀得忽明忽暗,三人依次走进大门,从里面把门给关上。门里并不是什么人造建筑,而是一座天然的山洞。 一个女人的哭声从洞内很远的地方传来。皮特举着火把走在第一个,那两人紧紧地跟在后面。走了也不知多长时间,眼前开了一个石室,室门的右边立着一个怪石,人的形状,穿着也不知哪个朝代的古怪盔甲,头上还罩个头盔。在黑暗的山洞里诡异至极,三人心里不自觉地就开始恐惧,浑身汗毛森森而立。 女人的哭声从石室内传来,三人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胆色壮了不少,陆续都走了进去。 石室不大,那白衣女人被绑在东北角,正兀自地哭着。最令人骇然的,是在室内中间有一口石头棺材,棺上刻着古老的花纹,鸟兽人虫无一不是栩栩如生。皮特考古瘾又被勾了起来,他举着火把照着那棺材,咽了下口水说:“这……这就是失传已久的六甲家族神棺。你们还别不信,看,棺材这里刻着一个‘六’字。”说着他指着石棺的一角说,那里果然有个用隶书雕刻的“六”。他一看这个“六”字,惊叫一声:“净天,这个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南净天拍拍他:“救人要紧。”三个人来到那女人跟前就要解绳子。”白衣女人停下哭声,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她的声音变得很冷:“你们是谁?”皮特笑着说:“你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女人脸色惨白,她咬着下唇说:“不用你们救,我是自愿的。” 皮特叹口气:“你不用害怕,再也没有人会来伤害你。这么愚昧残忍的事情我们是不能容忍的。”女人冷笑一声:“你懂什么。如果我跟你们走了,山菩萨会发怒的,如果他发怒了,整个阮江将会发大水,到时候会死更多的人。”皮特看着她的样子既心疼又恼火:“你们太愚昧太落后了。科学,你们缺少科学的武装。” 南净天说:“赶快解绳子吧,时间紧迫,你要传教,日后再说。”他俩开始七手八脚地给那女人解绳子。女人拼命挣扎:“你们这么做,山菩萨是要发怒的。” 舵哥一直没动,看着两人给那女人松绑,他突然一把抓住南净天的手:“那女人说得对,我们这么做……太鲁莽了。”皮特拨开他的手:“你如果害怕可以走。钱,我是不会少给你的。”舵哥的脸在火光下阴沉不定,声音之中非常苍凉:“钱?如果有钱能换回我爹的一条命,那就好了。” 皮特看他有心事,也不在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解绳子。 就在这时,突然室内传来“咯”的一声巨响,众人顺着声音一起去看,只见那口石棺材的盖子正在自己慢慢地挪动,缓慢而有力。女人吓得胸口上下起伏:“山……山……菩萨。”棺材盖下,慢慢伸出一只枯手,手指极为瘦长,在空中不断颤抖着。枯手下是黑衣袖子,袖子上描绘着一些金色的图案,线条柔美,但形状却古里古怪。 枯手把住棺材的边缘,一个人慢慢从里面坐了起来。此人又瘦又小,身形佝偻,是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头。老头穿着一身金色tu案为底的黑衣,衣色黯淡,最吓人的是这老头居然长着一头绿发。头发也长,他坐起来的时候,根本就看不见发尖,估计这长度已过膝盖了。 皮特和舵哥吓得牙齿格格直响,那女人早已翻了白眼吓死过去。只有南净天心里的震惊远远大于恐惧,这个老头他见过,曾经在梦里见过。 我的博客http://blog../feiding,上面有我的爷爷是个鬼的花絮。 第四章 金银子母镇尸镯(45) 老人形如枯尸,浑身仿佛得了软骨病一样,活动起来软绵绵的,而且能听见骨节咔咔作响。他慢慢从棺材里走了出来,身后的绿色头发极长,一直拖在棺材里。 女人身上的绳子解得差不多了,皮特看老人越来越近,他情急之中“啪”的一声把绳子给拽断,拉着女人就躲在一边。女人还是昏迷着,浑身软软地倒在皮特的怀里,一股幽幽的清香在他的鼻前萦绕,现在若不是身处这诡异恐怖的地方,气氛倒也是暧昧至极。 老人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一望之下就是个死人。他一步步往前走,不时地抽dong鼻子,好像在嗅着人气。突的,他转过身朝舵哥走了过来,舵哥赶紧顺着墙角溜边,老人紧跟着他。 别看这老头行动机械,但动作却越来越快。舵哥被他追得气喘吁吁,在巴掌大的石室内绕着圈跑。南净天一看这么不行,他想起小时候有老人说过,遇到诈尸,千万不要慌,尸体害怕火。 南净天举着火把一下就冲了出去,拦住那个老人。老人的脸太沧桑了,南净天活这么大,从来没看见过一个人能老到这种程度,脸上重重叠叠的皱纹,皮肉非常松弛。在他的喉际,还发出了一阵古怪而不可辨的声音。 南净天看着他,吓得遍体生寒,但仍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老人在火把的晃动下步步倒退,又回到棺材旁。令人奇怪的是,在整个过程中,老人的绿色头发始终拖在棺材里。 棺材之中响起一阵水声,像开锅一样,许多血红色的黏液从里面流出来。老人的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落进棺材里,只是一只枯手还露在外面,手腕上好像还套着什么东西,在灯下闪闪发光。 室外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不好啦,有外人闯进总坛了。不能让他们跑了。”洞的远处响起脚步声。舵哥喊了一声:“还寻思什么,有人来了,快跑。”他刚跑到石室外,就看见不远处大团的火把,赶紧一猫腰就往洞里扎了下去。 等南净天和皮特出来的时候,人群已经快到眼前了。南净天一拍皮特的肩:“你带着这个姑娘快跑。”皮特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呢?”南净天一瞪眼:“别废话。你快走。现在能跑出几个是几个,我留下来想办法拖住他们。”皮特还想说什么,南净天一推他:“快走。” 皮特看看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背着那女人就跑了下去。南净天重新走进石室,站在石棺旁往里看。 巨大的石棺内,全是鲜红的黏液,黏液中还泛着许多细碎的白色渣子。那老人就漂在里面,绿色的长发散乱地缠在他的身旁。 南净天不禁自言自语,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许多黑衣人闯进了石室,为首的正是教长。他一看此景,脸色大变,喊了声:“绑。”一群人蜂拥而上,把南净天五花大绑。教长面沉似水:“好小子,你胆子也太大了,跑到纱岛胡作非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此等禁区,你是活腻味了。你的同党呢?你是不是跟那个水大胆一起来的?” 南净天虽然身处险境,心里害怕得要命,但脸上却极力保持着平静:“我是跟水大胆来的。我没什么恶意,就是对岛子好奇……”教长闷哼一声:“好奇?好奇就可以乱闯禁区吗?”他突然发现那白衣女人不见了:“那女人呢,你给藏哪了?” 南净天舔舔嘴唇:“让……让那个绿毛老怪给吃了,我……我亲眼看见的。”教长来到石棺前,往里仔细看着。那老人漂浮在鲜红的血水之中,面皮肌肤好像又老了一层,紧紧包着骨头,有骨节的地方都高高耸立着,比刚才又恶心难看了不少。 教长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大惊失色。他走到南净天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快说,你把那女人藏在哪了?”南净天也不知道他看出什么了,心里虚虚地说:“让……让棺材里那个……怪物给吃了。”教长抡起大手照着南净天就是一巴掌,在他脸上打出了五个手指印。南净天顿时感觉这脸顿时没了知觉,麻酥酥的,耳朵嗡嗡直响。 教长从旁边的人手里拽过一把刀,压在南净天的脖子上:“快说,你把那个女人藏在哪了?”南净天怎么问就这么一句话:“让怪物给吃了。”教长青筋暴起:“好小子,嘴还真硬。来人,马上给我组织所有人力搜山,每一寸都不要露过,那娘们肯定还在岛上。把这小子先给带到刑室去,我亲自审,就不信这小子是铁嘴铜牙。” 这时,那白发黑衣人惊叫一声:“教长,不好了。你快来看山菩萨。”石棺内的老人迅速衰老,浑身上下的肉仿佛瞬间蒸发,皮包着骨头,逐渐变成了个枯尸。他没在鲜红的血水里,渐渐下沉。 教长腿一软,跪在石棺旁,牙齿嘎嘎直响,说话断断续续:“马……马上给我搜山,在天明之前找不到那个女人,你们都给我死。”最后的“死”字有气无力,但透着一股权威。 黑衣人群不敢怠慢,马上组织分工,开始搜山,许多人举着火把往洞的深处去找。南净天把眼闭上,听天由命吧。他随即被一些人押解到一个黑屋里,绑在凳子上,手和脚用皮带给栓得紧紧的。 屋子里极为昏暗,只是四个角燃着烛火。南净天看见教长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教长蹲在他的身旁,语气和蔼:“孩子,我不知道你来这里目的是什么,但我相信你没有恶意。你知道那个山菩萨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他是我们的先祖,有他在才能镇得住江中水怪,而你却因为自己的无知,就要惹下一个滔天巨祸。告诉我,那女人在哪?” 南净天笑着摇摇头。 教长点点头,摆了摆手,一个人走到他的跟前,此人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长形丝绸。绸子上放着许多小玩意,比如小钩子小刀子小剪子什么的。教长拿起一把小刀对南净天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南净天冷笑一下,闭上眼睛再也不看。 教长摆弄着这把小刀,刀锋极为锐利,在灯火下都泛着蓝光。他自言自语地说:“人的锁骨位置据说很脆弱,所以行刑逼供的时候,大都喜欢在这里下刀。”说着,他一把撕开南净天的衣服,用刀在锁骨位置来回滑动:“说吧,孩子。” 南净天摇摇头。 教长把刀竖起来,就要往里扎:“孩子,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南净天不断吞着口水,浑身抖若筛糠:“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教长点点头,猛地往下一扎,那刀来得太快,“噗”一声扎入肉内一寸左右,南净天就感觉肩头奇痛无比,惨叫一声,嘴里吐了白沫子,一下死了过去。 教长拽出刀子,擦干净血迹,吩咐两个手下人:“用水把他浇醒。” 一盆凉水从头到脚给南净天泼了下来。 南净天咳嗽两声,缓了过来,嘴里不住呻吟:“疼……疼死我了。” 教长用手巾给南净天头上的水擦擦:“孩子,说吧。”南净天缓慢而有力地摇摇头。教长气笑了,倒也佩服这小子的骨气,说:“准备香刑。” 何为香刑?就是用烧红的铁钎插进受刑人的肛门里。铁钎一入体内,能把人的五脏都给烧坏了,但受刑人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在巨大的痛苦中受尽折磨。该刑法,后又延伸出了檀香刑,即为木棍从人的肛门插入一直到内脏,然后在木棍上浇肉汁,这样人的内脏就会不断吸收肉汁,所以人就不会死。最后人的内脏与木棍成为一体,然后一拽木棍,整个内脏从肛门流出。此种刑法残忍之极,骇人听闻。 那两黑衣人一听教长要上此刑,都愣了,教长一脸的疲惫:“快去准备吧。” 第四章 金银子母镇尸镯(46) 时间不长,两个人端着一个火盆走进来。火盆上烧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铁钎,那头都被火烧得通红。南净天还不知道这香刑是什么,只是以为他们可能用这烙铁烧自己。教长拍拍他的肩:“年轻人,说吧。” 南净天汗下来了:“你……你这是……要……” 教长说:“你马上就明白我们要干什么了,把他裤子给扒了。”那两大汉上来,把南净天脸朝下摁在桌子上,解开裤带把裤子给扒了下去。教长把火钎子给拿起来,用手把住南净天的屁股:“年轻人,一会儿会很疼的。” 南净天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了,拼命挣扎:“你……你乱上私刑,我死了你要偿命。” 教长哈哈大笑:“至少在湘西,我还没见过一个能把我拿到官府问罪的人。你说还是不说?”说着,那铁钎子就伸了过来,南净天的屁股都能感觉到炽人的热度。他一想,这钎子要是真扎进去,我这辈子就完了。他赶紧说:“我招,我招。” 教长停下手:“说吧。” 南净天说:“我把女人的绳子给解开,然后让她跑,我看见她往后山去了。”教长俯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那你为什么不跑?”南净天说:“我……我要掩护她。”教长摇摇头:“你在撒谎。” 南净天急急地说:“我没撒谎。”教长轻笑一声:“她被绳子几乎捆了一天,手脚必然麻木,行动不便。她自己怎么跑?除非你应该还有同伴。”南净天白眼一翻:“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教长示意手下掰开南净天的屁股,露出肛门,他用铁钎对准了,慢慢递了过去,深吸一口气,扎了进去。 南净天感到屁股奇热奇疼,下体肌肉不断收缩,浑身汗如雨下。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教长,那女人已经抓住。”教长停下手,欣喜地说:“我去看看。”南净天咽了下口水,喉迹因为紧张过度,吓得咯咯直响,浑身软成一摊泥。那两个黑衣大汉七手八脚把他裤子给拽上,然后扔在一边。 南净天把裤带系上,还感觉屁股火辣的疼,恶心得要命。 教长刚要出门,回头看看他,吩咐一声:“把这小子押入石牢,等会儿喂水怪。”那两人过来像拖死狗一样把南净天给拖到一个石牢里,大铁门重重地给关上了。 石牢不大,但阴冷湿暗,一股股发霉的绿水正沿着石头缝隙滴在地上。牢里四周全是冰冷的石墙,一面墙的高处还有一扇窗户,一束惨白的月光射进屋子里。南净天揉揉自己的眼,感觉眼前一切似曾相识,对了,是梦,是自己做的梦。一切都实现了,每当自己做到怪梦的时候,必然就会发生一模一样的事情。 南净天靠在石墙上,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肩头奇疼无比,那种疼好像千万蚂蚁咀嚼一般,痛入骨髓。他把脸抵在冰凉的墙上,让寒冷麻痹自己,以前发生的一切一切都涌上心头,如一副副画面在眼前闪过。 生活如同历险,一个接着一个,看不见希望看不到尽头。自己在生活里到底扮演个什么角色?迷失了自己,实在不想继续下去了,只想从生活的泥潭里跳出来,跳到一个世外桃源鸟语花香的地方,那里没有人只有自己,只有一份安逸。南净天脸上凉凉的,他想,就算到了世外桃源又能怎样? 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得很浅,浑身酸痛,脑子里乱七八糟。 不知什么时候,门开了,自己被人拖出了牢室。 一大桶凉水从头泼到脚,南净天被浇得浑身战栗,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捆在祭祀台上,抬眼去看,不远处的台下全是穿黑衣的人,那些人在吟唱着古老的歌谣。 台上燃着烈火,南净天身旁站着教长,一张老脸在火光下半亮半暗。他猛一摆手,南净天脚开始离地,被身后的绳子越拉越高,直至到了半空中。下面的地面突然裂开了,南净天从上往下看,只能看见地洞之内水流暗涌,水声不断。他顿时想起了水大胆死时的情景。 本人博客:http://blog../feiding有最新小说通告,请大家注意一下。 第四章 金银子母镇尸镯(47) 教长取过一柄快刀,刀尖指着挂在空中的南净天对下面的黑衣人群高声说着:“我们每年一次的祭祀,今天差点就毁在这个人的手里。此人心怀鬼胎,私闯禁地,死不足惜。家有家法,族有族规,今天就要用你的血来祭祀山菩萨。” 祭祀台下的黑衣人群,个个眼睛放光,嘴里的歌吟唱得更为响亮。 南净天不停咳嗽着,身体在空中前后晃荡。 教长提着刀来到绳子前,把刀举了起来:“你去吧。”刀随语落,挂着风声就到,“啪”一声砍断了绳子。南净天叫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从空而落掉入地洞之中。 洞下全是水,冰冷刺骨,南净天落入水里,先张嘴喝了个饱,水是又腥又臭,他好玄没吐出来。因为全身被绑,四肢运动不开,身体开始慢慢下沉,南净天还有点水性,极力放松身体,全身舒展,闭住一口气,勉强在水里半沉半浮。 水就像开了锅一样,哗哗响动得厉害,且不断打着旋儿,好像有什么东西把这滩死水给搅活似的。 南净天在水里上下起伏,勉强保持住平衡,突然一个大浪打过来,把他给推到墙壁旁,水下有什么东西刺疼了他的手。 南净天用手一摸,原来是个从墙内伸出的一根铁条,他心头一喜,把自己背后的绳子靠在上面,来回磨动。绳子由于浸了水,格外得结实。南净天算是拼了老命了,上下磨动,把自己最后那点力气都集中自己两个膀子上。 这时,不远处有个亮光一闪,随即消失,然后再一闪。两闪之间,距离迅速和自己拉近。南净天后脖子都冒凉气,这光亮特别像是两个眼珠子,是不是那个水……水怪到了? 光亮闪得极快,转眼间到了南净天身边。他这才看清,这果然是个怪物,身长足有三米,长着一副人脸,眼睛奇大,几乎占据了脸部的一半,浑身黑毛,双手过膝,爪子又细又长,皆呈墨色,简直就是活脱脱的食尸鬼。 南净天又惊又喜,惊的是恐怕今天自己是在劫难逃了,喜的是发现了食尸鬼,那雨点肯定就有了线索。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那水怪猛的伸出蒲扇大小的巴掌“呜”的一声就到了,南净天猛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头刚没入水下,黑掌就到了,打得水花乱飞。这时,南净天背后的绳子给磨断了,他双手得出空来,拼命往深水里游。水怪张开血盆大口,猛地一声咆哮,水面像烧开一样。 祭祀台上的教长和众多黑衣人纷纷面带微笑,就等着往外喷血柱了。 南净天不断往前游,身后咆哮声不断,水怪身体如飞鱼一般,在水下非常舒展,向前运动速度极快。 南净天一口气憋不住,就要往水上游,刚要露头,脚腕子被怪物抓住,他心慌之下,大嘴咕咚咕咚又喝了一口。水是又黏又稠,也不知里面是什么玩意,全都堵在南净天的喉咙中,里面的气出不去,外面的气进不来,给他憋的脸色紫红,意识越来越模糊。 水怪大吼一声从水下冒了出来,它一只爪子劈开水浪,另一只爪子还提着南净天的裤带拽着他往远处游。 南净天算是无意中捡回了一条命,出了水面之后,他哇的一声把肚子喉咙里那些秽物吐个干净,被水怪拉向漆黑的深处。这里没有一丝光亮,他置身于一个几乎真正浓黑的环境中,黑暗像是胶漆一样,把他浆在中心,令他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眼前逐渐有了光亮,南净天这才看清楚自己身在一个大的山洞之中,洞顶高达十多米,周围怪石林立,阴森恐怖。南净天和水怪就在这山洞的水潭里。 水怪游到潭边,把南净天给扔在岸上,它双手撑地爬了上来。 水怪现出水面,南净天陡然一惊。只见这怪物上半身还呈人形,下半身则双腿粘连,像鱼尾巴一般,难怪它在水里能游得那么快。水怪爬到岸上,张开大嘴,一股墨色黏液顺着嘴角流下来。 南净天往尾巴那看,不禁毛骨悚然。 水怪的尾巴根长出许多绿色的毛,长度未知,那一头儿始终拖在水里,像极了山菩萨的头发。 记得老胡说过,食尸鬼有一公一母,公的以山为居,母的以水为所。这只水怪明显就是母食尸鬼。 水怪低吼着爬到南净天身边,用鼻子嗅了嗅,本想进攻,突然眼神涣散,往岸上继续爬着。 南净天翻过身,好奇地看着它,那怪物越爬越远,来到了一个人的身边。 这个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左手自然垂放腿上,右手托了一杯盏,面色微红,双眼含笑,给人的感觉非常放松慵懒。他抬起左手轻轻拍了拍水怪,水怪眼神涣散,嘴里不断泛着绿色的黏液。那人杯盏放在石头上,自己插着手走到南净天身边。 那人一看南净天,微微一笑:“南净天。” 南净天一看那个人,活活地大吃了一惊:“南惊天。” 第四章 金银子母镇尸镯(48) 南惊天一伸手把自家兄弟扶起来,嘿嘿笑着:“我就知道你小子阴魂不散,看样子,咱俩真是血脉兄弟,一衣带水,我上哪,你肯定就跟哪。” 南净天算是看见亲人了,想起自己所受的痛苦,眼睛一红,眼泪差点没流下来:“我……你……你怎么……”南惊天笑笑:“事到如今,我也看了,其间必是天意所为。兄弟,我也不瞒你了,我来此地是来拿一样东西。”他看着南净天发愣的眼神,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手镯来:“就是这个,镇尸镯。” 镇尸镯宽有一寸左右,看样子是铁制的,上面还刻有一些纹理。这些图案跟祭祀台大门上的纹理一模一样。南净天脑袋发木:“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南惊天说:“在青瓦寨的时候我曾经看过咱们爷爷南子仲留下来的一份锦囊,上面说要我们把那个酒盏……”说着,他用手一指不远处石头上的绿色酒盏,继续说:“带到这个纱岛来,换取镇尸镯。我想,这镯子必有古怪,肯定跟爷爷的宝藏有关系,就冒险前来。我在码头晃了一早晨,那帮船夫一听是去纱岛的,吓得当场尿裤子。还好,其中有一个叫‘水大胆’还真是大胆,硬是接了我这个活,我俩就出了江。” 南净天恍然大悟:“原来水大胆是跟你走的。”南惊天“嗯”了一声:“我一开始以为这小子是财迷心窍,后来一聊才知道,原来他是为了自己朋友而来,那个朋友的老爹得了重病,非要纱岛的一种叫枯叶草的奇珍植物才能救,水大胆也够意思,借着我的活,自己单枪匹马跑这里找枯叶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估计是凶多吉少。” 南净天长叹一声:“死了,喂了这水怪了。” 南惊天说:“这怪物残暴成性,对人的气味尤其敏感,吃了不少人。你这是命大,它刚吃完人,肚子饱了,吃不下了,想储备一些粮食,这才把你给生拉回来。”南净天疑惑地问:“它为什么不怕你?” 南惊天嘿嘿笑着:“因为酒盏啊!你知道镇尸镯放在哪吗?就套在这怪物的手臂上,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干的。要是没有这酒盏,我也肯定交代在这了。” 南净天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理不清思绪,只能静静地听南惊天说。 “净天,原来酒盏和水怪之间有着某种很神秘很奇怪的联系,就好像我们在沙漠里看到的死亡之虫和打鬼仗。酒盏可以影响这只水怪的行为和思维,让它变得很乖。哈哈,很有意思,所以我才能十分顺利地取下镇尸镯。”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的?难道那些黑衣人没抓你吗?” 南惊天摸摸自己的下巴:“就因为这酒盏,这里的六甲家族好像守护着一个惊世秘密,而这个秘密就藏在这只镯子里。他们家族有规定,带酒盏来的人都为上客,只有他才能取出镇尸镯。咱们爷爷只知道有样古物可以来这里取镯子,但并不知道这古物就是酒盏。据我推理,爷爷去过沙漠,可惜没找到打鬼杖,所以他知道青瓦寨,但不知道酒盏。没有酒盏,自然就无法平安地取得镇尸镯,所以他选择了硬闯。” 南净天惊叫一声:“硬闯?” 南惊天点点头:“这是教长亲自说给我听的。半年前,曾有一人硬闯纱岛,自称姓南。此人技艺超群,连闯数关,而且如风如影,根本就让那些人摸不到皮毛,可惜啊,他手儿再高,对付人还可以,但是对付水怪差了点火候,几乎命丧在这里。他拼了老命才出了岛,但那伤受得离死也不远了。” 南净天灵光一闪:“所以他在临死前,布置好一切,让你和我继续来完成他的这个遗愿?” 南惊天也没想到这点,经他这么一提醒,仔细想想整个事情,觉得很有道理。他说:“这个先放放,咱们先说说这个镯子。爷爷的锦囊里说,镇尸镯全称为金银子母镯,我现在手里拿的是银镯,应该还有个金镯,但不知道在哪里。” 南净天一笑:“我知道镯子在哪里,但你得先帮我救人。” 南惊天愣了一愣:“你知道在哪?哈哈,那就还好了,我早说过我们兄弟同心,没什么做不成的事。”南净天一撇嘴,你什么时候说过了?南惊天说:“救什么人啊?你说。” 皮特和舵哥浑身五花大绑,背后插了一支冲天牌,被推到祭祀台中心。台上还站着两个拿着鬼头大刀的两个黑衣人,每个人都是面相剽悍,满脸横肉。教长在面沉似水,那脸拉的跟长白山似的。 他走到皮特和舵哥的身前,怒喝一声:“跪下。”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齐声喊着:“跪下。” 舵哥和皮特毕竟是凡人,一看这场面,腿肚子都哆嗦,不由自主地就跪在台上。 教长倒背双手在二人身前走了两圈,台上台下这么多人,但此时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火苗劈啪劈啪的声音,气氛极为压抑,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教长把手里的刀砍在台上,“铛”一声,极为清脆的金属音。 皮特给吓得浑身一颤。 教长声音极为洪亮:“这两个人罪大恶极,居然破坏我们的祭祀。我们的老祖宗差点死在他们手里,他们该怎么办?” 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喊了一声:“杀!” 教长说:“不错,杀!行刑!” 两个黑衣刽子手走过来,把他俩头给摁下去脖子露出来,然后把手里的鬼头刀给举起来了,这大刀极沉,背厚刃薄,别说砍头,砍猪都绰绰有余。刽子手含了口烈酒,喷在刀上,这口酒既是提胆,也是拜刀,据说是用来镇住刀下亡魂。 酒淋在刀口,顺着刀刃下流,那酒是红颜色的,在火光下映着刀身惨烈异常。 第四章 金银子母镇尸镯(49) 皮特知道自己快死了,浑身汗如雨下,抖若筛糠。闭着眼睛,脑子乱成一锅粥,心想砍头的时候会不会疼呢?据说,如果刀快的话,人头落地但还有短时间的知觉,一时还死不了。皮特想象不出自己只剩个头是什么样的情景。 身边的舵哥正在低声哭着,泪流满面:“爹,孩儿不孝,先走你一步。照顾不了你老人家。” 皮特轻轻摇摇头,一闭眼等死吧。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有人大喊一声:“刀下留人。”众人齐刷刷地台上看,只见两个青年从大门出来,正是南氏兄弟。南惊天手举酒盏,高声说:“神盏在此,所有人听命。” 教长看见南净天,脸色大变:“你……你没死?” 南惊天拍着南净天的肩膀:“他的命大得很。教长,你们六甲家族可有规定,看见此盏,如见祖宗,你不听我的话了吗?这几个人都是我朋友,你是不是该放?”教长无奈,冲着刽子手一摆手:“放人。” 南惊天哈哈大笑:“教长,还有一事,前来相求。” 教长皱着眉说:“你还想干什么?” 南惊天说:“我想看看你们的老祖宗,也就是那个山菩萨。” 教长领着几个人穿过洞窟,来到石室。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一声声女人的尖叫。皮特一个箭步冲进室内,看见绿毛老头正一步步走向白衣女人。皮特过去抓住他的肩膀,死死抱住,嘴里还喊:“净天,快来解绳子。” 绿毛老头浑身湿淋淋,而且力大无穷。他猛地一甩,就把皮特给扔出去了。南净天拿着火把走到老头身边,用火去烧。老头好像怕火,被步步紧逼,一直退到石棺旁。教长一看,脸都白了,他大吼一声:“住手。”话音没落,那老头身子一歪,又落入棺材里,把里面的血水给溅出去不少。 南净天一把抓住老头的枯手,左手腕处亮闪闪地套着一只金黄色的宽手镯。 南惊天眉头一挑,喜上心来:“教长,我就要那个手镯。”说着,从腰间拔下匕首。 教长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你想干什么?” 南惊天一笑:“断腕取镯。” 教长闪在他的面前,张开双臂:“不行,这个镯子名为‘镇尸镯’,镯在他老人家在,镯不在……” 南惊天拍拍他的肩膀:“教长大人,不要这么激动。你们祖上曾立下规矩,凡是带酒盏来的人,都为贵客,他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么规定自然有它的道理,你们先祖不会不考虑到这点。你再阻拦,可就有点不像话了。” 教长看看石棺里的山菩萨,长叹一声:“纱岛三宝,到今天为止就算是全没了。” 南惊天走过来一把抓住山菩萨的腕子,匕首刀光一闪,非常轻松地就把腕子砍下,镇尸镯丁当一声落在地上。他从怀里拿出银镯,再捡起金镯,然后放在一起。两个镯子互相靠近时,居然铮铮作响,颤个不停。 最令人惊异的事情出现了,两个镯子竟发出异常美丽的色彩图案,斑斓艳丽,这些图案如一副大画似的,映在石室的墙上,图案不停变幻着,流光异彩,灿烂无双。 石室内所有人都惊呆了,张着大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种异相。 谁也没注意到,没了镯子的山菩萨,形容枯槁,苍老得特别快,从皮包骨到皮烂肉腐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山菩萨从干尸迅速变成骷髅,逐渐消失在石棺的血水当中。 南惊天率先醒悟过来,指着墙上映出的图案惊叫说:“这是一幅地图。” 果然是一幅地图,是一幅山水的俯视图。图中的山水仿佛有了生命,山在不停地微颤,水在缓缓地流动。南净天福至心灵猛然喊道:“惊天,你把那酒盏拿出来。” 南惊天从怀里掏出酒盏,给凑到两个镯子前,只见墙上的地图面积扩大了、纹理精细了很多,但是具体是什么地方还是看不出来。南净天走到南惊天的身边,拿出一直保存的舍利子,凑了过去,这地图又扩大了精细了许多。地图接近完整,但仍然有欠缺,尤其是中心的一处金色的小鸟标记,四周一片空白没有地形。南惊天低声对南净天说:“兄弟,看样爷爷的宝藏应该就藏在那只小鸟里。” 南净天点点头,突然想起爷爷留下来的藏宝图上一句话:“五鬼聚齐,神鸟自现。”他把这句话说给南惊天听,南惊天点点头说:“舍利子、酒盏、金银两个镇尸镯,五鬼凑齐了四鬼,还有最重要的一样我们没有。”他和南净天把几样东西都收起来,墙上的图案立即消失了,仍是冰冷的石墙。 此时的教长已被刚才的景象给惊呆了,到现在没缓过神来,整个人都傻了:“老……老祖宗显灵了。” 南惊天转过头问他:“你刚才说纱岛三宝,都是什么?” 第四章 金银子母镇尸镯(50)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 《我的爷爷是个“鬼”》第四章 金银子母镇尸镯(5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金银子母镇尸镯(51) 教长神色迷茫:“我们的祖先应该不是人,最起码是有异于常人的不凡人。拿山菩萨来说,他能保证自己尸身不腐,死后仍像常人一样活动自如,就可以证明这一点了。” 南惊天问:“那你们呢?就拿你来说?” 教长摇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祖先真的是神人,但和人通婚,而且历经数代,到我身上也就不剩什么了。”说着,他走到石棺跟前:“山菩萨应该是个例外。”最后的“外”字刚脱口,他就猛然一声惊叫:“这……这怎么回事?”教长直直地看着棺材,喉头阵阵发响,脸色由于惊吓变得惨白。 南氏兄弟走到石棺旁,满怀狐疑地往里看,只见石棺里的血水中,半沉半浮着一具尸骨,这副尸骨可真是稀奇,通身上下没有骨节,乃一副整骨形成的人形。 南惊天看得也浑身冒凉气:“这是山菩萨吧?他怎么这副怪样子?是不是六甲家族的人死得时候全都是这样?”教长也吓得浑身哆嗦:“这……我们都是正常人,我这是第一次看见有这样的尸骨。” 南净天大骇,真是怪哉,他想起爷爷南子仲了,他老人家死之后也是留下这么一副骨头。 教长看看两个人说:“三宝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了。天亮之后,我就要安排人来给山菩萨的遗骸下葬。两位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 南氏兄弟走出石室,每个人脸上都很沉重。南惊天对外面的皮特和舵哥说:“我们还是尽早启程离开这里吧。”舵哥看看南氏兄弟,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两位,救救我爹吧。” 南净天连忙把他扶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舵哥哭着说:“我爹前些日子得了重病,总是咳血。见了许多郎中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他……他马上就要死了。我听一个老郎中说,除非用枯叶草才能治,而这草药只有在纱岛才能找到。” 南惊天“哦”的一声:“原来水大胆是为了给你爹找草药才闯到纱岛啊!”舵哥哭得更厉害了:“大胆哥哥是我的好朋友。” 南净天转过头去看教长:“教长大人,能不能帮我们这个忙?” 教长为难地说:“枯叶草乃纱岛宝草,不过二位既然要拿,我也不反对。只是这种奇草长在岛中蛮荒山区的一个洞里,贴着峭壁生长,生长的速度极慢,所以数量很少。我可以把你们领到那里,至于能不能拿到手,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皮特说:“教长,能不能把这个女孩子给送回家去?” 教长看看那个白衣女人,她浑身瑟瑟发抖,像一只乖巧受惊的小猫一样藏在皮特的怀里。教长叹口气:“行,我安排人等天亮之后给她送回去吧。各位,折腾一夜了,先休息休息吧。” 几个人都在纱岛暂时住下,舵哥想着水大胆和枯叶草睡不着;南净天想着雨点,心里也是针扎一般,辗转难眠。好不容易靠到天亮,几个人在教长的安排下草草吃了点饭,准备出发。 教长和一些家族中的勇士拿好装备,带着南氏兄弟,皮特和舵哥四个人开始往山里进发。走着走着,就进入深山,抬眼望去,四周围全是重重垒垒的山峦。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来到一座高峰前面。山峰真正险峻无比,仰头看去,根本看不到峰顶。晚霞似火,在山峰边缘镀上了一层浑厚的金边,放眼看去,此山巍巍高耸,壮观之极。 教长说:“我只能把各位送到这里了,待会儿,你们就跟着我们的勇士攀登上山,半山腰有一处山洞,洞的深处就是枯叶草所在。” 四个人送走了教长之后,在几个勇士的带领下开始攀山。等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行人点上火把,四周照得犹如白昼。在离他们不远处有一个山洞,那山洞的洞口十分狭窄,洞的深处昏暗之极,但又迷迷蒙蒙地透着一种昏黄色的光芒,好像另有一番天地。一个六甲勇士用手指了指山洞说:“各位,我们只能给你们送到这里,你们要多加小心。” 四个人向他们道了谢,南净天举着火把第一个走进山洞。别看山洞洞口狭窄,可是一走进去,眼前就骤然开阔。这山洞属于葫芦形,嘴小肚大,几个人进了山洞犹如蚂蚁一般,洞顶黑压压的遥不可及。 洞里冰凉刺骨,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洞的深处呼呼刮着狂风,吹得火把上火苗乱窜。南净天越往里走,心中的骇然就越大,这个山洞他在梦里曾经来过,难道雨点就在里面? 走着走着,突然从洞的深处传来一阵猛烈的咆哮声,尖锐刺耳。南净天又惊又喜,这是食尸鬼的叫声。几个人加紧步伐往洞里走着,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洞里已经完全没有自然的光亮,只剩下几个人手里的火把,在密密实实的黑暗中犹如萤火虫一样在微微跳动。 食尸鬼的叫声越来越猛烈,声声不绝于耳,舵哥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头一次听见这种怪兽的吼叫,手里的火把几乎把持不住要脱了手。又走了一段时间,洞里又恢复了一丝的昏黄色光亮,极为柔和,洞内的钟乳石,闪闪生光,幻出各种奇妙的色彩来,给人一种进入仙境的强烈错觉。 几个人完全沉浸在这美妙如梦如幻的场景中,突然南惊天停了下来,他低声说:“你们往前看。”不远处就到了洞的尽头,在洞壁的高处长着一些黄色的草,这些草可太好看了,居然还散发着幽幽的荧光,随着洞里的风轻轻地上下摆动,远远看去像精灵一般。舵哥惊喜地喊了一声:“枯叶草。” 南惊天抽抽鼻子:“一股腥臭味,食尸鬼肯定就在附近。”皮特把肩头的大包放下,从里面取出四杆教长赠送的黑筒猎枪。南惊天是玩枪的行家,拿过枪手上动作也特利索,哗啦几下子就上了膛,他一手提枪一手举着火把来到洞壁前,抬头看了看:“难,难,太高了。” 舵哥走到他旁边,用手把住凸起的石头说:“我可以爬上去。”南净天拍拍他的肩膀说:“太危险了,我们再商量一个好办法吧。”舵哥看着枯叶草,心急如焚说:“没什么好办法了,早点拿到枯叶草,我爹就少受一份罪。”说着,他把火把递给南净天,自己取了一把猎刀叼在嘴里,用手把住石块,开始向上攀登。 舵哥身如猿猴,越爬越高,弱小的身躯在洞内强风之中似乎摇摇欲坠,其他三人在底下看着,暗暗捏了把汗。皮特突然看见在洞顶爬下一个黑色庞大身躯,双目放光,正逐渐靠近舵哥,他不由得惊叫一声:“食尸鬼。” 第四章 金银子母镇尸镯(52) 食尸鬼像一只大蜘蛛一样,极快地爬向舵哥。 舵哥听见下面的惊叫声,由于姿势原因,他勉强抬头往上看,只见一个全身黑毛长着人脸的怪物朝自己爬过来,他陡然大叫一声,嘴里的猎刀从高处掉下来,“铛”的一声落在地上。 南惊天看形势不好,他把猎枪举起来,对准食尸鬼就是一枪。真是艺高人胆大,子弹就擦着舵哥的脸飞过去,正打在食尸鬼的肩膀上。怪物大吼一声,嘴里流出了许多绿色的黏液,全部都滴落在舵哥的脸上。 舵哥眼睛睁不开,手脚一哆嗦,径直掉了下来。下面几个人一看,吓得嘴都合不拢,赶忙把胳膊伸出来准备接舵哥。 舵哥下坠之势太猛,脑子一凉,完了! 洞内突然响起一记呼哨声,食尸鬼一听这声音,怪叫一声,抓住洞壁快速往下爬,速度之快瞬间就超过了舵哥,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它伸出长臂,一把抓住了落下的舵哥,硬生生地拉了回来,差那么两尺就摔在地上,下面几人看得惊心动魄、目瞪口呆。 从洞的黑暗一角,走出一人,慢慢走到南净天跟前,眼里浸泪:“净天,你终于来了。” 南净天一看,正是雨点。他揉揉眼,不是做梦吧,这怎么回事?他来不及细想,只是一把把雨点拽进怀里。雨点身子极为柔弱,任由他抱着,扎在他的怀里,脸色绯红,喃喃地说:“净天,你想勒死我啊?” 食尸鬼从洞壁爬下来,放下舵哥,乖乖地守在雨点身边。 南净天抱着雨点指着怪物说:“这是怎么回事?” 雨点由于激动,脸极为潮红,她用手捂着胸口说:“净天,你相信吗?我会读心术。”南净天用手摸了摸雨点的胸口说:“你的心口还疼吗?胸痹好些了没有?”雨点用小手打开他的手,低声嗔道:“往哪摸,不要脸。”南净天闹了个大红脸。 南惊天看不上这么卿卿我我,他大声问道:“雨点,这到底怎么回事?” 雨点极为幸福地依偎在南净天的怀里说:“那天,我被食尸鬼给抓去。它带着我跳了河,一直游到这个岛上。它本来想吃我的,但情急之中,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和它沟通,是一种心与心的沟通。它现在完全听我的了。我让它干什么就干什么。” 南净天愣愣地看着她,就像不认识一样,而南惊天紧皱眉头,脸上阴沉不定。 南净天说:“既然这样,雨点,你让它上去把枯叶草摘下来吧。” 雨点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很用心的样子,随即她打了个呼哨,食尸鬼怪叫一声,跳在洞壁上开始往上爬,很快就到了洞顶,把长在石缝中的枯叶草拔下来,然后又爬了下来。 雨点接过枯叶草,把它递给南净天。那枯叶草重量极轻,周身上下长满了带着荧光的细绒毛,放在手心里还痒痒的。南净天把它交给舵哥,舵哥感动得泪流满面,又要下跪。南净天一把扶住他:“既然东西到手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几个人往外走,食尸鬼远远地在后面跟着。南惊天气闷,把猎枪端起来:“我杀了这个畜生。” 雨点惊叫一声,拦在他的前面:“谁也不准欺负它。”南惊天枪也没放下,就这么对峙着。 食尸鬼肩膀上有枪伤,痛得低声呜咽,好像知道自己命运一样,趴在地上翻着眼睛看着几个人。 南净天把枪给夺下来说:“惊天,算了吧,让它走吧。” 雨点眼泪下来了:“它身上有伤,这么走了,会死的。就是要它走,我也得先给它伤治好。” 四人来的时候,教长送了一些应急的药。雨点把食尸鬼的肩伤治好之后,一行人从山上下来,食尸鬼还站在山腰往下看。雨点回头看看它,茫茫黑夜中只有那丁点如豆般的黑影,眼泪又在眼圈打转。 南净天把她轻轻揽在怀里,给她擦着眼泪,轻声说:“傻丫头,怎么又哭了?” 远远的山腰上,食尸鬼突然朝天一声大吼,声音尖锐响亮。 一行人停下脚步,一起回头去看。 雨点依靠在南净天的怀里,轻声说:“我……我怕……我怕你也会离开我。”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53) 李富贵最近总是在作怪梦,每次都能从梦中惊醒。醒来之后,浑身大汗淋漓,虚得厉害。富贵老婆看自己男人这么受罪,心里也特别担心。每天的烧香拜佛,磕头请愿,但没用,噩梦如期而止,每次都把李富贵折磨得生不如死。 李富贵每到夜晚,就浑身发抖,周身无力,好似炼狱一般。 屋子里点着油灯,已值午夜,李富贵的老婆实在承不住已经去睡了。李富贵坚持用凉水洗脸,虽然困意阵阵,但依然不敢闭眼,生怕又到地狱一般的噩梦里。 坐在灯下的李富贵,撑着脑袋回想自己第一次做这怪梦的情景。那天他出船回来,特别疲乏,草草地洗了洗脚,衣服还没脱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看见自己站在一条林间小路上,周围长满奇花异草,一根根直耸入云的大树。不知何时,漫天开始飘荡飞舞着柳絮,如白色棉花团一样的轻盈,远远看去好像下雪一般。他沿着这条山间小路向前走着,肩膀上落满了薄薄柳絮,小路上弥漫着细如白纱的迷雾,周围的场景似真似幻。走着走着,他进到树林里,阳光极为柔和,每个树枝叶子都闪着光辉。 在树枝、叶子之间,一棵大树上结着一个红艳艳的果子。果子红得发亮,又似透明,里面似有无数的黑丝在表皮中蔓延。李富贵看着这个果子,喉头发响,这肯定是异果啊,说不定还会像《西游记》里的人参果一样,吃了以后长生不老。他小心翼翼摘下果子,在手里细细摩挲,爱不释手。 周围的场景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些大树长出了手脚鼻眼,龇牙咧嘴地声声咆哮,树上向下淌着许多黑色的黏液。它们的手就是枝条,快速向李富贵蔓延。李富贵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把果子放在怀里就要往外跑。还没跑几步,脚下突然一绊,身子一栽歪倒在地上。 树怪们的枝条迅速把他的腿缠上了,开始拉着他在地上猛拖。地上马上拖出了一条又深又黑的痕迹,李富贵身上全是杂草。他想喊救命,可是干张嘴说不出话来,喉咙干得厉害。 树怪把他拽到空中,李富贵拼命挣扎,手脚乱刨。树怪张开大嘴,一股腥臭的气味传来,树枝一甩,李富贵一下被扔进了嘴里,墨绿色的黏液铺天盖地而来,把他整个身子都给糊住,动弹不得,随即浑身一阵剧痛,他看见自己半截身子已经落入树怪的喉咙里,血喷得到处都是。 虽说在梦里,但那疼太真切了,疼痛入骨。他大吼一声,从梦中惊醒,被都湿透了。老婆擦擦惺忪的眼睛说:“你闹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李富贵心有余悸,不敢说自己做了噩梦,怕吓着老婆,只是喃喃地说:“你赶快睡吧,我没事。” 下床去了趟厕所,回来躺在床上,因为太累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刚一入梦,自己就在那树怪的嘴里,眼前全是淋漓的鲜血和恶心的墨绿色黏稠物。这次李富贵就是想醒也醒不过来了,就在这怪物的口里,整整被咀嚼了一宿。 从此李富贵就做下病来了,晚上一闭眼必是噩梦,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富贵老婆知道这个事,就埋怨自己男人怎么没早说,还出主意呢:“是不是你犯什么忌讳了?”一句话说到李富贵的心里。李富贵是一条灵船的船老板。专门负责运送棺椁及死人用品在水上往来,莫不是真的犯了什么忌讳,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李富贵揉揉发红的双眼,点点头:“我给你写封信,你马上把老哥哥叫来。”富贵老婆接过信一看,原来是他,心里有数,匆匆出门而去。 时间不长,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李富贵本来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但一看来人,立马蹦了起来,鞋都来不及穿,跑出去倒头就跪:“老哥哥,你可来了,救救兄弟我吧。” 来人是个老头,满脸皱纹,眼睛浑浊不堪,但深不见底,腰板倍直,一望之下到还真有些道行。老头用手扶住他:“兄弟,你这是干什么?有事说事,你是想折杀老夫。” 迎到家里,李富贵就把自己做怪梦的事跟这老头说了,李富贵说到痛处,唉声叹气:“前天……前天我做了这么一个梦。梦见自己身处在一片汪洋大水中,无边无岸,天都是黄糊糊的,非常凄凉。我在水上漂啊漂啊,始终不见尽头,漂着漂着,我就渴啊,寻思喝点水吧,用手这么一捧,那水就好像油一样,又厚又稠,差点吐了。这时,我突然听到有一阵好像牛叫的巨大声音,震得耳朵都聋了。顺着声音一看,我的娘啊,老哥哥,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老头一笑:“我怎么知道?你就说吧。” 李富贵接着说:“我看见一个巨大的怪物,高了下能有数十丈。长着两条大粗腿,正在水里往前走,还有一群黑色的怪鸟围着它飞,那些鸟都只有一只爪子,嘴特别尖,叫起来嘎嘎的,我听得特别真亮。那个大怪物也是边走边叫,声音奇大,耳朵都快震聋了。” 老头眉头紧缩,不断地用手摸着自己胡子。 李富贵说:“就拿昨天夜里来说,我梦见自己在一个铁皮房里,周围都是些长着红色皮肤绿色头发的怪人。我看见眼前还有不少怪桌子,都是用铁做的。上面五颜六色不停闪着光。我正前方是一个……是一个西洋镜。” 老头眉头一挑“哦?怎么回事?” 李富贵说:“就是一张大布,上面有画,还能动。我先是看见黑茫茫的一片,在正中央有一个蓝色的大球。那球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也不知怎么,房内突然起了大火,火光冲天,全是浓烟。随后我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浑身巨疼,就晕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落在水里,半个身子在岸上,另外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我挣扎着站起来,看见……看见……一只大怪鸟,非常大,好像还是铁做的,浑身冒着大火,扎在地上。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老头摸着胡子,半晌不语。 李富贵夫妇紧紧盯着老头看,老头终于开口了,问道:“你每个梦都记得如此清晰?” 李富贵挠挠头:“差不多,特清楚,就跟自己经历一样,非常真切,似梦非梦,似实非实,真是快把人折磨疯了。” 富贵老婆问:“老哥,我男人是不是中邪了?”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54) 老头叹口气:“奇怪啊!老朽我当了一辈子专办古董字画的当铺朝奉,遇见的怪事稀奇事数不胜数,但兄弟你这事,我从来没听说过,一时拿捏不准。” 李富贵嘴拉得老长:“哥哥,我……我是不是没救了?” 老头微微一笑:“还不至于。梦本为幻境,出自人心。人心即是灵台,有句诗说得好,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就是这个道理。” 李富贵两口子听得嘴张得极大,小舌头都看见了。李富贵问:“可是我平时也没见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啊?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老头想想说:“这么跟你说吧。古人有这样的说法,在梦与现实之间有一条通道,就是枕头。但后来又发现人入睡的时候,身边放着什么都会影响到该人所作之梦,不单单是枕头。古人有云凡梦,皆缘魂魄役物。有曰:形接而为事,神遇而为梦。” 李富贵说:“老哥哥,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些,我听不太懂。” 老头说:“梦是什么?也就是魂魄所驱使的一种工具。有如此神遇,必然是有物驱使之下才可能出现。你什么时候开始做怪梦的?” 李富贵想了想:“差不多是在大概半年之前吧。” “那你回想一下,那段时间有什么奇遇或者得到什么稀奇的东西没有?” 李富贵绞尽脑汁:“我能有什么奇遇啊,天好的时候就是拉着一船的棺材往来水上。老哥哥,是不是我……中什么邪了?或者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老头闭上眼睛,摸着胡子:“凡事有果必有因。我看你阳气衰弱,仅有游丝,若不尽早找出根源,不出几日,大祸必然临头。” 一句话吓得李富贵差点尿了裤子,喉头咯咯直响,满头是汗。 富贵老婆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你还说什么都没碰见?你忘了那个下雨的夜晚,钱老三遇见的诈尸棺材了?” 李富贵脑子一激灵:“对呀,老哥哥,我半年前遇到一件怪事,你看看是不是和我做梦有关?” 老头依旧闭着眼:“说来我听。” 李富贵就把钱老三怎么遇见诈尸棺材的事全都说了,还包括后来这棺材交给木老六看管的事也一并说了。老头问:“这棺材里装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李富贵说:“知道知道,姓南。好像叫南……子……” 老头猛地把眼睁开了:“南……子……仲?” 李富贵脸上笑开了花:“老哥哥,真乃高人也。正是叫南子仲,哎呀,我的病算是找对人了,看来是有救了。” 老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把遇见这个人,怎么守这口棺材的事全部都说与我听,一点不要露。” 李富贵回忆道:“最开始的时候,是一个带着面纱的男人委托我送这口棺材,他还送我一个东西呢!”说着,从脖子上把那九天玄女像摘下来,递给老头。 老头一接过来,眼珠子放精光,精神为之一震。他把那像捧在手中端详起来,一言不发,反反复复看了半天,暗暗叫奇,这玄女像的眉眼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李富贵夫妇知道其中有古怪,大气都不敢喘,静静看着。 老头长叹一声:“我给人看古董字画,靠掌眼为生,差不多半辈子了。看过的古物很多,但其中之奇,以此物为甚。我空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看过这样的稀罕物。” 李富贵紧张地擦了擦汗:“此话怎讲?” 老头说:“你跟这东西也算有缘,但它可不是一般的珍宝,你等常人留之不是福,反而是祸。你看,它周身殷红如血,握在手里如此之轻,而且质地似玉非玉,似釉非釉,我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可以这么说吧,它不是用凡间之物制成的。” 富贵老婆满眼都是金光,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老哥,这……这样的宝物是不是能卖很多钱?” 老头说:“那是自然,但这东西有市无价,甚至可以说无市无价。你就是要卖,也没人敢买。这个玄女像制作工艺绝对是大手笔,煅烧得无一点瑕疵缝隙。京城有个烧鼻烟壶的胡大师傅,那是我本家。这老小子一辈子都和炼烧上彩打交道,他那手艺鬼斧神工,但他的东西和这个女像一比,简直就不是个玩意。” 李富贵问:“老哥哥,你认识那个南子仲?” 老头摇摇头:“这个人没见过,可听说过,最近我经历了许多事情,都跟这个男人有点关系。对了,富贵啊,你能不能把这个九天玄女像暂时交给我保管一段时间,我要好好查查其中玄妙之处。” 李富贵一犹豫,刚要开口答应。富贵老婆脑子转得快:“老哥哥,不是信不着你啊。你看这么贵重的古董,你说拿走就拿走了,那可是人家送给我男人的。你看看……” 老头一笑:“也罢。”说着,取过纸和笔开始写借条。 李富贵还在那做戏呢,痛骂自己老婆:“你这是干什么,胡老哥哥还信不过吗?人家帮了咱们多少忙……你这个娘们真是……” 老头放下笔,摆摆手:“得,得,别吵了,弟妹这么做也是应该的。这是借条,拿好了,我估计啊,你这做噩梦的怪病很有可能是和玄女像有关。如果你还做梦,再来告我,好了,老朽我先告辞了。”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55) 老胡顺着街路往家走,怀里揣着九天玄女像。此像如羽毛般轻盈,但老胡却感觉重似千斤。 南子仲,南净天,南惊天……南家也不知隐藏了什么秘密。 南净天出江已经一天多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现在这件事传遍了整个码头,人们对这样的事情特别感兴趣,事情越传越邪乎,估计他和洋鬼子皮特以及舵哥九成是死在岛上了。 想着想着,老胡暗自叹息。刚进家门口,老远就听见屋子里老伴震天动地的咳嗽声,声声不绝,昨天夜里老伴又咳血,吃了药还是不管用。她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是……是儿子回来……了吗?” 一句话说得老胡眼泪掉下来了。他擦擦眼睛,一掀帘子进了屋,老伴全身都包在被里,就露个鸡皮鹤发的头在外面。老胡坐在床边,握住老伴干枯的手说:“跟你说多少次了,儿子去远地方拿货了,最近一段时间回不来了。” 女人老泪纵横:“我都快死了,他都不回来看看?” 老胡心里一阵刺疼,突然想起自己怀里的九天玄女像来,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此像能让人做梦,那会不会让老伴在梦里看见儿子呢? 伺候老伴睡下,老胡从里屋出来回到书房。掏出那女像翻来覆去地看着,就这几天,自己连续见识到了能够惊动天下的奇珍异宝。一样是晶莹剔透的酒盏,一样就是这充满玄妙色彩的九天玄女像。而这两样东西都出自神秘人物南子仲之手,这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想到这,老胡眼前又出现南净天的面容,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他来了睡意,这个眼就是睁不开了,哈欠连天,趴在桌子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自己好像走在一片沙漠上,大漠浩瀚,一眼望不到头,黄沙白草,了无人迹,真是泱泱然荒荒然。不知走了多久,他路过一个破落石碑,上面写着“阴阳界”三个字。老胡吓了一跳,我怎么来这儿了?正想离开,忽然看见眼前不远处有一片绿绿葱葱的树林子,仔细一听,里面还有涓涓的流水声。 怪事,黄沙满天的大漠怎么出了这么一片天地? 边走边想,他就走进了树林。林子很大,长满苍天大树,树木纷杂,看不见阳光,但能听见虫鸣鸟叫。走着走着,老胡就迷了路,心里开始发毛了,虽然正值白天,但心头却涌来一股寒意,后脖子都发凉,我不会走不出去吧? 走了很长时间,根本就找不到路。老胡突然想起李富贵来,不好,肯定是九天玄女像搞的鬼,我也陷进梦里了。他拼命用手掐自己大腿,醒醒,醒醒。疼归疼,可终究还在梦里。 这时候,不远处响起潺潺流水的声音,老胡赶紧巡着声音跑,拨开树叶,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边,一个女孩正坐在岩石上,赤裸着双腿打水玩。老胡一看这个女孩,结结实实大吃一惊。 雨点!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56) 老胡向河边走去,河水清冽,水里漂浮着许多深紫色的植物叶子,枝叶环结如芙蓉。他走到女孩的身边轻声问:“你是雨点?”女孩回过头,脸色很平静:“你来了。” 老胡喉头阵阵发响,完了,我进的是阴阳界,雨点估计是死了。女孩看着他笑了,笑得那般轻柔,如春风一样:“我不是雨点,我是你胸上挂的那个。” 老胡低头一看,自己胸前不知何时居然挂上了九天玄女像。他脑子一激灵,我说怎么刚看到这个女像的时候这么眼熟,原来和雨点长得这么像。 女孩看着九天玄女像,神色黯然,眉头上笼罩着层层忧色。 老胡就问:“姑娘,有什么烦心事吗?” 女孩看着他说:“我……我的心没了。” 老胡吓了一大跳:“姑娘,这个可不好开玩笑。心乃人之本,心乃人之精。没了心还能活吗?” 女孩抬头看看天,此时长空万里无云,一片淡黄色,好似深秋。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家。”老胡就感觉这个梦处处透着古怪,没敢轻易接话。女孩继续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这么大了,我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后来船长告诉我,我活着就是为了养护自己的心。” 老胡听得云山雾罩:“船长?你是开船来得?” 女孩看着天空,眼神深邃,已经进入了回忆中,语气里透着不一般的苍凉:“那是一艘大大的船,在天上飞行。船长就是我的爸爸,是他把我解救出来的。” 老胡心想,这孩子算是没救了,满嘴胡话。 女孩继续说:“我生存的目的就是为了养护一颗心,那颗心蕴藏了整个世界三十三天的秘密,谁也没打开过,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很多年以来,那颗心一直藏在我的胸腔里。因为它,我活着。” 老胡本来挺好奇的,但仔细一想,这也就是个怪梦,属于幻境,打听那么多没什么意义。他冲着这个女孩做了个长长的揖:“这位姑娘,能否告诉我怎么才能出这梦境?” 女孩轻笑了一下:“你过来,我引你出去。” 老胡凑上前,女孩轻盈盈来到他的面前。老胡提鼻子这么一闻,嘿,这个香,女孩就像一枚散发着香甜的水果一样那么鲜嫩、纯净。女孩猛然投入老胡的怀里,声音颤颤地:“我怕。” 老胡不禁意乱情迷,喉头咯咯直响,像这么可爱的女孩投入哪个男人怀里,都能让人把持不住,就算老胡这样年过半百的老头。他一把搂住女孩:“别怕,有我呢。” 女孩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老胡的脸,她闭着眼喃喃自语:“真好。”说着,手就往下走,脖子、肩膀、胸口,女孩的手停在胸口摸着,突然十指弯曲,变摸为抓,恶狠狠插进老胡的胸腔。 老胡脑子顿时嗡嗡作响,强烈的疼痛感迅速占据整个大脑。他低头一看,自己那颗心血淋淋地握在女孩的手里。女孩脸变得极冷,目光里俱是寒气,血顺着指缝往下淌。老胡惨叫一声,脑子顿时一片迷糊,晕了过去。 不知晕了多久,他感觉自己还有些知觉,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趴在家里的桌子上,手里握着那个九天玄女像。原来是南柯一梦,他惊魂未定地擦擦头上汗,心有余悸。 这时候,老伴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死老头子你在干吗,大门敲了半天,还不去开。”老胡仔细一听,自家的大门被砸得哐哐响。 赶紧把九天玄女像藏好,他起身跑去开门。 门应声而开,老胡抬头一看来人,吓得魂不附体,差点没尿裤子,梦里的女孩正站在大门外。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57) 门口聚集着一群人,南惊天笑道:“老胡,我们才走几天,就不认识了?装疯卖傻干什么?” 老胡一看,来人有南惊天、南净天、洋鬼子皮特还有个病恹恹的女孩,后边还有一大群码头上的船夫,船夫们大呼小叫,热闹非凡,聚在这几个人跟前看新鲜,还纷纷议论:“能从纱岛活着出来,真不容易。”老胡定了定神,把南净天等人让进屋子。船夫们看了一会儿热闹,纷纷散了。 老胡看着雨点有点眼晕,偷着问:“姑娘,你是……” 雨点笑着说:“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雨点啊。” 老胡问:“你……你不是被食尸鬼抓走了吗?” 雨点看着南净天,甜甜地说:“有我南哥哥在,我谁都不怕。”老胡仗着胆子又问了一句:“你的心?”雨点摸着胸口说:“还是有点气短,胸闷,我会去看郎中的。” 老胡暗感稀奇,不再说什么,把众人请进书房。 大家坐定之后,南惊天也不客气,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老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南净天就把在纱岛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老胡。老胡听得目瞪口呆:“死里逃生,死里逃生啊!” 南惊天把几样东西给放在桌子上,说:“老胡,这些东西你一辈子都没见过吧。看看这个。”说着,他拿起舍利子。“这是佛祖舍利,千年之宝。再看看这个,这叫金银子母镇尸镯,至邪之物。再看看这个,这个酒盏你看过了,也是好东西。哥几个为了这几样东西,差点把命丢了。” 老胡把古董看成命一样珍贵,他拿起这几样宝贝颠过来倒过去地看,连声夸赞:“果然都是神物。” 南惊天说:“行了,行了,老胡,轻点看,眼珠子别掉出来了。” 雨点和皮特都笑了,南净天问:“惊天,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南惊天看看桌子上的宝物说:“净天,你不是想打退堂鼓吧?现在咱们九十九拜都跪了,还差这最后一哆嗦吗?只要找到最后的宝物,凑出地图,我们就能……”他眨眨眼,意思是就可以挖到宝藏了。 南净天把雨点拉到怀里说:“我累了,不想再找什么宝藏,探什么险。只想和雨点在一起。”雨点脸色绯红,低着头害羞地扎在他的怀里。他继续说:“雨点有胸痹,我想领她找个好郎中给看看,彻底除了病根,然后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南惊天悻悻地说:“你就这点出息了?大丈夫志在四海,净天,冥冥之中好像有旨意,这件事就得你我兄弟同心去做,少了你,我怕应付不来。” 雨点哼了一声:“在大漠的时候,不就是你一直想杀净天吗?” 南惊天脸红了:“那是误会,我也是被石老大所逼。都是自家兄弟,俗话说得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雨点刚想反驳什么,突然猛烈地咳嗽,一声接着一声。她的脸红得吓人,就好像往下滴血一样。南净天急了,用手轻轻拍着雨点的后背,好一会儿雨点才停下来,嘴角挂着唾液,非常疲惫,眼角浸满了泪水:“净天,我怕自己活不长了。” 南净天紧紧搂着她,语气中充满了悲凉:“别胡说。” 南惊天见缝插针,动之以情:“净天,雨点姑娘的病恐怕不轻,治起来也肯定麻烦。必然需要许多钱,你想想,你现在也没什么维持生计的手艺,以后怎么养活她?听我的,咱哥俩一起去找那宝藏,有钱能使鬼推磨,到时候什么病都能治好。” 南净天眼里全是泪水:“为了雨点,我什么都能做。” 老胡说话了:“你们总是说没找到最后一样宝物,那宝物到底是什么?” 南惊天说:“对了,老胡,你是老古董朝奉,说不定能知道这件古物的下落。它是一个九天玄女的雕像,应该非常小巧,具体什么样子我们也说不清楚。” 老胡一听此话,虽然早有预感,但还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他从怀里掏出九天玄女像放在桌上:“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58) 通体赤红,栩栩如生的九天玄女像刚一放在桌子上,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南惊天兴奋极了:“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应该就是它,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随即重重一拍南净天的肩膀:“兄弟,看见没有,天意如此啊!这下没话说了吧!这是老天爷显灵,我们必须挖出这宝藏不可。老胡,你还可以啊,没自己匿起来。” 老胡没有生气,只是笑笑:“老朽我跟古董打了一辈子交道,深明一个道理,每个古董就好像一个人一样,都有自己的命运归属。我命里无财,福太薄,留着也是大祸,不如给你们这样有能耐的人。” 南惊天一听此话,哈哈大笑,心里这个美。 南净天拿起玄女像仔细翻看着,惊叫一下:“她怎么长得这么像雨点?” 雨点盯着玄女像,眼神里流光异彩。她接过玄女像,说道:“她好美啊。”说着,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把玄女像捧到胸前,表情恬静,嘴角不时挂着微笑。南净天问:“雨点,你怎么了?” 雨点依然闭着眼睛,十分可爱地把手指伸到嘴边轻“嘘”了一下:“安静,这个女像正在跟我说话呢。”南净天还想说什么,被南惊天一把抓住,他轻声说:“别打扰她!此类神物蕴藏着什么秘密我们都不知道,雨点有灵性,可能对我们有帮助。” 过了好一会儿,雨点慢慢睁开眼睛,脸色红得可怕,神色古怪,胸口一起一伏的。 南净天心疼地问:“你没事吧?”雨点疲惫地摇摇头,笑笑而没有说话。 南惊天问:“这个玄女像都跟你说了什么?” 雨点白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我听错了。” 南惊天恨得牙根痒痒:“不对,她肯定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关于宝藏的事?”雨点揉揉自己的头,说:“我累了,我想睡觉。”南惊天看着南净天这么爱护她,也不好发作,闷哼一声:“你不说也罢。没了张屠户我就不信吃不上无毛猪。”说着,他把桌子上的几样宝贝凑在一起,一对金银子母镇尸镯、酒盏加上舍利子,四样宝物碰到一起,焕发出极为华丽的色彩,一道光亮照射在对面墙上,那幅似真似幻的山水图映了出来。 老胡和雨点第一次看见如此奇景,非常震撼,眼睛瞪得大大的,眨也不眨。 南惊天拿起九天玄女像非常紧张,心都要跳出来了,只要凑起这五样东西,宝藏的地图应该就会拼全了。他颤抖着双手把玄女像缓缓凑过去,山水画开始波折颤动,果然有了反应。 所有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变化。 九天玄女像越凑越近,越凑越近,地图中那只金色小鸟的翅膀似乎张开了,不飞欲飞,煞是好看。 突然画面出现了变化,所有的山水画一瞬间陡然消失,所有的色彩了无踪迹,只剩下冰冷的一面墙。南惊天愣了:“这怎么回事?” 皮特说:“是不是跟这个九天玄女像有关?你把它拿开看看。” 南惊天移开九天玄女像,只剩下那四样宝物,可光彩还是没有出现,冷冰冰的几样古董就扔在桌子上。南惊天是真急了,来回调换古董的位置,可是冰冷如故,一点反应没有。 皮特说:“惊天,没用了。” 老胡还出主意:“把玄女像一起放上去看看。” 南惊天把五个宝物凑在一起,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颓然地坐在椅上,浑身没了力气。 南净天说:“惊天,你也别愁。现在是不怕出事,就怕没事。为什么这么说呢,本来四种古董凑在一起可以出现幻象,但现在一加入九天玄女像就没了反应。这正说明九天玄女像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具体是什么,其中必然藏有大玄机,有问题咱们一起参详嘛,九天玄女像的出现既然是我们的福气所致,那老天爷肯定也会有下一步的提示。逐水草而居,应天时而动,才是最大的理。” 南惊天勉强点点头,把桌子上的五个宝物收拾一下,准备贴身保管。 老胡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兄弟,其他东西我说了不算,你怎么藏起来都行。只是这九天玄女像,我不能给你,非是老夫我贪心,只是这个东西不是我的,是打欠条借来的。” 南惊天烦躁地说:“拿走拿走,就你小气。” 还是雨点心思缜密,问道:“胡老伯,你能不能说一说这个九天玄女像的来历,怎么到你手上的?” 老胡也不隐瞒,就把李富贵从一个神秘人手中得到这个女像,一直到做怪梦请自己去看病的事都说了。所有人一听,都极为震惊。南惊天问南净天:“你觉得那个送爷爷棺椁的神秘人是谁?” 南净天摇摇头:“我想不出。” 南惊天说:“从描述上来看,这个人好像当时受了重伤,总是捂着胸口有气无力的样子。如果没猜错。那个人莫不是……” 南净天一拍大腿:“莫不是爷爷南子仲本人?”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59) 大家把事情一对,全局陡然明了。南净天分析道:“爷爷在纱岛上受了重伤之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把这九天玄女像交给了灵船老板李富贵保管。而且还委托他把自己的尸体给拉到云水乡下葬,虽没死但已经把身后事都安排妥当了。” 南惊天对这个爷爷没什么好印象,不住冷笑:“我们都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了。”说着,他转过头看老胡:“按你刚才的说法,这九天玄女像是我爷爷所留,你现在是不是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老胡犹豫:“这是李富贵的东西……” 南惊天身上的匪气上来了,一把抢过雕像说:“李富贵算个什么东西,这件宝物本来就该由我们南氏家族保管。”他仔细摸娑着手里的雕像,愤愤地说:“我一定要找到你的秘密。不是说这玩意能让人做怪梦吗?我今天晚上就来领教领教。” 说着,自己捧着雕像出了书房,回屋睡觉去了,其他人也都散了。 夜里下了场瓢泼大雨,外面雾蒙蒙一片,天地间如同泡在水里一般,天空昏黄惨暗,非常凄凉。屋子里十分阴冷,南净天给冻醒了,哆哆嗦嗦地钻出被窝想加件衣服。在黑暗的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呻吟声。这呻吟声太过痛苦,就好像直接从地狱而来。 听说这个世界有地狱,每个作奸犯科的坏蛋都要根据生前所做的坏事档次被打发到不同层级的地狱去受苦。地狱第十八层名为无间,进入这里的人每时每刻都会遭受巨大的疼苦,这种疼苦的档次有点类似千刀万剐,从里面往外那么疼,无休无止。 恐怕这种折磨所能产生痛苦的声音也就是这种呻吟声了。 南净天点上蜡烛,屋子很冷,还有阵阵阴风,吹得火苗四处乱窜。他用手罩住烛火,循着声音去看,原来是从南惊天床上发出的。他走到床边,一看南惊天这样子,不禁吓了一大跳。 南惊天虽在睡梦中,但脸部肌肉跳得特别厉害,嘴唇颤抖,满头大汗。 南净天慌忙用手轻轻推推他:“惊天,惊天……” 这时,身后有人说话了:“南净天,你别碰他。” 南净天回头一看,正是皮特。他们几个男人住在一间房里,皮特披着衣服坐了起来说:“我以前在大学时候修过神经医科。现在南惊天已经中了梦魇,处在深度睡眠状态,神经高度紧张,现在叫醒他,对他来说非常危险,极有可能从此……疯掉。” 南净天心疼自己兄弟,着急地问:“那怎么办?就让他这么痛苦?” 皮特笑了一下:“噩梦而已,还不至于死人。对了,南净天,你看看九天玄女像是不是在他身上?” 南净天这么一看,可不是吗,那雕像正被南惊天紧紧握在手里放在胸前。他不由惊叫起来:“这个女像果然有古怪,谁拿着它都会做噩梦。”说着,他轻轻握住九天玄女像,从南惊天手里往外抽。 南惊天面色苍白之至,不断说着胡话:“果,果实,黑色的果实。鬼,有鬼,别杀我……” 南净天慢慢把那女像抽了出来,刚离开南惊天的手,南惊天就跟诈尸一样“呜”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极为空洞迷茫,还有着掩饰不住的恐惧,神情骇然。他一把抓住南净天:“我……我看见许多红毛厉鬼,他们……他们……互相残杀,因为……一个……黑色的……妖果。” 南净天抓住他冰凉的手,轻声说:“惊天,你做噩梦了。” 南惊天深垂着头,好像脖子折断了一样:“太可怕了。”说着,又躺回床上浑身颤抖,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皮特下了床,拖拉着鞋来到南惊天床边,把自己那长满黄毛的大手举起来了,对准南惊天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嘴巴,打得南惊天火星四冒,马上就清醒过来了。他从床上爬起来,眼珠子都红了:“你这个洋鬼子敢打我?” 皮特咧开大嘴笑了:“哥们,别动怒嘛。我这是在学校时学的特别疗法,可以让你这样中梦魇做噩梦的人清醒。要么凉水浇头,要么就是揍两巴掌。” 南惊天捂着自己腮帮子说:“这次老子就饶了你。” 南净天问:“你刚才做什么梦了?” 南惊天还心有余悸,脸色苍白得吓人:“我……哎,想起来我这心到现在还狂跳呢。我一开始梦见自己来到一片树林子,这个地方太美了,山清水秀,就好像桃花源一样。我就在林间小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林中一棵大树上结了一个黑色的果子,我也是鬼迷心窍,就来到这棵树前去摘果子。谁知这果子长得还真结实。我是左右旋转,但还挺有韧性,竟然不断。给我逼急了,上去张口就把根咬住,用牙给生生咬断,终于把这黑果给拿到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就闻到一股奇异香味,循着味道一找,差点没吓死我。你们猜怎么着,原来这棵大树下并不是泥土,而是无数的尸体,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那香味就是从尸体上散发出来的。我知道其中必有怪异,就想跑,谁知道树林里的树都变成了树怪,把我缠绕在里面,我当时心一凉,完了,自己交代在那了。” 南净天问:“这就是你刚才做的怪梦?” 南惊天擦着汗说:“我就像黄粱一梦里的卢生,也就短短烧个黄米饭的时间,就经历了一辈子。后面的事多了,我在丛林里遇险,但被一伙穿着黑衣、通身红色的怪人给救了,我当时也没看清,他们到底是红色皮肤,还是长着一身红毛。我和他们一起在一个四处闪着光亮的铁房子里住了很久,好像在做什么旅行。在屋子里呆一段时间,我就会随着他们出门去玩。等出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呆的地方居然是一只造型非常奇怪的大铁鸟。难怪他们可以做长途旅行,原来是乘鸟而飞。 我们每次停下来时去玩的地方都不一样,就好像不同的世界。给我记忆最深的是,我们来到一个地方,那里全是大海,无边无岸,根本就看不见土地。海中还有许多怪物,比如长得非常难看只有一只眼睛的黑鸟,巨大无比有着两只大粗腿的怪物,还有许多怪鱼。等我们准备回铁房子的时候,突然发生变故。红毛厉鬼们开始自相残杀,一部分被杀,还有一部分被留在那个大海里,任其生死。”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60) 南惊天想到那些血淋淋的场景,极度后怕,他捂着胸口说:“为了某种利益,人可以不顾及同伴的生死,同辈之间屠戮都是常有的事。人间的悲剧又在那群红毛鬼身上重演了,我眼睁睁看着许多红毛鬼死在自己同伴的手下,太惨烈了。”南净天和皮特都听愣了。 南惊天一抹脸:“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可怕更匪夷所思。我在一间狭窄的房内,看见一群红毛鬼正头碰头往下看什么东西。我就走过去,分开他们往里看,原来在他们中间有一个腰高的长形桌子。桌子上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婴,非常可爱。但可怕的事情出现了,那女婴的胸口被割开一个大长口子,肚子里那些零碎看得是清清楚楚。一个红毛鬼把一颗血淋淋的心放在女婴的胸膛里,那心在它手里时还兀自跳动,我活这么大从来没看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就在这个时候,你把我叫起来了。” 南惊天说完之后,三个人都沉默不语,陷入了眼前发所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之中。 半晌后,南净天语音沙哑地说:“两位,你们发现没发现一个问题?” 南惊天疑惑道:“什么?” 南净天看见皮特微微一笑,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他说:“所有人的怪梦都是跟这个九天玄女像有关,而且做的怪梦之间似乎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南惊天一拍大腿:“不错。这些怪梦的场景似乎都互有交叉,而且连接在一起,好像是个完整的故事。” 皮特眼睛中发出精光,他这个人对任何诡异得超出正常范围的事件都极为感兴趣,立即从自己的包裹里翻出纸和笔在桌子上摊开说:“我们三个人一起来参详一下,说不定这个九天玄女像正在给我们关于宝藏的提示呢!” 南惊天一听“宝藏”二字,郁闷一扫而空,从床上蹦了起来,披着衣服来到桌前。南净天又点了一根大红蜡烛,屋子里马上亮堂起来。 皮特用笔搔搔头:“我们先从第一个怪梦开始,南惊天和李富贵第一个梦都发生在一片树林里。他们都去采摘了一枚黑色的果实,似乎其后所有的事都跟这个有关。”说着,他在纸上记录,然后看看南氏兄弟,觉得两个人都没什么异议了,就继续说:“当这枚果实被摘下之后,林子里的大树都变成了树怪。这些树怪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护这枚果实。这时候,那群红毛鬼就出现了,把南惊天给救走了。“ 南净天皱紧眉头:“同样是摘果子,为什么李富贵就会被树怪给吃了呢?”一句话把皮特问成哑巴了。他摇摇头:“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我们现在还在猜想阶段,其中有许多事太过古怪,一时也想不清楚。南惊天被那群红毛鬼带走之后,到了一个四处闪着光亮的铁房子,关于这点李富贵也提到了。对了,南惊天,那个光亮是从哪放出来的?” 南惊天愣了愣,努力回忆着:“不知道,好像直接是从一些小球身上射出来的,那种光亮肯定不是火,散发着一种很奇怪的色彩。” 皮特一拍脑袋,从桌旁站起,到床边把自己的大包裹给拿过来从里面掏出一本书,上面歪歪扭扭都是洋文。他翻开一页指给南惊天看:“是不是这样的?” 书上画着一个葫芦形状的物体正在往外射着光线,因为是彩页照片,图像比较清晰栩栩如生。南惊天一看就呆住,连说:“不错不错,好像就是这种东西。” 皮特说:“这个叫电灯,是美国发明家爱迪生发明的。它能把电能转化成光亮,光线强度和照明都要比蜡烛油灯强百倍,而且不会耗油。南惊天看见的光亮极有可能电光,按照你的描述,发出光亮的物体很像是一种电子仪器。” 南氏兄弟活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些东西,听得瞪大了眼睛,一愣一愣的。 皮特接着说:“你们所描述的那个大铁鸟很像是飞机。”他看两人都不明白什么意思,就在纸上画了一个大概的形状。南惊天看完之后摇摇头:“不是这样的。”说着,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大鸟。鸟身歪歪斜斜,两只翅膀平伸,没有鸟头只是一个非常圆滑球体。南惊天嘿嘿笑着:“我也画不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皮特挠挠头:“不管它是什么吧,其中原理应该和飞机一样,都是驭风而行飞在空中。” 南净天说:“先不说它了。我们继续来,这些红毛厉鬼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那个黑色的果实,它们带着这颗果实开始了旅行,这一途中经历了很多地方。随着时间推移,它们之间好像出现了分裂,然后开始内斗,互相残杀。” 皮特拍拍他的肩:“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李富贵说的大爆炸了。那只铁鸟,也就是乘载红毛厉鬼的飞机落在某个地方烧毁了。” 南惊天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个事来:“我看见的那些红毛厉鬼,似乎都长着绿色的长头发,特别吓人。你们说,这些厉鬼跟纱岛上的山菩萨有没有关系?都是绿发。” 南净天点点头:“见过爷爷南子仲尸体的人也说看见了一头绿色长发。” 三个人直直地看着桌上的九天玄女像,其时烛光闪烁,白烟渺渺,玄女像眉目流转似乎要活过来一样。 屋子外是瓢泼大雨,屋内冷气茵茵,三个大男人都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凉气。 南惊天嗓音沙哑:“这九天玄女像是从纱岛上盗出来的。应该就是六甲人祖先留下来的东西,难道说他们的祖先就是那些红毛绿发的厉鬼?” 皮特感到莫名的兴奋:“有点意思。应该是这样。教长说他们祖先是从冥冥之中而来,遭了大劫难才落到了这里,和周围人通婚才代代相传有了六甲族。” 南净天看着燃烧的蜡烛说:“我们的爷爷南子仲是纱岛那个叛逃者的后代,那个叛逃者也是六甲族人。那这么来推理,我和惊天都是……” 南惊天一字一顿:“我们都是它们的后代。”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61)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 《我的爷爷是个“鬼”》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6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62) 二人回到胡家,众人都在。皮特关切地问:“雨点的病怎样了?我认识好几个非常有名的西医,可以帮雨点看看。” 南净天心里非常苦涩,就把成郎中的话重复一遍给大家听。南惊天刚听个一半,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南净天最后说:“我决定了,明天一大早再赴花岛去找桃鲜,一定要把雨点的身世给问出来。就算她的父母在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雨点紧紧握着他的手,眼里全是闪亮的泪光。 南惊天皱着眉头说:“你对雨点姑娘的一片真心,确实非常令人感动,我也赞成你去。但是我们这边宝藏怎么办?” 南净天轻轻抚摸着雨点的脸庞,看着她泪盈盈的双眼说:“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宝藏,她就在这。” 南惊天说:“净天,你也得为别人考虑考虑吧。你这么半途走了,把我就算是给祸害在这了。” 南净天笑了一下:“我说过我明天早上走,今天晚上我还可以帮你。惊天,这份宝藏牵扯的人和事太过复杂,其中必然隐藏着许多不可预测的凶险。你如果真能找到宝藏所在,自己还要多加点小心。” 南惊天一摆手:“这个自然,我福大命大造化大。” 众人散了之后,雨点把南净天拉到自己房里,她看着他,犹豫半天,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南净天把她拉到身边说:“你有什么就说吧。” 雨点低着头,喃喃道:“我……我想和你一起去花岛。” 南净天回答干净利索:“不行。你就在老胡家好好呆着,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花岛那不是个好地方,我不能让你再踏进那里一步。” 雨点眼泪又流了出来:“我现在身子这么差,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桃姨她老人家了。毕竟她抚养我这么大,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想她。” 南净天沉默不语,雨点拉着他的手,楚楚可怜地说:“求求你了。” 南净天终于点点头:“雨点,你真是个好姑娘。好吧,我们一起去,不过去的时候装扮一下,化妆成男人。” 雨点破涕为笑:“都听你的。” 到了晚上,南净天把五件宝物全部放在自己枕边,他看着南惊天说:“如果再不行,我也没招了。” 南惊天一耸肩:“那就是天意了。” 南净天躺在枕头上,睡意渐浓,眼皮子这就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境。 南惊天和皮特还在旁边看着。南惊天低声说:“皮特,你看这次差不多了吧?” 皮特打着哈欠说:“谁知道呢?” 两个人正说话呢,南净天的床上突然幻化出了许多五彩斑斓的光,这些光映在床边的墙上非常好看,流光异彩。两个人看得呆了,南惊天点上油灯,仔细看着。这些色彩开始变化,逐渐变成了一大群麋鹿的形状,这些鹿活灵活现,一个个膘肥体壮,身材健硕,正在一大片草原上奔驰,看上去非常壮观。 草原非常漂亮,一眼望去全是黄绿的长草,随着轻风正在上下起伏,那群麋鹿就在这一望无边的草原上任意奔驰。 南惊天手颤得几乎握不住手里的蜡烛,火光微闪,把墙上的奇景映衬得如梦如幻。 皮特突然一声惊叫:“那个人是南净天。” 南惊天顺着皮特的手一看,只见草原上有一个人正在孤独地往前走着,身旁不时掠过鹿群。这个人抬头看看无边的大草原,又看了看碧蓝的天,然后坐在地上休息,正是南净天。 皮特喉咙咯咯发响:“我们……居然……看到了他的梦。” 南惊天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样也好,总比什么都看不着在那干猜强。” 草原上的南净天从地上站起来,继续往前走着,无边无沿的大草原上,他就好像一只蚂蚁般渺小。 南净天就这么走着走着,皮特和南惊天刚开始看个新鲜,看着看着就倍感乏味,两人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头挨着头不知不觉都闭上了眼。 蜡烛“扑哧”一下熄灭了,屋里陡然暗了下来,皮特揉揉眼睛,往墙上看,赶忙把南惊天叫起来:“别睡了,你看看这个。” 草原已到尽头,没有路,天边是一片昏暗。只有一座又细又长的木桥连在草原的断崖处,茫茫然不知道伸往何处。南净天一动不动地站在桥头,显然在考虑要不要过去. 桥下是黑雾雾一片,黑气沼沼,如同地狱一般。 南惊天和皮特,心都提嗓子眼了。 就在这个时候,墙上的画面消失了,屋子里一片黑暗。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63) 南净天站在桥头之所以犹豫不敢向前走,并不是害怕桥下无底的深渊和沼沼黑雾,而是他看见桥上站了一个人。 桥很长,长到看不见尽头,它直直地插入了迷雾之中。在雾里,有个人影一直在动。那人影看得并不是很真切,似乎穿着一身红衣,似有似无。 南净天心里很是揣然,不知走上这座桥会有什么样的凶险在等着自己。他回过头,吓得是遍体生寒。来时那个大草原不见了,只见黑雾弥漫,阴森可怕。雾的深处隐约可见鬼影重重,还有许多绿色荧光的小亮点在其中飞舞。 现在只有一条路了,就是眼前这座桥,不走不行了。 南净天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踏上了桥。这桥实在是看不出是什么做的,摸着极为冰凉,又很有韧性,似木非木,似铁非铁。桥体是深绿色,布满了图案,纹如织锦,煞是好看。许多这种材料的板子连结而成桥身,非常结实,人踩在上面没有一点摇晃。 南净天索性放开了,大步流星往前走,越走可见度越低,周围全是迷雾,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影影绰绰中,远远的地方始终有一团红色。 南净天循着这团红,在桥上往前走着,没有停下脚步。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桥始终没有尽头。他心里可就有点毛了,在这个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饶着胆子再大,也受不了。 走着走着,他突然听见一种很怪的声音,“嗤……啪”,声音很轻,但比较清晰,由远递近,传了过来。南净天扭头去看,原来桥上栓板子的绳子断了,桥身的板子开始挨个往下落,掉入下面的黑雾中再也不见。 整个桥都开始摇晃,板子脱落得很快,从那头一直传到这头,眨眼之间就到了南净天的脚下。 南净天再想躲来不及了,哎哟一声从桥上落下,直直地掉进了雾中。 耳边全是风声,南净天眼睛迷得睁不开,两脚一软,感觉到了实地,眼前渐渐清晰了,却发现自己处在一间石室内,房内空空如也,对面是一道石门,关的紧紧地。 在石门缝隙处,露出一件大红袍子的一角。南净天灵机一动,这难道是那个红衣人给自己的提示?他走到石门前,用力一推,门应声而开。 门内是一座巨大的宫殿,气势恢弘,殿内大柱子如擎天柱一般,又粗又高,抬头一看,就好像要倒了一样,眼都犯晕。 殿内的墙上刻满了稀奇古怪的文字,这些文字南净天在纱岛六甲人的祭祀坛上见过。他心跳得厉害,难道,造这座宫殿的主人就是六甲人的祖先? 往前走着,大殿之内的墙壁上忽地多出了许多雕像。这些雕像高耸巨大,如金刚,如厉鬼,瞪着眼珠子张牙舞爪,什么姿势都有。这些雕像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部为大红色。 雕像上长满了墨绿色的枝藤和苔藓,斑驳陆离,远远看去非常诡异,给大殿平添了许多阴森之气。 南净天走在这里感觉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就好像蚂蚁一样,随时都能被这些雕像给吞了。 大殿内每根石柱下都有个灯架,里面燃着熊熊大火,殿内光线还算充足,柱子和雕像在灯下闪耀,宫墙上托出雕像的巨大黑影,又细又长,狰狞之极。 南净天看见不远处地上坐了一个穿着红袍的人。红袍张着大大的,铺在地上,那人一头的绿发散在衣服上格外显眼。南净天心就提起来了,快走两步,来到那人的身边。 那人坐在地上,全身都罩在红袍内,身形极为高大,脸上带着一个白色的面罩,看不清长相。那人一张嘴声音缥缈,非男非女:“你来了。” 南净天离这人保持一丈的距离,没敢轻易过去,远远地答话:“嗯,我来了。你是谁?” 那人一动不动地说:“我是船长,我领着他们来到这里。” 南净天心里充满无数的疑团和问题,想问问眼前这个人,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才问:“这里有宝藏吗?” 那人哈哈大笑,声音如乌鸦鼓噪,特别难听。整个宫殿都嗡嗡作响:“宝藏?有。我们为什么流落到这个鬼地方,还不就因为那个所谓的宝藏吗?你要想拿,去拿便是。” 南净天挠挠头,我现在梦里,怎么拿?拿了以后怎么带出去。那人好像会读心,他说道:“我忘了你们人类的身体构造极为原始,神为身拘。你现在神到了,而身还在万里之外。你还是回去吧。” 南净天问:“我回去之后,再怎么来?我们把五件宝物凑在一起,并没有看见地图。” 那人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人身体健硕,足足能有三米高。一身大红袍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他声音非常冰冷:“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走晚了,恐怕就走不了。” 南净天大着胆子往那人走去。那人站着没动,突然一张红袍,南净天吓了一跳,红袍之下居然什么都没有。袍身张开后就好像大翅膀一样,那人腾空而起,在天上盘旋两圈,飞向大殿的深处,消失在茫茫的黑暗里。 南净天刚想追进去,突然感觉脚底奇疼,低头一看,有许多枝藤从自己腿里长了出来,顺着身子往上蜿蜒,越长越多,把自己缠在里面。皮肤上瞬间布满了许多墨绿色的苔藓,南净天浑身就好像有万只蚂蚁咀嚼一样,他大叫一声,疼得跪在地上。 那些枝藤越长越大,居然把南净天的身体给拉长了。撕心裂肺的疼从汗毛孔冒出来。南净天倚在宫殿的墙上不断喘息,满头大汗。他疼得眼前迷糊,朦胧中发现自己被那些枝藤给钉在墙上,浑身上下俱是鲜红色的血。他脑子一激灵,坏了,我也成雕像了。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64) 南净天终于疼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净天,净天。” 南净天呻吟一声,睁开眼看去,雨点出现在自己身边,眼中全是关切,他迷迷糊糊地说:“我这是在哪儿……” 南惊天把他扶起来:“你没事吧?你现在还在床上,哪也没去。” 南净天口干舌燥,浑身骨节疼,勉强从床上爬起来,舔舔嘴唇说:“谁能给我打点热水来?” 这时,他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眼睛里充满了惊奇。皮特更是夸张,用手指着南净天,喉头咯咯直响。南净天挠挠头:“我怎么了?你们看什么呢?” 雨点把他拉起来说:“你看看床上。” 南净天一看,也吓了一跳。床上那五样宝物各自都发出绚烂的光彩,这些五颜六色的光彩极为柔和,渐渐交融在一起。床上出现了一幅地图,有山之处,山起;有水之所,水动。地图上的山水不再如以前那样是平面的,而是变成了立体形状。 在群山之中有一只金色的小鸟停在半空中,正放着光彩,隐在一片云雾里。皮特来到床前,惊奇地看着,慢慢把手伸出来想要抚摸这些山水。他的手滑过山和水,但什么都没触到,床上的山景如梦似幻。 南惊天问皮特:“你要干什么?” 皮特眼里全是奇异的光彩:“这个地方我去过,好像叫鬼谷岭。前些年,我曾经跟一个考古队到那里考察过古代遗址。” 南惊天哈哈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了,现在……”说着,他摩拳擦掌:“该看我们的了。”他拿出笔根据虚像画出了地图。 南净天把自己在梦里的经历跟大伙说了一下,这些人里最有见识的就是老胡了。他听着听着,眉一挑:“净天你再说说那桥是什么样的?” 南净天又描述了一下。 老胡点点头说:“如果猜得不错,那桥是由阴沉木制成的。阴沉木是传说中一种上古神物,我也只是听说过。据说是盘古开天辟地以前的树,沉沙浪中,经历何止亿万年,能够万年不坏,难道真的重出世上了?这么一块木的价值等同于相同大小的黄金,能用这些木造桥,真是不简单。可见造桥之人不是神人就是鬼怪,肯定不是常人。” 等到南净天把整个梦都叙述完毕后,众人半晌不语。 南净天看看大家,清清嗓子说:“惊天,我知道你是铁了心要去,但还是要劝你一句。我不知道那个船长和宫殿是否真的存在。宝藏所在地可以想象得到,必然充满了凶险。算了吧,有些秘密还是封存的好,揭开了对自己对其他人都没什么好处。” 南惊天龇着牙,犹豫片刻,猛地一拍桌子:“别说了,我决心已下,现在历经千难万险九死一生,五件古物全都聚齐了,藏宝地点也清楚了,不去还等什么?瞻前顾后,哪里还叫大丈夫,为了我们的爷爷,我也要去。”说着,他转过头看看皮特:“皮特,你愿不愿意和我同往?” 皮特一笑:“当然愿意。我是个考古学家,遇到这种奇事,如果就这么半途而废,也不是我的性格。” 南惊天赞了一声:“痛快。”说着,他看老胡:“老胡,你呢?” 老胡一摇头:“你可别惦记我。我的婆娘还躺在床上呢,我走了以后谁来照顾她?再说我这个老身板子,实在折腾不动,还没到呢,恐怕就得趴下。” 南惊天一耸肩:“也罢,本来还想带着你分到宝藏呢。” 老胡笑了:“我天生穷命,享受不了荣华富贵,先谢你了。如果你回来,能把这一路的经历跟我说说,我就知足了。” 南惊天看看南净天,南净天多聪明一人,知道怎么回事了,微微笑着道:“我就不去了。我还要带着雨点去找她的父母。”南惊天的眼神很复杂,充满着忧郁和伤感,他向南净天伸出手来:“兄弟,我们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别了。”南净天也把手伸出来。 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南净天勉强笑了一下:“别想得那么惨,这一路好好保重,你不会有事的。” 南惊天和南净天同时感觉到对方的手极冷,冷得像冰一样。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65) 送走两人之后,南惊天和皮特就出去采购这次探险的必用之物。两个人都是老江湖了,而且都去过沙漠中探险,买什么东西心里都有数,很快就把东西置备齐了,然后就辞别了老胡,结伴出发。 从青瓦寨出发一路北上,过奉天入吉林,坐马车乘火车在一个小站下了车。又在马市买了马,备了些干粮,风餐露宿走了半个月,道远路偏,穿林过河,如果没有导游带领,两个人都不知道在哪了。 这一天,刚走出一片密林,忽然一座大山挡住了去路,皮特跑到山脚下,拍着山前一块大得出奇的怪石,说道:“没错,就这儿,我记得这块石头。” 南惊天抬眼四望,好家伙,周围全是绵延起伏的山脉和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 向导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猎户,牵了两头驴,驴背上放着的全是探险必用物品,把那驴压得龇牙瞪眼,呼呼直喘。老向导从腰间抽出烟袋锅子,点上火,吧嗒吧嗒抽了起来:“两位,过了这里,里面就是鬼谷岭了。那地方全是虎狼、人熊这些猛兽,我们当地人都不敢进,你们可想好了。” 南惊天“嘿嘿”笑着:“有你在,我们就不怕什么了。” 老向导抽着烟,歪着脸看了看他:“你们也别指望我。离这里二十里外,是鬼谷岭最危险的地方,名为‘鬼锅十八缸’,我把你们送到那我就回来。我还想多活几年。” 南惊天听得新鲜:“什么叫‘鬼锅十八缸’?” 老向导说:“鬼谷岭里有座形状像葫芦的山,山上全是像缸一样的巨大石坑,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千沟万壑。进去以后,稍不留神就落入石坑里,大家都说是神迹,听说里面还通着地狱,掉进去这辈子就算交代了。就算能顺利通过那里,听说过了‘鬼锅十八缸’是一片死湖,进去也得玩完。” 南惊天闷哼一声:“我就是老东北人,你也别来吓唬我。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无非老虎、狗熊的洞。”他转过头看皮特:“你用科学来给这个老家伙上一课。” 只见皮特脸色惨白,嘴唇都紫了,张了张口没说什么,只是叹着气摇摇头。 老向导抬头看看天说:“你们到底是进还是不进,马上过午了,说话间就天黑,我可不想在这种鬼地方走夜路。” 南惊天大手一挥:“出发。” 三人两驴,晃晃悠悠地进了鬼谷岭。 鬼谷岭真是对得起这个名字,说是鬼谷,一点都不假,全是人迹罕至的高山险峻。身边触目可及都是苍天大树,树枝极密。在这深山老林里根本看见路,幸亏找的老向导是有着多年经验的老猎户,要不然就凭南惊天和皮特两人进去必然晕头转向,困一辈子都出不来。 南惊天走在路上,心惊肉跳,就算顺利找到宝藏,能不能出来也是个麻烦事。 二十里地若是平常,也不算远,一会儿就到了,可这是在原始森林,等到了目的地,天已经黑了。 老向导点燃了火把,用手一指前边:“那就是‘鬼锅十八缸’。” 南惊天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在茫茫林海所覆盖着的山峦中,耸立着一座巨大山峰。 老向导把帐篷支起来了:“今天我们在这休息,晚上谁也不准瞎跑。不是我没提醒你俩,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等明天,你们闯你们的鬼门关,我走我的阳关道。” 南惊天愤愤地说:“你说话就不能吉利一点吗?” 待收拾好了,老向导裹了条大毯子钻进帐篷睡觉去了。南惊天在地上烧了一堆火,掏出一壶烈酒独饮。这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皮特坐在他的身边:“惊天,让我喝一口。” 南惊天把酒递给他,皮特猛地一仰脖,就是一大口,呛得鼻涕、眼泪都流下来了。南惊天拍拍他的后背:“皮特,你这是心里有事啊。” 皮特看着远处的山峰,沉默半晌,又喝了一口酒:“那年考古时候,我的一些队友就是死在‘鬼锅十八缸’,所以我们全队才紧急撤离。” 南惊天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先前问你的时候,你神色那么古怪,那个地方真的这么可怕吗?” 皮特苦笑一下:“那年,英国有支考古队找到我,要一起进中国东北找一处神秘的古址,此古址名叫‘死亡之鸟’。这处古址不知道是哪个具体朝代留下来的。传说那里为仙境,真正的世外桃源,据说还通往天国。” 南惊天说:“既然是传说,何必这么当真?” 皮特摇摇头:“不应该是传说,曾经有人到过那里。考古队找到了当事人,那人说在‘死亡之鸟’的国度里,他看见了许多凡间难见的景象,成群的神鹿,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会飞的鱼……当然还有成山的奇异财宝。”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彩色tu片,上面是一只金属制作的人胳膊:“这是当年那人带回来的。这件东西已经运到英国,最顶尖的科学家鉴定,制作这胳膊的材料他们从来没见过……应该不属于人间。” 南惊天听得都愣了,突然“哎呀”一声:“南净天的梦!” 皮特点点头:“不错。南净天在梦里应该是到了‘死亡之鸟’,我之所以下决心跟你来,也是这个原因。我相信真有这个神秘的地方存在。我们考古队过了鬼谷岭,来到了‘鬼锅十八缸’,还没走到半山腰呢,就遭遇了暴风雨。那风大得人根本就站不住。许多队友就这样被吹进了那些石坑里,惨死在里面了。” 说到这,皮特的脸上出现了极度的骇然。虽然时间过了很久,但回想起来,依然让他心悸不已。 南惊天拍拍他的肩膀,喝了一口酒,看着远处的高山说道:“你没事就好。” 皮特苦笑一下:“我也掉了进去。” 第五章 九天玄女像(66) 南惊天看了他一眼:“哦?没危险吗?” 皮特重重地抹了一下脸,叹口气:“当时,我和队长用绳索连在一起。我掉下去以后,幸亏上面有他支撑。我在坑中半悬的时候,看见了……看见了一些奇景,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说着,他拿起酒喝了一大口:“石坑之内特别阴冷,从底下往上刮着阴风,不一会儿我手脚就冻僵了。那时,我抬头往上看,上面的口特别小,我只能看见蓝蓝的一片天。我当时就想,肯定得死在这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脚下有动物怪叫的声音。我低头去看,下面黑糊糊一片,好像是无底洞一样。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坑底好像爬上来一只红彤彤的动物,因为当时太暗,加上我又那么紧张,所以看得不太真切,一直以为是幻视。” 南惊天说:“很怪,我们所知道的怪物都是红色的。” 皮特眼神迷茫,陷入回忆之中:“那怪物爬得近了,我才看清楚它有一张人的脸,眼睛特别大,头上长满了绿毛。我正在害怕的时候,绳子开始拽动,把我拉了上去。” 南惊天说:“照你这个说法,你看到的那个怪物和六甲人的祖先大有关联。” 皮特揉揉双眼:“这个世界上奇闻怪事太多,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自己受过的教育看过的书。我选择了考古这个职业,热衷于探险,就是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南惊天喝了口酒,沉默半晌后,才说道:“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假的,何来的真相?我困了。”说着,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回到帐篷里睡觉去了。 皮特还坐在地上,看着火堆发呆。 山林中,天亮得特别早。南惊天一大早就被鸟叫声给吵醒了,迷迷糊糊坐起来,头有些疼。他揉揉眼,这才发现帐篷里就自己一人。他穿上衣服走到外面,见老向导蹲在不远处抽袋烟。 南惊天走过去打招呼:“起来得早啊。” 老向导拿着袋烟敲敲地,递给南惊天一张纸条:“你先看看这个。” 南惊天展开一看,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惊天,我仔细想过了,前途太危险,你还是回去吧。我去找‘死亡之鸟’了,皮特。” 南惊天胸口如塞了一块巨石,他抬头看看远处山峰,不禁暴怒,一把扯碎了纸条:“这算什么?他为什么要扔下我?”说着,他狂喊着:“皮特,皮特!” 老向导一把拉住他:“你鬼叫什么?一会儿别把熊给招来。现在你想怎么办吧?是跟我回去,还是继续往前?” 南惊天闷哼一声:“你看我像扔下朋友不管的人吗?” 老向导点点头:“好。那我就不奉陪了。”说着,他把东西收拾收拾,除了给南惊天留下必用物品外,其他的他都打包扔在驴背上,这就准备走。 南惊天说:“老人家,你好歹给我留头驴啊。” 老向导“哈”了一声:“留驴?那你去‘鬼锅十八缸’怎么走?那里非常陡峭,驴根本就上不去。” 南惊天说:“你把驴拴在这。等我回来的时候,好骑它当个脚力。” 老向导说:“拉倒吧,这儿猛兽这么多,你是一走了之了,别到时候让虎狼把我的驴给啃了。再说了,还不知道你……”剩下的话老向导没说。南惊天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还不知道你能不能活着回来呢。 南惊天一摆手:“滚,滚,都滚。老子就算死在这,也不求你。” 老向导也不动气,骑上驴说:“你好自为之吧。”说着,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南惊天把包裹背上,向着不远处的山峰走去。穿过林海,不多时就来到了山脚下。近前一看,这山极为难看,形似葫芦,外表光秃秃的几乎没什么树,从半山腰一直到山顶,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石坑,不愧为“鬼锅”。 南惊天在山脚下绕了半天,居然没发现一条路。所见之处,都是高耸如刀斧砍过的绝壁悬崖,别说人了,鸟都飞不上去。这山果然是又奇又险。转着转着,南惊天在山谷间,忽然发现了一条不起眼的小路,曲曲弯弯地通向山里。 进入深山,他这才发现原来里面内藏乾坤,古木怪树横行,看到的都是及膝高的乱草。那条小路就掩藏在群草之中,要是不小心走,很容易迷路。走着走着,就来到半山腰,山在这里开始变得格外险峻。 那条小路陡峭起来,靠走是不行了,必须爬。南惊天拽拽裤腰带,深吸一口气,开始攀山。小路崎岖,周围已经没有草,连绿色都很少见,都是一些坑坑洼洼的怪石。他是在山里长大的,五岁就开始走山路,再险的山他走起来都跟玩似的,但今天爬这座山,他是真见了汗。石头非常光滑,几乎连个下手扶把的地方都很难找到。 爬着爬着,天色已经昏暗了。南惊天找到一处凹石,坐了下来,累得大汗淋漓。他从包裹里掏出一壶水来,喝了一大口,猛烈的心跳才逐渐平静下来。此时日头西偏,天边一片火烧云。由于地势的原因,南惊天看得特别真切,天边红云犹如光晕,发出异样的七色光彩,云的边缘被抹了一道昏暗的金光,美轮美奂。但是往山下一看,满眼尽是漆黑的深谷。两种景色反差很大,倒是非常壮观。 南惊天又喝了一口水,看着远方的奇景,一览众山小,心中不禁充满了豪气。 第六章 圣女之心(67) 南惊天把水壶收好,准备加把劲,再赶段路。但向上一望,全是光滑的怪石,石头之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形似大缸的石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锅十八缸”? 石坑非常奇特,边缘圆滑,坑身滴溜圆,肚儿很大,往里一看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 南惊天一看天色变暗,且越来越黑,心想还是算了吧,摸黑上山实在太危险。 正好自己身处一处凹地,睡个觉还比较安全,不会滚下山,就在这休息一下吧。他从包裹里拽出一条毯子裹在身上,尽力使自己缩在石头里。 到了晚上,山上起了风,开始变冷。时间不长,外面是狂风大作,南惊天披着毯子,躲在石头缝里,并不感觉冷。石外的狂风呼呼作响,石内温暖如春。南惊天这个惬意啊,伸伸懒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脸上凉凉的。睁眼一看,原来天上开始下雨了。不多时,大雨如注,顺着石缝哗哗往下流。南惊天浑身湿透了,石头里积满了雨水,眼看就过了膝。南惊天痛骂一声“倒霉”,把包裹收拾收拾,从石缝里爬出来,刚露出个头,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这雨也太大了,满山都是雨水流成的小河,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光亮亮一片的大水。风也开始大了,雨借风势,吹到脸上那叫个疼啊。雨水淋得南惊天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身下的石缝里全是水,他整个人顷刻就浸泡在水里。 南惊天又冷又乏,手脚几乎麻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藏身的这块大石开始摇晃,越来越厉害。不好,他顺着水势勉强往外爬,刚出那石头,就听见咯嚓一声,那块巨石居然四分五裂,一大堆碎石顺着山坡往下滚,转眼就不见了。 山坡上全是水,根本就站不住。南惊天被风吹得连滚带爬,手脚并用。这时候一个大风,把他吹了一跟头,站立不稳,他一下落入身旁的“鬼锅”石坑里。 南惊天求生欲望极强,眼明手快,一下抓住石坑边缘。水往低处流,这话是一点不假。大量的雨水灌入石坑中,坑的边缘都快成小瀑布了,南惊天这罪遭大了,身处急流之中,眼睛睁不开,气喘不上来。而且这石坑内阴风阵阵,冰冷刺骨。坚持了一会,他手上实在没了力气。南惊天脑子一沉,完了。 意识刚一松动,手就使不上劲,整个人掉入了石坑之中。南惊天就这样消失在黑蒙蒙的深坑里。 花岛岛口。 几个穿着绸子长衫,戴着水昌眼镜的打手歪叼着烟正站在小码头上,冷眼看着将要靠岛的花船。 船公撑着长长的船竿,控制着小舟靠了岸。老船公搭上舢板,然后提着酒壶坐在舱边,悠闲自得地喝着。船上的十个人排成一溜长队下了船。 打手们腰上都别着黑枪。每个人目光冷酷至极,盯着来客一个个地打量。领头的打手四十岁上下,脸上一道长疤从眼角直接挂到嘴边,极为凶恶。这家伙眼睛极毒,只要是人从他眼前走过,做什么职业靠什么吃饭,猜得那是八九不离十。 现在民国各政府都大讲文明之风,扫除娼妓势在必行。当地许多窑子都被查封了,花岛也是岌岌可危。幸亏花岛后台较硬,要员和日本人都是不好惹的主儿。但现在形势实在是太敏感,花岛上派了许多打手和士兵,严加看管进出的客人,而且花岛还有个老规矩,不准女人上岛。都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儿,上个女的算怎么回事。 胭脂气加上火药味,让这里充满了病态的诡异气氛。 领头的打手看见最后一个客人似乎有些古怪,帽檐压得低低的,又带着一副大墨镜,根本就看不见脸。 领头的打手跟手下人说:“看见那人了吗?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个好东西,我得盘问盘问。”他自己就是个秃尾巴狗,还说人家不是好东西。 那打手走过去一把拦住客人,没说话满脸先是邪笑:“这位先生来找姑娘啊?” 那人抬起头来看了看他,没说话,呜呜几声,点点头。 打手笑着说:“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花岛的规矩是每个上岛的人必须露出全脸来,先生不要让我们难做。” 那人没说话,只是用手比划了一下。 打手歪着嘴说:“朋友,我怎么越看你越像个女人呢?嘿嘿,我们这可不让女人上岛。”说着,口气变得异常严厉,一股火药味:“把你帽子和眼镜都给我摘了。” 那人愣了片刻,一张嘴竟是沙哑的男声:“我不知道规矩,我不是女人。” 几个手下人笑了:“大哥这次算是走了眼,人家是男人。” 打手把嘴里的烟头吐出:“你们懂个屁!女人只要多吃点辣椒,把嗓子辣哑,声音就和男人一样。朋友,你自己动不动手?你要是不动,我们就帮你。” 第六章 圣女之心(68)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 《我的爷爷是个“鬼”》第六章 圣女之心(6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圣女之心(69) 南净天脑子嗡了一下:“桃鲜……死了吗?” 老女人目光幽幽,看着走廊尽头的黑暗说:“死了?死了就好了。她现在正在地狱受苦,受苦呢!”南净天一听这女人尖利的嗓音,后脖子直冒凉气。雨点此时慢慢醒来,虚弱地说:“凤姨,能带我们去吗?哪怕我桃姨就是真的……我也要看她一眼。” 凤仙叹口气:“冤孽啊!你们跟我来吧。” 说着,她转过身,慢慢地往前走。南净天和雨点跟在后面。老女人对这里很熟,领着两人走的都是偏僻小路,几乎看不见什么人。穿月亮门走庭院过街巷,周围的场景越来越荒凉,枯木残月,风云惨淡。 不多时,三个人来到一处山凹里。山凹入口处盖着一间茅屋,没有窗户,门框还坏了。那门就挂在外面,被风一吹左右摇摆。周围一片荒草,残月如血,映在三个人的身上,真是倍感凄凉。 老女人停下脚步,用灯笼指指黑黑的前方:“那里就是葬花冈了,你们就别去了,那儿全是尸体。都臭了。这屋子是我的家,先跟我来吧。” 南净天和雨点互看了一眼,跟着那女人走进了破茅屋。 茅屋里什么家具都没有,也就一席草炕,上面铺着一条破烂的毯子,一股骚臭。老女人把灯笼放在床边,自己一盘腿坐了上去。衣服很宽大,遮住了她瘦小的身躯,满头乱发披散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墙,脸上毫无表情,眼神里充满了历经巨大痛苦后的麻木。 屋子里的气氛很尴尬,南净天看她那样,不知道是说话好,还是沉默好。雨点先打破这气氛:“凤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女人没回答她的话,只是自言自语:“雨点,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地狱吗?” 雨点一时语塞,坐在那女人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凤姨,到底怎么了?” 凤仙“嘿嘿”几声尖笑,比哭都难听,如乌鸦鼓噪一般。她的手冰凉,像鸡爪一样紧紧抓住雨点的手:“地狱,有,这里就是。这个岛上都是魔鬼,都是魔鬼。”说着,老女人不笑了,眼睛里全是惊骇,口水流得满下巴都是。 南净天皱着眉说:“这老太太疯了。” 老女人一声尖叫:“我没疯。我没疯。雨点,你看看床下,那是什么?” 南净天浑身不舒服,总感觉这里诡异莫名,他提起床上的灯笼,蹲下身子往床下照。 床下黑黑一片,灯光闪出,一大群灰老鼠吱吱乱叫,四散奔逃。南净天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这时,他突然在黑暗中看见一张女人的脸。那女人脸色惨白,披头散发,满脸都是血污,正是桃鲜。 南净天一哆嗦,猛地坐倒在地上,满头大汗。 凤仙笑了:“你看见了?” 南净天过去一把把雨点拉进怀里,对着凤仙厉声说:“你这个杀人犯,你把她给……杀了?” 雨点瞪着惊恐的大眼睛说:“你看见桃姨了?” 南净天点点头:“在床下。” 雨点弯腰去看,让南净天一把拉住:“你别看了,桃姨她……就剩下一个头了。” 雨点一声尖叫,脸色红得骇人。 南净天一把抓住老女人,晃着她的肩膀厉声问:“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六章 圣女之心(70) 南惊天直直地下落,耳边俱是轰轰声,还夹杂着风,脸被刮得生疼。 时间不长,身子一凉,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四下看看,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从上面隐隐透下来的一点光。黯淡的光下只见眼前滚滚黑水,耳边都是哗哗的水声。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大水冲着往深处流去。 南惊天水性不错,可现在水势实在太猛,水流湍急,人如浮萍一般,只能被水一路向前冲着。不知何时,身边突然多出许多浮尸,穿着紧身的登山服,金发碧眼都是外国人。这些尸体面目肿胀,身体都被泡的泛了白,半沉半浮中随着水流远去。南惊天明白了,这都是和皮特一起的那个考古队中惨死在“鬼锅十八缸”里的成员。 由于水势太急,他在水下很难露头,呼吸很困难,嘴里鼻子里全是水,浑身已经湿透了,身体已经麻木到了极点,早就失去思考能力,眼前发花,他渐渐得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南惊天耳边已经没有轰鸣的水声,身体很舒服,感觉很恬静,彷佛自己无牵无挂,遨游九天之外。 他从恍惚中醒来,睁开眼睛边看见色如黑墨的天空。他脑子一激灵,我这是在哪?刚想到这,身子猛然失去平衡,落入水里,呛了一大口。 他赶紧双脚下踩,居然踩到了实地,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汪洋大水之中。眼所见之处,皆是深黑色的水。这些水很浅,也就在腰际,没有浪,轻轻地荡漾着。流过身体时候很舒服很温暖。 南惊天揉揉脑袋,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身后很远很远的天边云岭峥嵘,在群岭之中,挺立着一座怪峰,形状如葫芦,正是“鬼锅十八缸”。 自己不知不觉中,居然被地下的大水冲出这么远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想起老向导曾经说过,就算过了“鬼锅十八缸”,还会碰见死湖。难道这里就是死湖? 身上的包裹还在,南惊天长长舒了一口气,五件宝物都在里面装着,说什么也不能弄丢了。他站在黑水里想了一下,是往回走去鬼谷岭呢,还是继续往前走?罢了,既然已经到这儿了,说不定即是天意,往前走吧。 打定了主意,南惊天开始艰难地在水中前行。天空一片惨淡,乌云遍布,黑压压地看不见太阳。天地间皆成一片阴冷的墨色,就好像出自山水画大师的笔下。远处的高山,近处的流水,无一不森森然,巍巍然。 汪洋之水上起了一层黑雾,景致愈远愈迷蒙,南惊天就好像落入一个静谧空幽的梦境一样。他往前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突然感觉腿部有异物滑过,低头一看,黑水之下隐隐地有无数条长鱼游动。 他来了顽皮之心,把所处的险境置之度外,把袖子弯了弯,伸手进水里抓鱼。南惊天这手头有功夫,快准狠,小时候经常下河摸鱼,他手疾眼快“啪”的一下抓住了一条大鱼。 这鱼又肥又滑,左右摆动尾巴,竟然挣脱而去。南惊天来了兴致,有点意思啊。这次他看准了,悴然一击,掌如白虹,破水而入,又抓住了一条鱼。他一时心情好得不得了,哈哈大笑,把那鱼抓出水面。一出了水,鱼就左右摇摆,拼力挣扎。他看看鱼笑道:“好鱼好鱼,虽入死地但依然不屈服,有我几分风采,你去吧。”说着,张开了手。那鱼腾空而起,随即做了一件事,却让南惊天目瞪口呆。 鱼的两翼居然长着一对翅膀,它腾空之后,双翅张开,停在半空之中。这对翅膀近乎透明,纹理精细,流光异彩,真是华丽无比,灿烂无双。 飞鱼在南惊天头边盘旋了两圈,渐渐飞远,消失在迷雾里。 南惊天一时没缓过神来,活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的稀罕物。这里很多事物都非常理能度之,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很可能已经到了“死亡之鸟”——那个传说中的仙境。 他在水中继续前行,远远地出现了一条水岸,终于看见陆地了。 南惊天极度兴奋,已经太疲惫了,如果还不休息,很可能就要长眠在黑水之中。于是来了力气,埋着头,大步向前走去。 有了希望,就有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等走到岸边的时候,南惊天双膝一软,一下倒在地上。这里开满了鲜花绿草,泥土都带着异样的芳香。他感觉浑身无力,眼睛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脸上凉凉的。睁开眼睛时,看见一只非常漂亮的小鹿正舔着自己的脸,凉凉的是舌头,很软很滑。 这只小鹿长得很怪,似鹿非鹿,似马非马,但体形娇小可爱。全身布满花纹,图案好似花草云霞,各色缤纷。虽有工于画者,也不能描其美。那鹿并不怕人,看见南惊天醒了,就用鼻子噌噌他的脸,然后慢慢走到一边,悠闲自在的散步吃草。 此时虽仍阴云满天,但已有道道光霞破云而出,给天地抹上一层金色。南惊天从床上爬起来,四下看看,满眼忘不尽的奇花异草,看不完的柳暗花明。见了这样的景致,不由得心情舒畅,什么烦心事都扔到九霄云外了。 他顺着林中小路向前走着,身旁是一座座大山。山是又高又奇,半山腰以上全部烟雾云绕。走着走着,南惊天就转了向,怎么走,怎么转,来来回回又到了原地。周围山太高太多,自己就好像困在无边沙漠里的一只蚂蚁,无法知其全貌,只能边走边看。 现在也看不出是白天或是黑夜,天空始终阴云遍布。南惊天走了一身汗,他把背包放下,从来面掏出一巾手帕擦汗。这包是用防水油布做的,刚才这么折腾,连一点水都没渗入。 打开背包的时候,南惊天看见包里最上面放着一张地图。他想起来了,这张地图是那天根据在南净天床上的五件宝物产生的虚境所描绘的。 他把地图展开,上面标记着许多山峰的记号,其布局和眼前所处的环境是一模一样。南惊天乐起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仔细看了一下地图,在群山环抱之中,有一只金色的小鸟,那里应该就是宝藏的所在。 顾不得擦汗了,他把包背上,跟着地图的指示走。翻山越岭后,他站在一座高山之巅举目四望,果然在远远的空中,浓云之间,有金色的霞光闪出。看来路是没走错,只要直着走就能到宝藏的埋葬地了。 兴奋了不长时间,他心头又起了疑云,这金鸟在空中漂浮,到时候怎么上呢?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南惊天摩拳擦掌,向着金光的所在大步流星而去,累了就坐在路边的石头歇会儿,渴了就找条林间的小溪喝点水,饿了就采采果子吃。这一路走得到还是非常惬意。翻看一下地图,离目的地还有一个山头了。南惊天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浑身燥热得难受。 此时,他正行走在林间,满山的枯树,遍地的落叶。天色渐渐黯淡,林中不知何处就响起尖锐的鸟叫。林子里这就开始起风了,吹动的碎叶哗哗响动。 南惊天看看周围的环境,这颗心也悬起来了。此山之外犹如仙境,奇花异草,令人心旷神怡。可是一踏入这座山,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冰冷无情的世界。枯树老鸦,阴风阵阵,他还安慰自己呢,最后一道关当然不好过了。好事多磨嘛。 此山越往里越是凄迷,树影婆娑,在黑暗中犹如鬼影。偶尔还能听见林中有怪声音,似女人哭,又好似婴儿哭,声调拉得又细又长,但极为模糊,让人感觉非常不真实。 南惊天突然脚下一绊,摔了一跤。这下太突然了,幸亏地上满是落叶,但这一下也摔得浑身生疼。他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照脚下看去,顿时浑身汗毛倒竖。 在黄色的枯叶里,伸出半截人手。指甲纤细,明显是只女人手,五指弯曲,好像要抓什么,造型特别诡异。 南惊天那是什么胆子,顿顿心神,走到女人手前,一把抓住,冷笑着说:“我看看你是何方鬼怪。” 说着,猛然往上一提,谁知道这一提自己用力过猛,脚下没收住一下摔了出去。怎么这么轻?仔细一看,自己居然抓的是一截断手。 他吓得把那手甩了出去,刚甩出去,就隐隐感觉有古怪之处,这断手上居然没有血迹。他重新把那断手拾起,仔细一检查,发现那断裂处的伤口十分齐整,砍这只手的人绝对是个一顶一高手。一击之下,必须又快又猛,力度速度恰到好处才能砍出这种水平来。 南惊天看着断裂的茬口,忽然发现了一点问题,从里面居然伸出枝枝铁丝。人手里怎么能长出铁丝呢?这明显是个假手。但做工非常精细了,握上去的感觉和真手一模一样。 映着月光,南惊天这才发现自己身旁的枯叶里若隐若现着许多人的残骸,有胳膊有腿。这些残骸都有共同点,内部构架全部为铁制。南惊天虽然不害怕了,但是看到满地肢体,感觉非常厌恶。他继续往前走,林中居然显出一座神龛。 神龛已成废墟,破木头堆积在斑驳不堪的墙上。神龛前竖着两个石像,成人形,穿着不知哪个朝代的古怪盔甲,头上还罩个头盔。南惊天感觉似曾相识。 走到石像前,发现上面布满了如蝌蚪一样的文字。随即恍然大悟,这是六甲文。这两个石像他曾经在纱岛的祭祀台里见过。想到这,他浑身燥热,兴奋至极。果然没错,这里应该就是六甲人祖先所在,肯定离宝藏不远了。 在离神龛不远的前方,封了一条红绳。绳子很长,把树林分割成两个区域。南惊天走到绳前,看见绳子上扎满结点,这些结点相隔距离等同,每个上面都束着一条黄色丝绸。 绳子后面立着一个石碑,碑下爬着一只石兽,龟的模样。雕刻得栩栩如生,极为传神。南惊天认识,这种龟名叫霸下,又称赑屃,传说是龙的大儿子,善负重,多出现在宫殿、祠堂、陵墓中,怎么这里能有这样的东西呢? 再看那石碑上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碑上还写着两个篆文大字,下面有多行小字。那些小字都是六甲文。两个大字,乃“勿进”。 第六章 圣女之心(71)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 《我的爷爷是个“鬼”》第六章 圣女之心(7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圣女之心(72) 南惊天看着石碑,大嘴一咧,满不在乎地扯开红绳,跨入了禁区。 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赶着,只有一个念头——宝藏。 阴冷潮湿的树林,越走越凄迷。 时间不长,他就穿过树林,来到这片林子的边缘。这里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再往前已经没了路。崖下黑蒙蒙的一片。 南惊天想起了南净天的梦,自己真的来了。 在悬崖前方不远处的云雾中,有一座金光闪闪的大殿在空中半沉半浮。看不见其所依托何物,好像是驾在风上。这大殿在空中还慢慢地旋转着,南惊天隐隐约约看见气势雄伟的殿门和高耸入云的石柱,殿外环绕着如纱般的白云,犹如仙境。 大殿处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如万马奔腾,加上流云的声音,真是恢弘之至,气象万千。南惊天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多么的渺小,在这样神殿奇景跟前,自己就好像蚂蚁一样。真不知道这殿是哪位神人所建。听说明朝时候朱元璋曾突发奇想,死后要把自己的万年吉壤也就是陵墓修建到天上去。当时有位名唤汪藏海的大风水师兼建筑奇才,为了迎合皇上。遂历经数年造了一个大风筝,在风筝上修建亭台楼阁,陵殿机关。然后把那风筝扯到了天上,朱元璋一看,龙心大悦,由此发出“何等壮观”的感叹。但明朝至今数百年,这天空陵墓到底在哪,无人而知。 只是听说前些年,该天墓曾在江南一带出现,就有盗墓贼上去过。南惊天作为江湖人物,对此略有耳闻,但一直讥为扯淡。今天一见这空中神殿,他是无比震惊啊,难道这世界上真有如此的神人神物?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天墓?(天墓请参考《墓诀》一书) 别管那么多了,找条道上去才是最应该解决的问题。南惊天举目四望,该悬崖长得都看不见边,根本就无路可走。他抹了一把脸,顺着崖边慢慢走着,心想我就不信找不到通往神殿的路。悬崖太长了,周围的迷雾越来越大,只能看见自己眼前不过十步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包围在雾中,似真似幻。 走了很长时间,他走得累了,坐在崖边的一块巨石上休息。眼看着那金色的神殿就在不远处的空中漂浮,但就是无路可走。九十九步,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他正抓耳挠腮,忽然从迷雾中影影绰绰走来一人,越走越近,一身黑衣。南惊天看得瞪大了眼睛,等这人走到近前了,他这才认出来,居然是皮特。皮特浑身衣服湿漉漉的,头发上满是水珠,两只眼睛精光四射,脸上一点表情没有。全无当日风采,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南惊天看他来到眼前,虽然故友重逢,心里非常兴奋,但是看到皮特一反常态,觉得其中有古怪,皱着眉头问:“皮特,你上哪了?” 皮特插着兜,看看南惊天,笑了笑:“惊天,真好,终于又看见你了。” 南惊天站起来,一把捧住他的肩膀:“皮特,你没事吧?” 皮特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抬头看看远处的神殿,语出惊人:“我刚从那里来。” 南惊天差点没跳起来:“你从那……神殿来?你去了?” 皮特点点头:“那天分手后,我曾经给你留一纸条。这里实在太过凶险,本来想劝你回去的,但我还是想错了,依着你的性子,你是不会退缩。辞别之后,我翻过“鬼锅十八缸”,穿过死湖,走过群山,很艰难地才来到这里。当我看见神殿时,非常震惊,也是想找进入的路。但转来转去,始终无路可走。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南净天的梦。” 南惊天眼眉一挑:“梦?你的意思是悬崖这里有一条通往神殿的桥?” 皮特笑着点点头。 南惊天问:“那桥在什么地方?” 皮特一指悬崖:“桥无处不在,就看你敢走不敢走了。” “此话怎讲?” 皮特说:“我一开始没想是桥,当初以为,这条路应该在悬崖底。因为南净天就是落入悬崖之后才进的神殿。我当时已经无路可走,又不能退缩,心一横,索性来个干脆。” 南惊天惊叫道:“你跳崖了?” 皮特点点头:“跳了。当我跨下第一步,踏在空中的时候,奇迹出现了。我居然没有掉下去,而是浮在空中,脚下如踩实地。我就这样居然一路走到神殿。” 南惊天听得稀奇:“然后呢?到了神殿怎样?你怎么又回来了?” 皮特咋吧咋吧嘴说:“你问题还真多,你要是想知道怎么回事,就自己去看嘛。” 南惊天极为不满意:“老皮,你这个人挺爽快的,怎么变得这么矫情?好,不说算了,我自己看。”他来到崖边,探出头往下一看,这悬崖都没个底,好像无底洞一样。要是一脚踏空,摔了下去,我身上这些玩意估计都得摔零碎了,尸骨无存。这个皮特样子很怪,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正在犹豫呢,皮特说:“惊天,你是害怕了,还是对我不信任?” 南惊天一笑:“皮特,你想多了。这么深的悬崖,你让我踏空而行,换谁都要寻思寻思,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凡人能飞天的。” 皮特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但你忽略一个问题,这里本就仙境,不能用常理度之。那神殿名叫‘死亡之鸟’是有原因的。死亡和生存,阴间和阳间本就一线之隔。它就是在考验你有没有胆量进去。你如果不前行,那我们马上打道回府。” “要不这样,皮特,你先走一个。” 皮特哈哈大笑:“南惊天啊南惊天,原来以为你和中国古代侠客一样,胆大包天,想不到也是个胆小鬼。” 南惊天这个人哪都好,就怕人激,人一激,大便都敢吃。他点点头:“好,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让你看看我们中华人物的风采,真有意思,还叫你这样的夷人笑话着了。”说着,他来到崖边,看看远处的云雾,这个心就突突乱跳,有点后悔自己说下的大话。歪眼一瞥,看见皮特似笑非笑。心里一横,罢了,皮特说得也对,现在无路了,这就是唯一的路,除非打道回府,还不如搏一把。 他想到这,深吸了一口气,来到悬崖边,脚下一蹬,跃了出去。半空中阴风阵阵,吹得浑身发凉,南惊天暗叫一声,坏了。 第六章 圣女之心(73)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 《我的爷爷是个“鬼”》第六章 圣女之心(7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圣女之心(74)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 《我的爷爷是个“鬼”》第六章 圣女之心(7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圣女之心(75)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 《我的爷爷是个“鬼”》第六章 圣女之心(7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圣女之心(76) 南惊天在空中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那是悬崖上恶风的味道。他身子下坠之势很猛,整个衣服里都鼓满了风。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双脚瞬间踩实,在空中如踏上了实地一般。南惊天低头一看,脚下面黑黑的一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中托起了自己。 皮特从悬崖边走了过来,他用脚踏了踏,说:“惊天,你肯定猜不到这下面是什么?” 南惊天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脚下的黑物又腻又滑,而且极细,原来是头发。许多根头发连接在一起,架于天上,竟然形成了一条通往神殿的路。因为头发又密又黑,所以远远看去,很难察觉,任谁看来,都像是个险峻的悬崖。 南惊天不禁惊奇地说:“头发居然也能在空中架路?真是神物啊!这是人的头发吗?” 皮特从怀里掏出一根来,说:“是人的头发,而且是女人的头发。你闻没闻到这头发上的腥臭味?”南惊天点点头。皮特接着说:“这女人的头发上,一定浸入了特殊的材料,才能如此坚韧,就你我两个人的重量居然踩不断。” 南惊天说:“我以前听说过东洋有邪术高人,用女人发浸在秘制兽血里,取出之后可以切金断玉。拿它做武器,能出奇制胜。哈哈,今天算开了眼。”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周围迷雾渐重,缭绕在身旁,可以说是穿云而过,凌空步烟。离那神殿越近,越能体会到它的雄奇和壮观。其时,天空满是如泼墨般的黑云,无日无月。而神殿金光闪闪,瑞彩千条,就缥缈在这黑云里。南惊天从来没看过如此奇景,走得晕晕乎乎,真的有种步入仙境的强烈错觉。 走了不长时间,两人就来到神殿边缘。神殿前还有一片开阔的黄土地,像从神殿大门铺出来的一片金黄地毯,在迎接着远方来客。黄土地上立着几块巨大的怪石,石头呈椭圆形,外表极为光滑,斜斜地插在地上,不知是神人有意为之,还是自然生成,堪称鬼斧神工。 南惊天恨不得一步就跳到神殿里,他快步跑上去,兴奋得手舞足蹈。南惊天看着离自己不远的金碧辉煌的宫殿,不禁哈哈大笑。性情所致,一声长吼,居然在殿前打出了一套从小就习练的洪拳。拳耍得是虎虎生威,身后是神仙楼阁做背景,看得皮特是心驰神往,禁不住鼓掌叫好。 宫殿本是帝王朝会和居住的地方,以规模宏大、形象壮丽、格局严谨而著称,能给人强烈的精神感染,为的就是凸显王权尊严、皇家威仪,只是不知道这座神殿为哪个君王所造。 殿前,是由九十二块白色大理石制成的台阶,殿口的梁柱都是长数十米、两人环抱的大木头。这些木头十分奇特,颜色深绿,纹如织锦。用手一摸,表面非常光滑柔腻,如少女肌肤一般。用手指甲掐一下,马上出现陷纹,不一会又复合成原样,真是稀奇。皮特说:“惊天,你还记得老胡的话吗?他说这种木头叫阴沉木,它坚重如铁如石,十分罕见,千金难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这种木做的柱子,真不是一般的大手笔。” 南惊天站在如此宏伟华丽的宫殿正下方,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渺小。宫殿上额枋、檐口、屋檐多处饰有镀金青铜盾牌、各种文饰和珍禽异卉等雕塑,美轮美奂至极。两人完全抱着朝圣的心态走进了大殿。刚一踏进去,两人同时被殿里的东西给镇住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正殿的大堂上,整齐地站满了全身披铁甲的怪人。这些人一行十个,摆放了十列。每个人都身披造型奇特的盔甲,头戴面盔,一动不动。场面极为壮观,透着那么股子威严。 皮特走到一个怪人身前,用手拍了拍,说:“惊天,你还能不能记起这些人曾经在哪出现过?” 南惊天走到他身边说:“当然记得了。在纱岛的六甲人总坛见过这般模样的石像。这些人应该就是他们的祖先了。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子。”说着,他就去摘怪人的头盔。皮特还没来得及阻止。南惊天已经把头盔摘下,露出一张男人脸。这张脸上就是一层人的面皮,五官还挺清楚,贴在一个深墨色的骷髅头上。 南惊天这胆子够大了,伸手去摸骷髅的骨头,感觉坚硬冰凉。他笑着说:“这是个假人,骨头是用铁做的。”说着,他把那人身上的盔甲全都扒下来。盔甲里的人身极为骇人,左边身子还有人形,右边身子就是一副骷髅骨架。南惊天把住那人的左手使劲给拽了下来,断手部位伸出许多铁丝,他笑道:“我在山林里曾经碰见过这些断肢,当时还吓我一跳呢。难道这些人就是六甲人的祖先?” 皮特问:“依我所见,这些假人应该都是守护这座宫殿的护卫,并不是什么祖先。” 南惊天笑道:“用假人守护?就靠这些骷髅吓唬人?” 皮特摇摇头:“这些骷髅应该可以动的,肯定是时间太长,机关失灵。科学上称为机械原理。中国古代有位机械大师,叫诸葛亮,制作了木牛流马,那些都是假东西,那怎么还能动呢?” 南惊天说:“木牛流马,身子里都藏着机关。我听说是用舌头做芯,肚子里还藏着消息。运粮食拖人犹如活物。” 皮特笑:“那你怎么知道这假人肚子里就没机关呢?” 南惊天说:“诸葛亮手段再高,也只是做个假牛假马就到头了。如果说到做能动的假人,那就是邪术幻术,非是机械能够达到的。” 皮特不以为然:“你不知道的事,就说没可能,太没有科学精神了。” 南惊天刚想讽刺他一句洋鬼子,这时从大殿外飞进一群黑色的怪鸟,黑压压一片,落在地上,并不怕人,“嘎嘎”地怪叫着。皮特吓了一跳:“这……这是什么鸟?”南惊天惊叫着说:“这些鸟我见过。”皮特眼里全是疑问。南惊天补充道:“在梦里,我在梦里到了一片汪洋大水中,那时天上到处飞着这种鸟。它们都长着一只爪子,你看。”皮特一看,这些怪鸟都是单腿撑地,扑棱棱扇着翅膀,两只昏黄略带蓝色的眼珠骨碌乱转。 突然间,从宫殿深处传来很有节奏的咚咚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敲鼓。皮特一听这声音,脸色变得极为苍白,紧张得喉头咯咯直响:“惊天,惊天,门开了。” 南惊天看皮特惊恐得好像要摔倒的样子,连忙一把扶住他:“门?什么门?你还知道什么?” 皮特用手一指大殿的高墙。南惊天循着他的手去看,墙上刻满了蝌蚪般的六甲文字。这些文字不是静止的,而是在缓慢蠕动,远远看去,还真像蝌蚪在爬行一样。 皮特紧紧抓住南惊天的手,一字一顿,声音里充满了惊骇:“地狱之门要开了。” 南惊天皱着眉头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皮特从怀里掏出一根土烟,颤巍巍地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叹声道:“惊天,你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吗?”宫殿深处咚咚的响声依然不绝于耳。 南惊天摇摇头:“我猜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皮特叼着烟说:“说来话长,我还是领你去看看吧。” 两个人朝声音发出之处进发。皮特说:“这座宫殿的最深处,有一个绝密的所在。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循着声音找到了那。有座桥直通内室。内室我没敢进。因为我看见大门上写着四个字:地狱之果。” 南惊天闷哼一声:“这种把戏就把给你吓住了?古坟墓碑,上面一般都刻着什么关于诅咒之类骇人听闻的话,都是为了吓唬外来者。我就不信这个邪。” 两人走在宫殿内,周围布景正如南净天的梦中所见,一丝一毫不差。 气势恢弘的大殿的墙壁上雕满了高耸巨大的雕像,张牙舞爪,全身俱是红色。南惊天看得稀奇,被眼前的奇景给震撼住了,他对皮特说:“这些石像才应该是六甲人的祖先。”皮特笑道:“也是你的祖先。”一句话,把南惊天噎得差点没了气,浑身忽然开始烦躁起来。 终结篇(1) 咚咚声,就好像铁锤撞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宫殿内愈发昏暗,显得极为阴森,七转八拐,南惊天跟着皮特走到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前,崖上挂着一条铁桥,一直插入对岸。对面是一堵高大的铁墙,冷森森,巍巍然。在对面桥岸上是一道铁门,门上布满了铁丝细网,网上挂着四个大字,为篆文“地狱之果”。 咚咚的怪响就从门里发出。 南惊天和皮特对视一眼。他虽说天不怕地不怕,但这时候心里也有点毛了,这宫殿本来就处处透着古怪,给人感觉邪得厉害,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个地方。 南惊天犹豫一下,还是踏上了桥,一步步向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悬崖上空,往下一看,下面是巨大的黑洞,似有黑水流动。这是到哪了?真的走到了黄泉之路? 皮特也跟了上来,拍拍他的肩膀:“惊天,决定了就干吧。我和你在一起,胆量壮了不少。我们既然来了,就把这个谜底给揭开吧。” 南惊天看看对面的铁门,严严实实地关着,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呢? 两人在桥上一起向前走,气氛十分压抑,不多时就来到铁门前。南惊天用手握住铁门把手,皮特说:“南净天梦见的船长会不会在里面?” 南惊天一笑:“听天由命吧。”说着,手上用了力。 铁门没上锁,嘎巴一声,开了,顺着门缝瞬间闪出一道光来,照得两人脸上马上亮了起来。南惊天“嘿嘿”笑着:“开吧。”再一用力,大铁门整个给拉开了,里面的场景令两人目瞪口呆。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四面墙壁布满了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玻璃小球。在房间的正中是一池黑水,黑水里浮着一个巨大的石球,球体表面坑坑洼洼,这个球体足有两层楼高,此时正在慢慢旋转,从球身里传出一阵阵咚咚的巨大响声。 南惊天看得心惊肉跳:“这……这是什么?” 皮特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墙上这些玻璃里通的都是电,这个石球莫不就是……宫殿的动力源?” 南惊天奇怪地问:“动力源?” 皮特点点头:“整座宫殿飞在空中,如果没有源源不断的动力做保证,这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个球体隐藏在宫殿深处,心脏位置,这肯定非人类所能为,就是神物啊!”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鬼斧神工。”他慢慢走近那球体,站在黑水边缘,张开双臂,眼睛里一片迷离:“伟大!拥抱我吧,我的上帝。” 咚咚声骤然停止,房间里马上死一般的寂静。 南惊天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过去拉住皮特的手,就往外跑。皮特似乎没了知觉,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任由他拉着。球下的黑水开始沸腾,石球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球身前出现一道黑水瀑布,无头无尾,漂浮在空中,不断颤抖着。 皮特猛地挣脱开南惊天的手,一下跪在地上:“地狱……开了。”说着,磕磕绊绊地往瀑布那跑去。南惊天一个没拉住:“皮特,回来,危险!”皮特连滚带爬跑到那瀑布前,嘴里“麻呢麻呢”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眼里一片白色,喉头随即发出“啊啊”的怪声。 南惊天急忙跑过来拉他,谁知皮特用力推开他,然后一纵身跃入了黑瀑布里。 黑瀑布也就薄薄的一层,但皮特进入里面之后,竟再也不见了。它就像一道大门一样,后面不知通往哪里。 南惊天吓得瘫倒在地,呆呆看着。黑瀑布幻化成一张模糊的人脸,隐约可见五官,缓缓向前移动,朝南惊天过来了。南惊天低声道:“难道这个就是……地狱之门?”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黑瀑布已经来到眼前,如同一张大嘴随时都要吞噬他。巨大的石球开始响起咚咚的声音,墙上的玻璃小球流光溢彩,动得更快了,南惊天感觉被一种不知名的邪恶所包围,气都喘不过来。他转过身,连滚带爬往外跑,黑瀑布就在身后紧紧跟随。 南惊天跑出铁门外,刚把门关上,那门随即发出一声巨大响声,黑瀑布正在撞击着铁门。他紧紧抵着门,但感觉门那边力大无穷,一个没站住,铁门被撞开了。一股浓浓的黑水在空中弥漫,慢慢涌了过来。南惊天扶着铁桥的栏杆,腿直打哆嗦,手颤得厉害,再也走不动了。 黑水越来越近,南惊天看见里面幻化出许多人的脸,有皮特、葛平、石笛,最后出了一张大脸,似笑非笑,阴森得可怕。正是被自己害死的雷九。南惊天彻底丧失了逃跑的欲望,脑子一阵迷糊,黑水蔓延过来,逐渐把他包容在里面。 南惊天看见许多的人脸在自己身边闪过,然后附着在自己身上,像浮游生物一样爬着。满身都是。他耳边嗡嗡作响,只有咕嘟咕嘟的声音,好像自己落入深水之中。意识逐渐模糊,一些人脸开始顺着他的耳朵和嘴巴往里爬。他眼前一片昏花,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只有水声和风声,只剩一点潜意识:我死了吗?这里是地狱吗?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南惊天从黑水里被拽了出来,肩膀上是一双利爪,抓着自己在半空中飞行。南惊天看见自己下方不远的铁桥上,那团黑水还在不停蠕动着。谁救了我?他抬头去看,只见一个戴白色面具的人,展开身上披着的大红袍子当翅膀在空中飞行,抓住自己的正是他那双呈鸟爪状的手。 面具人抓着南惊天不断向上飞,下面那团黑水看起来越来越小。不多时,两人就飞到宫殿最上面。 这里藏了一间密室,面具人抓着他飞了进去。虽说是密室,但空间也挺大。四周是阴沉木做的柱子,正中放着一把高背铁椅,椅子上端坐着一人。此人有三米高,皮肤呈暗红色,皱皱巴巴,就好像干尸身上的陈年老皮一样。身上还长满了又长又细的触须。一张脸更是怪异,极为瘦长,没有嘴唇,满口利牙露在外面,最为骇人的是那双眼睛,小如黄豆,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神采,但仔细去看,里面似乎还透出那么一股寒光。 面具人松开爪子,把南惊天扔在地上,然后在天上盘旋了两圈,直直地落了下来,袍子一裹,低垂着头站在怪人旁边。 南惊天本来挺害怕,但看那怪人一动不动,心里就胆壮不少,心想说不定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左右打量了一下,冲着面具人和怪人一抱拳:“两位,多谢救命之恩。”说着,转身就走。 密室里不知从哪突然传来一阵瓮声瓮气的声音:“你想往哪走?这里根本就没有路。” 南惊天吓一跳:“谁?” 那声音“嘿嘿”笑着:“我就坐在你对面,难道你看不见吗?” 南惊天紧张得喉头直响:“你就是红皮鬼?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那声音正是从怪人那传来的,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个怪人并没有张嘴。 南惊天直直看着怪人,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怪人说:“我用的是读心术,直接和你用思想交流。” 南惊天笑得很难看:“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怎么回事?” 怪人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我的属下都管我叫船长,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南惊天,我能看见你在想什么。对我而言,你没有任何秘密。细说起来,你还是我们繁殖出来的后代。” 最新更新:终结篇(2) 南净天收起桃鲜留下的卷轴,看着雨点,轻声问:“你的……”说着,用手指指她的胸口。 雨点低垂着头,慢慢解开胸前的衣襟,女孩白如凝脂的肌肤裸露出来,在白皙的胸前,有一道红到发艳的伤疤,从肩膀直接滑到乳下,触目惊心。 南净天颤巍巍地伸出手,慢慢地放在女孩的胸前,手指顺着伤疤滑动:“还疼吗?” 雨点摇摇头:“不疼了。 南净天说:“胸痹症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雨点把衣服穿上,脸色还是绯红,略带羞涩,低声说:“人家还会读心呢。小时候,我经常自己和小动物们说话,它们说的话,我都能听懂。”南净天想起被雨点收服的食尸鬼。雨点眼里突然涌出了泪水:“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这个样子。桃姨她……” 南净天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拉住雨点的手说:“我们走,离开这个岛。” 雨点看看他,眼角的泪还没净:“那桃姨……” 南净天说:“她已经快死了。你救不了她,我也救不了她。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们必须马上走。” 雨点说:“现在花岛已经封闭,而且晚上没有船,只能等到明天早上。” 南净天拉着她往外走:“上哪都行,就是不能在这呆。” 走到门口正要拉门,门突然自己开了。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红红紫紫,艳丽到诡异的女人。这个女人眼角眉梢带着重重的杀气,此时她手拿一根细细的烟,嘴里吐着如白丝一般的烟雾。 雨点一看这个女人,尖叫一声:“妈妈!” 来人正是老鸨。在月光下,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她一步步走进来,一张嘴,满口的黄牙,声音好像乌鸦叫似的那么难听:“雨点,好久不见了。” 南净天把雨点拉到身后,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老鸨“嘿嘿”怪笑着:“你们来了,还想走吗?”话音刚落,她身后钻出来五六个穿着黑衣的彪形大汉。 雨点脸色苍白,但口气很平静:“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老鸨拍拍手,从门外进来一个老女人,踩着小碎步,正是凤仙。雨点惊叫道:“凤姨,是你?” 凤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和妈妈达成了一个协议。我对你们说,我终生守护葬花冈,以此来换取桃鲜的命。事实上,我撒谎了。其实这个协议就是,你们什么时候到了花岛,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葬花冈。” 老鸨吸了一口烟,问旁边的打手:“外逃花岛者,抓着了是什么惩罚?” 那打手笑:“剜眼,断手脚,最后挖心。” 南净天把随身匕首拽了出来:“你们谁敢碰她,试试看。” 老鸨又问:“这个人又该怎么办?” 打手说:“凡是协助外逃者,抓住以后,同罪。” 老鸨把烟扔向空中,烟头还是红红的火,在空中翻腾了几周,她一声尖叫:“你们还等什么!” 打手们“嗷”的一声狼叫,朝两人奔了过来。 南净天一看,头皮就有点发麻。还好雨点提前瞄准了后门,待打手蜂拥而来时,她拉住南净天的手就往后门跑。 老鸨脸都扭曲了:“我看你们能跑到哪?” 这时候,天上开始下起毛毛细雨。南净天和雨点手拉手跑在湿淋淋的大街上,街道两旁一色的古代红漆庭院,每间屋子前都挂着蒙着红色网罩的灯,在细雨中前后摇晃,十分凄迷。 两人身后就是一帮打手,脸上有着斜疤的歪老七,把腰里的盒子枪掏出来了:“妈的,再跑,开枪了。”说话间,就把枪栓拉开了。 雨点已经跑不动了,脸红得像要滴血一样,她“哎呀”一声倒在地上。南净天一把把她背在背上,边跑边问:“雨点,你没事吧?” 雨点喃喃细语,声音极为虚弱:“净天,我好像不行了。” 南净天眼里全是泪水:“雨点,你要撑住,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话是这么说,可他哪认识路啊,就只是钻胡同,有路就跑,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摆脱追捕。 雨越来越大,两人身上全湿透了,南净天浑身发冷,他摇摇背上的女孩说:“雨点,我们该往哪跑?” 雨点已经没声音了,头搭在南净天的肩膀上,头发散落下来,她紧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南净天站住了,任由大雨瓢泼,任由狂风吹面。他把雨点抱在身前,把脸贴在她的胸前,听不见一点心跳声。 雨点死了。 南净天看见雨点的眼角还藏着一滴眼泪。 此时,打手们已经追到,呈半圆形把他和雨点困在中间。 雨哗哗下着,一点也没有停的迹象。 最新更新:终结篇(3) 船长说:“这个戴面具的人就是我的身体,好像你的手和脚一样,他完全受我的思维控制。” 南惊天喉头咯咯直响:“这……受你控制?” 船长说:“不但是他,宫殿前的盔甲护卫,甚至整座宫殿都是我的身体,你们刚一踏上我的土地,我就知道了。” 南惊天感觉脑子发涨,一时想不清其中道理,只是喃喃地说:“你把皮特抓哪了?能不能放了他?” 船长说:“不是我抓他。他已经被地狱之果给吞噬了,如果不是我及时救你,你也要消失在里面。” 南惊天走到密室门前,外面就是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他扶住门边,探头往下看,只见下面那团黑水还在不断地蠕动,越来越大,四处漂浮。黑水里全是人脸,一个个表情都极为痛苦,脸部几乎都变了形,一看就是正遭受着巨大的折磨。 南惊天吓得一激灵,船长说:“看见了吧,地狱之果已经复活,它会吞噬整个世界,存在的,虚无的,一点都不剩,最后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地狱。” 南惊天坐在墙边,大口喘着气:“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船长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的世界和你的这个世界不一样。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那里有温暖的海洋、柔和的阳光。可是有一天,发生了巨大的变故……海水沸腾,日月无光,死了很多的人,抬眼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尸体。我们的末世到了……只有那地狱之果才能挽救我们的世界。” 南惊天问:“地狱之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船长说:“传说在宇宙尽头的一个世界里生长着一枚黑色的果子。” 南惊天不明白什么是“宇宙”,刚想发问,船长马上作出解释:“看来我高估了你的知识水平。所谓宇宙,就是你们传说中的三十三天的总和。” 三十三天,是中国道家的说法。道家最早有“浑天”之说,传说最早的天地形态呈鸡卵形,天地混淆,就好像鸡卵中蛋黄和蛋白不分一样。后来有了开辟之说,天地分离,但鸡卵仍存。人的世界就是一个鸡卵,人不能游于卵壳之外。但还有其他鸡卵,一个鸡卵就是一层天,共三十三层天。后来,这三十三天的概念又被多个宗教引用,意思却各不相同。这里所提到的三十三天,就是宇宙的意思。 “地狱之果传说是用地狱之火炼成的,是通往另一个宇宙的门。它蕴藏着整个宇宙的核心秘密,拥有无边的法力。为了挽救家园,抱着哪怕一丝的希望,我们这些幸存者精选了一批人乘坐飞船到宇宙的尽头去寻找。我就是这些人的头领。我们经过了难以想象的行程,历经了许多磨难,非常偶然地有一次在时空跳跃后,到了一个被黑色气层笼罩的星球。” 南惊天听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许多概念都不清楚,但大概意思还是能揣摩出来。 船长叹口气:“我真是高估了你们星球生物的智慧。我知道你听不太懂,但我也没时间对你作出更深的解释。” 南惊天闷哼一声:“你说你的,我听着呢,不懂的地方自然会问你。” “我们的飞船就降落在这个黑色星球上,这里的生物都长成树的形状,生性残忍,嗜血如命。地狱之果就生长在星球的中心地带,被树形生物所包围。去取这颗果子的任务,非常危险。我们当时派了两个人去执行这个任务,结果一个被树形生物给吞了,另一个经历千难万险后,终于把果子拿到手。同时他也拿到了一本不知什么年代的黑皮书,上面记载了宇宙的历史和预言。其中有一条是关于地狱之果的,上面写着,整个宇宙将被地狱之果所吞噬,古老的恶魔将会复活,宇宙将成为地狱。” 船长的声音阴森沉重,声音在屋子里嗡嗡回响,气氛极为压抑。南惊天想起下面那一大团莫名的黑水,一阵阵后怕,不敢儿戏。 “我们当时没有认真对待这本书,高高兴兴地准备返航。回去的路上就顺当多了,一路上,那果子也没什么变化。等回到了我们的家园时,我们才意识到已经晚了,星球上满目疮痍,大海已经全部蒸发消失,四周全是火山和熔岩,我们成为最后的幸存者。”怪人的声音里透着苍凉。 “最后的希望就落在这地狱之果上,为了家园,我们打开了魔鬼的封印。我们用光来刺激这果子,让它急速成长。果子放出了强大的力量,果然让整个星球复苏,又恢复了原貌。正当我们庆幸欢呼的时候,星球却突然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寻找失落的家园,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再次在宇宙间开始了茫茫的探索。走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苦难。我在旅行中,养成一个习惯,每走到一个地方,就采集当地的生物加以收藏。你在这里看到的那些奇鸟异兽,都是我搜集来再繁殖的生物。在旅行的途中,果子发生了异变,它开始侵蚀每个人。受了侵蚀的人,变得极为躁狂和冷血。为了保护我们自己,我不得不进行大清洗,不得不……杀了那些被恶魔占领的同伴……就这样,我们的人越来越少……” 南惊天问:“为什么不把果子给扔掉?” 船长忽地提高了嗓门:“就因为,复苏家园的所有希望都在它的身上。所以不能丢掉。一旦遗弃,茫茫宇宙,再找回来的几率可以说是零了。当时形势十分险恶,无奈中,我重新翻开了黑皮书,终于在里面发现了遏制地狱之果的方法,那就是用圣女之心。” 南惊天听得稀奇:“圣女之……心?” “不错,简单来说,这颗心属阳,那果子属阴,两物可以相克。圣女之心其实是一种类似心的植物,但必须依托人的血液才能生存。我们依据书里所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心,必须再给它找到宿主,也就是人。就这样,我们来到了你们的星球。可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巨大的变故,我的副手,也被……侵蚀了。他毁坏了飞船,结果我们就落到了这里。” 南惊天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零零碎碎地串联在一起,好像拼图一般,这才搞清楚整个事情的头绪和全貌。他说:“然后你们在这里定居,为了藏匿地狱之果,你们就造了宫殿,还把地址放在五件宝物中?” “不错。当时我已经受伤了,全身都动不了,所以打发了其他人走出去和你们通婚,进行繁殖,这才有了后代六甲人。但我们控制了血统,让后代更像你们。只有少数几个人,有返祖现象。” 南惊天想起了山菩萨和爷爷,死的时候都是红皮绿发。 “我知道再次回到家园的可能性已经为零,所以决定封存地狱之果,这座宫殿就是因为这个才修建的。这里都是阳性射线,你们人类看不到也觉察不出来。在宫殿核心,我还用了磁力球产生强大的阳性能源来遏制地狱之果,这么多年来,才让它一直没有机会生长发作。但古老的预言终究会实现,这是天意也是宿命,地狱之果终于在今天爆发了。你去看看那果子现在什么样?” 南惊天趴在门边往下一看,但见那团黑水越来越大,在空中漂浮着,所到之处黑烟弥漫。他回过头看船长说:“你不是说那颗圣女之心可以抑制它吗,现在拿出来,我去对付地狱之果。” 船长叹口气:“这颗心不在我这里。在还没落到这个星球的时候,那颗心就已经枯萎死掉了。这种植物有自己的生长特性,二十年复活一次。我已经把它植入一个女婴的体内,今天也该是这颗心复活的日子了。” 南惊天问:“在哪?我去找。” 船长苦笑:“你找?等你找来,整座宫殿都要被那果子吞没了。你看到这四根柱子没有?它们是转移空间用的,你不用了解其中原理。按我说的去做就行。这四根柱子的底部都有突起的开关,你都打开,就会触动空间转移器。当初,我们在那颗心上安置了信号仪,只要空间转移器一开,它就会瞬间回到这里。” 作者博客:http://blog../feiding欢迎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