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珍行》 1 魂留无回亦无悔(上) 感谢默阿!!! 泪~竟有这么多错字55555555虽然脸皮一直很厚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弦还是脸红了一下 那个......那个......小小声狡辩道:弦和微拼各付一半责任好嘛好嘛我在多付一点点最后还是要说太感激默了!!!弦以后会注意的 重新排了排版一开始写文时没注意55555555现在应好点了关外狂风阵阵,掺着带有血腥味的沙尘,使人更加举步维艰。偏在这本该让人寸步难行之地,却有一披着兰色披风,看似纤弱女子,手上还抱着个约四五岁的小女孩,施展轻功逆着飓风,疾步狂奔,似乎慢上一步,便会被那狂风卷入地狱之门! 在一片留有大队人马曾扎营的残迹上,女子突然停下步来。本因奔跑而略泛红的脸,此时却更白上了几分,衬上已散开的乱发和破损了的衣衫,显现出几分凄惨狼狈,但即便如此,却依旧难以遮掩女子出尘的美貌与气韵。 佼好的凤目此时带着深深的疲惫,及一种近乎绝望的空洞打量着四周。已然干裂,失去原有柔软的唇,似是轻轻呢喃:“终究还是迟了吗?”但声音之轻几不可闻。 不知是听见女子的呢喃,还是对其突然停步感到不解,又或是对周围的景物产生了疑惑。小女孩抬起头来,用稚嫩的声音地问道:“娘,怎么了?” 女子低头对上女儿探询的神色,微微启唇,却终究未曾吐出一语。 幼小的女孩却似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聪慧,在母亲的欲言又止中已然领会到发生了什么,带着几丝急切与不安问道:“爹他……我们是不是已经和爹错过了?” 女儿带着颤抖的稚嫩问声,却在女子心上重重一击,那由极力保持的理智,勉强维持的冷静,所形成的屏障,都在这稚嫩问声中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错过了,终究还是错过…… 一阵苦涩袭上心头,绝望便似这漫天沙雾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吞噬。迷茫无力地俯首,却对上女儿那灿若星辰眼眸,忽得一激灵,双眼恢复了几分神采。 定定看着这与自己极为相似,眸光却与他如出一辙的脸,心中缠绕复杂难辨的滋味,似苦似甜。 是错过?还是原本路不同?当初明知……却不愿情深缘浅,赌上一切奋力一试,结果终究还是输了吗? 可输给了谁? 阴谋?误会?是有心者的算计还是无奈的局势?是天意?还是我们自己?可这一切已不重要了,纵然能重头来过也定然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有憾却无悔,有怨却无恨!只因每一个选择都是自己而作,只因自己本就是任性之人,从来随性而为,举手无悔! 思及此心绪已平,伸出纤纤素手抚摩着女儿的秀发,柔和地轻启朱唇道:“雁儿,你爹他似乎已经走了呢。娘若带着你去追只怕还未追上你爹,却要先被那一路追咱们的人赶上了。这儿是你爹曾搭营之处,按五行奇门之道所选占有地利,娘一会在此摆下一阵,以逸待劳等他们前来,待打发了他们,咱们再上路寻你爹可好?” 雁儿得知已错过了父亲,不由惶恐不安起来。心智远超同龄之人的她自然明白,那意味着自己与母亲的处境何其凶险!也感受到了母亲那故作轻松的语气后,隐藏的决绝与孤注一掷。但瞧着那竟微勾着的唇,满心惧意焦虑都只得勉强压下,千万句堵在心中的话语,却终只得一字出口,“好。”答完挑起略有颤抖的唇角亦是一笑。 女子闻言,抬头四顾,静静打量周遭。须臾后,专注的眼神中闪现一抹精光,亮得使人不敢逼视,亦使原本憔悴的脸,刹时生动起来,再不复先前的无奈哀怨。 雁儿瞧见母亲的神光便知其已成竹在胸。果然母亲略低首嘱咐她不可擅动后,身形一晃,眨眼间就如同消失了般不见踪影,唯觉身侧偶尔似有人影晃动,耳边依稀传来些石动物移的声响。 约一刻后,女子终于回到女儿身边从容站定,因施展轻功动用内力之故,使原本惨白的脸浮现出一抹红晕。清明的眼细细环视着四周,如同手艺人在检查自己的作品,想寻出是否还有何不足之处。一阵审视过后女子似缓了呼吸,柳眉微舒,淡淡地露出满意一笑。 雁儿见状知晓母亲已然布完阵法,这才上前拉住母亲的衣袖开口询问道:“娘?” “恩。”女子俯身望向女儿,眼中既有锐利之芒,却又夹杂着柔和色泽,开口道,“雁儿,娘已然在此布下了无回阵,你一会儿去藏于巽位那儿一巨石之后,记住待娘启动阵法后,切不可稍动!因为那是死门所在之处,除非撤阵,否则踏入者必是有进无出,有死无生!” 雁儿听后,不由一楞,随即涌上股不祥之感。她虽年幼,但父母皆是布阵高手,自小耳濡目染也知死门乃休、死、伤、杜、开、惊、生、景八门中最为凶险之处,尽管如此若只是一般的阵法‘死门’却也未必就使人丧命。 阴阳五行相生相克,故而亦生死相依。‘死门’中往往伏有一线生机,而生门乃全阵最灵活擅变之处,往往入阵者自以为可循生门而出时,却发现六甲已移,奇门已变。是以生门虽是八门中最为安全之处,但若非通晓奇门数术者便难得其门而入,且纵算得从生门而出,往往也只是得以脱身而其阵仍在。死门虽是最为凶险之处其位却不易变,若能在入其门后毁其支干破其阵术,则全阵得破。 而这无回阵乃是母亲家传不二阵法,一经启动反擅入其间者必是有进无出,唯一的破阵之法是……思及此不由觉得心上冒出一阵寒意,抬首望一眼母亲,又即刻移开了眼,竟是不敢再看再想。 女子却似是不曾注意到女儿的异样,尽自牵着那幼小柔软的手,将女儿带到巨石处将她安顿好,再次开口嘱咐道:“娘这就要启动阵法了,你待在这在娘叫你前千万不可出来知道吗?” 雁儿未曾答话,只将低着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女子见状几不可见的微蹙柳眉,忧心,无奈,悲悯,决绝,等多种神色一一闪现,却又在瞬间消失,只留下一种柔和的色彩,那是独属一个母亲的温柔。 “雁儿,”低着的脑袋被轻柔的抬起,柔和的凤目看入掩不住忧虑的眼眸,女子悠悠开口道:“娘知道你比一般孩子要聪慧得多,所以许多事娘即使不说你也是知晓的。我与你爹是真心相许而成婚,那时我便知我们身份,所处地位等许多差异,定会于婚后产生诸多波折。可我未顾你舅舅反对仍执意嫁与你爹,之后那些……那些事……” 说到此,女子不由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的忧伤,轻叹一声续道,“也怪不得他。今日之势凶险万分,娘尽全力一搏怕也未必能保我们母女周全。不过,生死于我而言本是无畏的,只是你……娘自会尽一切办法护你性命。” “雁儿……”轻柔幽唤,悲凉中又透着坚毅,“你是娘赌上一生赢得的唯一珍宝,所以雁儿,记住无论在何时你都要想法活着顾好自己,那么纵然娘今日丧命于此,也可无悔当日了。” 听至此,泪水反而难以抑制地夺眶而出,上前紧紧抱住母亲,再怎样她也不过是未满五岁的小女孩儿,突闻自己母亲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种即将失去母亲的恐惧,超越了其他一切感受牢牢将其抓住,混身不住地颤抖起来。 女子蹲下身反抱住女儿,轻拍了会儿她的后背使其平静下来。再握着她的肩头,将其稍稍推离,伸出手指将女儿脸上的泪水拭去,亲柔的开口道:“雁儿,别哭了,坚强些!答应娘,无论前路有多坎坷,你都会勇敢面对。” “恩,雁儿不哭了再也不哭了,娘你千万别有事。”雁儿赶忙用小手擦干自己的眼泪,只祈求母亲平安无事。 女子站起身现出一鼓锐气,微微一笑道:“你乖乖留在这儿,娘这就去启动阵法了。” 言罢转身疾行似要离去却又突然缓了脚步,幽幽道:“雁儿你放心,娘虽不畏死,却自当竭力保住自己的性命,一来可看护你长大成人,二来……二来再试上一试,……当真缘浅吗?”话到后来身形已然远去,几不可闻。 ************** “小三,你不会带错路了吧?”一个手配钢刀大汉,皱眉不满地质问着前方席地而坐的青年。青年闻言却只是略抬头瞟了他一眼,随后继续闭目养神。 大汉见他这般轻慢姿态正待发作,剩余六个同伴见势不对急忙上前拦阻,一领队样人开口劝道:“石头,小三虽年纪轻点,办事却是最为谨慎不过的,哪里会带错路。再说那姓周的曾驻扎在这个方向消息确切,咱们一路追来并无不妥,怎么一下子前面情景就都不对了呢?小四前去查看半晌还没回来,听闻那妖女会些奇怪的奇门五行什么的,这其中八成有鬼,咱们可不能莽撞上了别人的套。” 那石头大汉听了这话心气略平了些,可还是忍不住大声道:“难道就在这空等不成?”这回未等领队答话,一人已忍不住道:“不是已经传书让任先生速来了嘛,你就不能安静等会儿。” 那石头终于安定下来嘴中犹自不服嘀咕道:“不就一会些装神弄鬼的杂种嘛……” 终于,在石头的耐性再次用完前,两匹飞驰的骏马踏着阵阵沙土出现在了视野中。坐着的几个大汉即刻站了起来,立于领队之后。 那小三也一改之前轻慢,凝神看着一素衣书生样人下马走近,后面跟着一十四五岁的布衣少年。待到看清少年模样,小三眼中突闪过一抹震惊,却又极快掩下。其他人都在看那素衣书生故无人发现这一闪而过的异常。 “任先生,你可来了。”那领队的上前一步对那素衣书生抱拳行礼,看来他便是劳众人久候的任先生了。 “白侍卫长辛苦了,在下一受到消息就策马前来,还望不曾耽误什么。”那任先生好似不曾发现石头那不满轻蔑的眼神,及其余几人也不甚客气的注视,只对那姓白的领队抱拳见礼做答,语气中没有一丝迫于压力的胆祛,或是遭到无礼的恼怒,在周围焦躁的气氛下显得格外平静。 “没有没有,先生已然到的很快了。只是情况古怪得紧,还请先生看看究竟是何道理。”白侍卫长看出几个下属的怒气在那平静语气中有上涨的趋势,赶忙出言阻止。 任先生当即上前忽而闭目凝神似感觉什么气息,忽而抬头望天似在算些什么,稍倾突然开口问道:“小四去多久了?”。 “大约已快一个时辰了,说是探路本不应走远,我等一直在此不曾稍动。”答话的却是小三。 他与小四皆是任先生指派前来,对五行八卦等得其真传,一般阵法已是难不倒他们的,所以两人一见不对急忙传书。小四本只想稍做查看,等先生来时告知可多些助益,谁料竟一去不回,现今先生又皱眉不语,这阵法究竟…… 小三见状不免担忧,欲开口相询又怕打扰先生,一时有些无措。有人却顾不得许多,嚷嚷道:“我说老半天了看出啥没有?” “石头!”白侍卫长一声怒喝制止毛躁属下的无礼,自己却也忍不住问道:“任先生这究竟是?” 任先生这才转过身来,似犹在思索些什么,略有迟疑的开口:“这确被布了极为诡异的阵法,在阵外却是难以看破其中奥妙,须得入阵才行,只是这阵怕是极险的,擅入其中恐怕……不如由鄙人先进去……” 他话还未完却遭打断,这次不止石头几个早已不耐的汉子都纷纷表示不满,更有不客气的说:“先生莫不是以为我们兄弟怕死吧?这哪次任务不危险来着,万一先生和你那宝贝弟子般一去不回,那我们就一直空等不成?先生若是没能耐或胆子不妨直说,咱们也不怪你等上头问起决不告你黑状便是。” “都给我住口!”白侍卫长只觉头痛,这帮兄弟怎的没一点脑子。任先生虽说是中原男子与荣长公主私下所生没什么地位,但大王分明对那死于异乡的皇姑颇为悼念,连带着也对他十分亲厚。再加上任先生昔日在中原学得不少列阵布兵之法,愈加得到器重。可惜大王子素来极重血统,是以对其有轻蔑之心,但碍着王表面上还是敬他一二的。他们这些大皇子的私人侍卫怎可比主子还不客气?不过今日之事事关重大,确不能有差错,便是冒死也要进去一试的。何况有传闻说任先生与九皇子似乎走的很近,虽则九王子不过刚满十四也没特殊之处,甚至连模样他都记不太清,可小心使得万年船,若让他单独进去知道了什么终究是不妥。 思及此他语气极是恭敬地似作调停道:“先生勿怪,我这几个兄弟只是忧心主子交代的任务罢了,决无对先生不敬之意。先生处事谨慎,思虑周全我等怎会不知,可事情紧迫,纵使我等在外相候也必将坐立难安。何况此阵既如此诡异,又怎能让先生独自冒此风险,我们‘弯刀七鹰’虽不才总还算有些身手,或可助先生一二,若当真无能命丧此处,也算是尽忠而亡死得其所了。” 这一番话说的极是漂亮没有丝毫反驳之处,任先生也只得应允。转过身来却对那与他同来的少年道:“韶儿,你就别跟着进去了,在此等候吧,万一我等迟迟不出你也好报个信。” 那少年却坚决道:“我既与先生同来自当共进退,明知先生要涉险地,怎可自居安处?我知先生怜我年幼,但若遇危险便躲如何能有所长进,更休论今后建功立业了。” 任先生还欲再劝,但对上少年坚定不移的眼眸终究只得一叹道:“罢了,你既这般坚定便一同进去吧,不过入阵后需处处小心休离我左右。”言罢,转头又对小三吩咐道:“进阵后你也多护着他些。” 小三闻得那少年也要一同进阵,眸光一闪似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点了点头。其他的汉子好象直到此时方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存在似的,白侍卫长更是用探究的眼光打量了他一会才开口问道:“先生这位是?” 任先生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淡淡道:“是一小氏族之子,跟着我学些东西,望将来有所作为。”白侍卫长一副了然的样子,只是心中仍有几分疑虑。 石头却颇喜这少年的胆识,上前拍着他肩道:“好小子,有志气。放心进去吧,叔叔照顾你啊,哈哈……” 说完转身笑着随众人一同进阵,没有看到那少年皱眉看了眼他刚拍过的肩,随即露出一抹莫测的微笑。 2 魂留无回亦无悔(下) 呼,改完了默再次感谢你的说基本你都找对了 不过“显然刚才也被那一幕骇着了”这句话是我的原意呵呵就是说他刚才被吓着了可现在已经恢复了 重新排版了下刚开始写文时没注意看着有点乱众人此刻一改先前嬉闹姿态,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四周,屏息跟着任先生前行,可似乎来来回回几趟,只是在原地打转,只觉分明就在面前的景物,却又是那般的遥不可及。 突然,任先生似乎发现什么停了脚步,众人随在其后皆生不解。 白侍卫长上前欲加询问,竟见那任先生惨白了脸,眼中露出明显的震惊之色,再不复一贯的平静泰然。瞧见素来处变不惊,临危不乱之人竟露出这般神色,便知大事不好,惧意突生,已到嘴边话却是一句都问不出了。 此时任先生倒从最初的震惊中醒过神来,恢复了平时的镇定,只是眼中尚有几丝惊骇未及褪去。 闭目定了定神,他转过身来,一脸严肃道:“若鄙人没看错的话,这只怕就是兰家家传不二阵法——无回阵。”见众人还是一副茫然,不由叹口气续道,“无回阵乃极难极险之阵。谓其“难”,其布阵之人须对奇门盾甲,五行八卦,阴阳数术等都异常精通再配于天干地支才可成阵,阵成后须留于阵内主阵,主阵又须武功极佳身形极快者方可,而能身兼数家之长的布阵者千中难得其一,倘若布阵后另寻一人主阵,则除非二者心意相通否则其威力必定大减。谓其“险”,其死门无法可破只因其支干全立于主阵人身上,主阵之人随六甲隐藏于六仪因天干地支而变,其阵亦随之变化,可以说更本无生门可出,杀机四伏,处处凶险,除非布阵者主动撤阵否则断无生还。兰残阳就曾用此阵,一人灭了北崎山九寨四百多人!故有‘有去无回留魂阵,地府幽冥此间存’这一说。” 话音一落,众人只觉四周愈加阴森诡异,遍体生寒,那冷意直从脚底升起,仿佛修罗地狱果真便在咫尺间般。 石头急叫道:“任无影!你的意思除了等死没法子了?老子不信这个邪!早知靠你不行,不就些破树挡路吗?我砍了它便是!”说罢,提刀便往周围树丛砍去,其余人阻之不及,只见一股瘴气自那被砍的树丛中升起,弥漫开来。 白侍卫长见势不好,大叫:“石头快回来!” 石头却对侍卫长的话听而不闻,只顾狂砍。两名汉子见状上前欲将他强行拉回,谁知他竟似疯了般对拉他之人挥刀就砍! 一人没有防备,生生被砍下一条手臂,痛得跌入树丛。另一人大惊之下急忙拔刀相抗,两人出手皆是招招凶狠无比,竟是在以命相博! 剩余的有人欲上前相助,被任无影拦住,道:“此处属惊门,阵木被动术法已启,凡处其中者神志全丧,只知与人博命,不死不休!你们上前非但帮不了他们只会使自己也沦落其中,现在只有快往西兑金处撤,方可逃过此劫。”言毕扫了小三一眼,其会意立时不动声色的护住那少年紧随其后往西而行。 其余人尚有犹豫不忍就此抛下同伴,却见到那断了条手臂倒于树丛中的人竟突然爬起,捡起原本掉在地上的刀,不顾自己血流不止,冲向那正缠斗的两人,三人顿时乱砍在一处。 看此情景白侍卫长知晓他们已无救,闭目转身忍痛下令道:“立刻跟上任先生撤,谁不听便是有违军令。”剩余三人无奈只得听命跟上。 *************** “任先生,难道此阵果真无法可破吗?”终于离开险地后,白侍卫长勉强镇定心神道。 任无影有些踌躇道:“也并非一点法子也无,不过……” “先生,现在什么时候了,无论任何方法也要一试,只怕当真要魂留此地了!”一高个汉子语带颤抖地喊道。 想他们包括白侍卫长在内的七人被称为‘弯刀七鹰’,在大皇子手下办差,也曾遇到过不少危急凶险之事,但他们武功颇有造诣加之七人配合默契总能化险为夷完成任务。可这回敌人面还没见到,却已有三个同伴互砍而死,只要一想到同伴满身鲜血嘶吼着的疯狂模样,剩余的四人便不寒而栗,此刻他们才真正全心信赖着眼前书生样的人,才终于清醒了解到,眼前之人是自己能活着离开此处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任无影看着眼前四人望着自己的神情,如同在望神祇一般,再无往日的不屑蔑视,心中不由冷冷一笑。移目转向与自己同来的少年,虽然脸色略白上了几分,显然刚才也被那一幕骇着了,可依旧极力维持冷静。在发现自己的目光后,亦回视自己,眼中有着一如既往的信任与坚毅。这份信任自己是万不能辜负的,所以…… 再次看向四人,任无影开口道:“刚才石头误打误撞虽引动阵法,却也让我找到了八门方位,刚才所在的震位为惊门,则死门必在巽,艮两者之一,若要破此阵唯一的办法是由你们四人和小三分别去南,西,北,西南,西北这五处正中以血贱阵门毁其主干,逼出死门之位,但要小心必须同时同刻为之,差之毫厘则你们五人俱亡矣。” 五人对看一眼,皆露愿一搏之意。 白侍卫长道:“先生放心我们四人一贯极有默契,小三跟我们也有段时间,人又机灵,我们定会功成。”他自然明白分于五位要完成此举,并不那么容易,但此时不搏惟有一死,到不如多说些激励之言为好。 任先生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言,安排他们各自方位后嘱咐他们分别与未时三刻动手便让他们即刻前往。 待‘弯刀七鹰’四人走远后,小三却去而复返,上前对少年和任先生屈膝行了个大礼道:“先生,九殿下,小人此去怕是凶多吉少,殿下与先生的救命教导之恩惟有来生相抱。”语毕起身欲离去,却被任先生叫住,恭谨问道:“先生还有何吩咐?” “你……你知道……”任无影竟是呐呐不能成言。 小三微笑答:“小人跟随先生多时,虽不远及先生之能,可多少还是知道些的,更何况能让先生踌躇,岂是随意之事。先生放心,小的命是您与殿下给的,为您二人而亡小的心甘情愿。” 看着小三远去背影,任无影喃喃道:“想不到他竟有这份聪慧,这般忠心。” “先生?” 任无影转向正一脸疑惑对着他的少年,他正是钨启国九王子钨启韶,也是自己决定辅佐之人。本想安插小三、小四于大王子侍卫中可借此机会获悉其与那天殒军中何人串通私下又订了什麽约定,也好借机行事,如今功亏一篑。虽得知了约定大致内容,可与何人串通却依旧未知,小三又要就此牺牲,小四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最不该的是,竟让韶殿下也被困于此,万一他有个差错那…… 不!自己就算陪上性命也要护他无恙! “殿下,无须太过担忧。就算他们五人不能在同一刹完成,只要相差无几就并无大碍,等死门现形逼出主阵之人,诛之,则阵破。若在昔日必无胜机,可如今那兰寒月应已力竭,属下拚尽全力当可获胜。”任无影斟酌言道。他有意宽慰九王子竟未曾发现自己言词矛盾,既称昔日必无胜机,即使今日有机会获胜,只怕也是极险的,怎谈得上‘当可’二字。 钨启韶何等敏锐之人,怎会不曾察觉,只不过明白其心意也不点破,但有一事却要问清楚的,“你先前告知那几人不可‘差之毫厘’,先生相欺,不该只是为了让他们更小心才是。” “我知瞒不过殿下,不错。”任无影闭眼用带着冷意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如此说是为了不使他们起疑罢了,无回阵乃决绝之阵,欲破其阵门,唯用玉石俱焚之法,主干毁后他们必亡阵中。” “必亡吗?怪不得小三他……”钨启韶正喃喃低语,突然似想起什么,眸中精光乍现,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之人,语带急切的开口:“‘欲破其阵门,唯用玉石俱焚之法’那先生是否也将与主阵者同归于尽?” 那抹急切却使冰冷已久的心感到一丝暖意。 “属下不敢相瞒确实有此可能。”话音一落,就见钨启韶狠狠瞪向他,那表情似在控诉‘什么不敢相瞒,若不是我自己发现,你会说才怪!’难得孩子气的表情却流露真挚的关心,任先生不由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道:“殿下放心,属下会劝那兰寒月自己撤去阵法,就无需同归于尽了。” 钨启韶稍安,却依旧有些担心,“她会答应吗?她可是名满天下,传言性子绝然无悔的‘冰月飞雁’。” “可她还是个母亲。”任无影淡淡道,神情泰然。 未时三刻,一道白光忽闪,眼前景物突变,任无影喜道:“成了,死门原来在巽位,属下去矣,殿下自己小心。” 钨启韶却在他转身欲离时突然开口:“先生勿忘曾许诺待我为王时,助我共治邬启国。先生在我心中非其他可及,务必保重!” 任无影闻言,却是步未停,身未转,只答了句“属下明白。”就径自离去。 可两人都知道,轻轻一语,短短四字,字字重若千金。 *************** 看着眼前人虽衣破发散,面染泥尘,气韵却依旧犹如月华般清冷高贵,旋飞洒然而落的身影仿若月下乘风而翔之雁。 任无影终明‘冰月飞雁’之称所谓何来,心中不由惋惜如此绝世风华,这般年纪便可布下‘无回阵’的过人之才,若非痴情之故,何以落得今日地步。 “千山万水任来去,十丈红尘无踪影。”对峙片刻,兰寒月清冷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看阁下所使轻功为‘羽化登仙’,又精通阴阳数术,应就是昔日曾名震江湖的‘出尘公子’任无影吧?” “兰姑娘好眼力。”不但能一眼看出他所用的轻功为‘羽化登仙’,还能借此立即猜测出他的身份,兰寒月果非一般女子。 “我已出嫁多年,阁下应称我‘周夫人’才是。”再开口的话难掩讥讽之意。“‘出尘公子’素来淡薄名利,近年来不曾在江湖中出现,只道是退隐逍遥去了,谁知原来到钨启国高就。” 任无影却毫不动怒,“我本是钨启国荣长公主之子到母族做事也并无不妥,何况中原中何曾有人对我真心以待,全心信赖。一遇事便只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出尘公子’彼时不过连尘土也不如。” 任无影父母之事兰寒月也略有听闻,她对出身之类的素不看重,但也知这些影响非小,尤其是在自己也经历过后,不过,“难不成钨启国诸人对阁下身世便可毫不在意,真心相对?” “自然不是,可能有一人便够了。”语调一派满足欣慰。 “只需一人就足以吗?我何尝不是,只可惜……”似是认同表态,却更近似自语,勾唇一笑,再开口语气温和许多,“你我若非此时相遇或可成为良友,可惜了。” “那也未必,夫人何不撤去此阵,来日方长,你我也许真可为友也未可知。”任无影此言到不单是为了使其撤阵方说,一来他对兰寒月颇有惺惺相惜之感,二来他们虽非同一阵营中人,可她要找的阴谋陷害其兄长的幕后之人应就是与大王子订约之人,若让他们计划成功,则大皇子的势力将更大地位也会愈加稳固这决不是他乐见的,所以他们未尝不能合作。 兰寒月却摇了摇头,决绝地说:“这是不可能的,无回阵从无共存,只有同死。” “为何?”任无影不解其为何如此决绝。 “看来阁下虽精通数术,也只知阵启后唯有入死门诛主阵人方可破阵,而入者亦须赔上一命,却不知非入死门者亡尽,主阵者无法撤之,无回阵的决绝又岂只是对入阵者而言的。我答应一人会尽力求存,所以抱歉了。” 话音一落,倩影迅移,刹时,只觉似有长虹穿云,薄雾轻漫,只是优雅似仙的身影中却隐含了漫天杀意,扑面而来。任无影亦即刻出手相抗,脚下移动如电之迅疾,身形闪动如雾似幻诡异难觅其踪,实不负无影之名。 约一刻后,两人皆停下身形,相对如初。 依旧是兰寒月先开口道:“阁下果然不凡,非但武功造诣高深,更难得是在知自己必死后,尽能不失斗志,我今日输得心服口服。”话落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来,却只是用手擦了,仍是傲然而立,没有一丝狼狈。 任无影毫无获胜后的喜悦,极平静地开口道:“在下乍闻夫人之言,确曾倍感绝望,知晓今日无论胜败,自己必死无疑,斗志也不由沦丧。可听到最后那句,猛然想起自己背负的也不止自己一命,若在下败,则我主九皇子一人决无出阵之能,早晚必亡于阵中。直到此时在下方思,既是定要生死相搏,夫人为何不先虚与尾蛇,再乘机攻之不备,反而直言相告,只怕为的便是使在下斗志丧尽无心应战。夫人智谋实是令人佩服,今日得与夫人共死也不枉此生了。” “邬启国九王子也在阵中?” “不错。”虽不知为何对方会再此际,问这应已对其无谓之事,任无影还是直言相告。 兰寒月听后,似沉思片刻,突然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我若能保阁下不死,阁下可愿,诺我一事。” 任无影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不发一语。 兰寒月当其不信,解释道:“若我自尽而亡,阵破,阁下自不须赔命共亡。” 任无影其实并无不信只是太过惊讶罢了。此刻听完她这番解释,一边为自己有一线生机欣喜,一边却疑虑更深,她似乎是在知晓九皇子在阵中后才有此意,莫不是要对其不利,可她与殿下并无仇怨…… 心中思绪纷乱,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知夫人要在下允诺何事?若能办到自当尽力。” “阁下自是办得到的,就怕将来会违此诺。实不相瞒,我女儿栖雁也在此阵中,待阵破后我要你将她平安送至其父身边,但绝不得利用她为人质威胁我夫君,阁下能否办到?” 任无影终于明白为何她会突然放弃同归于尽,而提出此事,因为若是两人同死,阵破后其女必落入九皇子手中,到时殿下纵不将仇报在其身上,也必定以她为质,以那周冥义为人未必屈服,则其女危矣。不如,以命相换女儿平安的承诺。便是在这生死之际,依旧能如此果断地作出最有利的决定,兰寒月果真奇女子也! “在下答应了,为使夫人安心对天盟誓可好?” “好,不过有劳阁下用令主之命作誓。” “你!”任无影动怒,本不愿照做,突又想到殿下最后嘱咐,忍下气,二指朝天道:“我今对天盟誓,必护送兰寒月之女栖雁至其父之手,保其无恙,决不乘机扣其为质,否则我之主必断肠而亡。” “这我就放心了,雁儿便拜托于你了。” 言罢,拿出一主阵干器物插入胸口,血霎时染红了衣衫,分外夺目。 “娘!”雁儿先前隐约听二者谈话心中焦急,却碍于母亲嘱咐不敢稍动,此刻阵法已破幻景已灭,她急忙奔出,只见母亲胸口染血,将亡之态,不由泪流满面,痛不欲生,上前一把抱住母亲。 “雁儿,怎的又哭了?不是答应过娘再也不哭的嘛,别伤心了,娘今日虽命丧此地却并无悔恨,你也不要去恨任何人……你只要好好活着便是娘最好的安慰……雁儿记住……兰家家风……自…在…逍…遥…心…休…怨……” 语未尽,人已亡。 “娘!”声嘶力竭的一吼,响彻四周。 ************** “先生你没事就好,这是?”钨启韶在幻景消失后便急刻赶来,此时见任无影无事,十分高兴,但眼前这一幕使其困惑。 任无影上前将事大致说了遍,最后道:“属下无奈发此誓,望殿下见谅。” “你若宁死不发,我才怪你呢。”钨启韶毫不在意道。转过头去看了眼兰寒月尸体不由感慨:“她到真是一奇女子可惜了。” “嗯,容属下为其埋尸筑坟使其入土为安。” 一刻后,新坟前钨启韶奇怪的看着,从刚才任无影动手筑坟起便不再哭泣,只一言不发帮其一同掩埋亲娘的小女孩。 “殿下,可以走了。”任无影最后望一眼坟后转身。 “嗯,走吧。”钨启韶回答道,目光却未离雁儿。只见她最后对坟行一礼,没有迟疑转身跟了上来。 “你怎么不哭了?”觉得她举止实在奇特,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答应了娘再也不哭了。”雁儿淡淡道,不曾看他一眼。 钨启韶转过头去,也不再看她,三人静静离开。 片刻后,如血残阳下只剩一孤坟独立,夹着枯草落叶,风吹沙过,十里荒地再无半丝生气。 3 暗涛汹涌何曾息 □□末年,上位者昏庸无能,以致贪官横行于朝,贼寇遍起与野,国力日弱,更有外族乘机侵犯边境,一时间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骨肉被迫离散,民不聊生。后被一祁氏姓者一统天下重建皇朝,改国号为天殒,意为□□已逝,自立为曦帝,定年号为祁初,并分别封周,楚,秦,易四名随其共征天下者为亲王,授其氏家在天殒之特殊尊荣地位。 祁初十三年,经过十年休养生息,中原百姓安居乐业,各地风调雨顺,呈现一派生机盎然的繁荣气息。虽有曦帝病重等让人不安流言,但朝堂未见有异,政事依旧井然有序,所以祥和之态未因其变。 这一年,江湖上最引人津津乐道的当属被传可能与昔日魔君兰残阳有关的神秘组织——夕影门。 这一年,最轰动使人震惊的消息当为四亲王中的易王爷竟为其被誉为‘天殒第一美人’的女儿,设台比武招亲,还言‘只比武艺高低,不论贫富贵贱’。于是乎天下豪杰竞相云涌尔往。 朗日当空,站定在岩脚,本该寂静无人的清幽陌间小道上,却不断响起阵阵清脆铃声。 “怎么越走越荒僻了呢?难不成走错路了?”一身橘红衣衫,随风飘逸,手足腕处皆挂着一串银铃的少女正困惑地挠头思考着。稍顷,似作了重大决定般,从手腕处解下只铃铛随手一扔,瞧其落定后,又捡起,朝它咪咪笑道:“就听你的往右走,你不会骗我的。” 不过半个时辰后,她怒瞪着那只铃铛,似要用眼将它射出个洞来。 “都怪你不好,干嘛非叫我往这走?你说现在怎么办?” 说着转头蹲下身子,小心地打量着横卧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约二十五六岁样,蓬头垢面瞧不清样子,满身血迹,红中夹带着墨迹,看来不仅受了重伤还中了剧毒。 刚伸出白皙小手探向那人,却又猛然收回,站起身来,喃喃道:“大哥和燕哥哥,一直叫我少管闲事,休问是非,免得惹祸上身。” 又瞧了那人一眼,吞了口口水,两手合十道:“你看,我们非亲非故,再说你这伤太重我也未必救得了你,就当我没来过吧,你自个好好保重。” 说完像是有人在身后追般,头也不回的飞快离开了。 **************** “痛……” 意识逐渐复苏,迷茫间只觉耳边响起阵阵铃声,这是鬼差来勾魂了吗?心中苦笑,想不到他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离家少主离源就这样死了。 本打算去易王府比武,到并非是因美色,指望获胜后为易家女婿,可替二皇子拉拢易王府,谁知竟遇上一群黑衣人突袭。那绝非普通草莽之辈,训练有素,擅使毒物,莫非是传说中的夕影门?可他们为何要杀自己,夕影门门主何等高深莫测之人,岂会将自己放在眼中?难道他们知道自己是二皇子在江湖上的…… 二皇子……殿下他…还在等着自己…… “你醒了吗?” 一声犹如黄莺出谷般清脆的女音,蓦得传入耳中 缓缓睁开眼,离源看向四周,想弄清楚,今夕何夕。可扭头,一张放大的俏脸,突得出现在眼前。只见一十五、六岁模样的清秀少女,双手托着下巴,琉璃般的大眼正一眨不眨得盯着他瞧,澄澈清亮。 “咳,是姑娘救了我吗?”离源转过头来,不再进行这场,对现在刚清醒的他而言,格外不利的瞪眼比试。 “嗯,应该说我救了一半的你。”少女颔首,诚实道。 “一半的我?”诚实这项美德,显然不能使离源在此时欣赏。 “你除了外伤、内伤外,还中了很重的毒,我不会解,只灌你服了‘杨枝水’,‘回魂丹’,‘灵芝草’……还有什么来着……”少女扮着手指苦思冥想着,全未发现对方渐渐苍白的脸色。 离源初闻少女竟给自己用了这般名贵的药,不由感动异常,尤其那‘杨枝水’,‘回魂丹’都是神医燕昔的独门密药从不外售,故千金亦未必能求得其一。可随着那药名越来越多,和少女那越来越迷糊的神情,离源的不安也越来越大。 “好了,那些都不重要,总之就是你的内伤什么的应该不碍事了,可毒依然未解,我不懂医术,不知你何时会毒发身亡,万一你一会儿就死了呢?所以我只救了一半的你。”少女说完满意地朝离源点点头,似乎觉得自己总算解释清楚了般。 “……” 离源虽已有了准备,但听到‘那我不懂医术’时,还是觉得心抽搐了下,对着那过于闪亮的大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无论如何多谢姑娘相救之恩,来日定当相报。”勉强定了定神,离源抱拳施礼道。 “千万别,你以后万一见到我只当不认识就好,这样就算你报过恩了。” 一句话使离源好不容易清楚了些的脑袋又迷糊了起来。 “不知这是为何?”虽然已有准备这姑娘的回答,也许会使自己更糊涂,离源还是忍不住发问。 “大哥一定会骂我的。”那少女边说着,边用极哀怨的眼神瞅他。“我本该听他和燕哥哥的话对你见死不救,其实我真的都已丢下你走。全怪你!老阴魂不散的缠着我,弄得我闷闷地不舒服,只好又跑回去救你了。唉,被大哥知道一定会狠狠地骂我。” 离源听了,哭笑不得,心中却是一片暖意,眼前人有如水晶般清澈无邪,看似颠倒古怪的话语,隐含着的是世上少有的真挚,善良。再看向那皱着秀眉,苦恼万分的小脸。不由生出股温情来,柔声道:“姑娘不必忧心,这分明是你兄长不是,怎可教你见死不救,姑娘心地良善何错之有?你本无过,纵然被骂了什么,也不需往心里去。” 少女却是涨红了脸,气愤已极地大声道:“你胡说!我大哥是好人,燕哥哥更是大大的好人!他们说的怎会有错?若不是燕哥哥的药你说不定早死了呢!果然我该听他们的话,不救你这恩将仇报之人!” “呃……”离源不明白她为何勃然怒起,一时有些语塞,只晓乃说了其兄长不是之故,连忙哄道:“是…是,我刚才只想让你别太忧心,故而口不择言。你兄长自是好人,他们会对你有那些嘱咐,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哼!念你初犯,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不过,不准有下次了。”少女脸色稍其霁,但犹不甘心地念道。 “是,在下绝不再犯。”离源苦笑着保证。 “说来奇怪,‘杨枝水’可解百毒,竟对你无用,到底什么人如此厉害,用此手段对付你?”少女有些疑惑道。 离源看向少女,嘴角微动,突然被一双柔软小手贴上了唇,捂住了嘴,使得他一怔,竟连伸手去拨开那决不该与其双唇如此贴近之物也忘了。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有关谁害你,为何害你这些哦。”少女未觉有异,径自急急道:“我已未照大哥他们的话理了闲事,这是非无论如何我都绝不过问的了。” 言罢,未见其有丝毫回应,心中奇怪,凝神望去却发现,对面的男子目光茫然,脸泛微红,正怔怔地盯着自己瞧。心中不知怎得忽生了种痒痒的奇特感觉,双手下男子呼出的气息突然灼热的烫手,刚一有这体会,便即刻如被电着般撤了手。故意偏首,移开了眼不去看他,装出副若无其事的样来。 离源清醒过来,也觉气氛似有些尴尬,想找些话来打破这滋生异样的氛围,却偏偏越急着想找,便越是想不出话来。 终究还是少女先开了口:“对了,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呢?”说完又小声嘀咕了句,“问个名字该不要紧吧,不过一个称呼嘛。” 离源几乎笑出声来,终怕再惹恼了少女,硬是忍住,清清喉咙道:“在下离源,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圆溜溜的双眼一转,笑道:“我大哥他们都叫我铃儿,你也这么叫吧。” 离源岂会看不出铃儿的那点心思,分明是不愿告诉自己全名。听她先前之言,再观其身怀武艺,随带着如此多珍贵伤药,为人却天真纯净的仿如不食烟火般,想来定是什么武林世家的千金小姐,怕告知全名后就会被猜出其来历。但无论她为何不愿让人知晓身份,凭其不问原由就救了自己性命,呃,一半性命,自己也绝无追问与她的道理。 因而离源未表现出丝毫看出她心中计较的模样,微笑道:“铃儿是吗?果然很合适你呢!好,我就叫你铃儿,那你叫我‘源大哥’吧。” 铃儿不悦道:“为何我要称你为兄?” “我年纪比你大啊。” “年纪比我大的多得是,岂是人人都能担得起我一声‘大哥’的。” “可刚才是你自己认我为兄的。” “胡说,何时?” “你刚才不是自己让我用你兄长对你的称呼吗?这难道不是承认我为兄,合该叫我声‘大哥’?” “……” **************** “你们这么多人竟还让他跑了?”慵懒的声音说不出的悦耳好听,惑人心魂,从一竹帘后缓缓飘出,却使单膝跪于帘前的黑衣人不寒而栗。 张口似要辩解什么,最终将那解释的话又尽数咽了回去,只因清楚的知道对那帘后之人而言,从来只看结果,其它都是多余的。 “是属下无能。不过他已中了‘涸雪’若无本门解药,纵使他能暂时逃得了人,但决逃不了命。” “哦?但愿如此,否则便等着门规处置吧。”依旧轻慢的语气,平静到听不出一丝情绪,但黑衣人已然冷汗淋漓。 “可要再派人去……”妄想亡羊补牢,却遭人打断。 “不用,他就算不死,也绝无可能参与比武了。”说到此帘后人微勾唇角,悠悠道:“何况刚听说那人竟亲自来了,到颇为有趣。记住休要自作主张,免得打草惊蛇,我还等着看好戏呢。” 兴味十足的话,彻底毁了黑衣人最后一丝希望,只得一边恭谨道是,一边暗自祈求上苍庇佑。 **************** “桐息城的怀日楼,究竟还有多久才到?”清脆声音伴着悦耳的铃声响起。 “快了,不出五日吧。”离源瞧了眼不知又神游到哪的小丫头微笑答道。 这丫头说是兄长有命‘少管闲事,休问是非’,所以不愿问有关自己的任何事,可一听自己要到桐息城的怀日楼,立时硬要与自己同行不可。问她为何,却不答,只说顺路。可若原打算前往桐息城,却怎会在那地方发现自己,若换了他人自己怕是要疑其用心不良了。 可这丫头嘛,如果自己不曾料错,她会出现在那陌间小道与定要和自己一起上路的缘故,怕为同一个,就是这丫头根本不认识路! 思及此,心中一叹,怪不得,铃儿的兄长会如此告诫她,她也委实太天真迷糊了些,可若让其兄得知铃儿便是这般‘不问是非’——不管对方身份却与之同行,恐怕当真是要气昏了吧。 **************** “殿下,刚得到消息,离大公子,七日前于靖山附近遭人伏击,生死未卜。” “你说我大哥怎么了?”话音刚落,垂手禀报之人的衣襟被约一十七岁少年拽住,其神情激昂,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表情狰狞,骇人之极。 禀报之人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支吾道:“属下…呃……” “好了,离木。” 出声救下无辜传信者的是一伫立在旁的青年,瞧其身形俊逸潇洒中又带着威严,脸仿若是玉石雕刻的绝世之作,就那么随意的站着,却自带一种尊贵神态。 此刻他正闭目似是隐忍着什么,垂于身侧的手也紧握成拳,再开口声音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甫行,你吩咐下去尽一切力量搜寻离源下落。” “是。”好容易逃出魔掌的属下,急忙领命而去。 “殿下,我也要去找。”离木话中满是焦急忧心。 “论寻人,你不过一人之力,并无多大助益,何况我们既与离源相约此地聚首,他若无恙定会前来。”轻而淡的声音却有着使人不觉遵从之力。 “难道我们能做得真的就只是等待吗?”离木再不似先前怒火冲天的样子,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萎靡不振,神情颓废沮丧。 “不!” 那被称为‘殿下’的青年却在此时,咻得睁开双眼,眸黑而深却又如星光般闪出耀眼光辉,坚毅的薄唇徐徐张开,一字一句道:“我们还能做件事,相信他。” **************** 夜半,一客栈庭院中,离源苦笑着看向墙角边鲜明的一摊血迹。从自己清醒那日起,几乎每夜都会咳吐出不少献血,他无须去找任何大夫,‘杨枝水’都解不了的毒,寻常郎中绝不可能会治。只是小心瞒着铃儿,怕她知道后,会…会怎样呢? 她一直知道自己中毒未愈,但从未开口询问,始终坚守着‘休问是非’的原则,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何反应吧,其实他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人罢了,只是这么想着,心中竟有些涩涩的。摇头,甩开不该出现在此刻的情绪,殿下和二弟他们还在等着自己,一定要尽快赶去怀日楼才行,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背后一娇小的身影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在他离去后,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出了客栈。 半晌后,离客栈不远处的树林中响起一阵特别的铃声,随后一只形如草鸮的飞影掠过那片树林,鸣声似泣。 4 怀日楼中初惊识 改好了自己捉虫眼皮耷拉了弦明天可能爬不起来诸位中午在来看文吧“高人清品与山齐,万古在怀日有得”,铃儿抬头轻轻念着挂于‘怀日楼’门前的对联,转头对离源笑道:“传说前朝末世有一人才高八斗,但因品性高洁不愿在已污浊糜淫的官场中同流合污,便辞官归隐在此开了酒楼。后人为纪念他,便将此楼命名为‘怀日楼’,看来不假呢。” “哦?你也知道这‘怀日楼’的由来。”离源诧异道,不能怪他,这丫头实像居于世外桃源不知今夕几何。 “少小看人,我知道得多着呢。”铃儿瞪向他。 “呵,我猜是你大哥说与你听得,可是?”这丫头就如水晶般清澈,叫人一眼就可看到底去。 “才不是,这回你猜错了。”铃儿得意道:“我大哥那人一日决说不满十句话,怎会和我说这些个,是......” “大哥!” 铃儿的得意之言遭一声雷鸣巨响打断。接着只觉面前一阵风飘过,黑影一闪,眨眼间,她与离源间竟多出个人来。 “大哥,你没事?”冒出的身影自是离木,四日前得知兄长遭遇不测后,他便积忧于心,整日里坐立难安,虽听从殿下之言留于此处,但委实难于殿下一般镇定如常,只得常眺望楼外,盼能见到兄长身影,却唯徒增失望而已。以致今日乍见时,尚有些不敢致信,揉揉眼,确定不是眼花才开口相唤。 离源微笑看着正双手抓着自己手臂,上下打量,激动不已的二弟。这些日子他定是焦急万分,若没有殿下在旁,以其性子必早若无头苍蝇般四处寻自己去了,决不能安分在此等候。 “我没事,别担心了。”离源安抚道,想先使自己这性急易躁的二弟平静下来,有话且待入楼内再说不迟。可惜他不该在此刻少算了一个极不易被忽略之人。 “没事?你的毒已经解了吗?我怎么不知?何时解的?前些日子不是还......”未待离木有所应,铃儿抢着开口道,语带惊疑,可惜话未完又被打断。 “中毒?什麽毒?要紧么?你......” “二弟。”离源揉着有些痛的额头,看了眼焦急不已紧盯着自己的离木和透着迷惑不解,眼神无辜的铃儿,叹了口气,无奈苦笑道:“别在这碍着别人的生意,进去后再谈吧。” ****************************** 怀日楼一雅阁内,两名相貌微似的男子与一位灵秀少女被人引进时,一锦袍青年正仪态高贵却又不失亲和地微笑坐于桌前,案上已备下了茶水点心。 见三人入内,他先看一眼离源,那素来平静无波的眼眸水波微动,露一丝欣喜之意,再转向铃儿,闪过一丝疑惑又很快敛去,最后望向离木见其一幅愁眉不展焦急之态,目光略动,重又回到离源身上,似有所思,终只淡淡浅笑道:“你终于到了,坐下边喝茶边谈吧。” 离源,离木垂首微行一礼上前入座,铃儿跟着离源坐下。 三人坐定后,离源简单为双方介绍了下,对铃儿称那年约十七的少年是自己二弟,在此貌似主人的锦袍青年是自己的好友‘宣公子’;对离木与宣公子则称铃儿为自己之救命恩人。 铃儿一双大眼好奇的穿梭于离木与那男子身上来回打量,离木年纪最轻,可鹰鼻耸于一对剑眉之间,颇显英武之气,离源与他虽有几分相像,却持重平和些。而那青年温文有礼下自成不怒而威之势,平易谦和中自成尊贵非凡之气,使人望之肃起。一番比较后,铃儿发现他们中果然还是离源最为可亲可近。 这三人自然都发现了铃儿的目光,离源只无奈一笑,离木似有怒意却不便发作,那青年依旧淡然,只是眼中的好奇又多了些。他扭头转向离源,后者受到询问目光后便简略的将近日之事一一道来,在提到身重之剧毒时,有意只轻描淡写的带过。不过这丝毫不妨碍众人找出其中要点。 “大哥,你又毒又伤的怎还会并无大碍?大夫果真都无用吗?” “哦?竟连‘杨枝水’也解不了你身上的毒?” “这么说你的毒没解?” “嗯。” 离源垂首点头,低眸不敢对上房中几道失望的目光,故而也未能瞧见铃儿眼中浮现的复杂神色,但另一人将之尽收眼底。 “铃儿姑娘,多承你为救离源,竟用如此多的名贵药材,却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清而和的声音打破沉寂,宣公子亲和温雅地开口相询,只那眸色黑深得似见不到底般。 “公子,铃儿的药是从家中带出的。”铃儿未及开口,离源抢先答道,同时眼露恳求之色。 宣公子明白离源是不愿他追问那姑娘的来历,见她双眼清澈不参一丝杂色,应不是心怀叵测之人才是,只不过……垂下眸暗暗沉吟,终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阿。 ****************************** 这些日子离源的毒愈加重了,虽其不愿使他人忧心,总勉励支持竭力如常作息,但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逐渐灰白的唇,萎靡不振的精神,已然比大夫的诊断更易窥其病势之沉重。 说起大夫,离源已说平常郎中决无用处,但几乎方圆百里内略有名气的大夫还是被离木找来了。结果不是摇头,便是皱眉,竟还有位把了半晌脉,观了半日气色,硬说脉象并无不妥之处,瞧这脸色却是白了些,莫不是近来过于劳累?最后那大夫被离木‘请’出去时,面色比离源还白,浑身颤抖个不停,连步子都不稳了,不知若他此时替自己把脉,可会诊出自己是得了风寒? 直到一日夜里,一辆马车飞驶而来,刚于楼门前停稳,离木已从阁台上飞身而下,跳入车中,再飞身而回时,双臂中多出一年近不惑之高瘦男子来。那男子当即被带去为离源诊脉,谁知诊着诊着那把脉的手竟不住颤抖起来,开口问诊离源近来症状时,声音沙哑似有什么如鲠在喉。 宣公子一见,亲切地嘱咐离源好好休息,叫那男子去他房中详谈。铃儿自是留下照顾离源,这些天常眺望楼外的人已从离木变成了她,只不知在看些什么。 那男子几乎是靠离木扶着才到了宣公子房中,刚一进屋便跪倒在地,连称不才,责己无能,离木还未发作,他就在宣公子冰冷的眼神中禁了声,哆嗦了半天,终于支吾道出那毒恐为‘涸雪’,他只在书中见过且诉之不详,更无解法。据说中者肝脏日益僵硬,血再难凭其而制,血流不顺,则心脉俱损,气息急时血涌而上入喉中,呕血等状皆因此而生,最中血液干涸而亡,故‘涸雪’本是‘涸血’也。 一席话说完,房中静至针落可闻,那男子只觉头皮发麻,勉强再开口道:“离大公子之毒似已有所抑,应是‘杨枝水’之效,‘杨枝水’乃神医燕昔所制,且神医燕昔名闻天下,世人皆知‘燕昔若愿伸素手,阎王殿前且留人’,故属下以为若可寻得燕昔诊治大公子的病或可有望。” 宣公子与离木听后,非但未见展颜,眉反皱得更深了,燕昔行踪不定,无人知其定所,一时去哪儿求治。无奈宣公子挥辉衣袖将那如蒙大赦的男子打发了出去,再与离木共商广布人手,寻燕昔下落。 那夜之后,离源被令卧床静养,铃儿对他照顾得更加无微不至,眺望楼外的次数也愈加频繁。随着离源症状愈发严重,铃儿眸中忧愁之色也日益加深,终有一日,离源在床上喝粥时突然呕血不止,铃儿见状大急,上前扑于床边哭道:“源大哥,你...你...还好吗...都是我不好...呜呜...是我害你成这样了...”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离木脸色铁青,大步迈向铃儿,握住其手腕,一把将她拉起,厉声问:“你做了什么?” 铃儿正哭的伤心,又见离木此时仿若恶鬼般凶狠,有些骇住了,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二弟,咳…咳…快…快放手。”离源见状,勉励出言阻止。 离木急怒之下,听而不闻,握着铃儿的手愈加用力,恨不能将其折断,大声道:“哥你被这妖女骗了,殿…宣公子早觉出她神色有异,必有事相瞒,要我留心。这些日子我暗中盯着她,发现她用草鸮与人传书,这便是一般江湖人也不会的,她又常眺望楼外分明在等什么人,说不定是想里应外合做什么!你说我大哥的毒伤可与你有关?你究竟做了什么?” 离源听后有一瞬呆愣,铃儿这些举动,他竟从不曾觉,想着与铃儿相识来的总总,只觉其天真无邪,内心愿信她绝非怀有歹意之人。可多年的习性所学都让他无法在这般情形下再为其辩解,那‘里应外合’四字如刀□□心中,想到铃儿也许是利用自己欲对殿下不利,只觉那痛竟连毒发时也比之不上。 他的犹疑铃儿自是瞧见了,那一刻她只觉心中冒出从未有的酸涩,好似先前哭得泪其实全流在了心里般,那么酸,那么涩。 两人在这刻一同呆滞着,无人留心离木正暴怒咆哮着,手上力道愈加不受控制起来,离源未觉,铃儿亦恍若未觉。 突然,劲风驶过,一条粉绫绕在离木腕上,离木吃痛放开铃儿,运气于掌反手相击。粉绫滑若游蛇避开掌风,却勾住铃儿纤腰似要将其卷走,离木如何能依?脚下迅移,连数出掌皆逼向粉绫来处,来人终难再躲,身影一晃现于房内。 此时,宣公子亦闻声而来,只见一削肩细腰,俊眼秀眉的粉衫佳人正与离木对峙,似是势均力敌之态。一旁铃儿脸上犹带泪痕,对眼前之事视而不见;床上离源唇角血迹未干,神情恍然犹在梦中。 “究竟怎么回事?离木且先住手,姑娘究竟何人?” 清冷的声音唤回众人的理智,粉杉佳人与离木对看一眼双双撤手,铃儿亦终于清醒过来,愣愣看着眼前人道:“铭烟姐姐?你怎么来了?” 粉衫佳人微一叹气,白她一眼道:“你说呢?还不是随他来的。”转头朝向门外,略高声道:“戏都完了,还不出来。” 话落,只见一手持玉笛的白衣少年悠然入内,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身飘逸的出尘俊采,眉宇清睿,带有自成一格的内敛神态,双目炯炯犹如星灿月朗。虽是男子却似比女子更俊秀夺目,铭烟本是妩媚佳人在他面前却少了分灵慧,铃儿虽秀美与之相比却失了分神采。但其虽俊秀却不显阴柔,反觉英气勃发,气韵高洁不可亵渎其丝毫。 他进得屋来,不急不徐地逐一打量屋内之人,移目至宣公子时微一停顿,两人视线交对,心中都是一赞。 一人心赞道:‘玉雕华面,尊贵自成’。 一人心赞道:‘丰仪绝伦,似仙出尘’。 可也只是一顿,他便又别开了眼去,只留下宣公子仍怔怔看着他,不知想些什么。 “呀,铭烟的武功近来似又精进了,身姿轻盈竟不似与人过招,到像是翩然起舞一般。”温柔和煦的声音似瞬间可将浮躁、焦急等情绪驱散,使人安定下来。 连离木都因这让人如沐春风之声有些怔愣,可铭烟佳人却只斜觑了那谪仙少年一眼,‘哼’了一声便不再理睬他。 那人却也不恼依旧温婉带笑,只在望向铃儿,见其狼狈之态时,眼神微暗,又在瞬间隐去,柔声对她道:“铃儿伤着了么?过来让燕哥哥看看。” 铃儿自他一进屋起目光便未曾离过其身,微显欢欣之色,此刻得闻其言,却又募得大哭起来,跌锵着奔向他,扑入其怀中,万分委屈道:“燕哥哥你总算来了,呜…呜…我一直…一直在等你…你怎的才来…呜……” “都是燕哥哥不是,乖,别哭了,啊。”少年边抚着她的背,边柔声安慰道。 “咳。”宣公子轻咳一声,非是他有意破坏这感人重逢场面,只是向来神志清明的他此刻对眼前徒生的变故,实是有些茫然无措了。思索了一番,他上前一步对谪仙少年抱拳,谦和有礼道:“在下宣偌,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可…可是铃儿兄长?” “宣偌?”少年轻轻玩味低喃,星眸一转,似瞟了眼床上的离源,勾起朱唇,笑的莫测,似带讥讽,再开口却依旧彬彬有礼,温婉怡人,但却使素来神情泰然自若的宣公子,面色一僵,一旁的离源、离木更是霎时呆若木鸡。 只见他亦上前一步还上一礼,雅笑盈盈,一字一顿道:“鄙人不才燕昔。” 5 柳暗花明犹未明 燕昔?就是那‘燕昔若愿伸素手,阎王殿前且留人’中名闻江湖的神医燕昔?就是眼下正广布人手,上天入地,重金寻其下落的燕昔? 看着眼前飘逸出尘,始终温婉和煦,似乎未曾注意房中三人神色有变,只是脸上那抹笑更深了些的翩翩佳公子,宣公子与离木不由面面相觑,既惊又疑且忧。 惊的是任自己费尽心机,耗尽人力却始终百寻而不获,当其果真不住凡尘的神医,竟会在此刻与自己共处一室; 疑的是燕昔怎会突然出现,且似与铃儿极是熟念,铃儿所等之人竟难道是他? 忧的是如今这局面该怎样收场,休问前因,当下离源之毒,也为有其或可解,燕昔看似一派儒雅温和,但那暗藏隐慧的双眸,高深难测的神情,皆示其绝非易与之辈。 总之,乍看好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实则却是“咫尺之近天涯远,一步之遥求不得”,望其相助,只怕这功夫决计少费不了了,不过无论怎样这总比连人都了无踪影好些,思及此宣偌心绪稍宁,又恢复了一贯的泰然仪态。 离源却未曾因自己有救而显出开怀之色,他甚至未曾直接将神医燕昔与自己所中之毒联想之一处,即使思及与此他也只从中得知一事,那就是铃儿果然无辜。虽则不明白她等的,或许亦就是与她通信之人,既是燕昔为何不直言相告,为何要鬼祟行事?她那句‘是我害你成这样了’又究竟所指为何。 不论这其中缘故,但她绝非心怀叵测之人,而自己非是不曾知其天真良善,不谙世事,非是未见她双眸澄澈仿若琉璃不染杂色,非是不晓她有时确会举止怪异,有别常人,但决无恶意,可自己依旧对她起了疑心。虽只有一瞬,虽即使在那一刻内心深处依然还在矛盾,为之辩解说服自己信她,但终究还是怀疑了…… 此刻他想起了铃儿在他初醒时就曾提及的‘燕哥哥’,想起了她随身带着那未免有些过多了的别人千金难求的神药,想起了她似乎是在知自己之毒难解后,才有了那些举动,是否…是否她邀燕昔前来原是为了自己? 而就在刚才,自己竟还在疑她,连二弟捏伤了她的手腕也未曾阻止。离源越思越想心中愈是愧疚自责,苦涩不堪,气血亦随之奔涌不止,欲开口向铃儿说些什么,偏又觉得喉咙像被什么堵着般发不出音来,一急之下一口鲜血喷出,只沙哑破碎道了句:“铃儿…对…不…起……”,便眼前一黑,晕厥过去,再不知事。 “源大哥!”铃儿本在一旁让铭烟佳人为她上燕昔神医含笑亲手递上的伤药,见离源竟吐血晕厥,不由又惊又急,待到床边,模糊听入那几不成言的歉疚之语,心中那些许委屈不快立时就消散了去。她本是心思单纯颇有些孩子脾性的人,加之自幼得兄长庇佑又兼之燕昔,铭烟等爱护,故可维持清澈良善之心不识怨恨之情,先前被误会,错怪固是委屈,遭离源相疑,更是心中酸涩,但此刻早已淡薄,见离源这般唯觉焦急,痛心,刚歇不久的泪水,又不住流了下来。 可并非人人都不记仇不记怨。 “铃儿快过来,别在那边碍事,一会儿又该被疑那毒阿伤阿的与你有关了呢。”铭烟娇媚的语调响起,话中丝毫不掩讥讽之意。 众人寻声转头望去,铭烟佳人正皱着秀眉,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瞪着铃儿,似在控诉其阵前倒戈之举。优雅立于她身旁的燕大神医,倒是平和的多,或者该说他对眼前发生一切毫无反应,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还是那般温文尔雅,间或还劝慰安抚铭烟佳人,望其不要太过尖锐,但对床上躺着那中毒至深命在旦夕,也许唯有他才可救其性命之人视而不见,好似已然忘了自己乃是闻名天下的神医,虽则他在片刻前还亲口告知过众人。 燕昔好似已然忘了自己就是闻名天下的神医,铭烟自不会提醒他,宣公子习惯谋定而后动,尚在思考之中。离木本是冲动之人,但意识到自个儿可能冤枉了铃儿,又与那和燕昔貌似极为亲密的女子交了手,又见眼下自己兄长这般光景,不由又是懊恼又是焦躁,再听得铭烟那句讥讽,羞恼不已,俊脸涨得通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燕哥哥,你…你…救救源大哥….吧……”最后,还是铃儿哽咽着开了口。 燕昔瞧着她那哭红了的双眼,满布泪痕的白皙小脸,暗自轻轻叹息了声,微微摇头露出怜惜之意,终缓缓走至床前。 本围在床前的众人见燕昔行至,纷纷退开让出位来。燕昔姿态悠然,略俯身伸出两只纤纤细指,轻置于离源腕上,朗目中星眸一亮,竟露出一丝兴味来,再将纤指移向其下颚胫脉处,随即露出优雅自得的一笑,口中轻柔呢喃道:“竟是‘涸雪’。” 宣公子与离木闻言眼睛皆是一亮,他竟如此轻易便能诊出此毒为何,兼之其诊出后依旧脸色如常,怡然自得,那么这毒他应是会解才对。在看过如此多大夫的‘前车之鉴’后,也难怪他们会对燕昔‘与众不同’的反应这般信任。 “燕神医,未知我这位朋友可有救?”宣偌仪态端庄,极是客气地有礼相询道,可即使在此尴尬状况下,有求于人也未见卑亢,偏偏他仅是礼数周到些亦已使常人心有不安,凡要替他感到屈尊。 但燕昔并非常人,以往他也曾救治过不少地位显贵,或是德高望重之人,无论对方是谁,真心或是故作姿态,只要其愿向他行礼致谢,无论多大的礼他都受得起。 因此,燕昔既不显得受宠若惊也未表现得矫揉造作,有意刁难,轻起朱唇,简单吐出两字:“有救。” 说完,飘逸从容地踱步至屋中一红木桌边,从怀中摸出一翠玉瓶倒出两粒褐色药丸,随手置于桌上一杯中道:“取热水将其化之,使其服下,可保之暂无大碍。” “暂无?”宣公子边感激接过,命人取热水来,边和煦淡笑着提出自己对话中的疑虑。 “正是暂无大碍。”燕神医已然就座于桌边椅上,边优雅的回他一笑,边给予其肯定答案。伸手接过随热水一块送至的新茶,轻泯一口,才抬首笑容不变,温雅续道:“若要将之体内的‘涸雪’尽除已非药石所能及得了。” “那就没别的方法了?”安分了好一会儿的离木此刻终忍不住插嘴道。 燕昔丝毫不以为意,浅笑悠然道:“也不尽然。”低首掀盖,再饮一口,过于悠闲之态,未因几道紧盯不放的迫人视线稍有收敛。终在离木已隐忍的浑身止不住颤抖时,笑得格外富有深意道:“要其完全康复并非不能,不过代价极大。” “无论什么代价都行,要我的命也行!”本就憋不住的离木大声道,神情坚决示其言绝非玩笑。 “哦?”燕昔看着他那激动又坚决的神态,微挑双眉,似欣慰似期待道:“如此最好。” 偏首,又对宣偌道:“今日时候已晚,不如明日再行医治。”虽似商议语气,实是在宣布自己的决定罢了。 宣偌如何不明白,眸光微闪,却极得体地微笑道:“也好,那就请燕神医与铭烟姑娘今夜于此楼雅阁处暂作歇息吧。” 燕昔微一顿,对上对方黑眸,即温雅和煦颔首道:“如此便有劳宣公子了。” 离木见大局已定,只得闭口不言;铭烟看着燕昔,略有所悟,盈盈秋水微染笑意;铃儿刚使离源服下被化开的药丸,见其气色好转,心下微安,这才注意到,屋中他人,待看到燕昔格外和煦的笑意,秀眉微蹙,似有所思。 **************** “源大哥,你快醒吧,燕哥哥说你暂时不会有事了,那你为何还不醒呢?我不生你气了呢,其实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一路都待我那般好,连咳出血来都有意瞒我,那个…唔…那个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啦,咱们一直在一块儿,你咳血又岂能次次都不让我看见呢?可你不说我也不提,因为我是从家里偷溜出来的,本想去瞧瞧那第一美人究竟有多美,若被我大哥找到我,我就惨啦!倘若燕哥哥知道我下落又一定会告诉我大哥,所以…所以明明知道你的毒越来越重我…我却还是不愿找燕哥哥来,若燕哥哥能早些来替你治,你说不定便不会这样了…呜…都是我不好…源大哥…你…快醒吧……”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嘀哭之声,那么熟悉,似是…似是铃儿,原来她所说的‘是我害你成这样了’指的便是没能早些去请燕昔吗?呵…傻瓜..真是天下最善良的呆瓜,好想起来告诉她,她没有一丁点儿对不住自己的地方,需要道歉的一直,一直都是自己阿,可为何眼皮那么沉那么沉,沉得无法睁开,而自己又好像虚弱地连一丝力气都没有呢?有什么滴到了脸上凉凉的,湿湿的是泪水么?铃儿又哭了吗?她今个儿哭得怕是比过去加起来都多吧,她原是那般无忧无虑,单纯快乐,明朗的笑声好似挂在她身上的铃铛一般,自己已误会了她,如何还能害她伤心难过? 离源勉励挣扎着缓缓睁开双目,模糊映入眼中的是趴在床边的铃儿,见自己转醒,犹挂泪痕的小脸立时又露出甜甜的笑来。 “源大哥,你醒了!”清脆的声音满是欣喜之情。 “嗯。”离源轻轻应道,脑中浮现出初遇铃儿的情景,那时他还未完全清醒,耳中便传入了她犹如黄莺出谷般清脆的声音,那时她问得也是‘你醒了吗?’。不过就几天前的事吧,现在想来却似乎已经很久了。 “源大哥你放心,燕哥哥说他能治好你,你就一定不会有事的。”见离源醒来铃儿安下心来,语调又变得雀跃起来。 “哦,燕神医替我看过了吗?真是有劳他了。”离源脑中浮现燕昔飘逸出尘的身影,喃喃道:“想不到传说中的神医燕昔原来是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唉,我们如此失礼,他竟不记前嫌替我解毒。”想到之前的事,离源的神色不由有些黯然,忽又展颜对铃儿笑道:“果然就如你先前说的,你的燕哥哥确实是大大的好人。” “呃……”对着离源的笑容,铃儿顿时有些心虚,脑中回想起燕昔今日格外和煦的笑,吞了口口水,硬堆出一个笑脸朝着离源道:“呵呵,源大哥你看这好人和好人间难免是有些区别的,即使是大大的好人那也总不能十全十美,你说对吧?” 离源晕的早所以并不知晓,在他昏迷不醒生命垂危时,那‘大大的好人’燕神医如何先对他视而不见,后又悠闲品茗,此刻见铃儿再谈及她自己一直推崇的燕哥哥时,言词闪烁,似有难言之隐,不由大为诧异,忍不住好奇道:“铃儿你究竟想说什么?” “咳…咳……”铃儿清了清嗓子,左顾右盼了会儿,才伸长脖子神秘道:“我只跟你说一句话‘人不可貌相’。”说完,还撑大双眼,用力点了点头。 离源:“……” **************** “人不可貌相,哈哈哈……” “铭烟大美人,笑够了吗?”此刻燕昔单手撑着头斜靠在窗前,懒散慵怠一改之前的温婉儒雅,瞟了眼自在离源屋外‘无意中’听到他们对话后就弯腰笑得气质全无的粉衫佳人,另一只手掠过额前秀发,抚头长叹道:“果是女大不中留阿。” “噗嗤。”铭烟忍骏不禁,一手搭着他的肩,分明是过于亲密之举偏又无一丝暧昧,娇声道:“即知‘女大不中留’,又何苦‘留来留去留成仇’呢?” “那离源恐非良人。”燕昔却敛了表情淡淡正色道。 “不过才一次,还是颇为情有可原的过失,便被你否决了?”铭烟挑眉问道。 一抹黯然滑过,燕昔垂下眸看不清神色,纤手轻拭玉笛,幽幽道:“有时一次便足矣了。错误也许只在一时一刻,伤害却已是永难弥补的了。”顿了顿,星眸睿光忽闪,樱红唇角微勾,出言声若散雾之清风,“何况离家虽为武林世家,但却与朝廷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再看那宣偌,日般灿华,玉般尊贵,绝非常人,离木性急易怒却对他始终恭谨有礼,呵呵,这中间可是耐人寻味的紧阿。” “哦?”铭烟终也收了笑谑之色,柳眉微蹙道:“照你这么说他们的背景身份怕是够复杂的,铃儿过于单纯却不合适与之牵扯上。” 燕昔微笑颔首道:“正是如此,若我未料错他们此行的目的必也是那易王府招亲。” “哎?铃儿,不是也想去那儿吗,本来她对那离源或只是略有好感又心怀愧疚,这样一来岂非更要纠缠不清?”铭烟满脸优容。 可燕昔在闻其言后,只悠然一笑,眸中却闪过狡黔之意。 铭烟眯起凤眼,狐疑道:“你又有什么诡计了?” “怎会!”燕昔一幅道貌岸然姿态,瞬间又朝铭烟语带揶揄的笑道:“你与暝夜也好久未见了吧,不想叙叙旧?” “胡说!谁要见那冰块来着?”铭烟怒斥道,但不由自主地双颊染晕,怎看都有三分娇羞之意。 “呵呵,好好不是见他,是做个好嫂……”在对方的怒瞪下燕昔识相改口道:“好姐姐,做个好姐姐将不谙世事的妹子护送回家,怎样铭烟佳人可愿费心一往?” “你要将铃儿送回去?”铭烟疑惑道。 燕昔挥挥玉笛,难得严肃道:“易王府这次招亲,绝非看上去那么单纯。四大亲王中,秦亲王身为当朝国舅,虽则皇后早亡,其贤德之名却天下尽知,且圣上未有再立后之意,秦家既是功臣又是国戚,势力之大可谓四家之首,周、楚两家居中,易家居末。易亲王行事又素来低调,其女易雨竹虽被誉为‘天殒第一美人’,多少王公大臣,氏族权贵趋之若鹜,却一概被其拒之门外,如今突然设台招亲必有其用意。前往之人,更是各怀鬼胎,离源身中‘涸雪’与此怕也脱不了关系,要说现在易王府危机四伏,绝不为过,那等险地便是无离源这层顾虑,我亦是决不允铃儿去的。” 铭烟深思着点了点头,可又不放心道:“铃儿会乖乖答应回去吗?她可古灵精怪着呢!怎的和她那大哥一点都不像,那冰块偏那般呆笨,哼!” 燕昔好笑地看她羞恼之态道:“这我会解决,你只需将她送回就是了。” “对了,你明日当真会医好离源?”铭烟怀疑地盯着眼前气定神闲,悠然自得的人道。 “那是自然!”燕昔秀目圆睁,好似受了委屈般道:“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还是医德?” 铭烟嗤道:“无论你的医术又或是医德我都不怀疑,前者天下皆知,有目共睹,至于这后者,医德嘛......” “如何?” “你根本没有,所以也不需怀疑。” “......” **************** “那个什么神医,根本一点医德也没有!病人都那样了,他还有闲情喝茶,天知道明天他到底能不能真治好我哥!”此刻离木的看法与铭烟颇为相同。 “不信也得信,因为如今我们除了相信他已别无他法了。”宣公子用波澜不惊的语调,平静得道出事实,眼前似又浮现出那仿若谪仙的身影,星般灿烂的双眸,璀璨耀人,虽不如琉璃清澈不含杂质,但也决无邪气可藏于其中,喃喃道:“何况我想他应无恶意。” **************** “哼!反正他们现在也只有依仗我了,所以医术还是比那什么医德来的重要呢。” 铭烟看着眼前耍孩子气的人,实不明白江湖上那些称赞之语究竟是怎么来的,无奈叹道:“那燕神医究竟欲与何为阿?” “没什麽。”燕昔神秘莫测地笑道:“不过如他们所愿罢了。” 6 天下宴席无不散 第二日一清早,宣公子,离木就到至离源房中,对其嘘寒问暖了一番,便坐等燕神医大驾光临。可等了许久也未见神医身影,离木本想前去‘恭请’,却被为离源端早餐来的铃儿所阻,于是众人惊讶得知名闻江湖的燕昔大神医必须得睡足时辰,否则…呃…铃儿不曾直言,不过单看她那不知其想到了什么,而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宣公子便微笑着让离木多耐心等等,毕竟燕神医远道而来难免车马劳顿。 日上三竿,飘逸出尘的燕大神医一身神清气爽地悠哉迈入房门,见众人均已坐定,挑眉道:“怎的大家都起得如此早?”随即,作势赔礼,温雅浅笑,言恭词谦,“燕昔何德何能竟有劳诸位久候,实是抱歉之至阿。”只是话中却听不出半丝歉意。 “哪里哪里,请燕神医不辞辛苦,千里赶至,我等感激于心,不过几个时辰相候,实属应当,神医如此,岂非反叫我等惶恐不安。”宣公子更加客气真诚。 他之后在替离木向铃儿赔礼时已知事情始末,在感慨铃儿纯真善良至此,与略有内疚之余,也发觉了若按铃儿传书的日子推算,燕昔神医昨日才至,必是已充分浏览一路之上的风景名胜了。 跟着燕神医身后进屋,颇有夫唱妇随意味的铭烟佳人在听到那句‘燕惜何德何能’时,一只柔白娇嫩的玉手轻置鼻下,掩住樱桃小嘴,遮去表情,只是凤眸中笑意盎然,再听完宣公子答言,头垂得更低,连香肩似也有些微抖动。 “多谢燕神医费心医治在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这会儿,离源终于对铃儿昨日之言有所领悟,再看向温雅俊逸的燕昔,眼中不由多了抹深思。 “不必了。”燕昔依然温婉如玉,只是出言微冷,淡淡道:“铃儿犹如燕某亲妹,她有所求,在下既能办到,自是没有不允之理。” 离源不由一惊,直觉这燕神医对自己颇为不满,抬眼却见燕昔正无奈怜惜地扫了眼为自己担忧着的铃儿,心下有些了然,他定是知晓自己曾误会过铃儿,所以才会如此。离源心中本来极是愧疚,现见燕昔替铃儿不值对其冷淡,唯觉自己活该,咎由自取而已。 不过可惜铃儿有个疼爱她的燕哥哥,他也有个向来敬爱自己的好弟弟。 “哼!还不知你到底是不是真能完全治好我哥呢!我说这什么‘涸雪’的,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解?”离木从昨日起就忍着一肚子的气,见燕昔竟对自己大哥这般,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 “离木!”离源与宣公子同时出言喝斥他。 燕昔却摆摆手表示毫不介意,依旧温和如初,含笑直视离木双眸,“在下虽不敢说真像传言一般,有起死回生之能,敢与阎王抢人,可但凡在下承诺相救的,现在还无一踏上黄泉之路。离大公子之毒,确实可解,只怕你却未必肯付代价。” “我昨天就说过什么代价都行,要我的命也行!” “果真如此?” “当然!” “这就好。”燕昔忽而收起漫不经心的笑,缓缓走近,朗目在屋中转了一圈,仍是停于离木处,平静无波的如同只是在说些微小事般道:“那便用你的命来换吧。” “......”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在霎时愣住了,连铭烟佳人都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那仍泰然自若,温雅潇洒站立一旁,仿佛刚才那震惊所有人的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似的燕大神医。 “燕…燕哥哥?”铃儿最先从呆愣中缓过神来,吞了口口水怯懦道,“你不会真要他命吧?” “怎会呢?”燕昔含笑转向铃儿,便如世上所有疼爱妹妹的兄长般,充满宠溺和爱怜,与刚才判若两人,“燕哥哥身为医者以行医救人为责,岂会随意夺人性命?” 义正言辞,可惜毫无说服力。“那燕哥哥你刚才不是说……” “哦?你说那个,是真的阿。”燕昔好似恍然大悟后,给出使众人更目瞪口呆的回答。 “呃......” 见铃儿语塞,其余人只会直直的盯着自己瞧,燕神医蓦得心情大好,施恩解释道:“这‘涸雪’已入其脏腑。须知疾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则汤药可及,如今毒入脏腑,伏于血中流至心脉,早非药石可及。为今之际,唯有我先用金针封其心脉使毒不可串行,再由与他同源内息者运功将之逼至肌肤处,我再施药石除之,方可使其痊愈。无奈他中毒太深,此毒又霸道异常,即使功力极深者也要元气大伤,一般人......” 燕昔微顿,移目朝离木笑盈盈续道:“一般人多半内息耗尽方可将毒逼出,内息耗尽者武功全废是一定的了,只怕从此之后体弱多病,气虚力弱连常人也不如了。” 满意看到离木逐渐苍白的脸色,再转向铃儿亲切和蔼道:“你说一习武之人,不仅武功全失,从此更是唯他人照顾方可度日,这岂不是和虽生犹死一般无二?如此难道不是‘要救一命,需赔一命’吗?” 要救一命,需赔一命……要救一命,需赔一命……赔一命…… 清越的声音似冻结在了屋内久久不散,不断回响在每个人耳边,环绕在每个人心上。 “不可!” “我愿意!” 燕昔看向一同出声的兄弟二人,眼中即无赞赏,亦无嘲弄,完全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置身事外的漠然。 铭烟轻轻安抚了下满面忧色,急于开口的铃儿。她真搞不懂有这么个时时身体力行,以身作则教导其何谓‘少管闲事,休问是非’的‘燕哥哥’和一个整日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冰块大哥’,怎的却会教出铃儿这么个热心肠的妹子。 唉,果然还是受她这个好姐姐的影响吗?想着,好姐姐铭烟又转过兴味十足凤目,‘关心’正争执不下的两兄弟。 “哥。”离木突然收了所有的锐气,用低沉的声音苦笑道:“你从小就照顾我,我…我要是真成了废人,你就接着照顾我也就是了,可我…我已经习惯被你照顾了,若…若是你不…在了,我一个人怎么行呢?” “二…弟……”见一直被自己当作孩子的弟弟今日说出这话来,离源的心又暖又涩,哽咽着在说不出话来。 “嗯,我看就让离木一试吧,否则他绝不会安心的。”宣偌沉沉开口,幽深的黑眸紧盯着燕昔,似想探究那始终不变得温雅平和,恣意漫笑下是否隐藏着什麽,“何况有燕神医在此,自会使离木的损伤降到最低不是吗?” 对上使人不敢逼视的双眸,燕昔碧眼盈波,微微勾唇道:“燕昔理当尽力为之。” **************** 两个时辰了,铃儿与宣偌已屏息在屋外等了两个时辰,在离源无奈点头应允后,燕昔神医遂以疗毒期间不宜打搅为由,将‘无关人等’请出房门,自那时起他二人便站在门外不肯稍离。 铭烟本想劝铃儿先回去歇息会儿再来,可铃儿执意要留下,拗不过她,铭烟佳人无意在此陪他们成为‘望…什麽石’于是先行回房预备养好神一会儿再来,以她对燕昔的了解必定会有下文。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铭烟佳人轻踏莲步,姗姗而来,见他们还站在门外,微露不耐又有几分未错过什么的庆幸。 佳人方至未久,紧闭多时的房门,“吱”一声打开了。燕昔一脸疲惫的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燕哥哥,源大哥怎么样了?” “燕神医情况究竟如何?” 燕昔倦怠地瞟了眼焦急万分的二人,心中颇有些愤慨,怎么都没人关心下他,他也费神费力许久了。这两人也就罢了,连站在他们背后自己那位‘红颜知己’也一副等好戏的模样。唉,人心不古阿~ 估计是觉察出燕神医的腹诽,铭烟佳人温柔贤淑的上前扶住燕昔,体贴道:“累了吧,我准备了参汤,回去喝了歇息下。” 温香在怀燕昔愉悦地开口:“离源,已然没事了,再妥善调养一阵便可,至于离木嘛……” 三分无奈,三分惋惜另加三分诡异的笑意,幽幽长叹,“无论怎样,他也算求仁得仁,得尝所愿了吧,唉……” 说罢,由铭烟佳人搀扶着,拂袖而去。铃儿立时冲进屋内,宣偌随后而行,在踏上门槛时脚略顿,回首望向燕昔远去的飘逸身影若有所思。 **************** “说,你究竟在玩什么?” 一回房铭烟立即甩开了燕昔扶着她的手臂,轻柔细语的体贴也换作了恶声恶气的审问。 燕昔潇洒的拍拍衣袖,抚平被其弄皱的衣衫,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知晓那参茶定是无望了自行倒了杯水喝,方才一脸哀怨的瞅她道:“都说这越美的女子翻脸翻得愈快果真不假,原以为是温柔厢谁知眨眼成了逼问犯人的公堂。” “少油嘴滑舌,还不从实招来。”铭烟才不管他,即说是公堂她干脆升堂问案。 “咳。”燕昔用水润了润喉咙,眨了眨双眼,笑道:“我昨晚不是告诉你,定会如他们所愿吗?离木既愿以命换其兄长无事,我如何能不成全于他?不过嘛……” “少卖关子。”铭烟清楚的表达自己原本不多的耐性今日已然耗尽。 “呵呵,不过幸而他遇上的是‘燕昔若愿伸素手,阎王殿前且留人’中的鄙人,所以在他才耗过半内息时,我已用途上灵芝草汁液的金针再加以独门真气度穴将离源身上的‘涸雪’尽数逼了出来,这样他只需调息七个周天就得以恢复功力。这样他们兄弟二人皆可无恙,无需一个愧疚终生,一个生不如死,欢喜落幕大团圆结局。” “哦?这么说他二人此刻都已无事了?”存心质疑,瞧不顺眼那自得意满的神气样子,未料此言一出,眼前人还果真垮了脸。 “怎么了?”铭烟奇道,先不论其它,此人之医术她还是信得过的。 “唉,本该如此,可那离木实在死脑经,我让他撤手偏偏不听。你说他若信我自当按我说的做,若不信何必依我言耗尽功力,真不知究竟怎么想得。我没法只得出手制住其穴道硬将内息逼回,虽喂他服下‘回魂丹’助其调息,但损伤太重,只怕要调养好些时候了,说不定尚不及离源康复的快。” 铭烟冷眼看着燕大神医抚额长叹,貌似无限怜悯的仁医姿态,凤目一斜假笑啐道:“怯儿,你若非成心要他们担惊受怕,忧心忡忡一早便可如实以告,何来后面之事。离木本是缺心少肺的直肠子,认准了需那般才能救他大哥自不肯中途撤手。他们怀疑和误会铃儿固是不对,但终无恶意,离源与铃儿又……我知你想为她出口气,可这回有些过了吧?” “哼,不过多静养些时日罢了,正好乘机修身养性,改改他那急躁脾气,省得日后未查清楚就动手伤人。”燕昔摆摆手,事已至此,拒绝认错,一副怪他咎由自取样,理所当然道。 “现在我倒真有几分同情离木了。”铭烟佳人翻翻眼,微摇头道,“这会他必定咬牙切齿地恨你,却又无可奈何。” “可不是。”燕昔又得意起来,神采飞扬道,“我可从未说过,‘必须’耗尽内息方可,只道‘多半人’需如此,也曾应允会尽己所能助他,自个儿不用脑子,怪得谁来?” **************** “这么说…咳…咳…我就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能怪那混蛋神医分毫了?”离木激愤至极,可因虚弱无力只得躺着,说出的话亦是有气无力,只有喷火的双瞳表示其急遽的愤怒。 “谁叫我们未占着‘理’字呢。”宣偌颇有相慰无言之感,待想到燕昔那句‘无论怎样,他也算求仁得仁,得尝所愿了吧’不由又觉莞尔,无奈笑道:“那燕神医到果真是个妙人,每句话无不留有余地,引人自行入瓮,怪无可怪,唯责己一途,呵呵,倒是有趣的紧。” 离木抽搐了下,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瞧着自己素来睿智从容,礼贤下士的主子,竟在夸赞将其得力部下整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自己的大哥因为内疚误会那小丫头一直帮着他们说话也就罢了,怎么眼下连……唉,难不成如今人人胳膊肘都爱往外拐? “至少离源的毒总算是解了,你只需好生调养也无大碍,无论如何燕神医终是帮了我们大忙,我打算设宴以酬,你需卧床静养就不用去了,离源精神尚可的话,便由他陪我出席吧。” 完全没注意到下属的哀怨之情,宣偌自顾自得说完起身离去,剩下离木欲哭无泪的躺在房中,他确定燕昔是他此生最大的噩梦。 **************** 佳肴美酒,宾主尽欢,怀日楼最顶层的‘惜古阁’中,在卧床修养者从离源换成离木的第二日夜里呈现的正是这幅如画般和谐宜人景象。 燕昔一身素白雪缎,简单将发束于一条珍珠色泽宽锦之中,全身上下无一饰物,唯腰间斜插着一支通透莹润的玉笛,更显得俊逸出尘。此刻他优雅的端坐于一侧,紧挨着他的自是铭烟佳人,今日佳人轻点朱唇,微施粉黛,青眉如黛,凤眼流盼让人远远一瞥便觉惊艳。 “今日二位装束耀人双目,与两位相比金童玉女怕是亦未能及也。”宣偌紫袍系于银丝锦缎中尤露尊贵之气,望着相邻而坐的二人微笑赞道。 “宣公子过誉。”燕昔对上那别有深意的双眸,温雅内敛以对,谈笑自若,“公子才是仿若日华,气韵高贵与生俱来,纵使只着粗布麻衣依然难遮夺目光芒。” 铭烟卓有兴味的边抿酒边欣赏二人彼此间言语相悦。离源正殷勤为铃儿布菜,感激她连日来照顾自己。铃儿这几日因担忧离源之故,颇有些食不下咽,这会儿心事已了,不由觉得眼前这些菜都津津有味起来。 “对了,离大公子毒虽解了,可近期内还需多多修养少动内力,尤其要保持心境平和为佳。离二公子现下可好?在下确已尽力,可还是……唉,人算不如天算。这是不才所配的独门医治内伤之药‘回魂丹’,望能对其有所助益。”燕昔将一拇指大的瓷瓶递于离源亲切关怀道。 若非离木代替自己躺在床上,离源定会以为燕昔真乃仁心仁术之神医,可此刻瞧着他有别于前的亲和,但觉一阵凉意。或者像由心生,怎么看怎么觉得燕神医今天对自己笑得格外诡异。 放下筷子,离源抱拳小心翼翼道:“在下明白,多谢燕神医为我兄弟费心。舍弟无知先前多有得罪之处,长兄为父皆是我教导不严之过,望神医海涵。”所以千万别再玩什么了,领教一次想来已足够小弟受用终生。离源有些胆颤的接过那瓶子,考虑也许普通伤药就已经可以了。 “呵呵,离大公子太客气了,些微小事燕昔早已忘怀。”瞧离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燕昔不由轻笑出声,笑得离源暗一哆嗦。 “久闻燕神医喜爱游遍天下,未知接着欲往何处?”宣偌出言询问,拉回了燕昔含笑注视离源的目光,使他终能呼吸顺畅。 “这个嘛…呵呵,天殒第一美人招亲,如此盛事岂能不前往,也好一睹美人风采,宣公子认为呢?”燕昔轻晃手中酒樽,挑眉浅笑反问。 “燕神医已有铭烟姑娘这等慧智兰心的红颜知己相伴,竟还对易郡主芳容有所好奇吗?”宣偌避重就轻,瞟了眼一旁铭烟见其毫无异色,心中稍觉一奇,面上不露分毫,依旧彬彬有礼,似替其忧心是否会得罪身边佳人。 “哎,这赏花者未必有摘花意,美人如花,在下不过欣赏罢了。”燕昔一片坦然无伪,偏首与铭烟佳人视线相交,会心一笑,“铭烟既是燕昔知己,自知我心中真意,绝无误解之理,宣公子放心。” “燕哥哥,你也要去看那第一美人吗?我和你一块去好不好?”铃儿听到此处兴奋地暂时停止享用美食插嘴道。和燕哥哥一起去就不怕迷路了,大哥知道后也不会怪她。 “哦?那你不和你的源大哥一块儿走了?”铭烟娇声略带几分笑谑地问。 “唔……”铃儿却皱了眉,低下头果真为难起来。 铭烟忍不住就要对天翻白眼,燕昔手中杯略一顿,又不动声色地送至唇边。离源仍在往铃儿碗中夹菜,只是动作极缓,似连呼吸都慢了下来。宣偌目光从铃儿滑过离源转向燕昔与其心照不宣的相对而笑。 对在场众人行为一无所查,铃儿抬头朝离源谄媚的笑,撒娇道:“源大哥你也一起去瞧瞧,好不好?燕哥哥都说了,难得如此盛事嘛。” “......”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离源心中百味夹杂,思虑万千,他们本是要去易王府那儿的,可…可宣公子身份特殊如何能让不相干的人同行,尤其燕昔非泛泛之辈,这……再则铃儿单纯天真,这次招亲…自己既会遭袭,怕是危险万分,又如何能让她涉险,可自己当真就此要与她分道扬镳吗? 离源一时面露愁色,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一脸期待的铃儿嘴动了几下,却终究发不出声来。突觉似有两道目光射来,转首望去只见燕神医对他温和笑笑,笑得没有半丝暖意,宣公子朝他点头致意,目光深邃,似看透他竟有意因私忘公,使其瞬时心生惶恐。 “铃儿别胡闹,你也该回家了,偷偷溜出来必定已急煞你大哥。”燕昔最后瞟一眼离源,微带嘲意,不知在嘲弄什么,离源的挣扎吗?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燕哥哥你答应不会告诉大哥我在哪儿的,我才把下落告诉你的,你不能言而无信哦。”铃儿焦急下旧事重提,全忘了之前如何懊悔没有及早请燕昔到此。 “自然,燕哥哥何时对你失信过?”燕昔温婉可亲的柔声道。 “真得?”铃儿有些怀疑,这么容易就过关,不应该阿? “呵呵。”燕昔但笑不语,郎目微闪。 铃儿更感不安,“燕哥哥…你……”,话未完,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失去知觉趴在了桌上。 “铃儿!”离源大惊失色,扶起她,见其双目紧闭,但小脸颇为放松的样子,并无不适之态。 “无防,‘醉梦’与人无伤,三日后铃儿自会醒来。”燕昔面色不改,以慈兄姿态道出铃儿昏迷出自于他手,使得离源彻底呆滞一旁。 “燕神医,这……”宣偌虽亦是一愣,即刻又回过神来,可惜他还未及发问就被铭烟佳人打断。 “燕昔!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你……” “唉,我也是别无它法,已答应铃儿自要守信,幸得铭烟你深明大义自愿送其回家,我深知铃儿顽劣恐你一路不得安宁,才出此下策,也免伤彼此间情谊。”燕昔温婉轻柔的解释安抚,一副可怜天下兄长心,百般无奈的样子。 “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你体贴了。”铭烟佳人意识到自己失态,放轻过于尖锐的嗓音,扯出一抹柔笑来,只是笑得似有些狰狞。 “燕神医真是用心良苦阿。”宣偌微笑赞叹道。 “唉,铃儿过于天真不能不多费些心思,江湖险恶稍不留神她就会受到伤害,离大公子你说可是?” 似答宣偌之言可说到最后,燕昔却突然问向离源,使他终于清醒过来。对上燕昔发亮明眸,低声苦笑道:“神医说的是,铃儿她…她……” “铃儿姑娘自是应当回去家人身边,以免有所闪失。”宣偌接下了属下未能出口的话。 “离大公子亦这么认为?” “是。”离源闭目苦涩说出这似要耗尽全身之力的字,故亦未能发现燕昔一闪而过的失望。 “这样也好,呵呵,哎呀,天都那么晚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看就到这儿吧。”再开言无一丝异样,燕昔谈笑如常的表示天色已晚。铭烟佳人也很赞同,她今晚还有许多事要忙。 “确实夜了,那咱们就此散席,各自回屋休息吧。”见此情形,宣偌颔首认同燕昔提议,带着失魂落魄的属下离席。 7 前途茫茫何所待 “殿下,你…咳…咳…你说燕昔他们也要去易王府?”半卧于房中的离木瞪大眼,他就盼着早日与那几个人分道扬镳,现在这情况他们莫非还要一路同行? “不是‘燕昔他们’,只有燕昔一人而已。”宣偌摇头道,“那位铭烟小姐送铃儿姑娘回家去了。” “铃儿…回…家?”离木这才发现自己的大哥自入房起,就低着头一言不发,“大哥,你没事吧?”离木小心询问道。自己的大哥似乎从未像现在这般,仿若被抽走了灵魂毫无生气,他再粗心也看出大哥对那丫头颇为上心,只是已到了这程度吗? “没事。”离源幽幽道,想挤出个笑来使其宽心,可努力了半饷只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大哥!”实在看不下去兄长的颓废样,离木出言唤道,“你若不愿那丫头走,留下她便是,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混蛋神医燕昔从中作梗,岂有此理!他……” “不关燕神医的事,二弟以后不得对神医无理,不管怎样他亦为我救命恩人。”离源微有倦怠得开口。 离木欲要反驳待见兄长这般模样终是讲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转眼瞥到宣偌神情复杂的看着离源,心下暗疑,难不成是因为殿下的缘故,不…不会吧…… “与任何其他人都无瓜葛。”似看穿他心中所思一般,离源开口,状似怅然若失却又无可奈何,“我如何留她,以何身份,凭何立场,况且我们岂能带她一起上路呢?对我们而言多有不便,对她而言亦非好事,终是不妥。”言至后来犹如喃喃自语一般几不可闻。 “大哥……”离木欲安慰些什麽,可已无言。 “今夜真的晚了,先休息去吧,有什么明日再说。”宣偌轻轻拍了下离源的肩,似叹似慰,转身离房儿去。 ************* 月凉如水,从窗口处斜照进来,冷冷的余辉洒落一地的清寒。 宣偌亦就是当朝二皇子祁洛暄,今日他确实有些乏了,疲惫地斜靠在椅上闭目凝神。 眼前却不由自主得又浮现出离源那近乎痛苦的神色,幼时曾跟随其父习武,他和自己与其说是主仆,不若说是朋友兄弟。这些年他暗中帮了自己许多,原本都打算前去招亲,用婚事替自己拉拢易家,可不曾料会遇伏中毒,更不曾料会遇上…那么一人…… 若不是现下局势紧张不稳,暗涛汹涌,他或是他们都不需如此为难了吧。 如今之势,四亲王居于各自封地,分别储有兵力,其中大多都是子弟兵,在征战之初便效忠跟随着他们。 秦亲王原是母后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据闻昔年爱妹甚重,只因母后酷爱樱花便花巨资移栽数十棵品种各异的樱花树,说来他父皇母后还是在樱花树下相逢相识互生好感,两家又门当户对就结了亲。那时秦家乃是□□的名门望族,家产丰厚,而他父皇身为经略使手握部分兵权又与当时的少将周暝义——亦就是如今的周亲王为八拜之交,故而在□□末年大乱时,他们会起兵共征天下,救民于水火。 周暝义乃是天下皆知大仁大义的真豪杰,在与乌启国作战时其唯一亲女还被压为质,终在周亲王战胜后得救,此役助他父皇——曦帝平定外族签下和约,天下亦从此真正脱离了战火。 初定天下时他还未满十岁,但也能够遥想当年自己的父皇,母舅和父皇的结义兄弟——周亲王,是如何的并肩作战,笑卧戎马,同醉沙场。 可自从母后去世后他便极少见到那亲王舅舅了,这些年秦家势力越来越大,一些诸如秦亲王因皇后早逝而怨恨皇上的谣言,也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来。谣言虽不足取,但秦王爷后娶诸多名门望族之女,以联姻扩其势总是事实,这些年又多次行事排除异己,不得不让人生疑。 而周亲王因哀痛爱妻命丧关外乌启人之手,心死成灰。天下大定后,便再未出封地,甚至不顾膝下无子,未曾续弦至今只有一女。他与父皇也有十多年未见了,曾经的肝胆相照亲如手足,如今怕也是生疏了吧? 楚、易两家早年兵力略弱率部故投诚,并誓言永世效忠。天殒立朝后,虽享盛恩特权,倒颇为安分,尤其是易家,那易亲王早年也是个莽撞汉子,可这些年安静的不可思议,好像巴不得别人都忘了还有他这王爷一样,偏在这时…这时…… 父皇当年在战场上不知受了什麽样的重伤,这些年珍贵药草不知吃了多少,虽恐有变,不敢大肆广招名医,但太医院中皆是医术不凡者,连前朝第一名医‘玉手观音’的传人也被请来,可依旧无用,父皇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近来更是越发沉重了。 突然眼一亮闪过一人来,燕昔…… ‘玉手观音’的传人只从纸上知晓‘涸雪’之名,他却能解得轻易,或许…或许他有法救父皇也不一定!只是此人太过莫测,自问应有识人之能,常人皆一眼可辨,可燕昔灿若星辰炫得人睁不开双目,更看不清那夺目光芒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对父皇而言,他的江山是比他的命更重吧,所以他绝不会让不知底摸不透的人知晓自己病情。易王府招亲,燕昔亦往吗?也好,或可从中看出一二,到时再决定是否该请他为父皇诊治。 离源...... 思绪转回好友身上,那铃儿姑娘的身份家世也到时再探上一探,不需显贵,只消无害便想法成全了他们吧,自己虽贵为当朝最年长的嫡皇子,父皇寄予期望又最高,看似尊贵非凡,可能给真心以待的部下好友的实在…太…少了…… 想着,想着,宣偌不应该说是二皇子祁洛暄的意识渐渐涣散了,就在椅子上沉沉地睡去。 ************* 清晨一茶舍中,徐徐微风吹过,伴随着阵阵花香使人心旷神怡,一飘逸出尘的白色身影更为此增添一抹亮色,引路人纷纷侧目,可这白色身影的主人现在心情却不甚愉快。 燕昔双手端着杯凉茶,不断打着瞌睡,浓密的睫毛遮着半合的秀目,浑然昏昏欲睡之态。 唉,昨夜铭烟一回屋便厉声质问自己,说到底才不是怪自己对铃儿下药,不过是怪自己不该事先瞒着她而已。碎碎念了大半个晚上后,又逼自己为她们整理行装,天还没亮又得顾马车送她们启程。 她是故意的,绝对故意的!以前共游时怎的从未如此麻烦过?纯粹有心折腾,不让自己睡足罢了。有道是‘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女人,尤其是饲养各种盅虫为宠物,训练草鸮代替信鸽的女人,果真不能得罪阿…唉…… 顾影自怜,心中长叹,燕昔俯首抿一口清凉的香茶提神。突然四周嘈杂的声音安静了下来,原本驻足留连眺望着他的人也都作鸟兽散,只因六、七个黑衣人似凭空冒出般,突兀的挤在原本不宽的茶舍门口。 抬首,燕昔眉微皱,此刻唯一让他略觉舒适的清风与阳光亦被人挡住了。瞥了眼遮住他光线的阴影,不由秀眉皱得更深了些,之所以穿黑衣是因为晚上行事不易察觉,可如今阳光明媚,莫非江湖上多了个以黑衫为标志的帮派? “阁下可是神医燕昔?”领头的人实在难以继续忍受对方一派悠闲得打量自个儿。平常不是没有对付过难缠之极的高手,也有初时面不改色,不正眼瞧他们的,有的甚至当他们不存在。可…可眼前之人,确是不偏不倚的对上他们的视线,只那眼中无一丝波动,甚至还微露兴味来,似乎他突然遇上的不是危险麻烦而是乐子,那亮的耀人的星眸反让他们不敢正视。 “燕昔之名普通得很,鄙人虽叫燕昔,却不知是否为你口中之燕昔。神医之称不可自定,在下虽通岐黄之术,却不敢擅自称己为神医。”温婉和煦,犹如春风般使人沉醉的声音轻轻从樱唇中溢出,燕昔仿若在回答一千里远至的寻亲访友者,客气又诚恳。 “燕神医无需再过谦了,‘涸雪’之毒本以为当世无所知,却被阁下如此简单就解了,神医之名当之无愧。”领头人丝毫未受其言所惑,他得真传于自家主子,文过饰非之能也不逊色。 闻言,燕昔又看了眼领头的黑衣人,恩,镇定自若倒有几分能耐。等等他说‘涸雪’?微微勾起嘴角,原来如此。 “阁下此来应不只是与燕昔探讨医道吧?” “燕神医果然聪明,我们夕影门有一规矩江湖尽知,神医想必亦晓吧?” 夕影门?规矩? 燕昔暗自沉吟,就是凡遇阻者一律除去的规矩?江湖中无数有名门派因此消失无踪,其祸及亲友程度之深,甚至超越了刑中之最‘株连九族’。以至如今一些被夕影门盯上的门派,甚至无需其动手,便众叛亲离自行衰败没落,可纵然明则保身活了下来,亦难逃千夫所指,若良知未泯,还会遭自己内心愧疚折磨。所以与其说夕影门之可怕在其手段狠绝残忍,倒不如说它始终在玩弄人心,试练人性。 闭目凝神,心中冷冷一笑,可惜这世间最经不起试练的便是人性,而人最玩耍不起的就是真心。 睁眼,眸若静潭,深而无波,唇挂浅笑,温雅依然,“你们欲要取在下之命?” 轻柔的声音不含半分惧意,或因自护而起的杀机,只是在阐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罢了。 黑衣人不由一愣,他…他竟就这样直截了当地说了,没有迂回装傻,甚至连疑问的语气都听不出,可…可之前他不是连个名号也…… 有点跟不上燕昔急转直下的应变之策,领头人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些,眼前人像风般变化多端,难以捉摸。才对阵短短一刻,甚至尚未真正动手,自己却已然累了,而他自始至终未改恣意漫笑,优雅从容。 “燕神医过滤,敝门主对济世救人的医者素有敬意,所以只需神医留下为不该救之人诊治的右手便行。”不再言语交锋,直接说出来意。 此言一出,其余的黑衣人立时握紧兵器,小小茶舍内瞬时弥漫一股肃杀之气。 “呵呵,在下倒有些好奇,贵门主如何知晓燕昔定是用右手为那人治病呢?” “......” 饶有兴味的话,使得黑衣人一呆,险些没掉落了手中兵刃。 “燕神医愿砍哪只都行,请自便。”咬牙切齿地答话,额上青筋隐隐跳动。 “哦?”燕昔伸出双手左瞧右看,似犹豫为难之极,“平时总觉得左手用处不及右手大,真要二者取其一,才发现对它的感情也不浅呐。”忽而朝向黑衣人,展颜一笑,“若是阁下当作何抉择?” “两者都不选,要我自断一掌,还不如死。”恶言恶语,半讥半讽。 “这样啊……”挑眉而视,燕昔终缓缓起身,玉笛轻敲手心,无奈叹惜道:“我向来喜洁,实不愿手沾污血。”目光从黑衣人身上一一掠过,“既是如此,便罢了。” “哼!你以为……”黑衣人为其言困惑片刻,领会了轻视不屑之意,怒火顿生,正叫嚷,欲上前教训之,突觉内劲尽失,口不能言,偏神志清晰如常,没有半分恍惚。 笑盈盈对着有口难言,只把眼珠瞪得就快要掉出的七人,燕昔云淡风清道:“各位勇气实是可嘉,明知在下以何为业,还敢在此与我闲话家常许久,这份胆量真令人敬佩的紧呢。” 悠哉移至门前,玉笛一伸,将妨碍通行之人拨开,眼角瞄到对方满脸的不甘心,似懊恼着不该多说废话。心有不忍,再好意提点,“唉,其实你们一近这茶舍三里之地时,在下已然得知,当下在茶中加了‘香魂’。呵呵,此药甚是有趣,香味入鼻,常人无碍,可对身怀武功者,却比化功散更为厉害,且功力越深危害越大,能至口哑,诸位修为已是不弱,再深些便能及目盲了。” 转身而去,衣衫飘扬,发如墨绸轻舞,其声仍隐隐传至,“‘香魂’闻之有害,服下可解,适才所喝之茶,应还有剩余……” 似真似假之言,听不真切,黑衣人互看一眼,再瞅了眼桌上尚留有那人余温的茶杯,无一人去拾,最后苦着脸相携离去。 须臾后,四周重又恢复昔时的平静,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只是一如仙般少年,仅用玉笛一点,就使几个凶猛大汉难动分豪的市井流言,此后在这茶舍中不断被提及,并广为流传。 ************* “你说燕昔清晨就离开了?”祁洛暄微透不满得问道。难为自己考虑了许久是否该与之同行,他却已自行离开,连句话都没留?还有铃儿不是说他极少早起的吗? “呃…是,那…那时殿下和两位公子尚未起身,之前也不曾交待过属下,不能让燕神医离开……” 离大公子的毒不是解了吗?惶恐不安的下属急忙为自己辩解,“燕神医说昨夜已当面道过别了…所以……属下就……” ‘昨夜已当面道过别了’,何时?祁洛暄皱眉回忆着,看的部下更是胆颤。 “呵,原来那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一语双关阿。”轻笑出声,呢喃玩味着,“燕昔,其实你亦知吧,我们很快会再见的。”一股特别的期待在祁洛暄心中滋生,很快。 ************ “离源活得好好的,念他已无法比武,还搭上个离木也就罢了。你们去警告那神医,未碰到他一根手指,自己反被治成了这副模样。”颇为年轻的男音透着淡淡凉意,使本已功力尽失的几人愈发觉得亏虚,似连这样继续跪着亦不能够了。 开言的男子正慵懒的一手支头,侧卧于铺着丝绸软垫的竹榻上,纠结的长发垂散,薄薄微抿的唇,只着件丝织里衣,结实的胸肌隐隐可见,不胜魅惑之态,撩拨人心。嘴的上方戴着一个贝壳色泽的半弧形面具,灰褐色的眸从中透出异彩,波光浮动犹如漩涡要将人吸入,就此沉沦。 瞟了眼,虚弱无力跪于地上的七人,微露不耐,扯唇一笑道:“夕影门中不留无用之人,你们自己说该怎么办?”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无一人敢发一语,只咬紧牙关等待最终判决,办事不力的下场,自入门那日起早已明了。 “唉,说来实不能全怪你们,我亦未曾料到那燕昔竟有此能耐,十四出道,数载威名,果然非虚。也罢自去铁鹰那里领罚,若能留得性命,再让穆鹤想法除了那‘香魂’吧。” 夕影门中门主之下,铁鹰执掌刑法,除门主外,对任何人都残酷无情;穆鹤研医制药,‘涸雪’之类便是其配出的;幽魄收集各类消息秘闻,事无巨细,未有所漏;随影为门主暗卫,不离其身,但难觅其人。 眼下七人听去铁鹰处领罚,心中却是一喜,办事不力者若无大过,皆是自裁不需前去刑堂,如今门主如此说,便是有意给他们一条生路,虽则这条生路定也是九死一生,但总比没得好。当下感恩戴德,匆匆去了,唯恐喜怒不定的主子变卦。 待他们离开,榻上男子坐起身来,对着空旷的房内,开口道:“随影让幽魄尽快仔细查查所有与燕昔有关之事,另外,那边都布置好了吗?” “属下明白,请主子放心那里已布置妥当。”低沉之声飘荡于屋内,却仍不见半个人影。 “嗯,燕昔吗?呵呵…这次究竟算在帮他,还是助我呢?离源虽然保住性命短期内断无法动武,现在连离木……难不成,他打算亲自上场吗?”易王府招亲吗?真令人期待阿。 8 竹本无心自有志 文中诗改自于【咏竹】宋-徐庭筠 后文提到‘制翠竹为长笛’‘听龙吟,为其知音’ 便是借诗中的词指那文怀远是易雨竹的恋人。 ------------------------------------------------------------------------------- 刚回来开始更新月亮那个我以前也看过我比起男女主角也比较喜欢赛华佗的说可惜他最后死了555555春末夏初,正是万物蓬勃生长,绿意盎然时节,东梁城似是借了这朝气,显得比往年这个时候热闹了许多。城中主道不时有各色各样的人匆匆而过,有些是乘着马,有些是徒步而行——不过大多脚力极快,决不逊于马儿。可无论这些人从何而来,他们的目的地都很一致,那便是位于城正中的易亲王府。 这其中原由却决不会有人寻问,即使是从外乡来的,哪怕再偏僻,也不会不知,天殒如今一等一的大事,易亲王就要为其未满十七的掌上明珠——易雨竹,天殒第一美人,于本月十五,设台比武招亲。 易亲王虽为一方之主,可不讲身份排场,深居简出,待人亦算和善。亲王妃为人直爽,颇有些侠女豪气,相貌却并不甚出众,勉强称得上端庄。易王爷身材高大,年近半百却不减威武之态。这二人倒是般配的很,长子易雪松也长得人高马大,好习武骑马,有乃父之风。 偏这易郡主与父母兄长无半点相像之处,体态婀娜娇小,艳若桃李,不爱家传武艺,反喜诗词歌赋,刺绣作画。不仅如此,据说她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两年前,亲王妃过寿,因其素来为人不拘小节,邀了城内各类熟人过府相聚,席上郡主为母祝寿,倾城一舞,名动天下,从此得了‘天殒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以说这位易郡主非但是易王府之珍宝,亦是整个东梁城的骄傲。 此时易王府中张灯结彩,百花齐放,争相斗艳,浓浓花香和着洋洋喜气弥漫在整个府邸。 平日里一直担忧王爷拒绝多门好亲事,唯恐郡主蹉跎芳华的‘有心人’,终于可以安心了。招亲榜上明文昭告天下,只要年过十八未满三十,尚未娶妻定亲的男子皆可参加,且‘只比武艺高低,不论贫富贵贱’,胜出者,择吉日迎娶郡主。所以郡主是不愁,花开无人赏,空自凋零了,只不知那‘有心人’心中是否真得如愿,还是愈发失望。 平时一直抱怨着自家王爷出门访客太少,堂堂亲王府却门庭冷落的下人们,也可得尝所愿了,只是当客似云来,使他们应接不暇,忙得焦头烂额时,怕该后悔过去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庭院里微阁回廊下,端着茶点,捧着厚礼,或为客引路的仆人、丫环,来来回回穿梭着,忙得不亦乐乎,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好快些做完手头的事,即使如此,他们对府中客人亦不敢怠慢分毫。 要知道比武招亲确实是不论贵贱的,但会至王府门口呈贴,有幸为客入住的却都是极有身份的,纵然不是王公显贵,也是名门世家,或是江湖中声名赫赫之辈。当然按理若只是江湖中人,任你名气多高在这儿也就相形见绌,可这回是比武招亲,人家武功高很可能日后就是自家郡马爷了,万万不能得罪的。 若遇上一些脾气大,为人跋扈,爱无事生非的主,要能忍就忍,可作下人的能忍,谁让自个儿命不好呢?别的客人一样是金枝玉叶,就未必肯退一步海阔天空了。幸得王爷体恤下人早有吩咐,客人之间要是发生什么冲突矛盾,只要不闹出人命,休去理会,能避就避,全当比武提前了,砸坏点东西亦无妨,王府还不缺这些个。 对于自家主子的话,忠仆们一向是惟命是从的,是故这会儿尽管西苑那头不时传来咆哮声、叫嚷声,可无一人去瞅瞅发生何事,全都有志一同面不改色的绕道走,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有个好主子。 离源心中也暗暗庆幸自己的二弟离木,因尚未复原而被留在城外别院,否则势必又要与眼前之人叫上阵。当他一知晓和自己、殿下同住西苑的是何家的少主——何挚冀,便暗自轻叹这几日怕是不会清静了。 “我说离少主,平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怎的也对天下第一美人有兴趣,还是想要这郡马爷的位子?你那宝贝弟弟这次怎么没和你一道?”毫不客气,粗鲁不堪的话出自于阔脸暴腮,虎背熊腰的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壮汉。 “何少主许久不见,还是丝毫未变,快人快语。”离源平心静气,礼数周全,上前道,“在下一粗鄙莽夫,怎敢妄想高攀易郡主这般绝代佳人?不过这次招亲乃难得盛事,故而来凑个热闹,增长些见识罢了。”直接表明无意参加比武,实无需以己为敌,其实确是功力未复不能动武。离木平素与其不对盘,两人势同水火,见面必有争执,少提为妙,直接忽略。 “哦?果真如此?”何挚冀怀疑的眯眼瞪视。 这般无礼,便是离源这等心胸开阔,平和稳重之人也要气怒难平了。可思及二皇子以自己友人名义微服到此,真起事端必会有所牵连,强压下满腔不忿,面无表情,淡淡道:“在下何时有过诳语,何少主不信便罢了。” 何挚冀再看离源一眼,并无不实之态,何况他虽与离家兄弟不和,心中还是明白离源一贯为人的,于是抛下句,“哼,这样最好。”不再寻事,跨着大步离开。 “离源,那究竟是何人?”待何挚冀离去后,祁洛暄才从房中出来,倒不是他胆小怕事,只是虽则易王爷已有十多年不曾见过自己,其他人能认得当今二皇子的也屈指可数,但还是谨慎些,别引人注目的好。况且些微小事他信得过离源必能处理妥当。 “殿…宣公子,那位就是武林世家何家的少主——何挚冀,其武艺颇高,有‘赤掌破石’的名号。” “何家?就是与你们离家地位相同,可一直不太和睦的何家?”祁洛暄点头,“那何挚冀与你比武功孰强孰弱?” “我与他倒未尝真正比过,离木和他倒是比试了不止一回,尚输他两成。”离源实话实说道。 “这么说来他与你该在伯仲之间,看他为人毫无大家风范,武功却着实不低啊。”祁洛暄颇有感慨。 “嗯,以武服人终不能长,以德服人,方能使人心服口服。”稍作思索,离源真诚恭谨道。 “呵呵,你说得不错,所以这些年何家已不若先前,这何少主此番前来,不仅想抱得美人归,亦有意依仗易亲王府重振门庭吧。”祁洛暄含讽笑谈,仿若看戏者在评论台上的戏子。 离源点头称是,却见主子忽而变了神情,似期盼,似疑惑,竟还有一丝迷茫,口中喃喃自语道:“他也该到了才对。”他?指谁?突地心中一亮,该不会是指…… ************ 离源并未猜错祁洛暄等的自是燕昔,而此刻燕昔神医正作为王府中最尊贵的贵客,由易王府管家亲自引路,前往内院易郡主闺阁——听雨阁。 别误会,虽则燕神医一进王府大门就温婉雅笑,引得无数婢女丫环,面红耳赤,频频侧目,可邀其前往绝非因郡主为他动了芳心,而是此次招亲的主角,‘天殒第一美人’易亲王掌上明珠——郡主易雨竹,在几日前突发疾症,病倒在床了。 郡主这一病,急坏了王爷王妃,暗里派人请了多位名医,皆一筹莫展。招亲榜早已发了出去天下皆知,这会儿宾客云集,比武即将开始,才说郡主病了,怕是万万不能。可若不说,比武那几日,或还可遮掩一番,待等胜负揭晓,却又如何交待?所以今日一接到燕神医拜帖,王爷、王妃不由喜上眉梢,赶忙命管家将其恭请至郡主处为她医治,盼能使其早日康复。 燕昔一路行来只见水榭凉亭风雅怡人,假山盘石精巧有致,翠竹夹路,曲径通幽,使人置身其中,但觉悠闲恬静,心旷神怡,不由赞道:“布景者好灵巧的心思,量也定是高雅之人。” 老管家呵呵笑道:“燕神医有所不知,这里一切均是郡主巧思构建。” “哦?”燕昔奇道,“久闻易郡主艳冠群芳,多才多艺,竟不知还有如此玲珑的心思。” “神医说的是,我家郡主确实才貌双全,兰心慧智,可是王爷,王妃的心头肉阿。这会儿偏生了这等怪病,唉……还望妙手回春,阖府上下,感激不尽!”老管家鞠手作礼道。 燕昔温和浅笑道:“易管家无需多礼,郡主这等佳人,何人能忍心见其芳华早凋,且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天职,燕昔自当尽己所能。” 若是铭烟佳人在此听到这样的话,竟出自燕神医之口,多半会疑心自己幻听,可惜老管家不是铭烟佳人,见如此飘逸出尘恍如谪仙的少年神医对自己温婉而笑,先看的一呆,而后立即深信不疑起来,多日忧虑似也消散了去,只更为谦恭有礼地为其引路。 ************ “燕神医王妃请您进去。”俊俏的绿衣婢女微微一伏,见燕昔微笑颔首致意,不由娇羞得低了脸去。 燕昔入得堂内,只见一头戴金簪配双蝶镶玉步瑶,面容丰腴的贵妇料想她定然就是易亲王妃了。 乍一看清燕昔相貌,王妃竟是一惊,眼神闪烁,微露疑惑,可很快又敛了去,未等他见礼,就抢先笑容可掬的开口道:“燕公子一路辛苦了,若非小女病重令我等心急如焚,必先替神医设宴洗尘,如今这般实是失礼。” 王妃的失态,燕昔自是瞧在了眼里,心中虽奇,但无迹可循,便不再多思。听得王妃一番客套,暗想,若非令千金病重,这王府中能有我一席之地便不错了,面上却谦和道:“王妃客气了,治病之事,本就不应耽误,及早诊治为宜。” 王妃笑道:“神医仁心仁德,如此小女就拜托了。” 燕昔道:“在下当尽力助郡主早离病痛之苦。” 正待与王妃共往楼台,突走进一面若鹅卵,秀气可人的侍女,朝二人躬身行礼,口齿伶俐道:“王妃,郡主说今日觉得异常烦闷,不喜人声,且诊脉亦是愈静愈好,故请神医一人上楼就好。” “这……”燕昔状似为难,暗道,不喜人声?呵,此中必有缘故,楼上莫不是有什么妖魔鬼怪? “如此就有劳燕神医,独自上去了,神医品性高洁,我岂有不放心之理,再则……”冷冷扫了下四周,丫环仆役节将头低了下去,转过脸再对着燕昔,笑容不变,“我府中绝无爱嚼舌之人,神医无需多虑。” 燕昔温和道:“是在下多虑,王爷和善,王妃可亲,下人无不衷心爱戴,王府中怎会有流言蜚语,燕昔便随这位姑娘上楼,替郡主诊脉。” 上得楼来,一首挂于垂地湘帘旁以镌体书写字体秀气的诗词先入眼帘, 诗曰: 不论台阁与山林,爱尔岂惟千亩阴。 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 谁人能制翠长笛。自当为尔吐龙吟 月朗风清良夜永,可怜只子独知音。 燕昔读罢,心中略有几分明了,悠然一笑赞道:“郡主果然好才情,此首‘咏竹’写得别具一格,另含义味。” 湘帘后传来乳燕归巢般悦耳娇声:“燕公子过奖,此诗乃我闲来无事之作难登大雅之堂,倒是神医盛名远播,便是我久居闺中亦早知晓了。” “郡主缪赞,听郡主说话气息通畅,应无大碍才是,但不知郡主何处不适?且容在下为郡主把脉。”燕昔温文尔雅,柔声道。虽心中对这‘天殒第一美人’究竟如何美法颇为好奇,却在就坐后,目不斜视,更无朝帘后偏首眺望,似乎对他而言,在帘后的不过是最寻常病人一般。 “如此有劳神医。”易郡主娇柔答道,同时示意侍女将竹帘略卷高,伸出白嫩无暇的玉腕来。 燕昔虽奇这郡主怎不提用丝线牵脉,便如他曾遇过的一些大家闺秀,虽则他每次都极有礼地回自己浅薄不精此道,可真碰上了毫不在意男女授受不清的金枝玉叶,还是颇为诧异的。 不过燕昔就是燕昔,既然人家郡主都不介意了,那他又何苦矜持。当下走至帘前,伸指按上如藕般透着幽香的柔嫩腕上,只一刻,挑眉勾唇,收手,转身回席。 坐定后,燕昔似忧似愁的开口,只是眸中难掩一丝笑意,“易郡主,这病难治啊。” “这世上的病,岂有燕神医不能医的呢?”柔美的嗓音透着非同一般的信赖,没半分为自己身患重病而有的忧虑。 “郡主谬赞,燕某不过常人罢了,又岂能包治百病,何况郡主病源在心,需心药方可医治,若无此心药,怕是神仙亦不能治啊。” 半饷,易郡主未发一语,那引燕昔上楼的侍女却从帘后而出,将屋中其余侍从都遣出屋去。 湘帘动,脆声鸣,一身明艳华美,金妆玉饰的窈窕佳人,婀娜步出,便是燕昔也不由眼前一亮,惊艳不已,只见其丽若露沾明珠,霞映白云,娇柔更胜桃之俏倬,秋波荡漾,回眸一顾,万千风情随之溢出。 燕昔感叹之余不忘上前见礼,由衷赞道:“郡主果然貌美倾城,传言非虚。” 易郡主笑吟吟还礼道:“燕神医出尘似仙,雨竹不过一凡女罢了,还需燕神医相助,渡此劫难。” ************ 天下何处不相逢,看着心神恍惚的眼前人,祁洛暄此刻如是想。 他一时受不了同苑内不断响起的嘈杂声去往庭院内幽静湖畔散步。却发现远处一人低头而行,步履不稳,见其险些失足落水,好意上前搀扶。对方才如梦初醒般,抬首道谢,四目相对,皆是一惊。 祁洛暄疑道:“文二公子?”右相之子文怀远为何会在此地? 那文二公子更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二…二皇……” “在下姓宣名偌,文二公子。”祁洛暄微笑着提醒。 “是,宣公子。”文怀远终究不笨,虽心有疑虑,还是立即接口道。 “嗯。”祁洛暄满意噙着一抹淡笑点头,“公子来此是参加比武招亲吗?”未曾听闻他习过武艺阿? “小民…我…我哪懂什么武功啊?”看到祁洛暄的示意文怀远忙改口,接着苦笑摇首,似有难言之隐。 祁洛暄只当未查,悠然道:“这么说,文二公子也与我一般是来凑热闹,顺便一睹那易郡主风采?” 文怀远原本就差的脸色,刹时连最后一丝血色亦褪尽,惨白的犹如垂死者,再看不见一丝希望,颤抖着开口道:“宣…宣公子,亦对易郡主芳蓉有所好奇吗?” “呵。”祁洛暄闻言轻笑出声,这句子怎像是自己曾问燕昔的,既是如此……素来沉静的黑眸竟闪过一丝玩兴,效仿着燕昔当日的坦然神情道:“咳,这赏花者未必有摘花意,美人如花,在下不过欣赏罢了。” ************ 清幽的月光映着翠竹斜枝,夜风吹来,便在这夏初之时,亦使人感到丝寒凉之意。 在这清冷月色下,燕昔独自一人,负手立于竹林前,白衣胜雪,黑发如云,随风漫舞,他却只怔怔地瞧着面前一枝青竹,稍顷,伸出泛着玉泽的素手,抚上竹枝,幽叹道:“明珠非鱼目可混,但若有更看重之物,掌中明珠一样会被舍弃,届时与鱼目何异?” “燕神医,月下赏竹好兴致。不知在感慨些什麽?” 即使最平和的语调,依旧透着尊贵之气,无需回首,燕昔亦知来者除宣偌,宣公子外更无他人。 “燕昔不过在赞叹竹之高性亮节罢了。”燕昔微侧脸,淡淡笑道,“宣公子怎么也来这易王府了?” “在下本就欲来此地,燕神医难道从不知晓?”祁洛暄似惊奇道。 “宣公子曾亲口告知过燕昔此事吗?”在‘亲口告知’四字上重重咬音,眨眨眼,燕昔也显得很诧异。 “咳,神医刚才提到竹之性?”祁洛暄微笑道,放弃执著之前的疑问。 “嗯。”笑意略淡了几分,燕昔缓缓道:“宣公子,你看将竹种于这庭阁之地,只觉雅致,却忘竹之本性,乃择地而居,长定后,面风雨不屈其身,凌霜雪不改其志,非同与杨柳之辈。” 漫步走至燕昔身侧,祁洛暄亦与燕昔一般,伸出一手置于细竹上,笑得神秘莫测,瞟了身旁人一眼,目光又重移回竹枝,才不紧不慢道:“燕神医突有此感悟,看来今日问诊受益匪浅阿。” 闻言燕昔大吃一惊,易郡主得病之事,本是王府机密,知者甚少,他今日方至就被请去,亦不过逗留‘听雨阁’短短片刻时间,也不该有外人知晓,可现下这宣偌分明知道的一清二楚。 倍觉不可思议的燕昔不由自主地转身望去,岂料祁洛暄本就站得距其极近,他突然回身,两人相间只在咫尺,彼此气息可触,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祁洛暄今日从文怀远处,问得易郡主与其早就互生情谊,谁料两家父母皆不允,易亲王更无端决定比武招亲,郡主无奈装病,欲拖时日,再另寻对策。谁料天下闻名的神医燕昔竟上门拜贴,两人均知一些手段瞒得过平常郎中,却绝骗不过他,故郡主有意单独见那燕神医,相告实情,望其能为他们隐瞒、遮掩。 因此文怀远方会在那时心绪不宁,祁洛暄猜测燕昔定会愿帮这点小忙,就劝其安心。适才见燕昔神态便知未曾料错,突然出言,本意是想见他难得大惊失态。这会儿却不知为何,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从心中慢慢浮上来,待要去细究,偏又瞬间消散无迹,只得在那一刻,怔愣着呆呆地望着方寸前的出尘之容。 燕昔乍听得他明晓自己亦刚得知之事,不由惊讶万分,回身即见那张玉雕华面突现于眼睫之下,不由又是一吓。这一惊一吓使他一时怔住,带回过神来,立时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定下神来,燕昔悠然雅笑道:“宣公子所知看来不少于在下,燕昔是问诊而得,但不知公子是?” 祁洛暄此刻亦恢复常态,有礼温和道:“在下不过凑巧遇上一喜爱制翠竹为长笛的故人罢了。” “噢。”燕昔了悟点头道:“那位故人必就是有幸得听龙吟,为其知音之人,真令人钦羡不已阿。” “钦羡?燕神医会如此说,想必易郡主果真貌美不负其名。”祁洛暄挑眉叹道:“只是神医难道不知,有句话为‘徒有相怜意,却无相怜计’吗?” “呵呵,在下不过认为有宣公子在此,决不会坐视‘棒打鸳鸯’之事发生的,不是吗?”燕昔不改温雅,直视幽黑深眸,浅笑反问。 望着那闪着慧光的璀璨星眸,祁洛暄脑中不经意又浮现刚才一幕,似有些道不清的尴尬,不再与他对视,别开了脸去,轻咳一声才续道:“就算我有心相助,怎奈父母之命自古难为阿,不过易亲王已然发榜公告天下,想来获胜者但凡在规定之列,王爷一言九鼎是断然不会反悔的才是。” “获胜阿?”燕昔不明白这宣公子为何转过脸去,双眼反而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他,“宣公子的故人应不精武艺一途吧?” “唉,说来可惜,我这位故人文采极佳,可对舞刀弄剑却是半点也不会阿。”祁洛暄无比惋惜之状。 颔首点头,燕昔极为有礼,展颜仿若莲开道:“那看来只能依靠一些与他相熟之人,助其一臂之力了。” “或是一些对痴情女子最为怜惜,又对身具竹之性情佳人极为欣赏的能人义士。”祁洛暄亦谦和客气,脸带殷殷笑意道。 “燕昔只是医者而已。”燕昔含笑向对面之人表明术有专攻。 “神医无需过谦,听吐吸便知神医内力修为非浅,否则上次亦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离木内息逼回。唉,说来倘若未曾有那次‘意外’,离木倒能上场帮他一帮,可惜……” 燕昔依旧笑得温和,只是眸光似剑射向那一派正气凛然之人。哼!先指出他非有心无力之辈,再提醒本能相助之人因何故无法上场,却偏偏略过自己不提,这人! 不过燕昔决不会无聊到去问他,为何不能亲自上台比武。其心中对着宣偌身份早猜疑至六分,知其断不肯亲自动手,引人注目。何况若想说当会告知,不然问了,亦是借口谎言,还不如不问。 “不过神医放心,只要能使我这位故人获胜,之后的麻烦就由在下解决。”祁洛暄笑着补充自己会在事成后,使两方尊长再无异议,心甘情愿的接受这结果。 “哦?”燕昔挑眉,这宣公子果真不简单呢。 两家皆不愿结这亲事,不仅是郡主认为的易亲王不喜文二公子书生之气,文相爷厌恶武夫之流。这只是表面的缘故,实则怕是四亲王在皇朝地位微妙,虽是因功受封,但自有兵力、封地,稍有不慎就会见疑于帝皇。 尤其近年秦家坐大,又有曦帝病重等流言传出,情势更为不定。右相为人何其精明,自不会在这时与四家中最弱的易家联姻,其中之弊远大于利;而易亲王亦不愿在此时与权臣结亲,徒遭疑于风口浪尖。 以宣偌之智,定不会看不出这其中真正原由,就算那文怀远获胜,这喜事亦未必就成,敢保后事定有他的道理,思及此燕昔微微一笑,悠悠道:“就依公子之言。” 9 谁为渔翁终得利 月光看得好认真好感动抱抱我前面也去看书偷懒了呵呵 因为燕昔还不知道祁洛暄是宣偌的真名,这几章两人接触时就用宣偌这个名字不然觉得怪怪的 ------------------------------------- 懒调弦是我以前在一首词中读到的有百般无聊和知音难觅的意思5555555555怎么会是不勤快的意思呢-_-|||在地上画圈圈 我看到有人问男主他正式出场算是么时候呢?算算好像到这招亲事落幕后吧大家喜欢男二吗???^^揉揉眼,放下手中此次比武者的名单,燕昔不禁抚额皱眉,第一次对离木的不幸‘意外’有了丝懊恼。瞧这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其中不乏武艺杰出者,怎的当今世上身负武功又迟迟不曾定亲娶妻的青年才俊竟有这么许多。 唉,若都要由自己来对付的话…… 只这么想着燕昔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他向来不喜欢暴力血腥,所以凡遇动武之事,定设法另寻它径‘圆满’解决。实在无法可想,亦会以恩、义或其它什么可用之事物,‘请’别人代为出马,而自己从来只顾四处游玩,逍遥天下。人嘛,有三、两好友已足,能护自己与所重之人周全便可,何必太过执着计较! 可这回,受自己之‘恩’者,一个功力未复,一个尚需静养,都指望不上,别说铭烟,暝夜他们不在,便是在了,一个为女子不可上台,另一个嘛……呵呵,他可没胆量领教铭烟佳人打翻醋坛的后果。 再瞅一眼,‘赤掌破石’何挚冀、‘快剑成双’齐斐毅、‘铁拳’钟缚,还有李淇,章穆壑等等,声名在外的世家子弟,燕昔感到头脑发涨,兀自悲悯不已,纵然自己真能应付得了这么多好手,也定会疲惫不堪,积劳成疾而死。 食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俯首重拾起桌案上的名册,再细细察看,无意中一行小字入目,眯着已然酸涩的双眼,阅道:“比武分初赛与复赛,初赛时分两组进行,得胜出者两名,再于复赛中一决胜负。” 燕昔,曾听闻其师炼丹炸毁药庐震耳欲聋之声,仍自顾自翻身而睡的燕昔;曾于幼时被铭烟下盅,发现后面带微笑只作不知,却将自己师父新炼之毒作为回礼的燕昔,竟霎时如遭雷击般僵在了那里。 ......擂台比武,不就该上去较量后,赢得为擂主迎接下一轮挑战,输得回去再多多修炼吗?怎么...怎么会分两场?这该如何帮那不通武艺,只会制竹为笛的文二公子?若助其过了初赛,复赛就无法再帮,若打算在复赛中有意相让,则初赛必不可和其同组,那他定然连初赛亦通不过,吞吞了口水,燕昔觉得头更痛了,今夜看来会是个无眠之夜。 ************ 燕昔并不知晓,这一夜难以入睡的不仅是他,王府上上下下许多人也都不能安枕,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不少前来参加招亲的各路才俊,他们无一不比燕神医更为痛苦不堪。 第二日王府中盛传,昨夜一些贵客——不少大有希望成为易亲王乘龙快婿的贵客,许是吃喝了什麽不洁不净的东西,以至突然间,或上吐下泻,或头晕眼花,那些生龙活虎,意气风发的才俊豪杰们经这么一折腾纷纷卧倒在床,浑身无力,□□不止。易亲王为此大为恼怒,素来为人和善的他亲自审问了府中不少奴役杂仆,尤其是常出入厨房和饮食有所接触之人,受到了三堂会审(王爷,世子,管家),就连些女眷,亦被带至王妃驾前,不少娇滴滴的少女离开时眼都红红的。 以燕昔的身份该被最早告知,他毕竟是神医嘛。可王爷似乎认为‘区区小事’不宜扰烦神医,以免他人误会,使一些如‘有人为除异己下毒害人’之类的不实流言四散。 可即使无人相告,以其敏锐亦该一早察觉,只是昨日刚至,既发生了意料外之事,后又苦思冥想了一夜对策,燕昔实在是觉得倦了,况且那对应之道始终了无踪影,这对素来运筹帷幄的他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 于是直到第二日中午,此事已被传得沸沸扬扬,燕神医仍在房中蹙眉苦思。午时一刻,在自我叨念了半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后,才终于放弃孤军作战,起身前往西苑。 反复思量多时,至少也需两人才可助那文二公子最终获胜。燕昔是绝不愿向家中发信寻人前来的,这些年来无论多危急的险境,他亦仅靠自己之力,当然与至交间的互动另当别论,但此事太为复杂,好友亦不该被牵涉其中,所以只有让那宣偌再找一帮手了。 开门的一瞬,离源见到叩门者为燕昔,表情变得古怪之极。进屋后,宣偌则像在探究什麽似的盯着他。燕昔不觉皱眉,这两人都怎么了?见到自己有那么奇怪吗?宣偌昨日见时也没这么惊讶的样子,离源一向稳重今日为何如此怪异? 在宣偌微笑雅谈中,燕昔终于得知了那件王府中几乎已无人不晓之事。听完此事,燕昔的第一反应,既非尽医责去探望下患病之人查出病因,亦非深思这其中是否别有内情,而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呼……” 如此一来,想必那名单上的名字可减少一部分了,此事虽不简单,不过对他而言,应是有益无害,一抹笑慢慢浮上了燕昔紧绷多时的面庞。 “燕神医,那事是…不是……”瞟了眼燕昔,离源低头支吾道,似有什麽难以启齿之事,不便出口相询。 燕昔瞅瞅离源局促不安的样子,和一旁宣偌若有所思注视着自己,似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麽的目光。朗目一转,心中顿悟,这两人竟敢怀疑是他动得手脚!自己纵然有意下药又岂会做得这般明显容易察觉,这不仅是在怀疑他的人品,简直是在质疑自己头脑,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是啊,正是如此。”轻启唇畔,燕昔似笑非笑,秀目微扬,似含诱带惑般道:“那事确实是……” “真是神医所为?”离源脸色咻变,大惊道,“虽则易亲王不愿声张,可中毒受害的人中不乏氏族子弟,‘快剑成双’齐斐毅亦在其中,齐家堡在武林中地位不小,这…这他们绝不可能善罢甘休…那…那该如何是……” 在燕昔愈来愈冰冷的眼神,与自家主子逐渐包含同情的注视中,离源渐渐噤了声,这才惊觉有失。又仔细一想,燕昔是怎样的人物,如何会轻易陷自己于不利之境。之前与殿下讨论此事,他就道,若真是燕昔所为,定然不会有一人疑至其身,所以殿下适才会一言不发地打量燕昔听及此事后的反应吧。 昨日听殿下告知易郡主与文二公子之事,又透露了其心中对此的打算。在诧异不已之余,不由认为此事虽出意料,但若真能按殿下所思发展的话,其效果说不定比原先设计的由他参加比武,得娶郡主后拉拢易家更好。 何况自己如今功力未复,根本不能再完成昔时所想。其实他也不禁问自己,若此刻真能娶得郡主,他还愿吗?有了铃儿的出现,纵不知与她究竟缘深缘浅,可真还能像当初一般为助殿下而娶那郡主吗?只是这念头不过一闪,便被自己甩开了去,不敢也不愿深思。 正是有了些私心,更望此事能顺利达成,唯恐有所纰漏,今日情急之下,确实是自己莽撞了。燕昔的手段非是不曾领教,回想其刚才出言,定是已然猜到自个儿的怀疑,盛怒却又因自己未曾直言不便相怪,故意诱他失言,好乘机发作。 果然,离源话音刚落,燕昔眼似寒冰,眸若利刃,就直射向他,偏嘴角还噙着笑,却愈加使人发簌,“燕昔不过想说那事确实是古怪,恐有内情罢了,不知离大公子后面那些话从何而来,怎的让人听不明白呢?” “我……”欲说什麽辩解,终是语塞,离源只得苦笑抱拳赔礼道:“在下一时鲁莽,还请燕神医见谅。” “神医来此定有要事吧,既非此事,不知所为何来?”宣偌出言替属下解围。 燕昔正待说什麽,房外却传来了阵阵争执叫骂声,似与那蹊跷的食物不洁之事有关,房内三人互看一眼,皆不再出声,屏息倾听其言。 ************ “你说,凭什么说是我下的毒!?”不满的怒喝隐隐传至。 “何兄休要激动,易世子先前不过问问罢了。何况并非针对何兄一人,‘铁拳’钟缚是那齐斐毅的结义兄弟,不也一样嘛。”中平的男音劝慰道。 何兄?燕昔朝宣偌递了一眼以示询问,后者会意以指尖在案几上写下‘何挚冀’三字,燕昔微点了点头,继续听了下去。 “哼!当我傻呢!老子心中亮得很,那些个下人指指点点不就在疑心是我干得嘛!岂有此理,别人忌讳他齐斐毅‘快剑成双’的名号,老子不怕,要比也上场比个痛快!下药?我呸!”何挚冀大骂道。 房中离源不由皱了皱眉,想这何挚冀当真气疯了,竟连粗鄙至不堪入耳的俚语也嚷了出来,全不顾自己何家少主的身份。他内息修为本就不如宣偌、燕昔二人,再加尚未复原,故要立于门前方可听清。回头看了眼坐在桌案旁的两人,宣偌正捧杯,品着香茶,看不出神色,燕昔摆弄着手中玉笛,嘴角似嘲非嘲地略向上翘了翘。离源平素认为自己涵养已是不差,这会儿与他二人一比,不觉有些相形失色了,当下转过头去静听,不再分心。 “何兄你别气,下人能懂什么。唉,这…这还不是瞧见你曾和那齐堡主发生过不快嘛。小弟一直劝你遇事忍忍不就……” “胡说!我为何要忍他,难不成我何家还怕了他齐家堡!再说,我原和那钟缚争执是他定要出头的。” “他们情同手足嘛,这也难怪。” “哈,情同手足?亲兄弟也保不住有反睦的时候,你说他从出道起一直处处被齐斐毅抢尽风头,就真没什么不痛快的?哼!我看这次的事就是他干得也保不齐!” “这可不能乱说阿,何兄,听说齐家堡二堡主就快到了,到时总会弄个清楚的。走,咱们去外边散散心啊。” “哼!就许他们说我……” 声渐远去,再不可闻,屋中三人却依旧无人开口,各自沉思着刚才得到的讯息。 “咳,燕神医还未说今日来此所谓何事呢?”片刻后,宣偌出声打破了一时的寂静。 “本来……现在已无事了,何必舍近求远呢?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轻似低喃的启唇,燕昔眸中波光流溢,淡淡的,浅浅的露出一抹雅淡如梨花般的笑,仿佛真有一缕幽香随着那笑飘荡出,嗅之不出,偏又久久不散,直沁至心深处。 离源在旁也看的一愣,随后又猛地一惊,撇开了头去,脑中浮现出铃儿曾说的‘人不可貌相’来。 宣偌看着那如雾似幻般的笑颜,心神一瞬间的迷惑,但转眼便清醒,从容温雅道:“神医看来已有良策,若须在下相助时,尽请直言无妨。” 燕昔回眸一笑道:“自然。真到那时,燕昔定依公子今日之言,绝不客气。” ************ 易亲王的不欲声张只造成了欲盖弥彰的效果,流言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开来。王爷显然不明白这世上坏事总比好事传得快,而不实的流言总比真相更容易引起别人的兴趣,尤其是当这些有意被遮掩时。 等齐斐毅的嫡亲兄弟齐二堡主到时,王府中私下里关于那件事如火如荼的议论,早不停留在是否为人故意下毒上了,已经直接在猜下毒者究竟为何人?其中怀疑‘赤掌破石’何挚冀与‘铁拳’钟缚的人最多。前者口碑差,曾与受害者中最有希望获胜的‘快剑成双’齐斐毅有过口角,又素来嫉贤妒能。何家这些年颇不如前,故其将这次招亲能否取胜,成为易亲王的乘龙快婿看的极重。 至于后者嘛,虽是齐斐毅的义弟名声也颇佳。可此事发生后,不知从何传出他与齐斐毅其实面和心不和,钟缚亦出生武林世家,只是年纪比齐斐毅小了五岁,过去年少才愿听之一二,如今也历练多时,足以独挡一面,便欲不再以其马首是瞻,两人隧渐生嫌隙。此次又要和他争抢佳人美娟,终于钟缚再难隐忍,因顾忌齐斐毅双手剑的利害,才暗中相害,至于为何要毒害其他人自然是想混淆视听。 流言越传越多,越传越真,甚至有人开盘设局赌这二人究竟谁为真凶。 不过刚至此处的齐二堡主,齐斐智似是对这二人没有丝毫偏颇。传闻在探望了自那夜起便精神萎靡,似神志也有些不清的齐斐毅后,他不卑不亢,心平气和对易亲王言道:“王爷唯恐此事宣扬,无非是一来有损王府颜面,二来使府内众人不安,三来有防居心不良者乘机生事。可如今真相不明,满天皆是蜚短流长,长此以往王府声誉必损,人心必乱,乱则生变,只怕祸事将至,王爷英明量能明断。”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易亲王当场便将此事交由他负责,齐斐智却连道不敢逾矩,最后定由其与易世子——易雪松共同处理,查明真相。 几日的调查后,矛头直指何挚冀,他不但有动机、时间,甚至还在他房中搜出了一纸包,里面只残留了些微粉末,疑似那夜许多不幸者的‘病因’。可何挚冀坚不承认,说那是他自己用的,问为何物偏又支吾着说不出,无奈只得寻人来验。 既然已无须掩饰什么了,燕昔的神医身份自是又被提起。于是在满室肃穆严峻的大堂,请来了与其气氛格格不入,倍显泰然悠闲的燕昔大神医。 ************ “殿下,燕神医那里的情况现在不知怎样了?” 闻言,正执书卷浏阅的祁洛暄抬头,看了眼心绪不宁得属下道:“离源你在担心么?” “殿下,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何挚冀虽然……可那事不该这么简单才是。”离源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呵,我说离源你何时变得如此多忧善虑起来,那事的结果如何,只要不影响到我们不就行了。”祁洛暄不甚在意道。 听得离源眉头皱得更深,这是他在变吗?变得好像是殿下吧,这般事不关己,漠然处之的作风倒像是……像是燕昔!这念头一出,离源自己先吓得一激灵,双眼直直瞪着面前的主子,似要将他劈开仔细看看一般。 “怎么了?”察觉到下属的古怪眼神,祁洛暄开口问道。 “没…没事。”离源忙别开了眼,低下头去。 “你放心,你我都能看出蹊跷,燕昔断不会一无所觉。他至今不动声色,必是成竹在胸,我们等结果便是。”以为离源仍是担心此事,祁洛暄好心开口劝他道。 可离源听后直觉似有不妥,不安更有增无减,试探着问道:“殿下你似乎很信任燕昔?当然神医他人是不错……呃…我是说他…他应无恶意,但您不是一向对不确定的事物都有警戒之意吗?怎会……” 说完,仔细盯着祁洛暄,看其反应为何。却见他双瞳泛雾,似在出神地想些什么,良久才徐徐开口道:“燕昔他是个爱竹之人,断不会再雪上加霜。”所以我信他,至少这回,我信那月下将淡淡悲悯隐于笑颜后的怜竹之人。 ************ 看着眼前的一幕,燕昔不由觉得好笑。自那日听得何挚冀在房外的一番吵嚷后,心中便已然明了。分明只需除去对手即可,却为何要对那么多人下手,这不明摆着让人起疑吗?如此大费周章,到像是生怕他人不知一般。这只能说明下手之人有意将事闹大,而他必可从中获利。何挚冀?药粉?哼!无须到此他亦能知,何挚冀今日必定百口莫辩。 谁受屈,谁得利他不管,只需找出幕后之人再想法对付便可,这之前的事,其余的人,想来那人自会解决。所以这几日燕昔过得颇为愉快,对他而言,暗着对付一人自是比明着对付一群人要轻松的多。 不过今日既然人家请他来此,就当来客串回角色,顺便看场好戏又如何。谁知这场戏还真精彩。 如他所料,那些粉末确实是‘蚕食’,乃是从西域传来的,将以毒喂大的盅虫晒干,再配与其它草药磨成粉制得。中者初始稍有不适如腹泻、乏力等,慢慢体弱虚脱,神志恍惚,身体如药名般逐渐被其蚕食,最终垮掉。 唉,记得铭烟知道有这种做法时,恨得咬牙切齿,她对那些盅虫总是爱护的紧。‘蚕食’通常不易被验出毒性,其症状又似染恙患疾,若非这次人数太多,决不会如此轻易就被察觉。 这也使自己更肯定下毒者果然别有用心,蓄意引起骚乱,只不知究竟为何人?总之,瞥一眼因得到那齐二堡主出言为其辩解,就从涨红脸对人大吼大叫,到一副感恩戴德样的何挚冀,多半不会是他便是。 不过,这齐二堡主,齐斐智倒真是个耐人寻味之人,一脸庄肃,有礼有节,举止得体到不似一个才二十二岁,且始终有一个能干大哥为之操劳的世家子弟。其分析客观理智,不因何挚冀的无礼而针对他,也不袒护亲近熟念的钟缚。前者忍耐平稳相待,后者安抚温和以处,对易世子恭谨,对他人持礼。 这样的人啊,燕昔不禁有些趣味的想,倘若不计较长幼之分,和武功造诣稍逊其兄这俩点,只怕他更合适坐那堡主之位吧。呵,齐家堡倒是人才辈出阿,只是…垂下眼帘掩去眸光,只是一山二虎啊……呵呵,是福是祸呢? 本来局面僵持不下,可在片刻前,有了巨大突破。何挚冀的挚友李淇被查出与那包‘蚕食’有关,易世子遂派人找他前来。 李淇到此后称那纸包确实是他受托交于何挚冀的,但不知其中何物,更无教唆他害人之心。燕昔辨出他即是那日房外劝慰何挚冀之人,当日好言相劝的朋友,竟成今日指证之人,世事变换实是可笑。 “何少主,那药包确实如李少爷所言是有人交于你的吗?”易世子露出威严之态开口道。 “是,不过,那里面放的不是…不是那……”某人果不出所料,开始百口莫辩。 “这事非同小可,何少主如有难言之隐,在场众人皆立誓决不外泄一句便是。”齐斐智沉稳得循循善诱道。 可惜效果不佳,对方吞吞吐吐半天,还是没说出什么来。最后齐二堡主无奈只得提议,将与药包有接触的何挚冀与李淇暂时拘禁,易世子亦赞同此议。燕昔悠然在侧,对此不置一词。钟缚也沉默以对,他是受害者义弟,本该说的上话,但如今他亦有嫌疑,即使是空穴来风也是避嫌为妙。何挚冀自是又大吼大嚷起来,至于另一人嘛,燕昔斜觑到,李淇竟朝钟缚怨恨地瞪了一眼。 有意思,将戏从头欣赏至尾,始终不曾插手的燕神医朱唇微勾,李淇怨恨的为何既不是连累自己的何挚冀,亦非欲关押他的齐斐智,而是钟缚?是因为认定他才是真凶吗?呵呵,这场戏看来怕只是个序幕也说不准呢。 10 事事多变出意料 谢谢大家鼓励我呵呵你们留言真是我的动力的说到不全是为了分分主要是高兴有人喜欢我的书的说嗯^^算是有知音吧呵呵请大家继续支持鞠躬 呵呵月光我改了其实每次都有检查几遍再传的可还是有错别字阿-_-|||夜半,屋中只点了一盏快燃尽的烛火,显得昏晦不明。 李淇一人坐在榻上心中颇为不安,事情怎会发展成如今这般?几年前,自己一时胆小怕事将姨夫家出卖给了夕影门,从此便不得不暗中为其出力。否则一旦事情败露,‘背信弃义’——就凭这四字,武林正道将再无容身之处,而夕影门更不会放过不听命之人! 此次奉命前来,监视离家少主与其同伴的一举一动。利用过去的一点儿交情和那玩意儿,得以结伴何挚冀同住西苑,便于执行任务。可不知他与夕影门的关系怎会被那人得知,借此要挟自己助其毒害‘快剑成双’齐斐毅,并栽赃嫁祸给何挚冀。 他也是没办法,原本替夕影门办的不过只是些探查某名门正派秘密,或潜在某处作内应之类事,从未亲手害人。因为不需要,夕影门中高手如云,不屑他这种武技二流之徒出手,他没以此为耻,反指望自己永远就这样别成什么高手才好。这辈子主动摆脱控制他是不敢的,可至少若不是亲自害人的话良心会好受些。 但现在竟有人知道了他绝不能让人知晓些许的秘密。惊骇,恐慌令他坐立难安,这秘密若传出去丝毫,那结果是他不能承受的。而夕影门若觉查到有外人得知了他们间的关系,那人虽会遭殃,可自己亦难逃一死。 “夕影门不留无用之人” 诡秘门主摄魂之音犹在耳际,寒意,冻得颤人的寒意从心底冒出来,咬紧牙,他不能不答应那人。 阖上双目,回忆今日堂前问审的一幕,齐二堡主——齐斐智居然是那样不浮不躁,镇定沉稳之人。在兄长被害与何挚冀的火爆脾气下,竟还能沉得住气。枉费他这些日子对何挚冀添油加醋,又四散谣言,就是吃定了那愚蠢的暴躁脾气到时必将他推至死路。因为人都一样,对面目可憎之人天生反感。可今日不仅没影响到齐斐智的判断,沉静一旁的神医燕昔对此亦是连半点情绪都不曾有过。 想起那位神医不由又是一阵胆寒,俊容天仪,不变的温雅,嘴角始终挂着笑,仿若置身其外,却洞察一切的笑,就像是天上诸神对凡人的笑,似怜悯又似嘲弄。就在这种微笑中他只觉自己的一举一动,掩饰挣扎都是可笑的,就像盆里的鱼明明只等待价而沽,却还妄想着自己仍是自由的。 最终,在齐二堡主的明智下和神医燕昔未变的笑容中,他和自己陷害之人一起成了瓮中的憋。之后呢?夕影门会怎样做,他不认为那位门主有耐性等自己含冤得雪,况且自个儿本就不冤枉,这点儿把戏决逃不过门主的法眼,他会怎的待自己?还有那人是会帮自己,还是…… 这么想着突然一股杀气袭来,昏暗的房中划过一道寒光,李淇猛地一惊,仓仓侧身避过三尺青锋,扯过榻上丝布甩向握剑之人。唰,唰,唰!剑光转动,片片碎布飘落,挡了视线使人在这屋中更难看清,黑衣蒙面人不由缓了动作,李淇乘机跃起,作势要以掌击其左胸,来人右退一步,谁知李淇虚晃一招,闪身至门前,正欲夺门而出,剑锋逼至,无奈回身,出招相抗,却惊觉对方内力深厚。 谁?是谁要杀自己?夕影门吗?不像?瞧着身形到像是……念头突起,未来得及深思,“钟缚!”这二字已然出口。来者一顿,更令李淇觉得自己猜对了,气怒已极大骂道:“钟缚!你这小人!不帮我便罢了,竟还要杀我灭口!你……” 话未说完,却呆愣在原地,只见对方缓缓拉下面罩,竟是齐斐智!房门被打开,房外灯火通明,十多个手持火把的侍卫肃立于易雪松——易世子身后。 “齐兄你果然厉害,用这招让贼人自露马脚。”易世子由衷佩服道,他自己就是不够聪明,还一直以为何挚冀就是下毒真凶呢。多亏齐二堡主跟自己分析其中疑点,说服自己今晚施这反间计,要不冤枉了好人就糟了! “易世子过奖,咱们还是快去将钟缚,那无耻歹毒之徒抓起来,再向那何少主道明原委,赔不是吧。”齐斐智镇静宁和道。 “对,对……齐兄放心,我已按你所言派人盯着那钟缚,量他跑不了,咱们这就去。”易世子现在对这齐二堡主可是钦佩不已,忙点头,命人将呆滞的李淇押到王府地牢里,再率众与齐斐智去捉拿钟缚。 瞧着前面的齐斐智,易雪松边走心中边想,自己什么时候处理事情也能像这样从容不迫就好了。唉,父王母妃都说自己为人太直,不是不好,可如今局势,再加上自家地位实是让人忧心。他知道那是父母不愿苛责,自己说得难听些就是有点缺心眼,这王府的将来靠自己打理是不成了。 小妹雨竹倒是比自己聪明的多,可惜是个女子,终要出嫁,不能留在王府一辈子。哎,对了!若小妹能嫁给像齐斐智这样的人就好了。这心思一动,越想就觉得齐斐智的人品相貌,为人处事无一不是好人选,又非朝廷中人,不会有什么牵扯将来连累易家。说不定父王就是想找这么个人,才决定用比武招亲的方式替小妹找夫婿的吧。 真难为他老人家一片苦心,恩,他这大哥也该出分力。等这事完了,劝劝齐二堡主留下参加比武。本来齐斐毅也要参加的,如今被人所害不能上场,他这做弟弟代表齐家堡上台也未尝不可。何况燕神医说那‘蚕食’解不难,需好好调理一阵方可固本培源,不会落下病根。那齐堡主,齐斐毅是断无可能再娶雨竹的了,齐二堡主若能娶上,也不算对他不起。他为这大哥赶来查真相,找真凶,将来许还要劳心费神的帮着管那齐家堡一段时间,让其静养。这么个弟弟,若齐堡主还要责怪,才是太不近人情了。 随着一马当先的齐二堡主和神游天外的易世子领着众人离去,火光也渐渐远去,四周又慢慢暗淡了下来,近处檐上一抹白色飘逸身影亦无声无息的悄然隐于夜色之中。 ************** “哦?那件事最后竟是钟缚所为!只因不愿长居人下,又想娶郡主,人、利两得才布得局。先下毒使齐斐毅无法出场,有意将事闹大嫁祸何挚冀,如此不动声色再除一劲敌。倒难得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阿。”祁洛暄在屋中听完离源的汇报,不禁摇头叹道。 “恩,殿下说的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李淇竟与夕影门有关。之前属下就怀疑,上次伏击我的便是夕影门,如今他又插手易王府的事,不知目的究竟为何。夕影门近年突然崛起江湖之上,行事诡秘,实是让人不安阿。”离源沉思着忧心道。 “你说的我也曾思量多时,暗中亦派人查探过,无奈夕影门太过隐秘,手段毒辣,毫无头绪不提,还有几名密探一去不回。夕影门若真有意针对于我,那其与朝廷就必有牵涉,我会从这入手再仔细查查。离源,你们离家与我关系甚密,可要多加小心啊。”祁洛暄黑眸中睿光游动,肃然道。 “属下明白,殿下放心。现在还是先处理眼下招亲之事为要,那齐二堡主似有意代替其兄参加比武,他武艺或不如其兄,但也不容小觑。” “呵呵,哥哥不能参加,便由弟弟娶佳人,这齐家堡倒有趣的紧,当真只要与易王府联姻即可嘛吗?”祁洛暄轻笑道。 “听说是易亲王和易世子经此事对那齐二堡主颇为赞赏,邀其参加的。”离源就其所闻答道。 “是这样。”略作幽思,祁洛暄目光再向离源问道,“燕昔呢?他对此有何反应?” 终于问了,离源在心中轻舒一口气。自上次发现殿下对那燕神医有所不同后,自己就不曾再主动提起,免得殿下又道自己多疑多虑,“说来就奇怪两日后就要比武了,燕神医却至今毫无反应。不过属下得知他嘱咐文二公子务必参加第一场初赛,又似已治愈了郡主之‘病’,并让其设法安排齐二堡主与何挚冀都参加第二场初赛。可属下想不明白,纵然这两人不与文二公子同时进行初赛又有何益,终有一人会胜出,莫非燕神医欲与他们一组使他二人都无法参加复赛。可文二公子更本不通武艺,无人相助又如何能过初赛,这……”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阿。 “你说燕昔似已治愈了郡主之‘病’?”祁洛暄挑眉问道,未理会属下的诸多不解疑惑。 “呃…是…是这样没错。”咽了咽口水,离源发现最近自己的思路,越来越跟不上自己主子了。 “是吗?呵,那就不用再担心了。”祁洛暄似松弛下来,露出怡然欣悦的笑容。 “为…为何?”离源不抱能听懂的希望问道。 “离源,燕昔会如此,便表示他已有十足把握此事必能成。”微眯瞳眸,祁洛暄无一丝不确定的款款道,“因此郡主才会再无装病之必要了。” ************** 红布绸缎装饰的方台,树立于王府中平日的练武赛马之地。易王府中除郡主外,王爷、王妃、世子无一不曾习武,故才会在府中置这么一块地方。 今日这平时空旷的地方挤满了人,火热的气氛浓郁的笼罩在此。在场多是习武的年轻人,即使不为那‘天殒第一美人’,光彼此间的比试较量,及能欣赏到一些高手间的对决,也已倍感兴奋,激动难耐。 当然,无论何时总会有例外存在。一文质彬彬的俊秀青年坐在一百无聊赖直打瞌睡的谪仙少年旁,这两人在此处均显得有些方枘圆凿,是故格外引人侧目。这少年在场不少人识得,正是江湖盛传‘燕昔若愿伸素手,阎王殿前且留人’中的神医燕昔。 不过一些人挠头疑惑道:“燕神医要参加比武吗?怎么没听说啊?” 有人干脆诧异道:“这神医燕昔会武功吗?江湖上只传过他的医术神乎其神,从未听过他曾与人动手阿。”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喝斥:“你傻了不是,但凡在江湖上混得,谁没有个万一的时候?和神医动手?吃饱了撑得,自个儿嫌命长也别害着他人阿。” 周旁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先前那人只得噤声,不在多言。 燕昔对这些充耳不闻,他只觉得无聊。唉,自己就是命苦,无论怎么算今个儿这场是非亲自动手不可的了。瞟了眼一旁紧张万分样的文怀远,文二公子,忍不住心中有气,“文二公子,上台比武的似乎是在下,不知你在紧张些什么,莫非是信不过燕某?” “不是,不是,燕神医切勿误会,小生不敢对神医有丝毫怀疑,只是见到这场面就…就不由自主的……”文怀远说着说着自己羞愧的红了脸,低下头去。 燕昔真想翻白眼,拜托!那才貌双全又有竹之性的易大美人,究竟是怎么看上眼前这个气度还不及女子的书呆子的。难怪王爷一点都不看好他,连自个儿也要怀疑帮这人到底值不值了! “咳,文二公子,燕昔想知道,倘若这次无人相帮,你预备怎么做?”燕昔温和儒雅地问道,“郡主曾告知在下装病不过是权宜之策,那之后你们是打算?” “小生会努力争得家父和易王爷的首肯。”文怀远显出胶有毅力的表情。 “唔,万一他们始终不同意呢?”燕昔认为那种可能实在太渺小,“你没考虑过…那个…和郡主暂时结伴离开一阵子。等时间冲淡些往事,再回来,说不定他们就想通了。” 文二公子一时有些不能理解燕昔神医话中的意思,皱眉思索了半饷,猛然睁大眼瞪向燕昔,不敢置信颤抖着道:“你…你是…说…说私…私奔?” “是暂时结伴离开。”燕昔纠正道,真不明白这人不是读了许多书吗?怎么连这么简单的用词都不会,好感度更低了。 “小生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丧德败行之事,神医不可胡言。”文怀远显然认为再如何文过饰非,私奔就是私奔,断然不可为的。 燕昔失力,整个人靠向椅背,闭目,单手抚额,另一手臂耷拉下垂着。心中哀叹,计划了许久,耗了这么多心神,又已经向易郡主作了保证,不帮下去是不行的了,可这人…也太……郡主怎么会?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各花入各眼吗? “不过……”没留心身旁之人的动作,似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文怀远文气的脸上浮出少见的坚毅之色,双手握拳,“不过我还是会来这儿的,虽然我一点都不会武功,可我还是会上台比武,即使重伤,甚至死了也没有关系的,这样我总是尽我所能争取了,这样……” “这样是不行的。”燕昔不知何时又坐起了身,定定看着文怀远道,“你若真这么做只是自私罢了,自己轻松的去死,以为不曾辜负这段情,可曾想过对方漫漫余生又该如何度过?若她一生不变此情,那就始终活在追思,痛苦中;若她移情别恋,亦难免心怀愧疚。所以别轻言死,死是世间最容易之事,要活着,好好活着才是最难的。” “燕…神医?”文怀远困惑的愣愣瞧着第一次露出严肃表情的燕昔。 燕昔却突然笑了,偏首朝向他,眉目飞扬道:“不过呢,呵呵,就凭你刚才那番话,我总算不必太后悔,自己花得那么多功夫了。” “……呃?” 瞧着文怀远更呆滞的表情,燕昔笑意更深,恩,现在可以略微了解易郡主的想法眼光了呢。 ************** 正午时分,随着易亲王、王妃、世子于主位入座,易管家宣布擂台比武正式开始。 场上顿时有片刻的安静,但擂台中很快便跳上一道身影,那人中等身材方面大耳,四面一抱拳,道:“在下张田庆,先来个抛砖引玉,请大家多多指教。” “好,就由我来陪兄台练练。”另一人跳出来道。 即刻两人斗在了一处,你来我往打得激烈。 此时燕昔的目光却不在台上,他望到祁洛暄与离源方才至此。前者正凝神,四处眺望,似在找什么。接到他的视线,眉宇微舒,含笑点头致意,却不朝这边走来,就近寻了个较清静的位子坐了。 唉,要是不用比武自己也想坐得远些。收回目光,燕昔发现场上已是热闹非凡,叫好声,助威声,此起彼伏。你舞大刀,我耍宝剑,你掌法烈如风,我拳式汹如滔……就这样来来回回,场上各路青年豪杰尽展武技,打败上一个对手,却又被下一个对手打败,我下来,你上去……但见刀光剑影,掌风拳哮,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直到章穆壑上台后,连赢数回,众人均觉章氏家传剑法果然厉害。当一彪焊体壮的使刀汉子被打下台后,场上一时静了下来,无人再上台去。 一旁易管家翻了翻这场比赛的名单,唔,除了文怀远,文二公子外再无他人。这文二公子迟迟不上台该不是怕了吧,也不能怪他,毕竟是文弱书生……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轻影如虹划过天际,悄然无声的落于擂台之上。燕昔衣衫飘扬,身形雅逸,仿若仙人渡临。在场众人看得一痴,离源不曾料到燕昔轻功已至此境,不由看直了眼。祁洛暄虽早知其修为致深,第一次亲眼见了,亦是一愣。 燕昔微笑开口,声音如春风拂柳,却清晰传入广场上每一人耳中,“章兄吗?在下久仰了,今日便请不吝赐教一番吧。” “呃,燕…燕神医?”章穆壑还未开言,台下易管家走进擂台仰头唤道。 “易管家?有事?”燕昔微俯身,诧异问道。 “嘿,那个您…您好像尚未报名……”易管家涨着老脸,小心提醒道。 “噢…这我是在替那…咳,问诊时直接和她说得,她未曾转告吗?这该如何……”燕昔蹙眉似忧愁懊恼道。 “噢,对…对,有这事儿,是老朽一时糊涂记错了。打搅两位,继续,继续比武。”易管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称是,退了下去。一边还不停埋怨自己,看这脑子,若没燕神医郡主还病着呢!神医忙着替郡主治病,又遇府中出了那事也劳其费心,自是没有时间专程报名了。到底人老了,非但未尽责亲自去问声,这回儿还……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咳,章兄那请吧。”燕昔接着被打断的事宜。 “燕神医客气了,章某一好友曾得神医相救,在此先谢过,若是往日定不敢厚颜对神医不敬。今日擂台公平比试,在下就斗胆得罪了。”章穆壑上前对燕昔致上一礼道。 呵,这人若不提什么好友的,我未必记得,他人更不知晓。偏他自己说了出来,却又不碍着有损仁义之名,而依旧要与我比试,倒是爽直之人。燕昔温雅抱拳还礼道:“章兄无需顾及,擂台比试正是要尽全力,方敬重了对手,表无轻慢之意。” 章穆壑一听肃然起敬道:“神医所言甚是,在下肤浅了,如此,请!” 言毕,章穆壑长剑迅提,矫健飞步冲向燕昔,后者微笑如常,只是隐约有股气流绕于周身。眼看那剑就要刺至燕昔眉尖,忽的,其身如风散浮云般,飘然消失于眼前。 章穆壑茫然四顾,突闻一声轻笑,抬头见白影凌空而至,手中玉笛飞转,荡出气旋,忙举剑去挡,谁知剑触漩涡,竟被极大的回流风压振飞。章穆壑亦连退数步,方稳下身形。 燕昔落地后,不再相逼,眼中无一丝唳气,或得意之色,温和悠逸如初,道:“章兄可要再比下去。” 章穆壑苦笑道:“兵刃已失,还比什么呢。神医之能今日的亲身一试,亦算不枉此行了。” 燕昔浅笑道:“章兄呼吸沉重短促,内力略显纷乱难以自由通彻于经脉间,如果改练拳法、掌法,则可事半功倍。靠腕力使的剑对你来说,却只能依仗剑招之灵巧,实是不利阿。” 章穆壑闻言一怔,片刻后爽朗笑出声来:“哈哈哈……平日人人皆夸我章家剑法了得,父母师长教得亦是如何把握其中精髓。唯独神医仅就我章穆壑而评,竟要我弃之另习它物,果然与众不同。” 燕昔悠悠道:“章兄,再好的剑法招式亦是由人使之,自当以人为重,因人而异,其能反让人来迁就与其呢?” 章穆壑看了燕昔许久,再次如前上去致礼,只是此次更为恭敬,“燕神医金玉良言在下牢记,今日受益匪浅,虽未能胜出亦无甚憾,就此告辞。”说罢,不去拾方才掉于地上之剑,下台,扬长而去。 台下众人无不被刚才一幕惊呆,那…那是常日里看上去俊逸不凡,温和无害的燕昔神医吗?不…不会吧…… 主位上易亲王神色恍惚,与其说他惊于燕昔适才展露出骇人武功,倒更像是在追思些什么。一旁易王妃若有所思,神色复杂的回眸看了身旁夫君一眼,只是后者对此一无所觉。 “想不到燕神医不但医术高明,连武功都这么了得阿!”易世子对一旁的齐二堡主感慨道,这江湖上果真能人辈出,藏龙卧虎。唉,愈发觉得自己无能了。 齐斐智闻言,只报以淡淡一笑,掩于袖中的双手,却紧紧地握住。为何?为何,自己竟不知燕昔会参加这场初赛?亦从不晓他竟有此能耐! “殿…宣公子,想不到燕神医他…他……”离源支吾着几难成言。 “嗯。”祁洛暄眸光幽深,神色难辨,低低道:“燕昔比我想得还厉害上几分,燕昔……” 燕神医此时一人独立台上,面上一贯的泰然自得,心中却焦急不已,那文二公子人呢?怎么还不上来,八成又在犯傻了!自己刚才怎会觉得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呢? 终于,连祁洛暄已注意到不妥之处,让离源前去唤醒被之前一幕震呆的文怀远。他才战战兢兢的在无数讥讽声中,一步步走上擂台来。台下无人相信这个连轻功都不会的书呆子,能胜过才露过惊人本领的神医燕昔。 燕昔见其上台,立刻放松下来。好了,等这文二公子出招,自己再诈败,这事就总算能告一段落了。 可等了半饷,那文怀远只是不尴不尬的诎诎看着他,偏不动手,燕昔连真把他一掌打下去的心都有了。无奈何,已与佳人有约,只得忍辱负重。 于是众人目瞪口呆的看到燕昔,燕大神医突然跃起,朝文怀远冲去,却一时没收住力,自己跌至台下,接着万分惋惜之态地仰头长叹,“唉,一时大意,可见轻敌果是兵家大忌,怎奈悔之晚矣。”然后,回身朝始终未动分毫的文怀远道:“文兄多谢指教了,在下自己之过,你胜之无愧,就不需为燕昔难过了。唉……” “这不算吧?!”台下不知谁恢复神志后,突然喊出这么一句,于是响起一片应和声。 “燕昔知晓诸位是在替鄙人难过,在下亦颇为懊恼,可胜负既定,又怎可反悔不认,这岂非无赖行径?齐二堡主你说呢?”燕昔一派虽不甘但不能有失风度的模样,突然挑眉向齐斐智问道。 齐斐智先是一惊,转首望向燕昔,目光深沉,似想看出他此举究竟有何意图。燕昔却雅笑如常,星眸灿亮,使其不敢再逼视。移目,眺了眼台上的文怀远,齐二堡主如往常一般不偏不倚,就事论事道:“燕神医所言不错,意外也好,技不如人也罢,只要定了胜败,就不该不认,难得神医高风,我等明日比武皆该以此为鉴。” 燕昔笑道:“齐二堡主果然智明神慧,为人稳重。经二堡主这么一说,大家想必都心服口服了吧。” 在场众人此时确再无异议,不过到底是真服了那信义二字,还是想到了若承认文怀远胜,那万一自己侥幸得入复赛,便无需与燕昔对阵,就不得而知了。易亲王与王妃亦无反对之意,或是认定文怀远必赢不了复赛,又或是陷入别的沉思而未反应过来,也不得而知了。总之,第一场初赛就此以谁都意想不到的结局落幕了。 11 雁现非昔月已寒 不必多言,除了文二公子本人,燕昔相信宣公子他们和自己都心知肚明。以这种难以服众的方式,获得入复赛资格,从此刻起,直到复赛那日,文怀远的麻烦决少不了,自己是没功夫照顾他的。 因此无视离源用不同往常的探究目光打量自己,和宣偌一脸深沉若有所思的表情,把整个犹在梦里的文二公子直接扔给他们照管,并顺便提了下宣公子曾说的由其处理后事,最好在复赛前几日就准备妥当后,燕昔神医便转身,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去。唉,累了半天,先回屋小歇一会儿。 可惜,当你想安宁时偏会出现些不速之客,燕昔行至南苑门口,迎面走来了何挚冀与齐斐智。 “燕神医,我与何兄散步没想到竟能在此遇上神医,真巧啊。”齐斐智上前致意开口道。 嗯,我就住在南苑,在这儿碰到能不巧吗?燕昔暗自腹诽,开口却温和客气:“齐二堡主说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说,平时倒看不出,燕神医还有几分能耐嘛。不过可惜最后还是输了,还输给个书呆子,哈哈哈……”何挚冀因上次被冤枉时,燕昔不但一言不发还在旁边笑,心中有气,故出言讥讽。 燕昔心中轻叹,经上次一役,这人竟半丝长进也无,那之后……也只能怪他自己了。勾唇笑的格外亲和,却是对齐斐智道:“燕昔今日失利全因大意所致,齐二堡主明日比武可要留神,休重蹈在下之覆辙。” “哼!你放心齐贤弟聪明谨慎得很,绝不会犯这种傻子才犯的错误!”未等齐斐智开口,何挚冀抢先嚷道。自齐二堡主替其洗刷冤屈后,他便当他是自己兄弟了,自家弟兄怎能让外人触其霉头! “齐贤弟?”燕昔碧波流荡,笑得愈发灿烂,“何少主之前也有个李贤弟吧?” 此言一出,何挚冀脸被怒气熏得通红,青筋暴起,齐斐智神情也是一凛,目光灼灼,紧紧盯着燕昔。 燕昔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失言之处,连忙赔礼道:“在下一时失言,还望两位无怪。呵呵,李淇那无知小人,自是远不能与齐二堡主相提并论了。”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何挚冀,万分坦诚样道:“在下绝无恶意,不过是觉得何少主待人以诚,为人坦荡,不知世上多的是看似道貌岸然,实则阴险歹毒的小人,简直防不慎防。特别啊,会在最后朝你背上捅刀的,往往就是你最深信不疑之人。恩,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这番话说完,不再去瞧那两人的表情,径自回屋去了。 ************** 坐在内堂中,瞧着在自己进来后,便用复杂难明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易王妃,燕昔不由为被人打断的小睡难过。 半时辰前自己才躺下,枕头还未热,突有人传话说王妃有请,无奈只得爬起身来到此地。本以为是今日自己诈败太过明显,故有人欲秋后算账,一路上说辞都反复思量几遍。谁料进的门来,半饷无语,易王妃只怔怔的看着自己,这倒让人有些困惑了。 “燕神医,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你极似一位故人。”王妃终于开言,眸中显出追忆之态。 “哦?”燕昔却困惑更深了几分,心中有丝不安冒出。 “呵呵,那个人阿,如天上明月一般,光华夺目,却又透着清冷的傲气。”王妃起身望着窗外圆月略有些出神,喃喃道。 强压下十多年不曾体验到的惊乱,燕昔亦起身,笑道:“王妃请在下至此,就是为了缅怀故人吗?” 转身再次细细瞧着燕昔,王妃摇头道:“我是特来谢神医为小女费心,知女莫若母,她的心思我又怎会不知。” “王妃是指?” “呵,神医无需相瞒,若无我暗中相助,雨竹想装这么久的病也不容易。”易王妃明澈的双眼直视燕昔道:“神医第一次替小女遮掩时,我便知你有心助她,今日果然……” 燕昔知再装无益,颔首道:“在下鲁莽,实感于郡主痴情一片,更若其名‘竹’一般的志坚意决。” “呵,我这女儿痴情倒是与我当年如出一辙。”易王妃微笑道,尽是为人母者的慈爱与宠溺。 燕昔见了心中蓦得一酸,瞥了头去。 王妃瞧在眼里微露怜惜之意,道:“今日请神医至此,还有一事,便是让神医见见之前提到的故人。” 燕昔难掩惊讶之态,见王妃紧盯自己神色,当下略微收敛,故意奇道:“哦?王妃的故人竟到了此地吗?” 易王妃命侍女退下,缓缓拉开右墙上的帘幕,一蓝衣飞天女子的画像赫然入目,燕昔一时竟僵在了原处。 “这便是我那位故人了,只是她十五年前就已然去世了,燕神医或听过其名,她便是周亲王之妻兰寒月。” 当‘兰寒月’三字响在耳边,燕昔不由浑身一怔。有多久?有多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了呢?久到连他都忘了,或是他以为自己忘了,那人也从不提,是怕他伤心么?还是…自己不敢再让那三字出口呢? 不错,燕昔就是周栖雁,‘他’本是她,从她五岁重回中原后几乎不曾再着女装,因为她不想有人代替娘亲为她梳头穿衣,等长大自己会了,早已习惯男装打扮,何况那也更方便些。 今日,这易王妃分明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可怎会呢?她说娘是故人,又有娘的画像,该是很熟了,可为何自己毫无映像?又为何这十多年来不曾听人提起?燕昔一时疑虑重重,难得的彷徨起来。 王妃此刻却看着画像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 良久,才开口如自语般,幽幽道:“冬哥(易亲王名易天冬)与我都是将门之后,两家世代交好,我们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二十年前天下正乱,我们爹都死在战场了,冬哥便成了两家的主帅。但凭我们的力量是不可能打这天下的,那次冬哥输给了周暝义和祁非暮——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后,就决定率众投诚。两军汇合的夜宴上,我与冬哥第一次见到闻名江湖的‘冰月飞雁’,那时她与周暝义——周亲王,正当新婚燕尔,如胶似漆。那夜她醉酒当歌,就着篝火,举剑而舞,痴了众人。冬哥那刻的迷茫神采,就好像刻在我心上一般,永不能忘。可兰姐姐她眼中只有一个人影,其他人对她而言,与四周的树草想必并无不同。唉,但就是这种专注,却让旁人更不自觉地被吸引,即使明知无果还是移不开目去。”说到此长长一叹,却不知是为谁叹息。 “哦?这么看来王妃该是不喜这位故人才是。”燕昔淡淡开口,看不出一丝情绪,心中却戒意徒生。 “呵,若我说她是我此生最敬重的女子,神医怕是不信吧?”似看穿了燕昔心中的防备,王妃回望他一眼,眼中尽是真诚,“我彼时年轻、自负,心生不满,当场便邀她第二日决斗,她笑着答应了。于是,第二日我们就在营外林中比武,那次我输的彻彻底底,不仅人输了,连心也折了。” 王妃慢慢走至画像前,续道:“那场比试我自是输了,原本她是赫赫有名的魔君兰残阳之妹,令人闻风丧胆的兰家之女。是为情,不惜击掌绝义,与兰家、兄长划清界限,性子绝然无悔的‘冰月飞雁’。我不过是将门的千金小姐,怎会是她对手?可我当时偏不服,硬瞒着众人与她一战,差点惹出祸来。” “还记得那会儿,我迟迟不肯认输,她无意为难,就陪我耗着,直到闯出一群敌方的杀手来。我内息早已运不上了,她陪我耗这么久也是乏力之时。若她只是要一人逃离,或还不难,却执意不肯丢下我,与杀手正面交锋。” “呵呵,神医你可知晓吗?我看着一群杀手死在她剑下,血染其身,却更显风华绝代。她当日的身形与神医今日颇为相似呢。后来兰姐姐告诉我,那是她们兰家不二传的武之意念‘气消形幻无中生’。无关招式,内功所学等,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武中心道,便如剑有剑意一般。她还颇自豪得说,这世上只有流着兰家血统的人,方可领悟习得。” “哦?燕昔却是闻所未闻呢。”燕昔似是好奇又困惑的开口。 王妃只摇头朝她微微一笑,透着长者对小辈的包容疼宠。燕昔心中竟是一暖,娘死后再无一人这么待自己了吧。 师傅那老头古怪的紧,哼,只怕自己死在他面前也不会皱下眉头。爹……许久不曾这么叫他了,这十多年来,他可以说是放纵自己随心所欲的吧。不穿女装,拜师,游荡江湖,都不曾干涉。父女相处得小心翼翼,再加上自己极少回家,更显得疏远了。 “此后,我便真心将她当做姐姐一般。看着她与她的夫君一起布兵杀敌,指点江山。越看就越觉得自己萤火难与皓月争辉,可她得知后,并不如常人一样,说些什么不可妄自菲薄的话。却笑着问我,萤火有何不好?天上明月谁不仰望,可即使水中月亦不可得,陪人入眠的始终是床前之烛。我当时只觉有理,略宽慰了些。这些年过去,才发现兰姐姐此言寓意何深,只可惜她自己却……” 燕昔此刻悲从中来,却强忍住,不露分毫,笑颜未改,只是那笑终未入眼。 王妃眸含悯意,又有几分欣慰,道:“当年之事蹊跷难解,我听说兰残阳将军情透露给钨启国时,就觉得不对劲,隐隐不安。果然,不久就传来了兰姐姐的死讯,红颜白骨只在须臾……定国后,我便与冬哥商定处处谨慎,深居简出,以免树大招风。常听到些传言,兰姐姐唯一的女儿常年不见人,似乎是因在钨启为质时受了惊吓,而性情孤僻,又说是其体弱多病之故。我一直都为之挂心,今日之后总算是能放下心来了。”面向燕昔,笑容可亲到燕神医的脸都有些发烫了,“呵呵,我早该知道,兰寒月之女岂会寻常!” 说完,王妃又就易郡主之事客套了两句,便离去了。堂中只留燕昔一人,她静静的望着月光斜照于画上。 音容犹在人已去,兰花凋落雁难归! 爹,你为我取名栖雁,却为何还是让你心中之雁一去不回?为何难做那让月下飞雁可栖身之所? 燕昔慢慢移步至画前,痴痴地伸出素手抚上画中人,低喃道:“娘……” ************ 庭院里夜色融融,今日正是十五,满月透亮,如一泓从天而降的清泉,在林间静静地流淌,洗净白日的烦闷,散出清冷的气息。月明星暗,夜空中只闪着几点疏星,略显凄凉之意。 燕昔站在高高假山顶,闭着眼,感受夜风在四周穿梭,松声、草韵、禽鸣、虫叫,时缓时急。左臂隔着衣突感到温热的触觉,一只大手将自己从边缘处拉了下来。 “宣公子?”带着疑惑不解,燕昔瞧着眼前紧握着自己臂膀,神色仓惶的人。 这一声使祁洛暄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急忙松开,收回那还留有对方体温的手。对上燕昔询问的眼神,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 怎么说呢?说他得知易王妃单独会见燕昔,担心他的安危?可燕昔的厉害今日方才见识过,不是吗?说他远远望到燕昔,衣随风摆,似要化羽而去,心中不觉一紧。飞身上来,见其闭着双目,月光流泻在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孤寂空茫,在自己还未意识到时,就已然伸出了手?可眼前之人,眉轻扬,眸澈亮,看似温婉和煦,却是掩着骨子里的恣意无忌,这样的人怎会孤寂? 定了定神,祁洛暄微微笑道:“在下见燕神医合目立于危地,忧心之下,实是失礼。此刻思来,以神医之轻功造诣又岂会有事?适才实在太过鲁莽,望神医勿怪。” “公子一片好心,燕昔又怎会见怪?”燕昔虽对其此举略觉诧异,却也并非很在意。能使自己深思追底之事,不是会对她和身边之人有威胁的,便是会对她将来产生影响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不过宣偌刚才之举,显然这两样都不是。难不成,他还能就此捏断自己的手臂了? “咳,那在下就放心了。”祁洛暄努力恢复常态,想起到此的目的,偷偷打量着燕昔,确定他确实无恙,问道:“听闻易王妃请神医一叙,未知?” 哦,燕昔明白了,或是她以为自己明白了,原来这宣公子到此,是担心相助文怀远之事有变阿。呵,量他再聪明也猜不出,王妃她叫自己来是……想到这儿,闪过一抹黯然忧伤,却很快甩开,甚至不许这类情绪停留片刻。 “呵呵,公子放心。明日,那事想来便会有个结果了,不过之后就靠宣公子你了。”燕昔轻笑道。 “好,在下正要告诉神医,这后事的处理已然准备妥当。”是错觉吗?今夜那不变的漫笑中似乎有丝苦意,让人瞧着亦觉神伤。 “公子办事果然迅捷。”燕昔赞道。比预料的还快,看来这宣公子的身份和自己的猜测应是八九不离十了。嗯,若是如此自己以后可要远着点他才行,免得频生麻烦。 “嗯?神医刚才说明日?复赛当在三日后才是,这究竟……” “呵呵,宣公子明日即知。” “明日阿……”看着对方一脸天机不可泄漏的模样,那晶灿星眸中闪着几分顽皮,祁洛暄微笑着放弃了追问。 这是第二次与眼前人单独共在月下了呢。转首望着天上玉盘,不由觉得丝甜意,怎会呢?也许是这月色格外皎洁,让人也心生喜悦了吧。 ************ 何挚冀与齐斐智此时,也在边喝酒,边赏明月。 “齐贤弟,你这酒真醇,来…来…小弟再敬你一杯。”何挚冀已有了六分醉意,还在不断举杯。 “何兄,少喝些吧,明日还要比武呢。”齐斐智轻轻劝道。 “对…对……明天还要比武,不…不喝了。”何挚冀点头放下酒杯,忽抓着齐斐智的手道:“齐贤弟,万一…万一…老哥我明天赢了的话,你可不能怨我哦?” 何挚冀就武艺而言,确实应在齐斐智之上,这么问倒不算狂妄。只若是常人,还是难免心中不快。 齐斐智却毫无不悦之情,笑得委婉,道:“比武各凭本事,小弟怎会无此气度。若何兄真能获胜,小弟当祝福兄台与易郡主百年好合。” “好…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来为这话干一杯。”何挚冀作势又要倒酒,却被齐斐智栏下。 “何兄不是说不喝了吗,当心明日头痛。” “呵呵,无妨我早准备了上好的醒酒茶,一会儿喝了就没事。好…好…再喝最后这一杯……” “唉,说好了,最后一杯。”齐斐智无奈摇头,只是瞳中隐有道异光滑过。 12 螳螂捕蝉黄雀后 8欢迎回来^^ 明天要读一天的书晚上还有个生日宴会所以要更新也半夜了大家后天来看吧阿门^^ 为了省麻烦以后提到燕昔除了些人的心理活动凡是看到提到等都用她第二场初赛,自然不及第一场有新鲜感,可热血沸腾的才俊豪杰依然未稍减激情。助阵叫好,惊呼惧吼,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祁洛暄却对这一切充耳不闻,难得的显出心神不宁来。 “宣公子,燕神医昨夜真对您说,今日这事便会有个结果吗?”离源实在按耐不住开口问道。这擂台上来来回回打了不少场,眼看何挚冀就要上台,那他与齐斐智之间的一决胜负也就快了。可现在别说什么其他的了,燕昔神医自己居然都还没到! “燕昔…他……”祁洛暄犹豫道,这时才发现自己竟也什么都不知呢。以往他人办事的每个细节,他都了如指掌,可今次……因为对方是燕昔吗? “大家都到了呢。”燕昔笑意悠漫,在焦躁慌恐的文怀远身后突地冒出,使后者吓了一跳。离源,祁洛暄闻声亦是一惊,怔怔转向她。 “咳,燕神医你总算到了。”离源觉得自己就如一根弦,时松时紧,再被这燕神医多拉两次就要断了。 “嗯。”燕昔颔首,打了个哈欠,道:“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再睡下去就要耽误正事了呢。” “……”离源。 “燕神医坐吧。”祁洛暄微笑请燕昔入座,顺手再递了杯香茶上去,‘算算时间差不多’那表示好戏要开场了吧。 “多谢宣公子。”燕昔含笑坐下,接过茶,这宣偌对自己的习性,倒是愈来愈清楚了呢。忽转向文怀远道:“文二公子,你昨天休息的还好吧?” “还…还好。”文怀远颤颤道,昨日那一幕给他的震撼太大,怎么可能睡得着。 “那就好,这样你待会儿也该能受得住了。”燕昔笑得像个狐狸。 “待…待会儿?”文怀远有不好的预感。 “哎呀!”未理会文二公子明显的不安,燕昔示意众人看向擂台。在何挚冀打败耍飞刀的高个子后,齐斐智上了擂台。兴味的挑眉,燕昔勾唇道:“重头戏终于开场了。”这整场戏也是落幕的时候了。 ************* 何挚冀与齐斐智互行一礼后,不再多作客套动起手来。 何挚冀外号‘赤掌破石’顾名思义,就是指其掌风如飓,扫过之处纵使岩石亦碎,这何家掌法成名已有百年,自有其独到之地。 齐斐智使得亦是齐家堡的家传绝学——双手快剑。这套剑法,快如闪电,攻守互补,变化多端。其兄齐斐毅靠此剑法十五岁成名,得到‘快剑成双’的称号,在江湖上受人敬畏,与何挚冀齐名。故这齐家堡的剑法与何家掌法是各有千秋,不相伯仲。 但齐斐智内力修为,招式活用,皆不如其兄。两人相交,双剑速转,交织冰影寒光,掌袭风至,似有毁天之力。常人只看得眼花缭乱,唯有武艺高强者,方可看出齐斐智防多攻少,已落下成。 “宣公子,这齐斐智再不出二十招怕就要输了。”离源大致估计道,收回目光发现自己主子在燕神医的邀请下,正与她一同品尝其带来的糕点,只觉胃一阵抽痛。 “呵呵。离源,早在这齐斐智出第五招时,便露出了空门居于下风,从此被动,处处受制。那时胜负其实已分,之后的十数招皆是多余的了。”像是知道属下不满自己漫不经心的态度,祁洛暄悠然开口道。 咽下糕点,他一般不吃甜食,不过这块味道不错,甜而不腻。见燕昔依旧毫无对应,不禁奇怪,胜负就快分了阿?开口问道:“神医觉得呢?” 觉得?觉得有三分饱了。燕昔用手绢抹抹嘴,无限感慨道:“未到最后一刻,胜负难料啊。” 离源皱眉,今日燕神医的神情似乎格外高深莫测。祁洛暄若有所思地望向擂台。至于文怀远,文二公子始终在低头喝茶,欲逃避可能看到的血腥惨剧。 事实上文二公子做的很对,虽则他也许是最不明白曾发生什么,将发生什么,甚至正在发生什么的人。 再过十招之后,齐斐智疲态已现,眼瞅着何挚冀就要胜了却突然下盘不稳,整个人似神志恍惚了起来,出掌时缓时疾,时厉时弱,毫无章法,像极了醉汉。齐斐智乘机寻出其破绽,左手递出一剑,刺中其右腿。何挚冀步伐本来已乱,这时更是踉跄后退两步单膝跪于地上。 何挚冀知大事不好,心中惊惶已极,怎会,怎会如此?这昏昏沉沉,犹醉似痴之感倒像极了那玩样儿。可…可自从上次那事后,就不曾再吃了呀!?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台下众人也对这变故惊疑不定,一时间议论纷纷。 这时,只见齐斐智收回了本已架在何挚冀胫上的剑。提内力于丹田,用使在场者皆可听清的声音,语气极是惋惜道:“何兄,在下早就劝你,那五石散有害不可服用。之前李淇给你,实是有意相害,一则为接近你,以便陷害;二则那纸包,量你顾及名声无法辩解。在下念何兄亦是受害者,就替你瞒了曾服五石散之事。唉,何兄也答应齐某不再服用,可谁知今日……若非何兄曾用此物必胜无疑。如今在下是胜之不武阿!” 原来如此阿!场上不少人知悉下毒之事的□□恍然大悟,并说与不甚清楚的人听,嘀嘀咕咕之声不断。少不了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但齐斐智,齐二堡主能不因何挚冀是比武劲敌而替其保密,这份仗义,气度那是没得说了。 至于何挚冀名声本就不怎样,上回虽是被冤枉的,终是只会留下更差的映像罢了,这世上原是同情的不如幸灾乐祸的。这会儿,竟被发现在比武前又服了五石散这种丢人丧德的药,实是遭人鄙夷。 祁洛暄瞄了眼身旁依旧怡然抿着茶,未朝台上望一眼的燕昔。暗自奇道,瞧她这样莫非事情还没完? 离源瞅瞅自家主子,再瞟瞟燕昔神医,决定沉默以对,唉,即使他问了量也只使自己更觉云里雾里罢了。 台上的何挚冀在这一刻,突然都明白了。自己何时与齐斐智说过五十散的事了?可他原来早知道了,却从未和自己提起! 燕昔昨日的话响在耳侧‘特别啊,会在最后朝你背上捅刀的,往往就是你最深信不疑之人’,原来这个局自己始终是别人的棋子!别人踩着自己得到一切,而自己不但什么都得不到,还连本来仅有的那一点也将失去了。何家少主食用五十散,不久就会传遍江湖,那他还有什么脸再回何家呢?又如何还能再在江湖上行走呢? 恨,从未有过的恨意伴随不曾有过的绝望而生——那是前途再难有半点希翼的绝望!那是对余生已觉茫然无路的绝望!所以那是欲生吃其肉,喝其血,啃其骨的恨!!! 人在极度绝望和极度愤恨的时候是不是会产生超越平日数倍的力量? 或许能,也或许不能。 但何挚冀做到了,那原本已然无力的四肢重又集聚了力量,神志也异常的清醒。其实他未深思,从刚才能分析出事实真相时,神志已经慢慢恢复。 无暇再想这些,他只是使尽全力,一掌击向齐斐智。 齐斐智此刻正是放松之时,多日的谋划,算计,逐步离间钟缚和自己那大哥,甚至不惜与夕影门合作,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从此无须再看人脸色,成了易亲王的佳婿,这些日子造就的名声,再加上自己的好大哥,怎的也还需修养个一年半载,足够他彻底控制齐家堡。到时无须再与夕影门虚与委蛇,可施计号召正道一起对付他。他仿佛已看到自己站在武林之巅呼风唤雨了…… 就在此时,猛然间他长声惨嘶,声音凄厉,透着难以置信的惊讶,何挚冀突然发难的那一掌正不偏不倚地直打在他丹田罩门处。何挚冀内力还没完全复原,否则以他平时刚猛无比的掌力,齐斐智必命毙当场,饶是如此,这一掌也已打得他呕血不止。 一招得手,何挚冀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迅捷无比再出一掌拍向其脑门,齐斐智回手用剑去挡,右手手臂伸到一半,蓦的感到一阵剧痛,接着听到了一阵‘咯咯’骨节碎裂之声,何挚冀竟用了可谓‘赤掌破石’那最狠的一招!! 惊惧胜过了惨痛,齐斐智立即使左手提剑,直刺向何挚冀胸口。按理倘若何挚冀不想死,定要回手护住自己的前胸。这样的话他的手臂或许还能保得住。但他不知何挚冀现与疯子无异,根本不理会是否会受伤或丧命,对这一剑竟然视若无睹,相反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左手手腕! 再度听到自己骨头碎裂之声的齐斐智,居然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就这样死了么?自己刚才那一剑明明刺进眼前之人的胸口,为什么他还不松手?难道真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么? 透过何挚冀血红的眼睛,齐斐智瞧见了一个表情狰狞,面容扭曲的影子…… 自幼就不服大哥,认为他不过一武夫,怎及自己智谋超群,几番谋划成功就在眼前,怎么可能如此可笑可悲地陷入绝境断送一生? 何挚冀血流不止终不支倒地,这才放开了紧钳于齐斐智身上的双手。那如山压顶之巨力消失于身上的一刹那,齐斐智亦似失去了唯一的持仗,眼前一暗,晕厥了过去。 兔起鹘落,这场比试的结果竟是两败俱伤!比昨日更出人意料之外!众人一时都被怔吓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祁洛暄回神转首瞪着燕昔,只见她低着头,似是不忍心再看这一幕,目微合,眼睫垂下使眸中映出一片阴影,神色复杂,似怜悯,似讥讽,最多的依是漠然。 无须再多言一句,这便是她昨日所指的结果了。今日这一幕,定与她有关!虽早知燕昔为人淡漠,可…可……说不明原因的就觉得她绝非狠心之人! 为何呢? 他明明曾在月下怜竹,他明明为一承诺,就可费尽心神相助文怀远。自己助之,尚有谋算在其中,可他只是单纯的想帮他们罢了。这样的人为何却能暗中设计,让事态发展到这一幕?自然他绝非布局之人,只是…只是将计就计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自己亦非心慈手软之人,但总觉得他不该……不该…是他……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无奈在下同情之心有限,难以分给可恨之人。何况既敢谋算他人,自然也要承受失败的结果,以及被人谋算的下场。”像是看透祁洛暄心中所思,燕昔瞧着杯中茶水,淡淡开口,出言平静犹如杯中水一般无波。 擂台上此时涌上了不少王府下人,侍卫亦围至其旁,一旁候着的大夫正上台处理两人的伤势。但情况太严重,显然凭他之力决无计可施。易世子见状急忙派人去寻燕昔,一旁王妃努努嘴,似要说什么,却终是未言。 燕昔远望到此,对正深思其适才所言的祁洛暄,有些惊疑未定的离源,和彻底吓傻呆愣着的文怀远,温婉淡笑道:“看来有用得着燕昔的地方呢,容我先行一步。之后的事,就有劳宣公子了。”说罢,起身向擂台处走去,留下三人坐在原处,愣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 齐斐智在朦胧中隐约觉得他的身子被人抬起、搬动,紧跟着耳边传来了易雪松急切的声音:“燕神医,齐兄他没事吧?”似乎有种液体被滴在了左腕,右臂上,一瞬间锥心刺骨之痛再次袭来,当痛慢慢消散,清凉舒畅代之而来。他的眼也更沉了。 在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一声无奈的轻叹幽幽传来:“齐二堡主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他的关节均被捏得粉碎,燕某无能……只怕…保不住了……”不!!他想扯破喉咙大叫,却发不出一个音来,最终完全陷入黑暗,无穷无尽,再无半丝光明的黑暗…… 再睁眼,已是夜了,他正躺在软软的卧榻上。见他醒来,坐于一旁的易雪松露出心安神宁之态,欣慰道:“齐兄你总算醒了,燕神医说你三个时辰会清醒过来,居然正正好好不差分毫。你怎样?可有哪里不适?” “我…我的手…是…不是……”齐斐智勉力开口,希望眼前人告诉他,那昏睡前听到的都是幻觉。 可易雪松只是为难尴尬,吞吞吐吐的说:“那…那个,我…我去…去找燕神医过来,你那个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如逃般的快步离开房门。 齐斐智无力闭目躺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忽然一个疑问跃出,何挚冀分明中了自己的‘迷尘’,如何能在那时还有神志?还能使出内力? 凭他自己的意志?不,不可能…… 那是……燕昔! ************* 最后看了眼还昏迷者的何挚冀,燕昔收起银针,缓缓步出,心中略有些释怀,他的性命保住了呢。其实何挚冀不算大奸大恶之徒,也就脾气躁了些,性子爆了些,品德糟了些,为人差了些……咳咳,不过只能说他是个失败的人,却非奸恶之辈,阴险之徒。 自己发现齐斐智欲对其下毒后,就在他事先准备醒酒茶中放入见效极慢的解药,唯有毒发后,此解药才会渐起效用。 料定那齐斐智定会就五十散之事做文章,大仁大义一番。届时何挚冀正当恢复,再加自己昨日暗示,必可明白其中原委,看穿齐斐智真面目,以其脾性定然愤恨之极,必尽全力反击。此时又是齐斐智最松懈之时,当可攻其不备,齐斐智即使不死也将重伤! 但何挚冀所中之药性尚未全清,又使内力催动真气,以至余毒速散,行遍周身,没几个月调息是万不能再动武的了。况且一旦何挚冀曾用五十散之事传出,哼!就不信易亲王宁可要他不要文书呆。 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是何挚冀竟会连命也不要了!重伤齐斐智后,不撤手反欲与之同归于尽,最后两败俱伤。虽则这结果也一样,殊途同归,达到使文怀远成为唯一胜出者的目的。可齐斐智是活该咎由自取,何挚冀付的代价,承受的结果未免太大了些…… 唉,人总不能事事料中,不差毫厘,燕昔神医有点伤感的叹到,不过其性命既然已经保住,自己也就无需内疚什么了。说来自己这十多年来都不曾内疚过,只除了暝夜那次…虽然他不曾有一点责怪之意,自己亦从不曾承认有何错处…… “燕神医,你在这儿啊!” 燕昔闻声回头,易雪松,易世子正大步流星的从背后走来,颇显焦虑。 “世子寻燕昔有事?”待其走近,燕昔开口问道。 “嗯。”易雪松低头踌躇着说:“燕神医,那…齐兄醒了。” “噢,差不多是时候了。在下早就告知过,是世子忧心非要留于屋内守候,现在可安心了吧。” “不…不是……他一醒就问我手的事,我实在开不了口,所以…所以……” “那就由在下去吧。”燕昔善解人意的微笑道。 “如此多谢神医。”易雪松抱拳,感激道。 “哪里哪里,在下身为医者,自当为之,也可顺道看看齐二堡主的情况。”另外,有些事怕也该当面说个清楚了。 ************* “咳,齐二堡主看来已无大碍。”能用这种凶狠的眼神瞪人,精神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哦?燕神医认为双手全废,从此变成废人叫无大碍?怎不自己试试?”齐斐智竟在此刻还能带着笑讥讽问道,只是那笑中恨意森森,眼中怨毒咄咄。 “在下素来性懒人惰,双手除了腰间玉笛外,无需捧任何自己拿不动得东西,会断的机会自比齐二堡主小了许多。”燕昔直视那阴森狠毒的目光中,不闪不避,平和冷淡的出言。 看着对方既无得意,亦无愧疚,更无骇意,只有一层雾气迷光笼罩的瞳眸,齐斐智突然连最后那份怨恨的力气也失去了,仿若积聚所有剩余之力,却无可击之处。 “你是怎么发现的?”沉默许久齐斐智慢慢闭上双眼,低低问道。他现在只想弄清自己输在了何处,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我自问策划的周详,并无见疑之地。” “就整件事来讲,确实完美无缺。心有不满的义弟,被抓住把柄的正道叛徒,脾气暴躁,品行不端的替罪羊,以及……”燕昔顿了顿,朝齐斐智勾唇,带三分讥讽之意笑道:“以及找出真相,揭露阴谋,擒获真凶,洗刷无辜者的不白之冤,替受害之人主持公道,镇定沉稳,英明睿智的少年英雄。若只从查案的角度来说,能算是无懈可击了呢。唉,燕昔早说过钟缚、李淇之辈远不能与齐二堡主相提并论。” “可还是让燕神医轻易看破,并利用此,反使我入无底深渊。”齐斐智自嘲道。 “那是因为鄙人对真相阿什么的,从无兴趣。我在意的从头至尾就只有谁才是最终获益受惠之人。”燕昔悠悠的直言道。 “是吗?呵,也是。神医若在意得是真相,早该揭穿我才是。决不该坐视我继续害那何挚冀,现在怕是连命都没了吧。”齐斐智边道边紧盯着燕昔的神情,想找出那不变的平和有无一丝波动,可还是失望了。 燕昔不以为意地淡淡道:“每个人都需为自己所行负责,交友不慎,服食五十散,平素品行不端,一切皆是有因才有果,怪得谁来?” “你果然也早知其食用五十散之事。” “在下若连着都看不出,如何但的起神医二字?” “会怀疑我也因为我曾隐瞒此事?可你怎就确定,我不是真顾及他的名声?” “非因此事。”燕昔微笑着,定定审视齐斐智片刻,道:“唉,看来齐二堡主今日定要问个明白了。也罢,呵呵,齐二堡主可知燕昔在来易王府之前刚替一人治过病,那人和令兄一样也有个弟弟。那个弟弟焦躁沉不住气与齐二堡主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他每次看我替其兄诊治,稍有怠慢,立即怒火冲天。燕昔不过是个凡人,岂有真不动气的?所以最后故意刁难,称要救其兄性命,须以他自己之命相换,看他这兄弟情深,究竟能深到何程度?” 燕昔深吸口气,再瞧向依旧只顾自己愤恨的齐斐智,眸光微寒,冷冷道:“齐二堡主,同为人弟,那少年毫无犹疑的,一口就答应了呢。再观二堡主果真人中龙凤,沉着镇定,来此后共问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长齐堡主病况,未出五次,甚至还不及易世子问得多。冷静至此,简直让人觉得有些冷血了。这样的人,竟会因担心兄长千里而至,替其费神耗力查找真凶。呵,你觉得可信吗,齐二堡主?” 沉默,又是长长的沉默。夜风刮过,窗外树枝徭役,嚓嚓作响。燕昔走至窗前,欲将窗合上,抬头发现昨夜十五满月如盘,今日十六黑云密布,竟是找不到月了呢,看来近日必有大雨将倾。风已至,雨将临,心中突生了些说不清的烦躁不安,是因为太闷热之故吗? 这时齐斐智的声音却又幽幽响起,“我从小就不受重视,不是长子,练武天赋又不如大哥,我的身份一直都只是‘快剑成双’齐斐毅的弟弟而已,可我不服…不服……我不过就想不作为任何附属的,让齐斐智这个名字也世人皆知,被人崇敬,有错吗?!” “没错。”燕昔一步一步踱至门前,手握门把,清冷又宁静地道:“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以你之能自可有一片天地,决不需屈居与你大哥之下。可既是有能,又为何不去自己打造这片天地呢?去创建个比齐家堡更受人推崇的,真正属于你的地方呢?雀占鸠巢终不能长。” 言毕,将房门拉开,在即将迈出房前,齐斐智突道:“燕神医可知我第一次见你时,又有何感觉吗?那时阿,我就觉得看不透你,一点也看不清。不过彼时以为你与我的计划无关,就没太在意。又或许神医对我而言,就像是未知的事物,有些兴趣,被吸引着,却又害怕其中危险,而本能的回避,也许在下终是胆怯吧。以神医之智,整件事的了解,当不只到此为止才是,不提因不想再深入,纠缠上复杂的人事吗?倒真是神医的作风,可惜自古以来,树欲静,而风不止,神医自己多留心保重吧。” 燕昔未答其言,跨过门槛,头亦未回地离开了愈觉昏暗阴晦的客房。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章不知为什么写着写着就沉重了,加点恶搞轻松一下 恶搞 齐斐智:我一聪明绝顶的大好青年,为啥最后那么惨!!!计划失败不谈,还终身残废!!!不就武功差点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啥用,作者呢????出来给我说清楚!!! 弦:谁叫你心术不正!!!活该!!!-_-(学燕昔不动声色^^) 齐斐智:胡说!!!心术不正算什么,以为我不知道,这书里小人得志的多着呢!尤其是......唔...唔...唔......(被某弦蒙住嘴,弦:再不满意,也要有职业操守,情节咋能泄漏呢???) 燕昔:你坏不是你的错,可你影响到主角就是你不对了!!!你武功不行没什么,想智取也应该,谁让你聪明不过我呢哈哈哈哈^^......(对弦说:大家都是聪明人,直接告诉他实话就行了。) 弦:>_ 13 朝许夕诺应有时 刚回家喘口气先放上来点将就看吧某只精疲力竭的弦>_微风轻拂,亦难有凉爽之感,蝉鸣不断,却更觉躁热气浮。祁洛暄简单披着件白缎对襟里衣立于窗前,似乎想让徐徐夜风吹散心中的烦闷。皇室中人里衣皆为金丝螺纹,这衣衫是为方便,在来此前特意购置的。 此刻他想起了那总是一身白衣之人。白衣穿于燕昔身上但觉不染纤尘,飘飘若仙,可自己如此装束,却只显出……照离源的话说‘不可冒犯的玉华贵气’,如此的不同…… 昨日他们共赏明月,今夜月已无影。 “铃儿犹如燕某亲妹,她有所求,在下既能办到,自是没有不允之理。” 初识时,他有意刁难,只因视铃儿如亲妹,故而护妹心切。 “宣公子,你看将竹种于这庭阁之地,只觉雅致,却忘竹之本性……” 再见时他眼中的悲悯不假。 “公子一片好心,燕昔又怎会见怪?” 昨夜那若有若无的寂寥……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无奈在下同情之心有限,难以分给可恨之人。何况既敢谋算他人,自然也要承受失败的结果,以及被人谋算的下场。” 说这话时仿若毫无感情的冷漠…… 常人纵使城府再深,也只能藏得一时,日子一久,本性必现。可燕昔……燕昔他却为何让人愈发看不透了呢?越是留心注意,越是有意探究,却越觉得他犹如云彩,千变万化,难琢其形。 那父皇之事可能告诉他?这回自己信了他,可能否就这样信下去?一己之事,在控制之中的或许能。可若以父皇之命,江山之重,还能信否?能还是不能? 咚咚,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纷乱的思绪。 “进来。”祁洛暄深吁了口气,定了定神道。 “殿下。”来者乃是离源。 “事情怎样了?”祁洛暄仍望着窗外,淡淡问道。 “何挚冀性命已然保住,再调养个大半年就可慢慢复原。齐斐智命虽无碍,左手右臂皆废,丹田又遭重击,这辈子别说动武了,怕是今后连生活自理也是不能了。”知主子心情欠佳,离源简单明了的说明状况。 祁洛暄听后,眉却皱得更深了。 “殿下,今日之事分明是那燕神……”离源实在无法见他为这显而易见的事实消沉,欲出言点醒,却被打断。 “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将那准备妥善之物送去,把这事彻底了结吧。免得迟则生变,叫燕神医白废了许多功夫。” 听不出喜怒的话,使离源摸不清他的真意,只得领命而去。留下祁洛暄依旧凭窗眺望这无月芒照耀黑云卷卷的夜色。 ********************* “今夜可真有些热啊,你说是吗?”脸带贝壳色泽,半弧形面具的男子悠懒横于金丝锦缎坐垫上,手执玉杯,身旁一纤腰妩媚的女子,薄纱轻裹,捧着白瓷酒壶。另一侧,一名衣着相仿的艳丽佳人,轻摇纨扇,倚风送来丝丝清爽。 一年约十六左右,略显稚气的大眼少年垂首打恭立于下方,听得此言,愈发惶恐,凉意阵阵,即便正冒着汗,也觉不着丝毫暖意。 “那…那事失败了,属下无能!” 坐垫上的男子斜觑一眼,紧咬着牙,壮士断腕样的侍从,扬扯唇畔,饮下杯中美酒,一旁的妩媚侍女立即再斟上。“此事非你之过,亏那齐斐智看着有些智计,野心不小,又够阴险绝情,以为是个能成事的。谁料花了那么多心思帮他,结果这么容易就功亏一篑。唉,纵使有再精巧的手艺,朽木始终难雕啊!” “公……”接到对方的冷眯,这下不仅不热,连寒意都有了,急忙改口,“门主说的是,那现在应该还不迟,乘着一团乱,我们可要再做些什么,不让那文怀远成为易王府的女婿?” “呵呵。”挥退摇扇侍女,男子坐正,兴味的托颚,打量着下属,似不解为何他在自己的□□下,竟连半点长进也无,“小瞳,你为我贴身侍从也有段时间了,做事说话怎的还是如此不用脑子?有尊贵万分的那人在,你认为,以他之能,会给他人任何机会,在这最后一刻反扑吗?” “呃……”换作小瞳的少年脸涨得通红,许久才喏喏地说:“应该不会……” “好了,你下去吧,这次也是我不该把筹码都压于齐斐智身上,就不罚你了。但要切记,下次办事时定得再多注意些。”男子挥手示意其退下。 小瞳却未因无需受责而喜形于色,愁容亦无稍减,似在苦思些什么,欠身告退。 “小瞳虽然机智还略有不足,但小小年纪就有担当,知多学求进,加以历练他日必成大器。,你说是吗?”望着小瞳远去的背影,男子慢慢抿着玉杯,笑问道。 可房中仅余的两名女子却皆未答言,似乎明白这话非是对她们说的。 “主子所言不错,小瞳确是可造之材,这点年纪有此定性实属难得。”低沉之声透着两分赞许浮于空荡顶处。 “嗯,所以我才对他格外耐着性子。”男子靠后,一手支着头,再次悠懒地斜坐,放下杯子,随意瞧着自己纯白胜雪,骨节分明的手,开口兴意更浓,却带森意,“这次的事会演变至此,那燕昔神医,居功至伟阿。幽魄手下精英尽出,竟只能探到关于他这么少的事儿,出生什么,更是一点踪迹也无。哼!难道还真是从天而降的不成,我倒是对这位神医当真好奇了呢。上次交代的事办妥了吗?” “是。”未对其主之前的话有任何感慨,无一丝情绪的低促应声道。 “哦?既如此把准备好的贺礼送至易王府吧,别失了礼数惹人起疑。顺道将请帖也一并带去,交给客人吧。”神医燕昔吗?呵呵……你的反应,真令人期待阿。 ********************* 华丽庄严的易王府正厅中,坐着刚接到当今君主曦帝认其女易雨竹,易郡主为义女,来日由二皇子亲自为她和此次擂台招亲胜出者文右相之子,文怀远主婚,届时再正式下旨,加封其为雨竹公主,这一代表着无限恩宠与荣耀上谕的易亲王和王妃。只是此刻两人的神色十分复杂,绝非得到莫大殊荣而有的欣喜感恩。 “王爷,这其实也算好事。”相顾无言了半晌,王妃终启唇,柔声劝道:“竹儿她成了皇家公主,又嫁与文右相的二公子,那今后无论这易王府怎样,与她终是无碍了。再则,既是陛下亲自下旨,那便断然不会因此而起疑心,竹儿又能嫁于心上人,这岂非两全其美之事?” “唉……”长叹一声,易亲王闭目凝了凝心神,这几日他两鬓所生的华发比过去几年都多,睁开锐气不减当年双眼,幽幽道:“夫人,你该明白我之所以会设台替雨竹招亲,一来是希望她将来能不与朝廷之事牵扯上,二来是因雪松太易轻信他人,又少主见,雨竹的夫家若与朝政党派之间有关,恐他日后遭人利用,无辜受累。如今……” “呵呵,我看那文怀远书生气十足,非是暗藏城府之人,右相野心不大,最识时务,竹儿嫁入文家不算太糟。至于松儿,唉……他着实让人操心了些。”易王妃压下愁思,展眉平和道:“罢了,王爷,儿孙自有儿孙福,哪能事事都替他们周全到呢?兰姐姐曾对我说,世人皆说兰家处事邪气,不顾伦常,其实兰家世代所循的不过‘随心’二字。一生不求无愧,无怨,无恨,但求无悔。行不以当或不当,只论愿是不愿,不问人,仅问己心,如此而已。”所以若换作兰姐姐,怕只会飒然一笑,对女儿说句‘你愿嫁就嫁,只是永远也休言悔字’。呵,即使她已去多年,自己的女儿依旧要靠她的女儿相助,才能得尝所愿。自己终是比不上她…… “嫂夫人么……”易亲王有一分恍惚,追忆道:“若无当年之事,她应还在,周大哥也不会独自难过那么些年。记得当初我们在南方处理前朝余党,明明听说北面就要大获全胜,秦家与楚家军却突然被钨启大败,尤其秦家损失惨重。接着,不出几日就有了兰残阳有意泄漏军情的谣言。再之后,周大哥亲自领兵去讨伐钨启,嫂夫人以往即使有孕时,亦与他共进退,这回却没有随军同去。我便猜,莫不是他们生了口角?可等周大哥凯旋而归,带来的却是她已葬身关外的消息,这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缘故。” 易王妃点点头,甩开之前的黯然,深思道:“我彼时也曾苦苦追问,周亲王却始终不答一言,只说是他不是,都是他的错,观其悲痛欲绝的神情,我实不忍再追问下去,本想去瞧瞧兰姐姐的女儿,听说她也受了很多苦,可……”可不料,走近花园只远远望到了一个在戏蝶的小女孩,苍白的脸上没有伤心,凄苦,微笑却比泪水更令人心悸,那种神采竟使她难以再向前一步,所以后来听到那些流言才会有几分信吧。 “直到咱们临走时,周大哥才交代我今后需多谨慎小心,低调行事为宜,从此也没再与他见过面了。”易亲王又想起了一向豪气凌云,令人敬佩的周大哥说这话时似无奈似痛心,又似什么都没有的神色,使他倍觉气氛诡异,明白今后的一切怕是再也不同以往了,“唉……也不知他这些年过得怎样。” “放心吧,他素是坚强至极的人,兰姐姐喜欢上的人决不一般。”连他们的孩子都不一般呢。 “嗯,向梅(易王妃名字),有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那个其实你知道的,兰姑…哦不是…是嫂夫人她,她确实风华绝世,任谁也会为那样得光彩所吸引。可仰慕却未必……她与周大哥才是天生一对,我是说我们……我们有我们的缘,他们是……总之你明白了吧?”可怜易亲王已近半百,却红着脸支支吾吾,舌头似打了结般,一句话怎么也无法说的完整连贯。,活像初次向姑娘表达心中爱意的大小伙子。 易王妃却一点一点地笑开了,易王爷看的一呆,记忆中这个陪伴自己数十年的妻子似乎从未笑得如此灿烂夺目。 未理会夫君的怔愣,易王妃上前挽住那牢靠如昔的手臂,“冬哥我明白的,真得明白。” ...... 思绪回到早已远去的灰色营帐中。 兰衣少妇巧笑焉兮地伸出双玉手拉开红衣少女正愁着弯眉,苦着秀脸的双颊,同时还调笑着劝慰她。 红衣少女闻言,眉微舒,待想到方才那话中有‘陪人入眠’四字,突又羞得通红,不依的与她闹腾起来,欢声笑语不断。 ...... 人已去,难如旧,那时的话却始终萦绕耳际。 “呵呵,梅妹妹,瞧你噘嘴的样,萤火又有何不好?就如天上明月谁不仰望,可即使水中月亦不可得,陪人入眠的始终是床前之烛。” 兰姐姐你一直都是对的…… ********************* 花光如颊,温风如酒,金灿日华映照翠绿竹影斑驳,此景只一眼,便不觉目酣神醉。 在这宜人的竹林中,相偎着一对佳偶。那女子罗裙及足纤腰如柳,体态婀娜,嘴边绽着如花般的馨人微笑,柔丽更比花娇。男子颇显文气书韵,眉目端正,仪表堂堂,此刻佳人在怀,心中甜意藏也藏不住的从眉角中透出来,但又有些呆呆的不知所措,惹得佳人也两颊绯红,愈加娇羞。 此情此景使远处的雪衣少年嘘吁不已,燕昔心中告诫自己非礼务视,正欲转身离开,灵敏的耳中传来脚步声,既轻且稳,该是内力深厚之人。 转身,果然,丰神俊貌的暄偌朝这边走来,望着他这样一步一步走近,整个人仿佛闪着耀眼的金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燕神医。”祁洛暄微点头致意,瞟了眼呈现幸福的画面,微笑注视燕昔:“今日翠竹可与知音为笛,皆是神医大力相助之故阿。” “呵,我不过略尽绵力,雨过天晴,应多感公子玉成才是。” 此言似有深意,以他之绝顶聪慧,果已猜出自己的身份了吗?祁洛暄更认真得观察着面前俊颜,依旧的温雅宁和,只是今日燕昔好似更多带了几分疏离,像要远远的与他划出距离。这么觉着心就揪了一下,没来由的揪了一下,甚至不及问下自己这感觉的由来,语速稍快地开口道:“昨日神医的话,我仔细想过了,的确很有道理,自作孽怨不得人。” 眨眨眼,燕昔看着眼前人露出与他贯有尊贵之气所不相符的急切,他以为自己会在乎这点事吗?别人的看法,从来都是影响不了自己分毫的。正开口欲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他却突然紧盯着自己的眼,明眸坚毅,尽显真诚,一字一句道:“可即使如此,即使事实真相,神医亲口所言,皆未错。我依然还是坚信神医绝非狠心之人,昨日之事,定有出神医预料之处。” 燕昔定定地看着宣偌,以自己之性,该戏讽他这莫名的信任才是,告诉他一切都在自己意料之中,观其反应,以此为乐。或以自己之智,他的身份既可从那一纸上谕中窥得端倪,理应疑他此言可有它意,对其避而远之,免生事端。可现在那强烈的真挚使自己无法相疑,而感受他那坚定不移的信赖,竟有丝暖意在自己的心中升起。自己不是历来不在意无关之人的想法么?那他信也好,不信也罢,又与自己何干,那暖意从何而来? “记得燕神医特别爱竹,在下有意选一临竹之处,与神医促膝长谈。可这毕竟是易王府内,实不该喧宾夺主。东梁城西面有一竹斋,今晚酉时宣某欲在此处设宴,燕神医可愿赏脸前往?” 祁洛暄诚意拳拳的话音令燕昔从难得的失神中醒了过来。 瞧他这模样,莫非要与我开诚布公实话实说了?只是即便他愿以诚相待,不再隐瞒身份,我自己的身份却是万万不能让他知晓的。况且他若真的知晓了,怕也就未必还能如此信我了。 四大家族的女儿,周亲王府的郡主,与将来极有可能继承帝位的二皇子间,怎么信任,如何信任? 心中微微一叹,挚友二字,你我生就难为。 唇畔微掀,欲开口婉拒,但见那黑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眸色极沉将急切的期待牢牢隐着,却让窥者几欲叹息。 “好,今日酉时,燕昔定当赶赴,与公子再次邀月赏竹。”拒绝的话终究未能出口。 “如此在下必备美酒佳肴,恭候神医大驾。”祁洛暄英眉蓦得舒展,黑眸闪着耀芒,如艳阳穿透乌云一般,灿烂明亮。 “嗯,燕昔会如约而至。”燕昔瞧着那几乎可算得上喜形于色的玉容,暗自苦笑,怎的自己越来越心软了呢?也罢,今夜见机行事吧,他若当真肯无伪以对,那就…那自己就……算了到那时再说吧,唉…… 祁洛暄欲再说些什么,又一想,不如留到稍后宴上再谈,便告辞先行一步,提前处理些琐事,也好准备竹斋之宴。 燕昔浅笑道声请便,稍许,摇了摇头,慢慢步回房去,她也要整理下有些乱了的心绪。 ********************* 燕昔迈着沉缓的步子踱到南苑客房前,才刚推门,一只带着蔷薇香味的纤手猛得从屋内伸了出来,将她一把拉了进去。 “铭烟?”燕昔瞪大眼,张口结舌地看着突然冒出的粉衫佳人,此刻原本妩媚动人的俏脸有些萎顿,凤目中亦透着焦虑忐忑之色。 “你可算回来了!”铭烟一时情急,不禁现出潸然欲泣之态。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燕见到往常嬉笑骄恣的铭烟竟流露这般神色,愈发大惊失色。 “是铃儿她…她……不见了!”哽咽着说完,铭烟佳人的泪水亦跟着出口的话涌出。 “你…你说铃儿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燕昔努力镇定心神,尽可能维持语调平稳,却难掩那一丝颤动。 “…大约……三日前,我和铃儿正在一间客栈吃午餐,突然来了几个大汉砸场,找掌柜麻烦。我瞧那掌柜花白头发,颤颤巍巍抖个不停,实在可怜,便上去帮他打跑了那几个蛮汉,才短短片刻一回头,就发觉铃儿不见了…呜……这次若铃儿有个万一,可怎么好?还有暝夜他一定会恨死我了……”说着说着,铭烟佳人越发泣不成声起来。 “你先别急。”燕昔边替其拭泪,边劝慰哄问道:“铃儿她本就不想回家,会不会是乘机自己溜的?” “不可能的。”铭烟胡乱摇了摇头,抽泣着道:“铃儿她的鬼灵精我怎会不知,在你那‘醉梦’药性退前,我已在她身上洒上了特制的寒兰花粉,一旦沾身十五日内水洗不落,常人闻不到气味,但我精心饲养的‘弩锋’却能于百里内觅出其所在。可…可我当即放‘弩锋’去寻,竟是头绪全无,这…这不是……” “这证明有人不是除了你的寒兰花粉,就是用其它亦特别的香味混淆了它,而铃儿既无此能耐,更无此心计……”缓缓合上双目,燕昔犹如身坠冰窟,先用声东击西之策调开铭烟,再不被察觉的抓走铃儿,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去一切会被追踪的可能。能做到如此面面俱到,定是已然调查周全,计划周详,这些绝非轻易能为的,绑走铃儿之人,必是精于此道,且势力极大,那会是谁?难道是…… 夕影门!那些有关这一诡秘帮派的传言从未像这一刻般清晰的映现在燕昔脑中,作风残忍,手段狠毒,遇阻碍其行事者赶尽杀绝…… “你说铃儿她能招惹什么厉害仇家?知道她是秋枫堡大小姐的也没几个呀!该不会……”铭烟灵光一闪,滞住了泪,晃着燕昔的手臂道:“你说会…会不会是离源的关系?!” 燕昔睁开水眸从沉思中慢慢找回焦距,看着眼前哭红了双眼,心急如焚的铭烟,静静道:“只怕不只是为他……” “……可惜自古以来,树欲静,而风不止,神医自己多留心保重吧。” 齐斐智阴沉话音再次飘荡在低空,“你且宁下神来,总之,无论是谁绑走铃儿,必有其目的,暂时还不会对她不利。”应该很快就…… ‘咻’的一声,一张精致请柬已从窗缝处闪进,不偏不倚的落在桌案上,铭烟欲伸手去拿,却被拦住,燕昔自己走近,用玉笛轻轻一击桌面,请柬弹起,翻开,定于笛身上。 “燕神医之名,早有耳闻,奈何闻名久已,缘悭一面。敝人今日日落时分,有意请神医至流芡湖畔舟舫一聚,务请赏光。又及,吾门人路见铃儿姑娘似有不适,带回照顾之,届时可见,望勿挂念。” “没有署名,到底是何人所为?”铭烟靠着燕昔的肩从后读完,不解的开口。 “夕影门。”淡淡三字,却是沉重万分。 “什么!!!你确定吗?!”铭烟震惊不已。 “嗯,来此前我已被其问候过一次,到这儿后又扯上些与其相连之事,再加这贴上的‘门人’两字,错不了。”更何况还有那鬼门派的一向作风。 “那这……你可有何打算?” “只有按此柬赴约了。”否则夕影门心狠手辣,铃儿在其手中,必将…… “我与你一道去!”铭烟佳人凤目微眯,纤手紧握,全无适才美人带泪,我见犹怜之柔弱,坚定道。 燕昔却摇首道:“这请柬上只邀我一人前往,你去亦无甚裨益,不如准备好车马在附近候着吧。” “好!燕昔…你……你一定要……”铭烟咬着唇点头,忽色厉内荏道:“你给我记得安全把铃儿带回来,别买一个还送一个,人没救出自个儿也搭上了!听到没!” 燕昔牵起唇角,浅浅一笑,眸中尽是柔色,“你放心吧,我们都会平安无事,买不了更赔不上。” “哼!”铭烟佳人忍住又要夺眶而出的泪珠,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嬉皮笑脸的!白了燕昔一眼,唔,不过这会儿自己倒是镇定了不少,“那我们这就走?离源那边呢?” 燕昔低头沉吟道:“不能让他们知道,免得节外生枝。”联想起那期待的黑眸,灿烂的微笑,月下之约还是要负了呢,这便是天意吧,你我终无以诚相对之机…… 随手就案上取了张纸,弯腰稍加思索,研磨,笔若行云,写完,压于砚台下,一气呵成,燕昔重站直了身,偏首回向铭烟,扬唇道:“我们走吧。” 14 风雨同舟相逢晚 男主终于要和女主见面了!!!现放上来一段阿 未免大家着急先让两人见上了阿^^ 突然发现思月和白月光中都有月阿呵呵缘分^^ 风汐是以前的风吗??瞎猜得 思月阿燕昔其实已快十九岁了因为后来在关外又发生了点事她大概待了半年多以后会说的至于兰残阳这当年最大悬案要到最后才会揭晓了至于楠竹家里情况很快呃下面几章就能知道了^^ 对了说道文案其实有写的开篇三句话其实就是写三个主要人物没人看出来吗?检讨反省-_-||| 初夏的王府花园内百花竞相开放,花中西施杜鹃初绽,芍药含羞,蔷薇带刺,海棠似锦,争奇斗艳,沁人心脾。 易王妃站在蜿蜒的碎石道上,颇有些陶醉于这满园芬芳之景。侍女们静候一旁,亦是满脸喜色,这些日子王妃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应是为郡主有了好归宿而开怀吧。 “母妃。”随着悦耳娇声,易郡主碎步疾行地走至王妃跟前。 “小心些。”王妃假意生气,责怪道:“都快出嫁了,还像孩子似的。走这么快,摔着了,可怎么好?你那俊夫婿呢?我要找他来教自个儿的娘子。” “娘阿!”易郡主娇羞的扑进王妃怀里不依的撒娇。想起来此的目的,才敛颜重作回端庄知礼的名门千金道:“母妃,燕神医突然不告而别了呢。” “哦?不告而别?你是如何得知的?”王妃诧异道。 “女儿适才让远哥去燕神医处拜谢,他去了却发现燕神医已然离开了,行囊什么的都没了,只留下封信,不过是给与离少主同来那位公子的。远哥说君子万不可私阅他人信笺,当即便派人送去西苑。宣公子又不在,便由离少主代为接下,这会儿他也出府了,想必是去寻宣公子吧。燕神医是女儿的恩人,尚未致谢,就匆匆离去,女儿有些于心难安,也不知他是否出了什么急事。” “她走了?”易王妃低眸若有所思,待发觉女儿正困惑的看着自己,像是不甚在意的笑答道:“想必是有自己的事吧,你也不用担什么心,那孩子定会没事的。”她是兰姐姐的孩子阿。 “孩子?”那可是闻名江湖的神医欸,不过好像是没比自己大多少呢。 “呵呵,可不是嘛。”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孩子啊……只是过早失去了能保护她,让她撒娇的,属于母亲的怀抱…… ******************** 流芡湖宛如碧玉般静盈,又澄亮如一方翡翠帷幕中的圆镜,一抹而平。淡灰的雾纱笼罩着湖面,夕阳洒落余辉淡淡鳞光殷红似血,使它染上迷离莫测的瑰丽。 离岸三里出停泊着一艘画舫气派豪华却不失风雅,天色还未全暗下,舫上就已然掌上了花灯,莺歌燕语,丝竹之声屡屡随风入耳。 燕昔从柳岸远眺至,飞身而起,从湖面掠去,足尖轻涉水面,踏水临波,雪衣翩然,身形逸雅,片刻已置身船头上。两个灰衣侍从早已在此恭候,不言一字,仅抱拳致上一礼,便为其引路。 舫阁上脸带面具的男子放下窗纱,收回了朝外的目光。阁内正笙歌纵乐,娇媚的舞姬们薄纱轻裹,舞动着玲珑身段,妖冶的绰影拨挑观者心弦。可男子却未朝之多看一眼,兀自转动手中金樽,灰褐色的眸中兴味十足,扬眉,薄唇轻轻勾起。 燕昔随着两名侍从踏着阶梯步上阁楼,但觉木雕扶栏,垂挂灯彩,无不精巧雅致,不过……若自己的判断无差,这舟舫中摆设器皿乃以五行九宫而设,行差踏错一步,或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呵,可就……心中虽明,却不显露分毫,只做出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紧跟两侍从后,踩着他们的落脚处前行。 终至舫阁门前,这一路燕昔觉得既长又短,边要小心演戏,她相信前面这两个好似口哑的木讷之人,等向其主汇报时,必会口齿伶俐起来。另一边还要分析周围境况,以思应变之道。如此一心多用,脚下还不可稍停的跟上步伐,即便是燕昔亦感疲惫之极,多一刻便与一载无二。可此次情势,对手非以往可比,反复思量实无万全之策,门后之人也许乃是此生未遇的强敌,而自己的头绪尚未理清,就已经到了,如此,又觉这路似是太易走完。 阁内男子心中亦颇为矛盾,既希望这路长些,消其心神,磨其意志,却又急于一会此刻挑起他前所未有的兴致,甚至是好奇的人。 当侍者通报燕昔神医已至之声响起时,两人皆是神情一振,一凝神,一挑眉,心中却都是同一念:终于要相见了呢…… ******************** 与此同时,祁洛暄正坐于竹斋内,手中拿着离源方才带来的便笺。 “多承宣兄邀约,本当如期而至,实乃燕昔突有急事,时不待我,只得相负,汗颜之至。愿兄台见谅,日后若有良机,定当与兄共邀明月,以践今日之约。 燕昔愧留之。” 阅罢,颓萎地垂下握着留书的手,起身仰头望月。他究竟出了何事?如此着急,全不似往日气定神闲的作风,不过以他之能,应能处理吧...唉......偏偏如此不巧...... 再看一眼纸上字体显出鸾翔凤翥之风,倒如他人一般洒脱无拘。 “殿下?”离源见主子久久不发一语,出言唤道。 “嗯,离源准备下,我们明日启程离开易王府吧。”祁洛暄回身道:“这儿的事也都了结了。” “是,那燕神医?”离源探问道。 “我先回宫看看父皇的身体近来如何再说吧。”日后若有良机么?再见面又将何时…… ******************** 燕昔进得阁内,浓郁芬香扑鼻,一众妩媚美艳佳人,边歌舞奏乐,边好奇的瞄向她,有的甚至还暗送秋波。燕昔有些哭笑不得,从那两名侍者便可知夕影门门规森严,若无主位者默许,这些舞女歌姬岂敢如此大胆。只是用此方法欲乱自己心神,实在是……咳咳,别的不提,美人计的话…… 男子慵懒坐于正中,冷眼看着少年,白衣如雪,飘然俊逸,不疾不徐的从莺莺燕燕、俏蜂艳蝶中走近,温婉地对媚眼乱飞者微微致意,眼中却无一丝猥亵淫邪,或是尴尬失措,澄澈清凌犹若湖水,脸上带着坦荡淡然的浅笑。 待得看清其面貌,不由眼前一亮,眼前人谪仙姿态,眉目雅逸,气韵出尘,淡笑若十丈红软中一缕清风,带着幽菊雅香,使人沉迷而不自知。 男子模样清晰映入眼中,燕昔亦是一怔,飞扬无拘的长发,棱角分明的薄唇,以及那显目的贝壳色泽面具,在四面灯光下,泛着五彩斑斓的微茫,更衬出那灰褐色双眸从面具后射出炫目更胜灿阳,又深邃难测的神光。 目光交错,各自暗道,原来他竟是这样的人物。 “阁下就是神医燕昔么?”一番打量后,男子悠悠开口,声音如钩,摄魂夺魄,使人不自觉地迷失,屈从,“敝人仰慕多时,直到今日才得以尝愿与神医一见。唉,实有相逢恨晚之感阿。” “贵门之名燕昔如雷贯耳多时,今日得见门主已倍感荣幸,门主抬爱,在下实不敢当阿。”燕昔温和内敛以对,心中腹诽,要是永不相见就更好了。 “哦?”男子犀利的瞳子盯上对方,唇角噙著悠魅之笑,“燕神医不仅文才武功出众,医术高明几乎神迹,最难得是有一颗七窍玲珑的慧心。” 来了,要算前帐?哪一笔?看来不是‘涸雪’,那么…… “在下怎及的上门主所赞一般,也就在岐黄之术上略有见地,所谓七窍玲珑的慧心亦仅用于此道而已。” 男子闻言眸光愈深,呵,想先避锋芒? “嗯,不止能轻易解去‘涸雪’之毒,还可令易郡主久治不愈的怪症药到病除,神医医术确实了得,我亦不得不佩服啊。” 悠长慨叹传入燕昔耳中,却与魔音无异。哼!果然难缠,竟是一不放二不饶吗?避不过,就不避了! “咳,燕昔之才,怎能与门主相比,掷棋举手于无形之间,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瞥一眼窗前帘布,风吹荡漾,隐见电闪银光,“就如此刻外面应已大雨倾盆,可门主这儿依然歌舞升平,未受扰丝毫。”其实也没损失什么,何必斤斤计较。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阁内,男子目光灼灼得眺向泰然无波的星眸,“呵呵,神医果真妙人阿。”转守为攻?“但这局我布之不易,如今皆成废子不得不弃,终究让人有些憾意阿。” “门主说笑了,区区成不了事的废子怎上得了门主之心,被弃不过迟早之事。早些处置了,也免得日后为其噬主费心,未尝不好。”齐斐智野心不小,怎甘受制于人,况有李淇,如此容易便被抛之为饵的先例在,兔死狐悲,狐又非兔可比,定会瞅准机会反咬一口。 “神医竟为敝人操心么,这倒让在下有受颇觉宠若惊之感了呢。”似是受了感动般,语带激昂,愈加邪魅惑人,“然而,棋子操纵于执棋者手心,一举一动皆为所控,噬主?呵呵,断无此可能,到头来只会是得不偿失,一无所有。” 好个一切尽在掌握,自傲之极的逼人气焰!燕昔心中一凛。 果然,这人恐是早已备了后招,齐家堡稍顷亦是其囊中之物,到时再借其操控易王府。这么看来,夕影门绝非一般武林帮派!其目的不只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而已,所图谋的怕是…… 暗自定了定神,这一切与自己无干,当务之急,救出铃儿,再设法脱身。 “若门主愿意,此刻棋子的一切依然尽归门主所有。至于其他,从来就不是那么简单可得,无论这局破是不破,都是一般。” 齐斐毅中毒未复,齐斐智又重伤身残,齐家堡群龙无首与他不过砧板上的鱼肉罢了,再有心些何家少主丑闻已是天下皆知,此次又交恶了不少人,与齐家堡更是势同水火,稍加挑拨,即可坐收渔利。 至于易王府,那易亲王、王妃都非善与之辈,即使郡主当真嫁与齐斐智,也不能轻易就此得其势力。何况…… “门主高智自当明白,这世上再珍贵的东西也可舍弃,只要……” “只要有比之更贵重之物与其相衡是吗?”男子不禁掠过一抹精芒,随现一抹深意的笑在唇畔,“燕昔神医睿智通达,果真不俗,寻常舞文弄墨者未可稍及。两权相害取其轻,两利相侵取其重,人性确实如此。” “呀!这才发现,说了许久的话,竟还没请神医入座实是失礼阿。” “门主客气了,燕昔年轻力壮无妨。”分明是故意的!不过自己站着就已觉如此之压迫,若再坐于下侧,定更…… 年轻力壮?这可是在讽他老弱?男子褐眸一转,点点异光,烁烁漩灿,缓缓起身离座,一步一步走向燕昔。 瞧着那人走来,抑遏之息越来越近,燕昔似连呼吸都紧滞了,但依然飒立如旧,未动分毫。 立于离燕昔不及一尺之地,男子紧锁那双总是稳敛,似不知何为慌乱的眼,后者亦不闪不避的迎视其迫人目光。在近于咫尺的彼此眸瞳对视中,一阵沉默无言,周遭的笙乐歌舞之声在这刻也静了下来。 “呵呵。”男子突然轻轻执起燕昔的手,使其微愣。终见到眼前人平淡之外的表情,他不由勾唇,笑意浓浓,且带三分邪气。 “燕昔若愿伸素手,阎王殿前且留人。”边把玩着被握住的手掌,边露愁苦之色,“神医素手在下想望已久了呢!上次派人与神医商议,怎料神医不肯割爱,我偏又不是性喜强人所难之人,为此苦恼许久阿。” 顿了顿,看着对方又如初时,从容雅笑,厉芒一闪,溢出幽邪之气,展眉笑道:“今日我总算想出了两全齐美之策,不如就请神医留下。那敝人既能随时欣赏神医之素手,神医也无须忍痛割爱了,如此可好?” 留下?可好?燕昔克制自己运气于掌,拍向捏着自己手不放的人。斜眸瞟向交握的手,其实素手二字他才当之无愧吧,白净至此,实难想象,这样如玉胜雪的手早就沾满了鲜血。 燕昔手一翻,不挣脱,反将那人的手揽住,澈亮晶莹的朗目直视那灰褐幽深的璀瞳,笑颜逐开,这一笑缥缈虚幻,似可洁尽世俗人心,涤尽万丈红尘。 纵使颠覆江湖,纵横武林的夕影门门主亦看得一怔。直到她缓缓开口,清悦净灵之音,却带调笑之意。 “门主的手比之燕昔更白嫩致美,实令在下……”说着,慢慢的,慢慢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微叹一声,方道:“心中怀愧含羞,不敢再呈于门主面前献丑,与您那玉石难及的胜雪素手媲美。” “呵呵。”男子扬声而笑,只是那笑意未进眼底,寒芒漾波映入悠逸身影,“难得神医如此夸赞,那在下就不强留神医了,一会儿命人将铃儿姑娘带来,好让神医送她回家。” 这么容易,不可能吧。燕昔紧盯对方神情,心中诧异。 见其认真注视自己,灰褐眸瞳阴霾稍退,魔雾却更浓,“只是今日与神医相谈甚欢,有如知己,此次一别,神医行踪不定,怕再见就难了,故在下想请神医留下一物。” “哦?不知何物?”估计比手好不到哪儿去。 “神医可自定,只要是长于神医之身的皆可。”口气随意,像是在要饰品般。 “呵呵,门主对燕昔当真厚爱啊!令在下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情势不利!此人武功决不在己之下,铃儿又在其手中,有意提起她,不过是变相威胁罢了。这舫中好手又多,单是先前那两个侍从,身体魁梧,脚落地却沉而轻,必是练家高手,还有那阵法……自己一人脱身或还可行,带上铃儿就难若登天了,而且现在连铃儿在哪,现况如何都不知!他要我自残,下马威报复也罢,别有用心也好,都是万万不能应的,为今之计…… “门主如此盛意诚诚,燕昔也不好再推辞,不过呢……”定定看着他,别有深意道:“但不知这又是否为门主输的那局,所要在下付的代价。”将‘输’字说得格外响亮,满意看到对方笑容一僵,眼神凌厉的扫向自己。 呵,站于高处俯视众生的人,最易有的弱点——过于自负,所以输是不能原谅的吧。若推测无误,自己破坏了他的计划还在其次,罪不可恕的是他亲手布下连环之局,却为他人看穿,利用。 一般自负者一旦失败,会用尽一切手段让得胜者消失,这样想的话自己还故意激他简直是在自寻死路。可是呢…… 当一人的自负已到极点的时候,所需的就不是赢家的灭亡。如同眼前这人,定要看到曾经胜者匍匐在自己脚下才会惬意舒心。但如此就需…… “神医看来对敝人有所误会,唉……”一派被误解的痛心疾首,脸微俯,一点一点凑近燕昔,“不如你我再重启一局如何?” “好!”不在意肌肤已触到温热的气息,燕昔爽快的同意。见男子探究得看着自己,似怀疑自己为何答应得这般容易,淡淡笑道:“门主,择日不如撞日,你我就今日在此对弈一局吧。” “对弈?”男子闻言笑了,这便是激将法的目的? “不错。”燕昔颔首,素来平和的她竟有意带了三分挑衅,“一局定胜负,门主赢,在下按言留下一物,鄙人若侥幸获胜……” “如何?” “门主当知‘愿赌服输’,日后不可再做纠缠。” 原来这才是目的么?想要奋力一搏,摆脱自己的纠缠?可惜从来只有他丢弃别人如破履,主动能甩开他的还没有呢!下棋?当真如此自信?呵…… “就依神医,一言为定。”对他而言,挑战不过是无聊日子的调剂罢了,胜负又如何?他在乎的只是有趣与否,而这位燕昔神医身上似有着史无先例的趣味呢! 转身吩咐道:“都下去吧,取棋盘来。”看一眼漠然静立一旁的燕昔,薄薄唇角上翘,“顺道将那位铃儿姑娘扶上来。” 扶上来? 燕昔垂下眼帘,遮住眸中冷意,铃儿…… 15 谁言一子输满盘 夜深人定在古代指的是亥时也就是九点以后 打分的各位大大貌似一定要超过5字的说否则可怜的弦得到的将是负分 所以咬着手指红着脸小小声拜托下打分要超过5个字哦 思月猜错了呵呵女主不是万能的或者男主太强不过可以说女主输了又没输男主赢了也没赢 多谢大家支持!!^^揭秘啦!!哈哈哈 这章终于完了主角终于都出场了趴下和燕昔一样补眠去了^_^夜深人定后,雨势逐渐小了下来,流芡湖四周皆被水气雾茫笼罩着,连远方的群峰也呈现一片墨洒似的幽黑朦胧。 一辆简易马车停在离流芡湖十里处的山道上,牵马的是一中年汉子,颇有些威武气势,不像寻常马夫。一旁不远处,披着粉色披风的女子发丝湿粘在一处,却仍不顾细细雨丝未断,站在车外,不住向流芡湖方张望。 “郑小姐,你别太担心了,但凡有燕神医在,几时出过岔子?”中年汉子好心劝道,自己心中其实也着急得很,大小姐要在自己这儿出了事儿,那可怎么向堡住交待阿。 “我知道,可这次……”这次不同以往啊!对手是夕影门那个嗜血残忍之极的门派啊!万一…不!不能有万一! “你放心吧,我们都会平安无事,买不了更赔不上。” 燕昔,你一定会办到的对吗? 铭烟双手合十,低头闭目,喃喃祷告:“愿苍天庇佑……” “这是你第一次求神吧?”清朗之声传来,铭烟猛地睁眼,雪色身影翩然走近,怀中还抱着一娇小的少女。 “燕…燕昔!?”不安期盼的太久,以至铭烟佳人一时有些不敢信自己的美目了。 “呵呵。”清雅的俊颜沾着一颗颗晶亮的雨珠,几屡秀发散乱的贴着额头,薄纱外袍包裹着怀中少女,雪缎衣衫已湿了一大半。怎么看,都有些狼狈。可那恣漫的笑意依旧,配上炫澈若寒星的眼眸,自成一派飞扬洒脱的潇洒。 “别看啦。”在发怔的人眼前挥挥手,笑谑道:“我有手,有脚,有影子,不是幻象,也不是鬼魂,喂……”话未说完被人狠狠地抱住,感到扑进怀中的身躯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微俯身,将下颚支于香肩上,抚慰道:“好了,没事了。呵,有什么进马车再说吧,我今晚已累坏了,可抱不动两个人阿。” 铭烟这才惊醒般的后退一步,看着毫无知觉的铃儿,急问道:“她…她怎么了?” “被人下了禁制。”燕昔眸一沉,出言略带冷意,抱着铃儿直向马车走去,铭烟忐忑的跟于其后。 “燕神医。”中年汉子朝燕昔施礼致意道,他见人来时已套妥马匹,此刻立时便能驾车而去。 “嗯,胡叔是你啊,近来还好?”燕昔边问候着,边上了车,将铃儿安置厢内,执袖轻轻擦去其脸上的水迹。 “好,好,大小姐和神医你都没事就最好。”姓胡的中年汉子笑呵呵道,待铭烟也上车坐妥,即驾马飞驰而去。 “燕昔…铃儿她……究竟怎么了?”颠簸的马车上,铭烟佳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据说未避免她再三动鬼心思开溜,不肯乖乖等我去接,而用内力封了其周身要穴,沉迷无知,就如活死人一般。”燕昔口气好似漫不经心,手却紧紧握成拳,眸光幽寒。 “什么!?”铭烟震骇的大声道。引得帘外驾车的胡叔出声询顾,才低下音来,小声道:“这…这种事也能办到吗?那现在怎么是好?!” “等到了客栈,寻间安静的屋子,我用金针渡穴,应能替她解开。” “那就好。”铭烟轻吁口气道,未注意燕昔忧心忡忡之态。 望着车外绵绵细雨,燕昔心中忧思不断。听其音,观其形,那人年纪定到不了三十,可城府、功力竟都已如此深不可测。虽则有了约定,怕也只能护得了一时,他...绝不是善罢甘休之人啊…… ******************** “门主。”一灰袍侍卫,走入阁内,在镂雕彩扇屏前垂手抱拳肃立。 屏后,釉色青润的瓷炉中升起袅袅轻烟,迷迭香气随之溢出。方形白松木制的几案上摆着近乎布满子的棋盘,黑白交错,似是平分秋色,一时间辨不出输赢。脸戴面具男子坐在案旁的圆凳上,手把玩着琉璃盒中的棋子。 “都好了?”许久,男子才稍离自己的思绪,开口问道。 “是,被神医临走时,不小心碰到的机关,都已重赴原位。”侍卫谨言道。 “呵,不小心……”男子玩味咀嚼着属下的字眼,笑得令其心在体内上下奔腾,唯恐自己说错了话。却见门主宽袖一挥,笑意未减,道:“你下去吧,让其余人也歇了,今日都忙活了一天了。” 灰袍侍卫边应声退下,心里边纳闷,门主和那姓燕的神医一局定胜负,不少人都听到了。众人退出后只有门主和他两人在阁内下了一个半时辰的棋,呃……或许随影也在,不过他在不在都一样。总之,大伙看到那神医完好无损的,悠然带着叫铃…什么的小丫头走,都是一惊!难…难道门主输了不成? 临走前那人还踩错了步子,动了机关,搞得舫内人仰马翻,他倒提气纵身到了对岸。这会儿要向门主禀报了,都推委着,以防自己成了主子情绪不佳下的炮灰。谁让自己是头呢,只得来了。可刚刚门主的心情似乎很好啊,居然还说出了大家辛苦了这种话,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那么…是门主赢了?可又……唉,侍卫晃晃头,不该管的不管,睡觉要紧。 ******************** “铃儿,她?”铭烟见燕昔终于步出房门,急忙上前问道。 “没事,再过半个多时辰就能醒了。”燕昔擦擦额上的汗水,喘着气道。耗费了至少四成内力才完全解开,那人…… “呼,这就好。”铭烟佳人终可完全定下心了,见燕昔一脸疲倦,到了杯浓茶,扶她坐下,小心探问道:“今夜,情形究竟如何?” 燕昔正举杯的手一顿,摇头轻叹一声,惹得铭烟佳人焦灼万分的紧紧盯着她,她却慢条斯理的咽下口茶,润润喉咙,才道了一字:“险。” “燕昔!”铭烟佳人微笑着替其捏肩捶背,俨然体贴入微之姿,却是切着齿从缝中吐出其名来。 “嗯。”燕昔置若罔闻,闭目靠在椅背上,享受非常的样子。 铭烟佳人见状,眯起眼,手下狠狠一捶,令燕大神医呼痛,委屈的瞅她,她还以怒瞪,拖把椅子挨着燕昔坐下,道:“说!到底怎么回事。真是夕影门?”见其点头,眼一转,惊道:“那和你见面的是...那个?” “我有幸得到了目前江湖最神秘,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夕影门门主大人的青睐。”燕昔凉凉自嘲道。 “他叫你去做什么?还是……”铭烟凑近逼视她,“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做了什么?” “咳。”燕昔轻咳下,无辜道:“怎会?我这人从不做多余事的。只是不忍心那‘天殒第一美人’香消玉殒,替她治病罢了。” “就这样?”铭烟有点不信。 “当然。”不过治的是心病,治法也较奇特就是了。 “那个门主既然盯上你了,怎会这么容易让你全身而退?” “容易!?”燕昔高声呼道,瞪大眼表示自己的不满,“我可是心计费尽还摆脱不得,最后……” 不顾铭烟的磨牙声,再抿口茶,狡黠笑道:“最后一局定胜负。” “一局定胜负?”铭烟佳人不解道。 “就是对弈一局。”燕昔放下杯子,悠悠道。 “你精通棋艺吗?”铭烟疑惑的打量她,“咱们从小认识,我怎么不记得你学过下棋?” “下棋讲的是天赋。”燕昔好心提点道。 “这么说你赢了?”真气人,从小学什么都快,居然连下棋都能无师自通! “那个……”燕昔有些心虚的支吾道:“其实我输了。” “什么!?”铭烟佳人惊吼道。 “呵呵,是真的……”输一子,那人...确为此生首遇之强敌啊...... ******************** 深夜寂静,无人的阁内男子手轻抚过棋般,忽然开口幽幽道:“随影,你出来吧。” 音落,一黑袍,绑着深蓝腰带的青年,如精灵幻化般悄然无息的现身于男子身后,沉默不语,只是一双与腰带同色的,如海水般深蓝的眸瞳静静望着他。 “呵呵,虽则你明明时时在我身侧,可还真想说声许久不见了呢。”男子轻笑,语带调侃。 “主子今天似乎玩得高兴。”低沉的嗓音,无谓的语调,再激动人心的事,仿佛只要由他来说都不会有一丝情感。 “嗯,确实是从未有过的愉悦阿。”男子微笑道,欣长的食指点点几案另一侧,随影会意,掬一礼,绕至与其对坐。 男子始终低头看着棋盘,待其坐定后,开口问道:“你觉得燕昔如何?” 随影蓝眸掠过精芒,犹如大海波涛涌动,冷冷道:“危险。” 危险吗?盘上白子看似散漫无章,却锋芒暗藏,就如执棋者一样,燕昔……我还是小看了你…… ******************** “那人的棋路阿……” “怎样?”铭烟佳人看着一脸沉思的燕昔。 “三个字,快,准,狠!”燕昔嘴角噙着一抹复杂的笑,秀目微合,一手卷着散落下来的乌发,另一手有节奏的叩着桌面。突得,拉发的手一紧,敲桌声亦是一顿,缓缓启唇,补道:“尤其是狠。” 那人只为不以和棋收场,竟不惜自毁一片黑棋打破僵局,这等决绝,这份自傲,还有……这般狠心,着实可怕,令人生畏阿…… “听着不像在说棋,倒像是在谈武功招式。”唉,自己从小就不懂这些,会的也就武功了。 “呵呵,武功吗?”燕昔呢喃道,那人武功固然高深,却依旧比不上他的心来的难测阿。 但凡一心求胜者,举手间必会多加斟酌,而心有大志,或者说野心的人,如齐斐智就必得行事谨慎小心。那人却气焰张扬至此,每下一步皆不犹豫分毫,自己已是随性之人,可亦不如他一般,就像…就像是……无论是输还是赢,甚至无论结果为何,都不在意,一切对他而言不过是场游戏,一场无须顾忌任何后果的游戏…… 狠心决绝,又不计后果,像这样的人…这么一个人……是否无弱点可循,无机可乘?那自己这次脱身是否有一半是因了他的玩兴?哼!竟敢将自己做玩具! “你...怎么了?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呢。”铭烟好奇的上去摸摸她的脸,这家伙骗尽世人的表相下,玩心顽性有多恶劣自己是清楚,可几时显过山露过水来着?能把她逼到这份上,夕影门门主果非常人!这也是当然的,否则怎会要…… “啊!”随着一声惊呼,铭烟手下也不觉用力。 一阵剧痛袭来,燕昔赶忙挥开魔掌,揉揉自己受伤的脸颊。今个儿怎的人人都欲置自己伤残? “燕昔!” “干吗?”燕昔没好气道,先一捶,后一拧,还是在自己身心俱疲之时,圣人也要生气了! “哎呀,不是阿。你刚才不是说与那鬼门主定约,输了得留一物吗?那……”铭烟上下仔细瞧个遍,没少什么啊?“你没履约?”这人做得出,只是那门主能容她耍赖吗? “别瞎猜,我可没毁约。”燕昔横了铭烟佳人一眼,她这人品德没这么差好吗!以前那些不过是不拘泥世俗,免得作茧自缚罢了。 “哦?”铭烟狐疑的再次瞅她,托腮端详了会儿,仍是一无所获,赔笑问道:“你究竟少了……不,是留下了什么呀?” “如此明显,亏我们相处了这么些年,你竟看不出?”燕昔故作惊讶道,一副讳莫如深之态,“我留下之物就是……” “到底何物?”铭烟的笑脸也快撑不住了。 “就是……”燕昔笑着指向耳际,悠哉道:“一缕鬓发。” ******************** “神医之棋看似不按章法,随性所至,实则自成一格,令人防不胜防阿。” “呵呵,门主过誉。倒是门主隐讳至深,虚虚实实让人不知如何事从为好。” “可惜神医防多攻少。” “唉,谁让在下素不是主动惹事生非之人呢。不过以守为要,未必不能攻其不备。” “以攻为守岂非更好,无需随他人而动。” “门主果是性喜操控全局之人。” “神医你就要输了。” “未必。”落下一子。 “好,当真出其不意啊,神医想将这棋局转为和?” “门主当记无论胜负皆是一局而定,即使和棋也不得纠缠。” “呵,怕不能如神医所愿了。” “唉,门主弃废子当真毫无犹疑,在下佩服阿。” “无用之物本不该留,神医胜负已定。” “一子错满盘皆输吗?” “非也,神医是败在心不够狠。不然今夜我亦无机缘得见神医,不是吗?” “呵呵,也许这就是在下与门主最大的不同。燕昔自认绝非心慈手软的良善之人,但不会如门主一般,将这世上人人皆作掌心之子摆弄、丢弃。” “既如此神医便如约而行吧。” “好。” ...... 之前那一幕似犹在眼前,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小束系着纤细缎带的墨发。呵,结果那人注气于指只割下这缕发来。 “咳,门主,人之发肤授之父母,自然也算与所约相符,可是?”漫笑温言,明眸青睐,却隐着藏的极深的暗讽与近乎淘气的得意,只是一般人决看不出罢了。 燕昔,激将之计,原来激得只是‘一局而定,再不纠缠’这个承诺,是胜是负你皆早有脱身之策。早该想到,这约定所护得乃是你身边之人。 毫不迟疑的提示自己可对齐家堡,何家出手,却为一丫头身赴险地,你果然只顾心有所念之人,其余人对你纵非棋子,也同花草无异吧。 温尔的神态,优雅翩然的风度,绝尘而立的身姿,机芒锋锐于温婉雅笑下,智谋算计于漠然平和间。分明通达世事,非是无邪之人,那双眼眸偏澈亮的逼人,那笑亦分明雅淡毫无魅惑之态,却又让人移不开目,醒不了神…… 我失算了一步,可你又何尝不是,最终输的仍然会是你…… “门主。”随影见主子久不发声,只出神地瞧着那束发,遂低低唤道。 “呵呵。”男子依旧未移目,轻笑出声,兴意盎然道:“随影,我找到能添趣增彩的东西了呢,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一个约定就能摆脱我了吗?呵,以你之智,想来也不会如此认为才是…… ******************** “这么说,所谓得‘一局而定’是你一开始就故意设计的了?”真想看看这人心是否当真比常人多了一窍。“不过,既然你早有脱身之策,为何还非要下这盘棋不可呢?”直接割缕下来不就行了? 对铭烟佳人的疑问,燕昔有些无奈地低落道:“唉,以那门主的心性这次若不让他争回一气,即使我能脱身,也将麻烦不断阿。”但没料到他也并不在意胜败,只欲一逞玩兴,如此今后怕是…… “再则。”语调一变,皱眉抚着参差不齐的断发处,无限忧伤的叹道:“人之发肤授之父母,一样皆不能有伤啊。” 铭烟佳人翻翻眼,忽略后面那句嘻笑,问道:“可万一你赢了呢?”那岂非火上浇油。 “呵,他若真连盘棋都赢不了我……”燕昔懒懒地打个哈欠道:“那就真要好好掂量掂量是否该与我为敌。”当然,那是以正常人合理思量而言,至于那人嘛…难说…… “好了,我瞧你也折腾了一宿,确实倦了,早些歇息吧。”铭烟佳人在好奇心得以满足后,温柔关怀道。 燕昔一脸感激的点头,临走前留下句,“铃儿差不多快醒了,你在这儿照看着点,别睡死了。”然后不再理会身后佳人气恼与否,出门回房去了。谁让她是‘男子’呢?总不能与她们睡于一处。 何况,自己是真的累了,从未有的疲困......切须安稳得睡会儿,如此,等明日再醒时,她依然是那飞扬洒脱,玩世无忌的燕昔神医。才有力气去应付将会发生的一切,还有...那人...... 16 流水溯徊亦有源 夕影门和兰残阳的关系是外界瞎猜得阿!至于他们有没有关系以后会说的敬请留意后文哈哈哈^^ togandharvas:啊!太感谢了!低级错误阿>_夏季的帝都被油绿所覆,四处弥漫着浓郁的花草树木的芬芳气息。巍伟辉煌的皇宫更显得一片生意昂然。宫殿的金黄瓦已被几场大雨冲洗的亮白,杨柳随风徭役,松柏枝叶繁密。大殿外的巨石阶梯两旁,卫士们昂挺著魁梧身躯,手中握着笔直的尖矛。 “暄儿,你回来了?”九龙金座上,头戴金冠,身披黄袍的华贵男子开言带着已成习性的威严之气,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却藏着精光,然明明才过不惑之年,两鬓已然花白了。 “父皇。儿臣回来了。”二皇子祁洛暄此时一身金线银丝,盘领,窄袖朝服,更显尊不可及,贵不可攀。 “嗯,暄儿,你这次做得不错,易雨竹,易郡主成了我皇室中人,再嫁于右相之子,由你亲自主婚,此…咳……此恩此情,将…将来…咳….咳……皆可为你所用。”龙座上之人边说,边不断咳着,一旁内侍不见慌色,熟练地将备好的药茶奉上,显是其病已久。 “父皇,您的病又重了吗?”祁洛暄愁眉担忧道。“太医们怎么说,还有那……” 话未完,被曦帝挥手示意打断,“朕这病如何,自己清楚哪些早没用了,暄儿,这世上病能治,命却难医啊。” “父皇……” “好了,好了。这次你离开颇久彬儿,想你得很,先去见见他吧。”曦帝嘴角微翘,只是帝王之势使然难见慈态。 祁洛暄似是还欲说什么,却又欲语且休,沉思着行礼告退。 “二皇兄!” 一声高喊打破了御花园的宁静,亦惊醒了低头沉步在花岩石径上的祁洛暄。 “五皇弟。”祁洛暄微笑着拍拍奔跑至起身前,约十三岁左右男孩的肩,“唔,近来似又高了不少。” “我不是孩子了!”五皇子祁洛彬瞪着与他有六分相似的脸,强调道:“我快十四了!二哥十四时已开始学习政事了,不是吗?” “噢。”祁洛暄了解的颔首,欣慰道:“五弟也想学政事替父皇分忧?” “才不要。”祁洛彬惊恐的仿佛听到世上最可怕之事,摆摆手,很干脆的拒绝,“有你这个人人称赞的贤德皇子在就行了,我就免了吧。” “五弟,你逐年长大亦不可成日玩闹。”祁洛暄摆出兄长架势,正色道。 “是不是那季赫又说我什么不是了?”五皇子眯眼,怀疑道。 祁洛暄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唯一的同胞弟弟,无奈摇首道:“我刚回宫便去觐见父皇,还未来得及与季侍统领相叙,他如何能说你什么。如此做贼心虚,倒要问你在我离宫时又作了何事,才是吧。” “呃……”祁洛彬心虚的别开眼,偏在这时只听一声,“五皇子!”令他瞠大眼,着急丢了句,“别说见到我了。”就飞一般的溜了。 祁洛暄瞧着自己五弟以倍于来时的速度离去,心中感叹,无论如何轻功总是长进了,唉…… “二殿下。”季统领寻五皇子而来,未料见到祁洛暄,急忙站定行礼。 “季统领。”祁洛暄示意其免礼,闲散着步问道:“季统领跟随我父皇多年可知父皇这病的由来?这些年药石俱备,怎的愈发沉重了呢?” 季赫跟与其后,闻言微鄂,二皇子平昔为人周密沉着,怎会突然问起皇上的病因?再见其满面愁色,原是忧心陛下康健。唉,这等仁孝不愧是皇后所出,“殿下,陛下之症乃昔时战场所受,只因伤势过重,伤及本原,故而留下病根。” “嗯,母后在时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如此下去的话,父皇恐怕…… “殿下如今勤于政事,替皇上分劳,已是克尽孝道,陛下吉人自有天向定会无恙。”季赫自知曦帝病势沉重,也只得劝慰道。 “但愿如此。”燕昔若在也许会有法子吧,也不知他现在何处?虽则离源自会在江湖中留意,可他行踪向是难测…… 唉…月下之约,有待何时呢? ******************* “阿鼽!”正与铭烟在酒楼进餐的燕昔忽然打了个喷嚏。 铭烟佳人停箸瞄她一眼,调侃道:“该不会有谁在想你吧?比如某个你亲口许下什么约的。” 是谁说‘缘起缘灭皆是镜花水月,执着无益’的?真想不到她居然会给别人承诺,可算是破天荒头一回了呢!虽则期限不定,也够让人震惊的了。 “噢。”燕昔颔首,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几日喷嚏不断,原来是有人在念我呀。不过我想应是暝夜吧,他知晓了铃儿的事,自是要常常挂念着我们么。”还敢提,分明是那夜淋雨受了寒,又内力大耗,还被逼着陪面前这人说了半宿的话,才会受凉的! “你!”铭烟佳人酡腮微红,她又故意提那冰块! “呵呵。”燕昔不掩逗弄之意,戏笑道:“呀,看来这酒楼的招牌桂花酒果然不错,咱们铭烟佳人千杯不醉,都醺红了双颊啊。”执酒向其敬一杯,“又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呢?” 铭烟佳人狠狠瞪着眼前笑意悠然之人,忽而亦开眉笑眼道:“呵,我酒量虽好,怎的也曾醉过几场。可你这随性贯了的人,饮酒却从不至酣时,是怕喝太多会失了神,迷了志吗?”亦举杯,饮下一口,细品其中滋味,“究竟何时你才愿一醉呢?” “醉?”燕昔斜睨杯中,郁郁桂花香气,诱人入迷,她却放下了酒盏,“铭烟该知,我不喜过于沉迷一物,包括酒。” “亦包括人?”铭烟挑眉,无奈轻喟道:“前一刻还举杯共欢,转身便能毫不留恋的潇洒离去,其实你才是真正的无情之人。” “无情?”燕昔伸出根手指,摇了摇,满不在意道:“我不过是不愿痴情罢了。呵,无情太寂寥,痴情亦伤苦,二者皆非我愿。” “那你之所愿却又为何?” “就是……”燕昔突止住了话,朝酒楼外望了眼,道:“胡叔和铃儿回来了。” “嗯,这丫头经过这次教训倒是乖了不少,一路上再没闹腾过。”铭烟眺向逐渐走近的橘红身影道。 “铃儿她如此,其实是内疚我为她深陷险地。”唉,又何以见得不是自己连累了她呢? 铭烟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铃儿自幼虽天真些,可心地极善又重情义,想来那冰块当年也是为此,才让你将那事瞒着她吧。否则这些年她必定一直心存愧意,无法像如今这般无忧少虑。” “不错,难得他们兄妹都一般情义深重。” “燕哥哥!铭烟姐姐!” 听到脆声远远叫唤,燕昔与铭烟对视一笑,起身走向蹦跳而来的橘衫少女。 ******************* 忆樱宫乃是帝王寝宫,传言当年曦帝在皇后故世后,亲取此名以表怀念之意。从此,不再招寝独眠于此。 明黄色的幔帐迤地,随风飘荡,夜阑人静,忆樱宫内,曦帝却未入睡,而是端坐在宫内紫檀宝座上。乍一眼,以为仅他一人,唯借着烛火微茫才可隐约见另一人影,揖立于宝座前。 “燕昔?暄儿这些日子与他接触颇多吗?”比起白日,此时曦帝出言更沉了几分,全然帝王之威。 “是。”宝座前的人答道,许是因紫巾蒙面之故,声音显得有些闷,“燕昔素有神医之名,二皇子与其结交应是为了陛下早日安康。” 曦帝宽慰的赞同道:“不错,暄儿向来致孝,季赫也曾禀过,其今日询问了朕的病因。那他最终未请燕昔前来医治寡人,定是难全心信任此人之故。” “二皇子他一贯处事谨慎,思虑周全,为人又不骄不躁,实是难能可贵。” “最难得的是他能处处以大局出发,明白江山社稷才是最为首要之物。”曦帝口气似称赞,却又含着不容置疑的坚硬。 “陛下放心,二皇子必不负陛下所望。” “恩,可惜彬儿他……唉,不提也罢。对了,四家近来可有什么异动?” “周亲王依旧未离封地,易王府都在为易郡主婚事忙碌,楚家自楚老亲王过世,现任的少王爷一直有些拉拢各方势力之举,至于□□……” “如何?”曦帝声微高,眼眸一亮,问道。 答言之音愈发滞闷,“□□最近似乎惹上了些麻烦……” ******************* 黑木漆彩顶梁下,站着一绫罗正向坐蟒袍,要系镶翡翠玉带,宽眉长目,肤色偏白的中年冠发男子,从这双层曲廊眺望远处庭院。 “王爷。” “秦管事,世子还未回来吗?”闻声,秦亲王回身询问青褂绸衫的年已将至五旬的管事。 “禀王爷还没有,不过世子已传信说不日将达。”管事毕恭毕敬道。 “不日将达?哼!”秦王爷不屑轻哼,“他若有心岂有到不了的,只是故意给这府中一些人时间闹腾,好让自己回来后,能玩得更尽兴罢了。” “世子他……”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平冷的语调,无一丝情感,“平昔他爱怎么玩,我不管。可这次的事牵扯到了不少江湖中的世家门派,一旦处理不妥会令我们□□的声誉,势力都受到影响,我是万不能容的。” 听出自家王爷话到后面有些阴狠之意,秦管事忙开口替小主子分解道:“王爷,世子平日玩兴是重了些,可办事干练,待人接物无不谦和有礼,又不失贵气风范,除了…呃……总之,这次的事应不能怪世子,多半是……”话至一半,思及些事非自己一下人、内臣能说,便低首噤声,不再多言。 “我知道,我的几个儿子中就属他最聪敏,可整日心不用在正处。唉,晞儿死得早,否则他到更沉稳持重些。”叹息声不似丧子之痛,倒像是掌柜的在惋惜能干活计辞工一般。“如今剩下的,也就他和晔儿了。” “还有晖公子。”管事忍不住提醒道,其实除了晞公子,还有晗公子,暌公子两位亦早夭了。只因去的早,又不出色,王爷竟连提都不提了,更别提几位郡主小姐…… “黄口小儿能有何用,不提也罢!你去封信催催,告诉他三日内我定要见到他!”毋庸置疑的厉声道。 管事只得喏喏应声,告退回屋赶信去了。 一旁石山后,亦有个身影乘机鬼祟蹿离。秦亲王瞥了眼假山方位,冷笑一声,未移半步,仍举目望向远处绿荫繁茂的林院。那里栽有上百棵樱树,可惜花期已过,如雪般温柔纯洁的飞樱早在花开最盛时,就已飘零凋落。 ******************* “这信上到底说了什么?”铭烟从燕昔身后伸长脖子,凑过来,想看清刚由小灰(一只草鸮的名字)传来的笺中所写为何。 “秋枫堡遇上麻烦了。” “什么麻烦!?”铭烟大急,一把抢过信笺,一目十行的仓促读完,抬首对燕昔道:“秋枫堡名下大片田地遭毁,牲畜死伤整计,甚至还有不少人卧病将死!?这……” “还不单是秋枫堡,其他不少名门世家都有所损伤,甚至连些寻常百姓亦被波及,只是其中属秋枫堡状况最为严重罢了。”燕昔愁眉沉吟道:“说是像被毒害,还牵扯上了□□,这事……不易善了阿……” “□□?”铭烟愁眉蹙额道,四亲王之首?“你对那秦亲王府之事了解多少?” “秦亲王府么?”燕昔思道:“秦亲王出生氏族,与当今天子乃为姻亲,昔时共征天下。曾立功无数,却在大势将定时,因……因当年魔君兰残阳出卖军情而与老楚亲王一起被困,损失惨重,秦家之势也因此大弱。定朝后受封亲王,还算太平,却在皇后薨后,又娶诸多名门望族之女,实有扩展势力之嫌阿。” “可我听说那秦亲王之所以纳众多妻妾,是因恐子嗣单薄?”铭烟忆起了不少与之有关的传闻,“听说秦亲王在皇后还活着的时候,就已娶了一妻二妾,共有四子两女。长子为正妻所生,聪明伶俐的很,可惜十岁多时骑马摔死了,还有小妾生的三子不久也病死了。后来,再娶得几个女人都是名门望族的小姐,当时他已是亲王,即使不是正室也算不得下嫁,可共生的二子二女中,也有一子一女早夭。如今秦亲王膝下只余三子三女。” “不错,现今的秦世子就是已去秦亲王元配仅剩之子。”燕昔颔首道。 “哎?秦亲王现在的王妃不是他的元配吗?”铭烟诧异道。没听说秦王妃去世的消息阿? “嗯,那位夫人去的早,是立朝后不久的事。那时天下刚定百废待兴,所以丧嫁一律从简,知道的人自然不多了。”记得当时曦帝还特许周亲王风光大葬发妻呢,呵,但是呢…… 铭烟没留心面前人神色有异,只奇怪自己何必去管别人的家事呢?他娶三千佳丽也罢,从一而终也好,和自己何干?重要的是......“喂,你觉得暝夜他是否会有极大的麻烦?” “不好说,信上寥寥数语,也不知情形究竟怎样?”燕昔缓过神来,声平气静道:“我们在此多思亦是无用,不如快些赶路吧。” “嗯。”铭烟应和道,突得眼眯向燕昔,“等会我回屋叫醒铃儿,咱们就走。只是今后不能频频停留午睡了。” “呵呵,我不是体恤铃儿曾被下禁制要多多休息,以便调养嘛。”唉,以后要披星戴月的赶路,再不能惬意得小休片刻了。“对了,一会这信上的事,别让胡叔、铃儿知晓。” “胡叔也不行?”铃儿就罢了,可胡叔乃秋枫堡分堂的堂主,连他都瞒着,不合适吧? “你认为他知道后,能不被铃儿套出话来?”燕昔横她一眼,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此类事,怎不吸取教训! “也是,就按你说的,可怎么对他们说要日夜赶路的缘由呢?”铭烟苦思着说法。 日夜赶路?燕昔抽搐一下,无奈认命道:“只说是暝夜忧心铃儿之事,故要尽快赶至秋枫堡即可。” ******************* “母妃。”一束发前翠玉银冠,弯钩鼻,貌偏峻严的绣鹤绸衫少年,掀起锻帘,入得内屋。 头戴金丝宝树髻,插着翠鸟凤羽钗,肩披镂金窄褂,身穿五彩绣裙的美妇,原侧躺于棉榻上闭目养神,见少年面带不郁之色,支身坐起,屏退屋内丫环,嬷嬷们,柔声道:“晔儿,怎么了?何事忧扰?” 秦晔一步上前,有些焦灼道:“母妃,他要回来了。” “他?”王妃有些困惑地打量着秦晔,猛然惊觉道:“你是说世子要回来了?” “世子?!”秦晔的表情遽然恶起,怨懑道:“我也不过比他晚生了半年,凭何他便为世子!就因他是那个心肠恶毒的女人所生,是嫡子?!那个女人又怎配为正室,王妃了?当初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她了!她根本……” “晔儿!”秦王妃厉声喝止他越来越过的言辞,见其满脸不忿,无奈摇了摇头,牵过他一只手来包在自己双手中,缓了口气,道:“晔儿,无论她曾做了什么,死者已矣,就别提了。何况世子是王爷亲立的,又无过错……” “哼,无过错!?”秦晔抽回手,激愤地来回在屋中踱步,“他根本整一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哪样未沾?醉酒曾至五日未醒,巨赌曾输十万白银,平日里一掷千金的奢侈就不说了,他的风流韵事早已满城皆晓!这样的人怎当得世子,又如何能在将来执掌□□?” 秦王妃未答,只是不禁愁肠百结。晔儿,他是醉酒五日于听风亭,却留风雅之名;他是巨赌曾输十万白银,可最终让曾赢他的黎城首富屺远航倾家荡产,一文不名;他是平日里一掷千金,但因此收拢了多少人心;他是风流韵事不断,也只得句年少轻狂,公子多情。 可你到今日还看不透,他从不简单,若是能对付得了他的话,那自己……自己早就…… 忆起当年,秦王妃的手战栗着慢慢握成拳,软弱又刚强,矛盾着共存一体。 “母妃?”秦晔久候不见其开言,停下步子,走至她眼前唤道。 “晔儿,你……唉……”王妃踯躅了半饷,欷歔道:“你还是别主动招惹他为妙。” “别主动招惹?这么说连你也不帮我了?”秦晔这时倒像孩子似得,抓着她的手摇晃起来,见她为难无奈之态,不由心炙道:“姨娘!你忘了娘就是被那个恶毒女人害死的吗?” ‘姨娘’二字令秦王妃一颤,当年自己嫁进秦家虽是父母之命,可亦是为了守护姐姐的遗子。入府后发现姐姐的死别有蹊跷,竟是当年元配夫人所为。为了替姐姐报仇,更为了使她和晔儿今后的日子无需担惊受怕,所以自己动手…… 那女人满嘴血污,死不瞑目的模样,就此挥之不去,午夜梦回数次惊醒。自己因此有了熏浓浓的安神香,方入睡的习惯。可王爷见到这一幕的那刻,只扫了一眼,淡淡吩咐人准备后事就走了。别说深究死因,甚至不曾回头再望一眼,一眼都无……从那时起终于真切的明白,自己枕边之人确然无心。 还有秦昕,那似笑非笑,似讽非讽的目光,与那刺眼的艳红交融,犹如鬼魅。那时才十二岁啊,却仿佛已看透了一切,但这并非最使人心惊的。最骇人的是从头至尾,他都未对自己露过一点恨意,若不是心计至深,便是对其母当真无一丝舐犊亲情,无心无情,就如他父亲…… “晔儿,你绝不能主动去犯他。”秦王妃一字一字的郑重道,这样你才能平安活在这世上。 “我……”秦晔支吾着,似有些心怯。 “你该不会已然做了什么吧?”王妃惊道。 “没…没有。” “真的?” “当然。” “那就好,你去吧,我有些乏了。” 秦王妃获其保证后,宁神重卧回榻上,直至秦晔躬身退出,都未留意他闪烁的眼神。 17 皇室四家等解析 看到大家对秦家什么的情况有不少疑问开一章说明一下 四家补齐了以后可能要增加点钨启国内的人物介绍 想想干脆把这章名字改为重点人物家世解析算了 to左:觉得大公主比长公主难听多了==|||皇家: 曦帝:未及四十五岁秦皇后(秦樱瑶):十年前去世去世时三十二 长女(大公主):皇后所出出嫁至钨启国约二十四岁 二皇子祁洛喧:皇后所出二十二岁多 三公主祁佩云:其他妃嫔所生二十岁出嫁左相公子 四公主祁佩华:其他妃嫔所生十七尚未出嫁 五皇子祁洛彬:皇后所出十四 皇后死后皇帝一人独眠所以只有五个孩子(至于是因为他真的怀念皇后与否,请看后文^^) 秦家: 秦亲王(秦玦):四十六 长子秦晞:正室所出十三岁时坠马而亡 次女秦荷媛:小妾所出二十三出嫁将门 三子秦晗:小妾所出十二病亡 四子秦昕:正室所出二十一多 五子秦晔:侧室所出二十一 六女秦芳媛:十九出嫁氏族 七女秦黎媛:早夭 八女秦霏媛:如今正室所出七岁 九子秦晖:侧室所出六岁 十子秦暌:早夭 周家 周亲王(周冥义):四十三出身名门与曦帝为结义兄弟妻子死后未曾再娶至今孤身一人 兰寒月(周冥义之妻):十四年前去世去世时二十三岁出身邪道兰家出嫁时誓言脱离兰家 与唯一兄长决裂其兄兰残阳被称为‘魔君’十多年前失踪 周栖雁(燕昔):十九岁周亲王唯一女儿常年不在家游荡江湖 冰凝:栖雁的‘贴身’丫环小时候被栖雁学艺回家的路上捡回去 此后常年留在府里替栖雁照顾花草(可以做药的)天天盼着主子回府 箫吟:周亲王亲兵的参将栖雁幼时在关外钨启国那边带回来的 (顺道介绍下栖雁朋友) 秋暝夜:秋风堡堡主二十七岁在十年前女主九岁时和她认识但始终不知女主是女的 秋铃儿:秋暝夜之亲妹十五岁受尽兄长等人的照顾保护不知世道险恶手脚戴银玲有召唤可报信猫头鹰等飞禽之用 郑铭烟:二十岁和女主自小认识两人师父相熟略通医术养蛊虫以及其他古怪东西 楚家: 楚老亲王已亡楚王妃已亡 楚旭毅现任楚家亲王三十岁多精明能干正室所出 楚旭黎楚家亲王之弟二十五岁任职将军正室所出 楚暮荷楚家三小姐十八岁(名为正室之女,实则为正室夫人婢女所生其母难产而亡故在楚家地位不高) 楚暮莞楚家四小姐十七岁是极有名的才女正室所出 易家: 易亲王易天冬四十七年纪比周亲王大但自从败在他手里后就一直认他为兄 易王妃武向梅四十一岁 易雪松为人较忠厚老实二十岁 易雨竹天殒第一美人未满十七许配右相之子文怀远 钨启: 钨启国君钨启矾二十八岁是嫡子体弱多病其皇后为天殒长公主祁佩英自幼体弱多病 大王爷钨启昊三十八岁与皇亲国戚关系较好得到宗亲支持 九王爷钨启韶二十九岁有军权得到将领爱戴 钨启国佐政任无影四十六岁钨启原荣长公主与中原男子私奔所生在中原时曾有‘出尘公子’之称 —————————————— 大家有什么不明白要问的可以问阿我在这章里答但不能问如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之类的问题阿^_^以后再加 要开宴了以后会扯上钨启所以先登下 18 一样手足别样情 瑾峙城中最有名的景胜当属‘听风亭’,因为秦昕公子曾在此与一群文人墨客斗酒会诗,以至横卧五日未醒。 瑾峙城中最骄傲的盛举当属两年前‘砾还楼’的那场豪赌,秦昕公子在最后一局中反败为胜赢走了近旁黎城首富,屺远航的全部家产。 瑾峙城中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当属秦昕公子又得到哪家名门小姐的青睐邀奇游山蹋水,又与哪个色艺双绝的美人对诗作赋。 瑾峙城中最大的金佛是秦昕公子曾融千金所制。 总之,秦昕公子的声望在瑾峙城中甚至已跃过了一方之主秦亲王,固然他旱时施粥放粮,涝时捐银修坝。 □□中人也更拥戴这位世子些,且不说他那俊美无双的外貌,单是性子好这点就足以收服众人之心。府中下人皆知世子是从未发过脾气的,晔公子虽亦是顶尖的人物,却显得过于严肃不及世子可亲。 因此,今日瑾峙城中似乎飘荡着一股愉悦气息,王府中更是欢舞异常,只为那常出游在外的秦昕公子回府了。 “你回来了?”秦亲王伏于紫檀雕麒案上执狼毫抒写,只瞟了一眼来者,便低首继续研墨习字。 “父王。”来者并未对这明显的怠慢,有不渝之色。移目从设于案上的红木嵌银笔架,黑玉纸镇,青石玉器,到一旁悬着的前朝名画一一打量着。 秦亲王久不闻其声,稍抬目,见其自得之态,眉紧了下,将笔搁下。 “昕儿。” 秦昕公子这才转向他,挂着笑,敬言款语道:“父王,唤昕儿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秦亲王细细注视着眼前自己愈发贵雅明绚的儿子,白至透亮雪肤,眉目间竟有几分像……可,灰褐色的眸又偏偏深不见底,薄唇微抿,笑得让人意摇又心悚。 “嗯,你该知道发生何事了罢。” 秦昕始终含笑对着自己父亲的审视,此刻笑意越深,拾起方被掷下的笔,轻抚沾墨长毛,道:“昕儿刚回来,怎知发生何事?倒是晔弟常年在府里该清楚才是。” “哦?秋枫堡之事昕儿不曾听闻?”秦亲王牢牢迫视他,声略沉,欲要从其瞳眸中探知真意,“豫庄早已交由你打理,现今在此处出了事你竟不知?” “秋枫堡?”秦昕不在意道:“就是豫庄十里地外的秋枫堡?庄主秋暝夜年青能干,自他接手后,秋枫堡财势扩了两倍不止,除了些江湖买卖,商农亦有所涉。只是为人冷淡之极,从不对任何人稍加辞色,却也极少动怒。‘秋暝夜’这名字到起得甚配,秋深无月夜,萧瑟寒凉时,呵呵,果然人如其名,性冷如冰阿。” “就这些?你最近在忙什么?易亲王府招亲你亦无动静,现连豫庄四遭大片田地遭毁,人牲死伤无数,许多名门世家牵涉其中,已然齐聚秋枫堡,将锋矛直指我们秦亲王府的事都无所知吗?” “父王无需动怒。”对秦亲王的横眉怒目,秦昕摆摆狼豪笔干,悠笑道:“易亲王府招亲,若知父王对这‘天殒第一美人’如此中意,孩儿定会前去,尽孝道让父王一尝心愿。” 语带暧昧,这‘中意’二字是指为媳,还是为妻,叫人无从分辨。 秦亲王极力压制心上窜的火苗,何时起每每与此子言词交锋,自己定先失冷静。“秋枫堡之事呢?” “那事阿……”贵值千金的狼豪再次被丢弃在案上,秦昕转身长发旋飞,“昕儿自会彻底了结。”一只墨缎青底皮履踏于蝠形楠木门槛上,偏首,有礼道:“呵呵,父王好好歇着吧,孩儿告退。” 于是在这场游子回家,骨肉团聚,父慈子孝的会面结束不久后,书房里传出‘咔嚓’一声,宣告了今日那支不幸的笔到底寿终正寝。 ************* 暮余山四季风景如画,春暖百鸟鸣,夏炎树荫密,秋凉红叶飞,冬寒泉水温。其中最美的乃是秋季,山上大片枫林红艳似火燎山。夕阳斜照绚丽低垂晚霞,溅艳宁静天暮,风过火红海波翻滚,‘海’天一色互相辉映,格外迤逦妖娆。 秋枫堡独坐于暮山上,孤清却无萧凉之意。 “大哥!” 身姿凛凛的红衣青年寻声而转,眨眼间,怀中多了个软软的娇小香躯。 “大哥我好想你哦。”橘衫少女蹭着青年的衣襟,撒娇道。 青年低首看着怀中的橘衫少女,无奈摇了摇头,未发一言。 “暝夜。” 红衣青年向少女身后望去,只见一白衣俊逸少年走近,身旁跟着粉纱披帛旋绕于臂的婀娜佳人。 “燕昔。”努了下略干的唇,秋暝夜终于摒出两字来。 “呵呵,许久未见,你还是一点未变阿,暝夜。”燕昔轻笑道,朗目微旋,不动声色的将身旁佳人推上前去,忍住暗地被扭得生疼,不改笑意,“铭烟和我都想你得紧呢。” 铭烟柔笑着点头示意,捏在燕昔腰上纤指愈发用力的转了转。依理本该说‘我和铭烟’才是,这人偏故意背理而行,什么‘铭烟和我’的,讨厌,讨厌之极! 这幅画面落入暝夜眼中,却是相依相偎,异常亲热。按理看了十年早该惯了,可他素是不苟言笑之人,不禁还是别开了眼去。 铭烟见状心头又是气恼又是娇羞,狠狠瞪了燕昔一眼。 受到佳人的怒目相向,燕神医无辜的摸摸鼻子,玉笛轻敲秋暝夜肩膀,玩笑道:“秋枫堡的主人接待来客都是在庭院中,一杯香茶也无吗?” 秋暝夜尚未及答言,铃儿抢着嗔道:“燕哥哥怎算客人?”过去一手牵着燕昔,一手挽着铭烟,谄笑道:“走走,我带你们去原来一直住的院子啊。” 两人半推半就的随她入内,越过暝夜时,燕昔与其交换了个眼神,彼此皆知须得避开铃儿再细谈近日之事。 “秋铃儿,等安顿好后,你给我回屋面壁思过去,十日不准离房。” “什么!”铃儿惊呼。待瞧见自个儿亲大哥面无表情,知道没得商量,讨好地瞅瞅身旁不是亲兄长却胜似亲兄长的燕昔。 受到求救的目光,燕昔拍拍铃儿粉嫩嫩的小脸,心疼道:“十日这也太过了!”见铃儿不住点头,立即安慰道:“放心,有燕哥哥在,三餐点心都会及时让人给你送去的啊。” 铃儿愁眉苦脸,腹里泪落如雨,呜…呜…怎的自己这般倒霉,眼看就能蒙混过关了,就差那么一咪咪,到头来还是…唉…… 燕昔笑着反拖低下头,再无之前活力的铃儿,走向她熟悉不亚于己地的院子. ************* “晔公子。”两个婢女正在花园嬉笑着闲嗑家常,突见一身光鲜的秦晔到来,赶忙小心退至一旁行礼。 “哼!” 这些日子秦昕回府,府中上下都围着他转,秦晔不免郁结在心。今日出府散心,入耳的事几乎不离‘秦昕公子’四字,怫忿愈深,摆袖提步,想着回自家花园逛逛也罢。才进园子就隐闻欢笑声,却原来是两婢女在嬉闹,可一瞧见他,立时收了音,停了笑,如木做的一般立于边上,似希望自己快快离去。怎么,难道他是凶神恶煞不成? 秦晔平日为人严谨,虽未苛待下人,但替王妃督管时,一律以家规为准,不讲一丝人情。又认定不庄重肃穆,正言厉色不足以立威信,瞧不起秦昕整日不正经的样,故时常板着脸。日子一久,下人见了自是战战兢兢,他偏不知深索,见人人都喜亲近秦昕,唯觉自己受了错待不平起来。 几日怨气填胸,无处宣泄,这时一并发作了出来。 “来人!”一声高喝,几名护卫侍从即时应声而来,“这俩人不干自己分内之事,在此玩闹戏耍,犯了我□□家规,带下去各抽三十鞭子。” 两婢女在其呼人时,便知不好跪倒在地,一听要受这般重刑,不明自己哪里错已至此,又不敢分辩,大声啼哭起来,边还哀哀求饶。 梨花带雨,铁石心肠也要软了,可秦晔肝火未消,但觉更心烦不耐,正命人疾速将二人拖下去之时,迎面却走来了他此刻最不愿见之人。 “晔弟,何事动怒至此阿?”秦昕悠笑着走来,随身只单着件宽袖长衫便服,偏显得儒雅又俊洒,高雅却又无孤高自许之姿。 “没什么,不过惩戒两个不守规矩的奴才罢了,不劳世子费心。”秦晔端严生冷以对。 “呵呵,既是小事一桩,晔弟又何须认真与两个下人计较,徒失了主子的身份。”秦昕示意侍卫松开了本被拽着的婢女,温言道。 又来做好人!秦晔愤恨已极,却被其一句‘徒失了主子的身份’慑住,进不得,退不得,咬牙忍气道:“世子此言差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自该受罚,否则何以成方圆,定家邦。”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秦昕徐徐复念一遍,笑问道:“那依晔弟之见若国法与家规相抵时,又该如何取舍才妥呢?” 秦晔一时难答其言,按理自该说是国法重,但父王的心意非是不晓,如此答必被觉胸无大志;要说是家规为先,众多下人在场,太过狂妄无忌,父王听闻也未必欢喜,或者反觉自己口无遮拦,沉稳谨慎不足,一样得不偿失。 欲张口实是不知何言才当,偏秦昕笑吟吟的盯着自己不放,难以搪塞过去。秦晔双手紧握,脸涨得通红,硬是吐不出一个字来,尴尬不已。 “昕公子,晔公子这都怎么了?”秦管事适时出现破了僵局。 “哦,没事。”秦昕漫指了下依旧跪于泥地的两名婢女,道:“晔弟管教下人罢了。” 秦管事看看笑意悠然的世子爷,望了眼血色未退的晔公子,眸一转,怒瞪地上饮泣着的两婢女,厉声斥道:“你们是哪里当职的奴才,不好好伺候着,反给主子添堵!” 稍机灵点儿的婢女见此情形,知有人做主,急忙抹泪,欠身禀道:“奴婢本是服侍八小姐,霏媛郡主的。只因小郡主见园中花开得好,要奴婢们挑好的摘了,插于屋内水晶瓶里,这才来到此处。园中景美,奴婢们细选着采摘,忘情之余,竟嬉闹出声,扰了晔公子清静确实该死,不敢替自个儿讨饶,只求容奴婢将花篮送回,免得小郡主等焦了心,稍晚再来领责。” 秦昕听了,唇角微扬。小郡主?那定是王妃教出的人,先道明自己并未擅离职守,再表明背后靠山为谁,却不推诿责罚,给主子递上梯子,以全其颜面,也可保不致日后另行刁难,果然伶俐。 秦晔不料这两人竟是八妹的丫环,那必是母妃的心腹,自己一时激愤,鲁莽行事,这…唉…… “咳咳,世子,晔公子依小的之见,这二人固是不对,但念其初犯又还算忠心,就饶了她们这回,两位以为?”秦管事善察言观色,岂有不通人意的?打个圆场,平白讨了主子的好,何乐不为? “呵呵,这事原是晔弟处置的,我不便横插一手,晔弟你看呢?” 这会倒说不便插手了!秦晔摆摆手让两名丫环起身,端正道:“这次念你二人无心,又确是在为主办差就饶了你们,不可再有下回。” 两丫环忙躬身连连作诺。秦晔看着无味,瞟了眼眸含兴意的秦昕,突觉自己似乎是个丑角,正在演一幕早被定死了的戏,感着头晕乏力,不愿再做纠缠,回屋歇息去了。 秦管事随后交待了几句,众侍卫便回去各司其职,他自个儿对秦昕施上一礼后,亦要告退,临走前特意答谢了秦昕赠其鳄鱼肉以缓其夫人哮喘之症。对方却当作小事一桩,只道其为王府操劳多年,已与家人无异,自当关心。虽明知其中有拉拢的意思,秦管事亦有些感动,无论如何跟一个把你放在眼里的主子,总比目高于天的主子要强,懂得人心的主子,总比不上心的主子要好。 “多谢世子相救。”人都散去后,那伶俐婢女朝秦昕,俯上一俯,娇声谢恩。另一名丫环胆小受了惊,她好意让其先回去了。 “免礼。”秦昕温和抚慰道:“今日之事其实……唉,想是晔弟心情欠佳,你委屈了。” “世子切莫这般说,奴婢惶恐。” 秦昕捡起地上的花篮,递与她,道:“这月季花开得到真是艳丽,最难得此花四季长春,对了还不知你是……” 婢女闻言娇羞低首道:“奴婢便唤长春。” “哦?”秦昕从花篮里拾了支月季,笑道:“长春既要相谢,不如就将这朵月季赠于我可好?” 长春因他那一笑入迷,竟怔愣着不曾回话。是她看错了吧?世子刚才那笑怎会有邪魅之气,让人…让人……如着了魔般,不能自醒。 “呵呵,看来长春姑娘确实累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长春这才回神,讪讪告退,往霏媛郡主的闺阁去了。 秦昕移花至鼻下,轻嗅着,此花虽香却太浓,竟有些呛人了呢。轻笑一声,随手掷于尘土,踏过芬芳,头亦不回的闲步而去,身后花瓣碎于泥淖,香消瞬间。 ************* 此刻秋枫堡内确聚集了不少武林同道,名门正派,商讨大片田地遭毁,人牲死伤之事。平素静谧的秋枫堡异常热闹喧哗起来,独不见一堡之主秋暝夜招呼诸贵客的身影。他虽性冷却从不是礼数,只是正端茶与最不需招待的‘客人’。 内院茶室中,茶香四溢,可室内三人都无心品茗。 “夕影门?”铭烟失色惊呼道。 燕昔未语,握玉笛手却慢慢收拢,双目直直瞧着秋暝夜,见他头微点,自己的心似也随之振了下。夕影门么?是他...可不该这么快啊,是自己看错了?猜错了?算错了?燕昔从未如此纷乱如麻,只因那人...他的目的、真意都猜不透,看不真切...辨不清...... “秦家暗里勾结夕影门?这……”铭烟望了眼燕昔,见其颦眉深思,转对暝夜道:“这确凿吗?秦亲王乃四亲王之首,与邪派魔道有干系,这…说不通阿?” “也没什么不通的。”燕昔覃思着接口道:“□□这些年不断扩增其势,自有明面上不易处理解决之事,夕影门又并非当真鬼府,亦需财势以持,真互通也不足怪。” 只是那人岂愿居于人下,听人差遣?“毒么?方圆数百里皆受其害,偏只豫庄无恙,难免惹人起疑。可怎又揣度出夕影门来?” “方法,手段,毒性。”秋暝夜平平无波,简易素洁出言道。 “你还真惜字如金阿!”燕昔忍俊不禁道,铭烟亦一旁抿嘴,愁雾略散,“方式手段皆可效法,至于毒性......说是从豫庄内宸溪源头而出,随水流贻害四方么?还需亲入□□的豫庄内,勘探一番才知周详。” “□□世子近日将至。”暝夜明燕昔之意,秦亲王权势浩巨,擅闯其别院实是不智,纵得线索亦无法深究。 “嗯。”此事处置不当,对□□声名亦有所碍,无论秦王爷有无野心都会设法平息。秦亲王世子,秦昕么...... ************* “门...公子,您真要去秋枫堡?”怎的又叫错了!唉,这主子的身份老变来变去,一会儿秦昕公子,忽而夕影门之主。自己随伺在侧,比不得一般门人,连公子真容亦未得见。这自是无上荣耀,可...真羡慕随影一样贴身跟随,却无须现身出言。 “小瞳。”秦昕亦是夕影门门主轻柔唤道,这柔和之声素是最令其下属、门人发悚胆寒的,“你这记性究竟要到何时,才长的全呢?可要我命穆鹤制些灵药帮你一把?” “请公子宽心,属下决不再不犯了。”小瞳迅即作保,开玩笑,穆鹤制的药,灵药比□□还要可怕上数倍,一旦服了他的药,往往只怪自个儿没有早早了断,唯愿尚有自裁之机。 斜眸一觑,眼瞪得滚圆,赛似游鱼的贴身侍从,于铺着弹墨纭缎袱的炕上,懒慢卧下,“这秋枫堡是非去不可的,何况……”伸手从炕桌上取下一檀香漆盒,拨开精致金扣,里面陈放着银丝绣囊,拉开绸带方可隐见一屡墨发,长指在内轻轻摩挲,“何况他亦在那儿。”又要见面了呢,这次你可还能护全友伴,安然而退?燕昔…… ************* “少主,二少。” 离源接过信使奉上的急报,展开速览。离木与他隔案而坐,只见自家兄长读着读着,面色逐渐沉了下来,神色也有些怪异。 须臾,离源放下了信报,沉吟半饷,对离木道:“我要即刻外出一趟,家中之事就暂交由你处置可好?” 离木拿起被其搁下的急报,才看个大概,听此言,犹疑道:“哥,你是去秋枫堡么?因为扯上了秦家?” “不止。”离源摇首道:“如消息未错,燕昔现亦在秋枫堡处。”殿下曾吩咐留意其踪迹,不料…… “燕昔!”那半月多不得离床的日子清晰浮现,离木高声道:“怎么哪儿都有他!” 离源一贯沉稳的心神有些微浮波扬,不仅有他呢,还有…铃儿……原来你口中的大哥是秋暝夜,那我们…… “总之,我明日便动身去秋枫堡。” “以离家少主的身份?燕昔比狐狸还狡猾,不会起疑?”燕昔在离木心中与梦魇无异。 “我们与殿下之事,他至少已确知了八分,余下两分正如你所说,以燕昔才智亦该测度的出。”若非那日他未赴约,殿下都要据实相告了呢! 离木一呆,喃喃疑惑道:“易王府那…究竟……”忽然,音巨升,“天!我不在时燕昔又做了什么!?殿下怎会……” “二弟。”离源设法使自己的小弟平静下来,伤势才复原,需静气修养方是,“你若不愿留下,就入宫去,将此事告知殿下,也可陪五皇子习武。” 离木在心中比较了下整日碎碎念的老爹,缠着他做媒的三姑六姨,与任性顽劣的小屁孩,展颜道:“还是回宫好了,怎的我也挂着二皇子‘护卫队队长’这名头不是?” 离源瞧着视尊长如蛇蝎的二弟,赶着去整理行囊,无奈亦起步回屋收拾,萦绕耳边的却是一阵阵悦耳铃声。 19 世上由来知音稀 1四月入夏季,六月到暑天。《诗经·小雅·四月》 文中诗改自【听尹炼师弹琴】吴筠 to月光:不是的,他们只是表兄弟,秦昕只是碰巧长的向自己的姑姑罢了 还有月光那个文案你都猜对的说^^直到自己写的没有不知所云,好高兴 to思月:燕昔一听声音就认出来了哈哈哈男主给她的印象太深哈哈~就如她给离木的 to泡泡:燕同学和昕同学正式见面了呢,至于晔同学,那个...以后总会知道的,事情是复杂的阿^_^ 那个结局应该不算悲剧吧不过故事里的人物总有以悲剧收场的没法子阿~生活就是这么无奈呵呵 to林:万分感谢补分刚上来看到感动ing~山间暮色四合,树摇草动,清新纯净随风扑鼻,不掺凡尘俗世的污浊之气。 “暝夜。”丝帛长带飘展绕舞,月下佳人柳眉翠笼,发若乌云松挽,凤目荧荧,檀口点丹,柳亸花娇亦不可及。 “铭烟。” 秋暝夜乍见这等风情不由一怔,结识郑铭烟、燕昔于其少年之时,那时他们尚幼。燕昔因初遇时,即现出远胜常人心智,自己与铃儿性命亦为他所救,故难看其做孩子,却将铭烟只作妹子,如铃儿般待看。虽她孩提时曾叫嚷过要嫁与自己,也只谓戏言,何况笄礼后,铭烟也不曾再提。 她与燕昔青梅竹马,又甚是亲昵,心中早默默将二人看作一对。有时也奇怪他们这般亲密无间,为何迟迟不拜堂成亲?可性冷贯了,终未相询。近年铭烟愈发妍丽出挑,望他时秋水若碧波荡漾,似含深意,可却怎的也瞧不明白,亦不敢多瞧,仿佛看得稍久,便会被那波涛卷入,胸口窒闷,气息不畅,常常刚触其目,便移了眼去。 以至今夜,此刻,才认认真真地细看她。何时小女孩已成妩媚佳人?又何时她不再唤自己‘暝夜哥哥’,而直呼‘暝夜’了呢? “暝夜。”佳人莲步缓缓走近,手中捧着碗盛在瓷煲中的药汤,眸中柔情难遮,“这是燕昔为你重配的补药,固本培元再好不过,我刚熬了,你乘热喝了吧。” 秋暝夜接过碗,一口喝下,抬袖抹了下嘴,摇首道:“你还是让燕昔休再为我费心,也就减十年寿数罢了,我不在意。”当年若无燕昔,自己与铃儿只怕皆难得以保全,十年寿数相换兄妹二人之命,便宜了。 我在意!铭烟心中叫喊,面上却只得点点头应承下来。 这人就是这般面寒,性冷,可心却最温热不过,总将自身得失置之于后,再沉的愁苦,再重的伤痛,也只一人扛了,却不表露分毫。所以自己才由钦羡铃儿有这么一个护她疼她的兄长,到心疼他无人知晓的苦痛。就这么看着,瞧着,羡着,疼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终是再不能将他从自个儿心上挪开,移去。 “秦世子不日将至,暝夜你可有了准备?”倒时群起激昂,一言不合,极有可能便会…… “见机行事。”秋暝夜淡淡道,毫无紧迫之感。 燕昔也惯用平言淡语,只是她如此,外人觉其温和,相熟的却只觉劣性难训。而秋暝夜一般淡漠,冷意却重了数倍,但亦更具安定人心之力。 “你…你有打算便好,暝夜…我……”铭烟佳人,羞晕秋枫之色,扭扭捏捏,全无往日豪爽之风,夷犹多时,偷偷飞目相望,眼前人只不解得对着她面有异色,失了志,乏了力,单留了句,“夜深了,你早些歇息。”气馁慢慢提香足离去,直至远到再觉不出那熟悉的气息,企盼之声仍未响起。 秋暝夜凝视着窕窕倩影逐渐模糊,再难望见,几次掀唇,终无一字。是习性?还是别有所思?又或只是一时言词匮乏? 多年后,当他再立此地,忆起这一夜,怨、悔、哀、痛,席卷而来,却亦无一字可出唇,唯一叹一嗟,诉尽心中未言意,何奈时已晚,语已迟...... *******************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1,瑾峙城中人却不畏酷热,纷至沓来,摩肩接踵,拥于城门前。 巳时一刻,紫缎华盖双辕车由两匹纯黑色的高壮骏马拉着,缓缓驾来。灰袍车夫服马夹辕,侧旁坐一紧衫长裤的少年,腰负短剑,一双灵动大眼四顾,明为戒备之举,或是年幼之故,他做来便有几分孩童出游好奇张望之意。 簇拥一处的人,见得车来,纷纷退至一旁,让出路来。车舆左侧的绸帘被一只胜雪素手掀起,秦昕扶轼对围于路边的人潮致意。不免又引得人首攒动,站于右边的扰攘着朝左挤,后面的往前推,嘈杂声一片。他只微微笑了下,撩下帘子,靠回车内席垫。外边鼎沸之声却骤然下降,众人皆怔于那帘落前带魔似幻的一笑,还未回神时,车马已然驶过城门,唯留辄痕。 远处茶楼上,一人咬牙望着这一幕,原本峻厉的脸更显狰狞。 “晔公子,何须郁愤,这位昕公子此次一去,或就再无还时。”楼阁雅室一稀发浓眉,土黄金边衣衫男子,坐于圆木桌旁,边饮茶,吃着瓜果点心,边道。 秦晔猛敲了下扶栏,大步转回室内道:“你可都安排妥当?这事不能有万一,否则……” “呵呵,我说晔公子,我办事你该放心。” “我信的不是你,是……” “是夕影门?”土黄衣衫男子转眸,笑接秦晔未敢出语之言。 秦晔重重哼了一声,低头灌茶,遗漏了对坐男子掠过一抹幽光。 ******************* “殿下?” “嗯。” “殿下!?” 祁洛喧终于在离木巨山吼中彻底恢复了神志,“你说燕昔在秋枫堡?”燕昔怎会与秋枫堡堡主,秋暝夜为莫逆之交,从未有此传闻阿?如今秋枫堡正值多事之秋,还有秦家也被牵扯入内,此事……他身陷其中,会如何自处? 翻翻眼,离木疑心燕昔更本不是神医,是巫师才对,殿下整个人怪异的紧,不知被其下了什么咒。 “是,我大哥也赶去了,按日子现在亦该到了。” “离源去了么?”他与秋铃儿…唉……若他只是单纯的离家少主亦算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可离家为祁氏皇族在江湖中的桩子,这一层知者不多,却亦非全隐人耳目,秋枫堡颇有遗世独立之风,只怕……“对了,秦亲王派何人前去处理此事?” “噢,就是……” “离木!”略显脆嫩的叫喊打断了离木,五皇子祁洛彬在殿外不耐道:“喂,你不是说会马上出来的吗?这都多久了?快出来啦!” 离木苦着脸,躬身行礼道:“那个是秦家世子前往,属下先告退了。”得到首肯后,耷拉着脑袋,拖着沉重的步伐,向殿外挪去。 祁洛喧独留殿内,在脑中搜寻有关秦昕之事,可不断涌现的并非近年来这秦家世子所行所为。而是遥远的过去,一张比自己更像母后几分的小脸,和那双用说不清意味的目光望着自己的灰褐色眸瞳,直觉这位可称表弟的秦昕,秦世子,似乎自幼起便不怎么喜欢自己呢…… ******************* 秋枫堡的正厅大堂今日贵客满座,以芜山派,金家,花家,颖岭派,天河帮,蛇影帮为首的众多武林世家,名门正派齐聚于此,等候秦世子大驾。 令人颇为以外的是,离家少主,离源今早竟然到了。离家与秋枫堡素无往来,离少主称此事扯上夕影门,攸关整个武林正道福祉,离家自当前来,尽一分力。这话未免冠冕堂皇了些,之前已有不少门派,为夕影门所害,可时至今日离家才突然要挺身而出了? 后有消息灵通者悄悄传语,离源,离少主自己于两个月前曾遭夕影门伏击,身受重伤,最后可谓是死里逃生。众人恍然嘘吁,噢,原来如此阿,这就怪不得了,人同此心,情同此理么。未过一刻,众人又得知燕昔神医正是为救离少主性命,而招惹了夕影门,大家再次恍然大悟,这便是为何行踪无定的燕昔神医会出现于此,而离少主又为何方至就去与神医叙话。 在庭院中离源对迎面而来的两人上前抱拳道:“燕神医许久未见,一切安好?”偏首望着衣似火红,却难遮冰冷气息的挺拔青年道:“不知这位是?” 见暝夜亦在打量对方,燕昔不禁失笑,这几日秋枫堡门庭若市,苦了不喜热闹的暝夜,时常避开了去,自寻清静,不然不会不知这刚上门的贵客。“暝夜,我来替你介绍这位就是离家少主,离源公子。” 秋暝夜闻言,将目光移至离源身上细细端相了番,微点头致意,“离少主。”这人便是离源?看样子倒是稳重之人,可惜……“离少主,秋枫堡独居此地多时,少沾世俗,照顾不周望见量。” 呵呵,燕昔莞尔,想不到暝夜也能说出这番别有深意的话来,可见他确实紧张铃儿至极。 离源心中微涩,明明早已预见了的,却为何还是心酸难耐?勉强笑了笑,这‘是’却怎样也应承不下,他能什么都不做便轻易了了这断缘吗?能吗?若能自己又怎会在明知不可为时,依然放不下,割舍不了呢? “离少主这回前来是为报‘涸雪’之仇?”燕昔打破有些尴尬的沉静。 离源看着眼前温婉如玉的燕昔,却实比面无表情的秋堡主更难真正接近,“鄙人只是想略尽绵力。”那些如火燎原的传言也定是燕神医杰作,是为了护着秋枫堡不卷入复杂之事吧,他对秋家兄妹倒是由衷而待,这般用心良苦。 “离少主,果然仁义。”是因扯上秦家所以前来吗?为了宣偌……想起那真诚的黑眸,心头略升愧意,说来不愿以诚相待的是自己阿…… 又将入无语之地,铭烟佳人适时出现,有些诧异的望了眼离源道:“你们还在这儿闲聊?秦世子刚到了,此刻大堂不知怎样了呢!你们也知那些人有多易冲……” 话未完,秋暝夜抛了个眼神给燕昔,一个箭步,人已在十丈开外。燕昔知其先行,以防局势当真一发不可收拾,对余下二人道:“我们也去一睹秦世子丰采可好?” 铭烟忧心暝夜一人难撑大局,自是立时应了,拖着向来不知急躁为何的人快速前至,离源亦随后而行。 三人走至正厅大堂门侧,里面并未传出想象中的吵闹声,反倒显得颇为平静和气。 “难得秦昕公子这般明理,你的话咱们今个儿就听了,大家说是吧?”听音该是颖岭派长门陆焘,离源讶异,这火爆脾气的大汉何时变得愿说理来着?紧接着堂内响起一片附和碎语,燕昔挑眉,呵,看来这位秦昕公子很有些手段阿。 正待绕过敞开的门入内,一轻柔沁骨之声随风出堂入耳,硬生生使燕昔的步子僵在了那里,再迈不出去。 “多谢在场诸位深明大义,秦昕感激在心。这回事态严重,家父临行亦百般交待在下,务必找出祸源,秦某即使耗尽所有,也定当完成家父之嘱。一来除此害,替遇难受害者讨回公道,还得朗朗乾坤,二来也是在下私心,证我秦亲王府清白。” “走啊。”铭烟不解她为何突然停步,伸手欲挽其手臂同行,思及此地,此时,此举不宜,便只拉了拉她的衣袖,却发现那袖中的手用力牢牢收拢着,“燕昔?” 燕昔镇下心神,松开手心,整整衣衫,对面带忧色的佳人浅浅一笑,道:“呵,好了,进去吧。” 三人入得堂内,众人皆不由侧目而望。离源多已见过,燕昔虽不常在江湖露面,但神医燕昔绝尘之姿驰名已久,加之众人又知晓离少主适才前去与其晤面,此刻便大致猜得这白衣雪衫未满二十的少年就是燕昔神医了。铭烟佳人多日来常为秋堡主送汤品点心,遂将她当是堡内女眷,未太在意。 燕昔漫步踱上前去,正位上一紫缎长袍的潇逸身影与暝夜对坐,不与寻常贵族子弟一般束发戴冠,只用条紫金链子齐眉勒着,使泼墨长发略向后,却未受多大束缚,仍飘洒飞扬。 “这位是燕昔神医。”秋暝夜出言介绍,待看向燕昔,他不似往常与自己神交,默契非常,双眼定定瞧着秦昕公子。忖度事有不对,拧眉再转向秦昕,只见其亦正饶有兴味地看着燕昔。二人对视似有千种意味,如旧友般心领神会,却又异常复杂难懂,似镜湖无波,又似暗涛迅涌。 可这目与目相触,眸与眸互交,也只在石火电光间,再回眸,两人却已言笑晏晏。 燕昔仪态优雅,拱手见礼,道:“秦世子风范卓然,燕昔景仰已久,今日得见实为三生有幸。” 秦昕公子潇洒起身,还礼道:“燕神医之名,秦昕仰慕多时,直至今日才得以尝愿与神医一见,颇有相逢恨晚之感阿。” 燕昔暗暗咬牙,连词都不改,猖獗至此,哼,真肆无忌惮到明火执仗的地步不成。 秦昕方才用辞自是有心为之,他料准燕昔定能辨出自己即为夕影门门主。既如此与其遮遮掩掩,不若故意确凿了这身份,证实其心中揣测,看他又能如何,又会如何,倒也甚是有趣。 “燕神医在这儿正好,可同去豫庄,那毒应瞒不过神医才是。”金家家主,金勤毓道。 在座的纷纷点头,明刀明枪的还不怕,就担心这毒阿,药阿的。 “哦?秦世子已应允大伙儿去豫庄探查了?” “秦昕理当同意,以求重清我秦亲王府声名,证实我秦家与邪魔歪道绝无互通之事。” 什么互通,燕昔暗嗤,这秦昕分明便是夕影门门主!可正因如此,他怎会许秦家与夕影门间有丝毫牵扯惹人起疑?难道此事他非主谋? 秋暝夜不知燕昔为何失常,此时不便相问,见其无不愿之态,遂道:“嗯,如此有劳神医,相助之情秋某记下了。” “秋堡主客气,秦世子这般明义,燕昔不过效之罢了。”有这人在,不跟去,还真放不下心。 “有神医同行此途必能达成所愿。”秦昕言中藏意,薄唇如翼轻扬,也定能多不少趣味。 “不知何时动身?”燕昔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眉挑秦昕,勾起樱瓣,“在下也好早做绸缪。” “就这两日。”秋暝夜看着两人间暗流,疑惑愈重,“诸位回去亦可做些准备。秦世子远道而来,还是先洗尘整顿下吧。” ******************* “呵,你那手足秦昕公子到这真不是省油的灯。”土黄衣衫嵌入暗夜晦色中几不可见,金边衬着晃动烛火模糊跳烁,出言的正是茶楼中的稀发浓眉男子。 “我早就说过他不好对付!”秦晔高声,火光更映其上涌的血气。 “晔公子如此大声,就不怕惊动这府中他人?” 秦晔闻言压低了声,犹自好强道:“这是我屋内密室外人怎听得到?况且这么晚了,谁会进我房来?我可不是秦昕,风流成性!” 男子眼微眯,眸一转,道:“你们秦亲王府这密室,机关的倒真不少,那儿也……这都是谁搞的,知道的人……” “这些你少问。”秦晔戒备道。多年不满,处处留心,才发觉这些密室暗宫,多是父王所设,因此窥探出父王野心,若父王成事,那秦昕更是容不得,先下手为强。费尽心思,设出套子,不单要将秦昕除去,还冠他个勾结邪道的罪名,也唯有此自己方快意。只是要办成这事儿缺些助力,一月前当夕影门与自个儿接洽时,就知时机到了,可邪魔之辈,不可不防。“夕影门要的不过就是乘机除了那帮武林正道人士,咱们各取所需,哼,不该管的少管。” “在下不过随口一问,不是怕那事出岔子嘛,晔公子既这么说,不提就是。” “你放心,此事我筹划多年,反复计量,不会有差。”秦晔冷哼,“只要你的人办事牢靠。” “哦?那秦昕世子与那群自诩正派的家伙命都长不了了。”男子咧嘴笑得骇人,“一团和气?哈,你放心这‘和气’就要成戾气了。” “真是这样才好,他们若当真能以诚相对,彼此信任,我们的计划就不易进行了。” “我说,晔公子,您太多虑了,五根手指还不一样长呢。”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难怪…… ******************* 秦昕究竟欲以何为? 这次的事又有何阴谋? “瞑夜,你我相交多年,我只对你说一句,小心,这事怕比你我原设想的还复杂许多。” 自己半个时辰前对暝夜慎重叮咛,却不能告知他真相,暝夜不善心机,一旦得知是祸非福。他疑虑未消反重,却不多问一字,就如这十年来从未问过自己出身、家世,性冷心暖,看似冷漠,却体贴于无形,这就是暝夜呢。 这样的知交此生难再,所以……燕昔亮如漆点的眸子幽深起,无论你是秦昕世子,还是夕影门主,我都一步不退,半步不让! 抽出腰间玉笛,轻吹一曲,舒郁气,豁胸怀。 笛声悠扬,初起,曲婉转似诉,调迷蒙若叹,须臾,清音透凉意,安浮心,宁神乱,平吐吸,闻者皆觉一片清明,豁然开朗,躁气消,神魂定。 只是,亦有例外...... 铭烟聆听为其忧,暝夜闻之眉宇紧,铃儿只觉笛音美,离源感怀难解意。 至于另一人,从卧榻上轻跃至窗前,凝神倾听,夜风过,墨发扬,半饷,灰褐色眼眸清亮,绽出惑人粲笑,启唇轻吟道: “悲夏弄玉笛, 月下独思吟, 但觉清心魂, 代乏识微者, 幽音谁与论。” 你安他人之心,却无人解你意,如此可还能自宁己心?燕昔…… 20 煮豆燃萁相煎急 to小c:楠竹没看出来只是觉得感兴趣的说“弄夕影门是为了解闷”————亲亲的想法好有趣哦不过弦转眼一想貌似也可以这么说哈哈哈~^_^ 刚知道月光在竹枝词那推荐我感动ing抱抱^_^ 决定改传奇了呵呵 觉得这章更合适这个名字改了明天先要上课大家晚上来吧四处焦炭,满目荒凉,站在此处实难想到,不过几日前,这里还是雕梁画栋,亭阁楼苑。 “秦世子,你说会给咱大伙一个交待,咱们也都听了你的,静下心一块儿来查个明白。可现在不过才两日功夫,这豫庄就被焚之一炬,也太巧了点吧?”花奎易讥讽叫嚷道。 “说得不错!”立时有人应和,“这样还能找到什麽?□□分明有意将证据毁了!” 吵吵嚷嚷的,铭烟面有不耐,这些人都没脑子吗?连她都明白,这时下手根本和默认没两样,还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呢,唉……凤目顾盼,一旁秋暝夜冷着脸,未置一词,果然,暝夜也懒得理他们,呵…… “若我□□真有意故意纵火将豫庄毁于灰烟,在下又何必前来?”秦昕淡淡道。 这声似带着阴冷之气,震慑众人未再多语。 燕昔本蹲于一处低头看些什么,闻言望去。却发现那人的目光从眼角斜下,始终在注视自己,她偏首的一瞬,那灰褐色的瞳微闪,竟映射一丝笑意。燕昔不愿去探究那笑意内涵为何,继续细细看脚边每一寸地,眸一亮,伸手从焦土中挖出些什么,收于袖中。起身拍拍尘土,对秦昕大方一笑,便不再理他,自顾自往里走,接着窥测四周。 燕昔这番举动在秦昕看来,却是近乎孩子气的,不由加深了笑意,唔,故意忽视自己?倒是想不到大名鼎鼎,精明过人的神医燕昔也会有这一面呢,显得…呃…有些可爱…… 回身对着诸多怀疑,愤怨,却又皆不愿做出头鸟,隐忍不发的表情,心中冷冷一笑,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世家子弟。哼!稍用利诱便可使颖岭派长门陆焘倒戈帮忖着自己,再施权压金家家主,金勤毓亦偃旗息鼓。花家不忿秋枫堡近来地位已出其右,想起事端不过私心为难罢了。 呵,他亦早看清了吧,想到燕昔,厉寒之气稍减,他倒有眼光,这儿最真之人,就该是秋暝夜了。可一想起燕昔与其那份默契互动,又有些不舒服起来。因为……因为好不容易寻获如此特别的玩具,自是他一人所有,怎能容人分了‘他的玩具’?秋暝夜,呵,这次秋枫堡可真要好好保重了呢,秋堡主。 秋暝夜正吩咐下属搬开七零八落的断梁横木,搜寻些线索,突觉背后有道冷飕飕的视线。回头望去,秦世子正在与众人商谈,见自己瞧向他们,才抱以雅笑,旁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并无不妥阿?是自己太敏感了? 郑铭烟将一切尽收眼底,眸底涌出忧色,习惯的向燕昔曾在之处瞥去,可她早在其目不转睛的痴痴看着秋暝夜时,已然离去。收回目光,再望向红色挺拔身躯,眼中忧色被一抹坚毅替代了去。 ****************** “秦亲王府别苑豫庄失火?” 御花园中离木正陪五皇子祁洛彬练武,突闻二皇子祁洛喧之声从树丛另一端传来,一大一小互看一眼,一同蹑手蹑脚的趴至灌木边,竖耳静听。 “是,在秦亲王世子,秦昕到的第二天夜里,豫庄突然失火,整个庄子葬于火海。” “哦?”音带疑惑,“那现在情形如何?” “秋枫堡内诸人多有不满怨愤,可至今未与□□发生明面冲突。” “嗯,看来秦昕世子颇有能耐阿。”踌躇的踱步声,“那…那燕昔…燕神医可有什么举动?” “啊?” 离木与祁洛彬皆叹口气,无奈摇摇头,这人…可怜啊……定要被恨瞪了。 “噢,是是,那燕神医…还…没什么举动……” “他未有?不该啊……谁?!” 离木怒瞪着不小心弄出声响的五皇子祁洛彬,后者抬头望天,粉饰太平。 “出来!” 在又一声怒叱下,两人终于挪了出去。 见是他二人,祁洛喧揉揉额头,挥退自己的密使,瞧了眼自己五弟,离木正欲训斥,祁洛彬眼一转,满脸好奇样,问道:“二皇兄,那燕昔是何人?” “呃……江湖中的名医。”祁洛喧被小弟抢问了一句,突觉有些心虚,却又不知为何心虚,都是事实不是吗? “噢。”五皇子祁洛彬了解的颔首,笑道:“自从这次回宫二哥一直有些怪怪的,特别提及这燕昔时,我还当是二哥有了心上人呢。” 祁洛喧玉石般的脸首次涨得通红,待出声斥责,一时竟有些语塞。 离木惊的目瞪舌挢,结巴着道:“燕…燕昔……是…男的……” “诶,是这样吗?” “全都住口!”祁洛喧忍无可忍,努力正色道:“离木你本该教导五皇子才对,怎与他一起胡闹?五弟你年岁也不小了,从明日起,每日除了日常所学在跟着太傅多学两个时辰的朝政。现在立刻给我回去,面壁思过!”说完,拂袖而去。 留下暗自纳闷的祁洛彬,嘴里小声嘀咕着,“猜错了,不应该啊?什么燕昔的,该是他死穴才对阿?” 离木听了,愁大苦深道:“我说五殿下,大人的事你别瞎搅和啊。”连累我跟着倒霉! “切。”祁洛彬满脸不服,“我怎么不懂,八成是恼羞成……” 话未完就被离木捂着嘴,拖向寝宫,这宫里到处都是二殿下的人阿!这小祖宗可别再瞎说什么,传到他那儿就……唉,这年头好下属难为阿! ****************** “铭烟?”夜静更深,燕昔打着哈欠,拉开卧房大门,敲门者却是郑铭烟。 “这么晚了?”燕昔不禁有些奇怪,她最近不一直跟着暝夜吗?才想得空抱怨她,有了相公,忘了朋友的,“那…先进来再说吧。” 搭着未系上带子,松松垮垮的外袍,燕昔衣衫不整的为两人倒了茶,坐下道:“铭烟,你…有事吗?” 今天铭烟怎么了?平日里既是这么晚来定有要事,早该火急火燎的叫着说了,怎么会好好安静坐着…还……喝茶? 这举动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燕昔,咱们可是多年至交你说对吧?” 这话也熟! “呵呵,铭烟你有话直说好了。”别这么…温柔的……古怪,让人心里发毛。 “好。”铭烟佳人委婉一笑,蓦得精光一闪,凤眼一眯,“那秦昕究竟何人?与你有何牵扯?离源突然到此,绝非只因铃儿之故,又是所为何来?豫庄中你发现了什么?故意隐瞒是为哪般?暝夜他知道多少,会…不会……有危险?” 燕昔咽了咽口水,“你真是铭烟?”今个儿怎么如此犀利了? “你说呢?” “是,当然是。”察觉到危险的气息,燕昔连忙点头。“铭烟阿,那个……”见到对方异常认真的神色,燕昔敛了嬉态,“离源前来应无妨,暝夜知道的绝不比你多,至于秦昕……” “秦昕怎样?”铭烟眸光微暗,似用极大的力气方颤颤问道:“他…他可就是…夕影门…门主?” “你怎会……”燕昔震惊不已,脱口而出,待要收回已然不能。 “燕昔,我呢,从小就远没你聪明。”铭烟淡淡一笑,却露忧伤之意,“你一眼便可透视人心,我是万万办不到的。可是这世上亦有两人,我却能知个大概,一个是暝夜,另一个……”秋波流溢,直视燕昔,“就是你呢,燕昔。你谈及秦昕的那种表情很奇特,有忧虑,有不安,还有或许连你自己也未察觉的兴趣、好奇。呵,这般复杂的神态你我相识十年亦未有过,只除了…提到夕影门主时……” “你因此猜出了秦昕就是那门主?”燕昔轻喟,“铭烟,铭烟,你何曾不聪慧来着?唉,你实是机警太过。也罢,你既已度得七分,我就都告诉了你吧。” ****************** “主子,那些人……” “竟让人在眼皮底下烧了豫庄,没用的废物,夕影门何必留着?”秦昕伏案执笔写着书信,满不在意道。 “是。”可杀了他们不好吗?减去眼皮,挖出双目,再丢与穆鹤试药,这……小瞳想着便觉遍体生寒,看来主子真有几分动怒了。也难怪,那群人不是第一回了,本以为这次……谁料还是吃了亏…… “主子那…这是否会碍着我们的计划?” “呵,应是无妨,那人在的话……”秦昕停笔悠笑道。 “那人?”小瞳楸眉思索道:“是燕昔?他发现什么了?” “他啊,该找的都找到了,揣度出的也差不离,可偏是不开口,不出言,呵,只是......”你想沉默以对,我又岂能如你的意呢? ****************** “这就是你从豫庄残迹中拣回的无根草?”铭烟佳人盯着手中有些焦黑迹象的细叶状物,无根草自己也是知道的,可这…和医书里的有些不一样啊? “无根草名为无根,可草木岂能果真不依根而长,只是此草根细如发丝,埋于地下,不细看觉察不出罢了。” “这我都知道阿,可……”哪里有点不对? “你也发现了?”燕昔从铭烟手中拿过‘无根草’,轻轻触摸底部如发丝细黑的长根,“‘无根草’之根茎本是透明无色的,但这根却已全黑了。” “不是焦了吗?” “焦?!”燕昔瞪大眼,就一根发丝直接就烧没了,还用得着焦吗? “咳咳,当我没说,你继续。”铭烟佳人妩媚笑道。 “你该记得‘无根草’本身无丝毫药用之处,既无益,亦无毒,但有一特性,便是能吸收周旁土壤中掺有的任何药性。”唉,这女人的警觉灵敏,果真只在牵扯到心上人时才发挥么? “不错,所以常将它种于极难存活、稀有的花草药旁以便……”铭烟佳人突然明白了过来,“你是说?” “呵呵,正是。”燕昔拨弄着手中的‘无根草’,眼底有道光束忽明忽暗,“那豫庄中确实曾伏毒于其中,甚至我即使不验也可断定此毒必就是日前为祸之毒。” 铭烟闻言久久不曾搭话,燕昔亦不再开口,屋里只有火光跳动时油滴发出的‘呲呲’声。 “铭烟你……”不愿见她神伤欲开口劝慰些什么,可这…这回连自己也无丝毫把握乃至清晰的头绪亦理之不出。 秦昕既是夕影门主,以他之能何须用此拙劣手段,平白使□□见疑!更断无被人楸住把柄还不动声色的!那么…此事…不是他所设计的?可谁又有此能耐在他身上动手脚,还捎上四亲王之首?燕昔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若真有这么一人…藏得那么深……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燕昔。”铭烟轻轻出言唤道,声是那么柔,音是那么软,可却透着从未有的坚韧不拔,“还记得我认识你时未满八岁,距今已有十二年了吧。你啊,从小就摆出副拽拽的小大人样,我开始可是很看不惯的。” “我知道阿。”所以才对自己下盅,才八岁啊…… “你也还了我三味□□。”铭烟佳人看穿对方的心话,白她一眼,这人老忽略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过后来我习惯了。习惯了你洞察先机,习惯了你处事周全,习惯了你无微不至的照顾,今日回首方觉,原来多年的习惯早已成了依赖。可不行呢……”伸出纤手与其交握,对方的手果要比自己的坚硬些,“燕昔是飞扬无忌的旷世神医,郑铭烟又岂是需他人庇护方可为生的弱质女子?所以燕昔,这次我绝不会再躲于你身后,你也无须处处顾念着,铃儿是暝夜的妹妹,暝夜是我的……呵,总之我们从来不是你该背的包袱,潇洒的放手去做,才是玩世自得的神医燕昔。” “铭烟,哈哈……”燕昔先是一怔,竟而朗笑出声,“没想到呢,铭烟,你们从不是我的包袱,从不是……”是我难得愿摆在心里的人,“不过有句话你倒是说对了,靠躲是绝不能成事的,我素知这次却……”当真关心则乱了吗?“呵呵,放心吧,天塌不了,地陷不了,人都说‘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却道‘拨得乌云方见日’。” 无论此事是否秦昕主谋,他又岂会不横插一手,即便我不提这‘无根草’,和那……他又怎肯轻易揭过,倒不如自行以得先机。 这人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再说些什么?!铭烟佳人好容易认真说出的话,竟惹得燕昔一阵大笑,不免有些气恼,这人没个正经!但见燕昔又如往昔般意气风发,不再似片刻前低靡,自个儿的心也跟着松了,飞扬起来。 不是包袱么?或许是自己错了,心心相映怎是包袱?患难与共如何是累赘?祸福同享该当为伙伴,朋友,至交,知己…才是啊…… ****************** 隅中未至,庭院里,小郡主秦霏媛正与两个侍女玩得开心,嬉闹欢笑的你追我逐,秦晔远远见了,心中难得有了丝暖意,欲上前却被人唤住。 “哎,晔公子。” “秦管事?”秦晔回头看着老管事气喘吁吁的急步走来。 秦管事笑呵呵的开口道:“王爷请您去一趟。” “王爷?”出了何事?该不会……“现在么?” “是,王爷在城西‘听风亭’等您。” “听风亭?”秦昕曾醉卧五日之地?离王府可有不短的路程呐。 秦晔满腹狐疑的吩咐备马,动身前去,身后秦管事笑脸相送,只是这笑爬上蜡黄老脸,使布满的皱纹拧在一起,竟有些扭曲了。 ‘听风亭’坐落于鳞山顶上,虽不算太高,但鳞山顾名思义,多陡岩峭石,颇难攀登,半个时辰后,秦晔公子才得达至,已冒微汗,有些气急了。 “晔儿,你来了?”秦亲王正坐于亭内石凳上,拿着酒壶斟了两杯,瞥了眼道:“过来坐下吧。” ****************** 一波未平,一波起,指的可就是此等状况? 离源心中长叹,来至秋枫堡铃儿至今未能得见,给殿下报告的内容,倒一次比一次多出不少。 “什么!?秋枫堡众多侍从、部下突然目晕神眩,四肢瘫软?!”巨吼响彻秋枫堡正厅。 秋暝夜点头,有些沉重道:“今日午间发生的,原因……” “狗娘养的!”他话未说完,站在堂里着的些别派年轻弟子就忍不住大骂起来,“妈的!肯定是下毒,这还用查吗!?老子辛辛苦苦等这么久,等的就是让人逐一灭了咱们不成?!” “没错!摆明着要对付咱,还客气什么?!要我说管他什么位高全重,皇亲国戚,直接操刀子拼了,还怕他不成?!” “诸位先静静,这事总要弄弄清楚,万一事有谁故意使坏呢?”颖岭派长门陆焘劝道,“金老哥你说是吧?” “没错没错,是要搞清楚才好。”金勤毓附和道。 “哼!”花奎易嘲喝道:“你们倒是明理,该不会给谁收买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颖岭派一大弟子冲道,年轻弟子定性本弱,这几日乌烟瘴气,气结于心,一经挑头,纷纷寻事吵闹开来。有些甚至大打出手,你拳我脚起来。 秋暝夜半字未发,轻拍一掌于堂中正上茶几,众人只闻‘哐啷’声,几上瓷杯落地粉碎,茶几亦重返为片片楠木,刹时噪杂声息,寂静一片。 秦昕自进大堂得知此事,便若有所思地俯首盯着茶碗,未知想些什么。精彩一幕亦不留心,只瞄一眼闲坐在旁的燕昔,见其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眸微深。 此时像是惟恐事还不够多,得急报:守于豫庄中的各派弟子连着□□十数护卫全部身亡。 ****************** “晔儿你觉得此处如何?” “孩儿,觉得这儿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风景如画?美不胜收?呵呵,是吗?” “父王?” “晔儿,你也曾习武,上得此来也颇为吃力,可昕儿醉卧五日,直到……” “……” “你难道还不明白,他非常人可及么?蚍蜉撼树,螳臂挡车,智者不为。” “父王!” “我一生子女虽多,从未放于心里,如今你与昕儿……好自为之……” ...... 好自为之? 秦晔慢慢步向王妃殿阁,脑中不断重现‘听风亭’中秦亲王的训喻,不服,真的不服,实在不服!为何人人都认定自己不如秦昕? 可得知他醉卧听风亭后,自己确实派人前去,欲乘机加害,结果未满一刻他竟醉醺醺的被小厮扶回了府,好端端无半点伤痕。本以为他运气好正巧错开了,谁知自己派去的人竟再未得归!今日父王言下之意分明亦是知晓的…… 秦晔忽而觉得这个□□,他自幼生长的地方,很陌生,秦昕,父王,甚至是她的亲姨娘秦王妃,似乎都很陌生,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们,从未……这么想着,步子不由更重了,那么自己还要去母妃那儿做什么呢?转身,不如回去清静下吧。 花丛里似有一个黑影晃动,秦晔喝道:“谁?”同时脚劲跟移,一个撩掌,将人捋了出来,竟是那日曾被自己训过的丫环长春。秦晔疑心愈重,厉声道:“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见她偷偷往袖里藏什么,一把夺来原是封信,展开一阅,怒从心起,狞恶如鬼道:“贱丫头,竟敢背主行事!谋害与我!!” 长春惊恐万状连连摇头,这信只是世子寄来交给王妃的,秦管事说是有要事相商,自己虽感奇怪,可受恩于前,再则昕公子他…想起那动人心魂的笑颜,就……因知晔公子恶世子已久,才想避避的,怎会突成谋害之物? 见他已动杀机,忙急道:“这信是管事交于奴婢说是给王妃的,其他奴婢一概不知阿。” “管事,哼!若是管事岂又需你一小丫头代交,给王妃?哈哈哈……”秦晔大笑起来,这笑声在长春耳里犹如鬼吼。狠茫一掠,聚气于掌,雷霆之重击向其头颅盖骨,长春本能欲逃,可未及动,便脑浆崩裂,红血飙出,溅得秦晔一身。 秦晔阴笑着望向手中染上血红的信纸。呵,原以为你是我瓮中之鳖,却未料自个儿才是釜底游鱼,秦昕你果然厉害!难道自己这一生只能屈居人下?哼!怎能甘心?你之谋划既已被我所知,那么……将计就计也不只你会,秦昕,就算鱼死网破又如何?你我只能存一。 —————————————————————————— 和大家说件事弦要开学了开学估计九月份吧开学后弦会比较忙今年大四了又打算考公务员的说恩更新就会慢点大家都要体谅哦没办法不是 不过弦会努力的一周一至两章吧看情况暑假还有段时间我会加油更到女主穿回女装应该可以吧^_^女主变回女装后感情发展会快点男装不方便不是呵呵 那个,谢谢大家支持啊还请继续支持下去呵呵尤其是白月光思月泡泡猪明歌22228crystal杨等从开篇后就一直看文的人还有林,小c这几天受累补分的亲亲抱抱哦 21 盛极虑衰夏将去 诗词摘自唐·张蠙《夏日题老将林亭》 to思月:话说某弦常年看霸王文终于在一暑假技痒难耐由米虫化身为生产者从此明白何为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看到众多亲亲回帖感动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月你还替我做了那么多推荐55555555啥都不说了更新去!~ 哦对了to泡泡:没事的弦已经觉得ms每次更新你都在阿难道是我更新的太慢大汗ing 那个关于错别字大家甭客气尽量替我捉虫啊弦感激不尽 夏末花草树木都似要抓住最后的时机,尽芳吐艳,浓绿如油。盛极而衰,众所周知,可见到这生机勃勃的繁茂,又有几人能联想,即临秋日的萧条。 “残暑蝉催尽,新秋雁带来。” 燕昔卧于树荫下,斜倚着树干,随手摘下片枫叶,抬首望着遮云蔽日的满山枫林,再过些日子这儿的景色一定很美,可惜…自己看不到了呢…… 难得美景,不易清闲,索性闭了目,枫叶轻覆于眼睑上,享受着…许是…今夏仅余的片刻安宁。 但…事与愿违…… 一只手拾起了燕昔脸上之叶,且似是无意的,那叶片轻拂过洁嫩的颊,划过闭合的眼,带来麻痒的触觉。秀目咻然睁开,绽出灿华,反使戏弄挑逗者刹那失神,捏着树叶的手停在半空。 “秦昕公子,真巧。”燕昔躺着温婉而笑,丝毫没有起身之意,似觉不出有人正罩定在自个儿上方,俯身凝视着她。 秦昕回她一笑,抛了手中之叶,撩袍席地而坐,肩靠肩的与她挨着,墨发披散,微浮在玉泽俊颜上。 “果真享受阿,燕神医,忙里偷闲好惬意。” “忙里偷闲?”燕昔眸未张,悠问道。 “秋枫堡中应有多人等着神医素手普度吧?” “如此,□□更有孤儿寡妇等着世子抚恤。”话带冷讽之意。 “唉,发生此事,我亦感哀,幸得一家将在死前留下线索,方知豫庄地下竟别有洞天,这才稍慰。”一派惋惜,略有欣慰之态。 “是啊。”燕昔微勾唇,使侧脸得闻其发香,正注视她的秦昕不觉喉头一紧,“能对世子有所助益,他们自是死得其所。” “呵呵。”秦昕挪了挪,不让那扰人幽香入鼻,可分明淡极的香气,偏又延绵不断,挥之不去,“秦昕一届凡夫俗子,比不得神医悲天悯人。豫庄下另有密室,燕神医先觉早知,却不揭破……” 目光如炬,锁视燕昔,似探似挑道:“此事若得防备一二,未焚徙薪,或者那数十人不至命丧一夕。” “心怀叵测,故下杀手,技不如人,方难自保……”燕昔微侧身,与他面面相对,清晰吐语,“与人无尤。” 秦昕笑不可抑,神情更见复杂,“怎么办呢?神医如此倒真叫在下为难了……”凑至其耳际轻呢了句,使燕昔神色徒凌。他自己却立起整整衣袍,将离之际回身道:“两日后就要动身同往豫庄,一探那不见天日之所,燕神医还是早些回去吧。” 燕昔懒卧着,犹似未闻,待得脚步声远,星眸炯炯,炳炳生辉,指点地起,飞身而去。 ************* “晔儿你?!” 见满身是血的秦晔迈进屋里,王妃不由骇目振心,魂惊胆颤,不住战栗。心腹婢女平日再灵巧,此时也吓呆在一边。最后还是秦晔使了个眼色,婢女们才拔腿退于殿阁外守门。 “母妃!”秦晔一步上前跪于秦王妃跟前,泣声道:“母妃救我!” 王妃一个蹶步,手颤抖着握其双肩,“晔儿……你…究竟…发生何事!?” “母妃,秦昕他要害我!”秦晔说着将带血的书信递于王妃。 “什么?!他竟欲与夕影门联手设计你!这……”王妃读罢惊道,突觉事有不对,“晔儿,你老实跟我说,豫庄那儿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若非你谋害他在前,他又怎能反算你于后?” “我……”秦晔一咬牙,狠声道:“不错!是我做得!” “晔儿你……” “母妃!现在说这些亦是无用,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母妃莫非要眼睁睁看晔儿去死不成。” 秦王妃闻言,立之不稳,后退一步,秦晔连忙伸手扶住,“母妃?” 稳了稳神,王妃抚额道:“也罢,你…你要我如何助你?” “借我府中铁卫队。” “什么?!” “母妃,姨娘!如今唯有此方可救得我命啊!”秦晔见王妃似有犹疑,急声道。 “可府中铁卫队只管王府安危而已,何况做主的还是王爷。”王爷决不可欺阿! “但母妃却有调度之权,不是吗?”府中铁卫一千之众皆是高手,可抵寻常上万军士。 “晔儿糊涂!擅调铁卫如何能瞒过王爷?纵然你能成事,拭杀手足罪亦难容!” “哼!姨娘放心,父王之性你还不知么?从秦晞起,咱秦家已死了多少所谓手足,当真碰巧吗?秦晞为父王最器重长子还不一样死的……父王不也没追究么?再则秦昕一死,便只剩我与秦晖两子,那小儿未满六岁何足道哉!那时难道父王还真能要我给他偿命?” 王妃于屋内徘徊绕圈,踌躇不决,秦晔见状眸浮幽光,再下重药道:“母妃,此次我与秦昕可算是撕破了脸,难以共生。母妃若实惧父王之威,晔儿岂能相逼?只是今后恐再难尽孝姨娘膝下,反劳姨娘祭奠…我…实与心不安……” 说着竟有哽咽之意,秦王妃亦含泪,看着姐姐唯一的遗孤,自己与女儿日后的靠膀,他若真有个万一,那秦昕还能放过她们母女么? “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姨娘便帮你这回,只是行事时切须慎之又慎。晔儿,你我都再无退路了。” 秦晔喜道:“多谢姨娘!姨娘放心孩儿省得!” ************* 两日后,秋枫堡众人再次踏上前往豫庄之路,只是这次去的可谓皆是其中出类拔萃之辈。 年轻俊杰有秋风堡堡主秋暝夜,武艺出众人尽皆知;神医燕昔,易王府比武震慑四方;秦世子修为如何知之不详,但行家自能看出一二。 此外还有颖岭派长门陆焘,金家家主金勤毓,花家花奎易,天河帮副帮主林玥,芜山派,蛇影帮等所出都是当家好手。只因地下暗室不知就里,险恶不详,一般弟子难以临机应变,倒时自护不得,反成拖累。 “秋堡主,为何不见离少主一同前去?”金勤毓问道,这离源离少主可算得年轻一代高手,又是自愿助阵来的,怎得临阵脱逃? 秋暝夜望了眼燕昔,道:“离少主受托顾看留于堡内之人。” 噢,原来如此。一群人大多都明白了,留于堡内的不少中毒负伤,其余的亦是武功平平,离源驻守,也可防调虎离山。 “这般小心谨慎,面面俱到,与神医往日随性而为,迥然不同阿。”秦昕悠哉于后方慢行,秋暝夜举动落入其目,自晓这‘受托’到底是受何人所托。遂偏首,对亦步子闲缓的燕昔道。 “呵,素来侍从开道,部属先行,今日竟只孤身而往,世子所行亦截然有异与平日呢。” “唉,秋枫堡本来精英甚多,孰料不幸遭人暗算中毒,害得正义之师平白少了不小助力,实令人扼腕啊。” “秦世子说的是,你看这儿风和日暄,芬芳宜人的,偏有人惹事生非,搅得大伙人仰马翻,不得安宁。” “无事生非?”秦昕瞟她一眼,虚叹道:“唉,神医,这世上多事实乃不得以,无奈为之。与其道‘无事生非’,不如说是‘非’在事生。” “‘非’在本因人故,说来道去,还是无聊人多,方起‘无奈’之事。”燕昔凉凉道。 铭烟跟在秋暝夜之后,间或回望眼燕昔,发现她正与秦昕‘言谈甚欢’,柳眉微愁,凤目显忧。燕昔觉之,安抚朝其一笑,铭烟知她自能应付,头轻点一下,别转了去。 “神医得此红颜知己,真令人钦羡不已啊。”这郑铭烟与燕昔的关系倒颇为玩味,两人亲密无间更胜夫妻,可这郑铭烟又明着是属意秋暝夜的,燕昔他对此亦无甚不快,这中间…… “诶?秦世子竟会羡慕燕昔?”燕昔瞠大眼,一脸的惊讶,不置信道:“就在下所知倾慕您的佳人,多不胜数,且多为品貌双全,多才多艺之女中翘楚啊!” “咳咳,燕神医经这般留意秦昕之琐碎小事么?” “呵,燕昔无需留心,世子之事,千口传颂,早已家喻户晓,尽人皆知。” 先行者警戒,低声筹商,后随二人闲话家常,不紧不慢,一行人便如此抵至豫庄。 ************ 数十匹骏马飞奔于林间小道,卷起沙尘阵阵。领头的少年仪表庄严,二十年纪,稍后随骑的男子却相貌不端,稀发浓眉。后跟着数十汉子,有严谨些的,亦有凶悍样的,瞧着架势皆是里家好手。 “晔公子,秦昕他们应已进了那地下暗宫。”男子持缰笑道。 “你们夕影门人都布置妥当了么?”秦晔策马迅驰,斜扫眼后随者道。 “那当然,这次保管他们有进无出!” 男子得意道,隐着狡點,秦晔瞥到,嘴角显出个冷笑的弧度,阴狠毒辣,男子在其身后故未能见。 一刻后人马停至暮余山下。 秦晔抬首仰望水碧山青,明秀绿岭,但这儿却即将浴血葬魂…… “咱们这就上去吧。”男子拴好马匹道。 “不急。” “啊?” “不是早安排好了吗?先等那群人在暗宫的机关陷阱中耗尽内息,损兵折将,实力大消时,咱们再行出手,以逸待劳。”秦晔出常的镇定。 男子终觉今日秦晔似有异处,是因此次乃决一生死之故吗?嘴上却和道:“晔公子说的是,临危不乱真乃大将之风啊。” 秦晔抿了抿唇,道:“咱们一会儿上去,赶了许久的路,先让大伙喝点水,吃些干粮吧。” 男子简直有些懵了,这般体贴又从容,还是秦晔么? ************ 地下密室?燕昔环顾四周,正上豫庄被焚为灰烬,这儿却丝毫未受波及。岩壁上每隔五步与眉平行处,便有一石雕虎,虎口中插着火把,照得这斜向下的深长隧道一片通明。区区一条通道便如此精巧,那底下的定更了不得!密室暗道岂可喻之,该称其为‘暗宫’才合。 上回到时自己已看出,豫庄正中偏西设着的钟鼎台下似有玄机,可亦未料竟有三尺巨岩封顶!入口机关巧妙至此,呵,这其间花的心思……秦亲王府位列四亲王之首,果非单纯之所! 在这细长通道中,秦昕倒未再开口,只默默走着,似在盘算深索,偶尔看眼一旁景物,余光滑过燕昔飒然身姿时,愈发深邃。 走了约半个时辰,方得踩平地,开视野。半圆形,宽敞大厅入目,一两人才可围抱的石柱矗立中央,后有三条岔口,皆深不见底,不知通向何处。 “这……该往哪儿走?”天河帮副帮主林玥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皆沉默不语。 三条路模样都差不多,前头情形到底如何,谁也料不准,这地方阴森难测,若是夕影门在其间设伏,一不小心,就会跨进幽冥地府,死无葬身之地! “秦世子,豫庄好歹也是你们□□的,你当真一点儿也不清楚有这么个地方在。” “唉,这豫庄是家父封王后,被赐得的,本想作避暑之用,可近年来却始终闲置。平昔不过偶有家人待客小住,亦未认真打理,何况……” 何况入口如此隐秘,除非一早知晓,否则任谁也轻易寻之不出,众人在心里接下了他未言之语。 可现在该怎么办?面子撑在那儿,打退堂鼓是万万不行的。且秦昕公子若未曾虚言,此处该是定朝前便建有的,会不会藏有什么……夕影门突崛起扩展,是否与此有关?除了原本的目的,好奇,欲念冒出,此行更不可弃。只不知那条路才是对的,按理必有一条可至内室…… “分头。”秋暝夜爽脆俐落道。 如此定有人可寻至,亦免一起中伏,全军覆没,确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该如何分呢?说是同路人,却…未必同心。 ************ 水袋空了大半,食囊轻了不少,马儿亦歇在了路边草地上。 “晔公子,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是差不多了。”秦晔笑道:“确实也该到时候,送你们一送。” 男子听出这话透着诡异,再连至秦晔今日的古怪处,霎时明白过来,手一弯,‘哐’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向秦晔砍去。 秦晔冷哼一声,抽出长剑回击,嘴里嚷道:“魔教妖人,背信弃义!” “呸!背信弃义原本是你!” 男子大骂着力劈他左胸,秦晔避开反刺其咽喉。剑走灵巧,刀行沉稳,两人刀光剑影,性命相搏。 旁的下属一见,亦党同伐异,动起手来。可不出半刻,一边的人纷纷吐黑血倒地,另边人先一愣,接着立即挺剑上前相助秦晔。 他竟下了毒,何时?!男子武艺虽在秦晔之上,但以少抵多吃力至极,再加猜出己方已遭其暗算,惊骇仓惶,一个分神,秦晔剑穿其胸。男子伤痛难忍,勉励支撑,侧旁王府家将见机又补上两刀,终倒地不起。 “为…什…么……”话和着鲜血出口,只三字已然力竭。 “为什么?”秦晔狞笑道:“你和秦昕密约了什么?”从怀中掏出张揉捏成团,斑斑血迹的皱纸,扔于其眼前,“你们的密信竟到了我的手中!怎么,没想到吧?!” 密信?男子再无力出声,涣散的眼眸游晃着恍惚疑惑,突然那眼珠透亮,如人死前回光返照般,大笑出来,再看向秦晔目光,居然有几分怜悯的意味。原来如此,秦晔,你注定是输家…… 秦晔像被他的眼神激怒,握剑疯狂地连连刺穿他的身体,血一次次的溅至其衣衫,脸孔。直至属下觉察到那男子早咽了气,他才停手,粗喘着,平了平心气,带着家将朝豫庄而去。 后来有人正巧路过,瞧见绿茵草壤上十几具尸体交叉横卧,惊得魂飞魄散。可据他说之所以被吓着,是因有个男子,啧啧,身上像马蜂窝似的不提,眼还瞪得大大的,好像在可怜着别人……那表情阿,别提多恐怖了…… ************ “燕神医觉得这儿如何?” 瞄眼与自己并肩而走,笑容可掬的秦昕公子,燕昔忍住一掌打在那可恶笑脸之上。 最后,金家家主金勤毓,花家花奎易,芜山派大弟子一组,向右走。颖岭派长门陆焘,天河帮副帮主林玥,蛇影帮中人成另一组,往中间而去,至于左面…… 秋枫堡堡主秋暝夜与秦亲王世子秦昕为此次双方的关键人物,自需一道。燕昔神医在世人眼里无帮无派,没有偏颇,就被与二人塞作堆,以防有变。铭烟非跟着暝夜不可,于是左面岔口便由秋暝夜、秦昕、燕昔、郑铭烟四人同行。 这儿如何?各式房阁一间接一间,玉雕石砌,富丽堂皇,真是好一座地下宫殿阿!燕昔叹息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神医不喜欢此地?” “非也,在下正是太喜欢这儿,才觉如此佳境将不久于世,实是令人感慨。”燕昔笑的有几分神秘。 秦昕灰褐色的眸瞳闪过一丝困惑,不久于世?他做了什么?何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不可能!他的言行自己应皆晓方对…… “呵呵……” 正在思疑,却闻燕昔轻笑出声,“何事这么有趣,让神医发笑,可能告知秦昕?” “没什么。”燕昔摆摆手,忽的挨近他,眸光似温润如玉,又若宝石炫彩,就这样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 秦昕不由也定定看着她,看着那双澈亮眸瞳中映出清晰的人影,似乎二十一年来,第一次能将自己看得如此清明,没带面具,无需伪装,更不用掩饰,单单纯纯的只一个自己。 “我在想啊,秦昕公子适才问我可喜欢这儿,这话好似主人询问客人一般。”燕昔戏问道:“呵,秦世子觉得可是?” “敝人本就是这儿的主人啊。”秦昕亦凑近一点,神情露邪,语调带魅,“此处即在豫庄之下,自然也是属于亲□□的不是吗?” “燕昔。” 未及答其言,铭烟佳人娇声一呼,燕神医便即丢下秦昕世子,上至前方。 秦昕掠过抹不悦,眸一转,微笑走至秋暝夜旁,道:“秋堡主,郑姑娘与燕神医相交甚密阿。” “嗯。”秋暝夜以其贯有风格作答。 “秋堡主和燕神医交情也好得很啊。”幽魄亦无法得其初识之由,燕昔…他的一切都像是谜…… “还好。”依然简洁之极。 秦昕挑眉,隐隐便有些怒气。 “噗嗤。”燕昔瞧见了,却颇觉莞尔,一早就发现暝夜的个性好玩得很,此刻愈觉可爱了。 真心无伪的灿笑,全无往日面对自己的心机做作,令秦昕一怔,缓过神来,却是眸光愈沉。 “秦世子,秋堡主。”秦昕好像真得动怒了?哇!暝夜好本事,悄然无声的就能激怒这个深不可测之人,不过别挑这时候阿!燕昔对铭烟交待几句,便至二人中间,“秋堡主,铭烟找你。” 秋暝夜点首致意,走到铭烟佳人身旁。 秦昕顺着燕昔的目光看向二人,“秋堡主与郑姑娘这么看,倒颇为相配。” “嗯,是呢。”燕昔笑着点头,回眸敛了表情,道:“秦世子,铭烟已觉出前面或有机关阵法,世子当须提神啊。” 又来了!只要对上自个儿,他立刻一副戒备虚伪模样,可…心中暗笑,难道自己不是他该防备之人吗?又何时开始自己在意起他人的态度来了? “多谢神医提醒,秦昕知晓。前路坎坷神医亦多多小心。” 两人相视而笑,礼让着共赴前途。 22 谁为刀俎谁鱼肉 不知道这是不是思月期待的双剑合璧呵呵 这个更新暑假一般每天更新三千字左右弦写一会呢有时要停下活动活动或看点其他得东东觉得思路不至堵塞恩所以通常写点放上来点的说 对了大家去起点看文的话帮弦踩踩那边的坑吧虽然很少这儿毕竟是首发可也太凄凉了点-_-||| 那边的地址: http:///showbook.asp?bl_id=137973 鞠躬麻烦大家 5555555更不完了明天继续“这绕了那么久,几间破房怎么老也走不完?”右边岔道中,芜山派大弟子挠头不解道。 这里房屋摆设每间一样,搞得又像迷宫似的,上面悬着的水晶灯,初瞧挺美的,这会儿再看看就只觉头晕目眩。 “我们怕是掉进人家布的阵里了。”花奎易毕竟见多识广,虽非精通易理数术总能看出点儿端倪。 “什么?”“啊?!” 众人听后,皆惊疑不定。 “金家主,你看?” “唉,花兄怕是料对了,这儿……” 金勤毓话才到半,一阵阴风忽过,骤然灯俱灭,刹时昏天墨地,漆黑一团。 “这是怎么了?”“咋回事?”惊呼骇叫声此起彼伏,这突来的变故,使众人不禁乱了方寸,手足无措起来。 “别慌!站在原地不要妄动。”花奎易略略镇定了心神,提了真气叫道。 金勤毓听骚动声低了下来,知情势稍定,打铁成热,亦提口气道:“大伙谁随身带了火折子的,快拿出点燃起来!” 立时有数人应声道:“正是,正是!”怎的如此糊涂?不就是灯熄了嘛,何至于大惊小怪成这样,一时慌张竟连再点上火把也没想到。 熟料几支火把才刚点亮,只听几声惨叫,又灭了去,火把掉落尘埃,透着几星未灭尽的萤火,骇然隐见原持火把的几人都被人削去了脑袋,血从断胫处不断涌出! 有内贼!一个念头同时冒出,不由都各退几步与他人拉开距离。 谁?究竟是谁?!若在往日,检查兵器刀刃有无沾血即可,可如今灯火俱灭,暗而无光,平日里嫌隙早生,此刻谁也信不了谁,只觉越思越想,猜疑越重。 “花兄,你这次带来的人都靠得住吗?”金勤毓向花奎易问道。 “金家主,你这是啥意思?!说我花家人靠不住?我看你别贼喊捉贼,有问题的就是你们金家!”花家立即有人反驳怒斥。 “大家都别吵,这时不能乱阿。”有人好心相劝,可惜这时,纵是在有理的话亦无人明辨。 哀嚎声再次响彻,凄厉长嘶。有人又被杀了?生死一瞬,人人自危,手颤颤紧握刀剑,地上点点星光终亦泯灭。 “啊!啊……” 不知谁先长叫一声,恐惧袭来,杀意顺起,兵刃碰撞,狂呼惨叫之声大作,黑暗中哪还分辨得出对方是谁,一心唯有杀了他人,保全自己! 真是腥风血雨平地起,自相残杀不足惜! ************ “燕神医好气派,竟能随身携带如此光芒璀璨之明珠。”秦昕目睹灯熄火灭后,燕昔不慌不忙,神色自若地从怀中摸出一颗滚圆硕大,明光锃亮的冰晶石夜明珠,不由赞叹道。 冰蓝幽光烁烁,照耀燕昔绝尘俊容,洒笑明媚,“秦世子缪赞,在下素不喜暗夜行事,难与世子相较,来远光之地,特备此珠方觉安心。” “暝夜!”此时铭烟大声惊叫,一手持着火把,另一手中粉绫立时挥出,快似电,劲如风,紧紧圈于秋暝夜腰际,阻其摔入突裂开的陷阱之中。 燕昔旋身而至,右手握住秋暝夜左肩,左手一按壁石,借势而上,回地稳住身形。 “呼。”铭烟轻吐口气,松了手中绫缎,着急拉住秋暝夜双臂道:“暝夜,你没事吧?” “自然没事。”燕昔亦松了口气,皱眉道:“你们怎么回事?铭烟不是告诉了你此处所布阵式该以何步法而行,为何还是触动了机关?” 铭烟佳人俏脸在火光下映得通红,暝夜也抿紧了唇不做声,这两人……燕昔无奈一叹,“如今阵法已动,我们只得破阵而出。” “破阵而出?燕神医还懂五行之术?真是博学啊。”果然这人在船舫中,一举一动全是伪装,呵,真不知当初带着面具的究竟是谁? 燕昔对着秦昕无辜的眨眨眼,谦逊道:“在下只是略通一二,不过世子这话倒是使燕昔忆起昕公子布阵精妙,该极通八卦五行才是。” 昕公子?外人一般不是称呼自己为秦世子,便是秦昕公子之类,‘昕公子’这个称谓还真没人叫过。燕昔随口而出,听在秦昕耳里,却似带着点与众不同的意味,心情不自觉地好了起来。 “燕昔那我们现在?”铭烟走近燕昔身边轻问道。是错觉吗?秦昕对燕昔似乎不只是敌手这么简单…… “暝夜不通阴阳五行,你牢牢牵着他便行。”燕昔半认真,半揶揄道。 铭烟佳人偷偷啐她一口,却依言慢移莲步到暝夜身旁,将绕在臂上粉色丝帛的一头绑于秋暝夜之手,对其疑问目光,脸带三分羞意道:“燕昔让我这么做的,以策安全。” 这个女人……燕昔翻翻眼,倍感委屈。察觉秦昕的双眼一直盯着自己,未有稍离,心中忽然有些烦躁起来,此事须尽早了结! 燕昔慢慢走至秦昕身侧,迎视他道:“秦世子,这阵一经启动要破就难了,稍有差池便是性命之忧。” “可不破你我皆要困于此地。”秦昕悠笑道。 “不错,所以燕昔想有劳世子助我一臂之力。” “破此阵?” 燕昔唇角微翘,“是毁此阵。” 他竟有能毁此阵么?秦昕暗惊,此阵是那人设的,常人过之尚且不易,如欲破之,已需仗三分运气,而他竟要毁全阵?竟能毁全阵么? 燕昔却未曾在意秦昕的惊讶,铭烟、暝夜的不解,径自再仔细打量了下四周。暝夜触动了机关,阵形显得愈加清楚,与自己所想一样,这果是……那夕影门,或说是秦昕真与那人有关么?怎会…… “此阵名为‘水中火’,逆水火不容之理,使五行中火隐于水存,水附火显威,因此……” “因此水火同时尽除,方可毁此阵。”秦昕接下燕昔之言。 两人对视,非心意相通,偏生同念:他果知此阵!那他与那人究竟有何关联? “如此有劳世子破水位。” “呵,那火位便交于燕神医。” 音落,两条身影同时飞身跃起,分往东西而去。 铭烟担忧抬首仰望,可四周幽暗,唯借火石之光,实难看清。暝夜见其焦急万状,伸出被丝帛缠绕之手,握住有些抖动的纤手。铭烟微愣下,心中一暖,便即反握住。 ************ 秦昕双手攀于东边石顶上,思绪繁多。燕昔竟要与自己联手,呵,他几时这般信得过自个儿了?‘水、火’需同灭,若自己动些手脚,他与那两个极珍视的友伴,可还出得去? 燕昔贴身附于西边岩壁上,暗自沉吟,逼于无奈,不得不为。有秦昕在,自己若离之破阵,则恐暝夜,铭烟安危有失。况真有心施暗手,何时皆可。与其如此,倒不如拖他下‘水’,呵呵,敢暗做手脚,就需掂量掂量‘水火’共存同灭,自己后发制人亦非不可。 怪不得他不破阵,而要毁阵,原来是为借此牵制自己。秦昕切齿又赞赏,好个燕昔!一不留神就又输一招!呵,不过这回自己的目的亦将完成,放过个秋暝夜也无不可,只当成全了对鸳鸯。 燕昔不知,她虽料得准,谋得精,但若不是秦昕看出她有意撮合秋暝夜与郑铭烟二人,依他几日前的心性是定难饶过这次的。便连秦昕也未必觉出,自己放过秋暝夜与那声‘昕公子’难脱干系。多年后,二人重忆此事,千言万语亦只化为一笑一叹。 “秦世子,火位已寻至。”燕昔提气朗声道。 “水位亦已获。”秦昕传音,宏亮而不显尖锐。 “既如此你我休错良机。”清朗悦耳,可定人心。 “正是,半刻后良机即至。”绚幻魅惑,诱人屈从。 半刻后,西边火光刹起,照亮白色身影,衣袂飞扬,玉笛扫处,岩裂石碎,尘雾弥漫。东边水声狂作,似有巨浪欲吞噬一切,涛声滚滚,忽高忽低,有时气吞山川,有时又似被人乘风破浪。 又一刻后,声息如潮退,秦昕缓缓步出,湿透了衣袍拖于地上,披散墨发沾着水珠,直直垂落,嘴角嗪着绝美璨笑,似是兴意未退。火亦如星灭,燕昔悠悠行来,热气熏红了双颊,烟灰沾上了雪衣,却现莲之清濯,透菊之安雅。 “燕昔,你还好吧?”铭烟急道。秋暝夜则在侧,不断上下细审,瞧其应无恙,唇微扬,只是弧度未及之微笑,便又平回一线。 燕昔瞥了眼她与暝夜交握的手,自己劳神费力之时,他们倒是郎情妹意,如胶似漆起来了,辛酸骤升,这世道,唉…… 秦昕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幕,只觉自己因毁阵而引的杀兴灭致都淡了下去,却无昔日闲时的百般无聊,充满着说不清什么滋味,有点暖暖的,又有点不甘,似放松,又似烦躁…… “走吧。”别了眼,秦昕道:“阵毁后,无需多时,当可达内室。” “秦世子了解的,可真清楚呢。”燕昔说着提步,依旧和他并肩而行,铭烟、暝夜跟与其后。 未如往常般还语,半晌,秦昕只道了一句,“还是叫我昕公子吧。”便不再开言,静静前行。 燕昔难得有些呆呆的,‘昕公子’?啥意思?晃晃脑袋,拒绝考虑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此局尚未到终时,大意不得啊。 ************ 横斜交错的枝条,层层叠叠的绿叶,覆着厚厚青苔的山岩,任谁也想不到劈开这树枝,拨开这树叶,轻按青苔后隐秘的某处,以为山崩地裂亦不会稍动的拔地巨岩,竟转开让出条道来。 “确实巧妙啊。”铁卫队队长阜秉叹道,“晔公子,这儿便是……” “嗯,这就是通往豫庄暗宫的另一入口。”秦晔透着两分精锐道。父王如此心血岂能交于秦昕这等败家子?回身望了眼,对阜秉道:“夕影门的人都处理好了么?” “晔公子放心。”阜秉谄谀道:“早按公子吩咐,几个时辰前,他们一解决守在豫庄上面入口处的那些什么名门弟子,咱铁卫便乘其不备将他们都料理了。此刻守在两处出口的全是咱们的人,保管这里面的人是公子的瓮中鳖,网中鱼,砧上肉。” “咳,好了,不可掉以轻心,我们进去吧。”秦晔尽力维持着一贯肃严表情,却藏不住那一丝得意之情。 “是,是。”阜秉连连应承,领着数十铁卫中的精英尖子,鱼贯入内。 ************ 这就是神秘令人遐想的内室正殿? 燕昔前后左右四下瞅瞅,除了正中设着把白玉石雕的麒麟宝座,其他什么都没有,可真是…空旷啊……再加上就只这么点儿人,便显得更空旷了…… 空空如也的内间大殿上,从各岔口中得抵的三路人马,互望着,眼中满是哀意,及未褪的惧骇…… 右边,得来此地的唯芜山派大弟子,金家、花家所余共三四人,金勤毓满身污血,花奎易已然身亡;中间,颖岭派长门陆焘,天河帮副帮主林玥尚存,也已伤痕累累,其余帮众、蛇影帮中人皆难觅身影;左方原是人最少的一组,如今看来是最幸运的了。四人,秋枫堡堡主秋暝夜,秦亲王世子秦昕,神医燕昔,和那位郑铭烟姑娘,一个未少,且都还算安然无恙。 即便是如此浓重的哀伤,惨烈的景态,亦有未能感染之人。 燕昔淡淡看着,无悲无喜,无怒其不争,亦无庆幸自得,只是…一片漠然…… 秦昕冷眼环视,似是在欣赏这些所谓名门世家此刻的狼狈丑态,抑或是在清点剩余人数与他所料是否相符。哼,原以为好歹能留下几个有用的,谁料……瞟眼秋暝夜,有用的倒也不是没有,不过…再看向燕昔,有他在…… “秦昕世子,我的好哥哥,小弟等你许久了。”阴冷之音蓦得升起于晦暗幽殿,石墙移动,一道光骤然射入,似有人缓缓走进。 殿中人无不惊恐的盯着石移光入之处,唯恐再发生些什么,今日种种已全磨灭了其往日的气焰胆识,此时唯求活命而已。 终于…来了。 秦昕垂眸幽幽一笑,此行也该至结尾之处。 秦昕…… 燕昔喟吁,这便是你此次欲行的最后一事么? 秋暝夜不着痕迹的移一步,将铭烟挡于身后。铭烟闻着他的气息,但觉无比安心,似在无任何可怕之事了,只是...踮脚微眺数步外的白色背影...燕昔...... “晔弟,你怎的也来了此处?”秦昕悠笑着问,好似手足相聚,闲话家常。 晔弟?这么说此人…是秦晔?燕昔揣度到,弯钩鼻,冷峻眉眼,这人和秦昕…是兄弟?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像阿…… “秦昕你勾结魔教妖人,父王甚是动怒,故要我来清理门户,除妖灭魔!” 呵,真是义正严词,气势汹汹阿,想起秦昕毫不掩饰的慵懒之态,这点两兄弟也不一样呢!燕昔眨眨弯月睫毛,饶有兴致地看这场‘兄友弟恭’的好戏。 注意到燕昔的目光,秦昕霎时没了与秦晔再纠缠下去的欲望,虽则不过几日前他还对这幕充满着期待。 “勾结魔教?”秦昕嗤笑道:“晔弟真爱说笑,为兄若当真与魔教暗通,此刻怎会任人鱼肉?” 秦晔怒得涨红脸,一挥手,众人隐见银光点点,竟埋伏了十数弓箭手于斜上方。 “昕公子。”燕昔从善如流,按他所言称呼道,“你的好弟弟为你可真费了不少心啊。” 秦昕笑眯眯地看着毫不客气立于他身后,将其视为肉盾的燕昔,“神医并无手足吧?唉,这兄弟之情有时确颇让人感慨。” “嗯。”燕昔颔首道:“在下无兄无妹,过去亦曾钦羡过他人手足亲情。多谢世子提点,今后燕昔再不致对此有所向往,不过……”眸一转,诡笑道:“世子还是快些解决为好,再这般兄弟情深下去,只怕…时间不够了呢。” 秦昕眯眼,睨视她,这是第二次了,之前便提过‘不久于世’究竟…… 燕昔看出其困惑,凑近他耳边轻呢了三字,“地雷石。” 秦昕闪过一抹不敢置信,疑道:“燕神医绝非玉石俱焚之人。” “呵,我深信秦昕公子亦绝不愿与敌人同归于尽。”燕昔笑对其言,“时间真得不多了,秦世子当真要和燕昔同葬此处?” “与燕神医共死似也不错呢。”嘻笑又专注,真假难辨,灰褐色眼眸流溢绚彩,再出语冷了几分,“只不过,以本伤人愚者方为。” “你们说够了没有?”秦晔难以忍受秦昕此刻还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怒喝道。 “你们兄弟的事,和咱们没关系啊!”“我们不是魔教的!” 秦昕尚未答言,就有人忙着撇清关系,望能活命。 “诸位还看不出么?这分明是秦晔公子与魔人勾结,陷害秦世子,加害我武林正道!”天河帮副帮主林玥厉词大声道。 “什么?!”“他娘的,老子看就是这么回事!”叫骂声顿时不绝于耳。 “够了,给我放箭,一个不留!”秦晔其怒得浑身发抖吼道。 万箭齐发,似骤雨降落。 秦晔狰狞笑着,秦昕却连一眼亦未瞧他,偏首与身后燕昔对视,对方眼中无半点不安,更妄谈惧骇。 燕昔定定望进咫尺间的灰褐瞳眸,心中无丝毫惧意,只因有秦昕在么?这可算是另种信任? 铭烟从身后环住秋暝夜,心思百转。即想此时若死,便能与他一块又有何不好?转而又思,可就此死了,暝夜他却连我的真心亦不知晓,这又如何甘心? 秋暝夜觉出柔软的身子紧贴上自己,一怔,按理该降围在自己胸前的双手拉开,但此乃危急之时…不便,何况…亦不愿…… 其余人皆吓得魂不附体,可箭雨过后,被万箭穿心者却是秦晔! 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出人预料之外,众人一时瞠目结舌,不知何言才是。 阜秉跃下对秦昕行礼道:“晔公子有意谋害世子,属下得知后,因位卑不得不暂虚于委蛇。原想寻良机护世子等人无恙,再由世子发落,将晔公子交与王爷处置,谁料晔公子竟立时痛下杀手,属下无奈只得……请世子降罪。” “与你何关啊!”秦昕仰首长叹道:“家门不幸,出此……幸得阜队长深明大义,秦昕唯感激尔。” 燕昔一旁似笑非笑,唱做俱佳,就是如此。 有名铁卫忽惊惶奔至阜秉旁,不知耳语些什么,阜秉脸色突变,转对秦昕低语。秦昕微露讶异,利芒直射燕昔,他居然真的…… “□□有此忠义之士,世子当可稍慰。”燕昔瞟了瞟惊魂未定的众人,悠道:“我等还是快离此地方妥,世子以为呢?” “神医所言甚是。”未理睬下属的惊异,秦昕一一扫过在场之人道:“我等就此出去吧,只是有关…唉,吾不孝弟秦晔之事……” “秦世子放心,世子也是受害者,如今既是秦晔已死,那咱们出去后断不至于再生事端,大伙说是吧?”金勤毓强忍着重伤剧道。 气节,公道算什么?性命才是贵重之物!在场的侠士豪杰,名门弟子,无不争先恐后的应声,只怕说慢了,惹得秦昕一个不快,要被灭口于此。 秋暝夜本不爱多事,虽对这些人原吵着闹着寻事此刻却这般作为,心存不屑,但亦未开言。 最后望了眼暗宫,秦昕轻摆袖,理衣衫,在一片狼藉中倍显高雅,回眸浅笑道:“如此,我们便走吧。” 23 仙山云瑶虚如梦 弦还在码字中看大家都对下一幕这么期待紧张起来了难写啊>_山林幽径,石涧溪流,枫叶半红,翠鸟啼鸣,仙绝佳境,不可名状。前方温泉斜洒,水气袅袅,雾气蒙蒙,云迷烟所,形成一道绝美瀑布。 燕昔素手舀一瓢清水,俯首,樱唇轻抿温润,清甜沁脾,心念一动,环顾四周,河斜月倾,万籁俱寂,朗目微转,秀眉轻扬。 ************** 月落星沉,鸦默雀静,本是万物皆眠之时,这一夜寝不成寐者却有诸多。 “公子?”昏暗的林间小道上,小瞳有些忐忑道:“这回杀了晔公子,又毁了暗宫,王爷他会不会……” 秦昕斜睨他道:“你认为呢?” “属下……” “他阿,管的,在意的,只有□□声誉势力是否有碍遭阻罢了。秦晔…呵,或许他对之还真有两分心,为得也是王妃娘家财势,秦晔出此丑事,秦王妃…这王妃之位还能久么?”秦昕慢踱闲步,随手拉下枝枝叶叶,悠悠道。 “是。”小瞳低低应道,此行可算功德圆满,主子一封书信便使秦晔自掘坟墓,还有…… “那些个名门正派,世家子弟,嘿嘿,真比想得还没用。公子略施小计,于暗道中先命混在芜山派、金家等人,在火把重燃的一瞬斩杀持把者,乘乱再倒地装死。一声惨叫就引其自行残杀,不用别的陷阱他们自个儿就相互杀戮得差不多了。” “跳梁小丑又何须费心再设阵法。”说起阵法…燕昔的来历甚是可疑…… ************** 秦昕究竟如何知晓‘水中火’这阵呢? 燕昔泡于温泉中,长发解了束缚,披散下来,随水漂浮,随流波动,涤尘静颜,濯污扬清。可清澈泉水亦无法洗心虑,去愁思。 那是……娘…兰家的阵法啊,这世上能知会用之人应已无,除了…兰残阳?舅舅…会是你么? 又与秦昕有何牵扯? 秦昕…… 思及那人,燕昔不由暗道声,好手段!除异己,去隐患,连带着秦王妃之位亦难安稳。再观那阜秉身为秦亲王的铁卫队队长,不奉铁令调度,反受命秦昕,可见□□势力怕已有大半落入他手,这人的城府心计当真令人生畏阿! 还有天河帮副帮主林玥,呵,平时素不爱出头,在此议事时亦未见他插嘴说些什么,偏偏今日一鸣惊人,危急之时直指秦晔主谋,这其中亦耐人寻味得很...... ************** “林玥那儿都妥当了么?” “是,天河帮经此一役,心有不服的高手皆除,帮主之位已为他囊中物,颖岭派长门陆焘为保命残害同道的把柄也在他手,今后必事事受制。” “林玥办事干练,总算没白栽培了他。” “公…子?” “有事?”秦昕瞥眼欲言又止的小瞳。 “您今日为何放过秋暝夜?他……”小瞳怯懦着问,夕影门中人皆知门主不喜多嘴之人,可真的好奇阿,门主几时变过计划来着,这次为何…… 秦昕仰首望着昏晦不明的月色,“你亦知暗宫入口附近曾塌陷了一处吧?” 是有这么回事,当时门主和众人都在里面。听说是晔公子才被诛那会儿,突有一角塌陷,吓得守在外面之人急忙进去禀报,恐主子亦被困其中。这和放过秋暝夜有关么? “呵,小瞳,你可曾听过地雷石?” “听过啊,比一般火药厉害得多,是……”猛然住口,明白了过来,“公子是说……” “不错,那便是燕昔事前所埋,一处塌陷只警告尔,若不让他与同伴全身而退,必与我同归于尽!” 小瞳瞠大眼,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你不信?”秦昕笑道:“休看燕昔平素温文儒雅,却绝非心慈手软之辈,不过利芒内敛罢了。你可知秋枫堡诸多侍从部下中毒是谁所为?” “难…难道是……” “正是燕昔。哼!他以此法使秋枫堡诸人无法前去暗宫,从而留得性命,保全秋枫堡,旁人却亦无法责怪秋暝夜一丝半毫。” 真想不到,看上去犹如仙人的燕昔神医起手来和门主一般狠绝。 “秋暝夜不理闲事,秋枫堡又有遗世独立之风,留下他亦无甚要紧。”秦昕皱眉道:“我在意的倒是那群人的来历。” 那群人?门主指的是? “哥!你们别打了!”远处隐约传来急切女声。 寻声步近,竟见秋暝夜与离源大打出手,一旁秋铃儿焦急万分欲待上前,却又被郑铭烟拉住,秦昕不觉挑眉,今夜倒热闹。 “铭烟姐姐你快放开我…我不能让他们打。”铃儿张惶叫道。 “傻子,你上的前去有又何用,能拦住这两人的只有……” “燕哥哥!” “对,铃儿你知她去哪儿了吗?”铭烟急问道。那家伙怎这时没影了! “我……”铃儿忧极一时思绪全乱。 “别急,别急,好好想想啊。” “噢,对了,燕哥哥每次来这儿都会去山南边走走,或许……” 听至此,秦昕勾唇一笑,示意小瞳且留着关注四人举动,自己施展轻功无声而去。 ************** 玉体浸掩在蒸气水泡下,一人闭目,正享受着泉水带着温意的清灵。忽的,树徭枝役,沙落石动,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有人破阵! 燕昔睁眼,脚下沉,趾点岩底,从水中骤然提气而起,引得水柱四溅,一手轻勾岸上衣物,水柱未落,月白长袍已披在身,只是湿垂散落的长发,却无时再理,白皙玉足亦□□着,不及入缎靴。 秦昕闻言前来,觉出此处被人设下‘石林阵’,不禁兴意愈浓。以他之能要过此阵实是易事,可偏不愿简单闯过,以独门之法,小心逐步破解此阵,只为不使布阵之人察觉。未料此阵设得确实精妙,阵中藏阵,最后一步还是惊了术法,当即飞身至此,却…未想……见到的竟是这一幕…… 云遮雾绕,如幻缥缈的欣长纤影独立云阶月地,青丝滴珠垂至膝下,顺延着双□□沾露净足。 燕昔见来者是秦昕,不由心中一惊。这身袍子颇为松垮宽大,随意披着,量是无碍,可自己一头墨黑长发,如此散着,怕要露三分女态! 秦昕怔怔地瞧着燕昔赤足慢慢走近,那每一步都似踏在他的心上。‘咚,咚,咚’这一声声,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那人的脚步声?若是心跳声,自己却该早已无心!若是脚步声,又为何从胸口而发? “世子难以安寝,故来此散步么?”燕昔毫无窘态,雅笑道,仿若此情此景无一丝不寻常,又似自己从未在此费神布下精妙阵法。 “神医不也未睡?”秦昕醒过神来,悠然以对,似是闲步至此,从未破过什么阵术。郁结之感却不禁暗生,是入迷的不甘,是被惑的不愿! 又是如此,上回亦是!赢得分明乃自己,可那永不现慌乱的神态,似没有任何事,任何情况,能乱了这份怡然自若。 秦昕上前,撩起一缕湿透着的秀发,灼热气息吹至燕昔柔颊,“呵,每次与神医相会,总能给我带来意外。”放肆的上下细细盯视,风拂过出尘飒姿,星眸敛凝,那份灵秀脱俗岂可属男子?疑窦丛生,却如影难捕,如幻难捉。 “哦?意外?”燕昔淡笑,不退反进,“便如暗宫虽得逃一劫,却终仍毁今日般?”这人居然事后自毁暗宫,哼,定又是为湮灭什么见不得人的证据! 气息相接,秦昕定定看着那双明眸,若他真是女子如何能无半点羞窘?燕昔...是男?是女? “那暗宫一日内接连遭受数处机关被毁,又踏了一角,唉,最终不堪重负,好在时辰较晚,在众人离去后方地裂石崩,总算大幸。”呵,若不是他用地雷石在前,自己亦不致借机毁去地宫,不过多用些火药,父王永难查知,其存于暗宫中的财物兵器早被自己所移。 “唉,华美之地如此便毁了。”燕昔痛惜道:“不知世子可能向秦王爷交待?” “暗宫非我秦家所建,何须交待?”欲诱自己失言?“倒是晔弟之事,父王怕要痛心了。” “世子命人将晔公子尸首带回安葬,仁至义尽,王爷自会明白。”滴水不漏,这人! 秦昕未再开言只静静望着燕昔,眸中溢满着困惑徜彷,迷离恍惚。 燕昔屏息与他对视,头次觉着温泉热气使人压抑窒闷,却不稍移目闪避分毫。 胜雪素手缓缓伸出,眼看即将触到修长颈脖,燕昔不自主的咽了下,喉头一动,令秦昕双眼愈幽眸色愈深,可此时被二人遗忘或竭力忽略的‘石林阵’却再次突振起来。 ************** “哎呀,暝夜。”铭烟奋力拉着秋暝夜,拽着他往南走,“你别冲动,和燕昔商量下再说阿。” “铃儿。” “是我知道你宝贝铃儿,可她也说了,是自己偷偷跑出来去见离源的不是。”这死人燕昔好端端设什么阵!可这么容易就能破,有点不对阿…… “……” 离源?铃儿?今个儿是什么日子?事情非都挤到一块儿么?燕昔蹲于泉旁树丛中,暗自腹诽不已,任谁在这等狼狈状况下情绪也好不了,尤其是...背后还有头狼在你头上嗅来嗅去。 呵,秦昕蝉翼薄唇微勾,发现来者为秋暝夜他们,眼前人立即将他拖入隐处,是担忧此貌此态被他人瞧着么?发香伴着湿气撩拨鼻息,心旌徭曳,俯首唇畔触上青丝。对方头未转,手指微动。 蓄气于掌?轻笑声,凑至玲珑耳际,低喃道:“你不愿被他们发现这副模样吧?” 燕昔磨牙收了内劲,偏首凌厉地瞪向他。如在往日,绝尘若她,目微斜,锐茫现,自有威慑之用。可此刻这番风貌,纤体半蹲,月袍更松弛飘逸,长发亦迤逦于地,在淡雾轻袅中浮漾水姿清灵,霞姿月韵。 回眸明乃仇视,却似娇羞含嗔,看在秦昕眼里竟是说不清的蛊惑,那一瞬心神无主,那一刹凝滞呆愣。 灰褐的眼眸魔雾迷绕,妖邪魅惑,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你,神采不定,却无算计、心机,两汪深潭只映照出一个你。 燕昔在那刻失了应对之能,比武斗智皆无所惧,可似这般灼注的凝视却使她生了退避之心,仿若再不躲,便会陷入淹没于那深潭之中。 “啊!” 铭烟一声惊呼,燕昔猛地一震,回过头来,只见铭烟险些触及阵术幸被秋暝夜及时扶住,不由暗松口气。 “暝夜……”铭烟被他一拉扑倒他怀中,强烈的男子气息扑鼻而来,令她红了双颊。这冰冷却使人安心的气息是属自己倾心已久之人的,暗宫中生死一刻,便想若能活着出来,定要将自己的真意告知,那还扭捏些什么呢? 秋暝夜见铭烟伏在自己胸前未动,抬起双手欲扶开她,可又停于离香肩半尺之距,犹疑难决,进退不得。 “暝夜,我…我喜欢你!” 铭烟突如其来的一句令得闻秋暝夜惊呆了双目,疑是双耳有错,丛荫后的二人亦感惊诧。 铭烟她终究说了么,燕昔兀自嘘吁。 郑铭烟心上之人果是秋暝夜,那燕昔…… 疑念更深,秦昕看向幽暗月辉透过浓密枝叶,斜射在弧度优美的侧脸上。呵,他竟将此刻情形抛诸脑后,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二人,倒把自己忽略的真彻底。 “铭烟…你…我……”秋暝夜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我没说错,你没听错,我喜欢你。”铭烟抬头望着他,羞不可抑,却说得坚定不已。 “你……”秋暝夜瞠大眼,纹丝不动地直直瞧着铭烟,妩媚凤目中含娇带羞,漾着千般风情,眼底深处全是真挚深情。自己的冰心似就要溶在这深情中,化在这秋水里,停滞的双手往前递伸,欲揉住怀中佳人。 突地几日前夜间一幕跳了出来,犹如醍醐灌顶,秋暝夜终推开了怀中满是期待的丽人。 “暝夜?”是看错了么?方才那眼神分明亦透着情谊,为何? “铭烟…你…我始终是把你当妹妹看待,你……”艰难吐字,是在告诉她,还是自己? “暝…夜?”只是妹妹么?铭烟遏抑眼眶中打转着的泪水,想付之洒脱一笑,可对着那张刻在心上的脸,却如何也牵不动唇。 秋暝夜欲说些什么宽慰一二,可说什么呢?自己口中亦满是酸苦滋味,又岂说得出能慰她心之语。 “你骗我!”秋暝夜的苦楚酸涩铭烟瞧得清楚,多年偷偷相望,他的每一个表情,自己又岂会不懂?!“暝夜,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郑铭烟自认非苦苦纠缠之人,可你总该让我知晓真情!” “我……” 铭烟见他仍是迟疑,从袖中掏出把钢石金雕匕首来,秋暝夜见了露出讶异之色。 “暝夜,这匕首是我笄礼时,你送我的。别人都送金银我不希罕,却将它贴身带着。应我知你赠此物,原是望我得护周全之意。这么多年了,暝夜…今日你当真不愿让我得个明白么?” 秋暝夜极是复杂的盯着那把匕首,连自己都快忘了的东西,她竟一直留着,贴身带着,既如此,又为何……“铭烟,你…你和燕昔……” 听到自己的名字,燕昔的心‘咯噔’一下,和自己有干?该不会…… 秦昕一手绕过玉颈,搭上其肩,故意欺她此时不可稍动,不得现身。察觉到那肩微抖了下,却又极力克制不发作出来,愈发得意,偏环得愈紧,边还不忘继续看正上演的好戏。 “燕昔?”他…他可是误会了什么? “五日前夜里……我…我去找燕昔,瞧见……” 五日前?燕昔一惊,就是铭烟来找自己询问的那夜,暝夜笨蛋瞎误会什么! “五日前?”铭烟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就因为此,若非自己逼问的话,他便要用那些不知所谓的借口打发自个儿么?“所以呢?你认为我是朝秦暮楚,水性杨花之人?说什么妹妹是为我留下薄面吗?” “不…不是……铭烟…我……”只是觉得燕昔比我更合适,亦更配得上你。 “哈…哈哈……”铭烟突然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低头对着手中匕首道:“本以为这刚石匕首,金刚为刃,灿灿生辉,明光铮亮,却原来冷冰冰,铁石心肠。”抬头朝秋暝夜绽出一朵艳笑,“呵,痴心一片,不过笑话一场。”言罢,将匕首随手丢掷了,转身而去。 铭烟!燕昔心中大急,欲立时追上前去,偏自己这副模样,偏那人就在身旁! 秋暝夜呆立片刻,拾起被弃的匕首,怅然离去。 待其一走,燕昔即刻运十成内力灌掌,劲风扫向秦昕! 秦昕早有防备,拔身临空而起,腾龙之势,衣袂云卷般甩出气流,直袭燕昔! 气与风相撞,交旋互击于半空,涡流疾转,叶落枝断,沙滚尘飞,直到‘轰’一声泉水爆溅,风终停,气始散,漩涡消。 这人竟轻易击退了自己尽全力的一招‘云屯飙散’,燕昔暗惊,他的武功修为…怕在自己之上! 第一次有人能在‘星流霆击’下安然无恙呢,秦昕懒懒笑着,燕昔这一掌可是已用十成之力? “神医为友心焦,秦昕明白,可亦不该随意出手伤人才是。”秦昕雅笑盈盈,道:“燕神医素来温婉,今日怎的失了冷静,如此可不是神医之风。” “世子说的是。”燕昔悠喟道:“唉,想燕昔一贯亦称得上平和温顺之人,奈何……”语调冷上三分,声音锐上三分,“奈何总有无谓之人,死死纠缠,处处紧逼,徒自惹人憎恶,使人厌烦。” 厌烦?憎恶?这世上憎恨他之人数不胜数,自己从不以为意,可这会儿不悦之情却蓦得升起。秦昕眸瞳转沉,勾唇道:“神医确是喜静厌噪之人啊,孤清遗世,绝尘而立。秦昕俗人之言,神医自是不屑一闻的。唉,在下今日方说的话,神医亦不记得了。”身形飞掠而出,霎那已闪至燕昔跟前,迅若电闪风过,不给一丝反手相抗之机,将她拥在怀中! “我说过。”秦昕在她耳边呢喃道:“叫我昕公子。” “昕公子。”燕昔并无挣扎,温和儒雅道:“虽是夏末,山间夜寒,燕昔身上湿气未干,您还是快些放手吧,免得病了,岂非在下之过?” “神医不愧是金声玉振的仁医,德比高山,这会儿也不忘关心秦昕安泰。”秦昕欣慰道:“这话倒是提醒我了,神医衣衫未干极易受寒,不如就由在下抱着,为神医遮风取暖。” “呵呵,昕公子当真良厚,只是燕昔担待不起,更不敢连累公子贵体有恙。” “秦昕自愿为之,神医何须介怀。” “哦?”燕昔灿笑,却透诡异之气,“那燕昔就心安了。” 秦昕闻言知有不妥,尚未及细探,神晕目沉,下盘虚浮,上身摇晃,几难立稳。 “你竟然……” “呵呵,我早说公子如此会患病不是,医嘱当听啊。”燕昔悠笑着看秦昕一点一点失去知觉,倒地不起。 缓缓屈身,蹲于其身侧,燕昔端详着雪肤俊容,就是这么闭着眼,亦有种惑人魅力。此人心计武功皆深不可测,留于世上必成后患!此念生,杀机起,纤纤素手悬置秦昕心口处,但…他并未真正伤害过自己呢……何况秦亲王世子若死在暮余山,那暝夜…… 对了,铭烟他们还不知怎样了呢! 燕昔终收回手,穿上靴,稍整衣衫,最后再看他一眼,到底气难平,一脚将其踢入泉中,这才满意去寻铭烟。 温热泉水中,那似无力沉入的躯体,却依着最舒适的姿势浸泡。秦昕仍紧闭着双目,只是燕昔刚离,嘴角便即上扬,竟似得意。 ************** 铭烟,你在哪儿?燕昔四处搜寻,隐见远处有个人影,上得前去,却是秋暝夜。 秋暝夜痴痴注视着握在手心的匕首,丢了魄般,对周遭一切惘然无觉。 “本以为这刚石匕首,金刚为刃,灿灿生辉,明光铮亮,却原来冷冰冰,铁石心肠。” 铭烟凄苦之语萦绕耳际,她自幼看似爽朗实不比燕昔,遇难事会急会哭,可适才她竟笑了,笑得如泣如诉,笑得他…心痛不已……自己错了是么?总觉得短了十年寿数,不愿多累他人,何况…是铭烟……总觉得燕昔文采武略都胜自己,与铭烟堪为璧人,可…… “我没说错,你没听错,我喜欢你。” “呵,痴心一片,不过笑话一场。” ...... 错了…自己真得大错特错了…… 唉,燕昔在其身后看着他黯然销魂良久,幽幽一叹,轻抚自己未干的长发,罢罢罢,解铃还须系铃人,拉下才松绑着的发带,启唇唤道:“暝夜。” 秋暝夜闻声,回头望去,见着翩翩而来的身影,瞬间呆滞。 24 雁归悄然无留意 弦今天好忙啊累了一天待会儿又要和妈妈一起看房子去了乘吃晚饭时赶紧发点上来 晚点回来再更阿对了要感谢present长评感动ing 还有就是亲亲们去起点踩踩吧555555那儿好凄凉 http:///readbook.asp?bl_id=137973 玉壶冰琴·神农式·宋代 九霄环佩琴·伏羲式·唐代秋枫堡里来的贵客们,今日纷纷告辞下山。名门正派,武林世家,来时威风凛凛,趾高气扬,如今离去鼓馁旗靡,哀怜溃竭,麻衣素缟一片惨淡。 “秋堡主,为何不见燕神医?”秦昕抱拳相辞之际,出口问道。 “咳,她昨夜就走了。”提起燕昔秋暝夜神情有些不自然,铭烟…她也未再回来,十年了…自己真是天字第一号傻瓜! “呵呵,想必又与郑姑娘游山玩水去了吧。”将他的尴尬看在眼中,秦昕心下了晤。 “嗯。”燕昔之后不知找着铭烟没,现在该与她一道吧? “秋堡主。”离源上前行礼,“秦世子。” “离少主亦要走了吗?”秦昕笑问,呵,平时一稳重,一性冷的二人会动起手来,此刻竟看不出分毫,真出人意表阿。 “是。”离源笑露苦意,道:“在下特来请辞。”铃儿她昨夜又哭了呢,现在可还好么?似乎和自己在一起,只会频频害她落泪,莫非果真缘浅么? “在下也要回□□了。”秦昕似感觉不出微妙气氛,微笑告辞。 “世子好走。”秋暝夜还礼道。 秦昕温雅颔首步出,留下秋暝夜与离源二人于堂间接着叙话,行至庭院轻道了声:“随影,安排两人在此,随时留意可有燕昔的消息。”音落,一黑影无声掠过。 ************* 乱石堆成假山,枝横树斜,满园花草丛生,似是无人打理修剪,却流水行云,别有韵味,自居一格,就连风过带出的亦非花香,而是阵阵草药味。 “啊!” 一声大叫惊着了两个正在除草捉虫的家丁,一人本弯着腰,惊吓过甚,跌坐在了地上。 “唉,我说冰凝姐。”那家丁拍拍胸口,安下神来道:“你怎么老一惊一乍的,把咱们下了一大跳。” “哼!”上着绿衫窄袖衣,下穿长纱喇叭裤,鹅脂凝腮的灵动少女,轻盈从远处跳跃至,拾起被他们拔下的‘草’,杏眼圆睁,怒道:“你们可知这是‘木荷草’,上回郡主回府时带来的,培植不易,我花了一年时间才把它种成,你们……” “郡主?”另一家丁咽了口唾沫,不…不会吧?“这…不在药园范围阿?” “‘木荷草’药性独特,药园内难以安生,就是这儿我也费了好些心才种成的呢!”冰凝看着断草,满是委屈,眼中盛着汪洋不住打转,似就要奔涌而出。 别!冰凝爱哭府里人尽知,一哭起来就没个底,那眼泪可千万别掉下来啊!“都是咱们不对,可冰凝姐,你看你既然都会种了,就凭你的聪明,再种上肯定能成不是?” 谁料此言一出,冰凝却反而泣如雨下,“现在…呜……现在…哪还有时间?郡主…都要回来了……” “这倒是,郡主每年差不多都这时回来。” 木讷点的家丁道,当即遭到另一人怒瞪,果然,‘哇’一声,冰凝哭得更厉害了。 “呵,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负咱冰凝啊?”清朗之声忽临空而至,白色身影迎风立在斜竖着的高枝上,脸上挂笑,俯视着他们。 “郡主!”冰凝惊喜高声呼道,当即收了泪水,破涕成笑,“你总算回来了!” 天哪!两名家丁不由暗道,这才是有其仆必有其主,什么主子教出什么丫鬟。有哪家郡主能像自家这般,常年不在王府不提,就未见穿过女装,难得一年回来一回,还从不走门,次次凭空而降! 他们心中不由万分羡慕易王府,一样郡主,人家那位有‘天殒第一美人’的称号,前不久招亲还得了好夫婿。可若他们知道自家郡主甚至去参加了别人的比武招亲,打了人家的擂台,怕是更要暗中饮泪了。 “你们是谁那么大胆,敢招冰凝的眼泪?”燕昔笑吟吟地飞落在二人眼前,盯得他们面红耳赤,怯懦着,支支吾吾难以回话。 “郡主!”冰凝跑至燕昔身旁,不依的拉着她手道:“你看他们把我才种活的‘木荷草’拔了。” “哦?如此胆大妄为阿?非罚不可。”燕昔假装正色,目一转,狡點笑道:“就罚你们给冰凝作下手,将这草重新种上,冰凝觉得可好?” “好。”冰凝喜笑颜开,嘿嘿,有奴隶用了呢。 两个家丁攒眉苦脸,喏喏应声,这还不如家法处置呢,呜……自己也想哭了…… “唔…王爷…近来可好?”燕昔状似随意地问道。 唉,咱府里这也怪,女儿关心亲爹还……说来,王爷也甚少主动提起郡主。这两父女,究竟…… “禀郡主,王爷近来还好,只是…怠倦好睡了些,这会儿又在偏殿里睡了。” “偏殿?” “是,王妃忌日将至,故王爷这几日常待于偏殿中。” 在时不珍惜,如今纵日日看着兰花又有何用? 燕昔幽幽沉吟,偏殿么? ************* 兰花满庭,幽香四溢,庭中偏殿内的黑木躺椅上,身穿翟纹棕袍,浓眉如炭的男子正不安稳的睡着。虽过四旬,眉宇仍透着英武俊朗,但鬓边几根银丝,额上数道褶皱,隐露沧桑,略黄的面色,更添孤寂。 睡梦中,岁月倒转,自己年轻了许多,依旧是血气方刚,盛茂华年。 有个倩影缓缓步近,蓝色披风飘啊飘啊的,是谁呢?那名字似熟悉得很,就在嘴边,却偏生叫不出。 貌美如兰,身姿若雁,绝代风华,她...她是寒月! 突然,场景到了她为自己与兄长决裂那日。 “大哥!”蓝色披风,绣着兰花的布衣少女声若巨山坚定,道:“你既不能容他,也罢,今日击掌断恩义,从此不为兰家人!”言罢,出手迅疾,‘啪,啪,啪’三击掌,决绝爽利,无半丝犹豫。 不要!欲大声阻止她,却无音可喊,寒月你会后悔的,我…我终究负了你。 “冥义。”梦幻中她却开口,如那日一般道,“我是永不言悔的。” 年轻的自己感动着,却戏问道:“这么肯定?若我有日相负,寒月你也不悔么?” “自也不悔!” “寒月,你放心,周冥义此生绝不负你,若真有那日,愿死你手以谢!”信誓旦旦,终成泡影。 “我不会杀你的,冥义。”她再度启唇,“今日你我之情,非你一人得成,它日若变,亦非你一人之责,所以我不杀你。” 虚幻还是真实?为何自己分不清了呢?别,别说下去,别说那句一语成谶之言! “只是,你若负我,我便会离去,你就此再难寻至,永不得再见我一面。” ...... “寒月!”伸出手欲抓住将离之人,周亲王大呼着惊醒过来,与梦中极是相似的容颜近在眼前,如玉素手握于自己掌心,可看清了她却是少年装束,“雁儿?” “父王。”燕昔,或说是栖雁郡主轻唤道,温婉浅笑,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被握住的手。 缓缓起身,周亲王抚额,欲使自己更清醒些,“雁儿,你何时回来的?” “刚到。”栖雁瞥眼殿门窗外,满满摆放着的各种兰花盆栽,眉微皱,转瞬又展开,恭敬道:“父王近来是否安泰?” 周亲王注视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细想起来自关外回来后,她就从未落泪过,不变的温雅悠笑,恭敬有礼的言辞,似近又远……她…可是怨着自己?但当年她不是说不怪自个儿的吗? “呵,爹,啊,不是,从今要叫父王了呢。我不怪你,真的,我明白的,你…是将军,是百姓的英雄…所以我不怪你……” 那话确是真心,所以她并不怨恨自己是么?可…… “听闻父王易倦嗜睡,可多食些蔬果,以护肝,补肾气。”栖雁淡淡道,却发现对方心不在焉,“父王?” “嗯,雁儿你……”对上女儿挑眉,略带疑问的神色,周亲王话到嘴边,却又咽下,“没事,过几日便是你…你娘的忌日,准备准备好拜祭她。” “是,那女儿先行告退。” “也好,你刚回来,回房梳理下吧。” 栖雁微笑着应和,退出殿外。 ************* “钨启国有来使将至?”阅完曦帝递于他的奏折,祁洛暄不觉讶异道。 天殒定朝后,为安邦将大公主祁佩英嫁与当时的太子,今日的钨启国君为妻,缔结姻盟,可亦甚少有所来往。听闻近年那钨启国君病势愈发沉重了,正为皇姐担忧,钨启国却在此时来使,这…… “暄儿,你亦觉出其中玄妙了吧?”曦帝坐在龙座上,手指扣着御案,“钨启国政实一直操控在大王爷钨启昊,与九王爷钨启韶之手,当年会让体弱多病的太子钨启矾继位,不过是两人实力相当无奈制衡罢了。可近年那国君钨启矾发病多次,身子骨每况愈下,怕是……此时有人出使,且出使之人还是……这其中大有文章啊!” “父皇说的是,多半不为拉拢,便是别有图谋。”可父皇您难道半点也不为姐姐担忧么?当年你明知钨启国之势,亦晓钨启矾多半早亡,却依旧将皇姐送去和亲,她可是你和母后唯一的女儿啊…… 为帝者必得如此,方可吗? “暄儿。” “儿臣在。” “朕决定让你在边近福城别宫设宴,迎来使,并邀四亲王府继承者作陪。” “邀四亲王府继承者作陪?”祁洛暄略有不解,这是为何? “嗯,如此倘若这钨启使者有意暗中与四家商讨谋划什么,你也可早些看出端倪。”曦帝微笑道:“何况你亦该选位皇妃了。” “皇妃?”怎么突然提起这事?父皇从不过问的! “呵,暄儿你早到该成婚之时了,再则……”曦帝目微阖露出几分疲态,“四亲王中,周、楚两家势力相当,你若能拉拢其一,或想法……” “儿臣明白了。”或想法使其不和互斗,则可消亲王实力,皇权更为牢固。利用选妃不失为良策,可…可…还是那句‘为帝者必得如此,方可吗?’ ************* 秦昕世子回府带来了秦晔公子的死讯,可王爷竟下令不准设灵堂,王妃平时这般疼爱晔公子这回居然也无异议,府中人人猜忌却不敢作声,整个□□笼罩着窒闷的气息。 深漆梁柱,置着古玩,摆着珍奇的书房内,紫藤镂荆座上一人眉宇深锁,雕麒案前一人站立自若,父子相对沉默,一时满室寂静。 “昕儿。”不知过了多久后,秦亲王才启唇悠长唤道:“这次…唉,也罢,如今你总该满意,你娘的仇也算报了,今后休在……” “呵,父王。”话尚未完便被秦昕轻笑着打断,“你竟以为孩儿心中怀着怨恨么?”轻摇了摇头,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恨就如其它所有感情般,自己早就没了,或是…从未有过…… “你……”一直以为这个儿子的诸多作为皆是因他母亲和晞儿之死而起,难道…竟…不是么…… “娘是病死的,父王忘了?” “……” “什么恨啊,怨呀,呵,孩儿所为不过只因有趣,但图好玩罢了。” “有趣?好玩?你……” “不错。”秦昕绕过雕麒案,直视秦亲王眼眸,勾唇一笑,似又邪气罩身,“对我而言,万物都可为玩物,包括…天下……” 好像,秦亲王怔怔看着眼前笑带鬼魅之气的秦昕,那伦常俗理皆不入眼,睨视天下的模样,好像,真得好像…年轻时的自己…… 即使自己当年亦有心中珍爱之人,只是……而他…怕…比自己更无心,更无情!不过也好,这对自己的大业亦更有利! “昕儿。”秦亲王抬首再看向自己的儿子,所有追思,深索的情绪瞬间收敛,从案上拿出份密报递给他,“这是刚得到的消息。” “哦?别宫设宴接待钨启来使,并邀四亲王府继承者作陪?”曦帝果然厉害,一石数鸟。 秦亲王见其露出几分兴味,续道:“再过几日想来正是传召即到,你……” “孩儿明白。”秦昕勾唇而笑,“四亲王府许久不曾聚过了呢,这样也好。对了,孩儿曾听闻过姑姑…不是…是皇后才对。”满意看到自己父亲脸色一僵,手指亦颤了两下,“皇后昔日曾和周亲王夫人为二皇子,与周亲王独女周栖雁定过亲,可是?” “你从哪儿听来的?”秦亲王奇道。思忖了半晌,犹疑出言,“仿佛在十八年前,那周郡主满岁时,樱…皇后曾与周夫人戏言过,之后从未提起,量也做不得准。” “这倒是,何况周夫人兰寒月和皇后都已离世。”不顾秦亲王面色又白了一分,秦昕颔首笑道:“那周郡主芳龄已逾十八,二皇子亦早至成婚之年,至今未提,看来确是……”灰褐色眸中精芒闪耀,呵,想要一石数鸟又岂有如此容易。 秦亲王半眯眼,眸光深沉不定。 ************* 长剑劈空,威力入土三分,花草裂断,两旁木丛处,树徭欲倾,寒芒划过,直逼院中假山,似要将其一割为二! “箫吟,你的剑术又精进了呢,只是也别毁庭院阿,那山石我还挺喜欢的。” 剑刹然止于半空,寒芒亦随清音而消。 持剑人,略显黝黑,但眉宇俊武,将士装束,转身掠过一抹惊喜,行礼道:“郡主您…您回来了?” “呵,我每年都这时回来,箫吟难道不知么?”栖雁噙着笑,走至箫吟面前,手托下颌,细细打量他番,露出惋惜之色,道:“唉,为何我每次回来,箫吟总又黑上几分呢?参军之职当真这么辛苦吗?”从袖中抽出支箫来,“送你的。” “属下不会吹箫。” 话虽这么说,箫吟还是双手接下,第五支了呢。自从郡主出外闯荡江湖,每年回来都带支箫给自己。她明知自己不会吹阿,只是有意戏弄么? “那有什么嘛,你名为箫吟,怎能不配箫于身呢?” “……” 这…这有关系吗? “对了,属下刚听闻钨启有使者将至,或许这次会扯上四亲王府。” “钨启?”栖雁脸色微变,却又恢复笑颜,“唉,我说箫吟你别太担心了。呵,如今这天下大事又有哪件扯不上四亲王的?我们周家迟早不能幸免,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凡事总有解决之道。”况且,纵有意独善其身,亦是…不可得阿…… ************* “皇兄!” 奔跑着冲进日照宫,只见祁洛暄正坐在琴台前凝思,双手抚着玉壶冰琴,祁洛彬不觉露出个不属于其年龄应有的微忧神情。只一刹,便又咧嘴,一副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之态,把脑袋搁在祁洛暄的肩上,嬉笑道:“二哥,你又想母后了吗?还是……” 偏首,祁洛暄笑问:“还是什么?” “还是想我未来皇嫂了?” “你别胡说,哪儿来的未来皇嫂?” “哼!以为我不知,这琴可是订亲信物呢!”祁洛彬噘嘴神气道:“母后当年以琴会友,交好与周亲王夫人。那周郡主满岁之日,母后以九霄环佩琴,换此玉壶冰琴,与周夫人定下了你和周郡主的亲事,不是么?” “母后当年与周夫人,两人互认知音,故而换琴以表,什么定亲不过是句玩笑话,五弟不可胡言。”祁洛暄正色道。 “嘿嘿,不让说出去也行,你要答应我一事。” “何事?” “我听说二皇兄你即将动身去福城别宫,带我一块去吧。”祁洛彬谄笑道。 “唉,五弟别闹了,我不是去玩的。”对小弟央求之色,祁洛暄无奈叹道。 “我知道阿,接待来使什么的嘛。”仿佛那只是件不足一提的小事,祁洛彬摆摆手道:“你尽管办你的正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拉着祁洛暄衣袖,摇晃着撒娇,“好不好么,皇兄,整日呆在皇宫里,我都闷坏了。” “也罢,你乘机亦可长些见识,只是……” “皇兄你最好了!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添乱的!” 望着小弟喜上眉梢,蹦跳出去,祁洛暄摇了摇头,露出丝宠腻的笑。 ************* 小瞳拿着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进屋,交于秦昕。 “公子,这便是周亲王府近年的大小事件。” 秦昕接过,翻了翻,皱眉道:“为何无细述周家郡主之事?” “这…周郡主常年闭门不出,又不似易郡主名声在外,故而……” “只因如此?” “还有……”小瞳低头怯生生道:“还有周王府极难安插人入内,门中最好的细作,亦不出五日便被察觉。” “哦?”秦昕诧异,看来周亲王丧偶之痛未使其心智全丧,依旧宝刀未老阿。不过,这样才有趣不是么?“小瞳准备下,我们这几日便启程。” “那么快?”去福城何须如此着急? “呵呵。”秦昕笑得神秘,“再往福城前,我们还要先去一处。” “是…哪儿?” “你到时便知。” 25 欲静自得难由人 那个关于为啥女主身份这么早就要被知道因为宴会前后会发生很多事就不能让她这么光辉的出场了 哈哈哈^_^ 今天早上7点起床陪妈妈办手续忙到下午1点累就不说了饿得可怜的弦胃痛勉强码了段大家看着先哈不祭猪牛鸡鸭,不焚金纸银箔,不奏丝竹哀乐,白绫素案上只摆着几盘简单瓜果,设一白玉香鼎。 栖雁移步灵前,插上一株清烟,俯身一拜。 周亲王立于祭台下,目光空洞,如望着自己丢失的神魂般望着祭台灵位。 “周氏发妻兰寒月之灵位。”一家丁在后远眺至灵牌,小声嘀咕道:“为何不是周亲王妃?” “嘘。”侧旁家丁竖一指于唇前,压低声道:“夫人死时王爷还未封亲王,因此只称夫人。” “那也该追封不是么?” “你入府晚故而不知,本来皇上欲要好好加封追悼夫人的,又是封号,又是赐山园建陵墓的,结果……” “王爷拒绝了?”王爷不是很爱夫人吗?连弦都不续,为何不让夫人追封为王妃? “嗨,王爷倒在其次,主要是郡主!” “郡…郡主?!”骗人的吧?“怎会?那时她才多大阿?” “嘿,咱这郡主从小……”转头瞟了瞟四周,见无人注意才更小声续道:“从小主意大着呢!你不知道吧?夫人死在关外,王爷本想将她遗体迁回安葬,可郡主反对,最终也没迁成,所以每年只祭灵牌,拜衣冠冢。” “啊?这……” 话未说完,抬头见前方立于郡主身后的箫参军,神情森严,略偏首,眸似利刃射来,心一惊,吓得急忙低下脸去,再不敢发半点声响。 箫吟回首望向台上倩影,眼中浮漾痴茫,飘逸身影似与当年的幼小女孩重叠。那时郡主不过五岁吧,模样狼狈,发散衣乱,垢尘蒙灰,神情却隐漏倔强,一双眼亮得骇人…… “命运呢,必握于己手方可,所以无论多么渺小的机会,我亦不弃……” 幼弱娇小的身体却傲姿凛然,让十二岁的自己惭愧交夹,敬佩不已,从此心中唯一主……一人…… 只是这些年,自己眼看郡主她笑得越来越多,性子也似愈加开朗,却为何依旧能感到股孤寂清冷萦绕其身?想起昨日才传至的诏命,福城之宴么?手按上剑柄,缓缓收紧…… *********** “小瞳,你看这翼城比起瑾峙城如何?” 亭楼高阁上,秦昕正俯瞰熙来攘往的街景。 “没咱瑾峙城繁华,不过……” “不过堪称‘人和’,可是?”秦昕回身笑道:“这周王爷管治一方倒颇有手段。” “是。”不像自家王爷爱民如子全是做戏。“主子咱们为何要来周亲王府?” “四亲王府本该互助。”秦昕悠笑,“周亲王只有一位掌上明珠,此去福城单身女子多有不便,于情于理,我当护送共往。” “唉。”小瞳摇头长叹,公子当初‘好心’在诗会后送楚家两位郡主回府,惹得楚家三小姐自此倾心,如今又特意护送周家郡主…… “小瞳?”秦昕打断贴身侍从的想入非非,“我们刚安排进的人又被发现了?” “呃……” “参将箫吟……”秦昕眯眼,“当真年轻有为啊。” “不过牧鄂在被发现前探出周郡主可能…和传闻有所不同……” “呵,性格孤僻,体弱多病,闭门不出,她…若真成这样…倒还真令人失望呢。”左手慢慢抚上右手手腕,似在追思什么。 “哎?公子曾见过周郡主吗?”周秦两府素无往来啊? “不单见过,我还抱过呢。”秦昕漫笑,只是付了点代价…… “抱…抱过?”小瞳瞪大眼,主子什么时候已将周郡主亦骗了么? “呵呵”,被其表情逗乐,秦昕轻笑,“不错,在…我三岁那年……” *********** 闲坐花厅且品一杯香茶,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栖雁满足的眯眼,手捧茶盅懒懒卷坐在躺椅上,舒服得像只猫。唔,如果没有一只麻雀在旁唧唧喳喳地不停噪呱着,就更好了。 “郡主,这次福城之宴你真打算赴吗?”冰凝急躁不安道:“可不能去啊!宴无好宴,更何况你不是说那二皇子和…什么危险又讨厌的魔怪也会去吗?万一遇上…不是一定会遇上!那到时……” “冰凝。”栖雁微笑中断她已喋喋不休了近半个时辰的叨念,有时真后悔自己当年为何要治愈她的哑疾,“唉,郡主我也不想去啊。可这回是圣上亲自下旨传召,欺君罔上,要灭满门。”空出一只手摸了下冰凝的光滑脸颊,“我总不能为了自个儿,害可怜的冰凝红颜薄命,英年早逝吧?” “呜……”冰凝蓦得大哭,“郡主!人家为你着急,你…你还欺负我……呜……” 栖雁斜卧下来,抬首对屋顶翻翻白眼,不知现在还来不来得及,用点办法…弥补当初的失误,还得一个清静…… “郡主。”箫吟步入花厅,瞧冰凝一旁啼哭不止,见怪不怪的绕过她,微带愁色,对栖雁道:“郡主有…客到访。” “哦?这倒稀奇。”栖雁轻抿口茶道:“谁啊?” “秦亲王世子,秦昕。” “噗!”栖雁未及咽下的茶猛地喷出,顾不得被呛着,立时坐起,“咳…咳…你…咳…你说谁?” “秦亲王世子…秦…昕。”箫吟面带疑惑,郡主素来处变不惊,怎会如此…… “秦亲王世子,秦昕?”冰凝止了哭,好奇道:“那是谁?” “就是我曾告知你的,那个危险又讨厌的魔怪。”似是无谓之语,后半句话却已带磨牙之声。 “什么?!”冰凝尖叫,“郡主这可如何是好?!不行,不行。”连连摇头,突得眼一亮,“不如郡主你出去躲两天吧?” “躲?”栖雁挑眉,“躲得过今日还躲得过福城之宴么?”况且秦昕岂是容得人回避,闪躲的。 “那……”冰凝皱眉苦思。 箫吟听着二人对话,不知就里,疑更深,愁更重。 “冰凝,今日让你一尝多年心愿如何?” 栖雁忽然开口,使身侧二人如坠五里迷雾,困惑不解,她却悠露笑颜。 *********** “秦世子,请用茶。”周王府正堂中,周亲王客气着命侍女奉茶。此年轻人眉藏锐,眸隐智,更胜秦玦当年。 “多谢周亲王。”秦昕含笑接过,这位周王爷面容沧桑,却不掩威武,言笑含睿。二十年前必是潇洒俊朗,怪不得兰寒月这般女子为其倾心,那人确不能与之相比。 “不知世子此来?”多半是为福城之宴,唉,也不知雁儿有何打算。 “想必周王爷亦已得传召,半月后二皇子将于福城设宴,迎钨启来使,并邀我们四王府作陪。秦昕思及周郡主一人上路多有不便,故而前来,一则拜会周王爷,二则愿护送郡主同行,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这……”栖雁能答应吗? 秦昕敏锐发现自己此言一出,不仅周亲王难以回言,便是堂中其他丫环,侍从表情也瞬时变得奇怪起来。周栖雁…不简单阿…… “王爷。”箫吟入得堂内,衡瞥眼秦昕,上前道:“属下愿护郡主前往福城,何须多劳秦世子大驾。”这秦昕使他莫名排拒,郡主又似早与他相识,怕还有过节…… “这位就是箫参将吧?英雄少年早有耳闻。”秦昕无视箫吟的敌意防备,径自温和有礼道。 箫吟抱拳道:“末将正是,贱名竟曾辱世子之耳,实是汗颜。” 呵,看来箫吟参将并非指一介武夫而已。 “咳。”周亲王轻咳打断两个年轻人间的暗流,对箫吟道:“郡主呢?” “郡主她……”拉着冰凝跑了,还不准自己跟与其后。 此时,一家丁进内道:“禀…王爷,郡主在外请见。” 不明他为何神色竟有些呆滞,茫茫然样,周亲王立时道:“请郡主进来见客。” 家丁应声,依旧呆头呆脑的模样出去传话了。 不久,一淡妆少女莲步慢移,翩然而入,却使屋内之人皆愣在当场。 少女身着金银丝交绣的绮衫纱裙,披着月泽绸绢长帛披锦,乌泽墨缎长发松松挽着近似坠马髻,却少了分娇媚,雾鬓风鬟,更现随性,斜插着支珊瑚步瑶,缀五采玉以垂下,行则晃动闪耀。 “父王。”栖雁轻轻一伏,便似教养礼仪最为杰出的大家闺秀。 周亲王却愣愣看着她,好像,好像寒月,那容貌,那笑颜都好像,可…寒月透着清锐,雁儿她却更显空灵,笑若虚幻不真,似荡离烟尘。 “父王?” “噢。”周亲王终回过神来,道:“雁儿,去见过秦世子。” “是。” 栖雁浅笑走向秦昕,似未见那忽明忽暗,神采不定的灰褐色眸,欠身道:“秦世子有礼。” 秦昕定定看着眼前佳人,那若有似无的笑,那濯然澈亮的星眸,稳敛悠然之姿,便是她了,燕昔,栖雁,自己早该想到! 迷茫过后,紧随而来的是怒气!秦昕,秦昕你自认聪明,岂知自第一次相见起,始终被人玩于鼓掌之中! “呵,世子请来见礼。”见他动怒不甘,栖雁这几月来被打压的心情不由转好,展颜悠笑。 这一笑如沙漠中蜃楼幻景,使人不敢近,怕破了这缥缈仙境,却又不舍远,怕退上一步便再难见此美景,只得呆呆立于原处,不得动上分毫。 秦昕在这如梦似幻的笑中,怒意不觉而散,心中不甘之意却愈重上几分。 只不知是气恼眼前人多些,抑或是气恼自个儿多些。 郡主…那是郡主么?箫吟彷徨恍惚,与郡主可谓一同长大,自回中原后她便一直穿着男装,虽早知她清秀绝伦,但…但这般装扮的郡主…犹似仙露明珠,不沾一丝凡尘俗气…… “栖雁郡主?”秦昕勾唇,仪态万千,回礼道:“秦昕见过雁郡主。” 雁郡主?栖雁笑容微僵,他在隐射什么?谁准他这么叫了?! “秦世子远道而来辛苦了,恕栖雁未曾早些出来相迎。”话说得客气之极,偏要划清界限,拉出距离。 “雁郡主何须这般多礼,世子什么的,也太过见外。若不嫌弃秦昕虚长两岁,可愿兄妹相称?” 兄妹,想让自己喊他大哥! 克制不使切齿之声传出,栖雁谦逊道:“呵呵,秦世子何等人才,栖雁只怕高攀不起。” “唉,郡主与众不同,配不上得怕是秦昕。”与众不同四字重重咬音,秦昕惋惜幽叹,眸耀绚芒,“既如此,叫昕公子可好?” “好……” 栖雁撑起两边嘴角,笑得堂内家仆心惊胆战,周亲王若有所思,困惑的看着二人互动,箫吟忧闷不适之感油然而生,心似火灼。 “秦世子曾见过雁儿吗?”周亲王紧盯秦昕,问询道。 “怎会?”秦昕瞟过栖雁泰然道:“郡主乃金枝玉叶,半步不离闺房,秦昕岂会有此福分得见芳容?” 周亲王闻言看向栖雁,唇微启,似要说什么却终未出言。 这对父女……秦昕暗自沉吟,转眸望向栖雁。 栖雁却未对自己的父亲瞧上一眼,只低首悠悠笑答道:“昕公子说得是,公子这般高贵人物,平日之事多不胜数。”抬头朝秦昕一笑,“栖雁怎有幸得识?” “雁儿。”略有所悟的周亲王开言道:“秦世子表示愿送你前去福城,你看?” “哦?” 目未移,与其对视良久,栖雁冁然而笑,“如此…便有劳昕公子。” *********** 轻柔的帷帐微扬,烧兜沬香,冉冉飘散,隔绛纱幔,一纺衣纤弱女子正在凝神抚琴,丹凤美目半阖,月牙细眉微蹙,绢好静秀之姿,只婉约之音隐露淡淡郁悒。 “小姐。”小巧丫环捧着瓜果进屋,无声一叹,道:“你不自个儿好生保重,怎又弹这凄凄之曲了?” “舒解心中愁意罢了。”音讶然而止,女子柔柔道:“小峨,府里最近似忙得很,可知有何事么?” “奴婢听说王爷他接了上谕,要二爷陪您和暮莞郡主同去福城。” “福城?”那不是远在边境之地?“你可知因何而往?” “说是来使什么的……”小峨皱眉苦思,忽又展颜,“不过奴婢听闻,秦昕公子亦会前往呢。” “他……”风流潇洒的身影浮现,面含羞,颊染晕,却瞬间散去,愁再回眉尖,“福城设宴?只怕风波降至啊……” “小姐何出此言?”小峨不解道:“一场宴席能有什么麻烦?何况咱楚王府又怕得谁来?” “唉……”起身缓缓走至窗前,仰望无边碧蓝浩天,天际数只青鸟无拘飞翔,“大哥他们,连着王府众人皆太过妄自尊大了,井底之蛙难晓天之高啊……” *********** 月色如水泻下一片银辉,映于怪石嶙砾间,微露幽清之气,阵阵草气药味伴风而来。 这便是‘药园’了?秦昕环顾四周,呵,说这住的是神医燕昔倒还相配,可若说是栖雁郡主的闺楼所在,就…… 想来她从未将自己当作周亲王郡主吧?燕昔……她却更适合随性为,随遇安,而非琼楼玉阁中的金鸟名花。 正冥想着迈步向前,突觉背后有股剑气袭来! 秦昕身未回,头未转,反手二指截住迫至青锋,勾唇笑得慵懒,眸中却漾寒茫,被夹住的剑身不住振颤着,显是内力拼击之故。 好个秦亲王世子!秦昕…果真厉害非常! 出剑人乃是箫吟,其内息已然尽耗,仍觉力有不怠,只闻一声轻笑,楠木剑柄似又重了三分!眼见即将不支,忽有柔软触觉搭上肩背处,一股暖流涌进,立时精神一振,剑却抖得愈发厉害,利光闪耀不定,炫晃人眼,终‘哐’一声,应声而断! “呵呵,箫吟你在和昕公子玩什么呢?”轻扶了把后倾的箫吟,栖雁笑问道,仿佛适才发生的非全力相搏,只是一场嬉闹。 “玩?”秦昕转过身来,扫过箫吟,看向栖雁,状似诚恳问道:“雁郡主,在下竟不知,令王府平昔皆是如此戏耍玩乐的吗?” “唉,实不相瞒,周王府财势远不能与贵府相比,只能这般小打小闹着玩玩,炸屋毁房什么的,确无力为之,只得委屈昕公子了。”栖雁亦真诚表达愧疚之意。 “郡主。”箫吟退至一侧对栖雁恭谨行礼,低下头来掩去羞愧之色。 栖雁朝他微微一笑,示意其安心,道:“箫吟,父王正找你呢,不知有什么要紧事,你速去看看吧。” 箫吟焦虑地望了望二人,终在栖雁带着暖意的目光下躬身告退。 “好个忠心不二的参将。”望着箫吟远去的背影,秦昕轻念,他对自己出手虽有试探之意,可最重要的应是…… “若秦昕未曾料错,这药园该是不准擅入的禁地吧?” 不能进,不亦已进了? “禁地倒谈不上,不过这药园内药草奇葩众多,有些性猛,怕伤着旁人,故而一般不让人随意入内。” “难得郡主如此善良,有体恤他人之心。”怕伤着旁人?是怕旁人伤着自个儿珍贵的稀花异草才是吧? “昕公子,天色也不早了,不如……” “雁郡主说得是,在下正是看天色不早了,欲回房歇息。谁料一时愚昧,竟找不着客房了,所以……”秦昕优雅笑着,表示自己的无辜,以及…… “那就由栖雁为世子引路吧。”栖雁温婉道。迷路?!哼!这家伙明知附近无下人靠近,才蓄意如此的。 “偏劳郡主。”秦昕感激道,笑意中不掩诡计得逞的狡點。 *********** 偏殿内,周亲王负手而立,愁眉不展,箫吟拱手立于其下。 良久,周亲王终幽幽出言道:“箫吟,你送雁儿同去福城吧。” “王爷?” “当年之事你亦是知晓的……”周亲王仰天一叹,“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女,如今…我只望雁儿能忘却前事,真正过她自己无忧的日子便好,可……” “可这一切已非王爷能定尔。”何况当年…那样的伤痛,又岂是说忘便忘的呢?那是从失望,到绝望,直至再不去希望什么…的伤痛阿…… 小小身躯,纵使力弱,纵使脸色已惨白至如斯田地,依就紧持着小小手几握不住的巨刀!这需何等勇气?又需何等的绝望伤痛,才会生出这般勇气胆识?唯心中认定这世上再无一人可依仗,才不得不只靠自己…披荆斩棘…… 欲开口说些什么,瞧至那日益苍老萎顿的脸终是不忍,宽慰道:“郡主才智,武艺无不过人,足有自护之能,王爷无需多虑。” “多虑么?”周亲王苦笑道:“我只怕这些年思之太少,父女之情早已……” 这一瞬,箫吟觉得眼前人不是曾威震三军,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英雄统帅,只是最普通的父亲想唤回自己的女儿,却…为时已晚…… “我?我不怪他,怎么你不信?” “真的,我不怪他,他…不过是在做个好父亲和好将军间选了后者罢了,我又为何要怪他?只是……他既已放弃了我这个女儿,那……” ...... 昔年郡主说这话时,好似天地间一缕幽魂,散发着摄人孤寂,仅稍忆那刻情景便觉心隐隐作痛。可…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却…皆是她保护着自己…… 手紧紧收拢正拳,箫吟单膝跪下,看向周亲王,“属下誓死护郡主无恙归来。”坚定钢韧犹如誓言。 26 昔人难觅道岂同 谢谢诸位亲亲感动ing出去走走缓解郁闷的心情回来看到那么多留言555555太感动了谢谢大家不辞辛苦帮弦补分弦的朋友说这种在同一章里刷负分的行为是可以投诉的已经帮弦去投诉了为了报答大家赶紧码段上来就是少点呵呵那个大家都知道弦的习惯哈看着看着会习惯地是不?顶着盖子逃掉继续码字^_^“郡主?” 夜已过半,才见栖雁慢慢地踱进‘且休阁’。冰凝放下吊着多时的心,出声喜道:“郡主,你终于回来啦。” 栖雁却若未闻,不知在沉思些什么,眸似雾罩,神情恍惚。 难怪他竟知‘水中火’之阵,难怪夕影门用毒行事皆有当年兰家之风,原来是这样! “郡主?” 秦昕他…… “郡主!” 一声巨吼终使栖雁回神,奇怪地瞟向冰凝,“有事?” “有事的是郡主吧。”冰凝噘嘴,细看她的脸小心问道:“郡主,你…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利落抛下两字,栖雁便上楼回房,未再看她一眼。 没事?没事才怪吧!冰凝立于楼下,不满地暗自腹诽。 ********** “公子?你回来了,那个……”见主子表情古怪,眸光复杂,小瞳不觉噤了音,出什么事了么? 终见到她漫不经心之外的模样了,终看到她露出凡人真切地情绪了,自己不就是为了打破,她那副始终不在红尘,即要化仙而去之态,才说那事的么?可为何自己现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秦昕只隔一寸之距,与贴身侍从擦肩而过,却犹似未曾瞧见他,径自进屋关上门。右手慢慢抚上心口处,原来如此…心跳么?呵,竟不知自己尚有心在,还有日能闻其声…… ********** 一个时辰前,庭院石陌上,秦昕屡次侧目瞟向栖雁,后者却无丝毫回应,直视前方,行步微快,似急于将他送回客房。 眸光一闪,秦昕突然开口道:“郡主可知‘夕影门’之名的由来?” ‘夕影门’之名的由来?栖雁面上不露分毫,心中暗吟,自己确曾思过,原以为是有心者混淆视听,假借舅舅之名。可见他后即知,以其狂傲绝不屑用他人名号,那…… “郡主再聪明,这次怕亦是猜之不出。”见眼前人依是那副与己无关的悠态,秦昕笑带几分恶意道:“立夕影门的本非在下,而是……唔,按理我该称他声师父吧。呵呵,要说这‘夕影’二字家师真乃当之无愧。” 栖雁听了不觉讶异,这倒确出自己意料了,建夕影门的居然不是秦昕,而是其授业之师,那究竟是什么人,和兰家可…有关?‘夕影’二字当之无愧又是何意? 见栖雁疑惑询问之色,秦昕笑意愈浓,“郡主可曾听闻一名唤‘兰暮’之人?” “兰暮?”栖雁皱眉,摇头道:“应未听过才是,不知他……” “嗯,他便是在下授业恩师,亦是兰家的养子,说是养子实乃鲜有人知私下培养的护卫,成年后即作兰残阳之影卫。‘残阳’为夕,他岂不是‘夕影’?” 这…过去怎未听娘提起过? “周夫人想来从未说起过吧,也难怪……”神情隐透暖昧,“任谁在成亲后,亦不会随意再提…昔时爱慕自己之人。” 栖雁瞪大眼,惊讶,又微含怒意,娘已仙逝,岂容他人编排! 秦昕只当未觉,犹自道:“说爱慕实是太轻,简直便是痴迷!我都要不信,像他那种人,竟会爱人,呵,还几至疯狂之地,为夺回心上之人,不惜与人合谋,陷害侍奉多年的主子。”满意瞧见栖雁全身僵住,徐徐续言,“以破坏,分裂曾人人钦羡的神仙眷侣。” “哦?”栖雁低着头,眼帘下垂,语调平的没有一丝波澜,“那兰暮现在何处,既有如此渊源,身为晚辈理该拜访才……” 话未完,下颚突被有些凉意的手抬起。 秦昕噙着笑,定定端详着清灵秀颜,“呵,你终于也露出这种表情了呢。恨吗?”托着下巴的手轻轻摩挲着柔滑似软玉之肤,“可惜阿!令堂兰寒月一死,那人便疯了一半,只知要报仇,却连和谁共谋都说不清,道不明。不定他现今倒快活些,毕竟九泉之下,或还能找到心心念念之人。” 栖雁未推开他的手,文风不动,近乎轻柔问道:“兰暮已死么?” “怎样?觉得快意,还是不甘?”手指抚上樱唇,凑至她耳边,低声道:“他是我亲手杀的呢,谪仙般神医,神女似郡主,亦沾惹凡尘浊气,有怨会恨么?” “仙?神?哈哈哈……”栖雁朗声大笑,退半步,双手轻搭上秦昕两肩,令其一愣,“昕公子可知,我是这世上最不信神佛之人,神乃土塑,佛乃泥雕,拜它何用?呵,十多年前我便知一理,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 声渐渐低下,‘己’字出唇,双手徒然施力,秦昕不防,只得松手,电光石火间栖雁已至一丈开外,背着秦昕,只留句,“公子暂居之处就在前方,更深夜重,还请早些歇了吧。”便自行离去。 ********** 心跳声么?秦昕躺在榻上,双臂枕于脑后,这就是心跳了。若在过去,自己定会觉得能听得此音有趣的很,可如今…… 隐忍不发几带恨意的眼眸,被深藏着似痛似伤的神情,即使闭上眼亦能清晰再现,胸口不觉有些窒闷,心跳声亦听得愈发清楚。可这声太吵,吵得使人生烦,这声太重,重的似连心…都痛了…… 果然呢,有心比无心麻烦多了…… ********** 秦昕告知自己这些有何用意?仅仅只为诱自己失态么? 栖雁单手支着头侧卧着,心绪如麻,当年之事他到底知道多少?真如他所言,兰暮疯癫神志不清,还是…其实他已知真相? 虽答应娘亲过自己的日子,不探寻昔日之事,不怨恨他人,可终究…意难平…… 这一夜,二人皆无眠,这一夜,二人皆各自一叹,可谁也不知另一人亦一宿未睡,谁也未闻另一人的幽幽长叹。第二日再次相见,拜别周亲王共赴福城时,两人神情自若,言笑间无一丝异样,似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梦…… ********** “二弟,此去福城行事务必慎之又慎。” 两辆缎帘精致马车旁,三十多岁的华服男子正与一武将模样的青年叙话送别。 “大哥放心,小弟省得。” “还有……”华服男子将其拉得稍远些,用极低的声音道:“那钨启…你到时见机……看他们的诚意…二皇子……” “小姐,王爷和二爷不知说什么,怎的说了这么久?”第二辆马车内,小峨悄悄掀起窗帘一角,小声疑惑道。 正手执书卷,静静俯阅的楚暮荷,瞥她一眼,道:“是时候总会启程的,哪里要你来着急。” 小峨素知三郡主平日温柔可亲,如这般已是不悦了,只得放了帘幕,在一旁低首静默。 此时却有丫鬟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走至离二人五尺之处,停下一伏道:“禀王爷,二爷,莞郡主问何时可动身?” “呵呵,二弟,我看你们这就上路吧,小妹竟是等不及了呢!” “大哥说的是,小妹定是急着去福城好觅如意郎君。” “大哥,二哥!”隔着车帘传来羞恼之声,“你们又取笑我,我倒要不去了呢!” “咱家才女生气了。” “唔,小妹乃当世闻名的才女,她的话皆金科玉律不可不听,小弟就此带她们上路。” “二弟保重!”改了玩笑揶揄,楚王爷神色庄重道,二人交换了个眼神,楚旭黎遂骑上匹高头大马,领着一行人浩荡而去。 ********** “郡主?” “嗯?” “你说王爷之前和秦世子絮叨了许久,到底再说些什么阿?” “嗯?” “就是咱们上车后,王爷不是喊住世子还……”软榻垂幔车厢内,冰凝正沉思发问,突发觉有些不对,转首盯着栖雁,试探道:“郡主?” 太过分了!枉自一人担心了好久,郡主她…她居然睡着了!? 也怪秦世子,瞧这马车布置得如此舒适,一丝颠簸也无。本以为昨日郡主又和那秦昕公子怎的了,谁知今日他提出请郡主坐其车,自个儿骑马而行,郡主竟笑着应了,这真是…… 唉…… “公子,周郡主她不知…怎样了?”小瞳谨慎地瞅瞅主子脸色,似无不妥,才开口问道。 秦昕跨坐在黑色骏马上,闻言,瞟了眼后头马车,抿嘴浅笑道:“怎样?呵,八成睡得正香。”周亲王可真是多忧了呢,他这女儿不欺负别人,便是好的了,临行何须对自己殷殷‘嘱托’? “秦世子,栖雁是我唯一的女儿,此去一切就拜托世子了。还请世子尽心护她,使她平安归来。” 深邃的眸瞳,那样看到有几分像燕昔,不该说是栖雁呢。好个周亲王!话有深意,语带威吓,竟是看穿自己了么?她那般…可算得虎父无犬女? 箫吟骑马跟与车后,警惕四周,未敢松懈丝毫,间或目光移至马车时,不由略顿稍停,又有时望到车前骏马上的倜傥之姿,英眉便不觉皱起。 风迎面刮过,路旁树林灌丛发出‘呲呲’声响。箫吟肃穆,手缓缓下移至剑柄,秦昕依旧持缰而驰,一旁小瞳大眼微眯,马车中冰凝凝神静听,栖雁酣睡正浓。 刀光忽闪,剑影绽现,车队四面临空飞出十个白衫蒙面人,九人手握似弓弯刀,为首一人连发亦用白巾围裹着,提着纯钢阔剑,亮的似有寒气冒出。 随行侍卫挥刀欲上,竟被刀芒剑气所阻,难近其身,唯箫吟一人可敌上一二,小瞳得秦昕示意,方拔出短剑,上前助阵。冰凝焦灼已极,从怀中摸出条软鞭,蓄势待发的戒备着。 秦昕与为首之人对峙良久,未动分毫。 那人在其迫视下,不觉抑制气闷,这秦昕与所知有差。果然,豫庄之事并非仅秦晔背信弃义如此简单…… 瞟眼后方马车,为首之人眸微转,挺剑直攻秦昕,后者含笑手指微抬,忽然神情一凛,那人竟旋踵,剑转身移,逼向马车。 利锋长驱直入,刺破绸帘,冰凝鞭似灵蛇摆尾,攀卷剑身,无奈二人内息修为差之太远,对方手一翻,软鞭便要脱手。 “郡主!” 冰凝大急,这会儿别睡了!转目,却惊觉栖雁未知何时已不在车内。 “你功夫不错。” 玉润之音从车顶降下,正举剑攻车者便是一愣,抬头见一银袍秀绝少女,正微笑注视着他,似打量有趣之物。 “你功夫不错,出手却只有剑气,未含杀意,实在不怎么合适杀手这行当。”摇头,栖雁惋惜着,一本正经的提点他。 她?为首者微愣,她是……细看微思,精芒闪亮,“周栖雁,周郡主?” “你人也不笨呢!”栖雁更见开怀,声却突冷,“既如此,这情形,还不退么?” 箫吟武艺高强,大眼侍从亦是不弱,秦昕深不可测,现又加个周栖雁……虽未见其动手,可连她身边的小丫头都不是省油的灯…况且能不被自己所觉离车……今日之行怕要失算! 闭目一定,睁眼坚韧道:“撤!” 声消影散,另九个白衫人亦瞬时如浪潮退去。 栖雁俯瞰着,颇觉赏心悦目,秦昕亦未出手相拦,抬头瞥了眼栖雁,道:“临危不乱,郡主好沉稳。”早知她必不会有事,剑刺入那一刹,自己又何来的一紧? “因栖雁相信,昕公子在此,决不会真让‘危’现,不是吗?” “郡主!”冰凝在车里忽叫道:“那琴……” 琴?栖雁一惊跃下,道:“琴怎么了?” “琴……”冰凝顿了顿,戏顽道:“还好没事。”呵呵,终于轮到你着急了吧。 栖雁瞪了她眼,细细瞧了瞧,确定那琴实是无恙才放下心来。 “九霄环佩琴?”秦昕下马,走至车前,挑眉,灰褐色眸耀异芒,定定看向栖雁道:“真想不到,郡主此行,竟随带这把九霄环佩琴?” 栖雁笑而不答。他…莫非也知九霄环佩琴之事? 秦昕眸芒愈亮的骇人,启唇道:“看来车马都须稍作整顿才可继续上路,不如由秦昕陪郡主在这儿附近四处走走吧?” 瞟了瞟,被剑割破的幕帘,多了个窟窿的软垫,栖雁颔首道:“也好。” ********** 徐风摇曳轻枝,渊然而静,站在这儿但觉宁静祥和,难想象不足半里之地,曾有过漫天萧杀气息。 “雁郡主,你猜此次福城之宴,二皇子竟特意邀了各府及笄女眷,却是为何?” “那秦世子不远千里至周亲王府又是为何?” 静静对视片刻,秦昕忽笑了起来,似下了什么决心般道:“郡主既已知风雨降至,何不寻一良地暂避?” “良地?”他…他该不是在毛遂自荐吧? “郡主若愿,□□可为遮雨之所。”秦昕一动不动地看着栖雁,这话出口,竟觉似有不同以往的期待,自己…并非只为大计么? “呵呵。”栖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明知燕昔即为栖雁,居然依旧不改初衷么?“世子客气了,夏末秋初本是多雨时节,雨总要降下,又何必避躲呢?” “雁郡主,秦昕今日提议实乃真诚,对周王府亦有益无害。”秦昕不让淡淡近似失落的情绪流出,悠悠道。 “栖雁自然明白。”周秦两府若能联姻自是实力大增,又可破福城宴席所藏固皇权,消弱亲王之计,只是……“世子诚意栖雁无不信,不过道既不同,又何须多做叨唠?不如顶风而上,冒雨而前,或可另有天地。” “道不同?”秦昕冷哼,“在郡主眼中秦昕又是何道?多半是大逆不道吧?” “栖雁可从未如此说。”栖雁赶忙撇清,“不过昕公子自言‘大逆不道’,莫非传言非虚,秦家真有反心?” “呵呵,有又如何,便真是大逆不道?民之所求不过天下太平而已,谁称帝为王又岂会在意。”秦昕平和悠然,似所谈得非是足灭九族之事,“其实郡主何必故作姿态,谁主上位你又何尝在意?” “我?”栖雁笑道:“我不过万民中之一罢了,所求之物自与民同。不过但凡有人必有争斗,从古至今,天下又何曾真正太平过?常人目光所及之处有限,岂能尽览天下?是以民之所求,其实…仅为一隅之安。” “一隅之安?你所求的也只是如此?”以她之才智,虽为人略显淡漠,又怎会…… “只是?秦兄以为这一隅之安是极容易做到之事吗?”栖雁喟叹道:“自然,一隅之安与天下太平,似乎不可相提并论,一为天下苍生,一不过自己与周遭所亲近之人罢了。可就那小小一隅,却偏偏纵使心计费尽,亦是难以保全的......” 是么?秦昕幽思,原来她...所以...... 甩开一层古怪的不适,栖雁亦默念,所以....., 终究...道不同...... ********** “暄儿……”身着祎衣翠冠,脸色略有些苍白的柔美妇人轻唤,正把玩着案上瑶琴的幼子。 “母后何事吩咐儿臣?”小小祁洛暄问道 “暄儿,母后这些年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 “母后!”稚音透出焦急,“您会福寿绵长的。” “呵呵。”皇后温柔慈爱的轻抚他额头,暖笑使人心甜,“母后亦望如此,可万一……暄儿,母后要你记住,将来尽你所能善待周亲王之女。” “周亲王之女?” “就是赠此玉壶冰琴那位夫人的女儿,见过的,但那时你尚不满五岁,许是记不得了。” 小小祁洛暄拧起眉头,认真思忆。噢,是不是那个女娃娃? “是,儿臣紧记,定会好好照顾她。”记得她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呢!不过…… “母后你为何要儿臣特别照看她呢?” “因为……”盈盈秋水泛忧波,漾绪愁,“没什么,只因母后和她娘是难得的知音,如此而已……” ...... 母后…… 玉壶冰琴置于怀中,祁洛暄轻拨丝弦,往事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可…… 如今想来,母后所托之日,正为周夫人去世不久之时。该是怜那周郡主年幼丧母,孤苦无依吧,所以才……却不料她自己不出五年,亦…… 周亲王之女么?周…栖雁……当年粉嫩的小娃娃也不知现下是何模样?呵,到了福城便能见了呢。 27 福祸相依风将起 大家看过来咳咳今明两天弦会努力更完这章然后就要准备去学校了所以到时就不能每天更新了之前也说过的下学期弦读大四事情爆多写毕业论文又要考公务员所以....... 唔周末可以更个一章吧应该可以的平时就只有到时再看了争取多更点大家多多体谅阿呵呵^_^ 睡了明天更完这章阿 看了泡泡的留言不好意思地多更了点福城临边境之地,是故秋虽初至,这儿却已树树秋声,山山寒色,梧桐叶黄,花草凝露,现出清冷之意。 在这萧凉之际,城内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大小官员忙得不亦乐乎,驿站,客店等已人满为患,最热闹的还是城中琦山上,皇家别宫‘望德宫’。大批仆役宫人在此清扫整理,添置了诸多金银器皿,玛瑙古玩,又特意寻来了名厨,备下歌姬舞娘,待宴上赏观。 ‘望德宫’内,二皇子祁洛暄,五皇子祁洛彬一早便到了。楚家二爷带着两位郡主也已抵达,易世子随后而至,唯有秦世子与周亲王独女迟迟不见人影。 “秦世子竟亲自去接那周郡主。”焚精贵香料的厢房内,小峨嘀咕道:“也听说周秦两府有什么交情,那周郡主据闻性格孤僻古怪的紧,秦世子他……” “小峨。”楚暮荷面无表情,淡淡喝止她,“背后休言人是非,怎连这简单训理亦不记得?外头那些蜚短流长,即使听了也该做不知,如何还搬弄到我跟前来了?” “小峨知错,再不敢了。”贴身婢女立即惶恐到,早知小姐不喜是非,可自个儿…亦是为她忧心阿。 “小峨你的心中所忧我皆知,只是……”楚暮荷颦眉,幽幽道:“只是他与我…怕是落花流水,无缘方好,真付痴心伤之更重,痛之愈深……” 那灰褐眼眸,自己望不到底,徒陷漩涡,那蝉翼薄唇,常高雅抿着,自己却难知唇中言之真意……这样的自己,又如何令他动心?就连出生亦是低微,又如何与他匹配?如何能啊…… *************** 暮余山顶凉亭中,粉衣佳人不停灌酒。长发松捆,仍带水迹的白衫少年入内,不发一语,拿起桌上酒盅,斟满了,与她对坐而饮。 酒过三巡,粉衣佳人瞟他数眼后,终伸手拦住了酒盅。 “你再喝便醉了。” “呵,无妨,今夜就让我陪佳人一醉吧。”白衫少年嬉笑道。 “醉?”酒气早熏红了双颊,笑露媚态,却含苦意,“燕昔,我今日才知,你说得不错,‘醉’果是会伤着人的。呵呵,多年痴情今个儿大梦终醒,真要好好干一杯!”语至后来,显是带着酒意。 “铭烟。”燕昔嘘吁,你若肯醒何必再醉?“我已告知暝夜真情……” “怎么?你突然变傻了不成?我和他的事从来与你无关……便是真见了什么,我之心他若明若懂,何来误会?即使不信我,总该问一声的,他但凡有一丝半毫在意我,定会问一句的,而不是…不是……” “我明白的铭烟……”鼓足勇气表明爱意,却只得这么个结果,任谁也受不住,可…… “铭烟你…接着有何打算?”暝夜他…唉…… “燕昔我不瞒你,这些年我已经追累了,等怕了,如今只想暂离这些纷纷扰扰。” “那…你预备去哪儿?” “我欲回玄机谷一趟。”好久未见师父,从未料有一天自己竟会想念她呢。 回玄机谷?燕昔瞪大眼,那两个老怪物,好不容易摆脱了,铭烟竟要回去?情伤当真厉害,竟使人神志都不清了…… “你呢?” “老样子。” 唔,回府祭奠周夫人么? “那我们就此道别吧,我走了,你不用喝了。”铭烟起身边离凉亭,边道:“你啊,还是等有了能和你共醉之人再喝佳酿至酣时吧。” 她…她竟还有心思揶揄自己! 燕昔抽搐了下,不知怎么得突然想起,去豫庄前秦昕对自己耳语,“对我而言,若有一物不能得之,便势必毁之,可神医这般有趣倒叫人为难了呢。”思及此,不由后悔适才为何不痛下杀手! 罢了,秋至雁归时。自己亦暂离这繁乱尘嚣吧,娘的忌日也近了…… ...... 算来自那以后已半月了,不知铭烟,暝夜他们可好?铃儿和离源又…… “郡主,福城已至,再有一刻便可达‘望德宫’了。”车外箫吟之声令栖雁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望德宫’将至了么?偏首,眺眼九霄环佩琴,现在可非分神之机啊。 *************** “二殿下,秦世子,周郡主已到。”一侍卫进内殿拱手禀道。 “哈,这下全到齐了!”祁洛彬兴高采烈道。 无暇后悔把这个弟弟带来,祁洛暄示意离木同去正殿迎两位新到的贵客,祁洛彬自是理所当然的跟随其后。 “秦世子,周郡主。”福城知州上前行礼,“由下官陪两位前去正殿,二皇子,五皇子已在那儿恭候。” 两人对看一眼,秦昕谦让其先行,贵雅倜傥。 栖雁颔首以谢,行不露足,淑仪礼端。 走至正殿金漆大门前,栖雁步子微顿。 “可即使如此,即使事实真相,神医亲口所言,皆未错。我依然还是坚信神医绝非狠心之人,昨日之事,定有出神医预料之处。” “记得燕神医特别爱竹,在下有意选一临竹之处,与神医促膝长谈。可这毕竟是易王府内,实不该喧宾夺主。东梁城西面有一竹斋,今晚酉时宣某欲在此处设宴,燕神医可愿赏脸前往?” “如此在下必备美酒佳肴,恭候神医大驾。” 那满是真诚的黑眸跳入脑海,栖雁竟不觉有些情怯了。 自己第一次换女装本是有意向秦昕挑衅,故此无甚感觉,可…宣偌或说是祁洛暄,却始终是自己欺瞒以待,即便是这回,怕依旧仍是不免要算计于他…… 栖雁的迟疑看在秦昕眼中,便似怀羞,嘴角掠过抹冷笑,眸瞳幽深,若有极黑暗之魔物挣扎欲出,却又在霎时敛去,难觅丝毫。 深吸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栖雁遂与秦昕迈进正殿。 *************** 殿内祁洛暄端坐主位,垂眸而思,秦亲王世子秦昕么?其实二人成年后几乎未再见过,可想起年幼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心中就没得不舒坦起来。也许世上真有人,生来便难为友…… 那周郡主不知,又是怎样的人呢?外头那些流言他是不愿信的,若她…她真成了那样…自己岂非有负母后所托?纵是无奈,愧疚之情总是难免。 侧座在旁的祁洛彬圆溜溜的眼珠转啊转,灵敏地觉出今日将有好戏上演。 离木肃立在后,注视正门处,不久见一紫袍青年,与一银衫少女由知州领入。 两人入内,引得众人皆移目相看。 青年男子肤色胜雪,薄唇似扬未扬,似有惑魅,使人不敢多看一眼,怕就此沉沦。 银衫少女眉若远黛,星眸凝水波光粼粼,清绝脱俗,使人移不开目,偏又近之不得。 两人本一般灼灼华芒,明明绚亮,可正上方三人…… 离木瞪大眼满是惊骇,难以为信地盯着栖雁。 祁洛彬瞥眼自己近乎神色恍惚,迷离不定的兄长,转目饶有兴味地打量,使其兄目难移,神思茫的周家郡主。 祁洛暄怔怔地看着栖雁,脑中只余一片空白,不知该想些什么,有何事需虑,只晓一事…燕昔…竟是女子! “秦昕见过二殿下,五殿下。” “周栖雁见过二位殿下。” 两人行礼之音唤回祁洛暄神志,最后望了眼栖雁,扫过秦昕,未遗漏其唇际几难察觉的嘲讽。收回目光,他依然还是气度尊宏的天殒二皇子。 “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钨启来使还需四日方至。”微笑与对易,楚两府世子,郡主并无不同,“别苑,厢房已然备下,委屈两位暂居。” “二殿下客气了。”不约而共的同声答言,话落,皆微愣,接着,一勾唇,一懊恼。 祁洛暄浅浅一笑,黑眸穿梭二人,更见深沉。 “这位就是栖雁郡主么?”祁洛彬开口打破僵局,“嘻嘻,和传言一点都不一样呢。”眼骨碌一转,五皇子无限天真道:“栖雁郡主,我看你和我皇兄好生相配,不如就作我皇嫂可好?” 此言一出,气氛比先时还诡异,殿内比方才更静默无声。 才觉自己带小弟来也非坏事的祁洛暄,恨不能立时将其扔回!可双眼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栖雁,欲知她如何作答。 秦昕目不斜视毫不在意样,袖中手却拢紧。 栖雁感知祁洛暄殷殷注目,此情此景脸不禁有些发烫,好个五皇子!偏首朝其悠笑道:“二皇子人中龙凤,栖雁怎高攀的上?” “可我着实喜欢栖雁郡主呢。” “唉,难得五皇子这般厚爱栖雁亦不好一直推却,也罢,即如此我便嫁于五皇子吧。”栖雁一派坦然道。 殿中人无不一阵寒栗,这位郡主也太…… 离木只觉自己再次跌进噩梦,祁洛暄莞尔又失落,秦昕竟浮现抹真心笑意,只是…一闪即过。 五皇子祁洛彬脸涨得通红,磨牙撑起笑,道:“呵呵,我之前是说笑的。” 五皇子说笑哪有不笑得?于是殿内之人皆万分配合的笑了开来,使从来只让别人局促不安的祁洛彬,一张脸由红变紫,再转红,煞是好看。 这场会晤便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 难怪她月下怜竹,可是在物伤其类? 难怪她隐透着若有若无的寂寥,可因自幼丧母? 为其悲愁而伤,感其孤苦而痛,这…这又可是动心? 难怪…难怪自己…对她总感不同,萦绕于心,即使回宫后故意不思,亦…散之不去…… 原是…自己动了心…… 祁洛暄指按冰弦,曲调本为深沉和雅,却偶现杂音如珠落玉盘似是雀跃,时而又带惆怅之意。 情之一物,或丝毫不触,但若动了心后方欲逃开,便犹如在泥沼挣扎,只会愈陷愈深,再难自拔…… 纵然祁洛暄思虑周全,睿智持稳,但…情动时,又怎由己身? 那夜他弹玉壶冰琴直至日旦,琴声几转,显是抚琴者心绪纷乱。 那夜有人聆听夜曲不知该叹该嘘,终将所有微动情感压下,手随意划过案上环佩古琴,‘叮’一声轻响,却未能远传即消。人径自闭目而寝,琴独置无音,屋内只余寂静。 那夜有人在窗前,凭着深厚内息听了一夜的琴,含笑神情却始终带着冷凝,嘲讽,及难解的复杂…… *************** 芳草沾露,枝叶役凉,紫袍男子步履轻雅的漫步于树荫下,呼吸着初晨清新的气息。 “秦世子。”娟秀少女迤迤而来,后跟着一娇巧婢女。 “暮荷郡主。”秦昕回身见礼,“上次诗会一别,已一年过半,郡主益发明艳照人了。” “世子缪赞。”楚暮荷含羞垂首,不敢直视那已在心中多时之容。 观其娇羞之态,秦昕暗思,这位楚三郡主谦和温顺,虽非正室所出,却比有才女之名的暮莞郡主实要通晓世事的多,可惜…仍然免不了小女儿矫情…… “唉,难得五皇子这般厚爱栖雁亦不好一直推却,也罢,即如此我便嫁于五皇子吧。” 她就…可,也未免太……不经意又想起栖雁,即使换回女装依不掩那份飒然洒脱…… “……道既不同,又何须多做叨唠?” 道不同?哼!秦昕暗暗冷嗤,自己又何时肯让道而行过?道既不同,便是碎石移山,重辟出条路来又有何不可? 楚暮荷虽非聪明绝顶,可心思细腻。秦昕虽与自己谈笑,但眸色数变,岂会是因自己?纵使早知无果,心中苦楚…依旧难免…… 秦昕智谋无双,此刻却看不出,近在眼前秀美少女笑颜温词后的酸楚,唯因心…不在此…… *************** “燕…栖雁郡主,这么巧也来此散步么。” 翠林环绕,松间泉流,日华初照,水雾泛光,祁洛暄一夜未眠,便早早梳洗,踏青闲游,未料竟远望见栖雁正朝此走来,银纱月袍,长发松挽,云衩斜插,几疑为仙。 “二殿下。”栖雁翩然行礼,礼仪周全,又不失傲然气度。 若是可以,祁洛暄极愿让她见自己时再无须多礼,可如此怕反令其为难尴尬,故而只得作罢。 “栖雁郡主,你…呃…其实我……”平日能款款而谈,此刻却词贫句乏。好容易二人共处,又是别后多时方见,应有不少话要一叙,但偏不知从何说起,如何开口。 唉,这祁洛暄果然君子如玉,若换作秦昕定然早已冷嘲热讽上了,岂会像他自个儿无措起来。 “栖雁之前……望殿下勿怪。” “怎会?出门在外多有不便,郡主行之无奈,我自是明白。”得知其真实身份迷茫过后只余喜悦,岂会气恼于她。对了! “既提旧事,郡主可还记得曾欠下一约?” 那一约如何不记得,只是…… “殿下指的可是月下之约?” “郡主记得便好,那…我看今夜月色必佳,履约可好?” 黑眸中又闪现与那时一般的真诚期待,甚至比那日更浓更深,如何能拒? 月下之约是自己亲口许下,何理可拒? 何况…许多事…总该谈个明白……不该留之‘琴’,留之不得! “也好。”栖雁笑答。 闻言,玉雕华面,绽出日辉灿颜,温暖和煦,耀人眼眸。 可暖人心扉的笑容,却使栖雁心头忧思郁结愈沉。 本无伤人意,实难由己身…… *************** “那是……二皇子和…那位小姐是……”小峨踮脚眺望,喃喃自语,哇,从这么远看上去那小姐全身像泛着银光一样,好美哦! 另两人却早已看到金衣俊贵身形,与银衫飘逸倩影所成的如画美景。 紫袍飞扬,秦昕慵懒笑道:“那位便是周亲王府的栖雁郡主。”修为深,目清耳敏,他似能闻窃窃欢语,似可见眉语目笑。 顺着他目光望向二人的楚暮荷,听见那近乎摄魄的语调,不禁偏首瞥向他,灰褐色眸底深处仿有火烧,将整个眸子照得炫亮。心中一紧,再次移目眺至银衫少女,周亲王府的栖雁郡主么?原来…… “暮荷出来不少时辰了,恐兄长挂心,这就先行回去了。”抬首,第一回直直瞧着俊美面容,掩下酸苦,微抿嘴,极浅的一笑,“秦世子想必还有事,无需相送。”这回可否…确然心死…… 秦昕客套表示与护送之,见其坚决,亦不勉强,独自留下,待望至栖雁先行离去,眸不见底,飞身而下。 金衣俊贵男子慢行于林,愉悦之情尚未褪尽,却又陷沉思,她愿赴月下之约,可神情却分明有异,她…她心…… “二皇子。” 悠扬之声使祁洛暄回头,见来人不由惊异。 “秦世子?” *************** 福城近来或是来的贵人多了,连着带来了贵气,城内荒地上几间普通茅舍,竟被人尽数买了去,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真不知买了有啥用。 “执雪,豫庄之事和中途截杀秦、周两府的事都失败了。那人不出四日便至中原,福城之宴按期而行,一旦……” 此时,普通茅舍中,土黄金衣满脸络腮胡子,腰圆背厚的中年汉子近似训斥地,对着名唤执雪之人皱眉道。 那执雪从头至脚一身着白,脸亦用白巾蒙着看不清相貌,腰系一把纯钢阔剑,拱手却不见敬意,平平道:“秦昕,周栖雁都非简单人物,我甚至怀疑夕影门会不会与之有关。” 夕影门?“你是说真的夕影门?”中年汉子大惊道:“怎会这么巧?” “巧?若目的相仿也称不得巧,福城之宴开了,他们也未必得尝所愿。别忘了,周栖雁和他们可是有仇的。” “哼!黄毛小子当年之事你才知多少,若真说有仇……”突噤音,稍顿又厉声道:“你只需做好份内的事便可,其它的少管,别忘了你那娇滴滴的姐姐!” 执雪闻言,目漾若冰寒芒,似雪神光,却低头遮住,唯恭谨应声。 *************** “郡主,你回来了。” “嗯。”栖雁四处瞟了瞟,这别苑,这厢房,昨日自己到后,来了几个丫环侍从,搬动了不少器皿,更换了许多用具,布置的舒适典雅,不觉繁琐累赘,吩咐之人显是对自己有所了解,方能…… “冰凝。” “郡主有何吩咐?”郡主终于发现自己这个贴身丫环的好处了?伺候一个根本不需要伺候,甚至常常不见踪影的人,其实是很辛苦的呢! “将那把琴擦拭干净。” 那把琴?“郡主指的是九霄环佩琴?” “这儿有第二把琴么?” “呵呵。”冰凝讪讪笑道:“怎么,郡主你终于打算好好学琴了?就是嘛,哪有人会因为琴比笛子重这种理由,就……” “好了冰凝,快去擦吧,我今夜等着用。”栖雁摆摆手,不耐烦道。 今夜?“这么点儿时间,你来得及……”哇,那眼神……吞了吞口水,冰凝喏喏道:“我这就去还不成么?” 待冰凝离后,栖雁再也掩不住阵阵忧思,愁绪。 九霄环佩琴是娘以玉壶冰琴所换,这其中深意…… 当初自己嫌瑶琴携带不便,故而弃之学笛。二皇子,祁洛暄……是否那时,你我之缘便也已然被弃了呢? 唉…… 28 邀得月来事已非 夏日满月如盘,清美宜人,可秋日,尤其是这偏远的福城,月至盈时,无星无云,夜风徐徐,现出瑟瑟萧凉之意。 “未料福城内亦有这样的竹林。”只是秋竹环绕,翠影映月华,未免更添寒意。 “嗯。”祁洛暄微笑道:“幸而竹之性,择地而居,长定后,面风雨不屈其身,凌霜雪不改其志,非同与杨柳之辈,否则这儿纵有,错过了时候,亦看不到了呢。” 自己曾说的话他竟记的一字不差,只是语至尾处何来的伤感? 栖雁微疑,启唇道:“二殿……” “呵,这九霄环佩琴与玉壶冰琴,也有十八年未曾再聚一处了呢。”话未完,却被看着桌案上两把名琴的祁洛暄,似是无意地打断。 “是啊。” 今夜的祁洛暄似有异样,而自己竟看之不透,清晨明明还好好的,这会儿却…… “记得娘曾提过,当年皇后以此九霄环佩琴奏一曲‘银河渡’为她与父王的新婚贺礼。” “而令堂身披凤冠霞佩,艳红头巾未摘,当堂用玉壶冰琴还了曲‘惜飞樱’,以表祝愿。” 音落,二人皆一阵沉默。 ‘银河渡’贺的可是有情人,破千难,过万险,终成眷属? ‘惜飞樱’祝的当为母后,芳菲得惜,恩爱不减,永被护怜。 可…昔日美好祈愿,尽皆成空,昔时如花美娟,早已凋零…… “常听人提起,秦皇后温良淑德,乃少见得贤后。”栖雁轻抚九霄环佩琴,观琴识人,此琴精雕漆彩,却无盛气凌人之感,婉约和美,望之神定。 “母后确实温柔可亲,我似从未见她生气过呢。”祁洛暄似入追忆,忽而一笑,“呵,周夫人当年英姿又有何人不晓?”这些年常常看着玉壶冰琴,冰清玉洁,以其弹曲,似笑傲风月,绝世风华当同其主。 再望玉壶冰琴一眼,不由暗生苦意,这琴周夫人虽赠母后,虽伴自己成人,但终究与眼前人更为相配。不是己物,强留……亦…无用么…… 九霄环佩琴端稳温婉,大气深藏于内,其实比较合适他用吧? 栖雁牵了牵樱唇,早准备妥善之语,偏难出口。一般丧母之痛,皆处无奈之位,难得他依旧温良谦恭,未尝冷了心,弃了情。他的心意,自己亦非不晓,只是…… 静静看着栖雁欲言且止,迟疑为难之态,祁洛暄垂眸,掩下苦意愁思,自己昔日为何不曾留心她应非心应,愿非真愿。是真未注意?还是内心深处不想发现呢? ************** “公子?” “嗯?” “现在,栖雁郡主应在和二皇子一块儿赏月吧?”若未看错,门主分明待那郡主不同,怎么这会儿像没事人一样? “小瞳你猜尊贵的二殿下今夜会说些什么?”秦昕悠懒斜躺着,似闲扯家常般问道。 “呃……”八成是表露心意啊,难道不是? 不再搭理贴身侍从,秦昕转头望向窗外明月,笑得义含不明。 ************** 为什么呢? 望着衣袂飘扬,端坐抚琴的祁洛暄,栖雁的心似是软了一块。 为何他突然说要效仿昔时皇后与娘亲,互弹一曲呢? 为何自己表示不善琴艺,他只和煦一笑,藏起失落黯然,便坐下拨弦奏曲,亦不多言一句呢? 为何他偏要弹‘随逍遥’,却偏又将这轻快之曲弹得如此忧郁沉重,似有无限惆怅随琴音溢出呢? 一曲罢,逸韵悠悠,入耳冰心,秋夜深,凉风习习,袭面生寒。 “冰弦鸣于殿下十指,‘随逍遥’果为杳妙好曲。”栖雁想要打破这闷人的一瞬。 祁洛暄却未接言只定定看着她,眼若静湖无波无痕,却又似洞悉清照一切,那黑眸甚至闪出几分悲凉的明悟。 许久,他终于幽幽开言,努力以轻松口吻道:“呵,玉壶冰琴在洛暄手中已有多年,可今日方知,其风其韵,终难相合,故而有个不情之请,望郡主应允。”顿了顿,最后望眼并排着的两把名琴,“望郡主能应允,重换回彼此的玉壶冰琴与九霄环佩琴,不知意下如何?” 栖雁不由错愕,这正是自己原本欲语之言,以隐射当年定亲一说确乃戏言,可他竟如此轻易…… 突然栖雁明白了他今夜的古怪,明白了那曲中的凄涩,明白了其中的用心良苦。 祁洛暄……你…何苦…… 凝神望着那如玉脸庞,发一丝不漏得束于冠中,却无奢华佩饰,尊贵自成,却无逼人气焰,明达睿智,却善解人意,像他这么一个人,却为何…为何偏生对自己动心? “前一刻还举杯共欢,转身便能毫不留恋的潇洒离去,其实你才是真正的无情之人。” 铭烟或许你是对的,我…确实无情…… 勾扬樱瓣,星眸清泠不带一丝情绪,栖雁温雅浅笑道:“栖雁亦觉九霄环佩琴更符殿下贵气,如此便依殿下之言。” 不去瞧他笑颜中是否强忍苦涩,栖雁伸手,欲抱回放在他面前的玉壶冰琴。偏祁洛暄也伸向置于她跟前的九霄环佩琴。两双手臂徒然交错,一愣,同看进对方眼瞳深处,墨漆黑眸若掩涩然酸苦,灿灿星眸似隐悲悯忧闷,四目交接,皆是无奈。 相对一笑,拿回各自之琴,终徒留…黯然神伤…… ************** “小瞳,你可知祁洛暄最大的短处为何?” 主子又愿意和自己说话了么? “是……”虽觉得他比不上主子,可真要找其缺点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 “他这人阿。”秦昕掀唇嗤笑,“为人行事务要尽善尽美,却不知这世上岂能事事周全……” 这…这话…是主子会说的吗?主子才是最随心所欲的吧? “呵,你不懂。”似闻属下腹诽,秦昕摇首道:“他要事事周全,并非与我一般,我只凭己心,他却要顾及他的父皇,他的皇弟,他的友人,甚至整个天下……” 事事顾及,终究难全。 这次,他也必会顾及她的心思,而她又岂愿为笼中之鸟?所以,今日定然……可为何明知如此,明晓无果,心中仍觉有些不舒服呢? 这夜当真太长…… ************** “离木,你再看,我二哥也不会提前回来。”祁络彬对着伸长脖子往外张望的离木凉凉道。 “五殿下,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二殿下吗?”离木回首,皱眉盯着他。 “担心?”祁络彬嗤之以鼻,一脸张小脸交织着气愤心疼,“他呀!还没争,自个儿就认输了,怪得谁来?大笨蛋……” “殿下他不是不争,而是…而是……” “我知道。”祁洛彬翻翻白眼。 记得母后去世时,二哥悲痛更胜年幼的自己和娇弱的大皇姐。记得大皇姐才过及笄,就被父皇远嫁钨启,二哥曾经跪求父皇收回成命,却被‘天下为重’四字堵住了口,皇姐登上凤鸾时,他独自偷偷饮泣。从此,他在外为面面俱到的贤德皇子,在内,上恭敬父皇,下友爱手足,尤其是对自己…… 若他不是这等重情重义,自己又岂能安心做这任性皇子?怎愿将来只为一逍遥王爷?皇室手足从来情浅,自问与他异地而处,未必能做到如斯田地。 只是二哥,帝王情重,是祸非福阿…… ************** 独坐竹林,栖雁已先行回去,这天,这地,这四绕的苍凉翠竹中只余一个自己,萧然清空。 思绪不由回至今晨,若那人未出现,未说那番话,自己怕未必会做此抉择,如真那样又是好是坏呢? “二皇子。” 回身,但见俊魅身形,紫袍飞翻,好一派睨傲天下之姿! “秦世子?” 秦昕悠笑,看不出真意。 “殿下起的这么早来此散步么?” “秦世子不一样这么早?”这位表弟平素极少正眼看自个儿,今日…… “我?实不相瞒,秦昕其实一夜未睡。” “一夜未睡?” “呵呵,昨夜不知谁弹了一夜悲曲,扰人清梦。” 悲曲? 祁洛暄脸上的笑,不禁僵了一僵。 “哦?我还当是秦世子要陪佳人踏青,领略山光湖色,故而早起呢。” 秦昕眯眼,他看见了?哼!果然,平时道貌岸然的样子,实非善与之辈,否则岂能摆平朝中那些老狐狸? “来会神女的是殿下吧?”诡秘一笑,“只是楚郡主瞧见后,便急着回去,不知是什么缘故?” 楚郡主?楚家!祁洛暄一惊,自己一日一夜皆恍如梦中,竟忘了此次设宴本是为了…… 如今…该怎么办? “说来周亲王府与外界所传相差甚远呢,殿下觉得可是?” “嗯。”恍惚似不知所言。 “翼城地利人和,周亲王管制有方,雁郡主……” 祁洛暄猛然惊醒过来,极不愿问,却又生涩开口道:“怎样?” “通明世理,聪慧无双,自有意志,绝非任人摆布之人。”秦昕似随意之极地道:“来此路上,秦昕曾恳请雁郡主至□□避将至风雨,说来惭愧,结果却遭拒了呢。” 该高兴么?为何却无喜意,不安反倒愈重,“却不知为何?” “因为……”笑,如同看着他人,一步步迈向沼泽,一寸寸走进沙漠,“只因她欲顶风而上,冒雨而前,另辟天地。” 一字一句清晰入耳,仿若冰水当头而淋,寒凉彻骨! 她之真心竟是如此么?!那自己所为可是在强人所难? “对了,殿下迟迟不曾大婚。周楚两府郡主皆芳华正茂,才貌双全……” 不!他绝不愿让今生唯有的一次动心成为工具! 况以她之性,怎愿困居一方天地?以她之智,又何甘为他人利用?以她之傲,岂能容真情中掺一丝不净? ...... 秦昕好生厉害,自己明知其故意相激,却依旧…… “……暄儿,母后要你记住,将来尽你所能善待周亲王之女。” 母后儿臣今日所行可符了您的嘱托?未想一日,放了她,远着她,竟是自己能为她所做最大之事。 “暄儿,并非父皇心狠,送你皇姐远嫁,你须知为帝者‘天下为重’!” 父皇儿臣今日可是按你吩咐行事?平生仅有的动心,终究还是要弃。 栖雁……你我皆万般无奈,而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只是尽己所能,不将周亲王府再扯入其中,唯愿你可常得逍遥自在,犹若初见,如此而已…… ************** 林间幽陌,夜凉露重,栖雁冉冉而行,失了往日的轻灵,一片梧桐叶飘下,在半空中随风舞着圈子,二指微递,犹如枝头摘花般轻巧。 “梧桐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启唇轻喃,神色浮忧,突觉异声,叱道:“谁!?” 余音未散,指间落叶已射至树丛,一拔长身影跃出。 “箫吟?”栖雁微觉诧异,随即释怀,柔和道:“箫吟你怎么来了?” “郡主。”箫吟踱至其身侧,脸上略显几分尴尬,踌躇道:“属下是…是……” “箫吟,可是担心我?”眼带几丝顽皮,栖雁浅笑清雅道。 “……” 箫吟语塞,栖雁亦不再逼,就着月色默默前行,寂静林中,二人脚踏落叶之声格外突兀。 忆及她适才那抹忧伤,良久,箫吟终忍不住,开口道:“郡主…您…没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呢?”栖雁嬉笑道:“该了得都了了,不是么?” “嗯。” 郡主…您……终不愿将悲伤忧愁现于他人面前,便和那时一样,再苦再痛,独自忍下,只露一抹笑,似对一切毫不在意。 可…您的心,从来没有您所认为的那么冷,那么硬…… “丑时都快到了,咱们再不快些回去,冰凝那小妮子又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了。”做出个夸张的厌恶表情,栖雁戏道:“我可受不了,还是快些走吧。” “是。”压下心中重重愁虑,箫吟只应声,随其快步而行。 ************** 真不知道,明明事事皆在自己掌控之中,却为何还像个傻子似到这儿站着呢? 秦昕立于花茎,对自己不好好睡着,来此吹风之举不觉暗讽自嘲。远远地望见两个徐徐行来的身影,眉微拧,又舒展开来,笑着走近。 “雁郡主,箫参将,这么夜了,还闲散赏月好雅兴。” “秦世子不也还未就寝。”栖雁微讶过后,亦客气回礼。 “秦世子。”箫吟瞟眼栖雁,郡主今夜身心已倦,不宜再与这难测之人多做纠缠,上前一步,抱拳道:“世子夜已深了,郡主需回房歇息,就此别过了。” 箫吟,栖雁轻吁,你一片好心,只怕反会…… 呵,真是护主心切啊。秦昕心里一声冷笑,突然冒出几丝恶意,嘴角随之溢出一丝魔魅的笑,“其实在下刚得知一个消息,想郡主和箫参将都会感兴趣,这才……” 唉……心中轻轻一叹,今夜果是多事之秋阿! “哦?”栖雁似好奇道:“不知昕公子得了怎样的消息?” “呵,郡主可晓此次钨启来使乃是何人?”紧盯着看不出情绪的秀颜,不愿错过半点变化,“正是钨启昔日荣长公主之子,现当朝佐政,任无影。” 任无影!? 箫吟只觉浑身一颤,撇首看向栖雁,却见她神情淡淡,平静道:“是么?这么说来,此次出使,该是九王爷钨启韶所定的了,钨启…也不太平呢。” 就这样?秦昕锁视清睿内敛的出尘之容,任无影不是…… “呵,任无影非如外界所言一般为栖雁的杀母仇人,怕是要让世子失望了。”栖雁玩笑似的耸耸肩,绕过他,慢慢步回别苑。箫吟微施一礼,便紧随其后而去。 秦昕未阻,只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瞧着栖雁背影,心中头一回,竟生出几分懊恼之意。 ************** 大队人马驻扎在关外临边境处的草地上,车辆马匹皆散停与一旁,正中园帐内文儒模样的中年男子,素袍松披,伏案翻阅着大堆信件、书卷。 “大人。” 一武士掀帘而入,肃立禀道:“启禀任大人,程副尉推断,按此速度只需两日即可抵福城。” “嗯,我知道了。”任无影头亦未抬,边继续整理书卷,边挥手示意那人退下。 那人却未动,亦不出声,只静默站立着,看着他。 皱眉,任无影不耐得抬起头来,瞧向那脸色蜡黄,居然敢不领命退下的武士。 目光交错,任无影惊愕道:“你…你怎么来了?” “奉王爷之命,将此物带来交由大人赠与故人。” 武士说着,双手捧上一只檀木锦盒,任无影掀盖一看,眉头皱得愈紧,瞟了他眼,道:“太过冒险,王爷……他难道不怕适得其反么?” 武士笑曰:“王爷说这世上之事,本没什么是不冒险的。况且如今之势若坐以待毙,只会将自己置于更险之地,不如……” “不如先发制人,以免错过良机,处处被制。”浅笑优雅,从中可一窥,二十年前,那名扬四海之‘出尘公子’的风采。 29 往事如烟故人来 to泡泡:话说某弦是懒人只有qq而且没事不上目前只混到月亮-_-|||如果大家觉得需要某弦搞个博客???提点意见吧^_^ 呵呵某弦一直是夜猫子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某弦不能在自己文章下灌水所以没办法写在这儿了 琉璃灯火绚亮若星,五彩锦缎灿艳若霞,四季蔬果堆摆若山,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婢女宫人穿梭若云,达官显贵聚集如蚁。 钨启使者将至,故而宴已备下,静候来使。 今日之席,二皇子祁络暄与五皇子祁络彬坐于正位,南边上座留于钨启使者,秦家位高势大,另加又是国戚紧挨其坐。易郡主虽被封公主,奈何易家势弱,且郡主待嫁之人不宜出宴,易世子一人前来,遂只得四家末座。 周、楚两家相当这回周家之位,却被安排在楚家之下,众人不禁猜疑,瞧这模样,二殿下莫不是将娶楚家郡主为妃?就不知之哪位,三郡主岁长柔婉,但四郡主才名远播,且有流言说三郡主实非正室所出…… 也有人对此毫不在意,即使感知了,不过再次叹句,‘用心何良苦’罢了。 望着正席上朝服更显华贵,言笑拘礼使人自生敬畏的祁络暄,栖雁不由垂下眼眸。 前夜,黑眸中涩然苦楚埋的那般深,深痛得撼人,今日要迎来使,他眼中竟连一丝苦涩影子都找不到了,可自己知道,那痛未尝消失,而是…被他藏的更深,深到旁人再难寻出一分,深到钻心之地,最后麻木…… 类似体会自己亦有过呢!只是…麻木的太久,久到自己都快忘了,时光,有时确是个好东西…… 静静看着她的黯然,秦昕的眸色亦随之暗了一分,她摆脱了麻烦,为何不见开颜?莫非…莫非祁络暄对她而言并不是麻烦么? 楚暮荷瞥了眼窃喜的兄长,故作矜持低下头去不看他人的小妹,不由忆起那日清晨如画的一幕,心中微叹,这一切…未必值得庆贺阿…… 抬眸,悄悄瞧向栖雁那日只模糊看个影像,不甚清楚,今日近着细看,只觉这位周家郡主虽非绝色,但一颦一笑无不雅极秀绝,举手投足无不脱俗绝尘,若即若离,竟像不沾半点烟尘俗气,让人恍惚,难以移目,疑若身处梦中。 栖雁觉察到她的目光,这位楚家美人看着自己做什么?泰然自若冲其展颜一笑,美人竟红着脸低下头去,唔,有趣…… 楚暮荷不料她竟会注意自己的目光,因心中存有几分与其比较的意思,不禁尴尬,垂首遮羞。 纵使难免黯然酸涩,可那爽朗的笑容,依旧令人无法讨厌呢。突又思及一事,心下忧虑更甚,暮莞她如何与之相比,只怕楚家…… 在座者各怀心思,底下人察言观色,此时得报钨启来使已至殿外,随着祁络暄一声有请,殿内霎时静了下来,众人皆侧目望向殿门处。 任无影头戴襦带平冠,身着玉色绢布宽袖官服,系着皂缘软巾垂带,目不斜视,正步入殿中,对祁络暄俯身行外使之礼,恭敬道:“钨启下臣拜见天殒朝二皇子,五皇子。” “任佐政免礼。”祁络暄仪态雍容,微笑道:“任佐政千里而来,促我朝与贵国更为和睦,实乃辛苦,特此设宴洗尘,还请入席吧。” 任无影行礼入座,待其坐定后,歌舞起,鼓乐鸣,敬酒声,客套声,参杂其中。 任无影边温和有礼地应酬着,边逐一扫视殿内众人,忽得双眼闪过道惊芒,银衫少女映入眼帘,清灵之气与这喧哗宴席似有不符,使其不自主地想起了十五年前那抹决绝飘逸的倩影,那曾无双的风华,就在自己眼前染上艳红鲜血,芳魂消散。她…… 那少女却对自己悠悠一笑,执杯而敬。 颔首以应,饮下佳酿,脑中轰得一亮,她…她定就是兰寒月之女,周栖雁! 真想不到,当年的小女孩已……观其泰若之姿,睿智内敛,想必不输其母当年。也是,那时便该知,此女日后绝非池中物…… 突觉有道阴冷的视线盯着自己!转目而寻,只见一紫袍玉带,俊美公子对自己温雅而笑,灰褐眼波流溢,竟若现邪逸,他是……按其所坐之位当是秦家世子?!为何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似探究,似好奇,又似隐含着微微怒意?这些年与秦家应无交集才是吧? 秦昕摇曳着酒杯,暗自沉吟,任无影看似儒雅文士,实则定藏有大智,羽翼被束下能助钨启韶分权夺势与已如日中天的钨启昊平分秋色,又岂是常人能为尔! “呵,任无影非如外界所言一般为栖雁的杀母仇人,怕是要让世子失望了。” 当年钨启一役秦家损失惨重,周亲王之妻兰寒月又死于关外,后传其女周栖雁曾被九王子钨启韶掳回为质。是时这韶王爷不过十四,岂有能耐杀兰寒月夺其女?动手的必为任无影方是,可她说此言的神情不假,这其中…… 箫吟立于栖雁身后神色紧张,一旁冰凝不解,“你干吗啊,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嘛。” “……” 箫吟没有吱声,栖雁听到冰凝的话回眸一笑,才使他稍稍松驰了些。 上座的祁络暄看在眼里,愁思才起,不觉自嘲,都已决定放下了,又何必多虑,徒为难了他人,苦了自己。 酒酣菜饱,宴入尾声,任无影起身道:“多谢两位殿下今日款待,下臣特备薄礼,皆是钨启土物,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数个钨启国随使侍从,每人手端一托盘,上置一木盒,奉于两位皇子,及四亲王府出席之人跟前。 两位皇子的礼物是钨启表愿继续和睦共处的国书。 秦昕随手翻开盖子,原是把翡翠扇子,身后小瞳几忍不住笑出,主子平日戏演得太好,竟连远在钨启也…… 楚暮莞打开所得木盒,见是珍贵象牙雕凤砚台,不由面上一喜,又强忍了下去,微笑致谢。其兄得的是对软金丝护腕,楚暮荷的则是荷花白玉钗子。 易雪松似也得了心爱之物,颔首以示谢意。 栖雁抚着木盒,良久,迟迟不曾掀盖。她能感觉到不仅秦昕等人颇为好奇,任无影似也在关切着自己。 呵,看来这盒中物不寻常阿。 轻轻挑起银扣,缓缓掀开木盖,里面竟静静躺着把匕首,瞟到的人都微感诧异,箫吟更是刹那间脸白如纸。栖雁却神色未变,还拿出把玩一番,勾唇似笑非笑地瞅着它,再将之重置回盒内,像他人一般略表谢意。 ***************** “箫…吟,这把匕首……”别苑厢房内的红木案几上,新搁着只檀木盒子,冰凝盯着它半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而讨好正愁眉不展,独坐沉思的箫吟,央求道:“嘿嘿,告诉我嘛,你知道的对吧?”宴散后郡主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这箫吟又魂不守舍的,肯定有问题! 箫吟只瞥了眼木盒,继续沉默着。 冰凝耐性告竭,赌气道:“你不肯说算了,等郡主回来我问她。” 箫吟顿时两眼喷火,狠狠瞪向她,那眼神太过凶狠可怕,以至冰凝‘哇’一声哭了出来,边还委屈哽咽着,断断续续道:“我…我也是担心郡主嘛!你…你这么凶干吗?!呜……” 一时情急,箫吟亦知自己有过处,瞧她又哭了起来,不知如何劝慰,无奈对天翻翻白眼,希望郡主快些回来。 ***************** “任先生,现在该称任大人才是,好久不见了。” 栖雁望着在夜间镀上层朦胧幻美的山色,风拂耳过,深吸口微凉空气,似感惬意的样子。 “确实……”任无影定定看着她,神情复杂,“一别经年郡主已亭亭玉立,风姿卓绝,无影却是老了。” “老?先生相貌并无多大变化,更何况……”栖雁噙笑,似赞似讽,道:“更何况,先生岂不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先生的壮志,韶王爷的雄心,又岂能为岁月所磨灭,只怕愈积愈重了吧?” “周郡主?”不明其真意,任无影有些困惑。 “唉,人与人果然不同,家父与先生一般年纪却,只想安享晚福,栖雁不及韶王爷年长,却只思逍遥玩乐,相较之下真令人汗颜阿。可……”词锋一转,“人各有志,皆不该强人所难,先生说可是?” “郡主难道不想探知当年兰残阳遭何人陷害,周夫人又因何……” “知道了,又怎样呢?”冷冰冰的话打断了任无影,“已发生的事,便可重来了?已造成的伤,便可消去了?已逝去的人……”语调微露悲悼,“已逝去的人,便可复生了么?” “至少可求个公道,不是么?”任无影轻轻道。 “公道?!”栖雁嗤笑,“我要它做甚?没有它,我过去十多年一样活的自在舒心。况且,我深信,家母也好,舅舅也罢,兰家亦无一人会在意这所谓的公道,先生也就无须费心了。” “周……” “任大人在此赏月么?啊呀,雁郡主也在阿!” 魅惑之音飘至,栖雁忍不住想要翻眼,今夜乌云满天,哪儿来的月亮? “秦世子?!”任无影诧异,看了二人一眼,略有所悟,拱手道:“在下随意看看罢了,这就先行回去了。” 秦昕微笑道:“呵,是夜了,如此大人慢走。” 栖雁亦含笑持礼,目送其离开,待到不见其身影,立时启唇问道:“世子来了多久了?” “不久。”秦昕笑答:“刚巧得闻郡主所有的慷慨陈词罢了,郡主胸襟令人佩服!不过…杀母之仇,不该是不共戴天的么?” “够了!”栖雁终于动怒,“你,像你这样的人明白什么?!” “我是不懂。”秦昕淡淡道:“从我出生起,父母两个字都是可笑的。若说曾对我有过真心关怀的,唯大哥一人了吧。呵,可我未满十岁,他就摔马‘意外’死了,你知道么?”转向栖雁,似有魔雾绕身,“在他的灵堂上,我娘声声质问我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怎样,觉得有趣吗?” 怔怔看着邪魅毕露之人,却似乎不若平日那般强烈的排斥。 从未得到和拥有后失去,秦昕,你我谁更可悲?低下头,掩去此刻滋生的近乎怜惜的情绪,栖雁幽幽道:“我娘不是任无影杀的,她是…她是自尽而亡的,是为了护我…才自尽而亡的……” ***************** “好了,你别哭了。”箫吟认输开口,“我说便是了,只不过,郡主面前你切勿多提。” “好。”冰凝即刻止了泪,像乖宝宝听故事般,望着他,犹挂泪珠的睫毛眨阿眨的。 箫吟无奈摇头道:“夫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嗯,知道得不多,只晓得夫人她是自尽在自己的阵中,好像和郡主有关。”冰凝思索道。 点点头,箫吟幽喟:“不错,唉,要说缘由,须从‘无回阵’说起……” ***************** “‘有去无回留魂阵,地府幽冥此间存’,‘无回阵’名震江湖多年,皆知此阵乃决绝之震,却不料…竟决绝至此……”秦昕轻叹,“令堂为护你周全,当真费尽心思啊。” “呵,即是如此……”栖雁不觉握紧了双拳,连身子也有些颤动,“可偏偏连这最后的心思,也要被人糟蹋一番!” “栖雁?”秦昕轻唤。 此刻的她不是傲姿飒然的神医燕昔,而是需人怜惜的柔弱少女。此刻的她看来竟这般脆弱,仿若只需一阵微风便能将其吹折! 秦昕微动,想伸出双手拥住此刻的她,但正因为那份易折的脆弱,反让其难得的迟疑起来,素来果决的他,首次有些犹豫不决。 便在秦昕犹疑的片刻间,栖雁眼中那一瞬的迷茫散去,转眸看向他时,重又恢复澈亮清明,笑浅极若无,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输了一个赌罢了。” “一个赌?”秦昕敛去复杂思绪,疑问道。 “不错,正是一个赌。” 一个没有任何赌注的赌,却令那时的我,失去了世上仅剩的珍贵之物…… ***************** “呜…夫人……好了不起哦!”抹抹被感动得眼泪,冰凝追问道:“既然那任无影都发了毒誓,怎么后来郡主又会被他们掳回为质呢?莫非他们破誓毁约?!”气愤至极的怒吼,“岂有此理!也不怕报应!” 箫吟却缓缓摇了摇头,叹息道:“若他们当真毁约,那或许…或许反倒好了……” “啊?!”冰凝大惑不解,他…他们反悔才好?!这是什么道理? 闭眼,似是那伤痛已沉重的,连他这个局外人,亦感同身受,亦难以承受…… “他们…任无影他们确实将郡主毫发未伤的带至王爷身边,是…是王爷自己决定…将郡主送出为质的。” “什…么?!”冰凝木讷着,呆呆道。所有的眼泪霎时冻结在眼眶里,似连哭泣也做不到了。怎么会?王爷怎么能…… 郡主,未满五岁的郡主,她…才受丧母之痛,跟着近乎可算是害死自己母亲的人,好容易才回到父亲身边,如何…如何能再承受得住,被自己仅剩的父亲…舍弃…… ***************** “唉,只怪自己当初年幼无知,以为自己的父亲乃铮铮豪杰定会护女儿周全。岂知正因他是三军统帅,是百姓可依靠的英雄,背负太多,所以……”笑得如同阳光般格外灿烂,以为可驱散晦暗,却不知光芒愈甚之处,阴影亦愈加清晰,“所以在大义之前他放弃了我这个女儿,呵呵,很伟大吧。” “你真的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再哭了么?” “当然,我答应娘了。” “若你爹不要你了呢?” “我爹不会。” “哼,小丫头,我和你打个赌,就算我和任先生把你交到你爹手上,他亦会将你交还我们。” “我不信!” “哦?那赌不赌?” “赌就赌,赌什么?” “赌什么?呵,看来你还不清楚呢!你若输了……”一字字恶毒似咒,“你便什么都没有了。” ...... 钨启韶,如今回想起来,我是否该感谢你让我早早认清世事真情呢?犹记那日爹痛苦之极的表情,透着深刻的悲哀。 那一刻,才明白娘亲曾流露的哀绝,这世上最痛最痛的伤,是明知命运,却依旧不得不走下去的那份可悲,是怪无可怪,怨无可怨的无奈…… “爹?你…你说什么?” “雁儿,你先跟他们去,至多半年,爹一定接你回来。” “……” 悲伤无奈之言入耳,自己眸中最后一抹光彩也暗淡了下去。 “雁…儿?” “我知道了。”喃喃低语。 知道了什么?仅是此事么,还是更多? “爹绝不是牺牲你……”急切之极,却被打断。 “我明白。”你只是舍小义,全大义,而我…就是被舍弃之物…… ...... “任无影送你的那把匕首与此有关?”秦昕不愿再见她失神下去,状似随意地问道。 “嗯,算是吧。”栖雁醒过神来,悠笑道:“不过与其说‘送’,不如说‘还’更合适。” “还?” “是啊。”栖雁颔首,见其难得露出讶异之色,心情略微好转,“那匕首本是我娘送我护身的呢……” ***************** “这把匕首原是郡主之物。”箫吟从盒中小心取出看似有些古旧的匕首,“据闻是夫人娘家所传之物,名为‘鲮铢’削铁如泥。” “诶?那为何……”冰凝不解深具意义之物,怎会落在钨启,郡主又为何连提都不曾提过? 箫吟未答,将鲮铢慢慢抽拔出鞘,惊见上面仍残留着一抹干涸血迹,只是时间太久,已成棕色了。 “这是血吗?”冰凝亦注意到了,不禁奇怪,送人东西,咳,该说是还人东西,怎么说也应擦擦干净吧? “嗯。”箫吟露出追思之色,幽幽道:“这血是郡主为我……” “这是郡主的血?!”未等其说完,冰凝便大叫道。 “不是!”横她一眼,箫吟叹道:“这是现今占钨启国半壁江山的九王爷钨启韶之血。” ***************** “你曾用那把鲮铢刺伤了九王爷钨启韶?”秦昕挑眉。 “哎,那时他只是黄毛小儿,何况,我不是留下珍贵的祖传匕首做赔礼了?”摆摆手,栖雁理所当然道,似乎吃亏得是她。 钨启韶…黄毛小儿?秦昕斜睨她,暗道:那时你连黄毛丫头都称不上吧? 察觉到他的目光,栖雁不甘心地瞪回去。 两双美目,一清灵,一魅惑,对视半晌,气氛似变得奇异起来,两人同时生出了种从未有过的古怪感觉。 “咳,咳。”栖雁轻咳打破静默的暖昧,“昕公子,你看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各自回去吧。” “嗯,也好。”秦昕难得没有抬杠,唱反调,爽快颔首应承。 两人遂转身,背对着分别步向自己的别苑,一样心事重重,皆未稍停步伐。 ***************** 风沙卷尘的荒原,驻扎着许多帐篷,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瘦弱男孩浑身伤痕,匍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一旁牢头仍拿着粗长的鞭子往他身上抽去。 “住手!”突然一稚嫩脆声响起。 牢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手,抬头只见自家小主子领了个满身灰尘的小丫头走近,适才出声的定然是她。因一时看不出其身份,牢头亦未敢多言,躬身退到一侧。 “呵,我说到现在还学不乖,莫非等着你那大英雄爹爹来救你不成?”钨启韶悠哉戏弄道。 瞥了他眼,雁儿一言不发,走上前去扶起比她高得多的男孩,淡淡道:“我已答应了娘亲要好好活下去,就算这世上只余我一人,我亦会尽全力,靠自己努力活着的。” 皱眉看着男孩身上的大小伤口,顿了顿,道:“钨启韶,我打赌输了你一回,你可敢再赌一回?” “哦?赌什么?”颇有几分兴味。 “就赌我能不能让你这高高在上的九王子也受点伤。” “凭你自己?”语调不掩讥笑。 “敢是不敢?” “好。”少年钨启韶已显露霸者的豪气,命人抬上各式兵器,道:“你选一样吧,我空手以对,你若能伤我半分……”拇指点点那男孩,“这家伙就归你,可如果不能,你在这儿的半年便要做我的奴隶,怎样?” “好。” “不行啊!”男孩在旁急道:“小妹妹算了吧,你……啊!”话未完,又挨了一鞭。 “命运呢,必握于己手方可,所以无论多么渺小的机会,我亦不弃……”轻轻启唇,雁儿回首,直直瞧着男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箫…吟……” 展颜冲其一笑,“箫吟是么?我知道了,从今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音刚落,随手拿起把巨刀向钨启韶砍去,无奈年幼力弱,刀身不住晃动着,即便对方不出手,亦有握之不住的势头。 似猫逗老鼠般戏耍了良久,钨启韶许是腻了,抬手振飞了她手中的巨刀,雁儿顺势跌坐在泥地上,狼狈万分。 “呵,怎样,服了吗?”钨启韶笑道。 雁儿低着头,即使不去看也能猜到,那人脸上的笑,定与那日自己重回至其手时一般得意。小手早慢慢伸进衣袖,握住藏于其中的鲮铢,在他笑得最欢时,雁儿暗道,娘,保佑女儿!提起全身所有力气,猛得爬起,刺向钨启韶。 钨启韶不备其突袭,急忙闪身避过,可鲮铢锋利非常,依旧割破了宽袖,左手手臂处刹时染上了点点猩红,似梅花临冬而放,分外夺目! ***************** “所以,郡主她是为了救你,才伤得那钨启韶?” “嗯。”箫吟颔首,亦从那日起自己便只认一主,虽然她从未将自己当作奴仆…… “你们都没睡呢?” 突闻其声,二人不由看向门处,见栖雁微笑跨过门槛,冰凝上前异常激动地抱住她,哭道:“呜…郡主…你…你可回来了……” 栖雁不禁纳闷,刚才一进门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无奈一边安抚冰凝,一边将询问眼神递向箫吟。 岂料后者也只是怔怔看着她,那目光使栖雁忆起了自己获胜后,单膝下跪,誓言永世效忠的男孩。 一场赌,我失了曾能全心依靠的父亲,第二场赌,却得了你,总算也不错呢,箫吟…… 30 缘深缘浅人莫叹 咳看到大家对那个“赌注”有点误会一开始就说过的那个‘赌注’其实是不存在的韶之所以和女主打赌其实是顺便的也带点想打击欺负下女主的意思毕竟那时他们都小说女主会一无所有指的就是她会失去最后能依靠的父亲至于周亲王为什么会送走女主以后会说的给点小提示韶这家伙咋就从不起眼的小王子到可以和人家鼎足而立了呢呵呵^_^ 再有几章上部就完了到时弦可能要理理稿因为很多东西写到后来与设想有点不同到时会停个一两周 不过在那期间会写两篇秋暝夜他们的番外~^_^“若我能保阁下不死,阁下可愿,诺我一事?” “……我女儿栖雁也在此阵中,待阵破后,我要你将她平安送至其父身边,但绝不得利用她为人质威胁我夫君,阁下能否办到?” “……雁儿便拜托于你了。” ...... 任无影慢慢踱回行馆,气韵如月华般清冷高贵的蓝色倩影,似倚风而现。 兰寒月,若知最后是那般结果,你可还会费尽心机逼我立下毒誓? “我今对天盟誓,必护送兰寒月之女栖雁至其父之手,保其无恙,决不乘机扣其为质,否则我之主必断肠而亡。” 当年…虽不算违誓,可…终究有些不安啊,韶王爷…… “大人!”蓦得从路旁窜出名武将,便是曾将锦盒交于任无影的那人。 任无影左顾右盼确定并无他人,走向他,疑惑道:“你怎么在此?” 脸色蜡黄的武将带着威严的笑笑道:“我一早便在此候着了,对了不知大人与周郡主谈得如何?” “谈?”任无影苦笑道:“我无须多言,她已通晓一切,亦已决定一切,再不允我多言。” “那么说她是拒绝了?”武将皱眉道:“兰家的冤仇,她自个儿的苦楚,竟当真不在意了吗?” 在意?片刻前铿铿之言犹在耳际。 “知道了,又怎样呢?已发生的事,便可重来了?已造成的伤,便可消去了?已逝去的人……”语调微露悲悼,“已逝去的人,便可复生了么?” “公道?!我要它做甚?没有它,我过去十多年一样活的自在舒心……” 摇摇头,任无影瞥了眼武将叹息道:“王爷,这次怕要失算。” “哦?”武将拧眉肃穆而思,她果然……“如此,那我们……” 任无影微笑道:“是麻烦了些,不过别忘了还有楚家。” 楚家么?可…… “依眼下情形二皇子似有意娶楚家之女为妃,那……”武将仍是忧心忡忡,时间不多了阿。 “那也无妨,人性…总是贪婪的。” *********** 亭阁玉阶,着碎花短襦,下系丝绸长裙,轻盈婀娜的娟秀佳人缓缓而行,轻薄的纱罗与长长裙摆拖延身后。 “小姐……”跟与其后的小峨潸然欲泣之态,有些哽咽得唤她。 楚暮荷却似未闻,瞧亦未向她瞧上一眼,径自提裙跨入屋内,才用不咸不淡的语气悠道:“小峨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改日我会替你选个好夫婿……” “郡主!”小峨立时跪下凄声道:“小峨自小伺候您,您别赶小峨走,刚才的事小峨决不会说出……” “小峨!”楚暮荷高声冷道:“刚才?你若要活下去,最好记住刚才我们一直呆在房中,哪儿都没去,更不曾听到什么。” “郡主?”小峨惊愕道。 “唉……”弯腰轻柔扶起她,楚暮荷幽叹道:“天下无不散之席,小峨,你我主仆一场,我定会为你觅个好归宿,你先下去吧。” 小峨无法,最后用哀求的眼神望了她眼,见其丝毫不为所动,只得退下。 待其离开,楚暮荷方显悲色,思及半个时辰前无意听到的对话。 “你说钨启使者有意与我们合作?” “是,将军。可如今二皇子他……” “哎,就算暮莞当真作了皇子妃,甚至成了皇后又如何,想想秦家!前车有鉴,自家财大势大,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说来,将军是预备答应钨启了?” “我来之前已与大哥商议过,全看他们能给出什么条件了……” ...... 二哥你们难道看不出二皇子也好,秦世子也罢,甚至那周家郡主都非常人。你们这般贪心不足,妄自尊大,楚家早晚要亡! 覆巢之下,岂存安卵? 小峨,你他日便知,我这也是为你好…… *********** 古玩名器,精瓷玉婉,缎垫绸袱,便是暂住之所,亦妆点得华贵典雅,舒适之极。 “呵,燕昔就是周栖雁,随影这回你也没料到吧?”此间主人灿笑明媚,万物不敢争辉。 瞥了眼近来心情似乎格外愉快的秦昕,深蓝眸瞳浮现忧色,抿唇道:“更危险。” “更危险?”秦昕笑瞅他,“你似乎很讨厌她呢?是因为兰暮?” 兰暮的眼眸也是兰的,昔年正因如此才会收养随影,可是时其已将至疯癫,跟与其旁自是饱受折磨。那时他嘴里动不动念叨的也就兰寒月了吧,爱屋及乌,恨屋亦及乌,随影会不喜栖雁也是应该的。 “不是。”简短有力,无半分犹疑。 “那是?”秦昕不解。 咚咚,两声敲门声打断了二人,门外小瞳叫唤道:“公子?” 随影眨眼间消失无踪,秦昕笑着摇首道:“进来。”呵,随影还真不爱见人,想小瞳明知他在,何须回避? “公子。”小瞳进屋,合上门,禀道:“假冒我们夕影门的人有眉目了。” “哦?”秦昕笑容中带上几分关注,道:“总算有了?是何许人也?” “据幽魄大半年来多方察探,加之仔细检查了上回豫庄冒充我们欺骗晔公子之人的尸首,可大致推测,那群人多半不是中原人。” “不是中原人?”托起一枚吊挂于墙上的玉璜,秦昕随问道。 “是。”小瞳知道往往主子的语气听起来愈漫不经心,侍奉说话就愈要小心,遂谨慎言道:“嗯,他们…极有可能来自钨启。” “钨启?”秦昕笑意更浓,只是再不复先前明灿,反有冻死人的冷意,“区区小国,自己纷争未断,就敢找上门来,好,真好。” 语至尾处,轻柔之极,那枚犹如拳大的玉璜,却应声化为粉末。 “属下立即在命人细细查来,不放过蛛丝马迹。”知主子动怒,小瞳急忙躬身道。主子什么时候起如此憎恶钨启了?自己怎么一点儿也不知? “你明白就好。”秦昕拍拍手中粉尘,微思沉吟,“你可调查一番来此路上的那帮刺客,我怀疑他们与这事有关。” 确实,那些刺客武功古怪不像是中原的,又极有规矩,不似普通匪类……主子果然英明! 小瞳佩服地领命道:“是,属下定不辱命。” *********** “栖雁郡主。” 望德宫占地不下千里,内有广厦万间,庭院辽阔,绿荫芳菲,石山溪流,应有尽有。可在如此宽敞之所,却还总能遇上极力回避之人。 “二殿下?”栖雁回首对上黝黑亮眸,透着点点忧愁,还有…担心? “你近来可好?”祁洛暄静静注视着眼前人,洒脱如旧,似无异常,但那抹隐隐散发出得孤寂空茫却更浓了几分,是因为任无影的关系么?那日宴席上便觉出有所不对,原来任无影竟与周夫人之死有关!那么她…… 他在为自己担忧么?是知晓了任无影之事?栖雁释然一笑,“自然是好。” “是么?那就好…我……” “二皇兄!”祁洛彬大吼着飞奔而来,“离木找你呢,好像有事。” “哦?”祁络暄皱眉,对栖雁道:“如此,我先行一步。” 栖雁微笑道:“二殿下请便。” 五皇子祁洛彬却没有随他一起离开,在抬头瞪了栖雁许久后,故意带着不屑,粗声粗气道:“我讨厌你.” “我知道。”无半丝窘迫,栖雁悠笑道:“彼此彼此。” 祁洛彬眼瞪得更大,略平了平气道:“可…可我二哥他喜欢你。” 神情微暗,栖雁轻道:“我…也知道。” “你知道?”祁洛彬不忿地高声道:“你知道什么?我二皇兄他以往便是天大的事都应对从容,从来没像最近这么萎靡,这么……” “所以呢?”栖雁冷淡地打断,“五殿下想要我怎么做?嫁于二皇子吗?” “我二皇兄有什么不好的?”祁洛彬不服道:“你做他的皇妃又不吃亏,若是担心周家也大可不必,我二哥这人重情得很,决不会……” “呵,我本来一直觉得五殿下年岁虽小,任性于外,但实则通达世事未必在二皇子之下。”栖雁浅笑睨视他,只是那笑意却未入眼。 祁洛彬心中一惊,她…她竟看得出自己平日是…假装的? “可今日看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过故意装出大人样来罢了。” 此言一出,祁洛彬立时从惊疑变为羞恼,一张小脸通红得皱成一团,“你…你说谁是小孩子?” “就是某个自以为是的小鬼了。” “你!”祁洛彬气急,平日众人见他无不恭谨,父皇兄长皆宠爱得紧,几时受过这等气来? 当下真得露出孩子脾气,右拳凝气挥出,却被只柔软的纤手轻易抵住动弹不得,气恼愈重,大叫道:“你快放开本皇子!” 栖雁四处瞟瞟,唇角上扬,拎着他飞身而起,置于周旁一棵参天古木上,再独自跃下。 “你……”祁洛彬向下瞅瞅,只觉目眩,距离太高,凭他之能怕难以自行用轻功回到地面。 “我?”栖雁笑得灿烂,“我不正是按皇子您的吩咐‘放开’您了么?” “……”祁洛彬气竭。 “呵,怎样?认个错,我便放你下来?” “哼!” “唉……”栖雁不再逗弄他,正色叹道:“其实你亦该想得明白,无论我喜不喜欢你皇兄,我们都无甚结果,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日后两相生厌,苦苦纠缠,倒不如现在了断,无需有朝一日去学那秋风,徒悲画扇。” 话完,见其已无了适才暴躁,陷入深思,提足拔地,临空旋身,将之带回。一回地上,祁洛彬立马推开抱着他的栖雁,脸上血色更深,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飞速跑开。 看着人影消失处被卷起的尘烟,再抬头瞄瞄古木高枝,栖雁喃喃自语道:“唔,轻功已有此造诣,怎会自己下不来呢?” “呵,欺负小孩子还有理了,羞是不羞?”娇媚之声伴着蔷薇芬香飘来,粉衣佳人从天而降。 栖雁微显讶异,却不掩惊喜之色,“铭烟你怎会来此?” “自是来看看燕昔女装是何模样的了。”盼了十多年,总算等到这家伙肯穿女装,怎能不来瞧瞧? 凤眸不停地来回打量栖雁,突地伸手捏住雪玉双颊,“哼!有副好皮囊,就是好,扮什么像什么。”以前扮神医风度翩翩,这会儿……老天真不公平! “呵呵,哪儿来的装啊。”栖雁干脆借势倚在铭烟身上,娇声道:“人家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嘛。” 猛地一把推开她,铭烟搓搓竖起的鸡皮疙瘩,恶心道:“少来!给我好好说话!”斜觑她眼,“瞧你这样想来没事,哼!枉费我还急冲冲赶……”觉出自己说漏了话,噤声,撇了头去。 栖雁却上前,轻轻拥住她。 “喂?”铭烟怪声道。 谢谢你呢,铭烟。其实你会来…是因为担心我吧?自幼有你相伴,真好…… *********** “离木,你找我何事?”一进所住的寝宫正殿,祁洛暄就开口对离木问道,听得后者两根眉毛直打结。 “我……”啥时找过二殿下了? 见其迷惑之态,祁洛暄也拧起了双眉。 二人互视半晌,一般糊涂。 恰逢祁洛彬铩羽而归,一道凌厉视线立时杀去,祁洛暄高声唤住,刚瞧见他二人,就蹑手蹑脚欲退出门外的小弟,道:“五弟,你不是说离木有事找我么?唔?” “呃……”今个儿怎么那么倒霉?!吃力不讨好! “殿下!” 这时,有一人未经通报便自行迈入殿内,行上一礼。 “离源?” “哥?” 祁洛暄和离木不觉诧异,离源只负责在江湖上打探收集消息,有时替朝廷处理些无法在明面上解决之事。虽非机密之极,但若无必要,不会在如今情形下来此才是。 祁洛彬眼珠一转,拽过离源,喜道:“皇兄,先前我一时着急说错了,应是离源找你才对,那个…离源有什么事你赶紧和我皇兄说阿,我就不打搅你们先走了。” 说着一溜烟跑了,祁洛暄无奈一叹,对离源道:“你此时来此必有要事,究竟为何?” 离源拱手禀道:“殿下,属下后又乔装留于暮余山下,多番细探,始知豫庄之事可能别有蹊跷。” “哦?”祁洛暄疑道。豫庄之事累多人丧命,秦亲王五子秦晔亦亡于内,以为其乃自作自受,竟还有隐情么? “嗯,据属下推断,这其中怕涉及钨启国人。” “什么?”钨…启? *********** 暮余山此刻正是最美的时节,火红的枫叶早已掩盖了血污,若晚霞,若火烧云般艳美动人。 一红衣青年挺立枫树下,身侧橙衣少女拉着他的衣袖像在央求什么,两人穿着气韵与此情此景浑然融合,前者似枫所化,后者犹如秋之精灵。 “大哥,你别怪我了啦!”铃儿可怜兮兮地说:“那个…豫庄的事被查出来也是好事么。”自己偷偷帮源大哥查这事,大哥好像很生气呢。 瞟一眼爱若性命的小妹,秋暝夜默思,曾经年少气盛招惹仇家,险些害着小妹与自己命丧黄泉。从此对其关怀无微不至,燕昔、铭烟也特别宠爱她,使她无忧长大,无虑度日,不识人心险恶,如今想来这是否错了?铃儿她太过天真,偏又身处复杂之地,秋枫堡少与外人接触,但…今时不比往昔,况且又有一离源…… “大哥?”见其不应声,铃儿仰头,水汪汪的双眼瞅着他。 “唉,下次不可。”无奈一叹,秋暝夜终是无法对这唯一的胞妹硬气心肠。 “呵呵,就知道大哥你最好了。”铃儿开心地跳起抱住他。 “庄主,您的信。” 正当两人嬉闹时,远处走来一名侍从,将封信笺递于秋暝夜。 秋暝夜阅完表情不定,色微变,眼蒙雾,似在凝神思索些什么。 “大哥,谁的啊?”铃儿不解问道,踮起脚费力瞄向书信。 秋暝夜未答其言,突而眼神清明,似作了决定,淡淡吩咐道:“让人准备一下,我即刻要出次远门。” “啊?”铃儿惊愣,大哥已有多少年没出远门了? 眯眼紧盯那信,实是好奇难耐,乘其不备一下子抽走信纸,上面只有简短一句: ‘蔷薇绽于夏,今花期将过,幸得福城尚存一朵盛放枝头,君若有意惜花,则速至,休待花落空折枝!’ 未书落款,但这笔迹看了多年,如何认不出是燕昔的? 燕哥哥让大哥去福城赏花?啥意思么?铃儿苦思冥想之际,秋大堡主难得有些发窘,抢回书信,目不斜视地回屋收拾去了。 良久,铃儿才发现大哥已走得老远了,急忙跑着追赶上,嘴里还不停嚷嚷着:“等等我,大哥,带我一同去啊……” 秋暝夜只作未闻,眼观鼻,鼻观心地朝前走去。 31 秋凉风疾催花落 话说弦的回帖越来越少了55555555为什么呢召唤各潜水多时之人上来吐个泡吧^_^ 谢谢默捉虫^_^“离源,你和铃儿姑娘究竟如何了?” “属下……” “豫庄的事她想来也帮了不少忙吧?” “……” “难得两情相悦,你们之间…又不似……”微顿改道,“你们之间亦未隔银河,你若有心,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殿下?” “唉,离源你还是快些下定决心吧,休空留遗憾……” ...... 斜山坡上,离源思绪烦乱,登高眺望,云浓卷似乌布覆天,秋至雨频,却多为绵绵细雨,但瞧这模样…… “暴雨将倾啊,离少主怎还在此闲步?”娇声随香而至,铭烟窕窕行来,似花妩媚。 “郑…郑姑娘?”离源惊道:“姑娘怎么会在此地?” “离少主又怎么会在此呢?”铭烟掩口轻笑,顾盼生姿。 “……” 离源未语,她定是来寻燕昔,不该说周郡主才是,刚得知时还真吓了一跳!自己虽暂住‘望德宫’,但在其中走动总是多有不便,她想必也一样吧,故而才会在这近郊山坡遇上。 “离少主,听说后来你留在暮余山颇有些时日阿,那里的湖光山色领略的还好么?”见对方一脸苦恼,铭烟生了几分不忍,同样为情所累,何必多做为难?可…… “铃儿她…她自个儿的事本不该我等多加干预,但其自幼被过度呵护,不知世道艰险,许多事,人…生来无奈……” “在下不会让铃儿受委屈的。”只要自己…自己有心,无事难成! “不会让铃儿受委屈?你以为这些可由你而定么?”铭烟摇首道:“那豫庄之事,又为何扯上了铃儿?” 离源霎时褪尽了血色,煞白了脸,才立定的决心,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铭烟不愿再刺激他,绕过他往上走,忍不住回首,见其独立风中萎顿异常,欲慰无言,只轻道了句:“你自个儿好生想想吧。”便叹息着离去。 ************** 福城近郊环山,隔雾远望,犹如一幅水墨画卷。 土黄金衣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边站于茅草亭内欣赏着这幅山水画,边对亭外十个全身素雪,白巾蒙面人吩咐:“他们约定的时间就在一个时辰后,想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偏首,看向为首者,“执雪,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是。”执雪应声道:“那人多年来亦未探知其底,从以往诸事来看,怕非易与之辈,万一……” “哼!他又非三头六臂,若非这些年来处处小心,岂能容他活到今日!这次……简直是天助我也!‘降雪剑阵’的威力非小,又有执雪你在,量是无妨。” “可…与我们合作之人不是说了只要咱们的计划成功便可,休要在福城杀……” “废话,他自然不希望那人死于此地,免得麻烦了!这个老狐狸当年就……你只需奉命行事便可,其它莫管!” 执雪遂低头领命,一阵风刮过,亭内只余一人,那十人便如雪花瞬间消散了去,不留一丝痕迹。 ************** 唉,这回铭烟当真生气了呢。一知道自己给暝夜写了信,就跺脚往外跑。不过,若无看错那俏脸上的表情是…羞恼? “呵呵。”栖雁想起铭烟矛盾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大白天的,傻笑什么。” 背后传来令人不悦的嗤鼻声。栖雁回身,预备好好再‘教导’一番,这个教训明显未受够的五皇子祁洛彬,却见祁洛暄与其一同缓缓走来,只得作罢,可惜有人还不识好歹…… “栖雁郡主怎会走到这儿?平日早绕道而行了。” 这儿?栖雁瞄瞄,原已近祁洛暄所住殿阁,未免尴尬平日自己确避开此处而行,今日因担忧铭烟识不得路,四处搜寻,谁料一时未觉竟走至此地…… “呵,五皇子有所不知,其实我是来找树的。” 闻言祁洛彬脸色咻变,咬牙看着她。 “树?”一旁祁洛暄不解的看着二人。 “是呀。”栖雁颔首道:“有道是功不可废。故而想找高耸入云的树练练轻功,可惜我那儿没有……”瞥眼祁洛彬,再抬头四顾,满意笑道:“幸好,这儿倒有不少。” 正说着,一目无焦距,神情迷散之人走进三人视线。 离源?栖雁挑眉,咳,不过她这个客人都擅自让铭烟住下,正主请个把人小住自是没旁人多嘴的份。 “离源。”祁洛暄见栖雁并无异色索性大方唤他,离源方如梦初醒瞧向他们。 “你怎么了?”祁洛彬皱眉看着他,这个离源好像不太对劲? “没…没事,不过刚巧碰上郑姑娘……” “你遇上铭烟了?在哪儿?”栖雁奇道。 “在城郊环山山腰处,大约一时辰前吧,怎么郑姑娘还未回来?” 栖雁摇首,她可能还赌着气呢,有些担忧地望天,瞧着大雨降至阿,铭烟…… ************** “混蛋燕昔,不,是栖雁!反正…反正一样,都是大混蛋!”粉衫佳人立于山巅,对天大吼,排解心中不忿。 可…可听到他要来,心中怎的依旧…隐隐期待?果然,刻在心底的人,便是不想,不看,仍是抹不去,忘不掉!当喜欢一个人成了习惯,当念着一个人已与呼吸一般,这个人便溶在了你的骨血中,与生命同在,只要活着,就不得不…爱…… 想明白了,反觉心中舒畅了几分,转身,还是回去吧,她想必也等急了…… 走至半山,惊见地上躺着数个白衣人,浑身是血,周旁一片残迹,显是曾发生了激烈争斗。铭烟震惊之余,小心俯身探其鼻息,已然气绝!这是…究竟发生了什么?血迹未干,尸身犹温。 抬头四顾,难觅踪迹,起身欲不顾下山,突地‘嗦嗦’细声入耳,寻声悄步慢近,隐约见一人,有些眼熟,对了,他是…任无影!曾在‘望德宫’中远远见过,他怎会来此?联想至那些尸体……怕是不妙!蹲身藏于矮树丛中,屏息望其速离。 ************** “雁郡主,急急忙忙的样子是要去哪儿啊?”‘望德宫’宫门前,秦昕唤住了正要外出的栖雁。 讨厌!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回身有些薄怒地瞪他,自己现在可没时间应付这人! 呵,不知她可曾留意,在自己面前她那副平静无波,温婉不变之态是越来越少了。秦昕心中莞尔,不过即使怒视也好,气恼也罢,自己宁可见到这样的她,至少这些情绪都是真实的,亦不愿瞧她有礼却…疏离…… “雁郡主所往之处是否为近郊环山一带,若是,秦昕也正好要去那儿,不如同行可好?” 近郊环山一带?同行?栖雁眯眼,看来他早有准备,知道得…还不少…… “在下确实有是要办。”秦昕有些无辜,神光忽闪,“不过…要去那儿是要快些才好……” “你此言何意?”栖雁颦眉。 “没什么……”紧锁秀容,笑意慵懒,“不过刚得了个消息,那一带,今日怕是风急雨骤阿……” ************** “大哥,咱们快到了吧?”福城近郊山脉上,铃儿边走,边第一百次开口问道。 “快了。”疾步而行,秋暝夜边答,边一百次后悔将其带来。 “大哥大哥,你说燕哥哥是女的,是真的么?” “是。”第一百零一次后悔,秋暝夜叹道:“你已问过多次了。” “人家不敢相信嘛。”燕哥哥居然是女的,天哪! 这厢铃儿兀自惊叹不已,那厢秋暝夜却陷入自己的幽思。铭烟的笑,铭烟的悲,还有她的真心,真言一起袭上心头指责自己的狠心。 那夜燕昔的话虽轻淡,对他而言却更胜雷鸣,震耳发聩。 “暝夜,你看到了什么?不过是铭烟她夜半找我叙话罢了。可她多年的心意你不到吗?她多年的付出你看不到吗?你何不回堡转目四望,器皿摆设,花草树木哪样非她的心思?传信草鸮,避□□蛊是否皆为她的心血?你可知,便是那晚她会来,亦为担忧秋枫堡安危的缘故?” “十年前你肯以命护铃儿周全,多年来你能担下秋枫堡上下生计,如今一个对你情深至此的女子,暝夜,你却怯步了么?” 手抚上胸口,那里放着自己送与她,她珍藏多年,最后扔于尘埃的钢石匕首,铭烟,你可愿再予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 天愈加阴暗,分明申时方过却犹如深夜,一条电龙划空而过,雷鸣轰响,山亦似抖,两人各自醒过神来。 “大哥,是不是快下雨了,应该不会很快吧?”吞吞口水,铃儿皱着小脸,抱着一丝丝希望问向秋暝夜。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阿! “所以刚才不一直让你快走?”摇摇头,秋暝夜一把抱起铃儿,提气踏空,疾速跃行。 突然,半山腰上似跌下团粉色之物,远远瞟到,就使他的心猛地一紧!什么都来不及思量便匆匆赶至,在离之一丈远的时候,秋暝夜颤抖着放下铃儿,几乎是呆愣着连脚都动不了。 直至铃儿上前蹲下,托起满身是血,气息奄奄之人,大吼道:“铭…铭烟姐姐!”他才如疯了一半,冲过去,拨开铃儿,紧紧搂着铭烟,感受着她的冰凉,将内息源源不断地输进她体内。 良久,铭烟终于张开了眼,涣散的眸努力聚集焦距,慢慢得认出了他,苍白的脸,沾血的唇,却勾起了一个笑容,凄美到了极致,“暝…暝夜你来了?我好高兴,一直…一直以来,都是我追着你,跟着你,你…你终于来找我了么?” “铭烟,别说了,休息一下,啊?”难以忍受她继续这样,喘气艰难地说着断断续续的话,暝夜柔声道。 “这…是你第一次用温柔的语气说话和…我…说话呢,可惜…却…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了……” “不会的!”秋暝夜大叫,却透着比伤重者更深的绝望,“我…我带你去找燕昔,对…燕昔一定能治好你的!” “燕…昔?”铭烟的眸子忽然有了一丝光彩,不知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你快带…我去…去见她。” “好。”不疑有他,秋暝夜横抱起她用尽内力,纵身狂奔,铃儿还未从这状况中缓过来,只木木地跟与其后。 ************** 她…她对自己而言,究竟是什么呢?看着身旁被大雨淋湿的清丽秀绝之容,秦昕有些恍惚地想。 玩物么?曾以为是的,可…听到她的往事会有酸意,见不得她待自己平淡无谓,激怒了她却又感不适,一得知上次行刺的白衣人在这儿出没,晓其欲来此地,便马上去宫门那儿候着……如此,依旧认为她是玩物的话,未免有些太自欺欺人了。可若不是玩物又是什么呢? 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承认? 忧心于内,栖雁全未注意秦昕多次深沉地盯着自己。他说那些白衣人可能来了此地?那些人武功不低,尤其是为首那人…剑气逼人!况且,他们会来此,必有阴谋!铭烟你…万万不要有事…… 栖雁虽明白天从来不随人愿,只是当红衣男子抱着被雨浸透的娇躯出现在她面前时,仍呆滞刹那。血化开染红了原本粉色的衣衫,那红半点不亚于男子,甚至更红更艳。 “铭…烟?!”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可伸手欲把她脉搏,那手却偏偏不听使唤得不断颤动着。 突地自己的左手被人握住,秦昕轻道:“别忘了,你是神医燕昔。” 热气拂耳吹散了些冷意,栖雁终镇定心魂,右手按住铭烟脉搏,凝神细断,但…真气已泻,原神将散,竟是救无可救! “燕…燕昔?”铭烟双眼微睁,躺在秋暝夜怀中,伸出手摸索摆动。 栖雁连忙握上她的手,“铭烟我…我在这……” “你…你在就…好……”一口鲜血从嘴中溢出,再张口却是无音可发。 秋暝夜望向栖雁,却见她只怔怔瞧着铭烟,脸上带着绝望的悲色。知其无救,悲痛欲绝,铁铮铮的硬汉竟落下一滴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铭烟似被这泪惊到,半阖的眼眸看向他,摇了摇头,又对以内息灌其穴位的栖雁近乎露出个了然的笑,如晓自己已然无救!拽着栖雁的手,食指轻动,在其掌心一遍一遍不知写些什么。 “兰?”栖雁悲问。 她却含笑点头,最后望了眼铭夜,似要将他记得清楚些,再清楚些,终乏力无奈地缓缓闭上双目。 “铭烟?”秋暝夜轻唤,“你睡了么?” 栖雁动了动唇,未言一字。她知铭烟已气绝而亡,却又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梦,或许…或许梦醒了,铭烟又会像往昔一般与自己嬉闹。 对,这…这一定只是个梦!栖雁一步一步往后退,猛地转身飞奔而去,她要离开这里,不见到这一幕,那噩梦就会快些醒来! ************** 曾经娘她自尽身亡,可自己只能在巨石后一动不动,只能亲眼看着她胸口染血,死在自己跟前。 曾经以为爹会护佑自己,却在转眼间被拱手送出,那时的无力悲哀犹在昨日。 所以,自己用尽心力,铭…烟…只知自己学什么都快,却不知有段时日自己几乎整夜不睡,看医书通宵达旦,修武学不知其倦,以为练好了武艺,习精了医术,便能护自己与身边人无恙,可…… 可十五年后的今日,自己…自己却…还是一样无力!如当年一般毫无办法,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重要的人在自己眼前慢慢死去!怎样也抓不住,留不住…… 神医燕昔?呵,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秦昕攀上山顶,见其立于崖边,月白银衫上沾着丝丝血红,覆海淹山之雨降下,天是湿的,地是湿的,她…整个人都是湿的……衣裙紧缚玲珑曲线,乌发似漂水墨绸竖直贴在身上,水滴滴从上渗落,可一切都浸淹于水,偏偏…偏偏那双眼却是干涸的,不盛半滴泪珠,清澈的…只余空茫…… 缓缓走近,伸手抚上她的双肩,秦昕轻轻地将她从悬崖边带了回来,托起螓首,直直望进清眸里,“怎么?莫不是你想随她同去?” 殷红的唇被贝齿紧紧咬住,渗出点点血丝,掌下的身躯亦在微微抖动着,可…可栖雁却似未曾听到他的话,丢了灵魂般无知无觉,眸中映不出这世上一木一草,亦…无他的存在…… 曾有过的刺心之感再现,甚至愈重了几分,秦昕咻然怒气勃生,低头狠狠吻上红唇,尝到点点血腥味,却是愈发用力地吸吮,辗转反侧,将她唇上的血一一舔尽! 口中鼻下充斥着陌生的气息,栖雁终在这几令人窒息的掠夺中回神,当下反射地出掌,欲逼开他。孰料秦昕竟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下击于胸膛的一掌!栖雁微鄂,他反勾唇得寸进尺的继续攻城掠地,餍足后才离开,却依然拥着她。 粗喘着气,栖雁觉得疲惫到连愤怒的力气也丧失了,耳边却响起那人魔魅的声音。 “你为何不哭?” 为何不哭?十五年前,钨启韶亦曾这般问过。 为什么呢?因为自己答应了娘亲不再落泪;因为在爹无奈悲哀地做出抉择时,自己明白了泪水无用;因为…因为这是多年来自己…早已无泪…… “满天的雨水还不够吗?” 秦昕再度开口,使她迷惑,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其有所反应,秦昕猛地出手制住她穴位,动弹不得,只听他在耳边低语:“呵,带你去个地方。” ************** “殿下?” 看着从雨中一步步走下山来的祁洛暄,离源不解,殿下不是去寻周郡主了吗? 得知周郡主来此,殿下忧心前来,谁知……低头看一眼倚在自己怀中,不断抽泣着的铃儿,谁知一来便见秋暝夜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浑身是血的郑铭烟,一旁铃儿伏地哀泣不已,原来…原来是郑姑娘她…… 听闻周郡主独自跑开,殿下遂上山找她,这会儿怎么…… “离源,秋堡主呢?”祁洛暄低眸看不清神色。 “抱着郑姑娘先离开了。”该是为她准备后事吧,唉……自己若晚些离开或许就…… “嗯,那我们也下山去吧。” 离源颔首扶起铃儿,缓行下坡。走至弯角,祁洛暄回首瞟望远处山颠,她…她会没事吧?有那人陪着的话…… 天知道看到他们亲密的一幕自己有多心痛!天知道自己多希望此时此刻伴着她,慰着她的人是自己!可…自己既不能若旭日般一直映耀,温暖她,倒不如便不为她照亮……习惯了光,再失去,那时的黑暗才是最难忍受的…… ************** 山间悬挂白练,凌空而出,喷涌飞泻,激流奔腾,溅起水气如烟,蒸腾而上。 秦昕搂着穴道未解的栖雁,稳立于瀑布中一块岩石上。在这儿,闭目,鼻息皆为水围,睁眼,水柱飞溅至眼眶中,睫毛上,似要将之洗刷一清,分不清哪些是从外涌入,哪些为从内流出。 “怎样这不错吧?”温热贴上耳廓,呢喃之音传入,“在这儿纵使嚎啕大哭,也无所觉。” 有些哽咽,栖雁却犹自倔道:“我答应过一人,再也不哭,便不会落一滴泪!”可早已干竭多年的眼为何有些湿润,亦被这无穷无尽的水浸湿了么? “答应过一人?是你娘吧?”秦昕嗤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你!” 脸上的水又多了些,这次似乎有点温热,是泪吗?不会,自己早不会哭了不是吗?!泉水冰凉,背后紧紧环着自己的怀抱有些暖意,竟让自己…想依靠……定是今日太累之故,累得什么都不想,只想闭目,就这样在这里睡去,不再醒来…… 32 展翅欲待逆风翔 许多亲亲问兰字什么意思呵呵这章结束就知道了若说哪里能得到点启示很前面的某章里出现过与铭烟有关的不过一般发现不了哦哈哈哈 感谢默捉虫^_^ ******************************************** 即将出现滴新文。。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皇后重生后与曾经死对头小叔子的jq故事。 开国元后,聪慧无双可惜算尽计谋算不到人心,死而重生,曾经一国之后竟被强娶? 荒唐王爷,叔嫂偏是死敌,世事轮回岂料再见有期? 一国之君,负情背义只为千秋霸业,确不言悔意? 无双剑,斩天刀,不信江湖催人老 千秋功,霸业图,白骨成山万野殍 白头约,执手盟,山河未变孤影遥 晚照残,徒寂寥,断垣颓壁舞桃夭 再次睁眼,入目的是淡黄纱帐,素绸软被,栖雁觉得头有些微微发痛,这是…自己的厢房? 冰凝双手捧着替换衣裳推开门,见她坐起,欣喜地跑至床边。 “郡主,你醒了?” “嗯。”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冰凝,我昨日……” “郡主您不记得啦?昨日铭烟姑娘她……” 铭烟!对了,昨日…昨日铭烟她……这何不只是一梦?手轻轻抚过绸被,几日前她还与自己同睡此处,嬉笑玩闹。现在,却…… 也不知暝夜他如今何在,铭烟的死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还有铃儿她何时经过这等风波?自己昨日岂能什么都不管转身便跑了呢?栖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总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理智,谁料…… 理理发,对镜梳妆,眼红得厉害,结果最后终究是哭了么? “没事的。”瞧她顾影蹙眉,冰凝慰解,“想哭就哭其实挺好的。”受到一个白眼,急道:“真的!谁说哭就不坚强了?不落泪只是在压抑自己的感情罢了。真正的坚强合该是,摔倒了,哭完了,再不畏不惧继续走下去。” 是…这样么?那…娘要自己休再落泪,是否亦是让自己坚强,而不是……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他可也是这个意思? 忆起昨日那人过分的逾礼之举,不自觉地抚上唇,那儿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哼!自己哪会在意这种小事!放下手,栖雁近乎恶狠狠地想。 何况,如今也无时计较这些,铭烟…… 起身换上干净的衣衫,还是先去找暝夜吧,至于其它……星眸染上片阴影,之后再一一解决! 拉开门,赫然见箫吟伫立门外,满脸疲惫之色,莫不是守了整晚? “郡主,您…您还好吧?”箫吟支吾为难道:“昨晚秦世子他……” 秦昕?栖雁疑惑地瞅瞅他,递目冰凝以示询问。 冰凝垂首,“昨夜是秦世子送您回来的,那会郡主浑身湿透……我们担心极了……”看到秦世子抱着失去知觉的郡主,箫吟差点儿就要拔剑相向了呢,“但他说你好好睡一觉便可,所以……” “是吗?”淡淡悠言,跨步欲出,背后冰凝的声音却又响起,“郡…主?” “还有何事?” “昨夜,秦世子的脸色,也不大好呢……” 栖雁步微顿,终未回首,无言踏步而去。 ************* “这么说那些白衣刺客,除了为首者已然死绝?”秦昕斜靠在藤木椅上懒洋洋道。 “是,我们人已仔细探查过,共九个,全用弯刀,并无持阔剑之人。” “唔,看得出被什么武功所杀么?”能杀得了这些人…不简单啊…… “出手的人可能不只一个,不过……”小瞳踯躅了下,瞧主子神色如常,续道:“大多人似都死于‘离尘剑’下。” “离尘剑?”秦昕挑眉,‘离尘剑’非真剑,乃以气御指,以指为剑,以剑气杀人的指法,二十年前‘无尘公子’曾以此名闻江湖,而这昔日的‘无尘公子’便是…… 呵,这下事情倒有趣了,就不知她…… “公…子,您还好吧?”昨个儿主子回来时脸色太吓人了,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 “嗯。”秦昕慵懒地挥挥手,闭目养神,小瞳只得退下。 她的发香,体息,清甜的滋味犹缠绕着自己,她的妙语浅笑,智谋淡漠,无一不吸引着自己。这…是否就是自己一直嗤之以鼻的‘情’?曾觉得似兰暮这样的人竟会痴恋成狂实是可笑,但如今…… 睁开双目望向床角边几难察觉的殷红,手按上胸口,昨日那一掌…她还真是毫不留情……加之又在冲力巨大的冰冷瀑布下站立多时,气血翻腾,纵使调息整晚,亦吐出淤血来! 呵,自己已有多久,未曾受一丁点儿伤了呢?当真是…… 剑不伤人,情伤人! ************* 鲜花堆满着楠木棺,粉衫佳人静静躺于其中,似在沉睡,但却…再不会醒来…… 秋暝夜仍穿着昨日的红衣,半跪于棺前,执着佳人的纤手,这么看倒似一对新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 花开花落,红颜白骨,只在须臾…… “暝夜。” 跨进祁洛暄特意为之备下的别苑,栖雁默默看着这一幕良久,慢慢走近,蹲下轻挽起铭烟另一只手,“你带她回秋枫堡吧。”见秋暝夜稍移目看向自己,幽幽一叹,“铭烟她最想做得便是能与你一起……带她回去吧……” 秋暝夜未答,直直盯着她,要探得其眸中,脸上,每一寸神色。要自己带铭烟回去避开这纷纷扰扰,然后呢?燕昔你打算做什么? 栖雁亦深深看着他,暝夜回去吧,周栖雁避无可避,但…你们本不该被卷入这漩涡…… 对视许久,秋暝夜终闭目妥协。 栖雁微笑起身,再望眼铭烟,转身之际,目光重回棺内沉睡佳人之身的人,摒出句,“她…亦望你能真正逍遥快乐。” “我明白。”闭了闭眼,栖雁轻道。只是……徐徐捏起右手,铭烟曾用最后之力,在那儿留下‘兰’字…… 步出别苑,穿过九曲回廊,踏上百折桥,迎面走来面色别平日更白上几分之人。 三尺之距,驻足互望,一样略显疲态,一样心思复杂,亦…一样并无昨日之后,应有的…尴尬…… 片刻后,栖雁浅浅一笑,温婉和煦,可见其露出这样的笑,秦昕却眸色微沉。慢慢地,两人一点点相对而行,短短的距离,却似怎么也走不完,靠不近…… “源大哥。” 熟悉的清脆女音隐隐传出,二人皆停步,转首环顾,看来这儿瞧着隐蔽,实非窃窃私语的好去处。 “铃儿,你…你还好吧?”离源问得有些忐忑,今日的铃儿似有不同…… “嗯。”铃儿点点头,神色暗淡,“最不好的人是…是我大哥……”忽而抬头,“源大哥,你说,我是不是真得很笨?燕哥哥是女子我十年来竟一点不知……” 闻言,秦昕噙笑盯着栖雁。后者抚额暗道,铃儿何须为此介怀,这只狐狸都没看出呢! 不待离源答其言,顿了顿,铃儿语含哀意,接道:“还有铭烟姐姐和大哥,他们的事,我也一点没看出……” “铃儿?” “我看不出铭烟姐姐喜欢大哥那么多年了,也不知大哥对铭烟姐姐已动情动心,只是自私得享受着他们的宠爱,我…我真坏……”话至后来,泪溢哽咽,伸手抹了去,抬头看着离源咧嘴一笑,却失了往昔的天真无忧,“所以,这回轮到我照顾哥哥了呢。” 铃儿,栖雁一叹,你终于长大了,却不晓此事该悲该喜,是好是坏…… 初见铃儿时,她与自己当年一般大,一般遇灾逢难,却有个即使放弃生命也要护她的兄长,恻隐遂动。之后,对其百般疼爱,小心护佑,除了觉得自己有些亏欠暝夜外,亦是希望她能永远活得快乐单纯,休若自己…… 可终究,事不由人…… “铃儿,你…你……”欲问她是否将离,却难启齿,铭烟最后的忠告,此刻异常清晰! “大哥应该会送铭烟姐姐回去吧,我…也该陪着嫂子……”真没用,这眼泪真不听使唤,又下来了! “噢,是…吗?”那我们…… “源大哥,我们…就在此道别吧。” 心蓦得贽痛,离源握她双肩,“不是道别,是再见!” “再见?” “是。”郑铭烟之死怕会一时激起千层浪,如今已是危机四伏,铃儿这会儿留在自己身边亦绝非好事! 但…且等一日,等自己放下诸多包袱责任之时,自己定还要寻回她的,只愿这一日…不会太迟…… “嗯!”铃儿在他坚毅的眼神下似也找回了信心,狠狠点头,“是再见!” 接着脚步声起,二人似离。 凝神听着声息逐渐消失,栖雁与秦昕吐吸复常,不再故意放缓。 “再见?想不到离源,离少主竟也会玩这等词汇游戏,或许……”别有深意地瞥向栖雁,“人动了情…都会不同吧。” 栖雁却未留心他的目光,顾自惆怅沉思,幽幽道:“可惜这世上有时要再见一面,却是极难的……纵使见了,亦难保,人依旧…事已非……” “呵,对了,我得知了些你会感兴趣之事,只是这儿……”秦昕轻笑,瞟了瞟四周,“别重蹈覆辙才好。”说罢做出个‘请’姿。 感兴趣之事?栖雁疑惑瞧着他,灰褐眼眸绽炫,那里似没有算计阴谋…… 也罢,就听听他所言何事又如何? ************* “‘出尘公子’?任无影?”祁洛暄皱眉,钨启的人自相残杀? “是。”离木拱手道:“情况确实如此,还有……” “还有什么?” “楚家近来曾私下和任无影之人接洽,或许……”与此有关…… “殿下。” 正说着一侍从叩门而入。 “甫行,何事?” “任使者似带着随从去见周郡主了,不知……” “啊?!任无影这时去见周郡主定是有什么企图!”离木急道,却未见祁洛暄回应,“殿下?” “她…不会……”以其之性,凡事置身事外,决不会为人利用,更不会有所私欲…… “殿下!周栖雁并非当日燕昔,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啊!”郑铭烟死得不明不白,难保她不会因仇怨作出些什么来。 听着下属焦急万分之言,静默半晌,再开言,祁洛暄仍轻轻道:“她…不会……” ************* 任无影未曾料到自己来此会见到这副情景,栖雁端坐一侧手里捧了杯香茶,箫吟立于其身后,茶几的另一侧亦放着杯热茶,她…竟是在等自己? “任大人,请坐。”不离他的惊愕,栖雁温和有礼道。瞟了眼其身后脸色蜡黄的将士,露出悠悠一笑,“这位将士也坐吧。” 任无影与那将士惊讶过亦只在一刻,随即依言坐下。后者端茶毫不防备地饮下,令任无影皱眉,栖雁掀着杯盖,清浅勾唇。 “周郡主,在下这次前来,欲告知昨日近郊环山所遇之事,也许……”微顿,抬眸,她依旧神色如常,“也许与那郑…姑娘之死有关。” 栖雁未语,喝茶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只其在听任无影深思着开口:“昨日在下至环山北面未久,便遇上了十个白衣人……”那十人的剑阵当真厉害,刀芒剑影,犹在眼前,寒风呼啸,仍刮耳边,“我全力相抗亦险些不敌,幸而突现一人出手相助。”那人武艺极高却不知是何人物,虽助自己却又蒙着面,显得神秘莫测,“后听闻郑姑娘就死在那一带,所以……”郑铭烟究竟为何而死,是遇上了逃走的为首者,还是…… “哦?大人昨日也去了环山那儿么。”似乎这才是自己关心之事,栖雁随问道。 任无影与那将士均一愣,她和郑铭烟不是交情莫念吗?怎会…… “嗯。”了解的颔首,栖雁似不经意道:“如此,楚家…两位是信不了了吧?” 她竟知自己与楚家约于环山之事!惊疑不定,紧紧迫视仪态优雅不露分毫之人,一阵气馁,她说得不错,相约之时之地,竟遭截杀!楚家是信不得了,所以…… “所以两位急急前来,欲重提旧事?”想托周家下这混水? “周郡主。”那将士忽然开口,目光灼灼,“早听大人提及郡主心胸广阔,旧恨不究,如今…连新仇亦能忘怀么?”白衣人多半为大王子之人,先与人合谋追杀其母,后许为害死知己的凶手,她真能不顾?! 手缓缓收拢,眼神逐渐凌厉,却又瞬间敛去,瞟眼任无影,栖雁微笑道:“任大人,铭烟乃燕昔之友,自然决不能任其死得不明不白,但…与周家无关!” 与周家无关?任无影不明其意。 那将士却眸神微暗,似忆似思,就凭她自个儿,只…靠自己是么? “可如此,郡主欲要……” “钨启国国君近来病势听说又沉重了几分,若是神医燕昔前去诊治,两位以为如何?” 持神医燕昔身份,以治病为名入钨启皇宫,行调查之实? 任无影笑道:“郡主好谋算,不牵扯自家,只是…这样我们未免太吃亏了?” “怎会?”栖雁含笑反问:“纵握军权,但这些年,呵,也未免太平过了些。战时军贵,和时兵贱,宗亲支持的又乃大王爷钨启昊,时局不利啊!故而,国君康健对任大人现今而言,亦为至关重要的,不是吗?” 眉挑将士,笑意幽深,“你说呢?”清晰吐字,“韶王爷?” 此言出,房中霎时杀机弥漫,那将士或说是钨启韶正襟危坐,箫吟紧握剑柄,任无影指微动…… 栖雁似依旧悠笑品茗,不及眨眼,却若星疾驰,似影迅疾,至钨启韶身后。 冰冷的匕首抵于颈项,钨启韶只听她轻笑道:“让任大人快收了‘离尘剑’。呵,你不想让这鲮铢再次饮你的血吧,九王爷,钨启韶?” “哈哈……” 许久,僵持之势,终在钨启韶的朗笑中打破。 “周郡主?”毫不受脖上的威胁,头往后靠在散着幽香的娇躯,“你还真是一点未变阿,雁儿……” “彼此彼此,只除了王爷之前无易容这等爱好。”雁儿?不记得自己和他有这样的交情! 收颜正色,“郡主适才所言,不无不可。” “王爷!”任无影欲说什么,被其制止。 “毕竟,若无当年周亲王的合作,替我除异己,去了大王兄不少势力,也无我今日。”那时周冥义接受自己提议,里应外合,除去钨启昊军力,再由任先生和自己与其定和约,从此自己在军中树立威望。为表诚意以其女为质,她…应该都知晓了吧? 垂眸,栖雁放下鲮铢,淡淡道:“家父当年只为平息干戈罢了。”眸微烁,语带讽意,“韶王爷愿相助,不惜损及兄长,这份大义才令人感佩。” 言下之意,里通敌国,是他非己。 “周栖雁郡主?神医燕昔?”钨启韶起身,鹰目细细端详栖雁,勾唇笑得霸气,“你比过去更有趣了呢。”偏首对箫吟道:“还有你也变了不少嘛,箫吟?” 箫吟肌肉绷紧,有些僵硬,栖雁不动声色地走到其身边,冷道:“人总会有所改变,这世上不是人人像王爷与任大人一般坚定不移。” 回眸示意任无影离座,钨启韶转身踱出,抛下了句,“我会在钨启恭候燕昔神医大驾。”头不回地扬长而去。 待其离开,栖雁疲惫地跌坐下来,整个身体瘫靠着椅背。 “郡主,你真得决定去钨启了?” “嗯。” “……” “还有事么?” “王爷,他……”箫吟迟疑道:“您…早知王爷当初会那么做是因为和韶王爷做了那个约定么?那王爷他其实…其实定是对您的安危有把握才……” “是啊,可那又怎样呢?”轻轻呢喃,嘴角竟微微翘起,“箫吟,我早知若非娘之死,他未必有破釜沉舟之心定那约定,我早知他是为了天下万民,我都知晓的……”可那又有什么不同呢?对昔时的自己来说毫无差异,而如今…自己已然不在意了。 “郡主?” 箫吟有些呆愣地看着栖雁突然立起,只留了句,“我出去会儿。”便走出门外,不见了人影。 ************* 望德宫花园内假山上有座‘祈雨亭’,可俯瞰整园之景。见银衫佳人进入眼帘,倚栏而望者不觉扬眉勾唇,露出惑人笑颜。 “你还在这儿?”栖雁上得山来,见秦昕仍在‘祈雨亭’内,似觉诧异,又觉理该如此,不自觉地松弛了些。 “郡主,不因知晓秦昕定仍在此,才来找我的么?”秦昕笑道。 横他一眼,栖雁懒得和他做口舌之争,入亭坐在石凳上,享受着微风拂面似能吹走烦忧。她不言,秦昕亦不语,只在旁单手支着下颚,定定看着清丽之容,直看得栖雁有些气躁起来。 “任无影,他们应因与铭烟之死无关。”这人不说话也一样烦人! 只是,自己何时起如此容易心浮气躁了呢? “哦?你如此轻易便信了他们?” 摆了摆食指,“一来他们所言与你所探得的吻合,并无罅隙,二来……”摊开右手手掌,“还记得么,昨日铭烟在这儿写了什么?” “兰?”秦昕皱眉深思,瞧向栖雁,“你明白她所指为何了?” “你猜呢?”栖雁怔怔看着自己的手,问道。 “与兰家有关?”昨日郑铭烟望她的眼神分明有事相告,却又苦于口不能言,与她有关的事,又写下兰字以表,那么…… “也许吧,铭烟确然听到了,或看到了什么,可这兰字指的却非为此。”从腰间摸出个广口小瓷瓶,轻轻拨开瓶盖,里面冒出‘嗡嗡’声。 “这是…蜜蜂?” “不,这是铭烟特别培育的‘弩锋’。” “弩锋?”秦昕眼眸一亮,早有耳闻,却是头一回真见,据穆鹤言道,此弩锋可于百里内觅出常人闻之不到寒兰花粉的气味,上回,呃…… “你该记得的。”栖雁斜睨他,“铃儿被绑时,身上便被洒上了特制的寒兰花粉,谁料……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秦昕谦逊道:“在下也着实花了不少心思才遮掩得了。”其实穆鹤配置的香料可混淆所有异味,之后他还是对制出这寒兰花粉者佩服不已呢。“这么说来郑姑娘定是在被害前,往那人身上洒了寒兰花粉?” “嗯。”栖雁颔首,纠正道:“是重制的寒兰花粉,沾身百日不褪,绝难遮掩。”上次之事使铭烟痛定思痛,重配此粉,但想不到在用上时,却是…… 隐下黯然,“那粉本制成球状藏于她指甲中,如今已不在了。”今日特意去确定了下,果然如此。 “你已试过了?” “不错。”任无影身上无寒兰花粉。 “那么那些刺客嫌疑最大了?”秦昕看着她缓缓起身,做下山之姿,一把拉住她的手,眸中露出丝急切,“别去钨启,太冒险了,即使要查此事真相也不用……” “不只如此。”栖雁抽出自己的手,摇首道:“我总觉得有人在操纵着整个局,而我…我再不能坐以待毙。”锥心之痛,自己已无力再受。死,自己从来不怕,只是,不愿再尝至亲之人丧命于自己眼前时的那种无力! 所以,即使风高浪急,亦只能顶风破浪! 下山前,回眸望他一眼,“无论如何,这回我该谢你。” 秦昕站着纹丝不动,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眸中的神采亦逐渐暗淡下来。 栖雁,我与祁洛暄不同,他自幼什么都有,只需明白轻重,懂得取舍,可我…若不争,便会一无所有…… 自己要的又岂是一句‘谢谢’?攥紧双拳,灰褐瞳眸凌芒又现,天下也罢,你也好,自己要的就决不放手! ************* 一步步地走下山阶,风迎面吹来,秦昕还在那儿吧? 连他也劝自己别去钨启么?似乎每个人都这么劝自己。 “她…亦望你能真正逍遥快乐。” “雁儿,怎的又哭了?不是答应过娘再也不哭的嘛,别伤心了,娘今日虽命丧此地却并无悔恨,你也不要去恨任何人……你只要好好活着便是娘最好的安慰……雁儿记住……兰家家风……自…在…逍…遥…心…休…怨……” 逍遥么?这是多年来自己一直在努力逍遥着,其实细细想来真有些可笑,当逍遥需要努力时,又岂能真得逍遥?可…… “雁儿,你先跟他们去,至多半年,爹一定接你回来。” 娘你若泉下有知是否仍可不悔? “燕…燕昔?”“你…你在就…好……” 铭烟有何事欲诉?她与暝夜眼看终于能成眷属,却抱憾而终,心中又岂能甘?! 阖上双眼,栖雁默念,娘,非是女儿执着仇怨,实是…… 树欲静而风不止,吾欲活而天不赦! 33 秋至叶落萧瑟意,最是寒凉无月夜 上部终于完了泪奔阿谢谢大家一直支持弦第一次写文不足之处挺多的55555555写到后来直觉和预想的差异满大的不过总算完成了!!!(一半-_-|||) 恩设定上部女主其实不是很积极的人她不愿像世家子弟或她爹一样背上家族等的责任却又要护自己人无恙矛盾着又努力着她母亲死前希望她能活得自在但现实一直没有给她机会所以最后她仍要卷入纷争面对这些恩恩怨怨 秦昕这个人与其说无情不如说不懂感情他的父母师长周围所有人都没有教会他这点所以过了很久才明白自己的感情不过不幸又遇上的是对感情极为回避的栖雁这对有的好磨了 再说暄其实弦还是挺喜欢他的在现实世界真是bf的好人选啊可惜在书里他要顾及的显然太多太为人找想可以说若说作为王者他与韶的差别在于他是尊贵自成而韶却是霸气十足在天下才定各方诸侯仍然蠢蠢欲动还不安稳的时候他的个性显然吃亏 所以说简介三句话其实是在反问三个主角^_^不知大家看出了没有 周亲王这个人是典型的舍小家为大家所以栖雁才会有怪无可怪的悲哀世上最悲哀就是这种明知道,什么都明白却无力改变的无奈他和栖雁妈妈的事等全文完后会写点上一代的番外到时会再说的 下部大概要在一两周后才能和大家见面弦要修稿修文不过会放两篇番外上来小秋的肯定有 对了,大家想看秦昕小时候第一次和小栖雁见面的番外吗? 本来打算全文完再写的如果大家都很想看就先放上来?漫天风雪,山林岩壁的崎岖石陌上,一清瘦高挑的少年背着约五岁的小丫头艰难的一点点往前‘爬’。真的是在爬!膝屈腰弯,头俯及至地,每个脚印都沉得似他下一刻便会不堪重负,跌倒下来,再行不了一步。可他始终没有倒下,一步完了又迈一步,直到一白发白须的青衣老道出现在他面前。 “小子,别再走了,再往前就到老头儿的玄机谷了,我那儿可不招待外人。” 玄机谷!? 这世上真有玄机谷?自己当真寻着了? 暗淡无光的眼眸一亮,清瘦少年喘气急道:“莫非…莫非前辈就是玄机道人?” “嘿嘿。”青衣老道一乐,咧嘴道:“想不到你小子到有点儿眼光,不错正是老道。” “太…好了。” 松口气,少年不支,顺势跪倒砾尘,咽了咽口水,湿润干涩已久的喉咙,横抱起摔倒在地的小女孩,拜求道:“晚辈秋暝夜正欲前往玄机谷,求前辈救救我小妹。” “唔?”玄机道人微俯身近瞟了瞟他怀中的女孩,捻须,哈哈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现今江湖竟还有人会使‘附骨蛊’,有意思,哈哈,真有意思。” 移目看向少年,眸瞳泛出不似其老迈之龄的精光,“我说小子,你自个儿也中了剧毒,不治的话,嘿嘿……来这儿真单单是为了救妹妹?” 明白他的怀疑,秋暝夜涨红了脸,“晚辈知晓老前辈不离方外之事,若能出手相救小妹已是感激不尽,自己区区毒伤是万不敢再麻烦前辈的了!” “不错,不错。”玄机道人微笑颔首,仿若赞赏,突地语锋一转,冷淡道:“只是既知老头儿不管世事,那救一个和救两个又有什么差别?救你和救她又有什么不同?你快带她走吧,别污了我的地儿。” “前辈!”秋暝夜跪正道:“求前辈善心仁术救我小妹一命!” “哼!不救就是不救,没得商量。”说罢,青衣旋转,拂袖而去,远远只飘来句,“你爱跪多久是你的事,但休再朝前一步,免得一会儿死在我玄机谷中。” 秋暝夜真就直直跪着,不再开口求一字,便这样水米不进,风雨不阻,四天四夜,跪在玄机谷前…… 玄机谷谷口气候多变,三日一节气,刚至时寒风刺骨,前两日温润如春,到了第五日,却是烈阳高照,金乌神子高高在上,不理凡间疾苦,肆意散着日芒,似要将下界一切晒尽! 难怪玄机谷如此难寻,难怪这儿寸草不生!不知玄机谷里面可也是这模样?但自己怕是看不到了…… 抿抿干裂的唇,秋暝夜尽力凝聚将要涣散的神思,苦涩暗想,自己八成是要死在此地了,可…可铃儿,粗糙的手轻轻抚上她发烫的额头,幼嫩的小脸不适地皱着。铃儿很辛苦么?都怪自己,年轻气盛,父母早亡,少年接堡主之位却不懂收敛,无端招来心怀积怨者,连累幼妹…… “咳,咳。”喉头一痒,轻咳一阵,竟吐出口血来。 “别跪了,没用的。” 忽而极轻的稚嫩之言,幽幽响起,却带着别样的深沉,环顾四周,恍惚瞧见一个清秀的男孩儿慢慢从远处走来,素衣清爽与自己的狼狈成鲜明对比。 他缓缓走近低下头来,静静看了秋暝夜兄妹一会儿,叹道:“你的毒我可能还有法可医,至于她……” 猛然一震,秋暝夜焦急道:“我妹妹她怎样?” 男孩儿不答,只摇了摇头,道:“你还是让我替你治好了毒,早些离开吧。” “这么说铃儿…没救了……” 秋暝夜像是丧了最后的力气,眼前一黑,只觉天昏地暗,头重重着地,再不知事! ******** 再次醒来时,自己躺在一间茅屋里,一粉衣小女孩正坐于一边,双手支头看着自己,黛眉凤目,漆点朱唇,不过十岁模样却已隐现艳姿。 见自己醒来,她眉眼间露出分喜色,转头对外高声道:“燕昔快进来,他醒了!” 进来的却是先时那个男孩儿,他皱眉看了看女孩,再瞟向秋暝夜,见其努努嘴,未待他开口,便道:“放心吧,你妹妹暂时无恙。” 秋暝夜一愣,他…他竟知自己欲问为何么?这个孩子,不!或许根本不能称作为孩子吧?不简单啊…… “一直到刚才你还紧紧抱着你妹妹呢!”女孩眼眨阿眨的,竟是有些羡慕,柔声道:“你真是一个好哥哥。” “不!”摇摇头,秋暝夜苦涩道:“我是个坏哥哥,连自己唯一的妹妹也照顾不好,害得她成这副模样。” 始终在一旁调药,静默不语的燕昔,突然抬眸看了他一眼,轻道:“至少你已尽力护她,直到最后亦未放开她的手,有时…这便够了。” 秋暝夜闻言一怔,转目看向燕昔,他却复又低头捣药,神色如旧无半点起伏。 “那个你爹娘呢?”女孩或许想打破沉闷的气氛,但显然选错了话题。 下一刻,秋暝夜整个人似又冷了几分,淡淡道:“都死了。” 女孩一下噤声,懊恼不已,欲劝慰些什么,又怕越说越错,求助的望向燕昔,后者拿起木杵将草药置于臼中捣碎,平静得像在闲话家常,“接着,你准备如何?” “准备如何?” 面对秋暝夜的不解,燕昔伸出左手,毫不客气地扮指道:“一、那老头你不用指望,别说是你们兄妹,任谁死了,他都不会眨眼。二、除了那老头世上怕无人救的了你小妹,何况她体内蛊虫被催动时日已久,你也无时再另寻高人。三、你的毒伤虽重,我却能医,但你那小妹若要救,只有一成把握,除非……”说至此稍顿,与那女孩对望一眼,女孩眸含肯定意味,“除非有人愿意一试。” “愿意一试?” “不错,‘附骨蛊’我们皆只从书中知晓一二,何种蛊虫,以何为引,催动时日等,略有差异,解法便变。”眸若星般烁亮,直直盯着秋暝夜,“纸上谈兵,难究其理,需试上一试。” 明其意,闭目深吸一气,秋暝夜无力道:“那试完后你是否……” “把握也不过增至五成。”所以,自个儿好好思量思量吧。 “我答应。”沉思片刻后,秋暝夜应声道。不论机会有多小,为了铃儿也要一试! 燕昔凝视他道:“你决定了?” “很危险的。”女孩也在旁慌忙道。 “嗯。”重重点头,秋暝夜依旧不变初衷。 “喂?!谁准你们把人带进来的?” 音刚落,门外便响起玄机道人的怒吼。一晃神,人已破门而入立于眼前,秋暝夜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应对为好,看向燕昔,但见他仍自顾自忙活,像是未见就站在眼前狠狠瞪他之人。 待到药草都收拾妥了,才短短道了句,“又不让你救。”气得玄机道人白花花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可瞄着他配置完的药,拿起一嗅,又仍不住露出赞叹之色。 “小子果然聪明,这么快就能学以致用,药竟配得丝毫不差。”转念又觉不对,“不管怎么说这地儿总是我的吧?你怎能做主留他下来?!” “呵呵。” 女孩忽而轻笑,惹得玄机道人拧紧了眉头,“烟丫头,你笑什么?” “我笑啊……”女孩凤眼一转,半带戏弄道:“您老好好瞧瞧这是您的地儿么?这难道不是您和我师父约定的中界之地?要说也归您,得对我师父说去。可惜她这两日不在,要不您等她回来再说?” “你们……”就知道这两个小鬼混在一起没好事!“随你们!哼!我就不信凭你们就能化解的了‘附骨蛊’。”言罢,摔门而去。 燕昔却一点不在意玄机道人的怒火,对秋暝夜道:“你先喝了这药,我一会儿带你去见你妹妹,她就在隔壁,暂且被我用金针封了穴,可稍缓‘附骨蛊’发作。” 秋暝夜点点头端过女孩递给他的药碗,一口饮下,分明比黄连还苦上数倍之药,在数日滴水未进的他觉来竟似甘甜可口,喝完后将碗重新交于女孩露出抹感激的笑。 看着冷冰冰的人居然能笑得令人有丝暖意,女孩不由呆了呆,才伸手接过碗,问道:“我…我们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在下秋暝夜。”十七岁的秋暝夜俨然大人模样抱拳见礼,“不知姑娘如称呼?” “我叫郑铭烟。”小铭烟有些害羞道:“他叫燕昔。” 郑铭烟?燕昔? 秋暝夜瞧向二人,他们显是住在玄机谷的,但不知是什么身份?尤其是这个自己要以命相托之人,“不知燕公子和玄机道人是?” “我?”,燕昔凉凉答道:“我暂时住这儿,帮忙采采草药,顺便了解它们的用法,陪陪孤独老人,欣赏欣赏他偶尔展露拳脚,有时陪着过两招。” 这…这种情形一般该称为拜师学艺吧? 秋暝夜有些跟不上燕昔的思维模式,连铭烟亦抽搐了下,这人…还真是…… ******** “暝夜哥哥,你…你没事吧?” 三日内不断试蛊扎针,服药浴汤,秋暝夜这会儿的脸色委实不比躺在床上的铃儿好到哪儿去。 “我没…没事。”喘吁着安抚面前担忧不已的小铭烟,秋暝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燕昔呢?” “他?他说了句‘说差不多了’,就走了。”忆及方才在把秋暝夜不知第几回扎成蜂窝后,燕昔居然欣慰地笑着走了,也不回头看一眼他的‘试验物’是否安好?哼!真没人性! “暝夜,你妹妹铃儿已然无碍,多休息几日便可。”在铭烟暗自咒骂时,燕昔却慢慢踱来,见秋暝夜醒了直接告知他对其康复最有力的心药。 “你去治铃儿了?!” “铃儿她无恙了么?!” 两人惊讶万分地异口同声道。 “……” 来回扫了眼二人,燕昔未语,眼神却明白地透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铭烟看得气不打一处来,“你医治铃儿竟不叫我同去?万一有个纰漏也好商量阿。” “铭烟,你多虑了。”淡雅逸笑似春日花开,燕昔摇首道:“正因觉得火候已到,我才会在最有把握时前去啊,何况……”两手一摊,模样无辜,“你不是要留下照料‘暝夜哥哥’么?” “你!”手指颤抖着指着她,偏想不出辩驳之言。 此时,玄机道人却笑眯眯地进屋,拍拍燕昔肩膀,开怀道:“干得不错嘛,小子,‘附骨蛊’都能应付了?”偏首瞟眼秋暝夜,突然像发现什么有趣玩物般咻地凑近,细细观其面色,按了按其手腕,朗声大笑,直笑得秋暝夜觉得五脏六腑都搅了起来,铭烟赶忙捂住耳朵,燕昔似也颇为难受,却只是皱眉,咬紧了牙,不动分毫。 须臾,玄机道人停住了笑,眼中尽是得色,眉飞色舞地对燕昔道:“哈哈,小子再厉害到底年纪太小啊!”见她蹙额,愈发愉悦,指指秋暝夜,“他毒伤才愈,你竟然在他身上试了那么多回蛊药?哼,纵然回回化解,但肺腑已伤,经脉已乱,元神耗费过剧,即使再怎么休养也……” “也怎样?!”小铭烟急急道。 “也必得减寿十载。”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屋中其余三人却静了下来。 秋暝夜有些沉重,片刻却又展颜道:“铃儿没事就好,本打算赌上一命的,如今…倒是赚了。” “你……”看着他真挚的笑容,推脱之言刹那半句都难出口,撇了头,燕昔转身离房道:“我去煎些药来,你喝了调理下吧。” 正看好戏的玄机道人闻言忙跟上前去,嘴里不停咕哝着,“哎?你预备用什么药?雪莲?灵芝?说嘛……” 二人出去后,屋中霎时没了声响,秋暝夜望向小铭烟,她正背对着他,肩膀一抖一抖地,知她难受,上前扳过其身欲加宽慰,谁料…… “你…你哭了?”但见她泣痕交错在白白小脸上,秀美凤目红红的,长长睫毛仍挂着晶莹泪珠,秋暝夜蓦得涌上股酸意,她…她可是在为自己落泪? “暝夜哥哥,怎么办,你…你要……” “就十年罢了,没什么的,啊?” “谁说得?十年…十年啊…呜……” 最后小铭烟扑在十七岁的暝夜怀中,嚎啕大哭,从来不怎么会说话的秋暝夜只静静抱着她,抚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 或许命运之轮从那时起早已转动,却未曾留意…… ******** “大…哥。” 揉揉眼,昏睡多日的铃儿终于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瞧见自个儿大哥紧张地在一旁弯腰盯着自己,后面还站着…像对仙童似的小哥哥和小姐姐? “大哥,他们是?” 燕昔与铭烟对望一眼,这小女孩到有意思,被紧紧搂在暝夜怀里,不关心自己身处何地,却不住探出脑袋来看他们。 “我们…是你大哥的朋友。”燕昔微笑道。 铭烟听得微惊,这家伙何时起竟肯承认别人是朋友了么? 小小铃儿询问地看向秋暝夜,见其不语,头微点,知是默认,圆轱辘的眼才转了转,瞅瞅周围,“这是哪儿?我怎么了?” “这是我们暂居之所,你病了所以他带你来看病。” “你们不是我大哥的朋友吗?” “是啊。”轻摸她小脸,燕昔故作奇怪道:“朋友就不能懂医术了?” “这倒是。”接受力颇强的铃儿点点头,很快同意了这一说法。 铭烟低首抚额,为燕昔这般欺骗小孩子倍觉丢脸。秋暝夜却深思地望着正与小妹谈笑的燕昔,即使一句不提,亦明晰自己不愿让铃儿知晓,他果真洞察人心…… 一副别人的事没兴趣,自己的抉择休要怪人的样子,那补药却一碗碗的逼自己喝,朋友么?冷冰冰的脸慢慢勾起了一个少见的微笑。 “那我叫你铭烟姐姐吧。”铃儿不察他人心思,自顾自的决定着称谓,“你便是燕哥哥了。” “什么!?”铭烟惊叫。 惹得秋暝夜困惑地看向她,铃儿更是不解道:“我…说措什么了么” 燕昔亦是一愣,随即了然,自己始终身穿男装,老头儿又总小子,小子地叫自己,难怪他们会误会…… 眸光闪烁,玩兴大起,燕昔笑地迷人,“没错,没错,就这么叫吧。” “嗯,燕哥哥。”铃儿高兴道。 铭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想说什么终是气馁,一旁垂着头,忽又闻铃儿兴奋道:“燕哥哥,铭烟姐姐,你们好像说书的讲得金童玉女哦,好般配的。” 忍无可忍! “谁和她一对!我将来要嫁也会嫁给暝夜哥哥的!” 此言出,屋子里的人皆一愣,连燕昔亦不例外。 “我…我是说……”话出口,铭烟才后悔起来,支支吾吾地欲说些什么弥补一下,却是不能,脸愈加红了。 “没什么,玩笑罢了。” 轻拍两下铭烟的小脑袋,秋暝夜露出兄长的慈笑。铭烟见了却羞恼不已,一把推开他跑了。 ******** 轻轻抚去落于铭烟坟上的枫叶,秋暝夜追思着往事,一点一滴原来都那般清晰。 “暝夜,你看到了什么?不过是铭烟她夜半找我叙话罢了。可她多年的心意你看不到吗?她多年的付出你看不到吗?你何不回堡转目四望,器皿摆设,花草树木哪样非她的心思?传信草鸮,避□□蛊是否皆为她的心血?你可知,便是那晚她会来,亦为担忧秋枫堡安危的缘故?” 回首瞭望,这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果然都离不开铭烟的心血,如今…如今她人不在了,这些确历历眼前,是要提醒自己曾错失什么吗? 可…可既是自己错了,上苍何不降罪于我,而要让铭烟承受? 还是…还是这其实已是上苍对自己最大的惩罚了? 十年来自己对她付出的一切视而不见,故而…故而只能对着她留下的一切厮守余生,却再不能见她…… 铭烟午夜梦回,休入我梦,你还是早些轮回,别在记挂秋暝夜不知好歹之人了,下一世…下一世换我来寻你…… ————————————————————————————————————————— 替小秋作了首小诗的说,纯属娱乐: 求医远赴玄机谷, 无畏且试金针石。 妹愈自短十年寿, 深情义重获知交。 性冷如秋无月夜, 少语错失连理枝, 终决相诉心中意, 奈何已是花落时。 我果然喜欢悲剧人物阿-_- 34 休道情缘出意料,曾记当时年纪小 回帖好少-_-|||55555555555不会吧都有一直更番外的莫非下部不出就无回帖????? >_爹?娘? 不知这两个字对别人而言的意义为何,对我来说那只是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两个字罢了。就如我的名字一般‘秦昕’,也不过就是单单两字,从出生那日起,似乎就无一人用哪怕含着一丝温情的声音来唤它,除了大哥……却也是极少的,毕竟他是长子要学的有许多,自是没多大功夫去应付三岁小弟的。 曾听奶娘说,‘晞’与‘昕’字义相近皆有朝阳破晓之意,只是‘晞’字常与朝露连着颇有些不祥,当然这话是无人敢多言的…… 大哥秦晞不过长我四岁,一言一行却皆守礼有寸,上敬孝父母,下友爱弟妹,待人大方有礼,阖府上下无不夸奖,从来不加辞色的爹会偶尔对他微笑,娘更是待他若宝,爱之怜之只嫌不够,呵之护之犹怕不足。 我曾想是不是我学他的与他一般,爹就不会对我若即若离,有时竟有些恍惚地看着我,又有时不愿斜睨我一眼,仿佛多瞧一眼,便会为他带来无尽的痛苦。 娘…娘的眼我是不敢望的,那向上微翘无限娇媚的杏目在看着我,她的幼子时,却常常带着种几乎能称为怨毒的目光,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却感到害怕…… 于是,我开始偷偷模仿大哥的言行,但似乎同样的事,他为之便会受褒奖,而我…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有一回无意听娘在酒后对赫嬷嬷,她的乳母声声哭问:“那个女人!她顶着贤良淑德的名号,却勾引自己的……哈哈哈,嬷嬷你知道吗?院子里的那些女人都是傻子!我才懒得和她们争,争什么呢?名分么?我不屑,况且唯一的正室本就是我!丈夫的心么?他有么?你说他有么?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竟像她?!为什么呢?” 赫嬷嬷慰劝:“小姐,不论怎样昕公子都是你的儿子啊?” “不是,他不是我的孩子!”嘶声凄厉,使站在门外的我颤抖个不停,骇意,如何也无法遏制的骇意笼罩全声,我毫不怀疑,若我此刻进去,或被娘发觉瞧见,定会被她撕得粉碎! 勉强转身,踮着脚,小心离去,背后却又响起哭哑了的吼叫,如最后一击! “他是妖孽!对,没错,他是魔,是妖,不是我的孩子,不是……” 心被血淋淋地撕裂,挖出,原来如此么? 当我因一时呆愣,弄出声响,惊动赫嬷嬷冲出屋子时,我的唇却微微勾起。瞧赫嬷嬷的模样,惊恐地睁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此刻的我恐怕犹如阴森厉鬼吧?呵,但我不本是妖孽,魔障么? 这样也好,从此不必再希翼什麽骨肉亲情。心被挖了也好,就此掷于尘土,无心无情,亦无羁绊,牵挂…… ************ 周冥义之女满岁之喜?哼!我斜靠圆柱,瞧着宾客云集,人来人往,心中冷笑,爹来此怕是欲见见那心心念念之人吧?就如娘称病不来,亦是因不愿见那人一般。 “你是昕儿?”正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突然有一身着枚红绢衣,镶珠丝裙,肤如凝脂的柔美妇人弯腰,轻柔地捋捋自己的额发,微笑道:“都这么大了呢,你还记得我么?” 记得!如何忘得了?那张脸与自己有五成相似,若是没有她,若没有她,或许……该恨她的,但那眉眼温柔可亲,那笑满是暖意却不灼人,似乎在那种微笑的注视下无人能继续冰冷…… 可笑,拥有这种笑容的人,竟会姓秦! “姑姑。”我听见自己悠悠开口唤道:“侄儿自是记得您的,娘和爹都常常提起您呢。” 话完,我紧紧盯着她,却未见她神色有一分不自然,只是略伤感道:“出嫁之后多有不便,我甚少回秦府,尤其这些年……”微微一顿,忧伤之意愈浓,瞧见我正望着她,又展颜温和浅笑,“难得兄嫂都还惦记着我,昕儿也记着我。” 她?莫非她竟不知情么? 我眯眼有些困惑,此时,远处走来一兰衣女子,行似风拂,人未近,已觉飒然英气。 “樱瑶,原来你在这儿啊?”巧笑怜兮,美若幽兰。 “寒月。”姑姑笑着上前,“你怎的寻来了?” 寒月?原来她便是这周府赫赫有名的女主人了。 “不是我,是你的宝贝暄儿急着找娘呢。” 我这才注意到一个比我还大个一两岁的男孩,从周夫人身后探出,有几分拘礼唤:“娘。” 姑姑上前一把抱起他,点点他小小的鼻子,笑得宠溺。 怯! 这就是被众人夸赞得天好地好的表哥祁洛暄?多大了?我不屑的想,只是…只是有些涩涩的滋味从胸口溢出…… 甩甩头,极力忽略这种不适,却又闻姑姑道:“昕儿,咱们要去内堂坐会儿,瞧瞧今日的寿星。”转过头,看见她正与周夫人相视而笑,“你若无事一块儿去吧。” 微怔地看着她俩明媚的笑,我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任周夫人走近,牵起我的手,跟着他们一同慢步行向内堂。 许多年后回想这一幕,我不由感叹,那时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别人…别人似都有自己的幸福,可我却一无所有,但若那幸福只是镜花水月,一时虚幻,待到梦醒时,曾经的美好便犹如利刺扎得人疼痛不已,或还不如…不曾有过…… 既注定了悲哀,又何必给人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呢?很残忍的。 谁更不幸,却是难较了…… ************ 小娃娃而已么,有什么好看的? 我边走心里边嘀咕,偏首见祁洛暄一脸好奇模样,更是轻蔑,家中六妹秦芳媛和她一般大都是刚满周岁,无聊的紧,成日就会哭,我最不待见了。 待到了内堂,发觉里面静的没一点声息,以为是小娃娃在睡觉。谁知入内一看,睡倒是有人睡着,可不是小娃娃却是她的奶娘,至于她…… 一团被裹得粉粉的小东西,趴在小木床栏上,澈亮盈水的双眼,眨阿眨地瞅着睡熟了的奶娘,肉肉小手努力伸长,轻轻一碰,弄散了奶娘的发髻,她却抚掌,咯咯笑开了。 呃……和以往的认知有点不同,这个女娃娃还挺…可爱? “雁儿。”无奈一叹,周夫人上前抱起兴致正高的小东西,摇首道:“你又胡闹了?” 奶娘惊醒过来,慌忙请安,周夫人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让其退到一边,看着那咬着手指,眼神越看越无辜,越瞧越委屈的女儿,翻翻眼,只得道:“下次不可。” 此话一出,那粉嫩嫩的小脸立马再度展颜,笑得灿烂,我在旁看傻了眼,这…这是才满岁的娃娃么?似觉察出我的视线,她从娘亲怀里斜瞄了我一眼,那神色是…得意? 我眯眼,刚才怎会觉得这小鬼可爱呢?错觉,绝对是错觉! “好可爱哦。”祁洛暄却在此时凑上前去,小心地伸出一支手指,放在她手心,她毫不客气地捏紧、摆弄,惹得两位夫人都笑了起来。 “暄儿,你要不要抱抱她?”周夫人微笑着将小鬼送到祁洛暄面前,他伸了伸手,却又缩回,似是不知该如何抱才对,好容易接过了手,只见她小嘴撇了撇,若就要哭,又急忙还与周夫人。 没用!不知怎么,我对这个天之骄子的表兄无一丝好感,甚至隐隐有些厌恶。 周夫人眼一转,顾盼生辉,戏道:“难得暄儿心疼人,不如就做我女婿可好?” 姑姑也开口嬉笑道:“寒月此议甚好,这么灵慧的女娃做媳妇真是再好也没有了。”看看祁洛暄一旁早急红了脸,掩嘴一笑,“要不寒月咱们就此下定礼吧?” “定礼?”周夫人微讶,似不解姑姑怎就当了真道:“樱瑶你该知我兰家从不多问儿女之事,这定亲……” “呵呵,九霄环佩琴也不要?” “九霄环佩琴?”周夫人挑眉,接着,缓缓摇了摇头,“九霄环佩琴虽是千古名琴却并不合我用,又何必勉强呢?” “不合用?”素来温柔的姑姑竟露出几分调皮之意,“是不喜爱吧?若喜爱犹如贤弟,只怕便是离了千山万水,隔着百般险阻,你也定要去寻的。” “呵,你说对了一半。”周夫人笑意悠长,“他的人如隔着千山万水,那便是百般险阻我亦要去寻的,但…但若有一日,确信他心已远去,我却只会遥祝他一路好走,从此…两两相忘。” “和你说笑的。”收了嬉颜,姑姑幽幽道:“寒月,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敢爱敢恨,轰轰烈烈,我却……难得你我知音,过了今日又即将各奔东西,我要嫁夫随夫,你要同进共退,今后…再聚亦不知何时了……” 周夫人听了,静默一阵,从案上取下一把琴来,轻抚道:“这玉湖冰琴随我多年,乃是家传之物,樱瑶,今日易琴交心,无论他日如何,皆无碍你我之谊。” 点点头,姑姑接过琴,两人一时都未再言语。 那小娃娃却不耐寂寞,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 看着红通通,粉嫩嫩的小脸,挥舞着的小手,我的心似有温热的细流淌过,软了下来…… 瞥到祁洛暄紧紧瞅着那娃娃又畏缩不敢再伸手,暗暗嗤鼻,转眼再看向小娃娃,她似觉出什么警戒地盯着我,朝她偷偷阴笑下,我上前拉拉周夫人衣袖,轻声问道:“我能抱抱小妹妹么?” “好啊。” 未加多虑,周夫人把小娃娃递给了我,我得意得接过满脸不满的小家伙,唔,轻轻的,软软的,如果没有用水做得双眸狠狠瞪着我,必会更可爱些。 邪邪一笑,我伸手轻抚樱桃般的小口,乘无人留意食指轻轻掰开柔嫩的唇瓣,只想戏弄下她的,岂料她竟突然张大嘴一口咬了上来,抽手不及,右手手腕被她死命咬住,怒瞪着她,却倔强的不愿将她还于周夫人,就这样毫无意义地对峙着…… 直至大人把我们拉开,我方撤手,她亦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仍不示弱地与我对瞪了许久,从此,我右手手腕上多了一抹她留下的痕迹…… ************ 那日后不知哪来的谣言说祁洛暄已和周府的小姐定了亲,什么父亲为结义兄弟,娘又是闺中好友的,正门当户对,什么两把名琴是定礼的…… 胡说!全是胡说!我当时就在那儿,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心中隐隐不快,又懒得和嚼舌根的人辩驳,况且…况且这与我何干?只是,心中对祁洛暄似又厌恶了几分…… 天之骄子?哼!天算什么?总有一日,我要随心所欲,这天亦不能阻我! 岁月流逝,此志未变,最初立志的缘由却逐渐淡忘了…… 然命运之轮,未因此滑离…原有的轨道…… —————————————————————————————————— 下部即将出现了今明两天!!!稿改的一般般决定边写边改有些问题总要写了才能想到所以小小声说下万一万一大家在下部发现bug要多多见谅哦^_^偷偷告诉下弦就行了 以下是我对小栖雁天赋异柄做的解释(狡辩?-_-) 一、周岁孩童聪明的有很多的呀像我小侄子已经能开口说整话了 我老妈再三说我那时眼睛就老是转着打量大人还会用单音节的字告状如不给吃-_-||| 二、这篇番外用的不是第一人称么秦昕那是自己才三岁三岁孩子的视野你能信多少 咳咳以上两种解释请选择最能说服自己的一种让自己相信再不然就默念这是小说小说......哈哈哈^_^ —————————————————————————————————————— 推荐一下自己的新坑>意萧然 缘字何为?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知相许,终只道:“人道相逢恨晚,你我却相遇太早,早在无力维系真情时……” 萍水相逢,数次擦肩,猜疑几重,却原来:“如果可以,我想一直欺你,用一生来圆这个谎言……” 相依相伴,似亲似仇,无奈深重,徒笑曰:“我一直希望,祈求当年之计乃我所出,如此便不用怪你,你亦无须再怨自己……” 爱与恨怎般取舍? 对与错如何分明? 恩与怨以何相报? 国仇家恨孰轻孰重? 乱世儿女情何系, 霜刃如雪水如烟,长歌击铗意萧然。 一饮江风成独醉,秋声和泪落樽前。 一个和燕昔截然相反中又有着相似的女主同样不幸的过往却有着不同执念最后是一样潇洒一笑了恩怨还是爱恨纠缠脱不得? 上一代一场错过一场被窃取的缘分是不甘是自私 下一代有缘无份可叹还是有份无缘可悲 紧紧相随的人是亲还仇?爱恨纠葛国恨家仇远古的神之后裔又与此有和相关? 上一代的情仇下一代的纠葛是携手共归还是徒留苍凉?是随风而去的释然又或是爱恨皆一梦? ^_^请支持新坑意萧然 35 荒陌古道结伴行 一点点先放上来表急啊 泡泡可怜啊来抱抱^_^ 大家果然都那么喜欢秦同学阿嗯^_^他和女主会小别后再重逢的然后有一段比较温馨的时光不过那要等。。。。。那个再之后就会有伤感。。。。但是但是结局是好的算是吧那个男女主都好好的嗯 荒芜古道,两匹纤马踏着杂生的野草,迎着夕阳小步奔跑。 “郡主。” “嗯?” 偏首,瞧见栖雁笑得危险万分,冰凝急忙改口,“公子,咱们还有多久才……” “早着呢。” 一句话打破了冰凝微薄的希望,“可天都要黑了呀。” “冰凝。”勒住马,栖雁斜觑她,“你该不会以为出关后,只需一日便可到钨启了吧?” “难道不是吗?”眨眨眼,冰凝惊奇道,要不晚上睡哪儿? 无语望天,栖雁深深一叹,也是,冰凝九岁那年被自己从山沟里捡回王府后,似乎就未曾离开过翼城,之前又因口哑遭家人嫌弃,常年被关在家里干活,对外头的事知道的确是不多。 “现在呢,你有两个选择。”想通了前因后果,栖雁宽容道:“一呢,即刻调转马头,往回跑,如此或许还来得及……” “我不要!”未等栖雁话完,冰凝急急道,自己费了多少口舌才没同箫吟一般被打发回去啊?岂能在此放弃?可……“今夜我们在哪儿歇息?” “露宿。” 啊? 冰凝还来不及惊讶,只见栖雁轻飘飘丢下两字后,持缰远去,高呼:“等等我啊。”匆忙策马跟上。 尽全力方勉强跟得上栖雁的冰凝不住腹诽,瞧郡主这模样!好容易穿了几日女装,如今又……唉,说来自己本想扮个药童,可一套行头穿齐了,盯着铜镜里不伦不类的自个儿良久,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女扮男装也不是人人能为的。 正胡思乱想着,突觉栖雁放慢了马速,呼,总算不用那么累了,但…郡主几时变得如此好心了? 凝神望去,见栖雁神色依旧似无异样,只是唇轻轻勾起一个清浅的…微笑?冰凝顿觉寒意,握缰绳的手不觉紧了紧,目不稍斜,却戒备着四周。 果然,片刻后栖雁从马背上凌空而起,回身玉笛旋扫,六成的‘云屯飙散’使路旁的枯木丛一片片地倒下,断枝尘沙随飓风卷起,漫天风尘扑面而来,冰凝几要睁不开眼。 飓风未停,尘沙未息,栖雁却已坐回马背,好整以暇地悠悠注视前方,须臾,从风中缓缓走出一人来,黑袍蓝带,双目炯炯,若海水幽深,似宝石深蓝。 栖雁瞧着立于离她半丈之距的男子,后者也在审视栖雁,但那眼神与其说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倒不如说他是在等待对方的反应,仿若他们早就相识一般。 唔?这人的气息似有些熟悉,又似全然陌生,栖雁暗自困惑,那人也不言语,直至尘埃落定,一切复原,再无半点声响,只剩寂静。 “你是谁?干嘛鬼鬼祟祟地跟着咱们?”终是冰凝忍不住先开了口。 掀唇,男子双目不离栖雁,声音低沉,“我奉主子之命前往钨启办事。” 意为其是在自行己路,而非在暗地跟踪?栖雁挑眉,既是如此却又为何不光明正大地走?等等,他说‘主子’?那语气似是自己认识的人? 再度细细端详面前男子,森冷之气,鬼魅之息,似曾相识…… “阁下是夕影门之人?” 蓝眸精芒一掠,三分钦佩,更添七分戒意,栖雁却雅笑如常似是未觉。 “郡主好眼力,在下随影。” 随影?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随影,随影,如影随形……那人的影子么?既如此,影却为何离主独现? 定定看着眼前月袍素衣,少年装束的灵秀女子,俊雅悠然下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分明在笑,可那笑却无暖意,又不似主子般冷冽,只是…只是毫无温度…… “随影,我要你赴钨启一行。” 主子?自己从不离主子左右,为何…… “呵,敢假冒夕影门,亦是时候付些代价了。” “若是此事……”何须遣自己前往? “还有…替我护她无恙……” 呢喃之语,几不可闻,自己偏生听得一字不差。 主子…主子那样的人,终究亦还是动心了么?可为何偏对眼前之人?随影依然无一丝表情,困扰多时的疑虑却愈发重了,像主子那般无情的人,纵然动情亦该为温柔如水的娇语佳人,方能暖其心扉。却怎选了骨子里比谁都冷,心防坚于无形之人? “阁下既有要事,不妨先行。” 栖雁谦和有礼地让出道来,随影却咬了咬唇,未动分毫,亦未言一字。 冰凝在旁佩服不已,啧啧,瞧人家这手段,哪像自己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才得以跟来……偏首,却见栖雁执缰转马,不再纠缠径自上路,犹豫地回望那人一眼,他仍屹立不动,摇首轻叹,冰凝收回视线,挥鞭赶上。 ****************** “公子,这会儿随影该到关外了吧?” 见主子对满桌的佳肴视而不见,手执杯半晌亦不饮下,小瞳忍不住出言唤回主子的神思。 “嗯。” 举杯一饮而尽,小瞳见了想再斟上,秦昕却盖住了壶口,开口似询问又似自语,“豫庄暗宫,半路行刺,如今看来怕是同一人的手笔,钨启…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薄唇懒懒地扬起,“呵,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他们能从中得到些什么呢?” 咽了咽口水,小瞳不认为自己能答得上,幸而秦昕亦未冀望于他,灰褐色眸瞳微阖,“不论是别有阴谋,还是…与人合谋,都必有所图,有所图便有迹可循。”她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去寻那线头…… “公子,此事非随影不可么?”想想随影也真惨,那么讨厌现于人前,偏被派去钨启和周郡主一路,突然闪过一念,公子该…不是有意的吧? “你说呢?” 秦昕笑得轻柔,使小瞳一激灵,忙连连点头,“需要,没人比随影更合适了,只是……”皱眉有些迟疑,“公子,以随影之性怕不会在周郡主面前现身,但那样必有诸多不便,这……” “放心吧,那可由不得他了。” 哎? ****************** 这…是怎么了? 随影停了步子,抬首四顾,灌丛草木,空旷平原,没什么不对的啊?却…却为何觉着此地阴森,遍体生寒,似有无数鬼魅藏于其中,小心往前踏出一步,咔嚓,正踩在根枯枝上,接着…… “啊!” 丛中响起震耳欲聋的女子尖叫声,透着惊惶骇意,随影几个掠步跃至,对方却连来人亦未瞧清,就反射性地挥出软鞭。寒芒闪过,随影右勾住鞭子另一头,施力一拉,反将其擒住,左手紧扣住其颈脉,少女发不出声响,纤细双手奋力欲掰开掐住咽喉的‘铁夹’却是不得,随影低头看清其模样,原来是周栖雁身旁的小丫环,遂松了手,任她失力屈身滑坐于地。 “咳,咳…你……”冰凝瘫坐在地上,一手指着随影,一手不断替自己顺气,他…他想杀人么? 斜睨她眼,蓝眸沉静,无半点波澜,“她呢?” 她?刚喘上气的冰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是问…郡主?” 怯,有求与人,还一副神气样,多说一句会死么?郡主也是的,说什么切勿稍动稍离,就往里去了,把自己一人撇在这儿担惊受怕,还叮嘱待人前来,休让其进,这种荒山野岭,谁会…… 灵动的双眼抬起,瞄向随影,郡主指的不会…是他吧? 随影见她不答,踏步欲入,冰凝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郡主说不准人进去。” 周栖雁吩咐的? 正沉思着,但见她缓缓步出,晚霞低垂,染血绯红映照在俊逸‘少年’身上,明明迤逦妖冶,却又为清冷之息所覆沉寂下来,适才曾觉得森寒之气似淡泊消散了去。 栖雁听得冰凝惊叫急忙飞身而出,待到近处瞥见她应无大碍,才缓了步子,与随影静静对视。 “郡主!”冰凝循着随影的视线转头望去,见到栖雁行来,立时上去抱住她诉苦,“郡主幸好你来了,他…呜…他要杀人家……” 递了随影一眼,栖雁淡淡道:“天色将暗,不介意的话与我们一同寻地歇息下吧。”步过随影,后者仍望着不准入之处,出言微冷,“先母安息之地,望勿打扰。”说完领着冰凝往北而去。 这儿就兰寒月葬身之所?! 随影一惊,这么说来…难怪……只是十多年过去了,阴寒之气竟仍不消! ……地府幽冥此间存,‘无回阵’当真存着修罗地狱么?最后瞭望一眼,随影疾步跟上前方两个已远去的身影。 ****************** 福城中随着诸贵客一一离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恬静,望德宫亦不复几日前的熙攘热闹,随之空寂下来。 宽敞宫殿中只坐着一华服青年,支额垂首,细长手指遮住跳曳烛火,如玉石雕的英俊面庞却现着抹不去的倦怠。 “殿下。”离木入内轻唤道。 祁洛暄闻言,抬首道:“都打理好了么?” “是,都妥当了,我们随时能动身回帝都。”踯躅了下,离木语带疑惑,“殿下您……” “离木,你何时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了?”祁洛暄微笑道:“有什么直说吧。” “您为何依旧对楚家如此礼遇呢?”甚至暗示了会纳楚郡主为皇妃,“不是已知晓了楚家心怀叵测,有意暗中勾结钨启么?” “离木,你看现今天下之势如何?” “天下之势?” “钨启这些年来虽强盛了不少,但内有党争,外有邻近小国墨梏,乾渊等隐忧,只要中原无当年纷争战乱,便无它可乘之机。所以…如今天殒大患实乃四亲王势大,皇权不固尔。”一席话完倦意更深,昔年出生入死的战场至交,为何却成今日之患,父皇…你可亦曾感伤? “如此说来欲固皇权需废除分封,削其兵权?”离木有些了晤,眉却拧起,“可依四家之势如何能依?” “因而借力打力便为上上之策。” “属下明白了。”所以殿下要拉拢楚家,只是…… 抬眼,看向脸色苍白,疲态难掩的祁洛暄,如此行事,殿下分明强逆本性而为啊…… ****************** 蓝眸望着篝火下嚼着干粮,闭目横卧于干草上的素衣少年,怎么瞧都不似一名千金郡主,甚至不像百口称颂的旷世神医,随性随意,无欲无求,不是谁都能为的,可她欲为闲云野鹤,却又不得不再陷泥潭。 转首却发现那个小丫环正双手撑着头,定定看着自己,“你的眼睛好漂亮,像大海一样。” 受到难得的溢美之词,随影却是一凛,甚至散出杀气,“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 冰凝诧异,直觉在指栖雁,却不知其怎有此念,“我没听谁说,自己觉得不行么?” 哼!转过身,冰凝赌气不再理他,干草铺上的栖雁双目微睁,映着火光望见随影神色竟有些恍惚。 记忆中那个人,那个近似疯癫的人在提起兰寒月时总会格外温柔,狰狞惯了的脸露出那副表情却是更令人毛骨悚然。 “她曾说我的眼与大海一样……小子,你总有天会明白的,等你遇上这么个人的时候……” 兰暮说这话时眼中满是爱恋,只为了句不知所谓的话?自己从来是嗤之以鼻的,尤其是从他那儿得知的……可真有那么一人对自己说了,却…… “大海包容万物亦有所难容,若一人能尽看人世双目却不失清澈,那其慧眼…未必比大海不如。” 随影闻言,看向依旧躺着的人。“比得上,比不上……”樱唇勾扬起,“嫌恶或喜爱,其实…不过一念罢了。” 轻轻吁出口气,火光照耀蓝眸波光流溢,忽明忽暗,她…她是否在告诉自己,在意眼眸之色与他人有异,其实本是作茧自缚?想来她看自己的眼神…无欣赏,无鄙视,甚至无好奇,只与瞧常人丝毫无异。 周栖雁…与兰寒月终究有别…… “豫庄之事非全为你们所为,半路行刺看来已有端倪。”清朗之音悠至,栖雁侧过身子,朝向他,“你往钨启是为此吧?” “你的确智谋非凡。”随影神光复杂,无需多言半句,竟料得丝毫不差,善识人心至此,可敬更…可惧,主子他……心中幽叹,“但你亦未说全。” “哦?”遣此人前往,秦昕还另有所图么? 直直看了栖雁良久,随影却是转过了脸去,不再言语,使栖雁蹙额,愈加困惑…… 荧荧篝火,风过草丛,三人各怀心思,就此一夜无语。 ****************** 偌大的忆樱宫中却不见侍奉之人,幽暗火苗只映出两个模糊身影。 “暄儿他还未动身么?” 曦帝深夜未寐,面带忧色,坐于殿中,一紫巾蒙面之人垂首立于下方,“二殿下近日就会启程。” “嗯,暄儿他这次做得总算不错。”平淡的语调却透着威慑,轻吐出句,“尚分得轻重。” “殿下他……”沉闷之音微顿,“自以天下为重。” “呵…咳咳……”曦帝轻笑声被一阵咳嗽打断。 “陛下,您……” 曦帝抬手止住了担忧之言,“朕的身体…咳,自己最清楚不过。” 沉默片刻,曦帝沉思道:“殷,那位周家郡主是否未回翼城?” 被称作殷的男子微愣,接着忙禀道:“是,虽然参将箫吟一路护送马车回去,但只是障眼法罢了。” “障眼法?”曦帝展眉笑了,仿若一位在观小辈嬉闹的长者,“自古江山代有才人出,后生可畏啊,可惜……” “终究年轻了些。” “……” 缓缓起身,曦帝慢踱近窗阁,“殷,不知不觉我们都老了呢。” “陛…下?” 望着窗外一轮玉钩,秋季的月总是格外清泠皎洁,“她…的女儿果不寻常……”低眸似隐见月下的樱树林,只是这个季节,便是至尊至贵之地一样难以挽留早已逝去的花魂,那儿唯余寒寂…… 心徒生惶惶,竟有一丝凄凉,移了目去,淡淡吩咐道:“让那边的人随时来报。” “是。” 低首,男子躬身领命,无声而去。 ****************** 旭日伴朝霞冉冉而生,晖韵斜洒。 冰凝打了个哈欠,推推仍阖着双目的栖雁,瞥见那个‘怪人’早已整理妥当,现在…卯时未至吧? “你…难道都不用睡的?”还未意识时,话已出口。 斜觑她一眼,随影未答其言。冰凝才懊恼怎又和这厮说话了,可见其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又气恼起来,起身欲理论一番。 察觉其意,随影瞟眼似仍好眠的栖雁,冷道:“不曾入睡的另有他人。” 啊? 冰凝不解讶异,栖雁却是悠悠勾唇,“快马加鞭,不日当可抵钨启。” “郡主,你醒了?” “冰凝你又忘了。”栖雁笑得和气,“这里何曾有什么郡主?” “我……”瞅了自家主子两眼,冰凝识时务地撇撇道:“是公子。” “嗯。”栖雁颔首,“你记得便好,从来雁燕代飞,不得见。” 雁燕代飞,不得见……有燕昔时,必无栖雁么? 随影自晓这番话乃说与他听的,当下直视她道:“燕公子放心。”主子既遣自己前来,行事自当谨慎,不负所托。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栖雁微微一笑,“燕昔自然放心。”不论秦昕派此人来有何别的目的,多个助力总比阻力好。 就在冰凝水里雾里时,两人已暗成协约。 钨启…栖雁眺望北边,就在前方了阿…… 36 初至异邦为异客 对了大家有空起点踩踩吧那里凄凉阿~555555555555 http:///readbook.asp?bl_id=137973 咳咳补充说下雁小时候半年是待在韶的军营里的不算钨启本国韶和周亲王暗自交易自然不能在羽翼没丰前把筹码放得太远所以雁对钨启军人士兵战争等感受很深但对其百姓穿着阿什么的就不那么了解啦^_^ 那个下部草稿基本好了突然发现还是会扯上点战争的阿大家有什么好的气势恢宏的有战争场面的书推荐下弦想学习学习找点感觉的说~“公子,这儿…就是钨启了?” 冰凝睁大好奇的眼,看着人来人往,摊子,铺子,吆喝,叫卖热闹非凡。 “我也是第一回来啊。” 栖雁亦环目四望,看来钨启的百姓中男子多为绑腿,毡帽,褂子之类装束,而女子却喜着绢衣纱裙,倒颇有几分模仿中原贵族千金姿态。 呵,曾经的战火血海,其实只有真正置身于其中之人方会记着,其余的…很快便会忘了伤痛…… 所以,战争后不论哪方城民才能再次过上带着笑容的日子,可亦因如此,同样纷争会重复一次又一次…… “公子?”被扯了扯衣袖,栖雁回首看向冰凝,后者细细扫了眼周旁,“你说他…还在吗?” 他? “你说随影?” “嗯。” “还在吧。”栖雁闭目凝神,似能感受他的气息,虽然若有若无,但隐隐阴冷之气终是能有所查的。 那…为何秦昕在时自己却不曾发觉呢? 许是那人气焰太强之故吧,强盛到容不得回避,更难阻绝,就这样霸道地侵入,连闪躲的机会…亦是没有的…… “公子,我们接着……” 冰凝话未完,只觉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偏首见栖雁忽的眼神微变,定定注视前方。 一名锦衣蟒袍华贵男子在数十护卫,侍从的簇拥下徐徐向他们迈来,街道上的平民纷纷躬身让道,退至一旁,这副光景不由人觉之大有唯我独尊的霸气。待到近了,才看清来者麦色肌肤透亮,鼻梁高耸,双眉浓黑,眸中深隐着难以湮灭的狠厉神光,那是多年血卧沙场染上的,注入的凶芒。 冰凝有些无措地瞅瞅一步步走近之人,再看向自家主子,一刹那的神变早已难觅,眉舒唇扬,温婉儒雅亦提足移向来者,两人对视片刻,栖雁悠然拱手见礼,“在下何德何能,竟劳韶王爷亲自相迎?” 钨启韶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道:“神医为我主,不远千里来此,韶自当恭迎。”一脚前迈半步,似让其免礼之态,却不着痕迹地凑至她耳边,用旁人难以听闻之声轻言,“我早说会在此恭候燕昔神医大驾的,不记得了么,雁儿?” 栖雁垂眸掠过道厉芒,他却已退开了去。 “神医,请。” 微笑颔首,栖雁随之而行。 **************** 徐风扬飘衣袂,几缕额发轻拂,眉目中现出灵秀神韵,素色衣衫更称其清透逸雅到极致。钨启韶斜眸数次瞟向栖雁,她已不是当年那个稚气未脱,被激怒后会狠狠瞪自己的小女孩了呢。 当年那个女孩静静地和任先生一起埋藏母亲,只对坟行一礼转身便能毫无惧意的,同几乎是害死其母之人上路。一路不哭不闹,但双眼透着倨傲倔强无一丝怯懦,那神情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折其翼,灭其性,所以才有了那个赌…… 其实,当初可以换一个方式的,哄哄她,说些谎言,如此伤害必定小得多,可他…却用了杀伤力最强的一种,来对付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女孩。至今连自己亦不明白为何会那般顶真,或许昔时终究太过年少吧。 自己赢了赌,她依旧平静甚至更静了,本有些许歉疚便消散在她的疏离淡漠中,那神色太刺眼,于是总想法激怒她,再后来,便有了箫吟之事。她怕是现在亦不知晓,那日自己是故意带她去俘虏营那儿的,本想叫不知惧意的人懂得害怕,呵,可她似乎永远出人意表…… 第一次呢,缓缓抚上左手手臂,钨启韶嘴角上翘,自己第一次被女子所伤,还是个五岁不到的小丫头,该气该恼的,自己却只留下了鲮铢,连那道血红亦未抹去。 瞥向栖雁,不由暗自轻喟,上次中原一行,十数年不曾开荤的鲮铢,险些便又能尝到自己的鲜血了。纵然她如今锋芒内敛,机谋善断,不复幼时青涩,可骨子里的骄傲实则有增无减。作为女子她从不懂如何惹人怜惜,却往往不经意间,便将身影刻在他人心底,难以忘怀…… 忽而他停下了脚步,抬首向前,朝迎面而来之人微微一笑道:“大王兄。” 大王爷,钨启昊? 栖雁挑眉细细打量,器宇轩昂,体魄魁梧,发极紧得束起遮于裘帽下,比起钨启韶来更添一份老练却失于锐气。 那时派人追杀自己与娘亲之人就是他了,可对其自己却并无极深的恨意,战场上双方的血流成河又何曾少看?娘与爹共赴沙场时,双手想必亦沾满了不少血污…… 有时真觉得可笑,怎么会有人认为战争会造就功绩与荣耀呢?战争带来的,从来只有鲜血…和死亡…… “九弟。”钨启昊温和颔首,但或许是身材高大之故,睨视之态犹似傲慢,凌厉目光扫向栖雁,“这位就是九弟不远千里请来,医治国君的神医了?” “燕神医在中原极负盛名。” “哦,神医?该不会徒有虚名而已吧?” “大王兄多虑了。” “多虑?为兄是担心你被人骗了!你能保证这个江湖术士定能治愈国君么?” “咳咳。”栖雁觉得有必要稍稍介入这场兄弟间的对话,“大王爷,医者不过慎使岐黄,以药石抗顽疾,非是神佛岂能为他人之命作保?即是神佛,亦有天理命数一说。”浅笑悠漫,“也难只手遮天。” 钨启昊第一次直直细究了面前唇红齿白的俊逸少年,望进清澈无波的双眼里,竟是什么也寻不到。微怔之际,有一内侍快步前来,低首恭谨行礼道:“王后有旨请两位王爷和燕昔神医一同前去内殿。” 两位权倾半边天的显贵对视一眼,气氛有些复杂微妙。 栖雁暗暗冷笑,国君之病这两人怕是无一人真心望其康健的,可偏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在,在无把握下,一旦失去了平衡支点,局势定乱,所以眼下这个‘支点’还少不得。只是,这么一来,自己无异于身处风口浪尖…… 置于风口浪尖这种事若是以前的燕昔,定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可如今…… 不觉前方引路的内侍已停了脚步,抬头看向赤金九龙大匾上书着的‘凤仪宫’三字,栖雁牵动嘴角露出丝说不清意味的笑,钨启韶收之眼底,近似叹息了声,但委实太轻,转眼淹没在了从内传出的召见声中,无人得闻,甚至连他自己亦未听到。 **************** 她,现在该入钨启王宫了吧? 坐在□□花园假山石上,秦昕有些心不在焉地茫然眺望远处,天际云绕雾遮,缥缈不真。 随影无密报至,想来并无意外……若不出意料,这会儿他该布置得差不多了,只是路远迢迢终究不便掌控啊…… 一旁小瞳见主子这般眉头不由拧起,唉,自打从福城回来主子实是有些怪异,一改往日懒散,几日间便将门内、府中别派他系的桩子尽数拔了去,全无之前嬉戏玩兴,搞得如今上上下下如履薄冰,就怕有什么差池,可这会儿又…在发呆? 无奈摇了摇头,待要上前,一只轻巧的花绣球忽得临空飞来,直冲秦昕!小瞳正欲相拦,一道强劲气流卷过,偏首只见绣球已稳稳落于秦昕掌间。 “我的球呢?”远处传来稚嫩幼女的疑问。 “好像往那边去了。”“不是,是那里。” 和着翻草丛,树灌的搜寻声,几个侍女争执寻觅着。半晌后,已气喘吁吁的霏媛郡主才得见到被递到其跟前的心爱绣球,还有…… “四哥?” 秦霏媛有些怯怯的,母妃曾再三交待要离这位世子哥哥远些,可…瞧着秦昕一脸温和,笑容可掬,小手慢慢伸向握在其手中的绣球…… “霏媛!”女音响起带着张惶焦急显得格外尖锐,秦霏媛一吓,球落到了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了疾步而至的秦王妃脚下。 “母…妃。”秦霏媛细唤道。 秦王妃仿若未闻,双眼紧张地望向秦昕,像为护幼鸟而张开翅膀对抗雕鹰的云雀般将女儿扯进怀中,却不知自己的羽翼,或许根本不足以庇护于她。 “母妃。”轻牵嘴角,秦昕却是笑了,缓缓走近,弯腰拾起了掉落在地的绣球,再次递至秦霏媛面前,秦霏媛瞅了眼母亲,见其抿唇不语,接下了球。 紧紧盯视着秦昕,秦王妃只觉止不住的骇意,这骇意早积蓄多年,近来因秦晔之死而飙升至极点。 “孩儿方从福城归来,许久不曾问安,母妃近来可好?” “……” “看来气色略有些苍白啊。”见秦王妃绷紧着脸不答,秦昕却无丝毫介意,语含三分忧愁,俨然孝子之态,“该不是孩儿不在的几日您需要操劳的事太多之故?” “晔儿,已经死了,你……” “晔弟之死我亦甚哀阿,所以……”无意得瞟向窝在母亲怀中的秦霏媛,“所以孩儿实不希望再有类似不幸发生了。”, 柔到骨子里的话令王妃浑身抑不住得颤抖起来,“还不够吗!?”压了压即将汹涌而出的情绪,王妃闭目道:“你都只晓得吧?纵然你娘……可我姐姐,晔儿……如今,依然还不够么?” “若无大哥不幸坠马而亡,之后许多事本不会有的。”秦昕漫笑,淡淡道:“有因才有果。” 她…也是因死了唯一在意的长子,才会对付那些侧室的吧?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呵,记忆这东西有时还真顽固,那时她近乎狂癫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清晰如昨。 “你…你现在想怎样?”良久,秦王妃终于费力问出这句话来。 “我?”秦昕摇首,“我不想怎样,若母妃能少与娘家来往,为孩儿增添后顾之忧的话,孩儿便感激不尽了。”笑着摸了摸秦霏媛脸颊,“八妹乃是秦家郡主,孩儿自当护她安安稳稳地长大成人,将来再为她选个好夫婿。” 言罢,不理秦王妃快咬破了的嘴唇,甩袖负手而去。 **************** 秀目含贵,黛眉蹙雍,美却不张扬,纵然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穿织锦凤袍,亦透着娟秀文气。 被赐坐于下方的栖雁静静端详着面前这位女中翘楚,眉眼间与祁洛暄有四分相似,只是…那抹本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纵是凤凰,越鸟南栖,亦哀鸣也…… “燕昔神医?”柔和的语调却透着别样矜持威严,“早闻神医大名,是韶王爷请你来医治国君的吧,他真是费心了,不过……”温婉的唇线勾起,“我真的放下心来,却是在见到神医后呢。”一抹哀伤隐现柳眉,“神医睿智,无需多言亦明白,本宫如今的处境……” 如今的处境? 栖雁暗自沉吟,和亲公主,国君素来处处受制,此刻更朝不保夕确当令人掬把同情之泪,只是…… 高贵的王后缓缓起身,莲步下阶,行至栖雁前盈盈一伏,幽幽道:“国君安危,本宫就此拜托神医了。” 栖雁忙惶恐地俯身还礼,连称不敢,抬首似能见雍贵如斯之人竟盈着几点泪珠。若自己不曾在她稍用权衡之术便轻易遣走两位王爷时,洞悉那份柔弱只是外表,此番动之以情未必不能使自己有所动容吧?可惜…… 手轻触腰间锦囊,祁洛暄你的心意,只怕…… 多年身处异邦的权利斗争中心,情势又如此险峻,今日的钨启王后已非昔日你娇柔似花的皇姐,天殒大公主了呢。 “请娘娘放心,医者本该济世救人。”一脸诚恳,三分恭敬,三分感怀,更有三分受宠若惊,“何况国君康健关乎甚重,燕昔定当全力而为。” 闻言,王后紧紧锁视栖雁,后者淡笑以对,转身回座,朱唇轻启:“那稍后本宫会安排国君就诊,一切就有劳神医了。” 栖雁抖袍躬身作礼,俊雅温逸,做领命之态。 **************** 这么久了,郡主…不会有事吧? 眼见天色愈来愈暗,宫中钨启韶安排的苑阁内冰凝兀自托着脑袋,秀气的脸皱成一团,转而使劲摇了摇头,别自己吓自己,以主子的能耐决不会轻易就出事的才对。 突尔一道黑影掠过,冰凝刚欲高呼,对方却像是深知其性般将她的嘴蒙住,嗓音低沉道:“是我。” 闻声冰凝停止了挣动,那人也慢慢松开了手。回首,冰凝怒瞪他,这人每次出现都想使自己窒息而亡么? 见冰凝只瞪着自己却不言语,来者不禁挑眉,“你忘了我是谁了?” “怎么可能,随影不是吗?”想模仿栖雁的喜怒不形于色,可惜功夫不到家,磨牙声清晰可闻,连带的笑容亦显得有些狰狞,“呵呵,我怕是永世难忘了。” “……” 看着又开始沉默的随影,冰凝只觉得心火噌噌得上窜,这人冒险到人家宫里来只是为了装石像么? “你来找郡主?” 疑问的句子却是肯定的语气,受栖雁多年熏陶皮毛总是学到些的。 “她…还未回?” “是啊。”冰凝突然失了气焰,眸中浮现忧色,“都已经这么晚了……” **************** 都已经这么晚了…… 从国君寝宫慢慢踱出,望向西沉的金乌,栖雁长吁一口气,两侧侍卫俯首行礼,她亦未在意,纤长的指揉了揉额头,径自向前走去。未出十步,突现一片阴影遮住了夕阳余辉,抬首却见一人笑着注视自己。 “钨启韶?” 一时惊讶,未觉三字已然出口,不待懊恼,却闻钨启韶一声轻笑,“呵,神医见本王在此很惊讶么?”惊讶至不再戴着礼数周全的温雅面具,而直呼其名。 未理他的调笑,栖雁微思随即一笑,“怎会。” 两人遂相携同行,可半晌栖雁亦未多言一句,无论钨启韶说些什么,她皆微笑敷衍了事。 许久,韶王爷终究忍不住,道:“见天色晚了,我特地来等你,你还不高兴?” “特地等我?”栖雁笑不入眼,“王爷亲自前来果真是因担忧之故么?” “……” “只怕担忧是担忧,却并非担忧燕昔吧?毕竟从国君安危至各方动态,值得王爷费神的事…实在太多了。” 转目状似悠闲得扫过或近或远的内侍、宫女,“这宫中四处耳目,在下此时与王爷相携而行的事大王爷与想知道的…还有王爷想让他知道的,必是都以知晓了吧?” “王爷先是亲自去宫外迎接燕昔,而后又在寝宫外等候…呵……”栖雁勾起抹嘲讽的笑,此人在中原时,怕便已开始算计自己。“燕昔竟能如此得韶王爷看重,定令不少人为之侧目,是么,韶王爷?” 初闻其言,钨启韶脸上掠过一瞬阴霾,待其言完却是笑了,“雁…燕神医,呵,或许吧,但如此我不也将自己与你拴在一块儿了么?”慢慢靠近,咫尺之距,定定看着她,“何不把这当作一种别样的信任?” 这样霸气却又复杂的目光似曾相识,脑中不经意地浮现一道身影,“我曾下过盘怕是此生难忘的棋。”不理对方不解的挑眉,栖雁喃喃低声道:“我输了一子,知道为何么?” 以她的才智,能胜其者根本寥寥无几,究竟何人竟赢她一子…… 此生难忘么?钨启韶突升一股不快,却只淡问道:“为何?” “因为啊……” ...... “一子错满盘皆输吗?” “非也,神医是败在心不够狠。不然今夜我亦无机缘得见神医,不是吗?” “因为在下比不得对方狠绝,弃废子毫无犹疑,不过……”凝神直视其双眸,“不过我相信王爷在这点上亦不居人之后。”什么拴在一块儿?若有个万一,此人定会毫不犹疑的便牺牲自己! 张嘴似要辩解什么,却觉无力,若为成事自己的确是什么人都可做弃子吧。偏首,移了目去,“国君的病究竟?” 栖雁不奇怪他突然转了话题,但在这儿竟谈及……星眸环顾,此地临湖空旷,一目了然,原来如此! 这儿看似毫不隐蔽,但正因如此反而可避免‘隔墙有耳’,毕竟无论再胆大的密探亦不敢明着靠近九王爷,钨启韶。 看着晚霞洒落韵红在俊朗英健的脸上,栖雁竟生出种近似追思之感,十四年光阴,他愈发深沉,谋算一切已然成了习惯,当初的少年狂傲阴沉却依可偶见份真性情,可如今…… 呵,自己又有何立场说他人呢,当年的雁儿尚会出手救下箫吟,今日…即使国君之命真有救,自己只怕也要权衡利弊,幸而…… “病已入骨,我可多续他一月之命。” “至多一月?” 一阵风吹过,夹着片片落叶,栖雁闭目挡住尘沙。 “是。” 37 玉魂冰心夜已昏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摘自《红楼梦》 还有大家放心结局绝对是好的只是过程稍微惨了点嗯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呵呵 里面皇后遗言参考自旧唐书“娘娘。” 一名年纪偏大的绿绢秀衣女官小步行至殿内,俯身立于纱幔前,本坐于熟睡国君榻旁的王后对其作了个轻声的手势,小心起身,走出杏红垂幔,使了个眼色,女官会意遣退了其他宫人,陪着王后慢步至外室。 “那位神医走了?”平和的脸无一丝破绽,嗓音柔美,不含情绪。 “是。”犹豫了下,尽职的女官有些愁虑,轻道:“韶王爷他…亲自来接燕神医的呢。” “哦?”钨启韶狂傲如斯的人竟亲自在殿外等候一名医者?“依旧查不出九王爷是如何识得那燕昔的么?” “……” 许久,清冷的宫殿里只响起一声长叹,王后祁佩英怔怔的看着窗外的几株白色海棠,丰姿绰约,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那是…正卧病之人专为她植上的。 母后过世未久自己便被父皇远嫁至此,最心灰意冷之时,幸而…幸而有那么一人…… 取下自己得凤冠,挽起青丝,他温柔而笑,“我知思乡之情总是难免,纵百般劝解亦是无用,只说一句从此你我便是至亲之人,有我之处,愿可为凤巢。” 他是赢弱的太子也罢,是一国之君也好,在自己心中他只是自己的夫君,唯一可依靠的至亲至爱。 曾记他轻搂着自己的肩膀,看着那株海棠,称此花以玉为魂犹似自己,但如今…勾起一抹苦涩弧度,如今学会了弄权的自己早失了那如玉般洁净之魂,剩下的只是…冷硬若冰之心…… “娘娘,韶王爷如此看重那位神医,那……”国君之病由他诊治怕是不妥吧? “季郦以为不妥?”祁佩英冷冷一笑,“至少目前他决不会希望国君有任何闪失,至于那位神医燕昔……” 貌似无害,可太过从容得体,知进知退,反不寻常! 钨启韶对他是真得看重?哼!若如此岂会大张其事,他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沉思片刻,祁佩英幽幽道:“暂时别动声色,我量他不敢对陛下如何,只是……”转首,犀利地看向女官季郦,“你应知父皇钨启安插的人有哪些吧?” 季郦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惶恐道:“奴婢…奴婢……” “没什么的。”摆摆手,露出一丝倦怠,“你们季家世代效忠祁氏,你我自幼一同长大,我和亲,你陪嫁至钨启,你的衷心我自是信得过。” 季郦这才惊魂未定的叩谢起身,只听祁佩英续道:“钨启离中原千里之遥,咱们的人探寻起来,难免有所不便,你明白么?”九龙宫中的父皇,您该不会介意儿臣稍稍借用下您的人脉。 “是。”季郦俯身道:“奴婢明白,会小心行事不使人察觉。” “佩英……” 内室里传来轻轻一声呢喃,王后一惊,连忙疾步进内,国君钨启矾已然翻身将醒之态。 祁佩英坐下,见他缓缓睁眼柔和的看向自己,那么苍白的脸色,却微笑道:“佩英你的面色有些差,是累了么?” 回他温婉一笑,泪水却不住打转,不愿他瞧见自己哭泣,轻轻扑进他怀里,倚着唯一可依靠的胸膛。可微弱杂乱的心跳声却清晰入耳,泪终是夺眶而出,染湿了他单薄的衣衫,抱着自己的躯体一僵,他未言一句只轻抚自己的背,一下又一下…… 只愿执手偕老,相濡以沫,苍天…可否见怜? *************** 踱至钨启韶的行宫,四处皆是把守的侍卫,栖雁微笑着与正主分道扬镳,由着他目送自己回苑阁。 踏入房门,脚一顿,眸微转,对急急迎来的冰凝展颜一笑,回身关上房门。 “可算回来了,公子,你去了好久。” “嗯。” 栖雁未多言,在一把桃木靠椅上坐下,凝神审视了圈,对上冰凝不解其意的眼神,抿嘴淡笑,“想必让客久候了吧?” “诶?” 就在冰凝诧异时,梁上一道黑影落地,看着抬起蓝眸注视自己的随影,栖雁似是已厌烦了这一日的勾心斗角,开门见山道:“钨启亦有秦昕人的在吧?” 随影一怔,不觉直言:“主子在这儿有两间铺子。” “两间铺子?”是暗桩吧? “一间粮店,和一家药铺。” 栖雁暗赞一声。钨启粮食不多,需从中原购进,粮店定会有诸多达官贵戚的府邸购货,便于搜集消息,至于药铺,呵,夕影门中既有用药好手,那它的利用价值只怕还不仅如此。获取情报之余,顺道敛财,秦昕,你果然好谋算! “冒充夕影门,半途刺杀,应便是在福城环山欲杀任无影之人。”不知过了多久,栖雁淡淡开口,所说的却似与先前并无关联。 与她相处多年的冰凝亦未听懂,随影却是领会了,抿了抿唇,若不甘愿,“铭烟姑娘的死亦该与此有关,所以主子吩咐,这儿的人马可由公子调度。” 目的一致姑且合作么? 栖雁沉思道:“其他不提,钨启中欲杀任无影……”多半乃钨启昊所为,只是……“他的打算为何?” 知晓‘他’除了秦昕不做第二人想,随影接口道:“主子之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假冒对方惹点乱子,引他们出来?”冰凝终于跟上了二人的思维,兴冲冲看向随影,后者微点了点头。 “计是好计,但处置不当亦可能反陷自己于险地。我有一招可省事不少,引蛇出洞之策不变,不过……”栖雁唇际掠过一丝笑,如夜风深沉而虚渺,“以我为饵。” “郡…主?”冰凝被吓得不轻,喃喃地连称呼的事亦忘了。 蓝眸中闪烁着复杂莫名的神光,看着眼前轻易将自己性命抛出做筹码的女子,淡定而漠然。 以她为饵,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吧,可是主子…主子他怕未必想不到此计,却弃之不用…… “替我护她无恙……” 应是不应?一时间,奉命行事从无犹疑的随影踌躇不决。 “呵,如今我已然在风口刀尖上。”哼!这多亏钨启韶大力相助,“与其为他人所用,倒不如自行其事来的好。” “对了。” 不待随影表态,栖雁已换了话题,以至日后当他被斥责办事不利时,始终无法辩解此事怎样演变而成的。 “粮店是吧?”从不知客气为何的栖雁,恭敬不如从命地按某人之言开始调度,“替我查查最近是否有人密密集粮。” “密密集粮?” “嗯,尤其是一些与九王爷钨启韶关系密切,或利益相接之人。”若无料错之所以用自己引开注意,为的是…… 手慢慢拢紧,垂下眼睫掩去一闪而过的阴晦,钨启韶你我本是相互利用,故而我不怪你,但…你若想寻一牺牲品,却是找错了人…… ************* 踏入多年不曾涉足的苑阁,秦亲王瞟了瞟房内格局,镶金雕玉,挂缎铺绸,华贵之极却不显俗,陈设巧思反觉典雅。袅袅白烟伴着极淡的幽香从檀木炉中徐徐升起,在方圆里散开,使他看向坐在紫藤椅上的儿子时,似隔了层雾,看不真切。 “世子,王爷来了。” 恭领秦亲王入门的小曈出声禀告,坐着的人方如梦初醒般欲起身相迎。秦亲王挥挥手示意不必,自己寻了个位子坐下,瞥了小瞳一眼让其退下,后者却望向秦昕,在他首肯后方躬身退出。 “昕儿。”不愿再计较旁枝末节,秦亲王深吸一口气,平和道:“上次福城之行,据说你与周家郡主相处得颇为愉快?” “孩儿和谁相处……”露出使无数人为之怔愣失魂的笑,秦昕悠悠道:“从来都是很愉快的。” 灰褐色的眸绚光流溢,秦亲王眯眼想探出一抹真意却是不得,“昕儿,你也不小了,若有中意之人,不妨早些定下终身大事。” 慈父般的口吻令秦昕笑意更深,“父王说的是,尤其如今连二皇子的婚事都要订了,不是么?” 秦亲王一怔,此事不过两日前才内定,自己亦是刚得到密报,但瞧他模样…竟是早知晓了么?飞扬的眉眼,漫不经心的神情,秦亲王第一次无奈地发觉眼前的儿子…已不是自己能掌握的了。 “昕儿你……” “父王。”秦昕微笑着轻唤,笑中的了然使秦亲王不觉止住了要出口的话,“纵然有曦帝的扶持,楚家想要做大亦非一日两日能成的,您又何须如此担忧?何况他还须防着前门拒狼后门迎虎,楚家也非善与之辈……这水越混,不是越好么?” “至于周家,以您对周亲王的了解,是能被人利用的么?” “……” 秦亲王静默不语,周冥义竟能为那些‘无谓’的东西牺牲挚爱之人,在自己看来不知是可笑又或…可悲?但有一点却能肯定,这样的人决不是能够拉拢的,只是…… 即使昕儿所言非虚,自己为何依旧觉得他似是在有意维护周家不卷入纷争呢? *************** 帝都,木杉宫。 “五殿下。” “有什么事求我,说吧。”祁洛彬一边拈了颗葡萄放进嘴里,边不甚在意地对一双剑眉拧在一块儿的离木道:“若无事你不会深夜来此,更不会对我这般恭敬。” “二殿下他……”半晌,离木终是踯躅着开了口,“五皇子你若有空去陪陪他吧。” “哦?”祁洛彬讥诮道:“二哥近来勤于政事我不便多扰吧?” “可殿下常常批阅奏章通宵达旦,这…也未免太过了!”殿下分明在自我麻痹,长此以往怎么行呢? “离木。”定定看着兄长的心腹,祁洛彬淡淡道:“你该明白的,谁劝亦是无用。” “五…殿下?” 看着少年皇子黑亮的眸,离木微鄂,眼前当真是任性妄为,自己看着长大的五皇子祁洛彬么? “五殿下……”许久,他才深叹道:“您长大了。” 祁洛彬微怔,随即回他一笑,“人总要长大的不是么?” “那…若有一日,您遇上殿下今日的处境,又当如何?” “我么?”微垂眼帘,风姿飒然,笑似清风难捉的绝尘身影不期然地浮现,抿了抿唇,祁洛彬听见自己比叹息更低的声轻响在夜色中,“我只愿此生休遇那么一人……” 皇宫的另一头,祁洛暄就着月色漫步于御花园中,如玉石雕刻成无一丝瑕疵的脸有些黯淡,深吁口气,不知不觉又将至子时了呢,这些日子时候似乎流失的格外快些,快到似乎什么都抓不住…… 抬头望向天际朗朗明月,不知…她如今可好? 出神之际,远处林中忽掠过一个黑影,祁洛暄聚睛凝神,那个身影有些像…季统领?可…… 一个箭步,祁洛暄提气脚尖轻点石地,几个起落,人已至林中,环首四顾,却是黑茫茫一片,寂林幽静。 突然极轻脚步声入耳,祁洛暄猛地回身,掌下运力蓄势待发,可来人一身武士官服,小心步近,见其亦露诧异之色,“二…殿下?” “季统领。”调息收回内力,祁洛暄细细打量他,“这么晚了统领如何在此处?” “启禀殿下,臣守备皇宫夜寻至此,听见声响故而前来察探,不料原是…殿下。” “哦?”黑眸盯视着臣下,目光灼灼,“这么说你是在我之后才进得林?” “是。”季赫面无丝毫异样。 会开口询问源于自己素来敏锐的直觉,可眼下情形若那黑影是季赫,其断无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换上衣衫,更无需作茧自缚再现身于自己眼前,果然是自己这些日子太过疲乏了么? 沉思片刻,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祁洛暄微笑道:“呵,其实也没什么,一时难以入眠出来散步罢了,季统领若无事,便陪我走走吧。” *************** “世子,王爷走了?” “世…子?” 秦昕靠于椅背上,双眼紧闭,就在小瞳以为他已入睡之际,轻启薄唇,喃喃犹如自语,“随影他依旧无传信么?” “唔?噢…是。”小瞳不明所以地应声。 无传信便是无事,明明很确定的事,此刻秦昕却有些迟疑了,心中隐隐不安,不安啊…近二十年来头一回吧? 栖雁,默念着这个名字,心绪纷乱,这名字主人的才智曾令他激赏,如今却徒生懊恼。若无过人才智,她便不会如此多变难料,亦不会轻涉险地,善泳者溺于水,尤其…她并不看重自己的命。 他知道的,她从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若能选她定会毫不犹豫地替郑铭烟去死,并非重情重义,其实是种自私,因为他们都清楚,有时活着生受比死要痛的多。 “世子,听说近来咱们□□诸多势力皆遭到打压……” 可主子居然对此一点反应亦无!莫非主子当真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忍了数日小瞳终还是将堵于胸内之事道出,却只换来秦昕一笑。 “小瞳何须多忧?王府的事自有父王操心,毕竟……”弯着的眼眸深邃,笑得别有深意,“毕竟此刻他才是□□之主。” *************** 林中更深露重,夜半的风清新却透着寒意。 “季统领,你跟着我父皇很久了吧?似乎从我记事起,你便在了。” “是,臣自幼便在陛下身边了。”季赫随在祁洛暄身后慢行,小心斟酌答言。季家世代皆效忠祁氏,殿下分明知晓的今夜何以有此一问? “嗯。”祁洛暄在棵樱树旁停了脚步,伸手抚上树干,带着寂寥的声轻问:“父皇和母后,他们很恩爱吧?” “啊?是…是。”季赫微怔后,显出追思之色,“陛下英明,皇后…皇后娘娘贤德无双,明君贤后古来稀之。” 是么?那母后眼中为何总有一丝抹不去的哀愁?又为何临终之际的遗言会令父皇显出不思议的哀痛? “殿下?”察觉祁洛暄神色有异,季赫困惑轻唤。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母后,她对季统领一门一直都是信任有加的。”连临终之际都曾提及…… “妾身今大限至,唯愿吾皇常安,季氏一门世代忠义,非有大故愿勿弃之,妾身后休大起山陵,劳费天下,但请因山而葬,不须起坟,无用棺椁,所须器服,皆以木瓦,俭薄送终即可,另……” 思及先皇后最后一句遗言,祁洛暄不禁眉宇深锁,母后她常居幽宫实则明达,通晓世事,只是…… 莫非母后早料到今日之势?!怎会…… “皇后…抬爱,娘娘她实是千古难得一见,母仪天下之人啊,唉,可叹天不永寿……” 一旁季赫亦陷入自己的思绪,他似又见到久远的过去初嫁祁家的那个沉静柔和的少女,一颦一笑皆若有安抚人心之力,似乎在她身边就能温暖而恬静…… 一句轻如蚊鸣的话传入祁洛暄耳中,却使他蓦得一震,“你说什么?!” “臣……”惊醒过来的季赫惶恐不能言语,心虚移目,支吾道:“臣未曾言语,恐是殿下听错了。” “是么?”撇过头,祁洛暄双眸不见一丝情绪,淡淡道:“或许吧。” “天色晚了,请允臣告退。”季赫有些局促的躬身道。 “嗯。” 挥挥手,祁洛暄不曾看他一眼,随声应道,待脚步声远去,方才转过头来望向黑夜中已几不可见的背影,夜风似依旧轻诉着适才季赫不愿承认之言。 “若那日没有那日争执,皇后娘娘她或许便不会郁积于心,病势愈重了……” 争执?母后和谁?父皇么…… 38 那堪风雨助凄凉 《且珍行》38 那堪风雨助凄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9 北风起兮露结霜 《且珍行》39 北风起兮露结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0 同病相怜难相惜 《且珍行》40 同病相怜难相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1 冬雪已至透骨寒 《且珍行》41 冬雪已至透骨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2 千钧一发迷雾中 《且珍行》42 千钧一发迷雾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3 人生长恨水长东 《且珍行》43 人生长恨水长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4 残阳如血照真章 《且珍行》44 残阳如血照真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5 执手契阔今宵定 《且珍行》45 执手契阔今宵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6 近乡情怯闻是非 《且珍行》46 近乡情怯闻是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7 红绸喜乐掩波痕 《且珍行》47 红绸喜乐掩波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8 回首当年恨无穷 《且珍行》48 回首当年恨无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9 真情假意惆怅深 《且珍行》49 真情假意惆怅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0 只愿长醉不愿醒 《且珍行》50 只愿长醉不愿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1 欲休难休徒奈何 《且珍行》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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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一惯例秦大世子嗤之以鼻,周郡主亦不屑一顾,故而以小瞳为首的众家人虽万分盼望能见到精灵可爱得大小姐在铺着绸缎的桌上,边移动小小的身躯,边用白嫩嫩的手挑选各类舍物,亦只得打消念头。 出人意料的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距秦大小姐满周岁只有一日之隔,小瞳眨眨眼再眨眨眼,不敢致信地瞅着手中一串长长的单子,面前一脸温婉淡笑的栖雁极客气的要他在明日准备妥当,说是抓周时用的。 小瞳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故意的,这绝对是故意的,自己不过在夫人生产那日说错了一句话,之后她便不遗余力的整自己,而且回回推自己入局皆笑得格外得体! 已经一年了! 小瞳想大喊,够了,饶了我吧!可是…瞟瞟栖雁格外灿烂的笑,在想起夕影门中的第一用药高手穆鹤在与眼前之人谈了一炷香后对其俯首称臣,到嘴边的话没骨气的吞了回去,尽力不使双手颤抖地接过单子,灰溜溜的出府采办去了。 一日后。 秦昕斜睨着果然越来越像他的女儿皱了皱眉,随即笑得灿烂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小的人儿被移至铺着大红绸缎的桌案上方,小脸粉粉的秦遥好奇地转着水光粼粼的眼,被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 秦遥宝宝趴着,边吮着白嫩嫩的手指,大眼睛边滴溜溜的转,挪动了下,拿起个形状很眼熟的东东,只不过…似乎轻了很多,即不光滑也没了亮度,秦遥疑惑的皱起小眉头,用力气把那东西扔了下去,结果…那玩意掉在了地上很快不动了,但…依旧完好无损?秦遥立马没了兴致。 一旁的栖雁微笑着看着这一幕,瞟了眼把原本合该是玉制的器皿换成木头做的小瞳,小瞳里忙低了头去,摸摸扁了许多的钱袋,它可经不起折腾了。 秦遥宝宝撇撇嘴,有了一次经历她直接无视其余的相同材质的东西,爬了几步绕开碍事的玩意,爬到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前。 栖雁有些无力地从眼角处瞄到自家夫君一脸得意的样子,心中无奈不知为何女儿从出生起就对一些贵重之物感兴趣,不是她天生财迷,栖雁倒宁可如此,但数月观察,栖雁很确定自己的女儿有的是破坏力! 她不止一次眼睁睁瞧着幼小的女儿想尽法子把一些玉器珍宝弄到身边,然后…至多半日就会发现那些东西的残骸…… 对于自家女儿的这一天赋异凛,栖雁不是不想纠正的,可对一个基本只会咿咿呀呀,挥舞小手的宝宝能怎么办,讲道理么?! 何况…栖雁瞟眼一脸得意诡计得逞模样的某人,还有个‘以身作则’的好爹在…… 秦昕看着可爱的女儿两只肉肉的小手把夕影门令牌捧起,不由暗自得意,夕影门令牌本是紫琉璃所制他唯恐爱女会不给面子的当场砸了,特意命人赶制这块外面镀金的,女儿在自己努力教导下唯一不砸的也唯有金做的器物,想着后继有人,秦昕不由笑得愉悦。 秦遥宝宝抱着金闪闪的令牌,想着前些日子能用差不多得玩意和爹换糖吃,粉嫩的樱唇绽出朵笑来,牢牢抱住怀中的令牌让出了秦昕外的众人皆大吃一惊。 栖雁亦觉迷惑,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眸一转,栖雁嘴角几不可见的向上微扬,还未定局,她已经决定了,这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能任某人教导。 秦遥宝宝不知大人各怀心思,一边抱着令牌,一边继续转着大眼左挑右捡,小手奋力挥舞着,拖过一支精致狼毫往滑嫩的脸蛋上戳戳,唔,无聊,随手掷了,又摸了一方砚台,啪嗒落地双成了两半,让小瞳暗自庆幸拿的是下等货,秦遥宝宝不管那么多爬阿爬,停在了…令众人大跌眼镜,居然停在了一本书前。 秦遥宝宝似乎唯恐他人的嘴巴还合得上一般,将这本书捞起往怀里蹭蹭,最后竟干脆扔了令牌牢牢抱住它。 秦昕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女儿如此‘嬗变’,还未等他有何反应,小瞳在栖雁的睨视下已经颤颤表示,小姐地抓周仪式已完,抓到的是…一本医书?? 秦昕第一反应是立时回头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正悠然喝茶的自己的妻子,可惜栖雁哪里会惧他,正大光明的显示吾心甚慰抱着秦遥宝宝便回房去了。 半个时辰后,秦昕回房,见自己的妻子正趴在摇篮前对立面的小人儿赔笑道:“遥儿乖把书给娘,娘会给你一勺震的蜂蜜阿。” 小人儿不为所动。 栖雁一直将分量加到五勺,小人儿才勉强松了手把书交给了自己的娘亲。 原来如此,秦世子立时明白过来,遥宝宝爱糖更爱蜂蜜,想必栖雁在决定举办抓周会时就有了打算,只不过…… 看着妻子略带苦恼的样子,秦昕勾唇一笑,初逢时自己设翁胜却未胜,这次她费心布局,只怕…瞧着小人儿一连精明的样子,秦昕仍不住笑意更浓,只怕雁儿你赢亦为赢。 等愁眉苦脸的小瞳收拾完残局,捶着背回来瞧见的是这样一幅画面,炫美的朝霞下自己的主子带着笑靥斜倚着门柱看着屋内略带苦恼的妻子和挥舞四肢的女儿…… 缓缓地小瞳亦随之扬起了唇角,主子终究作对了决定,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