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解释的世界,人人急急寻找答案,告一天假也得找医生证明,事主必须有充分理由拼命解释身子为啥不听使唤倒了下来。
人人对人人抱着疑惑之心直到听到合理的解释:不,我是你忠实的朋友我没有那样说过,我怎么会呢我是个老实人……
邱晴不再想解答疑难,她打算背起所有传言及流言。
他们能诬捏多少她便背起多少,他们主动,一定比她更早垮下来。
邱晴轻轻吁出一口气。
司机像是知道她的心事,轻轻把车开下山去。
这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到达市区,他让邱晴下车,随手取过一本笔记本子,指指封皮,邱晴看到斐敏新三个字。
这人恁地有幽默感,他一早知道邱晴不记得他。
邱晴握住他的手一会儿,才下了车。
自那天开始,她也没有再回学校去过。
邱晴与麦裕杰乘早班飞机赴东京,出门时天还没有亮。
夜与晨接触点是灵异诡秘的一刻,难怪许多病人在这个时辰上挨不过去,也难怪异物在该刹那会露出原形。
晨曦中已有不少人向这个城市告别,早些时候,这飞机很多人曾会送出泪来,到今天,大抵知道来来去去不过是平常事,纵使不舍得,也不过木着一块脸,离开飞机场,又各归各办生活中正经事去。
邱晴只得一只手提包,与麦裕杰进入头等机舱。
那日是个阴天,直到抵达目的地,天都没有亮透。
邱晴与麦裕杰在旅途中并无交换一言半语。
飞机场外有车子接他们,驶抵旅馆,麦裕杰在接待处与邱晴开玩笑:“只得一间房间,你上去休息吧,我去街角胡乱找地方孵一夜。”
邱晴微微一笑,“委屈你了,姐夫。”
那天晚上深夜,麦裕杰来敲门,送上一袭花衣,嘱邱晴换上出门。
衣裳款式极之奇怪:甜心宽领口,小蓬袖、窄腰、郁金香型裙子,是五十年代最流行的样子。
邱晴打扮定当,麦裕杰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替她抹上胭脂。
他轻轻问:“你不想知道此去为见谁人?”
邱晴摇摇头。
“你很勇敢。”
“我得做的我必须做,多知无益。”
“那么好,请跟我来。”
他们上了车。
一路上有点冷,麦裕杰把外衣搭在她肩上。
邱晴自觉似祭祠仪式中的羔羊,只是她也并不是一只无辜的小动物了。
车子在郊区一间洋房前停下。
天又快要亮了,一个天亮接着一个天亮,邱晴有点儿迷茫,不知今日是昨日还是明日,她轻轻闭上眼睛。
司机替他们拉开车门。
麦裕杰低声吩咐她:“一会儿我叫你坐什么地方你便坐下,不叫你不要动弹。”
邱晴点点头。
“没有什么需要惧怕的,”麦裕杰安慰她,“不成功的话,我们可以另外想办法。”
司机去按铃,他们被领进室内。
会客室内早有人背着他们站在窗前。
麦裕杰叫邱晴坐在角落,他自己趋向前去毕恭毕敬打招呼。
那人“唔”地一声问:“夜总会重新装修过了?”远在异邦,却好像什么事都知道。
邱晴一听得那声音便一震。
麦裕杰答:“还没敢开始营业,希望选个好日子,故此特地过来请教。”
那人淡淡说:“现在想到我了吗?”
麦裕杰尴尬地站在一旁。
邱晴肯定了,她知道这是谁,不由自主地喊出来:“爹爹。”
那人一怔,缓缓转过头来,他在明,邱晴在暗,更看得一清二楚,她再叫一声:“爹爹,是我。”
那人不禁颤声问:“你是谁?”
这袭花裙子好不熟悉,他犹如踏了一脚空,心中跌荡。
卸了妆,她最喜欢穿的衣服便是这个式样的花衫,他老取笑她衣服太紧太小,工余不忘卖弄本钱。两个在江湖上混的男女渐渐产生半真半假的情愫,两人隔于环境从未承认过这段感情,分离后他却无日不思念她。
他脱口而出,“小芸,你过来。”
邱晴站起,走到亮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