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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还有一群人。身后是一座座新盖的厦房,那是80年代,老七调到县文教局当副局长时盖的。

    一场暴雨,村小学的教室全部塌裂,孩子们没办法上学,乡亲们去找老七,老七与县上协调,从上头拨了几千块钱的建校款,东叔带领大伙修建的。建成那天,老七来到这里检查,大加赞赏东叔和众乡亲,局里的同志为老七和众乡亲拍的一张照片。到现在,那一片教室也已坐了好几辈子人了,可这张照片还在,当年那场建房的场面依然还萦绕在东叔的脑海。

    二狗也觉得诧异,这几年一直也未来城里看看七伯,房子是有了。可家里的东西还是没有多大变化。这种思维和现实的巨大反差,使他觉得老枯叔的话是多么的不近人情,他有点恨老枯叔了。要是也把老枯叔也带来,让他瞧瞧,那他会是一种什么感受呢。

    七婶给东叔和二狗倒了两杯红糠水,看见拎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质问起东叔来:“东叔啊!你们这是干啥呀?来就来呗,还带这么些东西,乡里乡亲的,你这不是见外吗?”

    没等东叔发话,二狗抢先一步直接入题:“不是,七婶,大家伙有事求你们呀。”

    “啥事?”

    “村上想打一眼水井,水泵钱暂时没处着落,大家伙想请俺七伯帮忙,弄点扶助资金。”

    “哦!就为这事情,东叔呀!他七伯到省城开会去了,昨个刚走,估计得一周时间才能回来。”

    “嗯!是这样啊。他七婶,要不,你给转达一下,村上人可盼着哩。我和二狗就不打扰了。”东叔忙抬身欲走。

    “吃了饭再走。”

    “不啦,我们家里农活紧,事还多着呢。”东叔拽着二狗的胳膊肘儿掂着脚向门口奔去。

    “别,别。”

    七婶急忙拦在门口:“东叔,咱农家人挣点钱也不容易,村上这事,他七伯一回来,我一定捎到。东西我们不能拿,你们得拿走。”说着,就将袋子硬拽着给东叔和二狗套上。

    东叔和二狗下得楼来,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可心里却闷了。两人的脸上火辣辣的,总感觉不是滋味。这老七家的婆娘真是面善心不善。做事叫人捉摸不透。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人家可是分文未取,这,这,这买泵、挖井一事该不就这么给簧了吧。

    二狗心里也有点怨悔七婶了,不该不给东叔面子,人家毕竟是一村之长,更何况大家还是一个村子的人呢,咋能这样没情面,这又不是自家钱,是公家的,咋能不收呢?是不是嫌少了呀。老枯叔说的可能就是这吧!人家说,姜不是老的辣。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两人一步一步走着,都没有言语,都陷入了沉思。

    东叔现在更加觉得不是滋味,当时要不是自已给她帮衬,这七婶可能还轮不上她呢。红艳可能还在深山老林里受苦呢。人啊,真是看不出来,权利和地位会把人撑死。唉!谁还会想她以前的事呢?现在位子高了,老向前看,后面的可就再也瞧不见了。东叔觉得他这今天可没白来,七婶给他上了非常生动的一课,他对"人"这个字有了新的注解。

    农家人离城镇远,还没有受传染,朴实无华的风味还依然保留着。可是,这以后就难说了,这人一到城市这座大熔炉里一炼,咋就全都变了,这样的现实,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这只是老七婆娘的变化。老七呢?这可就难说了,这些年人也发福了,官位也攀升的厉害了,这想来变化也就更大了,有了官体,也就有了官架子了,也就有了官威了。没有以前那种味道了。再不是原来那个稚气、腼腆而且质朴的小学教师了。人啊,在权利和金钱面前会大显原形,应该说,金钱和权利就是《封神演义》中的照妖镜吧。这两样具备了一样,都会把人的天性给淹没了的。我的娃以后若是弄成,这一点,我是得老早就教的,别让他变质。唉!这些是后话,咱不提了,谁教咱是乡巴佬呀,没事找事。这件事对乡亲们可咋交待呀?总不实话实说吧。想到田泥、田余会上那种自信的口气,东叔不知怎地气马上就涌上来了。回去之后,咱还是一不作,二不休,先等等看,等以后再把事情全盘说给大伙儿吧。

    街上的叫卖声在日头下有增无减,可再也勾不起两人的兴头来,只瞧见两个急匆匆的身影,只看见两张像死人一样的面孔。步履快如骤雨般在街道上穿梭。街面上到处是逛街的闲人,东叔和二狗径直走到刚才买水果的地方。这花的是村上的钱,这些东西没送出去,可得交公呀。卖水果的是强子他大伯,东叔道明情况,强子他大伯二话没说,将钱全数点给了东叔。东叔装好钱,从寄车处取回自行车,与二狗向家骑去。

    刚到村口,二狗老远就瞅见兰儿从地里往出挪玉米袋子,虽只有一小半袋,可一个姑娘家显得特别吃力,地里再无其它人帮忙,二狗让东叔先走,自个儿骑到兰儿家地头,将车撇进水渠里,全速奔向兰儿去接兰儿手中的口袋。

    二狗车速太快,闸还没杀稳,就双手朝前去搂口袋,只因用力太猛,将个瘦小的兰儿也搂进了自已的怀抱,兰儿可吓了一大跳,刚想大喊,一看是二狗,忙忍住了声音,脸刷的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了,急欲挣脱,可二狗的手却搂得更紧了,两人几乎要嘴对着嘴了,二狗浑身颤动起来,这还是头一次怀里揣着个大姑娘呀。兰儿见挣不开去,便闭上了眼睛,将头向后仰着。二狗有点站不稳了,怀里的口袋快掉下去了,二狗怕兰儿生气、慌慌张张松开了手,去捡口袋。兰儿束紧的心也开始放松了下来,脸上红扑扑的,心里觉得酸酸的,她自已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二狗,你今儿个是不是疯了,坏得厉害,趁人家没留意,尽想占人家便宜。”

    “没有,没有,人家想帮你,只是用力太大。”

    “你真坏,帮我,你真坏。”

    二狗觉得产生歧义了,在农村,“帮”可就是“吻”的意思呀。也便故意又逗号起来了:“人家喜欢,以后结了婚天天帮。”

    兰儿将头扭了过去,二狗可怕了,他知道兰儿可真生气了,赶紧解释道:“人家只是想帮助你挪玉米袋子,没刹住车,难道,搂也不行吗?”

    “不行就是不行,你不嫌羞我还嫌羞,人家还要见人呢。你看这地里,到处都是人,你还是快走吧。”

    二狗觉得兰儿说的有道理,忙扛起口袋,与兰儿一道朝地头走去。二狗将口袋放到兰儿的架子车上,自已从水渠内提出自行车,和兰儿一同向村里走去。“兰儿,今晚,西村有电影,我在村口等你,我有话说。”

    “不去,有啥话呀?我不想听,我有事,我不去。”兰儿的脸上还是刚才那种粉扑的颜色,没等二狗说完,兰儿忸怩着拉着架子车向前走去。

    “我不管,反正我在村口等。若等不到你,我就在路上睡一晚。”二儿跟在后面大声喊道。

    兰儿急了,车子拉的更快了,他觉得这人今天疯了,反常的厉害。

    送兰儿走后,二狗到家,随随便便扒了几口饭,便倒在炕头上发起愣来。自已和兰儿从小青梅竹马,一块儿游戏,一块儿上学,还是同桌,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上初中时,兰儿个子小,不会骑自行车,每次都是自已骑车送兰儿上学回家,那种亲密无间的感情一直没有间断,慢慢地大家都已走向成熟,自已成了一个半大小伙子,兰儿也已出落成一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这种矇眬的好感早已上升为爱情了,两人彼此相知已经好些年了。可二狗一直以来也没敢捅破这层窗户纸,二狗知道自已家穷,桂西叔绝对不会同意他与兰儿这桩婚事,他怕失去兰儿,可这事也不能老这么拖着吧。

    自已家太穷,这是二狗最不愿说起的事,可这又能怨谁呀!自已暂时是没办法改变的。不管了,这些都不能再管了,两人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兰儿已经二十三岁芳龄了,二狗能够感觉出她对自已是真心的,他也爱兰儿,二狗常常这么想,他若离开兰儿可能连活都不想活了,反正没有兰儿他不完整。若有一段日子见不上兰儿一面,他总是心魂不定,老觉得心里空的慌,没个着落。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以前迫于父母之命,凑活看了几个,可都不中二狗的意。说实在些,人家女子都嫌二狗家贫,怕过来受罪,二狗左思右想,心里老发毛,成与不成,今晚我得跟兰儿说清楚。二狗浑身也有了精神,仿佛真要舍身赴义一样。

    二狗一觉睡到下午6点左右,换洗好衣服,像电视上的情侣一样,将刚买的发卡用手帕包好,藏进自已的胸口,朝村路口走去,夜幕开始降临,二狗健步走到村头十字路口,坐在树底下静静等着,人群一拨一拨的过去,大多数都是他的小辈门。等了半个多小时,仍不见兰儿的踪影,二狗有点急了,兰儿会不会把地方记错,不会呀?我们看电影老在这个地方聚会,这可是我们的老根据地了。二狗朝前走走,朝后走走,就是不见兰儿的影子,二狗有点后悔了,是不是中午的举动不大合适,伤了兰儿了,二狗双腿发苏,蹲在十字路口发起牢骚来。

    这时,二狗发现通往西村的那条路上恍惚有个人影在晃动,谁呀?电影才刚刚开始呀,怎么会有人回来呢?人影愈渐近了,晃动的幅度特别厉害,可以看出来人特别焦急,依稀还能够听见粗重的喘息声。再近一看,是兰儿,二狗显得特别激动,一股热血直冲到了脑门,一个箭步猛扑上去,一把将兰儿拥在怀里,狂亲起来,二狗不在顾虑什么,他现在才明白,没有兰儿他可能真活不下去,二狗觉得自已的血液在加速运转,浑身都在发热,眼框里噙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