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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缘分,只是一转身的距离(1)

    难道——他和我是同一类人,一面是众人眼里的道貌岸然,一面是私下里恣肆的放纵?

    鉴于无赖认识我的住所,我决定十二点之前暂不回去。

    下午一点半,我关了手机,一头扎进系里的阅览室。

    那里如果不是本系师生,绝对进不去,打死也碰不到无赖的。

    “古希腊雄辩家德莫斯特尼斯说:‘我们拥有妓女为我们提供快乐,拥有侍妾以满足我们的日常需要,而我们的妻子则能够为我们生育合法的子嗣,并且料理家务’。”

    “一位研究宋明清俗文学的博导发现,虽然朱熹和‘二程’的理学已经开始抬头,但整个宋代,有点名气的词人诗人只有一位没有嫖过妓,那就是——李清照。”

    随手抽了书翻看,刺目的铅字一行行自眼前掠过。

    我默然,偏头看窗外。

    蓝天明净得耀眼,白花花的阳光骄横地煎烤着大地,大地如女子般温柔而沉静,宽容地承受了一切。

    透过玻璃,所有事物都在不知不觉间有些扭曲。

    丢下书,开机上网,随手登录qq。

    一片灰白的安静头像中,流云诡异地重新出现在好友名单里。

    他的留言也铺天盖地地滚动出来——“不说话是生气了?”

    “别气了,乖乖睡个好觉,bye。”

    “卿卿,好几天没在网上看到你,怎么了?”

    “不会这么小气,就因为一句话恼我到现在吧。”

    “看到你在文下说暂时停笔,呵呵,听了我的建议,很好啊。”

    “卿卿,停笔归停笔,怎么人也不见了?”

    “你已经失踪了19天。

    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看到留言。”

    “你失踪了23天。”

    “26天。”

    “27天。”

    “28天。”

    ……

    “48天。

    很想你回来。”

    “49天。

    卿卿,你是个执著于完美的人,我也是。”最后一个message发送于一个多月前,那时我每夜在灯红酒绿中沉醉。

    好笑吗?流云,网络世界的一个普通朋友,能轻易看清我的愿望,而最心爱的人却根本不懂我,自私地无视我的心意。

    或许,完美无憾的爱情,今生只一次的爱情,自始至终不过是我天真的梦想和幻觉。

    冰冷的电脑、闪烁的光标,忽而诱发了我强烈的倾诉欲望。

    白衣卿卿和刀如流云,是大街上见面不识的陌生人,在不同的生活轨迹上行走,彼此就像两条平行线|qi|shu|wang|,永无交集。

    是以,明知电脑那端无人回应,白衣卿卿还是对着刀如流云,从十年前说起,点点滴滴,毫无保留。

    “卿卿。”意外地,在我打下最后一行字时,流云的头像如星星般亮晶晶地开始闪动。

    伴随着宣泄后的舒畅,我有种被窥破的不适,“我很累,先走了。”

    “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受到的引诱不够;人也无所谓忠诚,忠诚是背叛的筹码太低。

    道德的力量是很有限的。”流云很快回应,“你难道没有听过这句话?”

    “借口!”有一种凌迟般的痛在我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其实许多选择都在一念之间,不一定是他的真实意愿。”

    “借口!”一念之间吗?就算我做了维东名正言顺的妻,他的“一念之间”今后也是有增无减的吧。

    流云发了个大大的感叹号过来,仿佛在感慨,“卿卿,你还真是个异类。”

    “每个人都是异类。”

    他又添了奇怪的一句,“还好,我喜欢。”

    “嗯?”我最近对“喜欢”一类的字眼格外讨厌。

    “我是说,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同类。”流云似乎明了我的心情,及时解释,又问,“你晚上做什么?我觉得你需要放松。”

    我想了想,说了实话:“不想见熟人,不想听他们有意无意地提到那个人。

    我打算去逛逛或者运动。”

    流云似自嘲又似在试探,“我要说请你吃饭,你一定又是拒绝吧。”

    第四章缘分,只是一转身的距离(2)

    我捣糨糊似的打了个哈哈。

    既然从前就不打算见面,那么在他知道我那么多私事后,我自然是更不会见他了。

    面对一个单纯的网友,远比面对一个实在的男人更简单,也更坦诚自在些。

    六点半,我随便在外面吃了晚饭,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

    维东给我的信用卡副卡,我早在搬回学校时,全放回他的钱包里。

    所以如今,我不过是个在f大读书的学生,兼着辅导员的职务,工资加补贴每月两千八。

    如今,我慢慢学会精打细算,学习怎样把人民币的购买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熟悉的街道上,各色橱窗悄然变幻着季节,一幕幕夏日激情渐收,初秋的妩媚开始鲜活上演。

    莫名忆起去年,我刚买的裙子和季洁的款式无意中雷同了九成九,于是整整一节课,一帮师生不务正业地探讨几千元一件和百元一件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后来宋剑桥知道了,笑问,裙子的最终价值是在于它出售的价格,还是穿着者的喜爱和舒适程度,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你怎么看?我当时很干脆地答,只要我喜欢,不论价格高低我都会买。

    “要是花了很昂贵的价格买来,很快又不喜欢了,不是很浪费?”

    “至少我曾经喜欢过,不算浪费!”

    我喜欢的事物,在别人眼里值多少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心喜欢过。

    那么,就算到了不得不丢弃的那一天,我也绝不惋惜后悔!我曾自信地如是想,如是说,却原来是知易行难。

    至少,今时今日,我极中意的那几件衣裳一件都没扔掉过。

    “王太,好久没过来了。”穿售货员制服的女子,笑容满面地迎过来。

    我看看四周,回过神来。

    自己不知不觉地竟走到我和维东常去的那家品牌旗舰店门口。

    因为我对这里的style很喜欢,所以时常过来,几乎每季都会拎许多回去。

    只是这段日子,我一次也没来过,倒难为她们还记得我。

    “最近来了不少新品,有几款裙装特别适合王太……”售货员章小姐一口一个热情的“王太”。

    从前觉得这称呼是个美丽的误会,也就懒于解释,此刻却分外刺耳,我选择忽视。

    信步进去,我注意到一个女孩子在穿衣镜前顾影弄姿,试穿的正是我初夏时分买过的两件。

    那女孩有着小巧的五官,妆容活泼亮丽。

    纤秾合度的身材,简洁的白色bar内衣搭了条黑色背带热裤,无处不在地释放着一种青春的活力。

    背带热裤又用了丝绸与镂空的巧妙结合,裸露出纤细的腰与柔嫩的背部,与白皙修长的腿相呼应,曼妙的体态一览无余。

    平心而论,她很漂亮,是那种娇俏性感里透了无限风情的,也是我素日欣赏的类型,我不免多看了两眼。

    犹记得我买的时候,维东一本正经地说:“你是我老婆,不能穿得这么暴露上街。”结果还是拗不过我。

    可笑的是,维东“不让”我穿的这两件“暴露”衣裤,恰恰是前些日子我整夜泡吧最钟爱的穿着。

    女孩仿佛感觉到我的注视,回头淡漠地望了望我。

    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她的大眼睛猛地睁圆,又掩饰地垂了眼皮,再抬起来时,目光古古怪怪地闪烁不定。

    “嗯,我男朋友特意推荐给我的,是很不错,这两件我要了。

    还有前面试的几件,一并包起来。”女孩又在镜前摆了个pose,仿佛很满意自己。

    我却觉得她在有意无意地瞟向镜中的我。

    无谓理会不相干的人,我拿了件吊带丝缎裙,还有一件衬衫裙和花苞裙结合的款,进了试衣间。

    “我也要试那两件。”

    “对不起,尺码38的都只剩一件了。

    小姐要试,不如等一会儿,好吗?”门外传来女孩和售货员小姐的对话声。

    出了试衣间,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吊带裙很合身,闪耀着光泽的紫粉色有着优雅甜美的感觉,微小的褶皱让胸部更丰满,裙摆如春水荡漾,整个人都流溢了隐秘的诱惑。

    “王太试试另一件?”我一向不喜欢售货员在旁边唠叨,章小姐大约还记得我这个习惯。

    第四章缘分,只是一转身的距离(3)

    余光瞥见那女孩听了这话,霍地转头审视着我。

    我眼皮莫名狂跳起来,模糊觉得她的侧影有些眼熟,我在哪里见过?

    换上另一件,这件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象牙色的衬衫式低开领,释放着若隐若现的撩人春色,袖口精巧的细褶和盛放的可爱花朵相得益彰,幽幽绽放着唯美无邪的韵味,诉说着无尽的妩媚。

    客观地看,两件各有特色,我都很喜欢。

    不过以我目前银行卡里的数字,我还是二择一买比较合适。

    换下裙子,我摩挲着这两件衣服,掂量着该选哪件。

    那边的女孩突然从包里拿出银行卡,递给另一个售货员,“她那两件我全要,统统给我包起来。”

    “小姐,这两件是王太先试的……”章小姐明显想讲道理,却被女孩打断,“可是是我先要付钱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