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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没有听到过我和老头子的对话。

    我在郡国王府只是养伤罢了。”

    “暮是离殇阁的人?”我轻笑,明显感到怀抱一僵,大概是没料想到我还有神智在。

    “夜……”

    “你居然会用上催眠,我该感到荣幸么?”不是直接杀人灭口,而只是想让我忘掉已经知道的事,这是他对我的仁慈?

    “催眠?”他马上恢复了神情,松开我,惬意地舒了口气,伸伸腰。

    “诱杀时用的蛊惑心智的方法,”许是这边没催眠这个词汇,我解释了一番,“你,是离殇阁的人,而且是三司中的诱杀出身?”

    “离殇阁?”暮蹲下身,捡起墨魂,不再看我的眼,“第二次见面时,我就已经承认了,是夜自己不信啊。”

    “三司到齐了没?好大的口气,你还是离殇阁哪个高层对不对?”我深吸了口气,“青月痕都忌你三分,好个大人物!”

    “夜是在怪我有意隐瞒么?”他竟笑了起来。

    我的愤懑却不知为何加剧。

    “岂敢!我只是,”我冷笑,“庆幸那么长时间,这么个厉害杀手在身边,都没被杀而已!”

    看来,我是没有必要再在郡国王府待下去了。半年,我不过是老王爷和暮眼皮底下的跳梁小丑而已!还妄图倾覆离殇阁,真是不知好歹!

    “最后一个问题还欠着,所以,夜不会死。”

    风生水起

    最后一个问题还欠着,所以,夜不会死。

    这是我离开郡国王府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回到待曦园,就看到了墨衣。

    “弦清让我来转告,祭风教的这次行动虽然名为打击离殇阁,却很可能暗下针对的是摘星楼!”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离殇阁的消息可是在祭风教内部的奸细传回去的。”

    摘星楼内殿里,我问弦清。

    “祭风教的高层机密不可能那么轻易被探知的,”弦清摇摇头,“虽然祭风教是个教会,但上下两层分得很清楚,互通很少。流絮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在想什么根本不会和任何人商量,所以我怀疑,这次要袭离殇阁只是个幌子,一个连祭风教内部都信以为真的幌子。”

    “单凭这点恐怕不足以确定。”

    “祭风教众最近已经很久没在城里有所活动,尤其是摘星楼附近,以前我知道有个专门负责监视的分支,最近却莫名消失了。我觉得应该是想让我们疏于防范,即使是想对付离殇阁也不必掉用人手紧张到这种地步才是。”

    弦清。

    她在滔滔不绝,我却在打量着她的脸。

    你真的能放下你的祭风教么?毕竟,它于你,更胜过摘星楼于我。人,总会有什么东西牵绊的,就像暮有他要效忠的离殇阁,就不惜对我下杀手一样,我也会为了摘星楼,乔装混入离殇阁,明知老王爷待我不薄且对我百般忍让从无害我之心,只要他有朝一日要灭摘星楼,我还是会杀了他。

    暮,也一样。

    而弦清真的放得下祭风教?

    不是我质疑她的忠诚,而是,体恤她的矛盾。

    “弦清,这次麻烦,你不必参与。”我打断她的话。

    “主子不信弦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跟着若叫主子。她不在意,我也就随了去。

    “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主子……”

    “这次,我自己一个人解决!”我的语气僵硬起来,“这半年,很多事都是因我而起,非但没有解决的,反而因为我的关系越来越复杂不可收拾!流絮如果真的要袭击摘星楼,也是我惹的麻烦,(奇*书*网^.^整*理*提*供)我不想让摘星楼内任何一个人干涉我的事!”

    个人恩怨,当然是个人解决比较好,否则,演变成帮派争斗,三足鼎立的局面就会瓦解,到时候,就势必引起一场纷争。那样的话,等待我的又将是完不了的麻烦。

    一个暮,已经让我够伤神了。

    如果可以,我倒真想快些了解了这边的事,还清楚昕舞的人情,然后,远离这里的江湖纷争。

    从不知道,人,可以因为别的人,别的事,很累。

    “是不是我也不许干涉?”

    莫冥非冷冷的声音响起。

    “是!”

    尤其是你!我移开视线,不想看他眼中翻滚的光芒。

    从摘星楼出来,已是深夜,却不想回王府。

    街上的酒家茶庄大多已经打烊,早没了灯火。偶尔有几个喝醉的酒鬼,歪歪斜斜,东靠西扶,在黑不溜秋的小巷里摸打滚爬着,不知是前行还是后退。

    半夜三更,上哪可以消遣?

    其实只要你想,地方还是挺多的。譬如赌场,譬如妓院。

    记得上次去妓院是和莫冥非一起,为的是认识郡国王爷青月痕。不料在那儿遇到了男倌打扮的“兰儿”,暮,从那时候起,我的每一步大概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了吧。

    也罢,既然无处可去,我低头瞥了眼身上的女装,就索性以郡国王府少小姐的身份尽次兴,把酒看歌舞,想来也没人会有意见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又如何?

    我笑了笑,进了留芳楼。

    “姑娘,您这是……”

    大概是见过一身锦缎薄衫的富家小姐打扮,又夜半一人上青楼,着实怪异。老鸨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帕儿挂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好傻傻站着干笑。

    “我只是上这来喝酒听曲儿,妈妈这儿不是也待女宾么?”所以才有了上次倒贴买“兰儿”一说。

    “是是!”老鸨马上收起诧异,“姑娘一看就是富家小姐,可是咱留芳楼的贵客!肯屈身来这儿,那是咱的福分!楼上雅座请!”

    “那就有劳妈妈了。”

    跟着老鸨踏上楼梯,我的余光打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月痕?

    “妈妈,我上那坐就可以了,”我指了指楼下最靠近舞场的桌子,青月痕所在的地方,“我和他,相熟。”

    才不见几日,青月痕越发憔悴了,额头发青,脸却因为酒的关系涨得通红,显出一种近乎橘黄的颜色。

    一身奢华锦衣被折得满是皱痕,平日里不离手的镶金折扇此刻也被胡乱丢在杯盘狼藉的桌上,扇面上点点湿痕,怕是刚洒上去的酒。

    平时一丝不乱的青丝也不知何时散了几缕下来,散乱地垂下耳际。

    桌上,三成是菜,七成是酒壶。翻的翻,倒的倒,掉地上的尽数碎了,不知是跌落的,还是砸下的。

    这真的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郡国王爷青月痕?

    他何时落魄到了这般田地?

    舞场中,乐罢,一曲舞终。

    “好!”他醉眼惺忪地拍手,“跳得好!再上,换人!上酒!”

    在王府里,虽说他也是纵情酒色声乐,却无论如何都是一副偏偏公子模样,从未真正醉过。今天到底喝了多少酒,才能让千杯不醉的青月痕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我拦下上酒的侍童,拿了酒壶酒杯,径直到他的桌前坐了下来,替他满上一杯酒,也顺道替自己斟了杯。

    “谢了!”他一扬头,又是一杯下肚,“再来!”

    我小酌一口,放下酒杯,又替他斟了杯,“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昕舞啊,你没死……”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昕舞,青大哥是不是个废物,任人宰割?”

    说罢自己先痴笑起来。

    喝醉了看不清,才跟着感觉辨认,认出我的吧。看来,他真的醉得不轻。“青大哥怎么在这里?”我小心地开口,“离殇阁……不是有危险么?”

    “危险?”他苦笑一声,“是有危险!可是,哪有我插手的份?我的那个爹,才不会让我插手这件事!我算什么……你知道我算什么阁主么……”

    “青大哥,你先别难过。”

    “我不难过,咳咳……”他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继续,“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是离殇阁主……晨儿,晨儿也不屑嫁我……昕舞,你说青大哥是不是很没用?”

    “你为什么要取晨儿?”这是我一直想问的。

    “晨儿……很好,爹疼她多于我……而且……”

    青月痕没有说完,就倒在了桌上。

    “姑娘,你和王爷既然相熟,可否劳烦您带他回去?”老鸨在边上站了半天,犹豫着开口,“王爷以前从未喝醉过,今天这样,又没带侍从,万一路上出了事,我这小店可就开不下去了。”

    青月痕已经完全醉了过去,不醒人事。

    最近祭风教活跃得厉害,把毫无抵抗能力的离殇阁主丢在这里,即使这次祭风教目标不是离殇阁,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若以我这女子的体力要把他弄回郡国王府,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去请府中侍卫,回来之前请妈妈照顾下他,可以么?”

    “自然可以,多谢姑娘!”

    老鸨顿时笑开了,如释重负。

    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无聊至极夜半逛青楼,没想到非但没消遣成功,反而弄了个必须回王府的理由,这也是天意么?我什么时候和离殇阁有了这等孽缘,每一次不想回去,都会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上次是撞到了义父和暮的奇怪对话,这次,不知道又会怎么样。

    杀气!

    才出留芳楼没多久,就感到一股杀气弥漫在街道口,显然是针对我而来,却不知为何迟迟未动手。而且,不止一人,是四周都有!这时候,如果我追寻杀气而去,肯定会给身后的人可趁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