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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中有那么一种花儿,朝开夕谢,第二天开放的新花从前一天残败的尸骸中心冒出。花无蕊,中心抽芽时刻便是它的死期,如此反复,没有人知道它可以绽放到什么时候,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双花无现,前花永远擦肩。一朝璀璨换得一夕败亡,长盛不衰。

    不知哪里来的兴致,我把这其他的花描绘了一遍给他们听,换得心儿瞪大了眼。舞姐姐,摇着我的衣摆,她道,你说的是不是圣殿里的圣花?

    未及回答,人已到了弦清府邸。入目的满园降紫和记忆里圣殿绽放的瑰丽合并到了一处,华美得触目惊心。本是无意中听人提起的奇花异草,竟是这几日随处可见的荆棘花儿么?

    果真是,天意弄人么?

    “我在祭风教的藏书中见过这花,”墨衣轻道,不着痕迹地退到我身边,才幽幽开口,“花无蕊,心已空,此花名无心,别号……归去。”

    花无蕊,心已空,此花名无心,别号……归去。

    “夜,那块破石头,其实你见过的。”

    归去二字一出口,像是平空而来的一泼凉水,彻头彻脑的清醒。如果不是有了七成的把握,墨衣是不会轻易说出这些话的,她说我见过这石头,那就绝对是有理有据。难道……真的会再一次任天意玩弄?

    我不知道暮听懂了多少,又猜到了几分,只知道那以后,聒噪不已的暮突然安静了下来,抓着我的手紧了许多。无意中看到他眼底闪过的一抹莫测的光芒,我心一刺,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纠紧。

    暮回眸一笑。

    墨衣见我这女气得不得了的动作,眼里的阴郁马上换上了玩味。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若不是我拦着,暮早下了杀手。

    名曰归去

    其实,不必输内力,牵着也没坏处。

    浅浅一笑,暮将手捏紧了几分,对上我的怒目,眉梢一挑,突然换上一脸的憔悴,将整个身子靠了上来,捎带着还配了几声虚弱的喘息。“夜,好累……”

    这人……还真是说变脸就变脸!见他这副样子,即便心里有再多的疙瘩也认真不起来,推了推他,挣扎无果,我除了无力还是无力。瞥见他濡湿的前襟,我的心一沉,不再推囊,任由他以几乎是半挂的姿势依着我。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继续提气往他的体内灌输内力。

    暮一震,随即松了手退开,灿笑道:“别,我开玩笑的,一点也不累。”说罢还炫耀性地凭空刺了一剑在原地耍了个剑花,“你看……”

    看字未完,后面的话陡然咽入了口中,暮突然抚上自己的胸口,喘息不止。数秒不到,额头已经是冷汗直冒。紧咬的嘴唇渗出了血,嫣红一片。步态摇曳,仿佛随时会瘫软在地上一般,急退几步,身体突然向前倾倒!

    暮!

    冲上前,刚好扶住他将倒的身躯,抬眼时才发现那晶亮的眸此刻尽是死气一片,浑浊不见底。“你怎么了?”

    “夜……”

    喃喃了一声,暮伸手入怀拿出刚才见过的瓷瓶,握在手里却不急于开盖取药,直到又一波的痛苦袭来痛得他浑身一震,才认命地叹了口气倒出药丸,神色说不出的阴沉。

    殷红的药丸入了手,在暮的掌心稍稍滚动,还未入口已经被我顺势抓住他的腕截下。那药抓手里,竟像是握着冰块一样。

    “这是什么药!”我厉声道,手却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动作扶他到了路边坐下。

    “伤……药。”

    伤药,真的么?握紧拳头,那药的凉度便透过皮肤渗进肉里。这世上的伤药多半是阴性是没错,但真的会有伤药阴寒至此么?“好,我相信你,这是伤药。”对着他一脸的不容置疑,我学着他粲然一笑,眯了眯眼,猛地把药吞进了嘴里。

    顿时,嘴里一阵冰凉扩散。

    既然是伤药,多我一个不多不是?

    “夜!”

    暮瞪大了眼,眼里满是慌乱。明明虚弱得很,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突然一把拽下我。没有任何防范的状况下被他一拉,重心不稳跌到了他身上。不知道有没有撞到伤口,我连忙支起身,却不想在抬头的瞬间被他夺去了唇。

    暮……

    仿佛暮夺走的不仅是唇,还有呼吸和思考,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觉得身心具惫。多久,多久没有见着他了?恨他杀身,怨他残忍得连自己都不放过,最初的最初,只是爱上了他眼底的碎晶而已。爱上了,然后身不由己地一错再错,害得身边的人好苦,其实从头到尾的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不过是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

    暮的唇微燥,在我的唇间辗转时带着一丝火热,烧得脸颊泛红。吻着我,自己却闭了眼,眼睫微颤。

    心早乱了,酸成一片。

    伸手环上他的脖颈,我第一次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终于承认,再决绝的样子,也掩不了事实对不对?我一直,一直想着暮。杀了我也好,毁了摘星楼也好,什么都不是我要逃离的原因,我只是……不想承认爱上了而已。

    暮惊愕地张开眼,片刻之后眼里的柔意马上取代惊讶,然后加紧了些许怀抱力度,温柔的吻渐趋激烈。描完唇线,舌轻轻撬开齿间,悄悄探进了我口里。

    唇齿交缠。

    生死已难料,我只放纵这一次。

    口间的冰凉逐渐被温暖驱散,从没试过这种方式的拥吻,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既然不反抗,干脆任由他牵引着,连思考的力气都省了。

    自然,没能注意到原本口里冰凉的源头去了哪里。

    “咳咳……我说夜,你这难得糊涂也太玩命了点吧……”

    愕然抬眸,入眼的是一大一小两张笑得贼兮兮的脸,不由愣在当场。连暮什么时候站起了身搂上我的腰都不知道。

    墨衣和心儿!

    “情难自恃,见笑了。”脸不红心不跳,镇定得有些犯贱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出自身后的暮,才说着手便环紧我的腰,“奴家英雄救美主,夜自然为报答以身相许,若不是你们打扰……”

    墨衣一脸玩味地等着看戏。我看他神色动作正常得很,早没了刚才虚弱得要死的模样,实在忍不住一记手刀劈了过去打断他的话。

    这人……有没有羞耻心!

    一记手刀下去,我突然发现体力似乎恢复了不少,与刚才的疲惫程度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再看看暮的状况缓解得如此神速,难道真是那所谓伤药的功用?真的是我多虑的么?

    “夜,听心儿讲,你病了?”

    看完戏,墨衣正经道,走上前想抓起我的手腕把脉,却被我一手挥开。

    “没时间磨蹭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青月痕只给了我们五个时辰,天知道我们可以走到什么地方。当务之急是尽快找个躲避眼线的地方,能避多久避多久。而且,我的身体……我知道。

    不要忘了你的身体。

    这就是临行前青月痕留给我的话,虽然只是无声的哑语,却字字句句刻进了我的脑里。他在警告,不要忘了你的身体。还有谁会不我更清楚他这句话的含义?

    那是,死刑。

    所有人的死刑。

    整个祭风教,有两个地方是闲人免进的。一个是圣殿,一个是教主宅邸。圣殿已经暴露,商量之后我们把目标定在了弦清的旧宅。一来教众不敢轻易进入,二来弦清是流絮的一块心病,她的府邸不仅是他的伤心地,怕也是青月痕不敢怠慢的。想必能等一阵子。

    已经很久没见着墨衣,询问之下不得不承认,她的运气可谓相当得了不得。

    自从被抓押送离开之后就和弦清被分开遣送,弦清似乎是送入了圣殿,而墨衣则是关进了另一处地牢。听心儿讲,竟是距离关押我和莫冥非的地方同属一处。索性当时流絮和青月痕都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倒并没有折磨墨衣。然后被心儿找到,救出地牢,听说我要被祭天急急赶来相救的路上碰巧撞上。

    于是,最早被抓的墨衣最后成了我们之间唯一一个毫发无伤的人。

    一路上,墨衣一反常态的沉默,除了开口向我要了心儿让我保管的祭风教“圣石”,边走边研究了很久,反反复复掂量在手里,末了还想用匕首砸了那石头,被心儿拼命拦下也没有例行斗嘴,一脸的若有所思。

    最终那石头还是回到了我手里。

    虽然放在我这里已经有段时间,却没拿出来细看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心儿把它再次交到我手上时突然觉得它绿了几分,黑中泛着墨青色。

    受伤最重的是暮,一路上最闹腾的也是他。我尴尬于方才的失态选择直接忽略,阴霾的心情却真的轻松不少,相顾许久不尽想笑。今朝有酒今朝醉,时近黄昏,我们这大概算是今夕有乐今夕享。

    无意中想起很久以前听说的故事。传说中有那么一种花儿,朝开夕谢,第二天开放的新花从前一天残败的尸骸中心冒出。花无蕊,中心抽芽时刻便是它的死期,如此反复,没有人知道它可以绽放到什么时候,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双花无现,前花永远擦肩。一朝璀璨换得一夕败亡,长盛不衰。

    不知哪里来的兴致,我把这其他的花描绘了一遍给他们听,换得心儿瞪大了眼。舞姐姐,摇着我的衣摆,她道,你说的是不是圣殿里的圣花?

    未及回答,人已到了弦清府邸。入目的满园降紫和记忆里圣殿绽放的瑰丽合并到了一处,华美得触目惊心。本是无意中听人提起的奇花异草,竟是这几日随处可见的荆棘花儿么?

    果真是,天意弄人么?

    “我在祭风教的藏书中见过这花,”墨衣轻道,不着痕迹地退到我身边,才幽幽开口,“花无蕊,心已空,此花名无心,别号……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