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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流絮面露喜色,“那如果……”

    名曰归去

    如果……如果……一个如果在他嘴里念叨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接下文。眼看远处陆陆续续人影已经依稀,流絮还踌躇在原地不知道想干什么,我不由地怒从中来,转身欲走。

    “那里有围捕的侍卫!”

    我被流絮急急出口的话拉回了步子,转过身盯着流絮,疑惑。他这算什么?帮我,还是陷阱?盯着他的脸,上面有显而易见的焦急,大概刚才的警告也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我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如果我可以保你们几个不死,可不可以抵偿你恨我拿下的命?”

    “我的‘不恨’原来这么贵重?”居然可以换来一行三人的性命。我眯起眼冷睨,忍不住讥笑,什么时候流絮会计较些奇怪的东西了?还是——他又一次的暗算?“流絮,事到如今,我不知道楚昕舞还有什么可以让你利用的。”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行踪,他大可以发个信号找人致我们于死地,又何必绕那么多圈子?

    流絮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终究垂了下去。盯着我的眼里神色不定,半晌才幽幽开口,却只有反反复复的几个字。“我不是……”

    不是什么?才想追问,胸中突然闷得紧。未及开口,我只觉得喉间一热,腥甜在口腔里散了开来。胸口一滞,伸手抚上痛处的同时,热流自嘴里溢了出来。顿时胸中涨痛轻松不少,却只是短短一瞬,紧接着是席卷而来的剧痛!蛊毒……

    “夜!”

    “楚昕舞!”

    楚昕舞,我原本留过你当圣女,你却跑了。

    楚昕舞,我本来只是吓吓你要祭祀,只是想在圣殿囚禁你一辈子,你却把一直是我的人也带走了。

    楚昕舞,你天生是个强盗!我所有的东西都要抢!祭风教,弦清,我只要这两个,你都要抢……如果你也算一个……你一样没给我留下!强盗,我恨你!

    我对权势富贵没兴趣,做那么多事,我只是想毁了你!我恨你,我一无所有,怎么能让你春风得意?你必须陪我一起难受!

    楚昕舞,这次你彻底输了,即使牺牲了弦清,我还是很高兴毁了你,这是报应!

    楚昕舞,噬情蛊无药可解,怎么办……怎么办啊……

    好吵……絮絮叨叨地,搅得我心烦意乱。

    似乎是躺在什么地方,身下软软的,想挣扎起身却发现都不了,连眼睛都睁不开。这是……哪儿?细细回想从刚才就一直断断续续念叨的声音,熟悉得很——流絮?该死的,不要告诉我又中了他什么招!

    楚昕舞。

    一声低唤,一滴冰凉溅落我脸际,滑下。

    这是……

    “怎么办,你当初下毒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怎么办!”

    墨衣冷道,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似乎是扯起了流絮。噗的一声,流絮闷哼出声。似乎是被推到了地上撞上什么,疼得不轻。

    “现在你后悔顶个屁用!你就得了夜么?”

    “水云……你大胆!”

    “谁告诉你我是水云的?呵,”墨衣嗤笑一声道,“流絮,你以为这身子是祭风教圣女的我就不敢杀你?”

    “你……”

    吵死了……“你们闭嘴!”

    愤懑开口,才发现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动弹了。猛睁开眼,入目的是昏暗一片,只有烛光隐隐,依稀可见我身处的地方大概。

    似乎是又一个殿堂,却比圣殿华美许多,倒不像是祭风教的风格。殿内四柱,柱身缠龙,却是龙尾在上龙头在下,似是埋首跪礼。烛火昏暗,我看得不是很真切,只朦胧看到四壁图腾满布,蔓延自天顶,看得人压抑顿生。殿内两侧排列雕刻奇形的石像,大概是什么灵禽猛兽,无一例外身前掌灯,烛火只一粒,星星点点。这情景,只能说是——诡异。

    烛光,已经是晚上了,还是——

    “流絮,”见他还愣在那儿,我皱眉,“这是哪里?你想干什么!”

    “这里是真正的圣殿,在原来那个的下面,”流絮惊醒,似乎是想伸手过来,却被我的眼神遏住,咬唇道,“青月痕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这里,我……”

    “你有什么目的?”我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代价么?“还是……”瞄了沿途残破的衣服和满是倦容的脸,我突然想到一个最有可能的理由,不由冷笑,“莫不是你那盟友和你闹翻了,逼不得已只好投靠我这敌人么?”刚才就听见追捕的人奉的是“新主”令,这新主想必指的是青月痕。呵,你流絮也有今天!

    流絮脸色一白,身子颤了颤,眼里又是水汽缭绕,狠狠地咬下嘴唇。“我不是!青月痕要夺权是因为我为了,为了……”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今天你既然帮了我一次我便不会杀你,马上滚!”

    这个人,杀了弦清,害死莫冥非,天知道我要花多大定力才忍住不动手。一命抵一命,这两条命的命,我迟早要问他还!

    “楚昕舞……”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转变帮忙,究竟想干些什么?

    “夜!”

    墨衣一声惊呼,打断了我的思绪。寻声望去,空旷的殿堂上,墨衣的身影蹲在十几步之外,脑海里有些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来不及捕捉。“什么事?”

    “夜,不觉得……这里很熟悉么?”

    墨衣的声音带了颤,难得的没底气。

    被她一说,我突然有些发冷。这殿里,有些东西的确给我很熟悉的感觉,看了一圈却也确定我从来没摸索到圣殿下面还有个圣殿,我不可能来过这里。那这熟悉的,有些战栗的感觉从何而来?

    不知不觉陷进了回忆里,将流絮的事抛到了脑后。他爱跟就跟着,如果我死,他也逃不了填命。

    “只要在这里,就有种站不起来的感觉……夜,如果我们还有奴性,你知道能让我们害怕的地方,在哪里?”

    只要在这里,就有种站不起来的感觉……夜,如果我们还有奴性,你知道能让我们害怕的地方,在哪里?

    让我害怕……的地方?

    阴暗的殿堂,忍不住的战栗,让我害怕的地方很久很久没有被记起了,却也一直存在着。

    知错了么,我的血女?任务失败可是要受罚的。

    准备接受处理吧,我的血娃娃。

    属下送主人一份临别礼物好不好?

    这里是……

    突然间头痛欲裂,几乎站不起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殿堂高处,十数米台阶尽头,会有那个阴沉的男人么?主人……父亲。

    宿命么?隐隐飘来墨衣一声叹息,带着些许如释重负与不明的无奈。

    宿命?

    “楚昕舞!你没事吧?”

    大约是见我步伐不稳,流絮伸手想过来搀扶,被我用力甩开。好脏!许是用力过了头,不会武的流絮被我甩得后退撞上了墙,闷哼一声,脸色又泛起了红,怕是又急又气,却也不敢山前。

    我理会不了那么多,望向殿堂深处,那里,该有个人的……

    入目的却是一尊凤像,展翅欲飞。

    凤神。不明原因,突然冒出这么个词。

    祭风教真正供奉的神明凤神么?这么说,那些头下尾上的龙像也就说得通了,是跪拜凤神的意思?这圣殿……

    “这个就是凤神吗?”

    心儿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凤像边上,摸摸凤像的尾,看着靠在墙上喘息尚不止的流絮笑了笑,眼底有些怯意,却被遮得很小心。

    “是。”

    “我讨厌这害死人的鸟!”

    话毕便是一拳头砸上凤尾。见石像丝毫未损,马上跟上第二拳,第三拳,打得手出了血还不泄恨,眼一红,泪流了下来。

    “心儿……”墨衣大概是看不下去,想上前安慰,突然脸色一变,“小心!”

    “啊……嗯……”一道身影闪过墨衣直奔凤像所在,心儿的惊叫立刻被湮没在掌下。

    青月痕!

    一直恍惚,竟听信了流絮的话以为不会有人会偷袭,忘了防范!

    “流絮!”回头冷目,“你还想说什么!”这就是你的计策?瓮中捉鳖还是一网打尽关门打狗?墨衣居然由着你带我们到了这儿,荒唐!

    “不是我……”

    “楚昕舞,我给过你机会,你没有珍惜,这次死到临头可别怪我。”青月痕掐着心儿的脖子,加了几分力,让心儿痛苦的表情加深几分,道,“你的命和摘星楼,换她的命,不然就全死。”

    “然后你堂而皇之救下让教众知道是你救了前教主的妹妹,劳苦功高,教主之位更加稳当么?”

    “呵,是又怎样?你以为今天你还能活着出去么?青暮这时候,怕是早就出了祭风教,赶不及来英雄救美了!”

    “你可以试试看。”

    幸好墨魂剑在身边,出剑正姿,隐隐觉察胸口有什么东西暖暖的。伸手一摸,却是那祭风教的圣石。我身体冰凉,不可能还有余温捂暖它,可它分明是热的。

    莫不是回归了本属于它的地方,有了灵性么?

    抬头望了眼那凤神雕像,心莫名的一惊。

    脑海里遍布的是那名曰归去的花儿。

    名曰归去

    抬头望了眼那凤神雕像,心莫名的一惊。

    脑海里遍布的是那名曰归去的花儿。

    哪怕是昏迷中刚刚转醒,脑袋却不见得清晰,头痛欲裂又强制压下伸手抚上额头的冲动的后果便是耳间充斥着尖锐的耳鸣,视野其实早已失真。对面的是毫发无伤的青月痕,而我连看清他的能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