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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瞪大了眼,任由我胡作非为。环抱着我的手却渐渐松开,原本无间的身体隔开了一条缝隙。他,反感?怎么可以!

    寻着记忆里残留的片段,我轻轻张了嘴,舌尖划过他的唇,又探进去一点,碰着牙齿,濡湿一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又辗转找寻不到,有些愤懑地嘀咕了一句,“暮……”我们怎么了?

    唇齿交缠间,根本讲不清话。思量着好好问问,我终于拉开了两唇距离,哪知才离开一寸,就被他狠狠拉了过去,环紧。

    方才漆黑的眸里已满是迷乱,一如此刻在我唇上肆虐的柔软。

    顺应地张了嘴,我任由他熟悉的气息充满口腔,渗透灵魂……

    暮,我爱你,一如你爱我,这次谁也不骗谁好不好?

    突然,身体被轻轻推开。

    看着他恢复清亮的眼里满是震惊,还残留着些许尚未熄灭的流光,我霎时失了温暖,仿佛被冷水从头浇到了尾。

    “你刚刚叫我什么?”墨魂猛地站起身。

    我疯了么?明知道他不是暮,我究竟打算做什么!

    “对不,起!墨魂……我……”

    “咳咳……夜你,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推开你,只是……”

    不是暮,不是他。居然丢人现眼丢到墨魂这儿了,我只有苦笑的份。“对不起墨魂,我认错人了。”是我头昏脑胀不愿意接受现实,将墨魂硬生生当成暮,也难怪墨魂的神情近乎抽搐。哪知道道了歉,墨魂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奇怪。我被他盯得尴尬,脸有些烧。

    “如果是一年前,该有多好。”

    墨魂惨然一笑,眼里突然溢出些许我看不明了的哀伤,目不转睛盯了我几秒,突然急急转身迈开步伐。

    房门在身后被轻轻掩上,我还不能理解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呆呆在地上坐了许久。断定他压根就不记得还没有把我扶上床,我只能苦笑。挣扎着想站起身,却屡屡失败跌回地上。不消片刻,已是满头大汗。

    最后一次跌回地上,我嘲讽地笑,承认吧,你回来了,回到了展舞的躯壳里。这是惩罚还是补偿?

    这身体没什么伤,确实纹丝不动躺了一年多,双腿根本没有丝毫知觉,恐怕……

    该死,废物。

    无奈仅有的水果刀被扔到了对我来说很遥远的窗台底下,只好打消了扎自己一刀试试有没有知觉的念头。瞥了眼身边的柜子,唯一可用的东西只有些瓶瓶罐罐。保镖就在房外,我扯下床单裹住个玻璃瓶狠狠砸下。瓶子破裂的声响只是闷闷一声,似乎躲过了保镖的耳目。

    捡了快比较尖锐的碎片,下手的时候却犹豫了。我在干什么?有必要么?既然在这里安然躺了一年都没有人下手,有没有恢复知觉对我到底构不构得成威胁?

    那个人,究竟当我是索魂第二骑,还是展舞?

    就为这片刻的犹豫,那个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我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玻璃碎片出神的模样。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小舞!”

    谁?疑惑间,我的身子一轻,被抱上了病床。抬头看时,入眼的是那人满脸的惊喜交加。记忆里面无表情的脸生动得陌生至极,西装革履,风采犹然,眼里的感情像是真的一般。

    “听说你醒了,爸爸高兴坏了,”那人摸了摸我的脸颊,又是一脸心疼,“可不许再干傻事知道么,不许拿这种危险的东西了。”

    危险?埋头看了眼玻璃碎片,不解。玻璃是危险的东西,那枪支弹药化学药剂怎么办?这些东西哪个不是他亲眼看我我一路学过来,每一个都用过也尝过,怎么今天倒成了怕我被玻璃碎片伤到?

    疑惑地望去,触及那双眼,本能地朝床尾缩了缩。

    “小舞……”那人欲言又止,犹豫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把那个交给爸爸,不要划伤了,乖。”

    “遵令。”主人。

    那人眼色一暗,不再言语。只是将地上散落的碎片一片片捡起来,扫了眼床单,把碎片都裹了进去扔进垃圾桶。似乎是想到什么,干脆开了门叫来保镖,把垃圾桶也带走了。又交代了几句,片刻就有护士来将床铺重新整理。

    整个过程我一直被娃娃般抱在怀里。那人的身上有着遮盖不了的杀戮气息,又或许是自小养成的敬畏心理,我不敢乱动。

    “听保镖说你有朋友来过,是墨魂吧。”放我到床上的时候,他不轻不重地说了句。

    不难猜出这结论。展舞是不会有可能有朋友探望的,当年也曾探寻“展家长女”的下落,外界的定论是“年幼病丧”。只有夜瞳才有个逃亡在外的同伴墨魂。这么说,我终究还是害他暴露了,天知道他方才从正门出去的时候有没有被跟踪。

    思来想去,还是咬咬牙开了口:“求主人,放,墨魂。”只要这个人开口……

    “小舞,你当真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吗?”

    爸爸,好光辉的称呼!曾经,我在那里哭着喊着叫爸爸救我,没有人答应。你说,从今天起,你是编号235。“主人。”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那人听到我这称呼,眼眶竟有些泛红。

    “那时候你到别墅休养,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仆从看着你,结果你还是擅闯了索魂训练营。除了处死你,我只能选择把你送入杀手培训预选保你性命。那时候爸爸刚继承掌权人不久,势力不稳固,怕是被人那你当人质,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和你断绝任何联系。本来打算等势力一稳固就想办法换你出现世,哪知十二骑变故毁了原有秩序,也毁了我的情报网,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十二骑变故?

    经他一提,我记起差不多被我淡忘了的轻狂岁月,杀手生涯竟也有过快意恩仇,不由想笑。索魂十二骑能者居之,在列的想往上爬,不在列的拼命想杀了十二骑之一取而代之。索魂向来不反对帮内杀手争斗,唯一解决争执的办法就是杀戮。当年十二骑视我们新生力量为隐患,屡屡暗杀不成。十二骑变故指的是我和墨魂以及其他新秀出乎意料的联手狙杀十二骑,毁尽资料,取而代之。根据狙杀成绩,墨魂第一骑,我第二。

    其实当时时机尚未成熟,全是年轻气盛干的荒唐事,居然也歪打正着成功了。那次叛乱毁了主人情报网,让他元气大伤,也逼他不得不承认了索魂新十二骑的地位。除了索魂历代管理阶层都碰不得的现实资料,新十二骑士所有身份资料无从查知。

    这就是他所谓的找不到我了罢。

    那年,刚好是我到索魂的第六年,从九岁到十五岁,长相气质天壤之别,即便当时狩猎已经是他直接下的任务,也认不出来了罢。

    只是,这就可以将这些年我所遭遇的一笔勾销么?

    “你也知道,现世的资料我是没法碰触的,等我巩固了势力我一直在找你,却一无所获。我以为你向来娇生惯养,早就……”

    “早就,死了?”你甚至,连我可能活下来都没有去设想么?现在都已经过去了,父亲要来何用?没用啊……

    “不管怎样,我找到你了,你就好好做你的展家小姐,索魂和血女的事都与你无关,爸爸欠你的,会全部偿还给你。”

    偿还,偿还得了么?其实,再重要,也不及你的大权吧。什么偿还,什么找过我,可以给我一切,只不过是建立在我和你的索魂无关的前提下!

    要我服,可以,反正除了你女儿我连身份都没有。只要——“不杀,墨魂!”

    “不行,索魂没有放过叛徒的前例。”那人眼色一凛,杀气毕现。

    “我呢?”要论背叛,炸总部的是我,我是主谋,墨魂顶多算从犯,终究责任也是杀了我,墨魂死罪难逃,我怎么算?

    “血女爆炸当天死了,你是我展家小姐展舞。”那人一脸不容置辩,“墨魂非杀不可!”

    “要杀,一起!”

    “不行。”

    “你若,不杀,我就,认你!”

    那人神情一震,当即显出几分犹豫之色,显然是大有回旋余地。

    “你杀,我死!”

    想不到我居然会落魄到用自己的命来威胁,真是讽刺。

    那人沉默了,显然是我的话打动了他,在房里徘徊不定。就在我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他开了口,出口的话却让我愣在了那里。

    “不杀墨魂,只有一个办法。娶了你,当我展家的女婿。我只有你一个独女,我可以给他一个现世的身份,然后再次以我在外培养的继承人的身份加入索魂!这是两全的唯一办法,你要考虑清楚。爸爸希望你可以过正常的日子,一旦嫁了墨魂,就势必和索魂再也脱不了干系。”

    嫁给……墨魂?!

    魂归故里

    之后的一个月,墨魂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病房里经常出现些杂七杂八的所谓亲戚,见了我有又哭又笑激动万分的,有义正严词要求化验dna证明血统的,当然也有谄媚献礼的。总而言之,我的苏醒像是给这个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家族投了颗深水炸弹。我这个展家合法第一继承人似乎让一大部分人自危不已。

    无论是谁,来的是什么架势,我都不想应对也懒得应对。那个男人隔三差五来一次,我知道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于是就有了一次刚好撞上展舞的一个旁系叔叔骂我来历不明的场面,那人盛怒之下让保镖谢绝了一切来客。我乐得清闲,生活一下子又安静了。

    安静的时候,经常想起在那个世界的人和事。想起不知道有没有为冥报成功的仇,想起不知道若能不能顺利执掌摘星楼;墨衣和心儿是生是死,还有给过我温暖的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