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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许多年一直没有想过要带着剑离开。”

    “那……我们怎么办?”

    “硬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任何办法。”息衍猛地扯直了马车的缰绳,黑色的挽马长嘶着奔驰起来。

    滚滚的烟从墓道里涌了出来,束手无策的骁骑们只能往里面一桶一桶地灌水。

    “怎么回事?”息衍拨开人群。

    “将军!”骁骑营的一名统领惊慌地跪下,“祖陵里面忽然有浓烟出来,像是里面起火了!”

    “要毁掉一切的痕迹!”翼天瞻按在息衍的肩上,凑近了低声说。

    “都留在这里,”息衍深深吸了口气,“拿两条手巾来,要湿了水的!我进去看看,如果一刻时间我还不出来,就启开祖陵里的水闸,以湖水灌墓。”

    “我们跟将军一起下去!”

    “不必了,”息衍摆了摆手,指着自己身后的翼天瞻,“我和这位禁军都统领下去,只需要探明起火的状况,再多的人也没有用,你们总不能把水也带进去。”

    他不再说什么,接过湿手巾蒙在脸上,抄了火把踏入了穴口。翼天瞻无声地跟在他后面。

    外面灼烧的热风滚滚地扑进来,大殿里的帷幕也被引燃了。吕归尘压着羽然闪避在立柱后,看着血圈中的两个人对攻。

    一场势均力敌的死战,双方挥舞武器也全没有了技巧,只有速度和力量的拼杀。两个人左右挥舞着武器,虎牙和巨剑溅起了耀眼了火花。暴烈的力量完全不像是人类应该具有的,无休无止地从他们体内逼发出来。两个人的皮肤都裂开了,是被他们自己的力量撕裂的。

    “姬野!姬野!”吕归尘看着头顶开始燃烧的大梁,大声地呼喊。

    没有任何回答,姬野只是机械地挥舞着虎牙逼近幽隐。

    “没有用的,他听不见……”羽然摇头,“他陷进龙血咒印里了,跟幽隐是一样的。这是最暴戾的血印,他们最后全都会被血印……吞噬掉!”

    地面已经被武器彻底地破坏了,无处不是碎石。吕归尘看不清两个人的动作,只有石青色的剑光和乌金色的枪影在倏忽闪灭,带着鲜血的激溅,每一滴血都在空气中瞬间地蒸腾掉,血雾被巨剑吸附过去,渗入了剑身,剑色渐渐变得血红,红得发亮,像是妖魔的瞳孔。

    “破圆。”

    “要打破的最后一个圆在你心里。”

    “枪的光芒会割裂天空。”

    姬野听见翼天瞻的声音,却听不见虎牙和巨剑的撞击。眼前的一切像是别人的死战,伤痛完全没有感觉,只有胸膛里蓬勃欲出的那种痛楚,像是蛹在挣扎着破茧,蛇在痛苦地蜕皮。

    “你为了什么?为了钱?为了地位?或者为了荣誉?那样你根本不配戴天驱的扳指!”翼天瞻的声音变成了咆哮,震得他耳朵聋了,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有那些苍白的画面在眼前闪……再闪。

    最后一个圆……女人的脸……空白的眼睛……死亡……那些人……

    他想腾出手来擦去眼睛上的血,可以没有办法,血流下来,让视野里的一切变得鲜红。

    冷……雨还在下……为什么总是下雨……为什么要围着我……可恨的人……

    可恨的人!

    脑海被电光穿透了,最后一个圆刺破,在一瞬间他看见翼天瞻划下的所有的圆都分崩离析。真干净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是我想要的……

    “杀了那些人!”这个声音在他胸腔里共振。

    为了……仇恨!

    幽隐跃起在空中,姬野忽然下蹲。

    时间在一瞬间停顿,枪的位置,手臂的位置,心所在的地方……都已经完美。姬野斜冲而起,虎牙在半空中划出流星般的光痕,圆在空中被突破。

    极烈之枪·焚河。

    长枪终于在巨剑落下之前贯穿了幽隐的肩膀,幽隐和姬野同时落地。幽隐软软地摔倒,他的整条右臂都被虎牙撕去了,却没有血喷出来,只是露出半截雪白的骨茬。

    姬野高举长枪过顶,他的脸上写满了杀戮。这时候他和幽隐一样,完全没有区别。他踏上一步,踩上了一块碎石,忽地滑了一步。只是一个微小的瞬间,幽隐却跳了起来。谁都不敢相信一个断了胳膊的人却能有如此快的回手。他单臂举起了巨剑,对着姬野的头顶劈斩下去。

    虎牙的枪杆格住剑锋,“嚓”的一声,枪杆断成了两截!姬野被巨大的力量推着,整个人飞离了地面,飞出血圈。

    “姬野!姬野!”吕归尘冲上去扶住他。

    “我……我怎么回事?我……”姬野像是从梦里醒来,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我的头……我的头要裂开了……”

    脚步声缓缓地逼近,燃烧的帷幕坠落下来,幽隐的身影在烈火中飘忽不定。

    吕归尘拼尽了力气想带着姬野退后,可是他抱不动姬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幽隐的逼近。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全身的血都凉了下去。他想起苏玛和父亲,想起自己的爷爷,他想着那些他要保护的人,可是最后他还是谁都保护不了,包括这个新的朋友。

    他觉得旁边有一个温暖的身子侧过来并肩和他在一起。他侧头看见羽然,羽然不停地抖着,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握住姬野的。

    “走啊!”吕归尘对她喊。

    “反正要死,”羽然摇头,“一起死,我不怕。”

    吕归尘推了推她,推不开,羽然固执地挡在那里。于是他不再劝,又遮在羽然的前面,闭上了眼睛。

    幽隐的整个面孔怪异地扭曲着,谁也说不清那是什么神情,狂笑或者大哭,像是几个人在他身体里不断地争夺着,要占据他的脸。可是他依然举起了重剑,他似乎还有最后的犹豫,盯着剑下三个必死的人。

    “放下剑,”一个轻柔的声音,“不要怕,你害怕,它就吞噬你。”

    吕归尘几乎不敢相信他所听见的,他猛地睁眼,看见一个人站在他们和幽隐之间。是苏婕妤,这个总是带着神秘的女人一身贴身刚劲的黑色护甲,缓步上前挡在了他们的面前,在凶兽一样的幽隐面前,qi书+奇书-齐书她丝毫没有畏惧。热风卷起了她束起的长发,她缓缓地走近了幽隐,轻盈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卷起。羽然也惊诧莫名,她闻见淡淡的花香。

    “救……救……救我啊……”幽隐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无法辨认。

    吕归尘茫然地看着幽隐,忽然发现他脸上竟然满是泪水。

    泪水和急欲杀戮的狰狞混在一起,令他的面孔显得无比诡异。

    幽隐的手臂已经不能称为手臂了,仅仅是一根包着皮肤的枯骨,而他手中的剑越发的鲜红。而可怕的吞噬还在继续,皮肤下暴突的血管把一注一注的鲜血输到剑柄中,而幽隐的肩膀也塌了下去,已经被吸干了。

    “龙血咒印是最强的血咒印,它吸取人的魂魄,也让人的力量增强。但是它就像是贪婪的野兽一样,你越是用它的力量,就被吸噬得越快,直到变成骷髅,”羽然颤抖着,“外面那些行尸也是这样的。”

    “救我……”幽隐对着女人举起了剑。

    他忽地举剑过顶,扑向了阻拦他的女人。

    女人跃起,闪过了幽隐的攻势。她掠过幽隐的头顶,落在他的背后,一手搭在了幽隐持剑的肩膀上。

    “你累了,休息一下。”女人的声音依旧轻柔。

    她的手沿着幽隐仅剩下枯骨的手臂滑向了剑,以折花的优美轻轻地握住了剑柄。不可思议的,幽隐狂暴的力量被她完全地制约在手里,根本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一切都安静下来,向剑柄输送血液的血管也停止了搏动。

    剑在女人的手里,安静得像是个孩子。

    幽隐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栽倒在地下。

    “如果还能走,就快走吧,”女人转头看着吕归尘他们,“你们本不该来这里的。”

    “那个男孩,”她指着姬野,“从现在开始,你的一生都会和恐惧在一起,你战胜它,或者被它战胜。拿起猛虎之枪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更不该走近龙魂的剑。”

    她蹲下,轻轻地抚摩着幽隐的头发,“其实真的没有人强迫你要继承你的父亲,何必再去走那条没有尽头的路呢?我答应了他却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幽隐蜷成一团,“我……我怕啊……”

    “不要怕,”女人温柔的笑,“要好好地活下去。其实每个人活下去……都需要很多的……”

    |qi|她的脸忽然抽搐了一下,“很多的……”

    |shu|她的整个手臂忽然间干瘪下去,速度远远超过了幽隐被吸噬的时候。她的黑衣绷紧在身上带着极强的弹性,可是忽然全部炸裂了,光洁如玉的手臂塌陷下去,血肉在一瞬间全部都空了,皮肤皱缩起来贴着骨头。而后连枯骨也开裂和崩溃。一节一节地向着肩膀断裂,一股鲜血从肩头的血洞里迸溅出来,她倒在了地上。

    |wang|“勇气。”她侧过头看着幽隐。

    燃烧的门梁坠落下来,重重地砸在门口。

    孩子们目瞪口呆,姬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拖住吕归尘和羽然的手,“快走!这里就要塌了!”

    “大殿的背后,有一条甬道,”女人低低地说,“始终沿着最左边的道路走。”

    姬野愣了一下,用力点头,率先冲向了门口。

    吕归尘留了一步,看着那个女人。他觉得自己是救不了那个女人的,也觉得已经用不着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