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实,吕宝福中校也的确是相当适任的人选,他在担任组长以后,受到上级的赏识,到蒋经国当上“行政院长”,乃至“总统”以后,“七海”警卫组的地位,自然取代了“总统府”侍卫室的地位。在层级上,当然也相对提高。最早,“七海”警卫组组长职缺是上校缺,吕宝福去了不久就升官,而且,他退休的时候还升上了少将,因而羡煞当时没有去争取组长位子的人。

    等蒋经国从美国回来后,吕组长就开始负责他的安全任务。因为“联指部”的编制配属在“安全局”的下面,在经费上绝对不成问题,“七海”警卫组共有60名定额的安全人员,经过蒋经国核准同意后,还在“七海”成立了一支专门负责蒋经国日常交通勤务的车队,无论是安全警卫或是车队单位,都是24小时待命。最早,“七海”不过只有4名侍卫负责门禁和安全警戒,警卫组一成立,俨然成了另一个小型的侍卫室。

    一向主张不得招摇的蒋经国,在“七海”成立警卫组以后,也对警卫组的成员做了各种教育,而且逐渐成为蒋经国人马的一项传统作风。

    在蒋经国的调教下,“七海”警卫组的人员在形式和实质上,做了相当程度的改革,以期和老先生的士林官邸侍卫室有所分野。

    比如说,在衣着方面,老先生的侍从人员一向是穿中山装,侍从人员的衣着和老先生的衣着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可是自从成立“七海”警卫组以来,“七海”警卫组的侍卫人员也好,车队人员也罢,在穿着上一律是跟着蒋经国的衣着而定,他穿西装,大家就穿西装,他穿青年装,大家也穿青年装,他冬天老是一袭夹克,那么我们也都是穿夹克。

    但是,这么一来,也因此间接闹了一些笑话。

    有一回,蒋经国搭飞机去南部视察基层,下机的时候,照例侍卫人员为维护安全,会先在机场停机坪安全布岗,在专机四周围成一个圈子,以免有任何突发状况。可是,就是因为他并不习惯侍卫人员的保护,加上侍卫人员为了安全因素,经常要更换若干人选,所以,难免在侍卫人员当中,有一大半是蒋经国所不认识的人。

    那一次,蒋经国从飞机下来,他见到有一位满福态的人,从密密麻麻的人潮中朝他的方向走来,他也不知道那人的身分,只见那人衣着光鲜,很像是来接机的地方人士,蒋经国一个箭步上前,满脸笑容握住那个青年的手,没想到那个年轻人本能地缩回已经被蒋经国握住的手,连退了几步,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这时,蒋经国的随从知道是老板误把侍卫人员当作是来迎接他的地方人士,连忙向蒋经国说,他是我们的侍卫,这时,蒋经国立刻收敛了笑容。因为真的地方人士这时也混在人潮中,蒋经国按捺住脾气没多说什么,大家也就把这件事淡忘掉了。谁知道,当天回台北以后,蒋经国找来负责主管,劈头就问:“是谁叫你们站得那么近啊?你们以后隔我远一点,不要再有今天的情况发生!”

    蒋经国对握错手的事显得相当震怒。毕竟,在那样的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发生握错手的尴尬事,堂堂台湾“最高行政首长”之尊,竟然连地方士绅的手都会握错,简直严重损及“领袖”尊严,自然是一肚子恼火。

    这次握错手的事件以后,每次他出巡,侍卫人员再也不敢过于靠近他的身旁,警卫组从此只要是派勤务,一定是派一些蒋经国认识的熟面孔侍卫人员,陪他一块儿出巡,以免再因老板不认识,而发生握错手的尴尬事。就是因为每次出动,他们老是找一些固定的人出去,所以难免引起不能跟着蒋经国出巡的人一些抱怨,认为出动的人老是那几个,有什么好处总是轮不到自己,不公平云云。这些事,自然多多少少影响了侍卫人员的士气。

    其实,侍卫的职责在保护他的安全,如果禁忌愈多,自然工作上的困难度也愈高,然则蒋经国是不会管这些事的。侍卫人员开始有人抱怨工作,也有人对老板的作风心生不满。

    试想,一个“领袖”人物,他每天要应付多少人?他当然要以不同的面目去面对不同的人,否则,他何以立威?

    侍卫们慢慢了解蒋经国的个性,他和老先生在许多方面截然不同。老先生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军人,个性直率显明,而蒋经国则是一个天生的政治人物,在外人面前是一副面孔,在面对我们或是侍卫时,又是另一副面孔。有人认为,他是一个人前笑脸可掬,称兄道弟,而只要一分手,马上会翻脸不认人的两面人。

    在他的身边,让侍卫们理解到什么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但是,即使侍卫人员在背后有

    这样的批评,毕竟蒋经国不是神,我觉得他还是有他至情和人性化的一面,这是不容否认的。

    “回锅”副官

    我在蒋经国家服勤,最早是在1950年长安东路时期,会“回锅”成为他的贴身副官,则完全又是一种机缘巧合。

    那是1976年阴历新年的事,在老先生过世以后,我一直在慈湖守护陵寝。新年的某日,我在值班,到慈湖守灵的蒋经国不知怎的,突然无缘无故地生了一场怪病,发冷发热,有点像老人家说的“打摆子”,身上盖了两床棉被还连声喊冷,我们大家都不知所措,侍从医官只好先替他做抽血化验,看看他是不是感染了什么病毒之类的,然后帮他加床棉被保持体温。可是,他身上盖了两床棉被,还是不停发抖。我看这样不是办法,只好用身体扑在他的身上,压住不停在发抖的他,一方面为了防止他把棉被抖落,另外也希望用我自己的体温,保持他的体温,这样照顾了他一个晚上。第二天,我们看他病情还是没有显著转好的迹象,知道非送医院不可,就由侍从医官联络荣民总医院,准备当天立刻给他办理住院手续。

    如此,我就赶早为他准备一些衣服,可以在去“荣总”的路上穿,以免再度着凉。我在慈湖陵寝找到一件当年老先生常穿的丝棉袍,给他套上,然后外面再罩一件老先生生前穿的马褂。那件丝袍看起来长了一点,大小倒很合身,就这样,我们用这样厚的衣服,将蒋经国裹得紧紧的,坐上座车,一路直奔台北“荣总”。

    我记得那天是阳光普照,气温也还适中,我一路跟去“荣总”,路上我已经觉得蒋经国的气色似乎慢慢在恢复,果然到了“荣总”一检查,什么毛病也没有,而且,一路上,蒋经国一直在冒汗,大概是路上的阳光加上身上还穿着厚衣服,所以体温很快恢复正常,体力也逐渐复原,“荣总”为他预备的病房根本没派上用场。因为他本身也坚持要马上去处理公务,于是,在检查结束以后,护理人员便为他换了衣服,随后就赶回“七海”官邸去了。我们也在任务完成后,再回到慈湖守护陵寝。

    后来,据医生的推测,蒋经国那次所以会有发高烧的情况,应该和他的糖尿病有关。

    当我将他送达“荣总”后准备离去,他还很诚恳地对我说:“谢谢你!”

    1978年5月20日,蒋经国当选“中华民国”第六任“总统”,在他就职前夕,他的二公子蒋孝武建议他父亲,应该和老先生一样,在身边有几个贴身副官伺候他的起居生活,蒋孝武想了半天,没有什么现成的适当人选,他于是想到我们在慈湖的这几个人:“为什么不叫慈湖两位阿爷的副官来照顾父亲?”

    蒋经国对这个建议始终不置可否,蒋孝武知道他父亲的个性,如果不置可否的话,就是表示他已经默认同意了,因而,就在蒋经国就职的第二天,给我们下达了调职命令,并且当天就到“七海”报到。

    我们带着简单的行囊到“七海”报到后,我和王文浩副官采取隔天轮班的方式,也就是说一个人轮一天,每次值班的时间是24小时。因为我们到了“七海”,原来“七海”的老管家汪妈,没有房间住,只好搬到阳明山蒋孝武住的地方去,顺便也替蒋孝武料理些家务。

    可是,在我们的工作做得很顺手的时候,有一天,蒋经国忽然通知侍卫长,要我们再回慈湖守护陵寝,我们也被弄得满头雾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可是,上命难违,只有乖乖收拾行囊准备走人。

    不久,蒋经国特别找了副侍卫长来告诉我们原因:“总统特地要我来告诉你们,绝对不是你们做不好,或是犯了什么错,而是他看到你们就会联想起老先生,怕自己徒增感伤,所以,只有把你们再调回慈湖,他特别要我来慰勉你们,向你们做解释。”

    后来据说蒋孝武也问他原因,他也是说同样的话。

    我们很清楚,蒋经国并不习惯用贴身副官,在心态上,他以前就一直想改变士林官邸老先生时代的那套老作风,何况,他在以前,几乎所有的私事都是自己打理的,从不假手他人,我们到了以后,为他处理一些私人的事情,当然让他觉得很不自在。我们也清楚,错并不在我们,而是蒋经国没有办法调适当“总统”处处有人服侍他的情况。

    1979年,蒋经国因为摄护腺开刀,荣民总医院建议他最好能够有几位护士到官邸,照料开刀后他的生活起居,可是蒋经国对这项建议表示难以同意,但是,那时他刚刚开完刀出院,也确实需要人照顾他的日常生活,然而,他却对护士到官邸服侍心存排斥,两相权衡,他想想倒不如再把我们两个在慈湖守灵的副官派到他身边服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