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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且珍行 > 37 玉魂冰心夜已昏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摘自《红楼梦》

    还有大家放心结局绝对是好的只是过程稍微惨了点嗯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呵呵

    里面皇后遗言参考自旧唐书“娘娘。”

    一名年纪偏大的绿绢秀衣女官小步行至殿内,俯身立于纱幔前,本坐于熟睡国君榻旁的王后对其作了个轻声的手势,小心起身,走出杏红垂幔,使了个眼色,女官会意遣退了其他宫人,陪着王后慢步至外室。

    “那位神医走了?”平和的脸无一丝破绽,嗓音柔美,不含情绪。

    “是。”犹豫了下,尽职的女官有些愁虑,轻道:“韶王爷他…亲自来接燕神医的呢。”

    “哦?”钨启韶狂傲如斯的人竟亲自在殿外等候一名医者?“依旧查不出九王爷是如何识得那燕昔的么?”

    “……”

    许久,清冷的宫殿里只响起一声长叹,王后祁佩英怔怔的看着窗外的几株白色海棠,丰姿绰约,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那是…正卧病之人专为她植上的。

    母后过世未久自己便被父皇远嫁至此,最心灰意冷之时,幸而…幸而有那么一人……

    取下自己得凤冠,挽起青丝,他温柔而笑,“我知思乡之情总是难免,纵百般劝解亦是无用,只说一句从此你我便是至亲之人,有我之处,愿可为凤巢。”

    他是赢弱的太子也罢,是一国之君也好,在自己心中他只是自己的夫君,唯一可依靠的至亲至爱。

    曾记他轻搂着自己的肩膀,看着那株海棠,称此花以玉为魂犹似自己,但如今…勾起一抹苦涩弧度,如今学会了弄权的自己早失了那如玉般洁净之魂,剩下的只是…冷硬若冰之心……

    “娘娘,韶王爷如此看重那位神医,那……”国君之病由他诊治怕是不妥吧?

    “季郦以为不妥?”祁佩英冷冷一笑,“至少目前他决不会希望国君有任何闪失,至于那位神医燕昔……”

    貌似无害,可太过从容得体,知进知退,反不寻常!

    钨启韶对他是真得看重?哼!若如此岂会大张其事,他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沉思片刻,祁佩英幽幽道:“暂时别动声色,我量他不敢对陛下如何,只是……”转首,犀利地看向女官季郦,“你应知父皇钨启安插的人有哪些吧?”

    季郦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惶恐道:“奴婢…奴婢……”

    “没什么的。”摆摆手,露出一丝倦怠,“你们季家世代效忠祁氏,你我自幼一同长大,我和亲,你陪嫁至钨启,你的衷心我自是信得过。”

    季郦这才惊魂未定的叩谢起身,只听祁佩英续道:“钨启离中原千里之遥,咱们的人探寻起来,难免有所不便,你明白么?”九龙宫中的父皇,您该不会介意儿臣稍稍借用下您的人脉。

    “是。”季郦俯身道:“奴婢明白,会小心行事不使人察觉。”

    “佩英……”

    内室里传来轻轻一声呢喃,王后一惊,连忙疾步进内,国君钨启矾已然翻身将醒之态。

    祁佩英坐下,见他缓缓睁眼柔和的看向自己,那么苍白的脸色,却微笑道:“佩英你的面色有些差,是累了么?”

    回他温婉一笑,泪水却不住打转,不愿他瞧见自己哭泣,轻轻扑进他怀里,倚着唯一可依靠的胸膛。可微弱杂乱的心跳声却清晰入耳,泪终是夺眶而出,染湿了他单薄的衣衫,抱着自己的躯体一僵,他未言一句只轻抚自己的背,一下又一下……

    只愿执手偕老,相濡以沫,苍天…可否见怜?

    ***************

    踱至钨启韶的行宫,四处皆是把守的侍卫,栖雁微笑着与正主分道扬镳,由着他目送自己回苑阁。

    踏入房门,脚一顿,眸微转,对急急迎来的冰凝展颜一笑,回身关上房门。

    “可算回来了,公子,你去了好久。”

    “嗯。”

    栖雁未多言,在一把桃木靠椅上坐下,凝神审视了圈,对上冰凝不解其意的眼神,抿嘴淡笑,“想必让客久候了吧?”

    “诶?”

    就在冰凝诧异时,梁上一道黑影落地,看着抬起蓝眸注视自己的随影,栖雁似是已厌烦了这一日的勾心斗角,开门见山道:“钨启亦有秦昕人的在吧?”

    随影一怔,不觉直言:“主子在这儿有两间铺子。”

    “两间铺子?”是暗桩吧?

    “一间粮店,和一家药铺。”

    栖雁暗赞一声。钨启粮食不多,需从中原购进,粮店定会有诸多达官贵戚的府邸购货,便于搜集消息,至于药铺,呵,夕影门中既有用药好手,那它的利用价值只怕还不仅如此。获取情报之余,顺道敛财,秦昕,你果然好谋算!

    “冒充夕影门,半途刺杀,应便是在福城环山欲杀任无影之人。”不知过了多久,栖雁淡淡开口,所说的却似与先前并无关联。

    与她相处多年的冰凝亦未听懂,随影却是领会了,抿了抿唇,若不甘愿,“铭烟姑娘的死亦该与此有关,所以主子吩咐,这儿的人马可由公子调度。”

    目的一致姑且合作么?

    栖雁沉思道:“其他不提,钨启中欲杀任无影……”多半乃钨启昊所为,只是……“他的打算为何?”

    知晓‘他’除了秦昕不做第二人想,随影接口道:“主子之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假冒对方惹点乱子,引他们出来?”冰凝终于跟上了二人的思维,兴冲冲看向随影,后者微点了点头。

    “计是好计,但处置不当亦可能反陷自己于险地。我有一招可省事不少,引蛇出洞之策不变,不过……”栖雁唇际掠过一丝笑,如夜风深沉而虚渺,“以我为饵。”

    “郡…主?”冰凝被吓得不轻,喃喃地连称呼的事亦忘了。

    蓝眸中闪烁着复杂莫名的神光,看着眼前轻易将自己性命抛出做筹码的女子,淡定而漠然。

    以她为饵,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吧,可是主子…主子他怕未必想不到此计,却弃之不用……

    “替我护她无恙……”

    应是不应?一时间,奉命行事从无犹疑的随影踌躇不决。

    “呵,如今我已然在风口刀尖上。”哼!这多亏钨启韶大力相助,“与其为他人所用,倒不如自行其事来的好。”

    “对了。”

    不待随影表态,栖雁已换了话题,以至日后当他被斥责办事不利时,始终无法辩解此事怎样演变而成的。

    “粮店是吧?”从不知客气为何的栖雁,恭敬不如从命地按某人之言开始调度,“替我查查最近是否有人密密集粮。”

    “密密集粮?”

    “嗯,尤其是一些与九王爷钨启韶关系密切,或利益相接之人。”若无料错之所以用自己引开注意,为的是……

    手慢慢拢紧,垂下眼睫掩去一闪而过的阴晦,钨启韶你我本是相互利用,故而我不怪你,但…你若想寻一牺牲品,却是找错了人……

    *************

    踏入多年不曾涉足的苑阁,秦亲王瞟了瞟房内格局,镶金雕玉,挂缎铺绸,华贵之极却不显俗,陈设巧思反觉典雅。袅袅白烟伴着极淡的幽香从檀木炉中徐徐升起,在方圆里散开,使他看向坐在紫藤椅上的儿子时,似隔了层雾,看不真切。

    “世子,王爷来了。”

    恭领秦亲王入门的小曈出声禀告,坐着的人方如梦初醒般欲起身相迎。秦亲王挥挥手示意不必,自己寻了个位子坐下,瞥了小瞳一眼让其退下,后者却望向秦昕,在他首肯后方躬身退出。

    “昕儿。”不愿再计较旁枝末节,秦亲王深吸一口气,平和道:“上次福城之行,据说你与周家郡主相处得颇为愉快?”

    “孩儿和谁相处……”露出使无数人为之怔愣失魂的笑,秦昕悠悠道:“从来都是很愉快的。”

    灰褐色的眸绚光流溢,秦亲王眯眼想探出一抹真意却是不得,“昕儿,你也不小了,若有中意之人,不妨早些定下终身大事。”

    慈父般的口吻令秦昕笑意更深,“父王说的是,尤其如今连二皇子的婚事都要订了,不是么?”

    秦亲王一怔,此事不过两日前才内定,自己亦是刚得到密报,但瞧他模样…竟是早知晓了么?飞扬的眉眼,漫不经心的神情,秦亲王第一次无奈地发觉眼前的儿子…已不是自己能掌握的了。

    “昕儿你……”

    “父王。”秦昕微笑着轻唤,笑中的了然使秦亲王不觉止住了要出口的话,“纵然有曦帝的扶持,楚家想要做大亦非一日两日能成的,您又何须如此担忧?何况他还须防着前门拒狼后门迎虎,楚家也非善与之辈……这水越混,不是越好么?”

    “至于周家,以您对周亲王的了解,是能被人利用的么?”

    “……”

    秦亲王静默不语,周冥义竟能为那些‘无谓’的东西牺牲挚爱之人,在自己看来不知是可笑又或…可悲?但有一点却能肯定,这样的人决不是能够拉拢的,只是……

    即使昕儿所言非虚,自己为何依旧觉得他似是在有意维护周家不卷入纷争呢?

    ***************

    帝都,木杉宫。

    “五殿下。”

    “有什么事求我,说吧。”祁洛彬一边拈了颗葡萄放进嘴里,边不甚在意地对一双剑眉拧在一块儿的离木道:“若无事你不会深夜来此,更不会对我这般恭敬。”

    “二殿下他……”半晌,离木终是踯躅着开了口,“五皇子你若有空去陪陪他吧。”

    “哦?”祁洛彬讥诮道:“二哥近来勤于政事我不便多扰吧?”

    “可殿下常常批阅奏章通宵达旦,这…也未免太过了!”殿下分明在自我麻痹,长此以往怎么行呢?

    “离木。”定定看着兄长的心腹,祁洛彬淡淡道:“你该明白的,谁劝亦是无用。”

    “五…殿下?”

    看着少年皇子黑亮的眸,离木微鄂,眼前当真是任性妄为,自己看着长大的五皇子祁洛彬么?

    “五殿下……”许久,他才深叹道:“您长大了。”

    祁洛彬微怔,随即回他一笑,“人总要长大的不是么?”

    “那…若有一日,您遇上殿下今日的处境,又当如何?”

    “我么?”微垂眼帘,风姿飒然,笑似清风难捉的绝尘身影不期然地浮现,抿了抿唇,祁洛彬听见自己比叹息更低的声轻响在夜色中,“我只愿此生休遇那么一人……”

    皇宫的另一头,祁洛暄就着月色漫步于御花园中,如玉石雕刻成无一丝瑕疵的脸有些黯淡,深吁口气,不知不觉又将至子时了呢,这些日子时候似乎流失的格外快些,快到似乎什么都抓不住……

    抬头望向天际朗朗明月,不知…她如今可好?

    出神之际,远处林中忽掠过一个黑影,祁洛暄聚睛凝神,那个身影有些像…季统领?可……

    一个箭步,祁洛暄提气脚尖轻点石地,几个起落,人已至林中,环首四顾,却是黑茫茫一片,寂林幽静。

    突然极轻脚步声入耳,祁洛暄猛地回身,掌下运力蓄势待发,可来人一身武士官服,小心步近,见其亦露诧异之色,“二…殿下?”

    “季统领。”调息收回内力,祁洛暄细细打量他,“这么晚了统领如何在此处?”

    “启禀殿下,臣守备皇宫夜寻至此,听见声响故而前来察探,不料原是…殿下。”

    “哦?”黑眸盯视着臣下,目光灼灼,“这么说你是在我之后才进得林?”

    “是。”季赫面无丝毫异样。

    会开口询问源于自己素来敏锐的直觉,可眼下情形若那黑影是季赫,其断无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换上衣衫,更无需作茧自缚再现身于自己眼前,果然是自己这些日子太过疲乏了么?

    沉思片刻,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祁洛暄微笑道:“呵,其实也没什么,一时难以入眠出来散步罢了,季统领若无事,便陪我走走吧。”

    ***************

    “世子,王爷走了?”

    “世…子?”

    秦昕靠于椅背上,双眼紧闭,就在小瞳以为他已入睡之际,轻启薄唇,喃喃犹如自语,“随影他依旧无传信么?”

    “唔?噢…是。”小瞳不明所以地应声。

    无传信便是无事,明明很确定的事,此刻秦昕却有些迟疑了,心中隐隐不安,不安啊…近二十年来头一回吧?

    栖雁,默念着这个名字,心绪纷乱,这名字主人的才智曾令他激赏,如今却徒生懊恼。若无过人才智,她便不会如此多变难料,亦不会轻涉险地,善泳者溺于水,尤其…她并不看重自己的命。

    他知道的,她从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若能选她定会毫不犹豫地替郑铭烟去死,并非重情重义,其实是种自私,因为他们都清楚,有时活着生受比死要痛的多。

    “世子,听说近来咱们□□诸多势力皆遭到打压……”

    可主子居然对此一点反应亦无!莫非主子当真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忍了数日小瞳终还是将堵于胸内之事道出,却只换来秦昕一笑。

    “小瞳何须多忧?王府的事自有父王操心,毕竟……”弯着的眼眸深邃,笑得别有深意,“毕竟此刻他才是□□之主。”

    ***************

    林中更深露重,夜半的风清新却透着寒意。

    “季统领,你跟着我父皇很久了吧?似乎从我记事起,你便在了。”

    “是,臣自幼便在陛下身边了。”季赫随在祁洛暄身后慢行,小心斟酌答言。季家世代皆效忠祁氏,殿下分明知晓的今夜何以有此一问?

    “嗯。”祁洛暄在棵樱树旁停了脚步,伸手抚上树干,带着寂寥的声轻问:“父皇和母后,他们很恩爱吧?”

    “啊?是…是。”季赫微怔后,显出追思之色,“陛下英明,皇后…皇后娘娘贤德无双,明君贤后古来稀之。”

    是么?那母后眼中为何总有一丝抹不去的哀愁?又为何临终之际的遗言会令父皇显出不思议的哀痛?

    “殿下?”察觉祁洛暄神色有异,季赫困惑轻唤。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母后,她对季统领一门一直都是信任有加的。”连临终之际都曾提及……

    “妾身今大限至,唯愿吾皇常安,季氏一门世代忠义,非有大故愿勿弃之,妾身后休大起山陵,劳费天下,但请因山而葬,不须起坟,无用棺椁,所须器服,皆以木瓦,俭薄送终即可,另……”

    思及先皇后最后一句遗言,祁洛暄不禁眉宇深锁,母后她常居幽宫实则明达,通晓世事,只是……

    莫非母后早料到今日之势?!怎会……

    “皇后…抬爱,娘娘她实是千古难得一见,母仪天下之人啊,唉,可叹天不永寿……”

    一旁季赫亦陷入自己的思绪,他似又见到久远的过去初嫁祁家的那个沉静柔和的少女,一颦一笑皆若有安抚人心之力,似乎在她身边就能温暖而恬静……

    一句轻如蚊鸣的话传入祁洛暄耳中,却使他蓦得一震,“你说什么?!”

    “臣……”惊醒过来的季赫惶恐不能言语,心虚移目,支吾道:“臣未曾言语,恐是殿下听错了。”

    “是么?”撇过头,祁洛暄双眸不见一丝情绪,淡淡道:“或许吧。”

    “天色晚了,请允臣告退。”季赫有些局促的躬身道。

    “嗯。”

    挥挥手,祁洛暄不曾看他一眼,随声应道,待脚步声远去,方才转过头来望向黑夜中已几不可见的背影,夜风似依旧轻诉着适才季赫不愿承认之言。

    “若那日没有那日争执,皇后娘娘她或许便不会郁积于心,病势愈重了……”

    争执?母后和谁?父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