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且是借调!直属的!”三秘恶狠狠地说。

    “我在你这里。”我尽量冷静地指出。我真的不怕,美国人敢冲进领事馆?

    我知道两个小组的七个人都不在花名册上,他们都是不在编人员或外围人员,因为aq部党组曾经搞过一次精简,为了保留珍贵的“行政”、分析和组织人员,大力压缩了海外行动人员的编制,这些人从此不再是“铁饭碗”,所有的开支都列入情工经费和特别费,这七个人的具体开支只有我全部知道,连三秘都不清楚,财务处只知道款项给了三秘。既然这样有什么好怕的?

    “我我……报了两个名字,领了特别费。”三秘嗫嚅道。

    “什么?”我跳了起来。

    三秘很委屈地说:“我有什么办法?老爷们卡我,别的组项目经费不足,没有钱办不了事,不办事更没有钱……恶性循环。你要钱容易嘛,但是我手上不止一个人啊!我……我要自己用了一分,今天晚上我老婆就上别人的床!”

    对“驻外”工作的革命同志而言,这个誓已经是接近最恶毒的了,最恶毒的是拿孩子发誓。老实说前辈们在外面思念党、思念祖国和同志们,最后都具体落实到思念老婆孩子身上,而且从总理时期起就特别注意照顾情工人员的家属子女,所以我相信了三秘。

    “两份护照,钱。”我伸手。

    “你疯了!”这次是三秘跳了起来。

    “鸟!”我知道我没有疯,借机敲诈了他的好茶叶再和他分析。

    cia接待叛逃人员有一整套程序,我们称之为“游标尺”,分人物级别和事件级别。例如普京叛逃,并且说俄罗斯打算对美国实施核攻击,这就属于飓风级(10级),至少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国务卿、国防部长、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中央情报局、国家安全局、联邦调查局这些都要参加接待;假如是三秘叛逃而且只是几个“中间人”的小事,那么没准儿审审他罢了,说不定还驱除出去,最多算个和风级(2级)。aq部财务处长在1989年前还算个人物,现在只能算微风级(3级)。

    那家伙去了后先是两个特工接待,问问他有何贵干,假如他只是“弃明投暗”,那就先吃饭后洗澡,叫做洗尘,这两个家伙就上报,开始核查该处长的个人资料——要不说不定哪天来个人楞说他是“保密局上校保密员”,人家cia也好吃好喝好款待,到了儿是一卖肉包子的,叫人家世界第一大情报机构的脸往哪儿搁?查了、核实了确实是aq部财务处长,那就和他开谈,三组人同样的内容先问三遍,然后开始分析记录、分析录音,cia有现成资料的和他们认为重要的、有疑问的甚至干脆搞不懂的……还得查核,再谈,谈过后也许问他愿不愿意试用一下测谎器,不愿意则可信度顿时下降,愿意的话还得提前一天测他的正常数据、建立细微系数比较参照组,再用一天时间测谎……也够官僚化的。

    还有一个问题是大家都是同行,互相也未必信任,尤其是叛逃者必须获得卡、房子、票子等等保障,假如一上来就竹筒倒豆子来个“供认不讳”,然后等着人家给你算工钱,那真是卖了叉再讨渡夜资,没有这么做买卖的。等到大家谈好价钱(通常是新身份、指定城市的房子、一次性的十来万两美国银票、每个月三四吊生活费)后,叛逃者才开始出货。最后一关是即使“证据确凿”地认定……比如认定了斯巴达是国军中校谍报员,那也未必能在地方法官那里申请到拘留证什么的!就算人家斯巴达同志是共军、是谍报员、是什么什么……都是好了,人家具体实施了那些犯罪活动啊?就算他“可能”杀了七个宰了八个抢了九家银行,证据呢?不能凭你说呀!

    在这种情况下最少一个月、最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会有点危险,而且除了生命危险就没有别的危险。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三秘手乱摇,“你不能去,我我我派别人去。你你你太重要了!……”

    “嗯?”我看三秘,再次皱眉。

    三秘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尴尬地不再作声。

    是呀,个把组长——联络人有什么重要的!只不过我前前后后接触了不少人,而这些人都是“精简机构“后接触的,财务处长一叛逃,这部分人就开始显得重要了,而上头怕我出事丢掉这些人!如此,而已!

    派别人也是他母亲的胡说八道,因为别人和我一样危险,都是工资表上榜上有名的主儿——他压根儿就想打个报警电话把我的弟兄丢掉!黑心啊,他祖母的!还有上头!

    “吸!”我拿下嘴里的香烟塞到三秘嘴里,再逼着他喝掉我的茶和吃三片阿司匹林,捏着他的手数脉搏——这家伙身体远远不如我,真要是有毒马上就会发作。

    他苦笑,一任我摆布。

    “不给我,报你贪污,不承认领经费。”

    从现在起,我成了三秘的上司。

    第二十一章无

    我撕掉了三秘拿出来的两张“帐单”,就是寄给我两个特工哥儿们的。按照法律上的意思翻译,这玩意儿应该是“支付通知及核定书”,很常见的东西,但是在我们,总是要先记住提示方式和转换规律,然后再去记任务,因为这套东西叫做“救命稻草”——某种特殊的帐单表示美国人可能要找你算帐了,记出通知的商场商店之类通过转换可以计算出一个密码,汇入银行则是你可以去拿钱拿东西的银行,你还会得到一个电话号码的密码——确认暗语早就告诉过你了。

    那些级别稍低一些的联络人不大可能每个星期去哪里打桥牌,只会隔段时间收到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某地某某人向你问好,很普通,是不是?你可以随手扔掉或不扔,然后礼节性地去回拜寄件人——当然,先要悄悄地观察他一两个星期。自然不是到什么“密点”去取通知更不是什么微芯片,间谍嘛,就是要和别人一样,更需要安全、不留下证据。举个比较沮丧的例子吧,你要惊动的那家伙变质了,埋伏好的fbi把你一举拿下,那又怎么样?这个王约翰给我寄明信片的呀,要不我干嘛来看他?不错,人家怀疑你是间谍,假如搜到了什么微芯片什么密点,那你认倒霉,但是看见了明信片后能把你怎么样?是吗?不是迷死透王约翰寄的?那谁他母亲的吃饱了这么损?——老美还是得乖乖放你,这叫钻法律空子。

    现在三秘也打算这么着,缓了呀!他母亲的!下任务倒知道那么急!

    我拿了钱和护照出了领事馆,当然还有香烟。路过邮局我就写了两个死信信封寄到哥儿们城市的邮局存局待领。假如我们都出了事,这两份护照会被当作“无法投递、无法返还”的信存在联邦邮政局,直到定期销毁,谁也不会看里面是什么。然后我就回去问问我的论文过了没有,大家都说过了,恭喜你大狗头,我说谢谢那咱们去喝一杯,我请客,于是我们几个就去小酒吧喝了一杯,好象还不止一杯,最后几个美国的英国的姑娘还乘机在我脸上舔了几下,还有一个打算和我对啃——我是间谍你知道不?乱啃什么呀!

    那天我突然怀念起国内的日子,想得最多的是茶。我所在的是一座美国人为了怀念故乡而建的城市。在同名的大学,甚至那条同名的河、同名的广场,广场角上同名的咖啡馆里,我最怀念的是“茶”。鸽子归巢了,月亮升起来了,真的是又大又圆。广场的一角有人在吹风笛,也有人在唱歌,《鸳鸯茶》和《收获葡萄》,还有《离别的天空》。——然而喝的是咖啡。一条身影飘过来:“可以吗?”

    我拉开椅子,这是个讲“绅士”的城市。

    静静地听随风飘来的歌声,她笑了,“《鸳鸯茶》是美国民歌,很多人认为是英国的”

    “代表一种怀念吧?怀念也许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

    沉默。许久后她问:“你怀念什么?”

    “茶。”

    更长的一阵沉默后,她说:“我也是……”

    偶然的邂逅、不经意的一次共鸣、月光下渐渐隐去的身影——没有交换电话,缘。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不知道后来她有没有再去广场的那个角落,我不知道我的后半生会不会在联邦监狱度过……

    第二天我驱车去找我的哥们儿,在路上打电话问:接到国内的电话没有?你弟弟出车祸了,快寄钱回去啊!有没有钱?

    他说“有钱有钱”——怎么会“出车祸”呢?“昨天”还是“好好”的,“现在”都“不相信”,也没有“朋友”来“对他说”。我说我也接到电话了,你弟弟“撞到了头”,于是他就“法克”起来,说“少那么***”!我说很抱歉,我“不能”来看你了,他就急了,说你放下别的吧,我“想你”了,你“一定要”来看我!我没理他就挂了电话。

    又开了二十分钟,我又打了个同样的电话,告诉另一个哥们儿。我“下午不能去”看他了,然后没和他罗嗦就继续上路。

    晚上回去,屋里没有人,都出去玩了,那天是周末。

    我看电视,看有没有新闻会提到aq部和cia进行处长级别交流的事,没有。

    第二天去买东西,吃的。同时犯了一下纪律:往国内寄了一笔钱,尽管实在想不起来家里谁缺钱,但是自己留这一笔钱有点不合适——超过了我的收入,但我总不能退给三秘吧?那厮说不定会因此出卖我,然后吞掉这笔钱——1996年已经可以很方便地汇走几十吊美国银票了,然后我回去打扮得整整齐齐,准备接待fb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