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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小心。”女警语意深长。

    “我会的。”

    邱晴一直走到操场,才松一口气。

    日头真毒,晒得她晕眩,没有用,明天还是要回到这里来,她同自己说过,无论怎么样,一定要读到毕业,只差两年,大不了天天搜书包。

    做足功课,不管闲事,独来独往,饶是这样,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她。

    邱雨把双腿交叉搁在桌上,她洗了头,正在掠头发,随口问:“把你开除了?”一边在指甲上搽上鲜红寇丹。

    邱晴跳起来,“我又没有错。”

    “人家相信吗?”

    “我不知道。”

    两姐妹已浑忘昨夜打架的事。

    “曾家把屋卖掉了你可知道?”

    邱晴点点头,“有发展商一直自龙津路开始到东头村道收购石屋改建。”

    邱雨诧异地笑:“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这都是曾易生告诉她的。

    “或许我们也可以把握这机会搬出去,”邱晴冲口而出,“听说向东头村道的屋子售价最贵。”

    “出去,”邱雨诧异地看着妹妹,“到什么地方,干什么事,何以为生?”

    邱晴辩道:“你不愿离开麦裕杰,你甘心在这里终老?”

    只见邱雨跳起来,“你有否想过母亲可走得动,可找得到药。”

    邱晴气馁。

    “读书读得脑子都实了,”邱雨骂她,“就想数典忘祖,你有本事大可立刻走,没有人会留你。”

    邱晴噤声。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没有事做?”

    邱晴连忙去打理家务。

    她姐姐换过衣服,套上高跟鞋,蹬蹬蹬一路奔下狭窄的楼梯去。

    朱家外婆过来说:“你们应当把母亲送到医院去治疗。”

    邱晴平静地回答:“她不愿意死在医院里。”

    “也许会治得好。”

    邱晴摇头,“不,医生亲口同我俩说,只余半年时间。”

    “可能——”

    邱晴取过架上一帧照片“你看她以前多漂亮。”

    老人一下子就被邱晴拨转话题,“是呀,比你们两姐妹俏丽得多,当年一出场人人目不转睛。”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有二十年了,那时城寨可真热闹,光明街整夜车水马龙。”

    “听说我母亲独自进来找生活。”

    “已经带着你姐姐,抱在手里,几个月大,后来交给我抚养。”

    “你呢,外婆,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我民国初年已经住在这里。”

    “那时人头可挤?”

    “已经有百余人家,大概二三千人口,没有水喉,在大井打水喝。”

    邱晴耳聪目明,听到有脚步声,抬起头来。

    她站起擦掉手上肥皂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邱晴喊一声“爹”,迎他入屋。

    朱家外婆连忙躲入房中。

    那中年人穿一件花衬衫一条短裤,头发剪得极短,沿额角一圈因长期需戴帽子,压成一道轨迹,不穿制服,明眼人看得出他干的是哪一行。

    他温和地说:“坐下,我有话同你说。”

    邱晴暗叫不妙,这些日子来恁地多事。

    她静静等他开口。

    “邱晴,我并不是你生父。”他似有点难为情。

    “我知道。”

    “我常想,我亲生孩子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邱晴微笑。

    “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你才三岁。”他停一停,“你姐,不肯叫我,你却一开口就叫爹。”

    邱晴记得这件事。

    她几乎救了母亲,这一声使中年男人下了台,顺手抱起她,从此以后,她一直没改口,叫他爹。

    他感喟地说:“转眼间十余年。”

    他不是来叙旧的,邱晴一直微笑,静心等他纳入正题。

    他终于说:“我是来道别的。”

    邱晴收敛了笑意,惊疑地看着他。

    “我不能再照顾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