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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晴摇摇头,“他姓贡,我姓邱。”

    或许在临终时分,母亲终于想起了他,在她记忆中,他大概永远似分别时模样,小小的襁褓由陌生人抱着离去,从此下落不明,邱晴会长大,这个男孩永远不会,她可能要邱晴去把他抱回来。

    朱外婆回去休息,邱晴一人守在厅中。

    “卜”的一声,灯泡忽然爆碎,灯熄灭,邱晴才发觉,经过这么天长地久的一段时间,天根本还没有黑。

    她姐姐过了两天才回来。

    这两天麦裕杰一直陪着邱晴。

    邱雨一进门暴跳如雷,将所有可以扫到地上的东西都扫在地上,她没有及时得到消息,把一口气出在邱晴身上,拉起她就打。

    麦裕杰用手格开女友,冷冷说:“你怪谁,电话打到澳门,制片说你陪导演到广州看外景,谁会知道你成了红人?”他铁青着脸拆穿她。

    邱雨一怔,无法转弯,索性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麦裕杰怒道:“这种姐姐要来干什么!”

    但这姐姐也是替邱晴缴学费的姐姐。

    麦裕杰取过外衣出门,邱晴紧紧跟随他身后。

    麦裕杰终于转过头来,“你干什么?”

    “不要生她气。”

    麦裕杰注视她,“你同你姐姐是多么的不同。”

    邱晴忽然笑起来,“你错了,我们是同一类同一种,我们不是天使。”

    麦裕杰伸手摸摸她的面孔,沉默良久,才说:“闷气时不妨找我,我们出去散散心。”

    她回到家,邱雨已经停止哭泣,她仰着头,正在喷烟,眯着双眼,表情祥和。

    邱晴冒着再挨打的危险说:“你应该戒掉。”

    邱雨不去理她,“母亲可有遗言?”

    “没有。”

    “有没有剩下什么给我?”

    “除非你要她的剪贴簿。”

    邱雨按熄烟蒂,“你指明月歌舞团的剧照。”

    “她生前很为做过台柱骄傲。”

    邱雨讪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她的坐姿,她的笑靥,连邱晴都觉得姐姐像足母亲。

    “姐姐,你可记得幼时的事?”

    “记得,在后台幕隙中偷窥母亲用羽扇遮掩住裸体跳舞,你的运气比我好,你懂事的时候母亲已经半退休,我则不同,我自三岁开始就知道她是脱衣舞娘。”邱雨的语气怨愤。

    邱晴不响。

    “你能不能想象,台下那些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统统为看她的肉而来。”说着邱雨轰然笑起来,她笑得挤出眼泪来,不住用手指划掉泪水。

    停了一会儿她说:“后来蓝应标出现,他肯照顾她,她便安分守己坐家里侍侯他,开头待我们多阔绰,后来不行了,不是没有钱,而是钱不能见光,不敢提出来用。”

    邱晴也记得那段日子。

    “以至这层公寓,当年要用你的名字登记,便宜你了小妹。”语气逐渐苍凉。

    邱晴绞一把热手巾给姐姐擦脸。

    “母亲一向比较喜欢你。”

    “不,”邱晴说“她总等你回来吃饭。”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在我们这里,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邱雨侧着脸看牢妹妹,“你的书还要念下去?”

    邱晴过去握住姐姐的手,“请你继续支持我。”

    “有什么好读,你不如出来跟我做。”

    “不!我决不!”邱晴惊骇地退后一步。

    “神经病,看你那样子,恶形恶状,”邱雨直骂,“你别以为你肯做就做得起来。”

    “我还有一年多就毕业了。”

    “对,”邱雨点点头,“自书院出来,拿千元八百在洋行里做练习生,听电话斟茶管影印机,好让姐姐一辈子支持你。”

    邱晴凄凉的微笑,“但是没有那些眼睛。”

    邱雨一怔。

    “洋行里没有那些亮晶晶贪婪的眼睛。”

    邱雨这才听懂,“呸”的一声,“你真的天真,有人就有眼睛。”

    “你还没有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