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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胭脂扫娥眉 > 第14章
    他笑,便似将世间所有的阳光也揉进了其中,温暖而绚烂,使人怎样也移不开视线。而他看着她的眸子却是如此温柔,仿佛秋日的荧月,缠绵而朦胧。

    可一梦醒来,辛衣却怎样也想不起少年的模样,她只记得那双黑色的眸子,和那阳光的味道……

    残梦难续,她翻来覆去,却再也合不上眼,最后干脆和衣坐起,望着窗外那轮寒月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远远的有鸡畜声传来,天边慢慢露出了鱼肚色,清晨的风卷来了栀子花儿残留的香味,冷冷的,淡淡的……

    这日,宇文化及没有象往常一般让辛衣练习骑射功夫,而是将辛衣领到后院一个房间前,然后递给了辛衣一把匕首。

    “爹,这是做什么?”辛衣接过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心头莫名地开始慌乱起来。

    “拿着它,进去。”宇文化及眼神冷得如冰。

    辛衣望望那门,拿着匕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门里面,是什么?”

    “是你的猎物。”

    “猎物?”

    “杀了他们。否则,你就不要再走出这扇门。”宇文化及对上小辛衣惊恐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辛衣握着那小小的匕首,却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使她喘不过气来,脑子中嗡嗡做响,耳边爹爹的声音在反复地响着,刺耳而冷酷:

    “你不可再心软,不能再心存怜悯之情。辛衣,是要杀了猎物,亦或是被猎物所杀,怎样的结局你自己选择吧。”

    辛衣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进了这个门,又是怎样出来的。她想不起来,也不愿去想。所有的过程,似乎很短,只有短短的一瞬,又似乎很长,仿佛过了长长的一生。那黑暗的房间里,那几双明晃晃的眼睛,和那刀刃划过的寒光,冷得叫人冰冻的鲜血,还有那临死前的哀号,绝望而刺骨,如噬骨的恶咒,与成千双滴血的眼睛,疯一般地朝她扑来。而她只做的,却只有杀、杀、杀……直到,再也看不见眼前的所有。

    直到这时候她才觉得:死,其实是一件太简单的事情。

    那一天,辛衣是被人抬回房间的。

    宇文府中没有人敢去探寻,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是看见这个尊贵而骄傲的三少爷如血人般倒在草地上,不省人事,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匕首。

    这本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是,他们却看见宇文化及在笑。是的,他在笑,尽管这笑看起来是那样的扭曲:

    “辛衣,你不愧是我的儿子,做得好,哈哈,做得太好了。”

    这人,莫非都疯了吗?

    辛衣被送回房间后,便发起了低烧,一直昏迷不醒,时而还说会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胡话,有小丫鬟俯身下去,却听得那一声声叫的,却是“娘亲……”二字。如此反反复复,折腾直到后半夜,烧才渐渐退了下去。

    半夜里,辛衣房前闪进一个人影。他慢慢走近,最后坐到了辛衣的床头,低头久久望着她的脸,手指轻抚上她的面颊,怜惜而温柔,原本淡漠而清冷的眸子里也仿佛有了别样的感情。半响,他轻叹道:“辛衣,不要怕。无论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不知何时,辛衣慢慢睁开了眼睛,待她看清眼前人时,那双倔强的眸子忽然松懈了下来,心中的委屈与惊惧也如海浪般涌来。终于,她投进那个宽厚而温暖的怀抱,低声喊了一句:

    “师父。”

    只缘感君一回顾

    阳春三春,和风轻送,那满枝桠的繁花和着一树的芬芳悠悠随风飘落,如粉蝶儿般扑在了池塘的水面上,水中那淡淡的红,和着翠色的青色,交织在一起,煞是好看。

    可是辛衣却没有那份惜春和怜花的心情,她将手伸进了池塘中,用力地擦试着,一遍又一遍,搅乱了那一池青莲,更搅乱了自己的心。她就这样反复地搓揉着,仿佛那手上有许多洗不尽的污秽。可纵使洗过再多遍,她却还总是嗅得见手上那残留的血腥味,仿佛那天的梦魇已在她心头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如论如何,都无法使之消去。

    “哼,不过是杀个人而已,有何大不了的,便吓成这样,真是个胆小鬼啊。小蛮子,好好学着吧。这,只是个开始。”宇文承趾的讥笑声从没有象现在这般刺耳,辛衣恼火地弯弓给了他一箭,这才将他赶跑了,可当她放下弓箭,却沮丧的发现,自己是真的在害怕。

    身为宇文家的人,她早就知道,面对杀戮,本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何况,再过一两年,她也会随军出征,到边庭去历练,手上迟早都会沾满鲜血。鲜卑贵族,从来都是马上得江山,刀剑成霸业。这是早就明了的事实。可直到真正要去面对时,辛衣才感到自己的脆弱。原来,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无论表面如何骄傲飞扬,也抵不住那取人性命时脑海里瞬间涌上的恐惧。她不敢去想,当这一切真的成为习惯时,会是何种情形。

    “辛衣。你是我的儿子,我不许你如此懦弱。”宇文化及在她生病的期间,只来看过她一次,只开口说了这一句话,却足以触痛辛衣心底的伤。她明白,爹爹对她抱有无尽的期许,这宛如一张巨大而细密的网,层层覆缠住了她的心,让她根本无路可退。可,这真的就是自己预定的命运吗?如果可以改变,如果……她还能有另外一种选择吗?

    不知何时,辛衣才从水中慢慢抬起双手,十指交缠着,紧紧合拢来。手指,这才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痛,可这肉体上的疼痛又怎能抵消她心上的伤。

    裤角,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拉扯了一下。辛衣低下头,却看见小雪狼那双绿色的眸子。“是你啊。”她露出笑,俯下身,将小雪狼抱在了怀中,头靠在它软软的身子上,轻轻摩挲,道:“对了,我都忘了,还有你呢。”

    诺大的宇文府,除了爹爹那双严厉的眸子,其余的目光都是疏离而冷漠的,哥哥们对她是厌,下人对她是畏,只有待在扶风和小雪狼身边时,她才会忘记那些不安,冰冷的胸口也才会渐渐暖和过来。

    “你以后,要对我师父好一些,可不许再闹别扭了。”辛衣笑着说道,小雪狼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躯,似乎想从她怀中跳出。

    “你还是不喜欢他吗?”辛衣不解的对上它那深绿色的眸子,问道,“可是,我喜欢他啊,他是我的师父。”

    是啊,他是她的师父,是她在受到委屈后可以依靠的人。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小雪狼却突然低叫一声,一溜身,硬生生自她怀中窜了出去,任她怎么唤也唤不回。真是奇怪的小家伙。

    午后,天上突然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淅淅沥沥的,滴在人心头,宛如一曲哀伤的琵琶。辛衣坐在书桌前,手持一卷兵书,看得入了迷。

    “看什么呢?”冷不防,手中的书被人送后抽走,把辛衣吓了一跳,待她回过头,却见南阳正站在她身后,歪着小脑袋看那封皮上的描金篆书。

    “《兵函玉镜》?这是什么书啊?”南阳将书胡乱翻一翻,柳眉一蹙,当即将书丢回到辛衣手中,道:“还给你,我还当是何宝贝呢?这样沉闷的书,你怎看得下去?”

    辛衣拿过书,笑着瞥她一笑,道:“我可不觉得沉闷,这里面好玩的多着呢。”

    “好玩的?都有什么?说来听听。”南阳忽然来了兴致。

    “以一人之力,调度千军万马,以谋略之思,夺取大势之利。”辛衣合上书卷,缓缓从口中说出这几句来。

    南阳奇怪地望着她,楞了半日,道:“我听不大懂你的话。”

    辛衣却抬手伸了个懒腰,扬扬眉,道:“外面还下着雨呢,你又偷偷溜出来,待会你的那些侍卫们又会急得到处寻你了。”

    “让他们找去罢,本公主爱上那就上那,他们可管不着。”南阳伸了伸舌头,刚露个笑容,但眉宇间又马上拢上了愁云。

    “怎么了吗?难得看见你不开心的模样?”辛衣奇道。

    “辛衣,你可曾到过江都?”

    “江都?”辛衣一怔,说道:“我只听三叔说起过,但却从未去过,那该是在江南一带吧。”

    “父皇说,江都有漂亮的琼花,有画阁朱楼,有红桃绿柳……是个美得不得了的地方。”南阳说着说着,灵动的眸子中却似有朦胧的水气浮上,“父皇说要带我去江都游玩。江都,真的比大兴还要美丽吗?”

    辛衣望着眉头紧锁的小南阳,心中一动:“那昭哥哥呢?也和你们一起去吗?”

    “太子哥哥身体尚未痊愈,不能远行。”南阳蹙起了眉,用手托着下巴,闷闷不乐:“江都再美又有何用?看不见太子哥哥,也没有人陪我解闷。倒不如待在这里自在。”

    原来杨广还是定下了南巡事宜。经管早已经从王世充口中听过了这个消息,但是辛衣还是忍不住的怅然。

    她望着小南阳哭丧的脸,忽然娥眉一展,抱起双手,笑道:“瞧你,哭哭滴滴的成什么样子,这分离聚首,如落叶花开,再自然不过,有什么了不得的。去了,又不是不回来。”

    “那你可要等着我啊。”南阳一边抽泣着,一边揉着眼睛,道:“在我回来之前,不可以认识别家的女儿,不许忘记我。可要记得,我要做你的将军夫人。”

    辛衣望着她哭得皱成一团的小脸,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得窗外传出一声裂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碰落在地面上。

    辛衣眉一皱,推开窗,却正好和窗外一人照了个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