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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bu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胭脂扫娥眉 > 第91章
    这是怎样的一个男子?一瞬间,他的霸道会令人窒息,而另一瞬间,他的温柔,却能叫人沉溺。

    “辛衣,辛衣……”遥远的天边,她恍惚听见他在轻轻的唤着自己的名字,音色柔静低徊如笳声萦绕。

    “辛衣,你可也喜欢我?”

    她身体忽然颤栗了起来,喃喃说道:“我……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怎么能忘记,在那个并不遥远的夜晚,她最亲近的那个人,用低沉而冷漠的嗓音说道:“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喜欢。”掩匿着表情里微微的哀伤,那样决然的转身,留给她一个怎样也看不透的背影。

    所以,她不懂得……

    在他的心里,自己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一个不懂得如何去喜欢的孩子。

    “你知道的,辛衣,你知道的。”他轻抵着她的额,贴近她,声音温柔低沉,却又自信张狂:“你心里当然是有我的,对不对?”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俊朗的脸,黑亮的眸,唇边温柔却霸道的笑,心跳得就象夏日骤然而下的雨点,急促而又慌乱。

    “等你北巡回来,和我一起回太原去见见我父亲,好不好?”

    好不好?

    那个秋日的夜,风轻动,花暗香。

    那个英俊的少年低低的问她。

    就仿佛是天经地理的直白,年少时骄狂无忌的承诺。

    或许,那个时候他不懂,她也不懂。

    人生若只如初见,是否便能了却许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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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之后,李世民便辞别了辛衣,独自纵骑往北而去。

    这个率性的少年郎,正是意气飞扬时,又怎会只在一个地方驻足。

    他想要的太多,追逐的太多,那样的年纪,那样的笃定,竟从未想到这世上还有什么会是他得不到的。

    所谓离别,于他而言,或许只不过是再次相聚的一个开始。

    他,就是李世民。

    是第一个对她说出喜欢的人,也是第一个将她的心湖完全搅乱的人。

    这于辛衣而言,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一直以来,辛衣所能理解的,是懵懂而又初浅的雏形,很多时候,她自己都看不甚真切。

    情爱之一物,从来都不在宇文化及对她的教导的范围之内,那怕是翻遍了兵书,踏破了铁骑,看尽了烽火,也从中找不到任何答案。

    扶风说她不懂得,所以他转身离开。

    南阳说她太傻,因为这于她而言太简单。

    而对于宇文辛衣来说,要真正明了这样的情感,却远比要打一场毫无把握的战还要来得困难。

    宇文辛衣,是攻无不克的大隋将军,是不畏天高的莽撞少年,而此刻,她只是一个傻傻的女子,因为那个缱绻的吻而陷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浮沉上下,不能自抑。

    难道,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就是喜欢吗?

    是的,她并不讨厌他,也没有排斥与他的亲密,甚至于心里还有些隐约的喜悦,因为他身上总有一种异常熟悉而亲近的气息,让她不自觉地放松自己。

    “你知道的。辛衣,你知道。”就象他贴在她耳际那低低的呓语。

    她,真的知道吗?

    辛衣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襟上那块从不离身的玉佩,玉身通体冰凉的寒和她心中反复涌动的火交织着,胸口传来隐隐的痛,莫名的沮丧,莫名的甜蜜……

    “将军,将军!”

    耳旁,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生生将她从那纷乱的思绪中拉出。

    辛衣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出巡典礼现场走神了。

    高子岑与她的视线相碰撞的刹那,表情有些奇怪,却又匆匆地别过头去,抿紧的唇角线条冷俊而又疏离,道:“将军,大军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辛衣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小子似乎又在闹什么别扭?她可不记得自己这几天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传我军令,以旗号为瞻,准备出发!”

    “是!”他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面庞上看不出太多表情,语气冷冷的,仿佛秋日寒波,没有丝毫的温度。

    大业十一年秋,八月,乙丑,杨广巡游北塞。

    辛衣率五万精兵,护送大隋的君王一路北上。

    辚辚的车骑,蔓延千里,浩浩荡荡的出巡队伍,四下沙尘滚滚,一眼望去,只见旌旗招展,金铁光寒。

    在经历了那么多的失败后,这一次不同寻常的北巡所承载的更多的是皇家的尊严,帝王的骄傲。

    耀武边境,征服四夷,这已是杨广所能投注的最后赌注。

    辛衣虽然已经在杨广身边多年,但很多时候,她都无法真正了解这位君王所想。

    他曾雄心勃勃,开凿大运河,贯通南北,巡视边塞、开通西域、希图建立万世的功业。可同时他又急功近利,一而再、再而三的穷兵黩武,举全国之力三征高句丽,引得天下纷乱,给百姓造成无边苦痛。

    骄傲却又异常敏感,自负而又希图进取,诸多的矛盾如此和谐的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迷一般的,叫人无法读懂。

    天下无道,能者取之。

    杨广,真是这样一个无道之君么?

    大军越往北行,景色也慢慢随之变得开阔雄浑起来。只要一抬头便可以看见白云如轻烟飞絮,在蓝天中滚滚流过,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如巨龙蜿蜒,一直没入天地相交处的草原尽头。清澈见底的湖泊,星罗棋布般点缀长草之间,一群群牧马牛羊,象是墨色夜空中闪耀的璀璨群星。

    辛衣的心,也逐渐被那如冻玉般纯蓝无瑕的碧空,和碧空下绿波千里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占满。

    每到夜晚,杨广与众臣饮酒作乐之时,她总会找借口偷溜出来,与离昊骑了马在那撒满了碎琼的天幕下尽情驰骋。辛衣的身体里,本就流动着那曾经在草原上放马游牧的民族的血脉,一入草原,纵马飞驰,心里留存的那些许的感伤,也渐渐被朗日清风荡涤干净。

    “辛衣,你说要是我们能永远都生活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那该多好?”离昊用力的嗅着那熟悉的青草气息,目光中有切切的怀恋。

    辛衣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可是想家了?”

    “家?”他有些迷惘地睁大了眼睛,望着草原深处,握紧了缰绳。良久,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说道:“辛衣,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一瞬间,她的心上像有泉水淌过,一时间变得很软很软。

    “你放心,我就是你的亲人,永远都是。”她揉揉他的头,展颜笑道。

    那天夜里,辛衣很晚都没有入眠,仿佛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一下子跳出许许多多的画面,走马灯一般的轮转,怎么也无法停止。

    最后她干脆披衣而起,走出了营帐。

    帐外,月光清寒,扑面而来的,是漠北的凉意。

    避开了那些巡逻的士兵,辛衣一个人坐在那个高起的山丘上看着远方出神。只见那山峦起伏,隐匿在无际的草原中,如蜿蜒盘旋的巨龙。

    “既然来了,还躲什么?”她微微蹙眉,轻轻说了一声。

    身后的草丛轻轻晃动,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月光在好落在他昂起的脸上,轮廓如斧削,却正是高子岑。

    她早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与呼吸声,也知道他一直都跟在自己的身后。若非自己主动点破,他定然也是不愿主动现身。

    这几天来,他都象是刻意要与她疏离一般,除了例行的禀报,从不主动与她说话,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这样晚了,你怎还不去歇息?”高子岑迟疑了片刻,却终于还是走上前来,坐在她身边。

    “你不是也没有睡吗?”她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

    他似乎有些尴尬,沉默了些许,道:“那边有什么吗?我见你刚才一直都在看着那个方向。”

    “再往前,就是雁门关了。”辛衣望着远方,喃喃说道。

    高子岑点点头,目光却仍停留在她脸上。

    “,欲往从之雪纷纷,侧身北望泪沾巾。”辛衣低低的吟着这诗句,道:“出了雁门关,就是我的娘亲的故乡。”

    “突厥?”他微微地惊了一下。

    “不错。我身上,有一半的血液是属于突厥的,意外吗?”辛衣对他笑了笑,如削的薄唇,抿出一缕艰涩。

    突厥,草原,游牧天涯,那本也该是她的另一个故乡。

    他缓缓的摇头,说道:“你就是你,不管是突厥、鲜卑、汉人,那都是你。”

    她楞了楞,忽而笑道:

    “原来,你这家伙也会说这样的话吗?”

    是啊,她就是她。这个道理,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不管经历怎样的意外,遇到怎样的风雨,她都还是宇文辛衣。

    今生今世,永远也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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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日,巡游队伍抵达雁门郡。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雁门关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两侧连绵起伏的群山,像凝固的波浪,把雄关挤上浪的峰巅。关有东、西二门,皆以巨砖叠砌,过雁穿云,气度轩昂,门额分别雕嵌“天险”、“地利”二匾(奇*书*网.整*理*提*供)。门上建有城楼,巍然凌空。

    越是靠近雁门,辛衣心中的异样就越是强烈,几年的兵戎生涯已经使她磨砺出了一种超于常人的敏锐,这样的敏锐曾在战斗中不止一次的让她取得先机。